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缘定你》 第一章 女版李连杰 “师傅,麻烦你靠边停一下。” 透过车窗,司华悦瞥见路边有一家规模较大的眼镜店,临时起意,喊停出租车。 店里的人不多,店员热情地向她推荐新产品,根据她的脸型提供建议,引导她选购。 一千八的价格,在她的气质中增添了一份知识分子的优雅。 她满意地将自己的新形象拍下来,发到朋友圈里,然后到款台结账。 重新搭上车,她看了眼腕表,赴约又迟到了。 眼前这家五星级酒店,她已经记不清来过几次了,每次只为相同的目的而来相亲。 这里是整个奉舜市消费最高的休闲娱乐场所,有钱没钱的,都喜欢到这里来自抬身价。 位于一楼咖啡厅里的服务生早就跟她混得脸熟。 “司小姐,您好,您是应一位李先生的约吧?” 跟别的熟客可以熟络地攀谈上两句,跟司华悦,他们每次都需赔上十二万分的小心。 李先生? 司华悦想了想,来前她母亲确有将对方的情况告诉过她,只不过她心不在焉地听,隐约记得是姓李,其他情况一概没记住。 “嗯,是姓李,他来了?”司华悦问。 “是的,李先生已经等您有一会儿了,请您随我来。” 看着司华悦远去的背影,吧台里的两名年轻的女服务生一脸八卦地窃窃私语。 “这女的怎么又来了?还没找着合适的呀?” “就她那样的,哪个男人敢要?” “我看这次来的这个挺好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成。” “嘁!不打起来就算好的了。” “不会吧,还能回回都动手?” “嘘别说了,来客人了。”二人噤声。 “欢迎光临,请问先生几位?” 来者是一个身材高大匀称的男人,一袭中庸得没有任何点缀的穿戴,从头至脚给人一种利落的感觉。 “你好,我是来赴约的。”男人语气淡然,与服务生热情的态度形成鲜明的对比。 问清了赴约对象后,这名年轻的女服务生极尽殷勤地从吧台里绕出,“请随我来。”亲自带男人前往。 “就是这间。” 服务生刚准备抬手敲门,身后蓦然传来一声巨大的重物倒地的声响,紧接着一道凄厉的惨叫声直击耳膜。 服务生吓得一哆嗦,扭头看向身后,喃喃自语了句:“我的天呐,还真又打起来了!” 砰 雅间门被重力撞开,一个身材魁梧的年轻男人形容狼狈地从里面出来。 男人头发和前襟全都是咖啡,裸露在外的肌肤有明显被烫伤的痕迹。 “疯子!女疯子!” 出来后,男人一边颤声咒骂着,一边向走廊外仓皇奔逃,身后留下一串粘着咖啡渍的脚印。 走廊两侧雅间里的客人听到声响,纷纷打开门探出个脑袋,好奇竟会有人在如此高雅的场所闹事。 服务生面前的门也微敞一线,门后露出一张年轻人的脸。 “诶,顾队,你来啦。”当看清门外的人,青年人忙恭敬地将门拉开。 “嗯,人都到齐了?”顾姓男人问。 “都到齐了。” 刚准备进入房间,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响,顾姓男人微侧首瞥了眼。 一个皮肤白皙,身材高挑的短发女人从对面的雅间里走出。 女人的穿戴简单、纯朴,衣着只有三种颜色,白、黑、灰。 白色的衬衫扎在灰色的七分裤里,黑色腰带分割出女人的黄金身段,脚蹬一双黑色的高跟皮鞋,露出光洁纤细的脚踝,知性而成熟。 除了一副眼镜和腕上的手表,女人浑身上下再无其他配饰。 顾姓男人脚步一顿,这女人似乎在哪里见过。 关门的过程中,他再次看了眼那个女人,脑海里闪过一张明艳的少女的脸。 司华悦从雅间里出来,动作优雅地推了下镜架,无视走廊两侧那一双双热辣的眼睛,径直向吧台走去。 “多少钱?”人被她打走了,帐就得由她来结。 “您稍等。”服务生看了眼走廊方向,那边的工作人员正在核对损失情况。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司华悦对这流程早就门清。 身体一拧,坐到吧台前的高脚凳上,将眼镜摘下,随手丢到吧台上,悠闲地晃动着两条大长腿,开始刷她的朋友圈。 随着她的动作,眼镜带来的知性美荡然无存,惟剩独属于她司华悦的、洒脱不羁的中性美。 “司华悦!”高亢尖锐的怒吼,几乎要掀翻三层别墅的屋顶。 本以为这会儿家里没人,没想到刚进家门,司华悦就被这道犹如虎狮般的咆哮声唬在了玄关。 “你以为每次介绍你去见的都是些平庸之辈吗?你知道你今天打的是谁吗?李市长的亲侄子呀!” 啥?司华悦一愣,李市长的侄子?就那瘪三? “早知这样,在去见面之前我就该告诉你他的真实背景,我是不想你有心理负担。谁知你这不知好歹的东西,竟连李市长的侄子也敢打!” 就算你提前告诉我那瘪三跟李市长的关系,我也照打不误! 这话司华悦也就能在心里腹诽下,她可不敢当着盛怒中的老母的面说出来。 “你知道这段时间咱们家往外赔了多少医药费了吗?你是想害咱们家的公司倒闭吗?” 几个医药费就能掏空奉舜市第一纳税大户?这可是直辖市里的上市公司啊! 在老母看不见的角度,司华悦扮了个鬼脸。 “你是想在家里当一辈子老姑娘吗?还是说你是想重蹈十年前的覆辙,再打死个人,重回监狱里去吃国家粮?” 想起刚才电话里介绍人的喋喋抱怨,褚美琴将一腔怒火变成了一叠声的诘问。 唉当初就不该送这死丫头去学什么武术。 初衷是为了让她习武强身,将来踏上社会不被男人欺负。 她没想到自己这千金之躯竟能生出一个练武奇才,习武后的司华悦在各级武术比赛中屡次夺冠,人送雅号女版李连杰。 起初褚美琴以为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谁知,进入青春叛逆期的司华悦却变身侠女,到处行侠仗义。 偷走妻子治病钱的丈夫,在赌厅里被她打得双臂脱臼,尿失禁,十根手指被她一根根生生掰断。 将待产的老婆丢在医院里不管不顾,去私会小三的男人,被她堵在酒店房间里,打爆了一枚蛋子。 欺男霸女的社会人,被她打得脑出血,在医院里整整躺了十个月。 无数面赞颂司华悦正义侠女的锦旗送到她家里,而这每一面锦旗的背后都是褚美琴托关系花重金息事宁人换来的。 被女儿折腾得身心疲惫的褚美琴在看到躺在太平间里的死者时,她知道,该放手了。 故意伤害致死罪将司华悦最珍贵的十年青春葬送在监狱里! 经过十年的牢狱生活,褚美琴以为她会有所改变,现在看来,是她寄予的期望太高了。 儿媳给她出了个主意,说父母管不了的女儿,便交给男人去管。 只有谈了恋爱结了婚,由女孩升级为女人,司华悦才会改变。 于是乎,褚美琴便开始了紧锣密鼓的嫁女儿行动。 “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多大了?还当自个儿是十八九的小姑娘啊?还以为所有男人都围着你转呀?属于你司华悦的光辉岁月早就成为过去式了,你醒醒吧!” 不愧是搞公关出身的,不仅有一身抗衰老能力极强的好皮囊,还有一张不输纪晓岚的好唇舌。 司华悦在心里腹诽完,将变身水壶的老母晾在客厅里叉腰、比划、沸腾、咕噜噜,她则自顾换上拖鞋趿上三楼。 换回居家服,想起刚才老母训斥她的话,她退回到镜子前,瞪大眼珠子紧盯着镜子里的人。 明晰高挺的五官,再配上细长而浓密的眉毛和苹果下巴,使她的美延伸在两性之间。 禁鼻又蹙眉,她没有在这张年轻的脸上找到二十九岁该生长出的鱼尾纹、抬头纹、法令纹或者其他任何名目的皱纹。 怎么看镜子里的人,怎么不像是一个即将而立的大女人。 冲镜子竖了下大拇指,“不愧是褚美琴的女儿,真抗老!” 心情顿时阴转晴,坐到电脑前,开机,登录微信。 第二章 雨夜亢奋 司华悦微信里有三百多个好友,百分之九十九是陌生人,剩下的百分之一是她的家人。 入狱十年,她与现实生活严重脱节,归来后,曾经的朋友早已形同陌路。 她内心渴望友谊,而微信可以让她不用出门便交到许多朋友。 所以,只要有人申请加她好友,管他是微商还是借贷,一律通过验证。 这样一来,她被拖进名目繁多的微信群里,即便是一分钱的红包,她也乐此不疲地去抢。 一道闷雷在窗外炸响,沉浸在聊天中的司华悦才发现夜已深,不知何时外面开始下雨了。 来到楼下,保姆范阿姨早已离开,偌大的家宅只有她一人。 胡乱扒拉了口已经冷却的饭菜,返回房间,坐到电脑前,将游戏界面打开。 玩起游戏,司华悦仿佛进入到另外一个时空,浑然忘记周遭的一切。 褚美琴和丈夫应酬完回家已经快到十一点了,来到女儿房间外,将挂在门上“请勿打扰”的牌子一把薅了下来。 贴近门板辨听了下,能隐约听到里面在播放流行音乐的声音。 使劲拍了拍门板,冲里面喊了声:“早点睡!明天下午我给你约了个医生,别顶着俩熊猫眼去见!” 等了会儿,见里面没反应,只得气呼呼地返身下楼。 见医生?我又没病,见医生干嘛? 游戏中的司华悦脑回路宕机,并没有将她老母的这句话跟相亲联想到一起。 打完Boss下机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匆匆洗漱完爬上床,却无法入眠。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被风旋起的雨点打在窗玻璃上啪啪作响。 十年前,也是在这样一个电闪雷鸣的雨夜,司华悦被捕。 许是留下了心理阴影,每逢雷雨夜,她总会失眠。 手机振动了下,拿起一看,一个陌生的微信好友雨夜亢奋。 大下雨天儿的亢奋个啥? 点开聊天记录,发现这人是一个月前她主动加的好友。 空荡荡的聊天框里除了“我通过了你的朋友验证请求,现在我们可以开始聊天了”这段话外,便只有刚发来的两个字你好。 许是找错人了吧,司华悦想。 习惯性地点开朋友圈,从有限的几张自拍中,她发现这人长得蛮帅。 照片中的男人长得白白净净的,穿得正正经经的,象是一个上班族,看年龄应在三十岁上下。 司华悦觉得这人的长相还挺对她的眼,便回了句你好。 “不好意思这么晚打扰到你。”话后面缀了一个害羞脸。 都已经打扰到了,还说什么不好意思!司华悦冲手机屏吐槽。 不过她心情莫名好起来,只因这句你好确是冲她而来的。 “我们可以语音聊天吗?”雨夜亢奋问。 想了想,司华悦托辞太晚会影响家人休息拒绝了他这唐突的请求。 雨夜亢奋很健谈,打字也快,司华悦手速和思维都有些跟不上。 几次输入“改天再聊,我想睡觉了”这句话,还没等发出去,对方已经说了一堆让她不得不继续聊下去的话题。 从聊天里,司华悦了解到,雨夜亢奋是一个丧偶的男人,结婚还不到两年他的老婆得急症死了。 距今他老婆已离开三年了,他早已从丧偶的痛苦中走出,亲朋开始给他张罗找对象,可他一个也没相中。 “你是做什么工作的?”司华悦好奇地问。 问完,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聊了快一个小时了,他没有问她任何涉及个人隐私的问题,比如年龄、婚姻、工作等。 似乎他就是单纯因失眠想找个人说说话,排解漫长雨夜的孤寂。 “医生,妇产科。”他再次打出一个羞涩脸。 看到这句话,司华悦忍不住联想起她在监狱里认识的一个女人。 那是一个长得极其漂亮但却性格内向的年轻女人,出事前也是一名妇产科大夫。 司华悦在监狱里结交了很多朋友,释放前也都互留了住址和联系方式,包括那个妇产科大夫。 但她费尽心机瞒过狱警带出来的通讯录小本子,却被她老母给没收了。 理由很简单,监狱里没好人,以后不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联系。 司华悦很想问问她母亲,在她眼里,她的女儿是不是也是一个不三不四的女人? 深深地叹了口气,抛开这些让人心情沉郁的思绪,她将注意力重新移回手机上。 “这么晚了还不睡,不会影响到你明天的工作吧?”司华悦问。 “我现在在外地出差。”他回。 医生也要出差?司华悦不解,但没再问,将之前一直没发出的那句“太晚了,我想睡觉了”的话发出。 这一次,他没再说话,而是发了一个晚安的表情。 这段聊天象是午夜里做的一个梦,司华悦没有期待跟这个长相帅气的医生会有什么交集。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很神奇的,褚美琴居然没有再安排司华悦去相亲,更没有提看医生的事。 司华悦乐得清净,继续她宅的生活。 宅不代表懒,晨练是她每天必做的事情,一如吃饭睡觉。 服刑十年,她唯一没有放弃的就是练武,武术已经融入到她的骨血。 司华悦有个好哥哥,非常贴心,也非常懂她。 在司华悦出狱前夕,她哥哥在三楼给她单独辟出一个房间,里面设备齐全,不亚于一间小规模的健身房。 所以,她即便锻炼,也是以宅的方式进行。 除去锻炼,其他时间她不是浏览网页新闻,便是拿着手机刷微信,偶尔也会玩一些不怎么耗费脑细胞的网络游戏。 出狱的人大多会为生计奔波,且社会对他们并不怎么友好,他们的日子一般都过得比较艰难。 而司华悦却不需要为生计发愁,她父兄的公司是他们市的第一纳税大户,就算她宅三世也饿不死。 这天下午,天有些闷热,她穿着一条宽松的真丝连衣裙走进一家茶楼。 不是喝茶就是喝咖啡,对于利用这种场合来包装自己的相亲对象,司华悦从内心里反感。 但架不住家里人催得紧,她有时候都怀疑她的父母是不是讨厌她,希望她快些嫁出去也好眼不见为净? 再要么就是分开十年,人老两口已经习惯了二人世界,冷丁多了个大瓦灯泡在家里晃不习惯吧? 经济不独立,人就没底气,连婚姻都成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了! 她为自己掬了把伤心泪。 合计着等她哥回国,让他帮忙给找份工作,然后租个小公寓,与她父母分开,再也不做家庭乞丐。 这样一来,她就不用再被相亲,也不用再打人了,她可不想当“二进宫”。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她敲开一间茶室的门。 坐在里面的男人仅瞥了眼司华悦便低下头,继续泡茶。 司华悦愣怔片刻,这人怎么有些眼熟? 一直到坐到这男人对面的椅子里,她才恍然想起是在哪里见过这人微信朋友圈里,雨夜亢奋! 司华悦没想到,这人发在朋友圈里的所有照片居然没有动过一丁点“手脚”,全部都是真实颜值,且真人比照片还要帅气。 “你好,”淡淡的眼神,淡淡的语气。 “哦,你好,我叫司华悦。”司华悦莫名有些紧张,为她老母不自知的“高攀”,同时也担心对方认出她。 可想了想,自己发在朋友圈里的那些照片连她老母都未必能认出,更何况这个外人了。 “嗯,知道。”男人的声音很好听,只是毫无情绪波动,索然无味了些。 知道?司华悦恍然想起,来前,老母已经把介绍人讲的有关他的情况详详细细地都告诉她了。 边杰,33岁,医学博士,现任市立医院妇产科副主任,丧偶三年,无后。 能记住这么多信息,连司华悦自己都感到很神奇,或许是一个多月没被安排相亲的缘故吧,她想。 被相亲以来,眼前这个帅帅的医生,是司华悦见过的所有相亲对象里各方面条件最让她满意的一个。 这或多或少跟他们是微信好友,且在深夜里聊了一个多小时的天有关。 既然知道她的姓名,那么在来前,他应该已经从介绍人那里了解到跟她有关的所有情况。 司华悦不禁有些好奇她老母向介绍人介绍她的情况时,是否说了实话。 第三章 狱友求助 看着他优雅的举止,骨节分明但却纤细的手指,司华悦很想知道他这娴熟的茶艺是否是在频繁的相亲中历练出来的。 因为她记得那晚聊天时,他有提过他跟她的遭遇一样,被相亲! 将沏好的茶递给司华悦,边杰惜字如金地说了个“请”,便安静地坐回自己的位置里品茶。 茶香在不大的茶室里弥漫开,若非其中掺杂着淡淡的消毒药水气味,司华悦都怀疑自己是否认错了人。 那晚聊天时,他可是一个话唠。 对方不主动开口,司华悦虽别扭,却也不想打破这份宁静,极力扮演着矜持女孩。 两个人面对面,象是完成某种使命般,心不在焉地搓揉着小小的茶杯耗时间。 冷气开得有些大,体内的水分被汗毛孔封锁在皮下,水稍微喝多些,人便容易产生尿意。 “对不起,我去趟洗手间。”沉默延续的时间太久,有些绷不住的司华悦想尿遁。 “哦”边杰起身,“好,一起。” “啊?!”司华悦脑回路有些卡壳,一起?一起是什么鬼? 两个人由面对面坐着,变成面对面站着,显然,他在等女士先行。 而她的注意力由一起去茅房,转移到他的身高上。 在监狱例行查体的时候,司华悦见过那些妇产科大夫给人做检查都是弓腰歪脖。 目测边杰的身高至少一米八,司华悦有些好奇他这么高的身高,在给妇女做检查或者做手术的时候累不累? 那腰一定弯得像虾米,她被自己想象出来的画面逗乐。 “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边杰没有问司华悦笑什么,司华悦扯动唇角,让他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一时之间他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这个女的,或许是他的病人吧,他想。 这句老套的问话,放在别的男人嘴里或许是故意搭讪,但司华悦知道边杰绝不是。 照片再失真,那也是以她的五官为原型。 收起笑容,她有些心虚地敛目垂眸,敷衍了句:“可能吧。” 他们俩的茶室离洗手间有些远,二人一路无语,各自想着心事。 “方便的话,我加下你的微信吧。”走到洗手间门口,刚准备推门进去,站在男间门前的边杰蓦然来了句。 手机就握在手里,想找个忘记带的借口都没有。司华悦心道:你就不能等我方便完再说? 恰在此时,手机响,看了眼来电显示,陌生的座机号码。 照以前,这样的电话她会直接挂断。但此刻,得接。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说完,她硬生生憋住尿意,转身快步向大门口走去,一边走,一边滑下接听键。 “喂,哪位?” “华悦,是我啊,我是袁禾。”对方的声音很小,周边很安静。 “啊?袁禾,你现在在哪?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不提前告诉我?诶,你从哪儿知道我电话的?” 兴奋、意外,让司华悦一叠声地向对方抛出一堆问题。 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将站在落地玻璃窗前,一脸莫名看着她离去的边杰忘到了脑后。 “我还在监狱里,我是偷偷进狱医值班室给你打的电话,你手机号码是你哥告诉我的。” “啊?!”司华悦感觉自己的脑细胞从未像今天这般不够用。 从她哥那得到的? 她记得当初互留联系方式的时候,她留给她的仅有家里的座机,并未将她哥的号码给她。 而她现在所用的手机和号码,都是她出狱后她哥给她新买的。 难不成是她往家里打电话,恰好哥哥在家,告诉她的? 也不对呀,哥哥现在人在西班牙,要下个礼拜才回来,怎么可能会接到她的电话? “华悦,麻烦你能不能抽时间去我家看看我妈,她已经快一年没来接见了,我担心她的身体。” 袁禾的语速很快,一旦被狱警抓住,或者被其他犯人发现并举报,那她这一年的劳动得分便打了水漂,那些分可是跟减刑挂钩的。 “求你了,回头怎么回事来封信告诉我好吗?我得挂了,拜托你了华悦。” 未及司华悦说话,对方已经挂断。 袁禾,唉司华悦在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 医生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前程似锦的妇产科大夫,却因为医疗事故罪沦落为阶下囚。 袁禾家的住址和电话是她自己写在司华悦的本子里的,不光是她,其他狱友也一样。 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他们清楚,出了监狱的大门,他们将各奔东西,或许此生不复相见,便以这种互留字迹的方式来纪念他们在特殊环境下建立的友情。 也正因不是自己亲笔记录,司华悦压根就记不全那些人的地址和电话。想着反正有本子在,需要联系谁了,现找就行。 如果当初知道本子会被她那爱管闲事的老母给没收,她说什么也要把整个本子里的通讯录给死记硬背下来。 她知道此刻的袁禾定然比她还要焦急,可有什么办法呢? 无论她怎么商量恳求,她那倔强的老母就是不同意将本子还给她。 要得急了,干脆丢下一句“早被我给烧掉了”就摔门离开。 停下无意识转动着的手机,她调出“司华诚”的名字。 目前除了司华诚,她实在想不起来能向谁求助。 可司华诚的电话却关机,想了想,司华悦组织了下语言,通过微信给他发送信息。 “司华诚,”删除,求人办事,还是叫哥吧。 “哥,你啥时候回国,我想你了。”再删除,太肉麻,她哥一准儿会以为她手机丢了。 “哥,如果你知道袁禾她妈家的地址或者电话,速度告诉我,急!” 本以为怎么地也要等到她哥回国才能有信,谁知,信息发出去连一分钟都不到,她的手机就响了,司华诚的。 “嘿,司华诚,你搞什么飞机?你是把我设置进黑名单了?”司华悦尖锐地质问。 “司华悦,你再用这种口气跟你哥说话,小心我真把你拉黑!”时差六个小时的司华诚刚起床,鼻音很重,语气便也就感觉不出严厉来。 “行行行,亲哥,我不和你打嘴仗。你知道袁禾这个人吧?今天她给我来了个求助电话,让我帮忙去看看她妈,说是担心她妈病了。” 司华悦像蹦豆子一样把话丢过去,“本来我是有她家的地址和联系方式的,被咱那杠头妈给没收了。” “喂?”电话那头安静下来,司华悦以为她哥挂了,可看了眼显示屏,通话中啊,“喂,司华诚,喘口气!” “等下我给你信息。”这会儿是真挂了。 没用两分钟,连着两声嘀嘀响,司华悦收到她哥发过来的两条信息,一条是袁禾她妈的住址和电话,另外一条是两万块钱的转账。 “算你有良心。”收了钱,司华悦却开心不起来。 服刑期间,她跟袁禾是联号,形影不离地相处了两年多,二人无话不谈,亲如姐妹。 她在袁禾面前曾提到过司华诚,袁禾只静静地聆听,从未告诉过她他们认识。 眼下看来,这二人的关系不仅是认识那么简单。 袁禾为何要隐瞒? 司华悦入狱十年,她的家人,她曾经的朋友,在这漫漫时光中发生了太多变化,有太多她错失的重要时刻,自然也就有太多她不知道的秘密。 等老哥回国,一定得逮着他问个清楚,司华悦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四章 渣爹 在监狱服刑期间,袁禾甚少在司华悦面前提及她的家人。所以,对于她家的情况,司华悦所知不多。 只知道袁禾父母早年离异,她还有一个姐姐,法院当初判给了她父亲。 听袁禾讲,她姐姐得了精神病,在精神病院待了好些年了。 袁禾母亲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司华悦决定直接赶过去看看。 第二天,一直等到她父母都去公司了,保姆范阿姨出去采购了,她将电脑打开,循环播放音乐,然后将“请勿打扰”的牌子挂到卧室门外,这才贼兮兮地溜出门。 司华悦没有车,不是家里不给她买,而是她正宅得上瘾,不愿意去考驾照。 奉舜市与大昀市毗邻。 叫了辆滴滴,按照她哥给的地址,没用上两个小时便赶到了目的地。 这是一片小型的别墅区,住在这里的大多是坐地户,动迁后,这里被改建成一排排联体别墅。 听说司华悦是来找袁禾的家人,一个老门卫好心地告诉她说,早在一年多以前,袁禾母亲就把房子卖了,具体搬哪儿去了他们也不清楚。 抱着试试看的心理,司华悦来到袁禾曾经的家,以期能从现住户嘴里问出袁禾母亲的下落。 别墅区面积虽不大,但门牌号无规律排列,绕了好一会儿,司华悦才找对地儿。 刚预抬手敲门,门从里面打开,一个三十岁上下留着短卷发的女人手里抓着串钥匙从里面走出。 见到门外的司华悦,女人愣了下,警惕地问:“你找谁?” 司华悦微侧首向里面望了眼,玄关有两根廊柱遮挡了视线,只感觉里面的光线有些昏暗。 “请问,你知不知道原先住在这里的刘阿姨搬到哪儿去了?” 玄关脚垫上整齐地摆放着三双拖鞋,一双男鞋,一双女鞋,还有一双童鞋,看来这房子是真的易主了。 “不知道!”女人冷漠地看了眼司华悦,回身将高大的房门关上,隔绝了司华悦的视线。 看来今天是白跑一趟了,司华悦非常干脆地道了声歉,“不好意思,打扰你了。”转身离开。 “我这里有她的电话号码,你要吗?”女人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司华悦脚步顿住,回转身,“要。” 将女人报出的号码输入手机,显示的是“刘阿姨”。 最后一丝希望破灭。 刚走到小区大门口,恰好一辆出租车从小区里驶出来,司华悦赶忙招手拦下。 返回途中,她不死心地再次拨打袁禾母亲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无奈之下,她发了条短信。 “刘阿姨你好,我是袁禾的朋友,她让我过来看看你,可你总也不接我的电话。希望你看到信息能够给我回个电话,或者来个短信也好,让我知道怎么回复袁禾。” 短信发送成功后,等了十多分钟也不见袁禾母亲有反应,司华悦干脆将手机丢进背包里。 车行至两市交界处的收费站,司华悦的电话响了,掏出一看,“刘阿姨”。 “喂,刘阿姨你好,我是袁禾的朋友司华悦。”不等对方说话,司华悦赶忙用热情的语气打招呼。 “嗯”对方的声音很低,很虚弱,象是在努力隐忍着什么,但喷在话筒上的呼吸声却很粗重。 “你你,嗯你告诉小、小禾,我,我很好,我、嗯下个月,去见她。” “刘阿姨,我现在人就在大昀市,你住在哪儿?方便的话,我过去看看你吧。” 司华悦有些不放心地问,可等了好一会儿不见对方回应,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才发现对方已经挂机。 “这人!”司华悦有些气结,自己大老远跑来见她,她居然连面都不露,连多一句话都不肯说,如果不是碍于对方的身份,她真想骂娘。 出租车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人,从后视镜瞥了眼司华悦,有些迟疑地问:“你说的袁禾,是不是早先在奉舜市上班的一个女大夫?” 司华悦一听居然有人认识袁禾,立马来了精神,身体前移,趴在副驾椅背跟司机聊开。 “我们跑出租的有不少人认识老袁,早些年他也跑过车。” 袁禾的父亲叫袁石开,一听这名字就不是什么好人。 论讲,袁石开也算是一个地道的富二代,他父亲是挖矿起家的,合着跟现下那句网络流行语“家里有矿”一样。 袁石开二十八岁那年,老爷子飞机失事乍然走人,没有遗嘱的巨额家产被九个亲生子女、四个私生子女瓜分一空。 落到袁石开手里的固定资产和流动财产也不少,但他作死地沾染上了赌博。 由起初的澳门大赌,到赌球、老虎机、掷骰子、麻将等。澳门ˇˇ纯属巧合! 败家最快的方式有很多种,赌博绝对排在首位。 落魄后的袁石开经常家暴妻女,后来为生活所迫,他不得不放下大少爷的架子,买了辆二手车跑出租。 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出租车行业挺挣钱的,可他稍微挣俩钱,就手痒,地下游戏厅门口经常能看到他的出租车。 拆东墙补西墙的日子过了几年后,袁禾的母亲刘笑语实在无法忍受这种生活,一纸离婚诉状递到法院。 两个双胞胎女儿,老大袁木判给了袁石开,老二袁禾,判给了刘笑语。 贫穷的日子随着老房子拆迁而终结,刘笑语和袁禾母女俩的日子逐渐好过起来。 加之袁禾也争气,医大毕业后,到奉舜市一家三甲医院当了一名妇产科大夫。 人的命天注定,袁木除了长相跟袁禾相像,命运却大不相同。 姐妹俩,一个是医大毕业,一个是初中半途辍学;一个是医生,一个是流水线上的工人。 虽说大女儿判给了前夫,但毕竟都是刘笑语生的,她私底下没少接济这孩子。 “我们那片儿的老居民经常能看到她偷偷地招呼老大去他们家吃饭,走的时候大包小卷地让那孩子拿着好些东西回去。” 袁石开真正变坏是被人砍了一根手指开始的。 债台高筑,车抵了,袁木每个月那点工资连给袁石开还利息都不够,最终,他把主意打到了自己女儿的头上。 “刚听说这事那会儿我也挺气的,好好的一个家被他毁了,最后连闺女也给毁了!” 送进精神病院后的袁木已经不认人了,所有的医疗费用都是刘笑语和袁禾娘俩出的。 “袁禾人挺好,具体因为什么事进去的我不清楚,毕竟不在一个城市,只听人说是因为给什么人治病治死人了,唉” 袁禾出事前谈了个男朋友,据说都领证了。 两个女儿,一个入狱,一个进了精神病院,自断生活来源的袁石开将主意打到前妻刘笑语的身上。 “按说老刘不该沦落到她大女儿的下场的,这里面应该是有什么内情,我们这些外人除了背地里生生气发发牢骚,别的忙也帮不上,毕竟这是他们的家事,而且她干的那事” “师傅,你知道袁禾妈妈现在住哪儿吗?” 司华悦攥在副驾椅背上的手指骨都泛白了,瞥了眼车窗外,不知不觉间,她已经快到家了。 “具体住哪儿我不清楚,你等下,我帮你打听打听。” 说着,司机将车拐到路边暂停,打开手机微信群,用语音冲里面喊了声王小波。 “咋啦高哥?”没一会儿,王小波同样用语音回应,听声音是个年龄不大的小伙。 “那个,小波啊,你把你的电话告诉我,我有点私事想找你帮个忙。”高师傅喊。 叫王小波的年轻人嘻嘻哈哈地调了会儿侃,这才将他的号码告诉高师傅。 高师傅也不避讳司华悦,电话接通后直接按下免提。 “小波啊,有次我听你在群里说起袁大头,你知不知道他原来那老婆具体住哪儿?”电话接通后,高师傅直奔主题。 “诶呦喂,我说高哥啊,你也不怕被嫂子知道跟你闹。再说了,反正都是花钱,随便找一站大街的都比他那老婆水嫩。” 王小波显然是误解了,在电话那头连珠炮似的揶揄着。 “去,说啥昏话呐?!我这车上有个客人要找她。”高师傅解释。 “呀!没看出来哈,那老nia们的客源还挺好。”王小波在误解的路上撒丫子奔跑。 “没完了你?!我这客人是个女孩!是他们家亲戚。” “啊?!哦哦,好吧好吧,她住在” 挂了电话,高师傅见司华悦在摆弄手机,问:“你记下了?” 司华悦抬头,胸中的怒火难以遏制地直冲脑际,“高师傅,麻烦你调头,回去!” 这一句话她几乎是从齿缝里咬出来的。 第五章 我是来还钱的 这一天下来,六个多小时的时间是折腾在路上,再次抵达大昀市已是傍晚。 刘笑语现居所是在两省交界的三不管地带,能贴切形容这个地方的只有三个字:脏乱差。 下车前,司华悦给高师傅的车钱是计价器的双倍。 高师傅也是个热心的,见天色不早了,加之司华悦跟个炸毛的斗鸡一样,他担心让她一个女孩子家去那种地方不安全。 再者,跟刘笑语做了多少年的老邻居了,且不说念及邻里的旧情,纵然出于人道主义,他也该走这一趟。 所以,高师傅干脆也不跑车了,跟司华悦一起深一脚浅一脚地淌进这个“单窭屯”。 王小波给的地址并不详细,大概他也是听人说的并未亲自来过。 只知道是在整个单窭屯的西北角,说是并不难找,只要看到门前挂着一个超大个的卫生巾便是了。 王小波还透露说,如果院门挂着锁,就表示正在接客;如果没挂锁,就表示可以进去。 总之,无论挂锁与否,屋内肯定有人。 夕阳漫漫,一路踩着西洒的光影途经一处巷弄,远远地,司华悦见到在一栋低矮破落的房门前,随风摇曳着一条泛黄的白布,像投降的战俘对敌军俯首时挥舞的白旗。 应该就是这里了。 近前,才看清门上挂的是一条用浆出来的白布作的放大版卫生巾。 所谓的院门,虽然挂着把三环锁,但门板朽败得只剩证明屋内是否有人的用途,司华悦都怀疑自己一脚下去能把这院门踹成柴火。 从未有过两性经验的司华悦空有一腔正义的怒火,且这把火在一个多小时的颠簸途中已经没那么炽烈了。 如果面对的是别的人、别的事,或许她这会儿会代表正义冲进去。 到了门前,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有可能会看到不想看的场景。 回头,她用求助和询问的眼神看向高师傅。 高师傅这个过来人岂会不知她此刻的想法,冲司华悦摆了下手,示意她退后。 轻叩门,三下,无人应声,再叩,依然没有回应。 他趴到门缝往里看,狭小的院落一览而尽,正屋堂屋的屋门半掩,能隐约听到里面有断续而又粗嘎的笑声传出。 “她家里好像有客人。”高师傅有些为难地对正抻着脑袋啃墙根的司华悦道。 “你们是什么人?”身后传来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一道尖刻的询问。 毫无防备的高师傅吓了一跳,和司华悦同时转身。 逼仄的巷弄口走过来三个男人,为首的是一个微驼背、身形颀长的男人。 看相貌年龄应在五十开外,肤色白得不正常,象是旅居深渊的恶魔才见天儿。 问话的便是此人。 这人长得倒是人模狗样的,但他的眼神却像钉子一样,凉薄而又尖利,视线在扫过司华悦的面庞时,闪过一丝浮滑。 “老袁,是我啊。” 在高师傅开口打招呼前,从长相,司华悦便已经猜测出此人的身份袁石开。 紧跟在袁石开身后的两个男人,一个约莫六十开外,谢顶严重,凌乱的几缕残发黏在油亮的脑门上。 另外一个皮肤异常黝黑,跟夏威夷华侨似的,因而很难看出实际年龄,但从他那一身的腱子肉分辨,应在三十岁上下。 “呦!”愣怔须臾,袁石开扯动瘦削的面部肌肉,挤出一个淡而薄的伪笑,“你这正人君子怎么跑这儿来了?” 听得此言,跟随在袁石开身后的腱子肉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冷哼,用满是挑衅的眼神盯向高师傅。 察觉到腱子肉的不友善,高师傅不想在这个治安极差的地儿惹事,力持镇定道:“是这个姑娘有事找你老找袁禾她妈。” 高师傅话落,三个人的视线同时移向坦然站出来的司华悦身上,腱子肉和谢顶老头的双眼瞬间放光。 尤其是谢顶老头,两只浑浊的眼睛像X光扫描仪般,将司华悦全身上下扫了个遍,恨不能穿透衣服看到内里。 听到袁禾的名字,袁石开面上掠过一丝阴沉,对司华悦冷声道:“我老婆今天不在家,你有什么事跟我说吧。” 余光瞥了眼身旁的谢顶老头,袁石开又改口道:“要么你改天再来,我今儿很忙。” 闻言,司华悦装出一副毫无心机的纯真模样,“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来给刘阿姨还钱的,既然她不在家,那我改天再来吧。” 说完,司华悦作势离开。 听到“钱”字,腱子肉看向司华悦的猥亵目光中掺杂进浓浓的贪婪,从一侧狠狠地扥了把袁石开。 袁石开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和不甘,对司华悦问:“你多少钱?给我也一样。” 司华悦在心里冷笑,面色不改地回道:“我最近手头不怎么宽裕,这次来就是想跟刘阿姨商量商量,看看能不能先还两万,剩下的下个月再还。” 顿了下,司华悦接着补充道:“钱虽然不多,但我必须要当面给刘阿姨,因为她手里有我当初写的借据,得改改那上面的日期和金额。” 两万块钱?下个月还有? 对面三个人脸上表情各异,袁石开是一脸的怨毒和不甘;腱子肉是一脸的得色和窃喜;谢顶老头依旧一脸色相,不错眼地盯着司华悦。 司华悦将这三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她平静地站在原地等他们的答复。 袁石开回身跟腱子肉耳语了番,腱子肉眼珠子滴溜溜转着,像是在思忖什么问题,好一会儿才点了下头,然后不着痕迹地拽了把老头的衣襟,让他也加入他们的商讨。 从表情和肢体动作上能看出,老头对他们商讨的事情很抵触。 腱子肉不知对老头说了句什么,老头快速扫了眼司华悦,眼中有精光闪过,再回头,他默然不语地听那二人小声地叽叽咕咕。 “你俩先在这儿等着,我进去看看她回来了没有。” 门锁着,你进去看人回没回来?难不成刘笑语会飞檐走壁? 这话明晃晃的就是在侮辱司华悦和高师傅的智商,同时也表明袁石开压根就没把她二人放在眼里。 也不等司华悦表态,袁石开从上衣兜里摸出一把绑着红绳的钥匙,绕过她和高师傅,来到门前。 在他掏钥匙时,司华悦留意到他左手尾指和无名指自根部缺失,中指少了半根。 高师傅说袁石开变坏是从被人砍掉一根手指开始的,现在五根手指仅余一半,这人怕是已经坏得无药可救了。 “你带的是现金,还是用手机转账?”进院前,袁石开回头问了句。 “现金。”司华悦简短地回答完,作出一个下意识捂包口的动作。 袁石开晦涩不明地笑了笑,跨过门槛,进院后,返身关门,并从里面将门闩上。 没一会儿,一个男人的高声叱骂声传来,袁石开的声音不高,但能分辨出他在一个劲地赔不是。 司华悦有些担心刘笑语,屏气凝神听着里面的动静。 她决定一旦情况不好,管他什么场面难堪还是难看,立即破门进去救人。 第六章 大姐,饶命 “嘿嘿妹儿,” 趁司华悦和高师傅的注意力都在院内,谢顶老头觍着一张褶子脸晃到他们俩身旁,随风旋带起一股子体臭味。 司华悦短而促地睃了他一眼,继续留心院内的情况。 老头试图将身体挨近司华悦,奈何巷弄太窄,加之他们中间又隔着个刻意阻挡他靠前的高师傅,几番尝试均未如愿。 怒视了眼高师傅后,老头使劲抻长脖颈,探头对司华悦说:“小美女,我刚听你说你欠着外债?”几息之间换了两个称呼。 想到这老头是跟袁石开一起来的,司华悦没有回头,仅嗯了声算作回应。 脱离社会十年,脱节的是生活而非社会经验。 监狱是社会的缩影,那些被捕入狱的人里有很多是恶势力的滥觞。 与各色犯人朝夕相处了十年,当年的侠女早已变身成为一个对社会颖慧通透的老江湖。 所以,不用回头看,她也知道这老头的企图,对付这样的人,她有一万种方法。 只不过,她现在没时间也没心情去修理他。 “那个”瞥了眼高师傅,老头故作神秘地压低嗓音对司华悦说:“我能帮你还。” 强忍着老头空腔散发出的恶臭,司华悦在心里冷哼了声。 瞥了眼身后,腱子肉抱臂环胸,不远不近地站在那,形似在看热闹。但从他狡黠的眼神中,司华悦捕捉到一缕稍纵即逝的贪婪和算计。 略一沉吟,司华悦发现自己低估了谢顶老头他们,遂改变主意,转过身问:“哦?是吗?那感情好,你有多少钱?” 见司华悦上钩,老头傲然一笑,故作深沉状不答反问:“你一共欠了多少?” 司华悦将浮上唇际的讥笑强行改为感激的甜笑,“我已经陆陆续续还了一部分了,还剩三十来万。” 本来想说三百万的,司华悦担心会把“热心”的老头给吓跑。 哪知老头听后很豪爽地摆了下手,慨然道:“小case啦!大哥帮你还了!” 他这一句大哥,差点没让司华悦吐了。 一旁的高师傅一脸诧异地盯着油腻肮脏的老头,这傲视群穷的口气听起来怎么这么熟悉呢? “来,我帮你们清空购物车!”就是这句了! 这边的司华悦在脑中快速搜索了番纯情女孩的行止,然后努力模仿她们,微垂首扭捏了下,扭掉一地的鸡皮疙瘩。 “无功不受禄啊大哥,我哪好意思让你帮忙呢?”司华悦感觉自己后槽牙都在打颤,纯情女孩不好当啊。 老头见状,双眼放光,喉咙发干,脸颊滚烫,一股股热浪直冲任督二脉,他感觉自己的雄性功能刹时得到升华。 若非有高师傅挡着,他这会儿早就已经冲过去抱住司华悦,在她那白皙水嫩得能滴出水的脸颊上狠狠地咬一口。 身后的腱子肉却在此时不合时宜地咳嗽了两嗓,明显是在暗示着什么。 像是偷情偷到一半被原配冲进房间抓住了现行,老头立马蔫巴,被打回了六十岁贫苦的监牢。 视线在高师傅和司华悦间兜了圈,司华悦那张清纯靓丽的脸让他的心软了软。 可思及计划带来的好处,他索性将心一横,不再看司华悦,转而怒视向高师傅。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知好歹呀,啊?”最后一个啊字的音调与他的下颌一起上扬。 “啊?”高师傅一脸懵,“大叔,你啥意思啊?我怎么不知好歹了?” 接近二十岁的年龄差,一声大叔并不为过。 可这声大叔对正在泡妞的老头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瞎了你麻笔的狗眼,谁是你大叔?你是在读小学还是幼稚园?” 一边骂,老头一边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扯住高师傅的衣领,大有一较高低的架势。 高师傅跑出租有些年头了,见过不少碰瓷的老人,可像眼前这种无下限、为老不尊的老家伙,他还是第一次见。 刚才那声大叔他的确是有意喊的,是为了刺激这老家雀儿,让他自重。 这老头太奇葩,居然还模仿哮天犬老总的口气帮人还外债?傻子才信他的话,看那副德行就知道是个在贫困线上挣扎的人。 他没想到老头在听了那声大叔后反应如此激烈,跟个老娘们似的耍泼。 轮身高、论体力,老头根本就不是高师傅的对手。 可高师傅却不敢对他动手。 一则老头这么大岁数了,万一把人打出个好歹,他等于给自己找了个爹。 再则,老头跟腱子肉明显是一伙的,真动手了,腱子肉应该不会坐视不理。 二对一,挂彩的肯定是他自己,他还要养家,不能歇车疗伤。 念头急转间,就在高师傅两下为难之际,一旁的司华悦趋前一步,动作轻柔地伸出手,搭在老头的右手臂上。 司华悦的手骨节比一般女人的要粗大,这跟她长年习武有关,掌心的老茧不亚于那些做苦力的男人。 “大哥,还真叫你猜对了,这高师傅是个高度近视,跟睁眼瞎没啥区别。” 啥?高度近视?高师傅哭笑不得,亏你丫头想得出来,睁眼瞎开的车你也敢坐? 司华悦这声甜腻的大哥并未像先前那般激荡起老头的雄激素,因为老头觉出不对劲来了。 这女孩的手劲不是一般的大,老头再老,那也是个男人,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居然没能撼动得了这女孩分毫? 而且随着女孩手劲加大,他的右半边身体开始出现麻痹的感觉。 行走江湖几十载,老头早就成了精,别的不行,对危机的嗅觉最为灵敏。 头脑清醒后的他,眼神变得清明,在女孩笑意盈盈的眸底,他捕捉到了一丝凌厉的煞气,和看穿他们阴谋的不屑。 蹲过牢的人,在被释放初期,身上总会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狠戾来,更何况是司华悦这种艺高人胆大的出狱者。 一股恐惧的气息迅速在老头心底流窜,直觉今天要栽了。 他现在除了自保,早就把袁石开和腱子肉的计划抛诸脑后。 缓缓松开抓在高师傅领口的手,老头像遇见人的小动物般,压低嗓音可怜兮兮地向司华悦讨饶:“大姐,饶命,俺就是一打酱油的龙套。” 司华悦脸上的笑容不减,以相同的音量命令道:“继续配合他们的行动,你就可以竖着走出这条街。” 说完,司华悦将包口扯开一条缝隙,亮给老头看。 老头瞥了眼后傻了眼,暗呼倒霉。 背包体积不大,里面别说是两万块钱了,连一毛钱都没有,包里满满当当地塞着些卫生巾和卫生纸。 现在出行基本不需要带现金或者银行卡,一部手机便可以搞定所有消费。 司华悦本就没有背包的习惯,今天是她出狱后第一次出远门,又是去见狱友的妈,感觉背个包能淑女点。 这包是她嫂子送的,拿出填充纸后,她嫌那包憋憋的不好看,她又没什么东西往里放,算算日子大姨妈该来了,为了以防万一,便将包塞满。 司华悦和老头之间的互动,一旁的高师傅看得一愣一愣的。 剧情转变得太快,且敌友难分,他有些反应不过来,不知道自己在这场戏里应该饰演一个什么样的角儿。 “不添乱,不添乱”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第七章 五秒撂倒 高师傅现在站立的位置正对着腱子肉。 所以,他尽量绷紧面部肌肉,不露出任何情绪,以防被对方察觉出破绽。 高师傅的应变能力让司华悦很是欣喜。 松开抓在老头胳膊上的手,嫌弃地拍了拍。 老头继续打骂并撕扯高师傅,同时低声教给高师傅该怎么做。 高师傅木然地配合,一个侧扭,将老头掀翻在地。 不愧是老江湖,刚还低声求饶的老头迅速进入角色,十足一个混不吝,躺在地上打着滚,声嘶力竭地大喊:打人啦! 见火候差不多了,腱子肉一脸激怒地上前,一把扯过高师傅,不容分说,利落地将高师傅来了个过肩摔。 司华悦早就料到他会一出面便出手。 所以,在高师傅尚在空中翻转时,她一个侧移,假意弯腰扶老头,实则用自己的背部硬生生地撑住了高师傅下落的身体。 啊 司华悦呼痛的声音特别假,但在场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她是否被高师傅压坏上,没人会去分辨这叫声是否是伪装出来的。 高师傅也以为司华悦这下伤得不轻,他的体重可高达八十公斤呀。 他手脚并用地从司华悦身上下来,手足无措地问:“哎呀呀,小司,你、你没事吧呀?” 做戏要做足,司华悦用两声清浅无力的哼哼来回应高师傅,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疼得说不出话了。 附近很多闲散人早在老头喊“打人了”时便被吸引过来,当发现是腱子肉时,没人敢靠前,都驻足在远处指手画脚地观看。 高师傅慌乱地掏出手机,想拨打120。 谁知,屏幕刚解锁,手腕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哐次 手机像一枚被击飞的高尔夫球,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形后,撞到对面的墙壁上,四散碎裂。 高师傅捂住手腕,怒视着居高临下睥睨着他的腱子肉。 见状,司华悦担心腱子肉会继续伤害高师傅,两只手攀着高师傅的胳膊,哎嗨吆嚎地从地上爬起来,成功地将腱子肉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爬起的过程中,她的单肩包好巧不巧地自肩头滑落。 距离她非常近的老头骨碌碌爬起身,眼疾手快地先她一步抓起包。 “喂,你要干嘛?把我的包还给我!我的钱啊!” 司华悦一脸惊恐地看着老头奔跑的背影,扬声喊了句。 此刻的老头哪儿有半分耳顺老朽的姿态,身手敏捷,动若脱兔,几息工夫便不见了踪影。 见老头顺利得手,腱子肉黝黑的脸上浮上一抹计谋得逞的、胜利者的微笑。 高师傅想去追赶老头,手臂却被司华悦攥住。 “别追,那包里没钱,全是女人用品,到一旁去,看我怎么收拾这煤渣子。” 司华悦嗓音压得低低的,但语气却不容置喙,从她淡定的神情中,高师傅没来由地感到一阵心安。 微转身,司华悦掩护高师傅撤离,然后作出一副预追赶老头的举动。 谁知,还没等她迈出步去,横空里一条腿笔直地挡住了她的去路。 髋上送,右腿斜踢,左脚全脚着地,两膝平直不打颤。 姑且不论腱子肉功底如何,这劈出的腿看起来很有力量感,也很合乎标准。 没有等来预期的惊叫,甩眼发现被他挡住去路的女孩竟然一脸嬉笑地瞟着他那条高抬的腿。 腱子肉突然有种街头卖艺的既视感。 “赏!” 刚准备收回腿,哪知,女孩戏谑地喊了声赏,竟然向他丢过来两枚一块钱钢镚。 钢镚像是长了眼睛,准确无误地蹦进他裤兜里,两枚硬币在他兜里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这一下子可尬大发了,收了钱,岂非就是卖艺的? 女孩此举明显就是在侮辱他,更准确地说是在挑衅。 腱子肉何曾受过这等闲气,身体一拧,收腿再踢出,一气呵成。 司华悦没想到腱子肉居然出腿如此迅捷狠辣,从他出腿的方向和力度可看出这是要取她的性命。 如果腱子肉出腿的高度在司华悦的胸腹位置,说明他只是想伤她或者说是教训她,让她吃些苦头,顶到天能将她踢进ICU。 但腱子肉的腿此刻是冲着她的脖颈而来,这个部位一旦中招,普通人必死无疑。 在司华悦手下受伤的人不计其数,虽然也死过一个,但那纯属意外,绝非是她下杀手故意将人打死。 而腱子肉显然不是第一次杀人。 司华悦登时怒火升腾,送腱子肉去ICU过七夕的想法在她脑中一闪而过。 腱子肉将全身的力气灌注在右腿上,带着一股劲风直取司华悦喉颈而来。 这一刻,他只想杀人,压根就没去深思,为什么刚才被高师傅沉重的身体砸得气若游丝的女孩,这会儿竟跟没事人一样。 所谓当局者迷,猫在门后窥视的袁石开可不迷糊。 在女孩与老头拉扯的时候他就觉出不对来了,虽然没听见他们之间到底说了些什么,从神情上,他隐约预感到老头倒戈了。 虽然老头已经按照原计划将包抢走,但他却开心不起来。 弱者对危险的敏锐感知能力比强者高,而一直处在强势中的腱子肉无论是危机意识还是心机,都不及袁石开之万一。 他只会一味地耍狠。 发觉到女孩要用双臂格挡他踢过来的腿,腱子肉嘴角抽动了下,“不自量力”四个字刚在脑中成型,他就惊觉这四个字是在形容他自己。 当他的腿踢到女孩手臂外侧全力绷紧的肌肉上时,他有种踢中钢板的错觉。 未及他收势,女孩像是鬼魅般移动身形,左手抓住他的脚踝顺势往前一送,使他的身体重心偏移,然后她右臂曲肘对准腱子肉的膝盖。 嘭嘭嘭!三连击。 耳力再差的人,也能在这寂静的巷弄里听到骨头断裂的咔吧脆响。 啊痛呼声刚涌到腭垂,只见女孩一个漂亮的下踢,直接踹到腱子肉的左腿胯关节。 右腿废完,废左腿,留给你一条最短的腿! 旋身后摆腿,一脚踢中腱子肉的小腹,将即将倒地的腱子肉直接踹飞向对面的墙壁。 Duang! 腱子肉像一坨断了线的风筝般飘飞出去,壮硕的身躯与墙壁碰撞后,发出钝钝的闷响。 然后,他以一种怪异的姿势顺着墙壁软软地下滑,瘫倒在高师傅碎裂的手机残骸上。 描写冗长,实则整个过程前后不过五秒。 四周安静下来,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啪啪啪 起初是稀稀拉拉的一声、两声,紧接着变成无数声击掌和欢呼声,静止的空气瞬间被搅动得沸腾起来。 “打得好!打得好!” “打死他!打死这狗日的!” “姑娘厉害!姑娘神勇!” “女战神!” “侠女!” “女侠!” 这场面让司华悦一度有种穿越时空的错觉。 这场面在十年前她时常经历。 这场面让她猛然警醒,自己重获自由身的时间仅三月余。 环顾四周,从群情激昂的民众当中,她找到了高师傅和谢顶老头的身影。 此时的她脸上已无半分笑容,带着刀枪不入的冰冷,沉声说了句:“出来吧。” 高师傅还未从这一系列的变化中醒过神,以为司华悦是叫他,一脸愕然地从刘笑语家的门垛口走出来, 谢顶老头挎背着司华悦的包,诶诶诶地应着,哈着腰一路小碎步跑过来。 高师傅脸色不大好,额头有细密的汗珠渗出,刚才腱子肉那一脚将他伤得不轻。 司华悦有些愧疚,关切地问:“高师傅能再坚持一会儿吗?等这边的事了,我带你去医院。” “没,没事,你别担心我,天儿不早了,我们是不是该去看看老刘?”高师傅强忍着手腕处的疼痛,提醒司华悦他们此行的主要目的。 司华悦轻嗯了声,连正眼都没给已经近前的老头。 “让你出来,你是没听见,还是在等着我亲自进去请你?” 司华悦扭过头,冲躲在门后的袁石开喊了句,她刻意加重了“请”的口音。 第八章 我带你离开 在外面剧情翻转伊始,袁石开就萌生“投诚避祸”的打算了,奈何之前在屋里的那个男客极力阻止他开门。 这男客平日里看似正常,实则是一个被迫害妄想症患者。 逢及紧张、害怕等情绪出现时,他便发病。 这次导致他犯病的人并非是司华悦,而是腱子肉和袁石开。 腱子肉是单窭屯的地头蛇,奸淫掳掠无恶不作。单窭屯的人将他视为瘟神。 若没有促成条件,这男客也并非是每次见到腱子肉就犯病。 今天先是袁石开进门后,强行打断了他正在进行的好事。 接着,袁石开也不说明原因,趴在门缝紧盯着外面看。 紧张和害怕的情绪最易传染人。 起初男客是好奇,随袁石开一起趴在门缝处窥视外面。 在察觉到谢顶老头倒戈的情况后,袁石开的情绪便开始发生变化,由兴奋变为气愤,接着开始变得紧张害怕。 男客一边看着外面,一边留意着身边的袁石开。 慢慢地,他的情绪不受控制地随着袁石开情绪的起伏变化而变化,进而犯病。 腱子肉依然是可怕的瘟神,司华悦却被他想象成是一个女警察。 他害怕女警察收拾完腱子肉后再来收拾他,嫖娼违法呀,他有病,但不傻。 当察觉到袁石开有开门的打算时,他强摁住袁石开的双臂,拼尽全力地制止他。 袁石开哪里是一个二十多岁年轻人的对手,他又没法开口呼救,只得放弃挣扎,继续躲在门后观望。 谢顶老头抢到包那会儿,想到包里放着的两万块钱,他还肉疼过几息。 本来这钱该全是他的,偏巧今天腱子肉过来收“租子”,遇到了前来还钱的司华悦。 有腱子肉在,这钱他一分也得不到,因为他还欠腱子肉他们那大哥三十多万的赌债。 依照他和腱子肉的计划,钱抢到手后,让老头先躲起来,事后再出来分赃。 而他则以跟老头不熟为借口,再讹司华悦两万块。 老头听了他们的计划后坚决不参与,他色,但他不干坑人的事,尤其被坑的还是一尖果。 最后还是袁石开想了个招,说,如果老头参与进来,他就让司华悦陪睡一晚。 老头不信呀,人家姑娘干嘛听你的?你又不是她爹,你能坑自己的女儿,可没权利去坑别人家的儿女。 袁石开说,这还不容易?她那不是还有未偿完的债务吗?以肉抵债呀,现在的女孩给钱就办事,根本不介意对方的身份地位,美丑亦或老少。 就这样,垂涎司华悦美色的老头才勉强同意了。 谁知,计划本来进行得好好的,他也问出了女孩带的是现金,放在背包里。 老头也去主动挑衅高师傅,趁局面混乱抢包闪人。 可千算万算,没算到这女孩居然是个练家子,仅一个照面便把腱子肉打得人事不省。 现在,纵然男客不阻拦,他也没胆走出这扇大门了。 透过门缝看着老头拉胯那样,他知道,计划泡汤了,老头一准儿把他给卖了。 至于接下来会发生什么,看着生死不明的腱子肉,他担心司华悦一个不痛快把他也给勺上。 夕阳在西面天空绛红的云彩下留有的那抹余光,缓缓消融在夜色中。 司华悦的耐心随着夜幕的降临而告罄。 砰 果然,这院门一脚下去还真就变成了柴火。 猫在院门后毫无防备的袁石开和男客双双后仰倒地,露出木然站在正屋门口的刘笑语。 “刘阿姨?”司华悦不确定地喊了声。 袁禾的长相糅合了她父母的所有优秀基因,所以刘笑语与她女儿的相貌相似度并不高。 短发油腻散乱,两鬓全白;肤色灰白暗沉;眼窝深陷;眉心间的愁苦纹路宛如用利刃雕凿而成;皲裂的唇紧抿成一条下垂的弧度。 单薄的身体上罩着一条套头的长裙,凸点显示里面是真空。 在司华悦喊出刘阿姨时,刘笑语呆滞的神情微动,没有回应,静静地站在原地缄默地看着向她走来的女孩。 近前,司华悦才看清刘笑语身上的伤,有新伤也有旧伤,伤摞伤,能看出多是齿痕。 喉头犹如被一团棉花堵住,司华悦喊完刘阿姨后,竟再难发出任何一个音节。 不顾她身上那股子腥臭气味,司华悦轻拥住这个可怜的妇人,想用自己并不强壮的臂膀给她带来对生的渴望。 因为在她的眸子里,司华悦看到了死亡的灰暗。 “快走,离开这里,脏。”伏在司华悦的肩头,刘笑语低声说出这七个字。 司华悦心里重重一震,想到先前在车里接到她的那个来电,不用猜也知道她是在一种什么样的情况下给她回的电话。 或许她也只有在那种情况才能自由支配电话吧? 想到这里,司华悦喉咙一阵酸楚,汹涌泪意盈满了眼眶。 “刘阿姨,要走一起走,我带你离开这儿。”强抑住泪意,她对刘笑语说。 刘笑语眼中闪过一丝希冀之光,仅一瞬便又黯淡下去。“不我不能走。” 放开刘笑语,司华悦神情坚定地对她说:“刘阿姨,我不管你遇到了什么阻力或者难处,既然被我遇上了,那我会帮你摆平这一切。” 这一刻,哪怕刘笑语不是她好友的母亲,司华悦也坚定信念地要帮她。 然后,司华悦断然转身,直视向袁石开。 “我是袁禾的狱友,也是她最好的姐妹,我不管你用什么龌蹉手段困住了刘阿姨,今天,我必须带走她。你要胆敢阻拦或者敢对我说半个不字,那你就随外面那个蠢货一起去医院里躺着吧!” 死神的气息瞬间覆盖住整个院落,这一刻,院内所有人都用仰望和怯懦的眼神看着司华悦。 包括那些不知何时骑在墙头上看热闹的民众。 通过对腱子肉的隐忍便可窥出袁石开是个色厉内荏但却城府极深之人。 听司华悦这样说,他赶忙一叠声地应允,“行行行,带走、带走!我不阻拦,绝不阻拦。” 虽然是在对司华悦说,但他有意无意地瞟几眼刘笑语。 刘笑语没有迎视他,低垂着头,双手十指用力地绞在一起。 袁石开是同意了,甭管他是出于什么原因同意的,但司华悦却深知今天想带走刘笑语没那么容易。 换句话说,就算她今天顺利地把人带走,事后也难保刘笑语不会自己跑回来。 为什么这么说呢? 首先,刘笑语跟袁石开早就离婚,之后袁石开欠下的外债她没有义务去替他偿还。 可好好的一栋别墅她说卖就卖了,搬到这个破落地儿由着袁石开作践。 再有,既然有支配手机的机会,刘笑语完全可以报警自救。 强迫卖淫罪与容留他人卖淫罪,任意一条罪名都足够将袁石开送去义务劳动。 虽然从见面到现在刘笑语说的话不多,但司华悦也能看得出,她绝非是一个盲或者法盲之流。 可她为什么不肯用法律的武器来保护自己呢? 这只有一个解释,那就是,袁石开的手里抓着能让刘笑语甘心就范的命脉。 到底会是什么呢? “老刘是外嫁过来的媳妇,她老家是外省的,这边没什么要紧的亲戚。” 这是来的路上高师傅对她讲的。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能让他们甘心放下尊严去做一些违心事的只有两种原因,一是为了挚爱和至亲而甘心付出;二是被金钱利益所蛊惑和驱使。 刘笑语自然不会是后一种情况。 在本市,能扼制住刘笑语软肋的只有她的两个女儿。 袁禾已经入狱,袁石开鞭长莫及,当然他肯定也没那么大的本事将残缺的爪子伸到监狱里去。 但袁木就不一样了,她在精神病院,而且当初法院将这个孩子判给了袁石开,如果以袁木为要挟,作为母亲的刘笑语惟有就范。 想通这一点,那就好办了。 第九章 腱子肉傻了 “小姐姐,”倾塌歪斜的院门外探进一颗小脑袋,一个扎着朝天揪的小姑娘冲沉思中的司华悦招了招手。 “怎么了小妹妹?” 走出院门,司华悦见外面立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和一个五十多岁身形瘦小的老人。 小女孩样貌讨喜,先冲司华悦笑一下,然后指了指身后的老人说:“我爷爷找你。” 老人也不说话,见司华悦看向他,眼神四下梭巡着,拘在身体右侧的手指悄悄地冲腱子肉的方向指了指。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司华悦暗道一声不好。 一缕鲜血在腱子肉的头下缓慢延伸,顺着泥地在一处浅洼处汇聚成一滩血池。 难怪这么久还不醒。 视线上移,在墙壁上,司华悦见到一块尖锐突起的石头上沾染着一块醒目的血迹。 这倒霉催的! 司华悦赶忙掏出手机,拨打120。 在老人的提示下,报出她现在所在的位置。 结果接线员说,现在下班高峰期还未过,那边路况又不好,让她先想办法给伤者止血,他们会尽快赶过去。 “袁石开!”挂了电话,司华悦冲院内喊了声。 她本来是想叫高师傅过来帮忙的,可又担心袁石开会趁机溜进屋去要挟刘笑语,干脆就把袁石开给喊出来。 “咋啦闺女?”袁石开伛着腰,一副好好大叔的模样,语气温软且恭敬地问。 “你赶紧去找块干净点的布,给你这同伴止血。”司华悦连正眼都懒得给他,冷声吩咐。 “他不是我同”袁石开此刻极力想撇清与腱子肉的关系,可当他的视线触到那一滩血迹时,他顿时哑然失声。 头部出了这么多的血,人还一直处于昏迷中,再不懂医的人也知道要完菜。 联想到腱子肉的大哥,袁石开忍不住一哆嗦。 “速度!”见袁石开两眼发直地盯着那滩血,司华悦没好气地呵斥了声。 “哦、哦哦,好、好。”好一会儿袁石开才找回自己的声音,转身时左右脚互绊了下。 高师傅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不放心地紧跟在袁石开身后一起进入正屋。 正屋内光线昏暗,刘笑语端坐在炕沿,两只眼睛毫无焦距地盯着地面一角出神。 袁石开和高师傅进来,她恍若未闻,不言不语也不动。 袁石开磨磨蹭蹭地在屋子里翻找,不时拿眼剜刘笑语,奈何刘笑语身不动,眼不动,像一个入定的老僧,就是不接他的目光。 有高师傅在旁盯着,再恼火,他也不敢发作,又不能在屋里待太久。 从摆放在地面的一个柜子里,他翻找出一件满是破洞的蓝色汗衫,一边往外走,一边将汗衫撕扯成一条一条的。 踏出屋门前,他再次扫了眼神游的刘笑语,然后隐去眼中的愤懑与阴狠,换上一脸平和的表情走出去。 待到院门外,他发现腱子肉身旁围了几个前来看热闹的民众。 “轻点,轻点,小心扶稳,千万不要碰到他脑后的伤口。” 大概这些人里有懂医的,正在指挥众人。 凑上前,袁石开才发现原来是他们这片的片医来了,这人姓梁,人称“梁针眼子”。 之所以叫针眼子,是因为这人的心眼特别小,擅长的又是中医的针灸。 梁针眼子的医术如何袁石开不清楚,他气恼的是谁特么热心,把片医给喊来了,从他拎在手里的医药箱可见,应是有备而来。 “麻痹个爱管闲事的!”袁石开在心里骂了句。 他巴不得腱子肉死了,他恨腱子肉是一方面,另一方面,腱子肉若要死了,将他打死的人肯定得进局子,就算关系厉害不用判刑,腱子肉他大哥也绝计轻饶不了她。 这样一来他就不用害怕自己的“摇钱树”被人带走了,一举两得! 可他却忘了,住在这片的人,多的是无所事事的闲杂人,他们平时最喜欢做的就是看热闹、管闲事。 偏就是这样一群人,被司华悦给圈了粉。 事关女侠,于他们而言,那就是顶了天的大事,必须要全力以赴。 袁石开不动声色地站在人群外围盯着腱子肉看,心里默念着:赶紧死、赶紧死! 众人七手八脚地把腱子肉的身体给翻转过来,露出他脑后的伤口。 一阵抽气声在人群中响起。 这伤口也忒吓人了,好大一个血窟窿。 大伙不禁有些佩服这腱子肉,身上的血可真多,都过去这么久了,那窟窿还在涔涔地往外冒血。 “爷爷,为什么要救这个坏人呀?让他死了不好吗?那样他以后就再也不会来欺负我们了。” 刚才喊司华悦出来的小姑娘昂头看向老人,问出她的疑惑。 老人轻咳了声,讪讪地看了眼周围的人,发现有几个人的眼中也带着同样的疑惑。 老人将视线移向腱子肉,说:“坏人要死也得死在警察叔叔的枪口下,如果现在就死了,那这个小姐姐就有麻烦了。” 小姑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接着道:“那这坏蛋能救活么?我爸爸说,人体有4000多毫升的血,失血超过一半,人就会死,可你看他流了好多的血呢。” 这个问题显然难住了老人,他看了眼梁针眼子,见他已经包扎好腱子肉的伤口,正打开药箱,抽出一根细长的针。 “有梁伯伯在,这人一准儿能救活。”老人语气笃定地说。 正准备给腱子肉施针止血的梁针眼子闻听此言,难得地扯出一个笑,扭过头冲小姑娘道:“听说过祸害遗万年这句话么?” 小姑娘懂得的倒不少,回给梁针眼子一个灿烂的笑容,奶声奶气地说:“好人不长命,祸害遗万年,我爸爸经常这样说。” 接着跟上一句,“我要做一个好的坏人。” 童言无忌,众人无语。 一旁的司华悦无心听他们的对白,她虽面色沉静,内心却早已翻江倒海。 之前被她打的那些前来相亲的,她每次都是在认真衡量完对方的抗击打能力后才出的手。 况且那都是些极度爱面子的人,绝不会将自己被一个女人欺负的事宣扬出去,顶多就是让介绍人在她老母面前告一番状,索要点医药费了事。 刚才她确实被腱子肉给气昏了头,先是设计坑自己的钱,然后踢伤高师傅,接着对上她,一出腿便是杀招。 如果她真是一个弱女子,腱子肉那一腿下去,足以取了她的性命。 那此刻躺在地上等待抢救的人就是她了,或许连抢救都不用抢救,直接让殡仪馆的车来拉走了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扎在腱子肉头上的针不停跳动,表明这人还有生命体征,还有救。 梁针眼子的绰号也不是白叫的,约莫盏茶工夫,随着一阵“嗬嗬”的抽气声,躺在地上的腱子肉睁开了一双清亮的眼睛。 可接下来的一幕,让众人瞬间傻了眼。 只见腱子肉嘴一瘪,惊恐地看着围在他身周那一张张陌生的面孔,两只清澈的眼睛中慢慢蓄满泪水。 接着他两眼一闭,张大嘴哭喊起来:“好痛啊,哥哥,好痛!我要哥哥”哭声中带着奶气。 完了,傻了! 第十章 暗助理 救护车只让一人跟车,司华悦本打算随行,可她放心不下刘笑语,加之那腱子肉见了她就大哭大叫,跟见了鬼似的。 见此情形,梁针眼子站出来,自动请缨随车前往医院。 梁针眼子救活了腱子肉,等于是间接拯救了司华悦,那可是天大的恩情。 临行前,司华悦跟梁针眼子互换了手机号码,又加了微信好友。 司华悦把司华诚给她的那两万块钱转给了梁针眼子,梁针眼子却不接,说是等到了医院具体看情况再说。 司华悦告诉梁针眼子说,这钱是给他的出诊费,不能让他白忙活。 至于腱子肉的医药费全部由她承担,具体花多少钱,去到医院后,让梁针眼子随时告诉她,她再给他转钱。 有生以来,这是梁针眼子第二次收到这么大一笔诊金。 出手如此阔绰,又是姓司,这让他想起了一个人,“你姓司,那你跟司俊是什么关系?” 司致集团在申国可谓是家喻户晓,司这个姓虽不多见,但知道她是董事长司俊的女儿的人可不多。 所谓树大招风,社会上仇视司俊的人可不少仇富。 司华悦拿不准梁针眼子跟她爸到底是敌是友,便给了梁针眼子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亲戚,出五服了。 至亲成了远戚,只不知司俊若听说了,会作何感想。 祸害被救护车给拉走了,也没什么热闹可看了,请示过司华悦后,围观和帮忙过的众人这才相继离开。 那个知识面远超同龄的小女孩在离开前,塞给司华悦一支棒棒糖,悄声告诉司华悦说:“我叫唐晓婉,姐姐你下次再来这里需要人帮忙的话,就喊我呦。” 收了唐晓婉的礼,司华悦却没有礼物可以回,包是满的,可总不至于抽出包卫生巾送给一孩子吧。 卫生巾在他们这一带,意义非凡,你要真送了,估计会被人打死在这儿。 她只得对唐晓婉承诺,下次若再来,定然捎给她一个比她身高还要高的米奇。 “不要米奇,要米妮。”两人拉钩约定好以后,唐晓婉这才一步三回头地随她爷爷离开。 待周遭重新安静下来,司华悦抬手看了眼腕表,七点十分。 糟了!如果没有应酬的话,这么会儿她老爹习惯看新闻联播。 老爹倒没啥,家里的事他全权下放,一概不干涉。 想到老母,司华悦的心肝胃脾肺忍不住往一起挤了挤。 赶忙掏出手机看了下通话记录,呼还好,没有未接来电。 这表明老母尚未回家,不然的话,她一早就发现司华悦不在家了。 自出狱后,除了当晚司华诚为她摆了去晦宴,其他晚上,她都是宅在家里打游戏,从未这么晚不在家过。 褚美琴最忌讳的事情里有两件是跟司华悦有关,第一,打人;第二,跟监狱里的人来往。 如果让褚美琴知道她现在在大昀市不仅打了人,还打成了重伤,且这一切均因帮狱友办事引起的,那司华悦以后再想离开奉舜市将难如登天。 眼下当务之急得先想个什么办法糊弄住电水壶老母。 扭头看了眼,受伤的高师傅,没啥卵用的谢顶老头,一脸阴险笑容的袁石开,蜷缩成一团不逃跑也不动弹的男客。 还有室内那个一声不吭,不反抗也不肯离开的刘笑语。 司华悦有些头大。 给她老哥发了条信息:怎么样了?还没找到吗?再不回去,电水壶会把我活生生给煮了! 回到院内,她径直走进刘笑语的房间。 站到刘笑语身前,司华悦将双手轻放到她瘦骨嶙峋的双肩上,语气诚挚地对她说。 “刘阿姨,我知道你不肯离开这里是因为袁木,你放心,既然我说了要带你走,就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帮你把袁木也带走。” 听到袁木的名字,刘笑语身体剧烈震颤了下,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司华悦问:“谁跟你讲的?” 看来是真猜对了,“我自个儿猜的,这事也不难猜。” 说着话,司华悦挨着刘笑语坐到炕沿,“袁石开当初为了还外债,逼迫袁木接客,导致袁木精神失常进了精神病院。” “之后,他应该有想过把主意打到另外一个女儿的身上,结果没想到袁禾却进了监狱。” “他的手指缺失了两根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那些人每次切掉他半根手指。” “这种断指之痛他自然受不住,为了保住余下的手指,他便擅自将袁木转移到你找不到的地方,然后逼你就范。” “嗯让我猜猜,他应该先是诱逼你卖掉房子,然后让你代替袁木接客,否则,他会将应由你来接的客送给袁木接,加重袁木的病情。” 听着司华悦的分析,刘笑语早已泣不成声,“这畜生哪里是要加重木木的病情,他是要木木的命啊” 电话响,司华悦心肝一颤,赶紧拿起看了眼来电,司华诚的,她轻舒了口气。 “哥,查得咋样了?人找到了没有?” 见司华悦接电话,刘笑语往一侧挪了下身子,拉开与她的距离。 虽然司华悦没有表露出任何的嫌弃,但她嫌弃她自己,不希望将身上的脏污沾染到干净的司华悦。 同时,别人接电话,靠得太近有偷听的嫌疑,所以,她便适当拉开距离。 但她直觉司华悦这句“人找到了没有”指的是袁木,她双手紧攥住裙摆,放轻呼吸,紧张地聆听司华悦的通话。 “好嘞,哥,你忙去吧,我这儿还得想办法找个人帮我撒谎瞒过咱妈。”事情成功了一大半,司华悦心情放松了不少。 “刘阿姨,咱们走,袁木已经找到了。”司华悦起身,郑重地对刘笑语说:“我带你去见她。” 刘笑语嘴唇剧烈颤抖着,蓄满泪水的两只大眼睛使劲地眨啊眨,没能将泪水眨掉,反而越眨越多。 “真的吗?是真的吗?”她像梦呓般低喃,眼神聚焦到司华悦的脸上,唯恐她是在骗她离开。 一年了,她整整在这里待了一年了,在司华悦来前,她从未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活着从这里走出去。 支撑她活下去的信念只有一个,那便是,只要她活着一天,袁木便安全一天,袁禾在监狱里便有一分盼头。 “真的,快,换件衣服,我带你离开这里。” 司华悦有些着急,时间拖得越晚,对她越不利,谁知老母应酬啥时候就结束了。 电话又响,司华悦的小心脏又紧缩了下。 一个陌生的号码,“哪位?” “司大小姐你好,我是司董的私人助理。” 司华诚有两个助理,一个明,办公事;一个暗,办私事。 明的那个随他出国走了。 “什么事快说。”虽然不是老母的电话,但这电话把她吓得心肝乱颤,语气自然不善。 对方明显愣了下,不明白司华悦为什么冲他发火,“司大小姐你现在是不是跟袁木的母亲在一起?” “是。”司华悦简短回答,同时在心里吐槽对方说话真啰嗦,一句一个司大小姐做前缀。 “是这样的司大小姐,袁木现在跟我们在一起,她死活要跟她母亲通了话才随我们离开。” 司华悦看了眼刘笑语,将电话递给她,“袁木的。” 惊喜来得太突然,刘笑语眼睛越瞪越大,单手捂住嘴,拿过电话后,小心翼翼地将听筒贴近耳边,好一会儿才颤抖着嗓音问:“木木?” 电话那边很安静,刘笑语一度以为电话挂断,抹了把泪水,看了眼显示屏,通话中。 她再次冲话筒喊了声:“木木,是你吗?好孩子,跟妈妈说句话。” “妈妈” 当电话那头传来一声熟悉的回应,刘笑语再也无法抑制自己的情绪,蹲下身,将头埋进两个膝盖间,紧咬下唇,嘤嘤而哭,“木木” 第十一章 陪我一起撒谎吧 司华悦着急离开,见这母女二人也不怎么说话,只一个劲地对着话筒哭,跟在比赛谁泪水多一样。 不得已,她只得出声,“刘阿姨,你让袁木随那边的人离开,那是我们的人。” “哦哦,好,好。”刘笑语拧了把鼻涕,对着话筒温言软语道:“木木,宝贝,听妈妈说,那边的叔叔都是好人,他们是要带你来见妈妈的。” 语气宛如在哄着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磨磨唧唧地又过了五分钟,刘笑语这才极度不舍地将手机递还给司华悦。 “快换衣服,我们走。”司华悦催促她。 然后对尚未挂断的电话说:“我这边大概需要一个小时才能到,你那边呢?” 对方连忙应声:“司大小姐,我们这边距离有些偏远,恐怕得一个半小时才能到。” “行,知道了,出发吧。”司华悦说完,直接将电话挂断。 这人一定是港台片看多了,一口一个司大小姐。小姐个头啊,你全家都是小姐!她在心里疯狂吐槽。 刘笑语已经换好了衣服,头发也拢好了,人精神了不少,就是太瘦。 “我们走。”司华悦很随意地挽住刘笑语的胳膊肘。 刘笑语有些拘谨地缩了下,最终由着司华悦挽着一起走出这间如同地狱般的黑暗屋子。 高师傅伤的是左手腕,勉强能够开车。 时间太紧,司华悦不能在单窭屯待的时间太久,至于袁石开,她没打算去管。 再混蛋,那也是袁禾的亲生父亲,刘笑语的前夫,还轮不到她一个晚辈出面修理。 再说了,将他的“摇钱树”带走,无异于断了他的生活来源。 他现在不仅没了生活来源,屁股后还欠着一堆的外债,无需她出手,那些债主都能要了他的命。 至于谢顶老头,留着他自有用途,将来警方一旦介入,他可是这起故意伤害案的目击证人,也是腱子肉与袁石开合伙设计抢劫她的参与者。 所以走前,司华悦跟谢顶老头交换了手机号码,没加微信,怕骚扰。 实名认证的手机号,可以将他祖宗八代都查个底儿掉,不怕他跑路或闹妖儿。 那个患病的男客,他的主要用途是指证袁石开容留罪和强迫卖淫罪。 她不怕袁石开在她离开后暗地里捣乱,因为袁石开一没有钱去收买证人改证词,二没有胆量和能力去掣肘这些压根就没把他放在眼里的人。 司华悦坐在后座,安排刘笑语坐在副驾,是为了让高师傅在路上开解下这个老邻居。 一边听着他们二人聊天,司华悦一边翻看着手机里的通讯录,希望能从里面找到灵感。 司华诚。 不行,如果在国内那一定非他莫属了,可他现在人在国外,总不至于跟老母说,她乘飞机去西班牙找哥哥去了。 老母能信才怪,因为出狱不久的她每个月得去地方派出所报道,压根就办不出护照。 黄冉冉。 更不行,别人家的媳妇都是跟婆婆关系不合,她这嫂子可倒好,像个跟屁虫,成天黏糊在她老母的屁股后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亲闺女。 至于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还是算了,那些人跟她嫂子一个德行,上杆子地巴结她父母。 这事一旦被他们那些人知道,会在第一时间,作为第一手内部资料呈交到她父母的案头讨好处。 这一刻,司华悦突然有种众叛亲离、孤军奋战的感觉,看着通讯录,她不免一阵唏嘘感叹。 “嘀嘀”微信提示音。 点开一看,群里有红包。 随手一点,“叮”手气王,两毛五分钱入账。 照以前,她会开心地跳跃,因为超过一毛的红包属于巨款,一分到五分最常见。 翻看了下聊天记录,发红包的人是一个理疗师,为了打广告才发的红包。 理疗师?医师? 七窍顿开,灵光乍现,嘿嘿,有了! 点开件夹里的相册,翻来找去,终于找到一张没用美颜拍出来的照片。 点分享,点雨夜亢奋,发送。 等待的过程是煎熬的,也是紧张的。 突然想起昨天相亲时,自己不告而别,也不知道边杰会不会怪她。 顾不上这些,只要有一线希望,她现在就得尝试。 五分钟的时间于此刻的司华悦而言漫长得像一个雨季,终于等来回应。 “果然是你,我就说那天看你怎么那么眼熟,如果你戴着眼镜,我就不会认不出来了。” 惜字如金的人,居然能说出这么长的一段话,看来这人不适合面聊。 “呃边主任,我有事想请你帮个忙,你现在有时间吗?”司华悦可没闲心跟他扯什么眼镜不眼镜的。 视频通话邀请响起,边杰的。 求人办事,不能有任何托辞,直接点绿键。 画面中的边杰穿着一身白大褂,显然是在医院里。 车窗外的路灯倏忽飘过,背景光线虽昏暗,但也能分辨出司华悦此刻是坐在车里。 “你在外面?”边杰问。 “是的,我在大昀市,我这边遇到点麻烦,你能帮我吗?”司华悦直奔主题。 边杰大概没想到司华悦这么直接,犹豫了下,说:“我刚下手术,准备回家,说吧,什么事,如果我能帮上你的忙的话就没问题。” 边杰的爽快让孤立无援的司华悦有些感动,忙道:“我今天出门忘记告诉我妈,你能帮我撒个谎骗下她吗?” “嗯,没问题,可她不认识我,我也没见过她,更不了解她,怎么对她撒谎?你教我。” 边杰将手机放在办公桌上,画面看不到他,从撩起的白大褂衣角能猜到他应是在换衣服。 “跟你相亲就是我妈安排的,如果我没猜错,她比较心仪你这个女婿。”司华悦脸不红心不跳地对边杰阐述。 司华悦并非是为了找他帮忙撒谎而无的放矢。 一个月前,褚美琴说过要安排她跟一个医生相亲,恰好那晚她跟边杰微信聊天,得知他在外地出差。 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褚美琴没再给她安排见任何人,这说明什么,一来说明边杰出差没回来,褚美琴在等;二来说明褚美琴属意边杰这个女婿。 细想想之前见过的那些有背景的人,似乎没一个是像边杰这样凭自己的真才实学当上官的。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边杰是妇产科的,所有的妇科问题他都能解决。 哪个女人敢说她一辈子不去医院看妇科? 褚美琴也是女人!万一有个难言之隐啥的,岂非近水楼台?这就是关键点。 至于能不能在自己女婿面前张开腿,这狗血的画面,得!别想了!谈正事! “我这边的事还没处理完,今晚怕是回不去,你就给我妈打个电话,说我跟你在一起。” 话出口,司华悦也感觉这谎撒得极为牵强,能站在奉舜市第一纳税大户老总的身后,褚美琴的智商可不是盖的。 换好衣服的边杰重新回到镜头里,对司华悦说:“这谎连三岁孩子都骗不过去,这样,我现在赶过去,我们碰面后一起跟你妈视频通话。” “成!够义气!今晚夜宵我请了!”司华悦爽快地将她一会儿要去的地点告诉边杰,这才挂断。 司华悦的这段视频通话,坐在前排的高师傅和刘笑语都听到了。 他们二人都已为人父母,对司华悦的做法他们不敢苟同。 刘笑语扭过头,一脸歉疚地对司华悦说:“小司,要不我跟你妈妈说说吧,这样好过撒谎。” “别介!”司华悦赶忙掐断她的热心,“我妈跟您不一样,她就喜欢她的儿女撒谎骗她。” “你看你这话说的,谁家父母也不想被儿女骗。”高师傅反驳。 “我妈真的喜欢,因为撒谎可以提升人的智商和应变能力,还可以锻炼胆识和口才,对孩子有益处。不信你们也可以试试引导下家里的孩子多撒谎?” 一句话把天聊死,前排二人干脆不再搭理她,继续他们之前的话题。 第十二章 袁木在装病 大昀市是省会城市,繁华都市的夜生活自然是丰富又多彩。进入市区后,霓虹错落,车马人流波荡交杂。 跟司华诚助理约好的见面地点位于市中心的一家国际连锁酒店。 由于中途去了趟医院给高师傅看手腕,司华悦他们三人赶到酒店时,那助理已在一楼休息厅等候多时了。 能一口一个“司大小姐”地叫,又是司华诚亲自挑选出来的助理,在司华悦看来,应该是属于那种身姿笔挺、西装革履的酷拽墨镜男。 可当司华悦见到真人,她差点没惊掉下巴。 这是助理?司华诚的? “司大小姐你好,我叫马达。”从声音可以分辨出这就是先前通话的那个人。 “你好司大小姐,我叫马哈。”又一对双胞胎。 这名字,司华悦忍俊不禁,他们的父母可真够脑懒的,马大哈! 这二人像是从复印机里滑出来的原件和复印件。 相貌年龄应在二十五岁上下,身高目测跟司华悦差不多,一米七。 发型一样光头,两颗秃脑瓜上勇敢地戴着对男人具有警示作用的绿帽子。 四四方方的脸上的五官像是一堆强扭的瓜。 剑眉下一对间距很宽的小眯缝眼,马鞍鼻下一张朱莉唇,大大的招风耳给他们的面目增添了一份卡通喜感。 一身花红柳绿、做工繁复的嘻哈装,挂在裤腰上的装饰用金属链条随着身体移动发出叮当脆响,不知道的还以为谁家出来遛狗。 这两个人无论是名字还是打扮,莫名戳中司华悦的笑点,“你们好。” 怕自己绷不住,打完招呼,司华悦赶忙抿紧双唇,平息来自腭垂发出的震颤,将视线移到袁木身上。 袁木的穿戴还算整洁,起码比她妈妈要好很多。 虽也是柳眉杏眼,但她枯槁的面容,瘦得佝偻的身躯,无一处能找到她孪生妹妹袁禾的影子。 受袁禾“我跟我姐长得像复制粘贴”这句话的影响,司华悦差点以为马大哈兄弟救错了人。 幸而刘笑语动作快,赶在司华悦退货前,疾奔过去,一把将袁木搂进怀里,“木木”泣不成声。 袁木神情木然地被刘笑语搂着,下颌抵在刘笑语的肩头,眼中没情绪,脸上也没情绪,不哭不笑不闹不言语。 嗯,看来确实是精神有病,切断联系一年多,再次见到妈的女儿不该是她这种表现,起码得喊声妈,掉两滴泪。 坐在休息厅里的客人有本国的,也有几个黄毛蓝眼的老外。 司华悦和高师傅在单窭屯时都曾扑倒在泥地过,身上的衣服脏污不堪,与酒店大厅奢华的风格格格不入。 马大哈兄弟二人本就是高回头率的存在,再来个精神病,一个嘤嘤哭的刘笑语,他们这队人迅速收获一大批注目礼。 这自然也包括酒店大厅里的工作人员。 大厅卡座说是给客人提供休息用的,实际也是一个高消费场所,不是谁都能坐的,不然这里早就被流浪汉攻陷。 大堂经理冲休息厅吧台里的服务生招了招手,耳语一番后,服务生拿着饮品单向他们这边走来。 “先生,请问你们需要点什么?”惯用的撵人伎俩,服务生脸上虽挂着职业微笑,但态度倨傲。 “不需要,谢谢!”马哈趋前一步,将服务生挡在了安全距离外。 服务生脸上本就不多的笑容慢慢褪去,换做一张严肃脸。 “麻烦各位能不能到外面去哭谈事情好吗?你们这样会影响到别的客人的。” 马达将手伸进后裤兜掏啊掏,掏完左兜,掏右兜,也不知道在那掏摸什么。 “找到了!” 马达双手各捏着一张卡,亮到服务生的眼前,怕她看不真切,还正反面翻转了下。 作为酒店员工,酒店里五个等级的VIP卡她还是能一眼就分辨出来的。 最高等级的卡她只见过一次,是钻石B卡,B代表的是BOSS,能拥有这张卡的人,非富即贵,放眼全国,拥有此卡的不足十人。 再看房卡,虽然她不负责客房,但她也认得,这张卡是位于十八楼规格最高的总统套的卡。 服务生像被人点了定身穴般僵立当场,好一会儿才缓过神,七拼八揍地将早已消失的笑容拼接到面皮下,本来挺好看的一张脸,被她生生扭成了苦瓜。 “先生,您想要咖啡还是茶?我马上为您端来。”退后半步,她貌极恭谦地对马达欠了欠身。 “啥也不用,别来打扰我们就成。”马达冲服务生翻了个小白眼。 这种现场打脸的戏码,早在十多年以前司华悦就玩腻了。 她怀疑司华诚是不是得了高度近视,才会选了这么两个人做暗助理,还这么舍得在他们二人身上投资。 “刘阿姨,有什么话一会儿去房间里说。”司华悦拍了拍刘笑语的后背。 透过泪眼,刘笑语发现好多人都在向这边张望,她赶忙收声、止泪,讪讪应好。 “前面带路。”司华悦低声对马达和马哈说。 “小司,太晚了,我就不随你们上去了。”一直不曾出声的高师傅有些局促地喊住司华悦。 “我得回家了,手机关机,我老婆一旦打不通电话,会担心,我得早些回去报个平安。”长年跑车,家属都是悬着心。 高师傅的手腕没伤到骨头,医生建议他修养几天,可他只呵呵笑了笑,显然并未将医嘱放在心上。 离开单窭屯前,唐晓婉将高师傅被摔烂的手机碎片都捡拾给他了。毕竟手机里有太多个人信息,即便坏得不能用了,也不能丢。 “那高师傅,把你的手机号和微信号告诉我吧。”想了想,司华悦又补充道:“还有嫂子的号码也都告诉我吧。” 发现高师傅在犹豫,司华悦忙解释说:“我回家还得坐你的车,你手机坏了,总得给我个能联系得上你的号码吧?” 要来了所有号码,司华悦这才与高师傅道别。 电梯轿厢的六个面都能照见人,从明亮的镜面里,司华悦发现袁木不时地偷瞄镜子里的人影,眼神不再空洞,神情很是复杂。 看守所和监狱里有太多为逃避法律制裁而伪装精神失常的犯人,其逼真度、忍耐力与持久性非常人能做到。 见得多了,真真假假司华悦也能分辨一二。 从见面到现在,司华悦总觉得袁木身上哪里不对,由于先前她的注意力并不全在袁木身上,所以她也有些拿不准,便不动声色地默默观察。 不管是真病还是装病,都是袁石开造成的。 只是在自己母亲面前是不是应该展现真我?毕竟刘笑语为了她,付出了那么多,险些连命都没了。 或许是因为有外人在场她不敢吧。 司华悦为这命运多舛的可怜女孩找理由开脱。 可一直到进了房间,给她们母女单独留出相处空间了,她依然在装病。 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马达,你说这好好的一个女孩干嘛要进精神病院里待着?” 嗯?司华悦扭头看向坐在沙发里啃苹果的马哈,他这话什么意思?好好的女孩?莫非他也看出来了? “我哪知道!”马达嘴里嚼着香蕉,口齿不清地说。 司华悦走到斜对他们的办公桌后坐下,拿出手机,先是将自己的位置发给边杰,然后给司华诚发了条微信。 “哥,马大哈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 等了很长时间不见回复,直到边杰发来语音消息说他已经到楼下了,司华诚那边才发来一句警告意味很重的话。 “这哥俩去年刚回国,马达以前是百发百中的狙击手,他曾一人牵制住多达二十余人的武装小队;马哈是拷问官,经他手的人,只差把梦话都招了。他们表面看起来像俩二哈,实则心思缜密,手段毒辣,你最好别小瞧了他们,也最好不要去招惹他们!” 人不可貌相,大概说的就是这哥俩了! 第十三章 你笑起来真好看 刘笑语母女俩眼下也没什么危险了,既然司华诚插手进这件事,那酒店这里便也就没司华悦什么事了,交代马大哈一声她便下了楼。 “边主任。”关上副驾车门,司华悦扭头看向驾驶位里的边杰。 33岁的边杰身材保养得非常好,感觉他更适合做男模,穿什么都好看。 “叫我边杰就好。”边杰微不可查地将后背抵靠到车门,半扭着身子看向司华悦,空间将他二人的距离局限在一米内。 她能闻到他身上的药水味,他能闻到她身上的泥土味。 泥土味?视线下移,车窗外的路灯很亮,能清楚看到司华悦白t上沾染了很多尘土,裤子上也是,像是刚打完匹特搏回来。 “你这是怎么了?”边杰指了指司华悦的衣服。 低头看了眼前襟,司华悦笑吟吟地说:“跟人打了一架。” 这口气随意地如同是一个在对家长承认过错的男孩子。 可边杰的关注点并不在此,他直视着司华悦的脸,这个笑容,让他有一瞬间的恍惚。 “你没事吧?”察觉到边杰的异样,司华悦歪头看着他问。 “哦,没、没事,”边杰眼神微晃,温然一笑,隐去眼中的情绪,问:“你饿不饿?” “饿!我已经十三个小时没吃东西了。”早饭是在家里吃的,十点前后往大昀市赶,然后一件事接着一件事,没完没了地处理到现在。 “我也饿了,走,我们先去填饱肚子。”说着话,边杰发动车,“想吃什么?” “烧烤。”司华悦不假思索地回答。 来的路上,她见到过一排露天烧烤摊,生意非常好,咕噜噜,肚子更饿了。 “好。”边杰打开导航仪,他记得大昀市有一家烧烤连锁店非常出名,还卫生。 “不用导航仪,我给你指路。”司华悦说。 一通往前,往左,往右的指挥后,边杰的车停到一处众声喧哗、烟雾缭绕的烧烤摊前。 路边的?露天的?边杰有些傻眼。 “快快快!下车下车!”司华悦没有留意边杰的表情,连声催促。 “老板、老板,这边、这边,快点,饿死了!” 好不容易找到一处空桌,桌面还未收拾,司华悦便一屁股坐下,冲穿梭在客人间的老板大喊。 这一刻,她仿佛又回到了大一的美好时光,她的大学生涯只有一年,之后便被捕,这一走就是十年。 她记不清那时候跟她一起出来撸串的同学都有谁,叫什么名字了,她只记得那个氛围,那个味道,那份愉悦的心情。 她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人,她只是太喜欢这种大口撸串,满嘴是肉,端着大杯子仰脖喝扎啤的快意人生的感觉了。 边杰从桌面的抽纸盒里抽出十数张纸,仔细地将塑料椅子擦了又擦,这才“规规矩矩”地坐下来。 老板是一个年轻人,油亮的脸上笑意晏晏,过来后动作麻利地将桌面清理干净,露出下面的菜单,“二位看看要吃点什么?” 司华悦上身前倾,看着菜单说:“先来十串花肉,要辣的。”顿了下,她抬起悬在菜单上方的脸颊,问对面的边杰,“你吃辣不?” 边杰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不吃辣。” “嘿,吃烧烤不吃辣,多没劲呀。”她扭头对老板说:“这样,老板,你给我来十串辣的,给他来十串微辣的。” “好咧,十串辣,十串微辣。”老板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快速记录着司华悦点的东西。 “十条马步鱼干,六条鱿鱼,六串饽饽干,一面抹辣酱,一面抹虾酱,再来六串鸡翅中” 老板有些吃惊地问:“你们还有别的朋友过来一起吃?” “没!”想起还没点酒,司华悦接着道:“再来两个扎啤,大杯的。” “就你们俩,点这么多,能吃得了吗?”老板好心地问。 司华悦咯咯一笑,挑了下眉尾对老板说:“你该高兴不是吗?” “高兴!自然高兴!”老板眉眼间全是笑,回给司华悦一个挑眉,“二位稍等!”然后屁颠儿地走向另一桌点餐的。 “你笑起来真好看。” 司华悦东张西望着,感受着这里热闹的氛围,一手抓着一根筷子在桌面乱敲,听到边杰这句话,她笑着问:“你也喜欢这首歌?” 边杰愣了下,显然他们俩此刻的脑回路不在一个频道上。 就在这时,司华悦手机振动了下,“谁这么晚了打电话?”她咕哝了句,将筷子往桌面一丢,摸出手机。 紧接着她大喊了声:“糟了,光顾着吃饭了,把我妈给忘了!” 褚美琴的!该面对的终须要面对,就是这时间点掐的有些让人扫兴。 “别慌,先别接,我们这边很吵,一会儿给你妈回过去,她自然不会责怪你。”边杰赶忙安抚。 “哦哦,好。”处理别人的事,司华悦有条不紊,胆大心细,可这轮到自己头上了,她竟然有些慌了神。 “你赶紧跟我说说,一会儿视频通话的时候,我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尽量少给我安排台词。” 边杰将椅子拖到司华悦身边坐下,尽量避开油腻的桌子边角。 “你配合我就行,跟我妈说句,阿姨你好,然后告诉她你的名字,嗯我想想我妈会问你什么?” 依司华悦对褚美琴的了解,见到女儿和她属意的“女婿”在一起,应该会很高兴,至于会问边杰什么问题,这还真不好预测。 “哎呀,你临场发挥吧,我也不知道她会问你什么,毕竟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女婿。” 手机还在响,褚美琴向来如此,你敢不接,她就不歇气地把你手机的电全耗光。 “行,接吧。”边杰看起来倒没司华悦那么紧张。 “妈,”刚喊了声妈,那边就跟点燃了爆竹似的炸开,具有穿透性的女高音几可媲美帕瓦罗蒂的“啊” “这么晚了你居然还在外面,竟然还伪装在家的样儿,说!你在什么地方,是不是又打人了?” “哎呀,妈,没有啦,我跟边杰在一起吃饭呢。”司华悦翻了个白眼。 “边杰?谁?”怒气损伤了脑细胞,褚美琴一时间没对上号。 “边杰,男,33岁,奉舜市市立医院妇产科副主任,丧偶三年”司华悦声音懒懒的像在背课。 “打开视频通话!”音调立马降低,想起来了。 挂了电话,司华悦有些无奈地对边杰说:“真让你猜对了,我妈不信我说的,她信你,要视频通话。” “行,好过一个都不信。”边杰语气轻松地道。 担心褚美琴会看到她身上脏污的衣服,司华悦先跟边杰试机,调整位置。 一切准备就绪,在褚美琴耐心耗尽前,司华悦拨通了电话。 “阿姨你好,我是边杰。” 手机握在边杰的手里,司华悦缩在边杰的身后,给了褚美琴半拉脸。 烧烤摊的上方拉着一溜小灯照明,虽然光线不是特别好,但褚美琴一眼便认出屏幕里的人的确就是那个妇产科男医生,介绍人给她看过边杰的照片。 “诶,小边,你好啊。”褚美琴脸上洋溢着慈母的笑,声音低柔婉转,没有一丝爆竹的火药味。 司华悦抿紧双唇,再次怀疑手机里的慈母是别人的妈。 第十四章 醉酒 “酒肉穿肠过,爱意心里留,上菜喽!”烧烤摊老板端着盘子脚步欢快地走过来。 “你们怎么去那种地方吃饭啊?多不卫生呀?这肯定是小悦的主意,她就爱吃路边摊。” 说完,褚美琴在手机另一头假装嗔怒地瞪了司华悦一眼。 “您误会了阿姨,是我们俩都饿了,路过这里,见这儿生意挺好,就过来尝尝。”边杰无论是态度还是言语应对都无懈可击。 烧烤不趁热吃,那就是暴殄天物。 司华悦悄摸摸地将自己半边脸从屏幕里撤出来,溜到边杰的对面。 拿起一根微辣的肉串递向边杰,边杰笑笑,冲她摆摆手,拒绝了。 将肉串放回盘子,司华悦冲边杰抱了下拳,用口型说了句“有劳了”,然后双手并用地大吃起来。 微凉的酒杯口靠近嘴唇,那熟悉的扎啤味道让她本能地张开嘴,半杯酒注入后,她才意犹未尽地放下酒杯。 烤串一道道送上端下。 “嗝”司华悦满足地打了个饱嗝,喷出的嗳气带着浓浓的酒肉味。 她这里都吃饱喝足了,那边的通话还没结束。 她不禁有些佩服边杰,和个老太太也能有这么多共同话题,真不愧是妇产科的人! “你们俩大概什么时候回奉舜?”褚美琴问。 “哦这,”边杰看向对面上唇酒沫、下唇辣酱的司华悦。 “明天。”司华悦将杯底的残酒一饮而尽。 “阿姨,我们想明天回去,可以吗?”对女孩的母亲说出这样的话,边杰莫名有种罪恶感,且对面那女孩明显已经进入微醺的状态。 哪知,那边的褚美琴却笑眯了眼,“不用急着回来,多玩几天,玩得开心些再回来。” 听到这句话,司华悦总觉得哪里不对。 她再次怀疑褚美琴是她老爹给她找的后妈。 别人家的妈最担心什么?女儿早恋,遇人不淑,未婚失身,未婚有孕,等等等等。 可褚美琴呢?大有一副你要不失身就别回家的劲头。 试问,哪个男人敢强要了司华悦? 你就擎等着失算吧,我一定完璧归司!司华悦狠狠地嚼了口有些发硬的马步鱼干。 对面二人终于以一句“回奉舜后,记得来阿姨家玩哈”为结束语结束通话。 擦了擦手上的油,司华悦探身接过边杰递过来的手机,刚准备揣进兜,手机发出嘀嘀两声提示音。 短信,打开一看,她哑然失笑,银行交易提醒,五十万元进账。 还有褚美琴发来的一条信息:不管你用什么手段,只要能把边杰这个女婿给我绑住了,以后你们所有的花费全由我负责! 褚美琴,你这是想非法买卖女婿么?! 可接着她又乐了,这是不是说明,他们成功地蒙混过关了? 褚美琴啊褚美琴,精明一世,被自己女儿糊弄了半辈子,嘎嘎 收起手机,司华悦摆出一副财大气粗的地主婆架势再次将老板招来。 “老板,这些都凉了,撤了、撤了,重新烤一份热的上来,要快!再来两个扎啤。” 今晚最高兴的可不止司华悦,还有年轻的老板,他见牙不见眼地应了,一路小跑着去后边催促他的员工。 与人对饮,司华悦从不像别的女孩那样小口浅酌,而是像个爷们似的一口闷,像眼前这样的大杯扎啤,也不过三口便见了底。 开怀畅饮后的司华悦身体软得像泥,她将自己交给了边杰。 看着车里被司华悦吐得一塌糊涂,有轻微洁癖的边杰欲哭无泪。 趁商场没关门,他将司华悦锁在车里,以最快的速度按照他目测出的她的三围尺码,给她从里到外、从上到下买了两身新。 然后拉着她去酒店开房,花钱雇了名体格魁梧的女清洁工帮她清洗换衣。 他则开着车满城转,找到一家洗车行将车丢在那,这才一身疲惫地搭了辆出租车返回酒店。 经过司华悦房间时,他迟疑了下,招手叫来楼层服务生,亮出开房凭证,将房门打开,缓步进入。 此刻的司华悦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穿着边杰给她新买的睡衣,四仰八叉地躺在床上呼呼大睡。 酒精给她白皙的皮肤镀了层浅粉色,使她的肌肤看起来更加水嫩盈透。 拖了把椅子坐到床边,他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女孩。 回想她的音容笑貌,回想她发在朋友圈里那张戴着眼镜的照片,回想第一次见面时她安静的姿态回想一切他所熟悉的。 最终,另外一张脸与司华悦的重叠,他看向司华悦的视线开始变得模糊。 颓然起身,将椅子归位,临走前,他再次看了眼司华悦,低声说:快睡吧。 这女孩的防备意识倒是挺强,只是装睡能骗得了别人,哪能骗得了医生? 听着脚步声远去,房门关闭,司华悦这才睁开眼,眼神清亮,没有丝毫醉意或者倦意。 边杰进来前,在酒精的作用下司华悦确已沉睡,习武的人有着敏锐的感知力,在房门打开的刹那间,她便警醒。 她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装睡,或许只是为了看看边杰能不能将褚美琴的愿望达成罢。 揉了揉有些胀痛的脑袋,她起身下床。 太多年没这么放开喝了,啤酒居然也能喝醉,她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喝醉,她醉的永远是身体,脑子始终是清醒的。 所以,酒后失言、失态、失身,在她这里是不存在的。 从冰箱里拿出一瓶水灌了口,觉得好受些,蜷缩到客房沙发,盯着房门发呆。 边杰的经济状况看来挺不错,他入住的酒店跟马大哈是一家,只不过,马大哈他们在昂贵的十八楼,他俩是在惠民价六楼。 说是惠民价,一晚的住宿费也不会低于三千块钱,况且他开了两个房间。 褚美琴给的五十万怕是花不出去了。 出狱后的司华悦基本没什么大的消费,她对穿戴打扮这些没什么讲究,平时的吃穿用度又全是家里的,顶到天也就是给游戏充个值。 出狱那天,老爹给了她一张卡,老哥给了她一张卡,嫂子也给了她一张,只有褚美琴没给,这次褚美琴的钱是打在她老爹的卡里。 这些卡都跟她的微信绑定,所以,她现在的零花钱已经达到七位数了。 关键这钱有增无减,司华诚是个宠妹狂,隔三差五往她卡里打钱,多则十几万,少则三两万,就怕她手头不宽裕。 这会儿已经十二点多了,拿起手机想刷刷朋友圈,看到新加的好友梁针眼子时,她猛拍了下天庭,喝酒误事! 第十五章 白领套装 电话响到底了也没人接,就在司华悦准备再拨一遍的时候,对方回拨过来。 “小司,我刚还在准备给你打电话的。”梁针眼子应该是在洗手间里,司华悦听到有冲水声。 “那边怎么样了?”司华悦的嗓音听起来有些沙哑。 “人已经进手术室了,他家里也来人了,都在那候着了。”梁针眼子似乎在刻意压低声音。 “手术押金交了多少钱?我给你转过去。”司华悦问。 “没用我交,所有的费用都是他们自己交的。” “哦,那医生有没有说手术需要做多久?” “他的情况挺复杂,医生也说不准,只是让家属等着听消息。”梁针眼子说。 “复杂?有什么可复杂的?不就是脑袋后面磕破个洞,缝上就行,然后腿被我给砸断了,接上就行了。” “你你当那是个布偶啊,”梁针眼子有些无奈地道:“到医院没多久明又昏迷了,拍了ct说是脑子里有一块阴影,接着又出现脑疝的情况。” 明是腱子肉的名字,这在救护车来拉人的时候,司华悦便已经知道了,她今天算是开了眼了,遇到一堆简化人名。 “拍片的时候,医生还发现明的骨盆受损,有闭合性膀胱破裂的情况,所以,泌尿科的医生也被紧急召集过来会诊。” 都说人倒霉的时候喝口凉水都塞牙,这明是不喝水,膀胱也照样被踹爆。 “骨科的大夫后来也被叫来了,你这下手挺狠的,听医生那意思,明以后就算康复了,也会留下后遗症。” 不下狠手,以后被他踢死的人还不知道会有多少。 “由于伤情太严重,手术面临的风险也很高,所以医院要求必须近亲属在同意书上签字。” “你帮着通知的?”梁针眼子是单窭屯的人,司华悦以为是他帮医院联系的。 “不是,是他哥得到信,及时带着人赶来的。”说到这儿,梁针眼子将嗓音再次压低,“小司,现在这事有些麻烦了。” 司华悦奇道:“怎么了?”有什么可麻烦的?人又没死。 “你可能不怎么了解单窭屯那个地方,那是个鱼龙混杂的地儿,我到单窭屯的时间不长,对那里的情况了解得不是特别多。但我听说,那里目前至少窝了三个通缉犯。” 三个?司华悦吃惊不小。 可这跟她打人有什么关系,难不成那三个通缉犯全部都是明的家属?都得喊来医院签字? 真要这样的话,是挺糟糕的。因为通缉犯不是随便就能找到或者电话联系上的,不然他们就不会是通缉犯,早成已决犯了。 “明有个哥哥叫化,是个狠人,化能掌控单窭屯,说明他是有些手腕的。在他的压制下,那三个通缉犯别说是犯事了,连面都没敢露过。” 明、化,想来他们的父母在给他们起名字时寄予了厚望,可这兄弟二人的德行却与他们的名字背道而驰。 司华悦没觉得化有什么可让人害怕的,一个耍狠的社会人罢了。 入狱前,她常跟这些人“打”交道。 “这事儿现在瞒是瞒不住了,当时在场的人那么多,化随便一打听就能打听清楚他弟被打的前因后果。” 有袁石开在,这事的确瞒不住。 “化再虎,那也仅限于单窭屯,在大昀市里他不敢蹦跶。所以,你现在最好先不要露面,我们随时保持电话联系就行。”最后,梁针眼子叮嘱道。 对于眼下缺朋少友的司华悦而言,能交到梁针眼子这样的朋友,她很开心,也很珍惜不管这份友谊是否是两万块钱换来的。 “既然他家里去人了,费用也都交了,那你也没必要在那待着了。”司华悦对梁针眼子说。 “明的手术估摸着也该做完了,我再等会儿看看啥情况再走。”梁针眼子说。 “管他什么情况,那个祸害死不了。”司华悦说:“你赶紧离开那儿,小心一会儿化缓过神,拿你祭刀。” 闻言,梁针眼子一笑,“不会,前期我也算救了明一命,化不会怎么着我的。” “不,你错了,”司华悦坚持自己的观点,“既然你说化会派人去单窭屯打听,那事后他一定会将你归类为我的朋友,我担心他会对你不利。” 明杀人都不带眨眼的,化是明的哥哥,又是单窭屯的蛇头,可以想见其狠辣程度绝不逊于他的弟弟。 “没事的,小司,真的,你不用担心我。再说了,我跟你不一样,他真要怎么着我,我躲得了一时也躲不了一世,他迟早都能找得到我。” 梁针眼子靠行医维生,就算离开单窭屯,他也不可能蜗居起来。 “那个”话锋一转,他用闲聊的口吻问了句:“笑小司,老刘她怎么样了?” 虽然及时改口,但司华悦也知道,他说出的第一个字并非是小,而是笑,刘笑语的笑。 去姓称名,这二人很熟。 “放心,她现在很安全,我暂时将她安顿在酒店里,明天会在征得她同意的情况下,给她安排到一个安全的去处。” 半晌无语,好一会儿,才听梁针眼子轻叹了口气。 “她是个可怜的女人,能得到你的帮助,是她的福。不管你打算给她安排去哪,只要不被袁石开那个垃圾找到就行。” 就在这时,司华悦听到电话那头有嘈杂的声音传来。 “小司,我先挂了哈,我听着好像是明手术做完了,我过去瞅瞅。”梁针眼子小声说完,便挂了电话。 “喂、喂!”发现对方已经挂机,司华悦再拨,可梁针眼子直接挂断,发了信息也没反应。 司华悦焦急地在房间里转圈。 不行,得去医院!马上! 司华悦最讨厌的就是做亡羊补牢的事,既然预见到了危险,干嘛还要等危险发生了再去补救? 打开衣柜,醉酒仍记事的她知道挂在里面的衣服都是边杰给她买的。 可看到那些衣服她瞬间傻眼。 里面的衣服不多,就两身,全是正装,且全是套裙,像空姐穿的那种空乘服,上身小西服,下身包臀中裙,目测裙摆在膝盖以上,鞋子是细高跟皮鞋。 这特么把我当成白领了?穿这样的衣服跟人打架,那不擎等着走光? 找遍了整个客房也没找见她来时穿的那身脏衣服,估计是给送去干洗了。 再不走,时间来不及了。 好在衣服的颜色不像空乘服那么艳丽,一身黑色,一身藏蓝色。 脱下睡衣,司华悦摘下那身藏蓝色的。 穿戴妥当,她发现边杰买的衣服居然像是量身定做的,尤其是内衣,尺码完美切合。 看来长年跟女人打交道的男人就是不一样,眼珠子都带刻度的。 这是司华悦长这么大第一次穿这么正统的衣服,上身和鞋子还好说,就是这包臀裙实在拘得难受,严重局限了她的步距和步速。 由于时间太晚,她没给边杰发信息,而是留了张字条在桌子上:我去趟医院看个病号,你不用等我,要着急上班的话,就先回去吧。 没署名也没写什么感谢的废话,在她看来一句谢谢不如一顿烧烤来得实惠。 扭摆着腰身,迈着小碎步离开酒店,搭上车赶到医院已是凌晨一点了。 第十六章 进ICU了 家属等候区与手术室长廊之间隔了一道电闸门,站在等候区里看不见手术室,但能看见一个个绿色的身影在走廊里往返穿梭。 手术器械放置时发出的金属脆响,给这对抗病魔的静谧战场增添了一份肃杀之气。 手术已经过去三个多小时了,自明被推进手术室开始,化就一直静默地站在电闸门前,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与他随行的还有五个年轻的手下,虽扮相张扬,但却神情肃穆,毕竟躺在里面进行手术的是他们老大的亲弟弟。 明和化说是兄弟,年龄与外形上却更像是父子。 明26岁,化40岁,二人浑身上下无一相似之处,若非他们的姓名,没人会相信他们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 “大哥,涛子来了。”一个中等身高,染着蓝发的手下快步走到化身侧,低声说。 “嗯。”化没有转身,依然盯着手术室走廊。 蓝毛微哈着腰,续道:“他把袁大头给带来了,说是事发时,袁大头全程在场。” 中等身高的化,仅背影便给人带来一股强大的威压感。 缓缓转身,他隐去眼中的担忧与伤痛,深邃而冰冷的眼睛凝注向抖抖索索站在不远处的袁石开身上。 “让他们俩过来说话。”说完,他脚步沉稳地走向等候区的椅子里坐下。 “大哥。”唤作涛子的年轻人跟蓝毛年龄相仿,但比蓝毛看起来要成熟些。 袁石开双手置于身前,右手圈握住残缺的左手,像是一个犯了错误怕家长打手的孩子般,规规矩矩地站在涛子的身后侧。 “说吧,到底是谁干的?”化的声音很轻,仿佛是怕惊扰到里面的手术般。 涛子瞥了眼一旁畏缩不敢言语的袁石开,趋前一步,低声汇报。 “大哥,打伤小明哥的是一个女人,姓司” “什么?!”化猛然抬头,凌厉的视线把涛子生生逼退一大步。“你再说一遍!” “打、打伤小明哥的是、是一个姓司的女人。” 涛子以为化反应这样激烈,是因为打伤明的是个女人。不过想想也是,这事要传扬出去,被一个女人给打进了手术室,还真挺没面儿的。 “继续说,我要听实话。”化神情复杂,冷声命令。 “哦,”涛子吞咽了下口水,组织了下语言,接着道:“姓司的女人今天是去屯里找袁大头的老婆还钱,小明哥当时跟袁大头在一起。” 不用抬头,袁石开也能感受到化如刀子般的视线在他的身上一剜而过,他的腰再次压低。 “当时鲁佳佳也在,起初是鲁佳佳贪图姓司的美色,跟那女人的朋友起了争执,小明哥出面和解” “嗯?”化直视向涛子,眼中有怒气在窜涌,“我刚才说的话你是没听见?” 涛子陡然一凛,深呼吸,“是,大哥,我错了。”再次扫了眼袁石开,这才重新讲述。 “姓司的女人说是带着两万块钱,袁石开和小明哥想将这钱讹下,让鲁佳佳配合他们演戏,由鲁佳佳去挑衅那女人的朋友,然后趁乱抢走那女人的包。” 化紧握着手里的象牙果把件,手指骨都发白了。 “先动手的是小明哥,他打伤了那女人的朋友,然后在鲁佳佳抢了那女人的包的时候,他又出面阻拦那女人去追,然后” 就没然后了,说实话也分怎么说,他可不敢说,人家一女孩子上手就把黑带一段给打趴下了。 “事后,那女人叫了120,可救护车却因为堵车过不来。梁针眼子给小明哥扎了几针,止住了血,然后又跟着救护车来了医院。” “哦,对了大哥,还有,那女人走的时候把袁大头他老婆给领走了。” 听到这儿,化抬眼睃了圈等候室,发现刚才还在的梁针眼子不知何时离开了。 “你们谁看见梁针眼子了?”化对站在等候室里的手下问。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没留意梁针眼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派人去找,找到后,直接带回屯里给初师爷。”说完,他再次看向涛子,问:“明受伤后,是谁把梁针眼子给叫去的?他可从来不给我们这些人治病。” 刚得到信的时候,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生死不明的明身上,没人去深思为什么梁针眼子会在这儿。 人都说医者父母心,在医生眼里没有好坏人之分,可梁针眼子却说:给社会人看病,弄不好就会丢了自己的命,我还没高尚到不要命的程度。 所以,梁针眼子在单窭屯算是一个特殊的存在,软硬不吃,给的钱再多,他就是不肯给社会人看病。 可今天为什么破例了?还好心地一路护送到医院里来。 经化这一问,众人迅速醒过神,蓝毛带着一个手下匆匆离开等候室,分头寻找梁针眼子。 涛子这边却被化给问住了,因为他在屯里打听情况时,唯独没有将梁针眼子这趴事放心上。 “你跟大哥说说。”不得已,他对一旁的袁石开道。 袁石开始终低垂着头,听涛子的话后,他嗫嚅着开口,“具、具体是谁去喊的不、不清楚,当时太乱,周围围了一堆看热闹的人。” 抢在化发火前,他补充道:“不过,在梁针眼子随车去医院前,我看见他跟那女人嘀嘀咕咕说了好长时间的话,两个人好像还交换了手机号码。” 这就对了!就说他怎么突然转了性了。 “那个姓司的女人,除了身手厉害外,还有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化问。 特别之处?袁石开不明白化想知道什么。 长得好看?这应该不算是特别之处,好看的女人多了去了,他那两个女儿就非常漂亮,尤其是袁禾。 想到袁禾,他猛然想起司华悦说的一句话,“我是袁禾的狱友” “她好像是从监狱里出来的。” 监狱出来的!化突然感到一阵目眩耳鸣,连电闸门打开,小护士的吆喝声都听不见了。 傍晚才从单窭屯拉来的病人,稍微一打听便能打听到明确切的位置。 这个时间点医院进出的人不多,电梯也没白天那么难乘。 到了七楼,发现手术室外的等候区里空无一人,司华悦拦下一个小护士,问:“你好,请问明的手术结束了吗?” “明?”小护士因熬夜脸色不怎么好。 “就是脑出血,膀胱破裂,腿骨” 不等司华悦说完,对上号的小护士不耐烦地打断她,说:“手术已经做完了,刚转去重症监护室了。” 进ICU了,好! 不及司华悦再问,那小护士脚步匆忙地离开。 拿出手机,拨打梁针眼子的号码,却提示说对方已关机。 没电了?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司华悦心头一闪而过。 踩着哒哒响的皮鞋,按照指示牌,她重新乘坐电梯,来到位于十一楼的重症监护室。 电梯甫一打开,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伛偻在电梯口的窗户前与一个年轻人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袁石开! 听到电梯响,袁石开恰好回头,当看清是司华悦后,他倏忽一个转身,也顾不上跟那个年轻人打招呼,撒丫子向走廊奔去。 “你是谁?”见状,那个年轻人一脸警惕地问。 “你管我是谁!”司华悦理都不理那个染着黄发的小子,快步朝袁石开奔走的方向追去。 第十七章 姓司的女人来了 看着浑身插满管子,包扎得像个木乃伊似的明,化心里忍不住一阵悲凉。 十四年了,当年的他也是26岁,也像明一样躺在重症监护室里。 姓司的女人,如果没猜错,应该就是她了,那个害他在医院里整整躺了十个月的女人!这个仇,化至死铭记。 每想起那个女人,他恨不能寝其皮,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将其挫骨扬灰! 可最终,他什么也没做,将这段耻辱的记忆深埋在心底。因为事后他找人调查了那女人的底细,惹不起。 别的社会人视自己身上的伤疤为功勋,恨不能脱光了衣服亮白到世人面前,让所有人敬仰、畏惧他们。 但化戴了十四年的假发,就为了遮掩那道手术后留下的疤痕,那是一段耻辱的烙印。 痛苦的记忆让他的面部肌肉拧做一团。 明小的时候,哪怕别人瞪他一眼,他也要出面为弟弟找回场子。可眼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从未像现在这样无力过。 细算了下,十年了,这么快就出来了?不是说判了无期吗? 记得刚得到这个消息时,他将所有的积蓄挥洒在十个歌房小姐身上,那个不眠夜,他将这十个小姐想象成那个女人。 时间过得可真快,弹指一挥间,十年光阴就这样过去了。 当年那个社会跟班小子,现在成了让人谈之色变的单窭屯老大。 而那个判了无期的女人,也重获自由了。 都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恰好十年,该做个了结了。 重症监护室内外不让使用手机,抬头看了眼壁钟,凌晨一点十九,突然想起今晚跟一个人的约会是定在凌晨两点半。 他将额头抵在窗玻璃上,对躺在里面的明说:放心,哥这次一定替咱们俩报了这个仇! 蓝毛和涛子等候在监护室的外走廊,见化出来,赶忙迎上前,“大哥,蚊子打了好几遍电话了,问什么时候回去,说那边人马上就要到了。” “这么早就送过来了?”化眉头拧了拧,接过涛子递过来的电话,刚准备拨号,冷丁从走廊拐弯冲出个人,将他的手机撞到地上。 “大、大、大”袁石开看清被自己撞到的人后,瞬间吓得脸色惨白、手足无措、语不成句。 “大你麻痹呀,走路把眼珠子揣裤裆了?!啊?!”涛子和蓝毛见状,一个负责捡手机,另一个抡起拳头,没头没脑地砸向袁石开。 “大、大哥,那个、那个姓司的女人找来了。”袁石开一边躲,一边颤声对化说。 一阵高跟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化冲涛子摆摆手,示意他停下,他则一脸戒备地看向走廊拐弯处。 哒哒哒 这每一声仿似都踩在他心尖上,一颗心怦怦乱跳,他甚至都闹不明白自己是在怕,还是紧张,亦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那个压在他心头十四年的仇恨,在这一刻膨胀开来,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开始变得急促。 袁石开绕到化他们身后,一脸紧张,又难掩兴奋地抻头观望,等待看他们上演两败俱伤的戏码。 而此时的司华悦正跟自己的裙子较劲。 她搞不懂那些服装设计师为什么那么喜欢在服装上拘束女人,这么窄的裙子,想跑都跑不起来,快步走步距又不能迈得太大。 这要遇见个紧急情况,像火灾、水灾啥的,那还不得要了命? 从服装上就能看出来,男女平等就是一句空话。 穿着这样的裙子,连个袁石开都追不上,就更别说是逃难了。 “喂,你站住,我问你话呢!”先前跟袁石开站在一起的黄毛见四下无人,想揩下美女的油。 他假借伸手拦路的动作,手掌翻转对准司华悦的左胸。 只要司华悦再往前一步,便可以全掌盈握,他眼中闪动着期待的色光。 司华悦想将他一脚踹开,奈何裙子太窄,只得伸手掀开黄毛。 啊 黄毛发出一声痛呼,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自己无力下垂的右胳膊,脱臼了。 司华悦回身给他一个冷笑,“下次出门别带着狗眼。” 转过弯,司华悦见到走廊里站着三个男人。 C位的男人看着有些面熟,但想不起来是在哪儿见过,另外两个年轻人面孔很陌生,而躲在他们三人身后的,是袁石开。 “你躲什么躲?我又不会吃了你!”这样的袁石开看起来窝囊至极,司华悦替刘笑语他们娘仨感到不值。 “你、你要干嘛?”袁石开装作害怕的样子问。 相较而言,袁石开害怕的是化。 司华悦虽身手厉害,但他并不怕,原因无他,她说过她跟袁禾是好姐妹,而他是袁禾的爹,他自信司华悦不会对他这个长辈动手。 但他恨她,恨她断了他的财路,带走了刘笑语,现在连袁木也不见了,他无法想象他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 所以,他故意引司华悦来这里,让他们两虎相斗,最好斗个你死我活,不管哪方死掉,他都高兴。 “我要找”梁针眼子,司华悦及时打住话头,看向化。 司华悦的手下败将太多,她可记不住那么多面孔。 十四年前,她年仅十五岁,当时的化也只有二十六岁,经过十数年的岁月洗礼,他早已不再年轻,发福的身材使他看上去油腻腻的。 “你是明的哥哥,化?”想起电话里梁针眼子对她说的,再结合现在所处的环境,以及袁石开的作为,司华悦很快便判定眼前的c位者便是化。 刚才从司华悦微怔的神情,化猜测出,她应该是已经忘记了当年的事。 没成想,只一瞬的工夫,她竟然能喊出他的名字来。 化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瞬间变得冰冷。 时隔十四年,再次面对,他绝望地发现,他依然怕她。 他怕,他手下的人可不怕,尤其脱臼黄毛听说来的就是姓司的女人后,将候在楼下的另外四个人也喊了来。 立功心切,且仗着人多势众,他们想合众人之力将这女人拿下。 未及化阻止,在涛子的带领下,六个仅受过简单训练的人一拥而上,挥舞着毫无章法的拳脚击打向司华悦。 司华悦从不滥打无辜,即便是社会人也一样,本来她只是想躲开他们的拳脚,跟化好好谈谈医药费的事。 然后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梁针眼子的去向,这事也就这样翻篇了。 谁知,在六个人冲上来的时候,她敏锐的视觉见到其中有一个人的手里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 司华悦惜命,不然她也不会把明给打进ICU,就因为明上来就要取她的性命。 现在,他们这些人也有要取她性命的企图,那就对不起了,全部留在这里吧,也省得来回坐电梯了。 躲过他们的围攻,司华悦微弯腰,刺啦 包臀裙变成了开口笑,撕开的口子几可见到内裤。 跳着脚脱下高跟鞋,双手各执一只,尖跟冲上,充当武器,她赤足站在地上,眼睛紧盯着那个手持匕首的人。 “都给我住手!”化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可他出声已经太晚了。 第十八章 警方介入 等医院的保安闻讯赶来的时候,眼前的场景让他们震惊得不知该如何作为。 七个大男人,全部统一姿势,额头抵在双臂,面朝下趴在地上,状若重伤昏迷,又似昏睡,一动不动。 若非七人胸腹位置上下起伏,只当是七具尸体横陈在地上。 墙面、地面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仔细看的话,还能从这些血迹中发现一两颗牙齿。 走廊对面的墙角还有两个男人,一站一蹲。 蹲着的男人双手抱膝,将头深深地埋在两膝中间,身体像筛糠般抖个不停。 站着的男人整体还算正常,但那面部神情像极了一个死守残垒的士兵,有痛苦,有恐惧,也有不甘和不屈。 若说全场最不正常的,当属那站在走廊中间的女人了。 上身衣服崩掉了一粒扣子,胸隐露;下身两条布片勉强将前后重要部位遮挡住,但若稍微弯腰歪头,就会看到一线肉色蕾丝边。 女人赤足,脚边歪倒着一双高跟鞋,此刻她正拉开上衣兜的拉锁,取出兜里的手机,在给什么人拨打电话。 作为医生的边杰,手机全天候开机,凌晨两点进来电话,他第一反应是院里有妇科急诊处理不了,喊他过去。 可拿起手机一看,是微信语音呼叫,司华悦的。 “怎么了还不睡?” “边杰,你现在能不能过来帮帮我?”那边的司华悦声音听起来怪怪的。 刚睡下没一会儿的边杰有些犯迷糊,又吐了? “好,你等下,我这就过去。”他以为去隔壁。 “你来的时候能给我带一身衣服来吗?我的衣服都破了。” “你在哪?”直觉司华悦已经不在房间。 “我在昀城医院的重症监护室走廊,你别问那么多了,我一会儿给你发坐标,要快,警察一会儿该来了。” 边杰本就不多的睡意瞬间退去,问:“你又跟人打架了?” “嗯。”对方挂断,没一会儿发来坐标,的确是在医院。 放下电话的司华悦感觉心里稍安,起码在她需要人帮助的时候,还有一个人肯随叫随到。 有朋友的感觉真好,想到朋友,自然就想起了梁针眼子。 司华悦看向对面的化,“梁针眼子是不是在你那?” 既然袁石开都在了,再想隐瞒她和梁针眼子的朋友关系是不可能了。 化额头全是汗,他知道这女人的身手厉害,却不知竟厉害到如斯地步。 一打七,连十分钟都没用,那七个怂货便自发摆好姿势一动不动。 报仇?不报?就在他天人交战之际,听到女人问话,他慌乱抬头迎视向女人。 女人的眼睛很美,眼中透着精明与和善,像是在看一个多年未见的老友,并无半分高手该有的傲气或是冷酷。 从眼神中,化再次确认出对方已不记得当年的事了。 既然如此,那何不伪装一下? 为了一个片医不值得在明面上得罪眼前这个女人,思及此,他迅速隐去眼中的恨意,浮出一脸的颓废回道:“应该是。” 抓在手里的手机一直震动个不停,他没看是谁打的,今晚的事肯定是办不了了,只有事后去赔礼补救了。 低头想关掉手机,却看到一条信息:化看完这则消息后删除。 删除信息,关机,双手无力地垂下。 司华悦对化的印象还算不错,起码在动手前,他有喊停,尽管没制止住,但他做到了。 所以,撂倒那些废物后,她独留他完好站立。 “我听说你是单窭屯的老大,你最好保证梁针眼子的安全,他要少一根头发,我就让你们全都变成秃子。” 化没说话,就那样定定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瞳仁焦距散乱,仿似吓傻了,又仿似神游天外压根就没听见女人说什么。 身后有杂乱的脚步声响,不用回头看,司华悦也知道警察来了。 “你弟弟的事是个意外,我不知道那墙壁上有块石头。不管花多少钱,我来付,回头这边的事处理完,我加下你的微信,给你转账。” 化依然没反应。 司华悦就当他是默许了。 为了不当“二进宫”,她只得采取迂回策略,先稳住蛇头,再寻七寸。 想不起来,不代表真的是第一次见,她可不认为自己以前会跟这样的人成为朋友,既不是朋友,那便有可能是仇家。 躺在地上的人其实伤势并没有看起来那么严重,之所以都统一趴姿,那是因为司华悦露底了,谁敢仰躺或侧躺,谁就得继续挨揍。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司华悦微侧首瞥了眼,她没想到,一起小小的聚众斗殴事件,居然兴师动众地来了这么多警察。 等等,她缓缓转身,当看清带头警察的面孔时,司华悦瞳孔骤然放大,气息不稳,心跳亦随之变得凌乱起来。 先前说过,司华悦手下败将太多,能让她记住的可不多,连化她都能忘掉,可见她的记性不佳。 可眼前这男人,她纵然把褚美琴给忘了,也不会忘记这个人。 “顾颐!”她咬牙切齿地喊出对方的姓名,声音虽不高,男人却听见了。 在距离司华悦约两米处,顾颐停下,“你没受伤吧?”问完,顾颐自嘲一笑,自问自答地来了句:“他们伤不到你。” 说完,无视司华悦要吃人一样的表情,顾颐回身对他身后的警员说:“先将地上的人拷回去审讯。” 吩咐完,他这才重新看向司华悦。 一个多月前在咖啡厅偶遇,事后他听说当天被司华悦打的居然是李市长的亲侄子。 就因为李市长的侄子说了句:你胸挺大,过几遍手了? 是该打! 看着满地的“尸体”,再看看司华悦那一身堪堪遮羞的衣服和光着的脚丫子,就知道,人都是她打的。 十年了,这死性不改的女人,难不成牢饭没吃够? 上次打人,就算遇见了,他也完全可以不用去管,毕竟没人报警,又没有造成很严重的伤亡后果。 再说了,就算管,那不是还有片警呢吗?轮不到他出面。 可这次就不行了,这是什么地方呀?重症监护室啊,后果严重着呢。 尽管他不是大昀市的警察,可既然被他遇见了,他不能坐视不理,怎么说也是老相识了。 他回身对随他一同前来的警察耳语了番,然后这才将视线移向他此行的真正目标化。 十年不曾离开过单窭屯,这次能将这个人引出来,并困在医院不得离开的,居然是司华悦,顾颐不禁有些佩服眼前这个衣衫不整的女人。 地上的七具“尸体”说什么也不肯起身,大昀市出警的警员废了好一番力气才将他们一个个拉起来并拷上。 七个人没一个敢去看司华悦的,经过司华悦身旁时,就跟商量好了似的,全体闭眼。 躲在不远处看热闹的医护和保安都忍俊不禁。 化被顾颐随行的警察带走了,经过司华悦身旁时,他低声说了句:“我弟的医药费我承担得起。” 毕竟是院方报警了的,大昀市出警的警察尽管给顾颐面子,可也不能枉顾法律,对肇事的司华悦不管不顾吧。 来到司华悦身旁,那警察有些为难,这特么谁敢碰啊,他们受够了那句“警察耍流氓啊”的话。 就在这时,随着一阵脚步声响,一个高个子男人怀抱衣服,向他们这边疾奔而来。 第十九章 我的工作就是伺候女人 “顾颐?” “边杰?你怎么跑大昀来了?” 看到边杰怀里抱着的女装,再甩眼看看司华悦的破衣烂衫,顾颐明悟一笑,侧移了步,说:“动作快点,她还要随警方回去录口供。” “哦。”此刻边杰顾不得那么多,在走廊另一头他就看到衣不蔽体的司华悦了。 虽然没看到之前惨烈的现场,但从地面和墙壁的血迹来看,这里曾经历过一场血战。 来前他没想到事态会如此严重,更没想到自己买给她的衣服这么不实用,早知这样就给她买一身运动装了。 把怀里抱着的衣服递给司华悦,他快速将自己身上的衬衫脱下,仅穿着里面的背心,然后弯腰将衬衫绑到司华悦的腰间,遮住她里面破烂的裙子。 接着,他将那套裙的上衣递给司华悦。“先这样套上。” “有没有哪里受伤?”发现司华悦身上有血迹,他眸底闪过一丝不安。 边杰的一系列举动让司华悦红了眼眶,长这么大,除了父兄,这是她第一次被一个男人如此重视和呵护。 她鼻子抽了抽,像个乖巧的小猫遇见了主人,“没有,这都是他们的血迸在我身上。” “没受伤就好。”边杰轻吐了口气,然后假意帮司华悦整理衣服,附在她耳边小声叮嘱。 “别怕,大昀市我有几个熟识的朋友,回头有什么事,我请他们帮帮忙,你尽管随警察去录口供,在回答警察问话时,一定要先思考清楚再说,千万不要意气用事。” 司华悦眼睛慢慢变得湿润,低低地嗯了声。 见司华悦还赤着脚,而先前他给她买的那双高跟鞋,其中一只的鞋跟没了。 “那个,警察同志,能不能稍微等一下,我给她去买双鞋子。”边杰用商量的口吻问一旁等候着的警察。 “穿我的这双吧,这是我上下班换穿的。”一个年轻的小护士手里提着双鞋子走过来,冲边杰羞赧地笑了笑,“边主任。” 边杰愣了下,显然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他尴尬地抿了抿唇,接过鞋子,“谢谢。” 鞋子尺码有些小,不过好在是凉拖,趿着也能穿。 “好了,走吧。”那警察等得有些不耐,其他人都走了,就剩下他在这儿看这对人撒狗粮。 司华悦将手机递给边杰,“我妈要打电话来,你想办法撒个谎,千万不要让她知道我这边的情况。” “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边杰收好手机,想随司华悦一起走,胳膊却被人拉住。 回头一看,是顾颐,“你干嘛拉着我?” 待司华悦和那警察走远些,顾颐沉声问:“你跟那女人是什么关系?” 甩开顾颐的手,边杰有些不耐地回:“朋友关系。” “朋友?”顾颐呵呵一笑,“我看你们俩的关系可不像是普通朋友那么简单。那你了解她吗?” 边杰怔忪片刻,是啊,他对她的了解仅来源于介绍人:司华悦,29岁,未婚,现任司致集团采购部经理,收入高,人品好,样貌好,身材好各种好。 他从未问过她的个人问题,因为他觉得没必要,因为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和感官。 “司俊知道吧?”引边杰往电梯口走,顾颐接着问。 “当然知道,”边杰突然有些明白顾颐要说什么了,他停下脚步等待顾颐的回答。 果然,“司俊就是她爸,司华诚是她哥,褚美琴是她妈。我们奉舜市最厉害也是最有名的三个人,都是她的至亲。” 奉舜市的人或许有不知道市长是谁的,但没人不知道司俊是谁,司致集团在每天中央新闻开播前一秒钟的广告,在全国上下家喻户晓。 之前见司华悦姓司,又是在司致集团上班,他只以为司华悦与司致集团的老总有些亲戚关系,不然的话,没法解释一个连大学都没毕业的人会混到司致集团经理的位置。 如果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褚美琴给司华悦镀的金,他会起码他不会同意跟她相亲这是肯定的。 见边杰呆愣在原地,顾颐拉了他一把,接着道:“还有更劲爆的你不知道的呢。” 看了眼前面准备进入电梯的司华悦,顾颐续道:“你不认识她,那是因为她三个月前才出狱。” “因为什么事?”边杰问,回给司华悦一个微笑。 “故意伤害致死罪,当时判了无期,在里面待了十年。”顾颐的神情复杂,深邃的目光有些恍惚,他依稀记得那个雨夜。 “哦,”边杰轻浅一笑,回头问顾颐:“认识你也不是一年两年了,怎么以前不知道你这么喜欢八卦?” “诶,你!”边杰的话让顾颐有些气恼,“你这家伙,我是为了你好,不要引狼入室,这样的女人不是什么男人都能伺候得了的!” 边杰丢下他独自向前走去,“你可能忘记了,我的工作就是伺候女人!” 说完,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身问:“她的案子你负责吗?” “我又不是大昀市的警察,不负责。”边杰的态度让顾颐很不解。 “那你来这儿干嘛?”顾颐的态度也让边杰很不解。 “凑热闹!”顾颐没好气地回答。 “那行,你慢慢热闹着,我得赶紧去给她买身行头,那身衣服不适合打架。”说完,边杰头也不回地走向电梯。 顾颐怔立原地,眸色沉沉地看着边杰的背影,喃喃自语了句:“希望你不是冲她的样貌去的。” 说完,他掉转身,走向另一部电梯,直达顶楼的监控室。 这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司华悦刚到辖区派出所没两分钟,外面进来两个持枪特警和两名身穿便服的男人。 紧接着,那两个便服男人走到司华悦身旁,也不言语,直接给她戴上手铐。 “跟我们走。”说完,他们让出一条路,等着司华悦先行。 司华悦想发火,想反抗,可看了眼特警手里的枪,小命要紧。 坐上警车,一路警笛开路,她被带到了大昀市公安局刑警队。 眼前这一幕仿佛是在复历十年前的场景,让她有种倒带的熟悉感。 审讯她的一共三个人,一个男警察,一个女警察,还有一个负责记录的书记员。 “我们是大昀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民警,”男警察挂着张冰山脸,声音也冷至零下。 扫了眼他出示的警员证,那上面的照片居然带着一丝笑,司华悦都怀疑这人的冷脸是在撑场面。 “现在依法对你进行询问,你应当” 这套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套词,让司华悦有些犯困,直到对方大声呵斥了句,“姓名,不许睡!” 这该死的程序,司华悦在心里恨声骂了句,懒懒地回:“司华悦。” “年龄。” “29岁。” 一阵敲门声响,打断了繁冗的询问。 那个男警察从门上面的小玻璃窗看清外面敲门的人后,赶忙起身走过去。 在门微敞一线时,司华悦瞥见来者的侧影,个子很高,身材很好,没看清脸,衣服有些熟悉,混沌的脑袋想不起来在哪见过。 过了好一会儿那个男警察才进来,态度比先前好了很多。 他先是给司华悦将手铐打开,然后才绕回审讯桌后坐下。 再开口询问,问的都是一些跟打斗有关的问题,比如是谁先动的手,谁手里握着匕首等等。 看笔录,捺手印,走人。 将身后警察说的:有新的情况我们还会传唤你的。当成耳旁风。 开门,第一眼见到边杰,司华悦心下一阵感动,快步走过去。 “饿不饿?”边杰问。 “饿。”能不饿吗?先前吃的烧烤全吐光了。 司华悦昂头看着他,在他的眼里她看到了满满的宠溺和关心。 第二十章 我们恋爱吧 天有些蒙蒙亮,公安大院里的车不多,靠近大门口的位置停着辆出租车。 计价器开着,司机睡了。 “你的车呢?”见边杰将自己引向出租车,司华悦问。 “送去洗了,得天亮以后才能去提。”边杰没说洗车的原因,但司华悦依稀记得,她吐脏了他的车。 司华悦坐进后座,边杰坐到副驾。 司机惊醒,从后视镜看了眼司华悦,愣了下,揉了揉眼,再看一眼,这才一脸谨慎地转向问边杰:“小哥儿,去哪儿?” “麻烦师傅给找家24小时营业的饭店,我们去吃点东西。”边杰回。 “好咧。” 司机将他们拉到一家全国连锁的快餐店。 凌晨四点,店里的人不多,分散坐在各处,多是一些过完夜生活的年轻男女。 司华悦的到来引来店里所有人的关注,不是她怪异的着装,而是她身上和脸上的血迹。 “你先点,随便点,我啥都吃,我先去趟洗手间。”司华悦对边杰说。 “去吧。”边杰走向点餐台。 在洗手间里,司华悦将里面的那件上衣脱下,随手丢进垃圾桶,仅穿着一件外套看起来还算正常些。 只是腰间围着边杰的衬衫,瞅着有些不伦不类的。 用洗手液将脸、脖颈和手臂上干涸的血迹洗去,再看镜子里的人,好多了。 从洗手间出来,远远的,她见到边杰正在向洗手间的方向张望,冲她晃了下手机。 四点,会是谁的电话? 带着疑问快步走到桌边坐下,接过手机一看,一组座机号码,区号是大昀市,再看尾号,110。 “喂!”司华悦的声音透着不耐。 “司华悦?”一个陌生而又刻板的男人的声音。 “是我。” “你现在过来市局刑警队一趟,有人举报你打伤了人。”那人说。 “先前不是都说明白了吗?是那七个人先动的手,怎么又有人举报,没完了?”司华悦的大嗓门引来店里人的侧目。 “司华悦!让你过来配合调查你哪儿那么多废话?赶紧过来,别等着我们通知家属,或者给你定位抓捕你,这次的事不小,速度来!”换了个声音,有些耳熟。 “你谁?”司华悦没好气地问。 “顾颐。” 司华悦咬牙切齿地将手机从耳边拿下,瞪着手机屏幕,一副要吃人的模样,冲话筒的位置大吼了声:“我在外面吃饭,等我填饱肚子的!” 说完,直接将电话挂断。 饭菜已经陆续端上来,边杰将蟹粉小笼推向司华悦,问:“怎么回事?怎么又让你过去问话?” “我哪知道。”司华悦捧着面前的奶茶喝了口,猛然想起明来,“糟了!” “怎么了?”边杰手下的动作一滞。 “昨天下午我在单窭屯打伤了一个人,现在那人躺在重症监护室。”司华悦说。 “谁先动的手?”有了七个人的经验,边杰自然先想到这个问题。 “那个人先动的手,他想杀我。”司华悦回。 “行,你赶紧先吃饭,吃完了去刑警队看看,如果真严重到要拘留人的程度,我这边给你找个律师提前介入,放心,不会有事。”边杰劝慰。 看着面前的边杰,司华悦莫名一阵心安。 夹起一个包子送进嘴里,一边嚼,一边对边杰说:“如果这次我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我们恋爱吧?” 边杰正在低头喝豆浆,闻言呛咳了下,抬头看向司华悦漆黑的眼睛,还有凝在脸上的那抹有些害羞的笑容,良久,“好。” 司华悦笑容瞬间放大,拍拍胸口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同意。” “为什么不同意?你条件这么好。”边杰有条不紊地用餐,动作斯斯,明显是受过良好教育。 “因为我们俩是通过相亲认识的,你说你不喜欢以这种方式开启的恋爱。”司华悦的吃相很平民。 “谁说我们是相亲认识的,我们早就是微信好友了不是吗?” “对呀,还真是,”司华悦赧颜一笑,“不瞒你说,我还从来没谈过恋爱。” “怎么?以前没有男孩子追求过你?”边杰闲聊似的问,却在留心听司华悦的回答。 “有,很多,但我那时候的心思不在恋爱上,唉,别提了,都是老黄历了。” 司华悦将吃完的笼屉推至一边,将馄饨碗拖到面前,嘘嘘地吹着热气。 先前在医院走廊,她进电梯前,瞥见顾颐在跟边杰鬼祟说话,看他们的神情应该是早就认识。 她怀疑顾颐已经将她的黑历史告诉边杰了,之所以提出谈恋爱,她就是想试探下。 可现在看来,边杰要么不在乎她的过去,要么是她多疑了,顾颐压根就没对他讲。 有了恋爱的话题,打伤人的事变得不那么重要了。两人间的气氛也变得轻松和微妙。 吃饱喝足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搭辆出租车,边杰陪同司华悦再次来到刑警队。 “我就在走廊这儿等着你,真要出不来,需要请律师的话,你就像刚才在饭店里那样,使劲喊一嗓子,我就知道了。” 为了减轻司华悦的心理负担,边杰故意将语气放轻,实则他自己心里很紧张,替司华悦。 作为医生,他太清楚什么样的伤才会被转入重症监护室,而且并不是每一个重症监护室里的人都能活着出来。 “好,”司华悦目光在边杰脸上移动,越发觉得这男人长得好看。 再次将手机递给边杰,“喏,我的手机干脆由你来保管吧。” 接手机的时候,想起顾颐先前说的话“你不认识她,那是因为她三个月前才出狱。” 边杰神情有些怅然,顺势握住司华悦的手,轻轻地拍了拍,紧盯着她长睫下明亮的眼睛,“一定要出来,我等着你。” 司华悦嘴角虽然在慢慢上扬,但眼角却有丝丝湿意沁出,“好。” 身后传来一声咳嗽,二人像触电般松开握在一起的手。 顾颐冷着一张脸,因他们的姗姗来迟而有些不满,沉眉道:“怎么才来?赶紧进来吧!” 边杰朝司华悦温然一笑,轻声说:“去吧,你不出来,我不走。” 司华悦心中一热,重重地点点头,毅然转身,向顾颐走去。 这次负责审讯的是顾颐和大昀市公安局刑警队副大队长,一个中年冷脸的男人。 跳过审讯的前缀套路,顾颐直奔主题,“昨天下午四点到五点之间,你在哪?” 虽然因熬夜声音有些沙哑,但不得不承认,顾颐的嗓音带着一种非常有质感的磁性,比记忆中的那个愣愣的小警察的声音好听多了。 “在单窭屯,跟那边一个叫明的小地痞打了一架,他先动的手,想杀我,我就把他打进了ICU。” 果然是这件事,司华悦也不跟他拐弯抹角,直率地回答。 坦白从宽嘛,来吧,咱从实招! 一旁的小书记员低头在忍笑。 顾颐看着司华悦一副大无畏的样子,眼睛眯了眯,眉间如覆霜雪。“因为什么事动的手?” “因为他要抢劫我的钱,还想把我卖给一老头陪夜,他先是打伤了我的司机朋友,然后冲我踢出一腿,他应该是学过散打或者跆拳道什么的,反正那腿的力度绝不是普通人能承受得了的。” “我这是正当防卫!不然ICU里躺着的人就是我!” 司华悦强调,别以为我还跟十年前那样不懂法。 第二十一章 待命 “你认识袁石开吗?”顾颐转移话题。 “昨天下午才认识的,一个手残货,我狱友的前爸。”司华悦说。 一旁的小书记又抿唇笑,听说过前妻,前夫,头一回听说还有前爸。 “你去单窭屯做什么?” “帮我狱友探亲。”司华悦看似大大咧咧地回答,实则她很小心,该讲的不该讲的,她都清楚,跟袁禾通电话这段就绝不能讲。 “你说的狱友是谁?” “袁石开的小女儿,袁禾。” 顾颐和中年刑警对视了眼,然后中年刑警接过话头问:“你认识化吗?” “算不上认不认识的,”司华悦感觉真正的审问开始了,她也变得谨慎起来,“昨晚才见过,在重症监护室走廊。” “你为什么去重症监护室?”中年刑警继续问。 “去看看明死了没有,没死的话,给他去报销医药费呀,毕竟是我给打进去的。”司华悦半真半假地说。 “在警察去之前,你跟化都说了什么?” 顾颐接着中年刑警的话补充了句,“在回答这个问题之前,你先想一下每一个细节。” 司华悦正了正身子,拧眉想了想,细节? 若说有细节的话,不在她跟化说过什么,而在眼神和感觉,到现在她也没想起来到底何时何地见过那个人。 但对方的眼神明显对她有仇恨,这仇恨或许是来源于她重创了他的弟弟,也有可能是多年累积而来。 “我统共跟他只说了四句话。”司华悦经过好一番回忆,才将自己和化说过的话想起来。 她揣摩了番措辞道:“第一句话问他是不是明的哥哥,他没回答;” “第二句话问他是不是把我朋友给抓走了,他说可能是;” “第三句话是要挟他不许欺负我朋友,他没吱声;” “第四句话是告诉他,明的伤是个意外,我会承担所有医疗费。这句话一直到他被你们带走时才对我说,不需要,他自己承担。” “你说的朋友是谁?”顾颐问。 “也是刚认识的,绰号梁针眼子,是单窭屯的片医,具体叫什么名字我没问。” 听到这儿,顾颐和中年刑警再次对视了眼。 “就这些?”中年刑警问。 “哦,还有,在他手下那几个草包动手前,他喊了声住手,可惜那七个蠢货没一个听的。” “他有没有作出什么特别的举动,比如派手下的人先行离开;再或者,他有没有接打过电话,或者用手机发信息之类的?” 司华悦开始怀疑他们喊她来并非是因重伤明的事,倒像是化犯了什么事,想从她这里寻找线索。 “有没有指派人先离开这个我没见到,跟人通话,也没有,但他的手机却一直在响,他始终没接。” 习武人的耳力较常人要灵敏,化的手机一直在振动那会儿,司华悦还觉得奇怪过。 “在你们的人到达医院之前,他使用过手机,但不像是发信息,倒像是关机,因为在那之后,他的手机再没响过。” 用脑过度,让司华悦有些犯困,她伸了个懒腰,问:“你们叫我来,到底是为什么事?如果是打伤明的事,我都承认了,该打该罚赶紧的,我困了。” 顾颐拍了下桌子,指着司华悦怒声斥责:“你这什么态度?坐好了!” 司华悦一脸忿忿地瘪了下嘴,挪了挪屁股,将后背倚靠到椅背上,斜睨着顾颐,等他的回答。 “明的事尽管有人举报你,但目前他的家属既没有报警,也没有向法院提起诉讼,加之他眼下还不能做伤情鉴定,所以,这事暂时记录在案。” 说完,顾颐话锋一转,语气锐利地说:“追不追究你的法律责任,还得看化的意思,明的亲人只剩他一个,如果明的事真到了提起公诉的地步,依他目前的伤势而言,你难逃法律制裁,你最好有个思想准备。” 只有化一个亲人?不出意外,明已经傻了,傻子是不懂得追不追究责任的。 现在就看化的了,那如果化在这期间出点什么意外,比如像他弟一样傻了,再或者死了呢? 这话司华悦可不敢说出口,万一真应验了,那她就成了第一嫌疑人。 “行了,你签上字先回去吧,电话保持畅通,随时等候警方的传讯。这期间如果想起了什么,立即向我们汇报,电话就是刚才给你打的那个座机号。再有,这期间你的活动范围最好在奉舜市。” 司华悦嗯嗯嗯地应着,快速浏览了遍审讯笔录,然后签上字捺上手印,起身离开。 这个地方让她犯怵,更让她呼吸不畅。所以,她压根就没去深思顾颐话里那个“最好在奉舜市”的意思。 坐在走廊长椅上的边杰见她安然出来,站起身,目光融融地看着她向他疾步走来。 “可以回去了?”边杰的声音很轻,带着不确定性,扫了眼司华悦身后,见没人跟出来,心下稍安。 “嗯,回去。”司华悦发自内心地笑着说。 边杰如释重负地吐出一口气,回给她一个笑容。 二人并肩往走廊外走,边杰问:“是你说的那个事?” “嗯。”折腾了一晚上没睡觉,司华悦微现倦容。 “怎么处理的?”边杰不放心地接着问,掏出手机递给她。 “让我在奉舜待命。”司华悦拢了下衣襟,接过手机。 “没人再给我打电话吧?”她随口一问。 “电话倒没有,有一个信息,我没看。”边杰回。 闻言,司华悦翻看了下,居然是司华诚的,心算了下,那边现在应该是夜里十一点多。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去了大昀市公安局? 看到司华诚的这句话,司华悦第一反应就是他哥给她的手机定位了。 没什么事了,你怎么知道我在公安局? 司华悦发回一条消息,知道她哥一时半会儿也不会回,发完就放下手机,问一旁的边杰:“我们现在去哪?” “回酒店换洗下,然后补一觉。”边杰冲迎面驶来的出租车招了下手。 “睡完了呢?”司华悦笑意盈盈地问。 “警察不是让你在奉舜待命吗?睡完了,自然是回去呀。”边杰一边说,一边非常绅士地给司华悦打开后车门。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不想回去那么早。”坐上车,司华悦声音软软的对副驾里的边杰说。 扭头,迎上司华悦一脸讨好的笑,边杰面色微动,遂点头道:“好,不过” “不过什么?”司华悦趴到边杰的椅背后,殷殷地问。 “不过我只能在这儿再待一天,明天上午我有一台手术,今晚必须得赶回去。”边杰挪动了下身体说。 司华悦有些小失望,但依然笑着道:“行,既然这样,那今晚我和你一起返回。” 第二十二章 我在意的是你这个人 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二人一身狼狈地返回,惹来酒店众多员工的侧目。 洗漱完已经是早上七点了,看了眼手机,司华诚没回信息,估计是睡下了。 试着打了遍梁针眼子的电话,还是关机,虽着急,却也不知该上哪儿去寻人。 倦意横生,司华悦索性将电话设置成免打扰,倒头便睡。 而边杰这边洗漱完却毫无睡意。 昨晚来得匆忙,加之来前也没想过会在这里过夜,所以,他一件换洗衣服也没带。 翻开手机同城购物网,给他和司华悦各买了一身,吸取之前的教训,给司华悦买的是运动装,加付手续费,让人一个小时内送达。 等待的过程中,他拿着手机,几番斟酌之后,给顾颐发了条信息。 顾颐,我知道司华悦的案子是你在负责,我懂医,你懂法,你有事找我,我自然全力以赴帮你。 现在我求你,不求你做违心违法的事,只求你在不违背这二者之外,替司华悦,也当是替我张着神,尽你所能免除司华悦的责罚。 信息发出去后,想了想,他又补充了一条:女孩子的青春宝贵,她才出来三个月,我不希望她再折进去,我希望她好好的,拜托了。 等了约莫一刻钟,顾颐才回了条信息:还不承认她是你女朋友?行啊你。 虽然只有这么一句调侃意味浓厚的话,但凭他对顾颐的了解,他这是答应了。 心情瞬间放松下来,脑子里不禁联想起司华悦今晨对他说的话:“如果这次我能安然无恙地回来,我们恋爱吧?” 唇角牵起一抹微笑,他无意识地点开司华悦的朋友圈,再次看到那张戴着眼镜的照片时,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神思变得恍惚。 鬼使神差的,他重新点开同城购物,翻找到一家眼镜店,找到一款熟悉的眼镜,下单。 敲门声响,他买的衣服来了。 内线通知前台需要加急洗衣服务,服务生取走衣服再送来,刚好与送眼镜的速递员前后脚抵达。 将司华悦醉酒前穿的那身洗好了的衣服和刚买的这身一起叠放好,然后郑重地把眼镜放到衣服上。 穿戴好出门,搭车去洗车行提车,回来的路上接到司华悦的电话。 “你在哪儿?我刚去敲你的门,服务生说你出去了。”慵懒的声音显示她刚醒。 “我出来提车,”边杰问:“你怎么不多睡会儿?” “唔不想睡了,”司华悦喝了口水,接着道:“你能不能给我去买个米妮,要大个的,最好能有一米五到一米六那么高的。” “好,”边杰不禁莞尔,都多大的人了,居然还喜欢这些东西。 “记着是米妮不是米奇,”想到唐晓婉的嘱托,司华悦强调了遍,“还有,能买身衣服回来么?” “已经买好了放在我房间里,等下我回去给你送过去。” “嗯,那你快点回来,我怕我妈给我打电话。”司华悦说:“回来的时候,米妮就放你车里,不用拿上来。” “好。”挂断电话,边杰打开导航。 按照司华悦的要求,他在一家迪士尼砖麦店,买了一个超大个的米妮,废了好一番力气才把“张牙舞爪”的米妮塞进后座。 回到酒店,边杰先回了趟自己的房间,端着给司华悦买的衣服和眼镜,敲开她的房门。 司华悦穿着睡衣,顶着一个鸡窝头,乐哈哈地接过衣服,见上面放着一个精致的盒子,问:“这是什么?” 边杰随她一起进入房间,反手关上门,说:“眼镜。” “为什么给我买眼镜?”司华悦不解,“我眼睛又不近视。” 边杰愣了下,须臾,像是自语般说了句:“你戴眼镜好看,这是防紫外线的平光镜。” 司华悦取出眼镜戴上,进更衣室照了下镜子,发现确如边杰所言,感觉整个人变得静了许多,就是这乱蓬蓬的头发实在难看了些。 从洗手间出来,她用十指胡乱划拉下头发,“咋样?” “把头发留起来吧。”边杰柔声建议,眼睛紧盯着司华悦的脸。 “行,我也想试试留长发是啥样。”司华悦垂下眼,边杰的目光非常直接,让她有些羞涩,“从我记事起,我就一直都是短发,从没留过长发。” 既然你喜欢,那我就为你留起来。这个想法刚跳出来,她便惊觉到自己的变化。 “你有电话。”司华悦手机的免打扰没关闭,边杰余光瞥见手机屏幕亮了,担心又是公安那边找她,赶忙看过去,发现上面显示的是“电水壶老母”。 摘下眼镜,司华悦拿起手机,“我妈。” 边杰忍不住笑了笑,居然给自己妈起名叫电水壶。 “妈,一大早打电话干嘛?”问完司华悦觉得不对,看了眼时间,已经快中午了。 “一大早?别告诉我你才起床。”褚美琴的反应较常人快。 “你厉害,猜对了,啥事,快说,我马上要出去。”用脚后跟也能猜出老母来电的目的,司华悦催促。 “你”褚美琴想发作,强忍了下去,“边杰跟你在一起吗?”她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的女儿自己清楚,卡巴一下眼就是一个猴。 “喏,你跟我妈聊吧,我去洗个头。”将手机递给边杰,司华悦揉着蓬乱的头发,径直进入洗手间。 洗完头出来,发现边杰已经通完电话。 这次倒挺快,估计在公司没那么多时间闲扯。 “我妈咋说?”司华悦问。 “她以为我们俩昨晚在一起。”想起褚美琴刚才在电话里说的话,边杰有些局促,觉得自己被这娘俩给带偏了。 “我们俩昨晚就是在一起呀。”司华悦说完觉着不对,尴尬一笑,暗自嘀咕了句:“她这会儿该满意了。” “你不去房间睡一觉么?”为了缓解尴尬气氛,司华悦转移话题。 “不睡了,我不大习惯白天睡觉。”边杰说。 “那你能不能带我去趟单窭屯,我昨天答应那边的一个小女孩送她米妮,我不想失信于人。” 司华悦还是放心不下梁针眼子,她想在离开大昀前,去单窭屯看看。实在不行,让那边的人帮忙给找找。 如果还是找不到,那便只能报警。 “好,我们先下去吃点东西再去。”边杰建议。 “嗯,也行。”司华悦翻看了下那堆衣服,拿起边杰给她新买的运动服,往更衣室走。 走到门口,她脚步顿了下,回身问:“你怎么认识顾颐的?” 边杰将她翻乱的衣服重新叠好,回了句:“发小。” “哦。”司华悦本以为他们俩是工作中认识的普通朋友,没想到竟是深厚的年华友谊。 “那顾颐有没有告诉你,我跟他十年前就认识了?”司华悦一边换衣服,一边冲外面问。 “说了。”边杰如实回答。 良久不见司华悦再出声,边杰纳闷地看向更衣室,司华悦穿着他新买的运动服出来,单臂撑在门边看向边杰。 司华悦目光突然变得深邃,让边杰感觉到一丝陌生和不适。 “还记得今天早上我跟你说的话吗?”问出这句话,司华悦紧盯着边杰,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和动作。 边杰愣了下,旋即明白她的意思,“记得。” “那现在还作数吗?” “当然。” “你是不在乎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司华悦不相信顾颐仅把她的黑历史告诉了边杰,她的家庭背景应该也一并讲给他听了。 沉吟片刻,边杰起身缓步走向司华悦,将她搭在门边的胳膊放下来,摆正她的身体,凝视着她的眼睛。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福分,我在意的是你这个人,无关其他。” 第二十三章 随地大小便 再次出现在人前,边杰牵着司华悦的手,非常自然,自然得好像他们本就该如此。 恋爱中的司华悦变得像只呆鹅,习惯大步距走路的她,几次险些踩到边杰的脚后跟。 即将走到电梯口时,她哭笑不得地发现,为了顺应边杰的步伐,她竟然变成了顺撇子。 叮 电梯门开,马达随众而出。 看到司华悦,他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倒是反复看了好几眼司华悦和边杰对握的手。 “你怎”司华悦本想问,你怎么来这个楼层了,想到司华诚,她旋即改口问:“有事?” 边杰没见过马达,见司华悦跟他认识,便礼貌地冲马达微颔首笑了笑。 马达腮肌抽了抽,没笑出来,索性不再看边杰,转向司华悦问:“司大小姐,司老板让我们带那娘俩离开这儿,你什么时候走?需要我们等你吗?” “我这边还有些事情没处理完,你们先走吧。”司华悦不打算问他准备把人带哪儿去,司华诚又不是袁石开,肯定不会把那娘俩给卖了。 但考虑着人是她从单窭屯带出来的,分开前,有必要道个别。“你带我上去一趟。”司华悦对马达说。 十八楼不是谁都能上的,需要刷房卡,电梯才肯干活。 随马达来到十八楼,司华悦发现,他们昨晚居然单独给刘笑语娘俩又开了间房。 这待遇,司华悦忍不住咂舌,就冲这,司华诚要说跟袁禾之间清白无事,傻子都不待信的。 敲了敲门,等了好一会儿刘笑语才一头汗地打开门,随着门开,一股子浓重的屎臭味从房内涌出,让人泫然欲呕。 “诶,小司,你来了,快,先进来坐,我这” 刘笑语手里拿着卷散开的卫生纸,身上还穿着昨天那一身,裸露在外的肌肤上的齿痕仍清晰可辨。 与身后的总统套,感觉像是一个孩童在国画上的涂鸦,要多不和谐就有多不和谐。 看了眼跟在司华悦身后的马达和边杰,尤其是捂着鼻子的马达,她一时间窘迫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隔壁房间的马哈听到动静,手里拿着袋薯片,喀吧喀吧地嚼着,将门拉开一条缝隙,探出个脑袋,抽了抽鼻子问:“啥味儿啊这么臭?” “你先跟马达去那边等会儿,我进去看看,很快就出来。”司华悦对边杰说。 “好,”边杰松开握着司华悦的手,看着她进去,这才随马达走向隔壁。 “怎么了这么臭?” 进去后,司华悦单手在鼻下扇着风,快步走到窗前,将所有可开的窗户全部打开,并按下所有换气扇的按钮。 刘笑语看了眼卧室方向,既不安又愧疚地说:“早上我太困,眯了会儿,结果醒来一看,木木把大便拉在了床边。” “这孩子拉的大便很干,估计是好几天没拉了,才会才会这么臭。” 在五星级酒店的总统套里随地大小便,能说这是土鳖的行为吗?恐怕未必。 “她人呢?”司华悦脸色沉了沉,四下看了眼,没人。 “我给她泡在浴池里,”刘笑语说着,引司华悦往洗手间走。 “幸亏昨晚来的时候,服务员手把手地教给我洗手间里的那些先进设备的使用方法,不然可真麻烦了。” 洗手间特别大,里面有一个能容纳五六人洗澡的浴池,袁木光着身子倚靠在池边玩水。 “木木,昨天的那个小姐姐来了,你怎么也不叫人?” 司华悦感觉刘笑语这句话还不如去跟外面那坨屎说。 再者,她比袁禾还小两岁呢,怎么就成了袁木的小姐姐了? 在司华悦眼里,袁木的外形完全就是一副中年老大妈样,而在刘笑语眼里,袁木也就十几二十岁。 “小司,这儿气味能轻些,你先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清理了那些大便。”刘笑语说完就走了出去。 司华悦本想告诉她,可以喊外面的服务生来清理的,可看了眼背对着她的袁木,她张了张嘴后没做声,由着刘笑语去当清洁工。 水池里的水很清,走到袁木身后,自上而下看,愈发觉得她瘦得脱形,感觉那对大汉堡跟粘在身上的假体一样,特别突兀。 不得不说,她们娘仨的汉堡比一般女人都要大,可见刘笑语的基因很强大。 袁木的头发很长,脖颈以下的发在水中铺散开,像墨色的海草。 昨晚应该刚洗过,比初见时顺滑许多,能看出发质很好。 蹲下身,看着她与袁禾相似的侧脸,离监三个多月了,司华悦发现自己竟有些想念袁禾以及那些狱友了。 那时候的朋友真多,虽没有自由,但有友情相伴的她是快乐的。 人是群体动物,若没有同伴,纵有自由又如何?可见朋友跟自由一样重要。 “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为难之处,但在别人面前装傻也就罢了,为什么要欺骗自己的妈?还要这么折腾她?你良心过得去吗?” 心里不痛快,语气自然也就不善。 袁木扯过一缕头发,往手指上缠啊绕,开始低吟浅唱一些辨不清调的歌,看情形压根就不打算回答司华悦的问题。 司华悦不是一个有耐心的人,别说眼前这人是在装傻,就算是真傻,她也没那份爱心和耐心去哄她、逗她。 刚才在门外,她完全可以跟刘笑语道别。 之所以进来,就是想来确认下袁木精神病的真伪,顺便来敲打下她,让她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跟她妈一样被亲情蒙蔽了眼睛。 听外面有说话声,应该是服务生进来了,司华悦站起身往外走。 手刚放到门把手上,身后传来袁木的询问声,“你是司华诚的亲妹妹么?” 司华悦没想到袁木的嗓音竟这般好听,纯净无瑕得仿似拂过绿茵湖畔的风。可惜这把嗓子了。 司华悦更没想到袁木居然也认识她哥。 不知为何,司华诚的名字从这个女人嘴里说出来,让司华悦没来由地感到一阵恶寒。 精神有问题的人不可怕,可怕的是心理有问题的人。 司华悦从不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从鼻孔里喷出一声冷哼,司华悦根本不屑回答她,径直拉开门,走出去。 水纹一漾,池里的女人缓慢地扭过头,看向合上的门,眼神闪过一丝冷冽,仅一瞬便隐了下去。 回转身,继续哼着小调,细听能分辨出,是九十年代红极一时的雨一直下。 当唱到那句“为何当初那么傻,还一心想要嫁给他”时,她像疯了般用双手猛击水面。 有服务生帮忙,那坨屎很快就被清理出去了。 服务生给房间里喷洒了酒精,能稍稍将屎臭味压下去一些。 “刘阿姨,赶紧收拾收拾退房走吧,这屋没法待人了。”司华悦可不管刘笑语尴不尴尬,直接催促她。 “小司,”谁知,刘笑语既不收拾东西,也不去管洗手间里的袁木,而是拉着司华悦的手来到客房,坐到沙发上。 “怎么了刘阿姨?”司华悦直觉刘笑语知道了什么。 “昨天阿姨的所有心思都在木木身上,加上一直有旁人在场,我也就没问。”刘笑语的视线紧盯着司华悦的脸,“你是不是还有个哥哥,叫司华诚?” 开场白很直白。 “我虽然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我也清楚能住上这么豪华的房间的人,肯定很有钱。” “昨天你说你姓司,当时我脑子还打了个突,可又一想,姓司的人家怎么可能让儿女进了监狱,成了小禾的狱友,后来你跟你哥通电话” 像是想到了什么,刘笑语吞咽下唾沫,缓了好一会儿才接着道:“去年我卖了房子,托了好几个所谓的私家侦探都没能找到木木。结果,你们兄妹一出面,就把木木给找到了。” “我该猜到你们的身份的” 笃笃 敲门声响,打断了刘笑语的讲述。 第二十四章 女侠回来了 来敲门的是马哈,嘴角还沾着薯片碎屑,敲完门,他直接退到走廊对面,背抵墙壁捂着鼻子等门开。 起身开门前,司华悦对刘笑语说:“您猜得没错,司华诚就是我哥,把袁木带到这里来的那两个人是我哥的员工。” 说完,她徒劳无功地环视了圈房间的墙壁和边角位置,这才去开门。 司华悦很想知道她老哥跟袁禾到底有什么渊源,在她印象里,司华诚可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更不是一个见了乞丐就施舍的大善人。 能不惜动用暗助理出面处理这件事,可见他对刘笑语一家有多重视。 可这种有可能会牵扯到个人隐私的事,她尽管非常好奇,却也只想从当事人嘴里听到答案司华诚或袁禾,而非刘笑语和袁木。 所以,面对知情者刘笑语,司华悦只字不提话题外的任何问题。 “怎么了?”打开门,看着恨不能挤进墙壁里躲避臭味的马哈,司华悦嘴角的笑意怎么样都忍不住。 “司大小姐,你赶紧问问里面那娘俩,好了没有,这里的住宿费可不低,她们俩是打算今晚再住一晚吗?怎么磨蹭起来没完没了的?” 说完,他抽了抽鼻子,又补上一句:“好好个酒店被她俩给整成了公厕!咱这指不定要赔多少钱出去呢。” 倒是个会过日子的。 “小哥儿,不好意思,能再让给我半个小时吗?”不等司华悦说话,房间里的刘笑语不安地接腔。 “行行行,说好了半个小时哈,你要再多拖延一秒钟,我就通知袁石开来接人!”说完,马哈像避瘟般一溜烟跑回隔壁房间。 他这一通威胁,可把刘笑语给吓坏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跑向洗手间,连跟司华悦打招呼都忘记了。 酒店餐厅在二楼,西餐比较多,而司华悦不喜欢用刀叉,和边杰俩点了两份炒面和几样应季的小菜。 监狱里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里面的人吃饭都特别快。 十年的牢狱生活,练就了司华悦的胃容量和食速,吃完炒面她感觉刚垫了个底,就又点了两碗馄饨。 “吃饭太快对胃不好。”边杰的面条刚吃了一半多,司华悦面前已经摞了三个吃空的碗。 用餐巾擦了擦嘴角,司华悦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习惯了。” 十年的习惯绝非朝夕可改,更何况,这三个月以来,她多数都是一个人在家吃饭,无需顾及别人的感受,习惯自然就根深蒂固了。 由于晚上就得返回奉舜,吃完饭,边杰把房间退了。 结账时恰好见到从电梯里出来的马大哈一行四人。 袁木穿着一身崭新的黑白拼色运动服,看胸前的品牌ogo就知道价格不菲。 不用问也知道这是司华诚的手笔,既然能让马大哈给袁木买新衣服,自然也会吩咐他们给刘笑语买。 可刘笑语依旧穿着来时的旧衣,手里倒是提着一个Braiai新包。昂贵的包提在她手里,像是提着一个菜篮子。 许是被马哈那句话给吓破了胆,等马大哈兄弟二人跟司华悦简短道别以后,刘笑语仅匆匆地说了句“记得给阿姨打电话哈”,就领着袁木离开了。 她这种种行径表示,对司华诚,她是全然信任的,不然连三岁孩童都懂得的“不要跟陌生人走”的道理,她不会不懂。 当然了,也是被袁石开给逼得走投无路了。 自始至终,袁木没有正眼看司华悦,微垂着头,不知在想什么。 司华悦留意到,她放在身侧的两只手的拇指,总是无意识地摩挲两下,应是很喜欢这身新衣服。 去单窭屯的路上途经一家大型超市,在边杰的帮助和提议下,司华悦买了一堆适合送给老人的补品,和一堆小孩吃的零食。 若非后备箱搁不下,司华悦能将超市的食品区搬空。 抵达单窭屯正好十二点,这个时间段多数人都在家里吃饭,也有少数吃完饭出来遛食的人。 有眼尖的见到司华悦,冲屯子里喊了一嗓子,“女侠回来了!” 没一会儿工夫,屯头聚拢了一大帮子人,有昨天亲眼见过司华悦打明的,也有没见过,事后听说的。 大人们都一脸崇拜地看着司华悦,小孩子们都一脸渴望地看着抱在司华悦怀里的大米妮。 边杰被眼前这阵仗吓了一跳,来前,司华悦只是告诉他说,这里就是她重伤明的事发地。 他以为这里的人再见司华悦会躲着走,却没想到屯里的人居然称司华悦为女侠,一个个跟见了救命恩人般热情似火。 礼物见者有份,当然,都是给各家孩子的,大人没有。 唐晓婉家不难打听,他们家在单窭屯的人缘貌似不错,提起唐老爷子没人不晓得。 在屯民的引领下,七拐八拐地来到一栋房门前,院门大敞,能隐约听到里面有烧火做饭的声音,还有一个小女孩唱歌的声音。 小女孩唱的是李白,仔细辨听“要是能重来”后面的音乐伴奏,有些像是Beatbox。 高手在民间这句话一点都不假,这女孩才五岁,居然就有这么深的音乐造诣。 “唐老爷子,女侠来了,还不赶紧出来迎接!” 一路过来,司华悦屁股后的队伍又壮大了不少,也不知谁冲院子喊了声。 歌声戛然而止,唐晓婉先她爷爷一步从院内奔出,她没看到司华悦,因为司华悦被大米妮遮住了脸。 “小姐姐!”聪明的女孩几步冲上前,咯咯笑着跳着脚扒开米妮的胳膊。 “哇喔,我是米妮大人!你是谁呀?”司华悦变声问,并冲她扮了个鬼脸。 “我、我是唐晓婉,”小姑娘不敢置信地昂着头,看着这尊梦寐以求、高不可攀的大米妮,灿若朗星的眼中有泪光闪动,竟似是哭了。 见状,司华悦拦腰将小小人儿抱起来,让她的目光与米妮平视。 呆了呆,唐晓婉小身子一扭,双臂攀住司华悦的脖颈,将脸埋进司华悦的肩头,哽着嗓音再次喊了声:“小姐姐” 唐老爷子身上围着条褐色围裙,手上有点点水渍,虽年近耳顺,稳健的步伐却无半分风霜之气。 甫一出门,见到外面围着一大群人,虽都是熟面孔,也不免有些愕然地眨了眨眼。 “司是小姐姐来了啊,快、快,外面太阳大,进屋,进屋。” 老爷子敦实的面颊上堆起礼节性的笑,退后一步,将院门位置让出来。 正屋三间,无耳房,堂屋即是灶房,另两间屋东间炕屋睡人,西间客房和储藏间通用。 院内东墙根种植着一棵无花果树,硕大的枝干遮蔽住大半个院落的阳光,使夏日的院落凉意幽幽。 屯民虽闲,但不讨嫌,闹哄了三两分钟便也就带着孩子各自散去。 唐老爷子拿了块抹布,将无花果树下的木桌和木板凳来回地擦拭干净。 “快请坐,家里烧了火,待不住人,院里能凉快些。”老人态度恭敬却不卑微。 边杰将手里提着的礼品递给老爷子,几番推让不过,老人这才一叠声地感谢着收下。 倒是唐晓婉,米妮虽摆放到了西屋,她却不逗留,搬个小板凳出来偎依到司华悦的身旁,两只大眼睛眨啊眨地不时打量对面的边杰。 “叔叔,你是小姐姐的男朋友么?” 趁唐老爷子进屋放礼品的间隙,唐晓婉好奇地问。 这辈分排的,司华悦和边杰同时抬头看向对方,目光相触,难掩温馨。 “是。”二人异口同声回答。 虽是一个小孩子在问,但司华悦白皙的脸颊依然感觉有些发烫。 “今天上午有个警察叔叔来我们家,他也跟你的男朋友一样,长得高高的,帅帅的,我听他跟爷爷提到小姐姐了。” 第二十五章 小婉的身世 “哦?”司华悦和边杰对视了眼,他们俩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答案顾颐。 顾颐的身高跟边杰差不多,至于帅么,让司华悦恨上的人,任凭帅如杨戬,她也不会在那人身上看到任何跟帅有关的器官。 “你们来得正好,我儿子本来说好了今天中午回来吃饭,结果临时有病人离不开,害我做了一大锅的面条。” 唐老爷子端着一个大木盘子,盘子里放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和两双筷子。 司华悦和边杰忙站起身,帮着把面条端上桌。 本想说吃过饭了,可见到唐晓婉殷殷的眼神,司华悦嘴唇翕动了下,仅说了句“老爷子您太客气了”。 一旁的边杰在看到面条里的菜时,眼眸一亮,凑到碗边闻了闻,“老爷子,这是山里棍吧?” “是啊,你居然认得,以前吃过?”唐老爷子眉眼舒展笑着问。 “小的时候吃过,这可是好东西。”说着,边杰接过唐晓婉递过来的筷子,探入碗内搅动着,“不过,这个季节该都开花了吧?” “对呀,我这跑了好几个山头,在背阴地儿摘的,向阳地儿可不都开花了么。”说着,唐老爷子又返身进屋。 “这菜学名叫山韭菜,是一味可活血散瘀的中药材。”边杰对司华悦说:“小的时候不爱吃,长大了想吃又很难见到了。” “对,这确实是一味中药材,夏天被蚊虫叮咬,吃这个好。”唐老爷子又端出来两碗面,拉过小板凳,跟唐晓婉一起坐下。 “老爷子,我刚听小婉说上午有个”司华悦执起筷子,话没问完,被唐老爷子轻咳了声打断。 顺着唐老爷子的视线扭头看向敞开的院门,门外是一条青石小路,偶有路过的屯民,冲院子里的唐老爷子和司华悦点头微笑后离开。 “喏,这就是山里棍的花腌的咸菜,就着面条可下饭呢。”唐老爷子坐的位置正对着院门,他将一个盛着咸菜的碟子往边杰和司华悦面前推了推。 “我爷爷做的面条可好吃了,小姐姐你吹凉了再吃,我爸爸说,吃太热的饭不好。”唐晓婉适时接腔。 “老爷子,您儿子是医生?”边杰吸溜着面条问了句。 “唉什么医生呀,也就一赤脚大夫。”唐老爷子脸色沉了沉,似是想起了什么不开心的事。 一旁的唐晓婉脸上露出不赞同的神色,嘟了嘟嘴,最终还是没忍得住,替她爸爸发声:“我爸爸以前可是奉舜市一家大医院里的医生。” “大人说话,小孩子家家的别多嘴!快吃饭!”唐老爷子呵斥了声。 边杰将嘴里的面条咽下,见司华悦在看他,二人眼中同时闪过异色。 在奉舜市医院就职的医生,几乎都是高收入,就算是医院里的保洁员的工资,也不至于让家人住到这样一个破落地儿。 “以前?”边杰问:“那现在在哪家医院上班?” “这”唐老爷子和唐晓婉同时噤了声,显然现在所在的医院差到让人难以启齿。 “都是陈年往事了,先吃饭,吃完饭再唠。”唐老爷子神色黯淡,嘴角的笑意渐渐隐退,不似方才谈论山韭菜时的欢愉。 无花果树的树枝在风中微微悸动,日影在枝叶间摇晃,斑驳错落着照射在树下四人的身上。 无言地吃完一碗面,司华悦这次倒是放慢食速,几乎与在坐的人同时放下碗筷。 收拾好饭桌,唐老爷子泡了壶花茶,给三个大人一人斟上一杯。 唐晓婉进屋抓了把糖果放进衣兜,“小姐姐,你们大人聊天,我出去玩儿了。”跟司华悦打了声招呼,便蹦跳着出了院门。 位置没变,依然是唐老爷子面对着院门。 “我儿子是凭他自己的本事考进的医科大学,然后几经周折,终于在奉舜市砚山肿瘤医院上了班。” 砚山肿瘤医院?边杰面现疑惑,那是一家三甲医院,据他所知,那家医院里的医生都很厉害。 “六年前,因为一场人为陷害的所谓的医疗事故,我儿子被医院辞退。” 伤太深,纵然六年之久,唐老爷子眼中依然有深刻的酸楚。 “我们家没背景,也没靠山,出事,自然也就没人肯为他出头鸣冤。” “那你儿子现在在哪家医院就职?”边杰问。 唐老爷子凄怆一笑,“因为那件事他被卫生局通报批评,虽然行医资格没被取消,但哪儿还有医院肯用他。找了好多家,送了好多礼,终究还是离开了奉舜。” 司华悦听着唐老爷子的讲述,不免想到了袁禾,将来袁禾出狱,怕是连小诊所也没人肯要。 “那时候我儿子没了收入,我那儿媳又怀了孕,我老伴又查出得了淋巴癌,真的是一团乱。” 讲述虽是一种排解心绪的好办法,但这样的讲述无异于复历伤痛。 司华悦很想说,不要讲了,可老人情绪稍微缓和过来后,接着又讲了下去。 “小婉出生后一年,她妈见没指望了,就提出了离婚。由于小婉还太小,就给了她妈,房子也归了她,我儿子只得了一辆车和一部分存款。” “那小婉怎么现在跟着您了呢?”司华悦隐约能猜到答案。 果然,小婉三岁那年,她妈又找了个男人,那男人也是个离婚的,还带着个儿子,那儿子比小婉大五岁,时常欺负小婉。 每个月,小婉她爸有探视权,当时三岁多的小婉已经具备阐述基本事情的能力。 小婉她爸一气之下将孩子领了回来,这倒遂了女方的意,草草修改了抚养协议,女方到现在连一分钱的抚养费都没给。 小婉的到来加重了家里的经济负担,唐老爷子的儿子在大昀市的一家私人诊所里坐诊,微薄的收入不足以承担市区的房租和生活费。 恰好唐老爷子年轻时结识的一个老朋友住在单窭屯,听说了唐老爷子家的变故后,给他租了现在这个房子,爷俩也便在这里常住了下来。 “小婉都五岁了,屯里没有幼儿园吗?”司华悦问。 “有一家,可那家幼儿园也无非就是帮人看看孩子,学不到啥东西,还不如在家我教给她识字算数。” 老人语声有些无力与悲凉,说完,便低下头喝茶。 “老爷子,你这有纸笔吗?”边杰问。 “有,你等下,我进去取。”老人不明白边杰要纸笔干嘛,但司华悦却明白,边杰这是动了恻隐之心,准备帮老人的儿子。 取来纸笔,边杰将自己的姓名、电话号码写下来,递给老人,“老爷子,我在奉舜市市立医院上班,在我们院里稍微有些话语权,回头你让你儿子来找我。” 唐老爷子接过纸张,嘴唇动了动,诧异万分地看着边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边杰的意思。 转过又看向司华悦,司华悦笑笑,“回头告诉你儿子,让他去奉舜前,先跟边杰电话联系下,别空跑了。” 唐老爷子眼圈慢慢变红,点点头,双手微微颤抖着,珍而重之地将纸条折叠好,放进上衣兜里。 跟唐老爷子说话的间隙,司华悦发现唐晓婉不时打门口经过,看似在追逐蜻蜓,倒似在帮他们放风,因为每经过院门,她会给老人打个手势。 “今天上午一个姓顾的警官过来我们屯,走访了几家,最后才来我这儿。” 在唐晓婉再次经过院门并打了一个OK的手势后,老人直接转变话题。 第二十六章 暗道 果然是顾颐。 “他来主要是了解你打伤明的事,问得很详细,也做了笔录。” 说完,老人看了眼院门方向,压低声音说:“之后他又问我,知不知道我们屯里暗道的事。” 暗道两个字勾起了司华悦的兴致,她和边杰对视了眼,都一脸好奇地看着老人,等着他接下来的讲述。 “抗战时期,这里是八路的根据地,为了躲避空袭,挖了很多防空洞。” 老人来单窭屯也就两年多的时间,这些情况也是听他那老朋友闲聊的时候说起的。 抗战胜利后,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些防空洞被不法分子利用上了,他们中有懂得建筑设计的,将这些洞改为地道。 经年改建凿挖,这些地下暗道变得错综复杂,且四通八达,仿佛一张地下暗网,铺满了整个单窭屯的地下。 单窭屯的不太平,也是因有了这些暗道而起的,加之这里属于两省交界,一些不法交易均选择在此处进行。 ZF也曾派人来清剿过,但每次来了之后,不是找不到人,便是被困在暗道出不去,损失很大。 由于这里也没有发生太大的事故,久而久之,两省ZF便也就放任不管了。 “前阵子有风声说全国通缉的杀人犯,躲在我们屯里,不知道真假。反正这段时间以来,屯民们没事都不大敢出门。” 尽管不太平,但仍有很多人拖家带口地迁徙过来,只因这里的房租便宜,距离省会大昀市又相对比较近。 “完全掌控和了解这些地道布局和走向的人不多,化和明自然是知道,还有一个姓初的人,他是化的师爷。” 唐老爷子的声音一再压低,幸亏司华悦的耳力好,一旁的边杰却只能听得个大概。 “说起这个姓初的人,那可是一个大有来头的人物,化能在单窭屯站稳脚跟,靠的可不是他跟他弟弟那三拳两脚的功夫,而是这初师爷的臂助。” 说到这儿,唐老爷子停下,端起茶杯喝了口,司华悦不用回头,也知道门口有人路过。 “介绍我过来住的朋友绰号初三胖子,是个好喝酒的,他喜欢我做的菜,经常没事提着酒来我家喝上几盅。” 有天晚上下大雨,初三胖子干脆在唐老爷子家住下没走,那晚他酒喝得多,话说得也多,唐老爷子这才知道他竟然是那初师爷的三大爷。 自化接手单窭屯以来,在原有基础上,他又投入大量资金扩建了很多房子,单窭屯的入住率逐年增加,当然了,都是些经济拮据的人。 “我总觉得化盖这么多房子并非是为了挣那俩房租,就拿我这房子说吧,一年的租金还不到四千块钱,他会图这俩钱?” “应该是为了给底下的暗道打掩护吧?”司华悦轻声道。 “咱俩想一块去了,”老爷子再次呷了一口茶,接着讲道:“今天那个顾警官来的时候,我本想把这些情况讲给他听的,可我怕隔墙有耳,毕竟我还得在这里住下去。” 说完,唐老爷子看了边杰一眼,眼中满含感激。 “回头你们俩如果遇着那顾警官,就把我说的这些话告诉他,我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看错人,他那人很正,值得信任。” “哦,对了,还有,”老爷子凑近司华悦说:“每隔十天半个月,外面会有辆带集装箱的大货车来,拉很多的东西,每次都是傍晚过来,我没敢靠近看,只知道是些大大小小的箱子,像是吃的,又像是些日用品啥的。” “谁卸的车?”司华悦好奇地问。 “当然是化手底下的那些人了,单窭屯的人都穷得跟什么似的,哪有钱置办那么多东西?” “嘘”唐老爷子冲司华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司华悦回头,只看到了唐晓婉的背影,应该是这孩子发现了什么,回来报完信又去侦查了。 对唐晓婉的好感再次攀升,司华悦都后悔没给这孩子再多带些东西过来。 没一会儿,一个贼头贼脑的人从外面进来,司华悦定睛一看,谢顶老头。 “鲁佳佳,你怎么上我家来了?”唐老爷子眼中闪过厌烦,黑着脸问。 “我,我那个”鲁佳佳伸手指向司华悦,想说来找司华悦,可当他与司华悦犀利的目光对上时,他那只抬起的手又无力地垂下,同时垂下的还有视线。 “有事你就进来说,别霸着院门跟条狗似的。”司华悦扭回头,不再看那个油腻肮脏的老头。 “诶,诶。”鲁佳佳颠颠儿地跨进院内,自己从墙根处搬来一个小板凳,坐到唐老爷子身旁。 “有事快说,说完快滚。”司华悦眉头紧蹙,看见这老头她就忍不住想起他们想设计让她陪睡的事,莫名想打人。 鲁佳佳也不生气,先是打量了番边杰,砸吧了下嘴,摸摸自己渐趋荒芜的头顶,这才讪讪地开口。 “今天屯里来了个警察,去了好几家调查你打明的事,也找了我。”见司华悦拧着手指头不搭腔,他只得干巴巴地继续往下讲。 “他还跟我打听梁针眼子,问我见没见过他。” 司华悦抬头看了眼唐老爷子,唐老爷子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表示顾颐并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 “那你见过吗?”司华悦问鲁佳佳。 “没见过,”鲁佳佳眼神晃了晃,瞥了眼院门外,冲司华悦露出一脸谄媚的笑,小声说:“其实我见过,但我不敢说,谁知道那警察可不可信。” 个老傻子,司华悦在心里恨声骂。 “他人在哪?”既然鲁佳佳说见过,那是不是表示梁针眼子现在就在单窭屯? “我跟你讲,你可千万别告诉别人。”鲁佳佳说完这句话,尴尬地扫了眼唐老爷子。 “自己人,说吧。”为了引他说出实情,司华悦强忍着恶心,丢了这么句安抚人心的话。 鲁佳佳脸上掠起一抹红晕和笑容,只因司华悦的那句“自己人。” 有了司华悦的鼓励,他跟竹筒倒豆子般,将他的所见所闻全盘托出。 原来,昨晚鲁佳佳去屯东头找乐子,忙活了大半个晚上,结果“乐子”的男人半夜回来了,他急慌慌地翻墙逃了出来。 鲁佳佳家住在屯口,刚进院门,一道车灯的亮光引起了他的注意。 屯里有车的人家屈指可数,但车可不少,大多都是化的,深更半夜有车进出屯也是常有的事。 如果明没出事,他也就不会去留意那辆车。 偷偷趴在门缝看了眼,在车熄火的前一秒,他看到了化手下的人架着梁针眼子。 他当时纳闷,因为他知道梁针眼子随救护车去了医院,按说化该将梁针眼子当恩人般对待,可看那手下强横推搡梁针眼子的样,似乎梁针眼子招惹到了化。 鲁佳佳这个老油条脑子特别灵光,稍微一分析便推断出,梁针眼子这是被化给归类到司华悦朋友的范围内了。 这让他忐忑不安了一宿没睡,直到今天上午顾颐来找他调查案情,他才得知,化现在被警方控制了,他这才稍稍心安了些。 “你可有见到他们把梁针眼子押到什么地方去了?”司华悦有些着急地问。 自从昨晚跟梁针眼子失去联系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二个小时了,这十二个小时,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你还别说,他们的据点是在西头,可化的手下是把梁针眼子往东头押走的。” “东头?”一旁的唐老爷子面现吃惊的表情,见司华悦看过来,老爷子手指冲地下指了指。 第二十七章 梁针眼子回来了 司华悦没想到,这看似不起眼的一个混居地,却有着如此复杂的人际关系和构建。 之前在跟梁针眼子谈论化时,她只以为那就是一个耍狠的社会人。 殊不知,就是这样一个被她轻忽的人,却掌控了两省ZF都头疼的地域。 虽然化现在被大昀市警方困住,但如果警方找不到他犯罪的切实证据,迟早都得放人。 而她到现在也没想起来以前跟化到底有什么渊源,为什么化看她的眼神会带着滔天恨意。 所以,对化身份的好奇,让她顺带对单窭屯也好奇起来。 鲁佳佳这个老油条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信息挖掘机。 他是一个典型的“实用”性的人,他最珍惜的是命,最在意的是钱,亲情、友情这些在他眼里就是坨屎。 所以,为了笼络住这个挖掘机,司华悦加了他的微信好友,并给他转了五千块钱。 “以后每个月的月底,我都会给你五千,如果我有事延误了,你可以发消息提醒我。” 鲁佳佳张大嘴,脸上以极快的速度转换着惊诧、疑惧、悔恨、惊喜,还有各种不易名状的、飘来忽去的表情变化。 吃惊和意外的可不止他一人,唐老爷子和边杰也是一脸莫名地看看司华悦,搞不懂她何以如此优待这个人渣。 唐老爷子在听到每个月有五千固定收入时,眼中闪过一抹钦羡,但听完他们接下来的对话后,他知道自己做不来。 良久,鲁佳佳才从这“天降大任”的惊喜中回过神。 惴惴不安地问:“那、那”那了半天,鲁佳佳才找到一个合适的尊称,“老板,需要我做什么?” “消息!”司华悦将手机在指间转动,脑子也跟着快速转动着。 “每天将发生在单窭屯的事向我做详细的汇报,事无巨细,只要你看到和听到的都要讲给我听,以微信语音的方式发给我。” “如果提供给我的消息特别有价值,我会再酌情给你额外的奖励。” “明白?”司华悦声音很低,但足以让鲁佳佳听清她说的每一个字。 天上掉馅饼喽!鲁佳佳胸膛一挺,拿出他最大的忠与诚,像宣誓般回了句:“明白!老板放心,我一定做到!” 这下我也是有钱人了,他心里美开了花。 “你需要记住一点,每次给我汇报情况时,必须是语音,汇报完,及时删除。”司华悦语气严厉地强调。 “是!”鲁佳佳现在就差把司华悦当财神爷给供起来了,对司华悦自然是卑躬屈膝、言听计从。 再看司华悦的眼神,那全然是下属看上级,满满的崇拜和尊敬。 同时,他也隐约猜测到司华悦的身份。 出手如此大方,除了司致集团的千金,他实在想不起来,还有哪家姓司的女儿会像司华悦这样出手阔绰。 所以,他深知,即便司华悦不给他钱,他也得罪不起眼前这尊神。 “既然这样,那你先回去吧,在这里待得时间太长,会被有心人发现。”再不把他撵走,司华悦刚吃进肚子里的面条会尽数吐出来。 撵走了鲁佳佳,司华悦神情严肃地看向唐老爷子,“老爷子,我想去地下暗道,你能帮我吗?” 边杰从旁拉了把司华悦的胳膊,低声说:“你就这样去太危险,算上唐老爷子,我们只有三个人,他们那边的人肯定少不了,不如先联系下顾颐。” 话音刚落,唐晓婉神色慌张地从院外跑进来,附到唐老爷子耳边悄声汇报她的所见。 唐老爷子一听,赶忙对唐晓婉吩咐道:“快,小婉,把桌面收拾了。” 然后看向司华悦和边杰,“你俩随我进屋躲一下。” 边杰不明所以,但司华悦却听见了刚才唐晓婉说的话:爷爷,两个狗子押着梁伯伯往咱家的方向来了。 “小婉,你刚说的梁伯伯,是不是片医梁针眼子?”司华悦问。 “嗯,就是那个伯伯。”唐晓婉回。 司华悦转向唐老爷子说:“老爷子,别慌,不用躲,实不相瞒,我就是为了找梁针眼子才来这儿的。既然他们把人往这里押,肯定是已经知道我在你这儿。” 十年的牢狱生涯,历练出司华悦遇事越危急越冷静的性格。她对慌乱的唐老爷子说完,按住唐晓婉的手,阻止她继续收拾。 虽然没听见唐晓婉具体说了什么,但通过司华悦的话,边杰也大致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俩来屯里闹得动静可不小,他们耳目众多,想来早已掌握了我们俩的动向。” 听边杰和司华悦这一说,唐老爷子感觉在理,虽心下忐忑,却也力持镇定重新坐了下来。 “既然是冲我来的,那我去迎接下他们。”说着,司华悦起身来到院门。 等了没一会儿,左手巷弄走过来一个人,定睛一看,是梁针眼子,只有他一人,并没有什么狗子。 待到近前,司华悦上下审视了番,发现梁针眼子虽形容狼狈,身上却没有被虐打的痕迹。 “你怎么样?没事吧?”司华悦微侧身,让梁针眼子进去,而她则谨慎地看了圈四周,寻找化手下的踪迹。 “我没事,”梁针眼子一脸疲态,“不用看了,他们都回去了。” 说完,他看了眼已经起身的边杰,虽不认识,但能跟司华悦在一起,表示是可信任的人,便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 然后走到桌边一屁股坐下,对唐老爷子说:“老爷子,有吃的没?” “有有有,你等着,我给你去盛碗面条来。”唐老爷子对唐晓婉使了个眼色,径直进入堂屋。 唐晓婉准备出去继续放风,却被司华悦给拦下,“小婉,不用出去了,在院子里玩就行。” 说完,司华悦坐到桌边,看向梁针眼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梁针眼子歪着身子从裤兜里掏出手机,司华悦一看,整个屏幕都是碎的,机壳扭曲,应是不能用了。 难怪怎么打都是关机。 接着他又从另外一个裤兜里掏出一沓钱,看厚度应不超过五千。 唐老爷子端来面条,梁针眼子也顾不上解释钱和手机到底是怎么回事,拿起筷子就吃,嚼着面条含混不清地说:“等下再讲,我先填饱肚子的。” 两碗面条下肚,梁针眼子喝了口茶水,这才吐出一口浊气,苦笑道:“唉,让你们看笑话了。” 抹了把嘴角,他这才将他的遭遇讲给司华悦听。 “我跟你通电话那会儿是在洗手间里,刚走出去,就发现化手底下的两个人在找我。” 其中一个人叫蓝毛,他有些印象,知道那是个脾气暴躁的人。 为了不暴露他和司华悦的通话,在被蓝毛他们逮住后,他假装挣扎着说要打个电话再随他们走。 离开大本营,蓝毛他们的警觉性非常高,哪里会同意梁针眼子的请求,以为他是要报警自救,夺过他的手机就给摔烂了。 没见到化,更不知道明手术具体做个什么样了,他被蓝毛安排的另外两个手下连夜押回了单窭屯。 下车后,走了一段路,迎面又过来两个人,那两个人给他蒙上了头套。 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约莫一个小时,待头套拿开,他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 那些人像是把他给忘了,一直到中午头了,门开,初师爷居然亲自来了。 第二十八章 手机和钱 单窭屯里的老屯民都知道有初师爷这个人,除了梁针眼子和初三胖子外,没人见过初师爷本尊。 他像一个神秘的熟人,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梁针眼子之所以见过初师爷,还是一次因缘巧合。 那是他刚到单窭屯时间不长,还不了解这里的情况的时候,有天晚上被人从被窝里拖出来,拉到一个远离居民区的房子里。 去到之后才知道是明受伤了,枪伤,伤得很严重,他们不敢拉去医院,加之又是晚上,现去城里找医生怕来不及,就把片医给捉了来。 当时化和初师爷都在。 走的时候,化要给梁针眼子钱,他没要,化恼羞成怒,想杀人灭口,被初师爷给拦了下来。 梁针眼子跟初师爷达成口头协议,以后只要是他们社会人,不要再来找他救治,而他给明治伤的事也绝不会传扬出去。 这事也就这样过去了。 而今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再次见到初师爷,梁针眼子以为自己的小命得交代在这儿了。 谁知,初师爷并没有为难他,而是对他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后,赔偿了四千块钱的手机钱给他,然后让手下人重新给他戴上头套,放他离开。 直到现在他都是蒙的。 “初师爷跟你说了什么话?”司华悦问。 “他说,出去后,如果有警方找我调查案情,除了跟他见面这段不要提,其他的情况据实回答就行。” 司华悦沉默下来。 整件事,仿佛都与初师爷无关,但却事事都有他的影子。 司华悦不明白初师爷到底在单窭屯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真的就只是一个出出主意、打打下手的师爷? 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干脆先不想了。 既然梁针眼子已经安全返回,那她此行的目的也算是完成了。 看着桌子上的碎屏手机和钱,司华悦想起高师傅的手机来。 看了眼腕表,下午两点,估算了下返程时间,也该离开了。 看着在院子里蹦蹦跳跳的唐晓婉,司华悦跟唐老爷子交换了手机号码,唐老爷子用的是老年机,都是些老功能,没微信也没企鹅,没法给他转账。 临行前,司华悦叮嘱唐老爷子有事可以随时联系她,只要是她能力范围内的事,一定会全力以赴地帮他完成。 之所以这么承诺,那是因为她担心她的这次造访,会给唐老爷子一家带来困扰和危险。 本想问问边杰能不能给梁针眼子也安排下工作,可又一想,梁针眼子是中医,又那么大岁数了,指不定人家医院不要。 倒不如等司华诚回国,让他给帮忙看看有没有哪家中医院要人。 离开单窭屯后,司华悦让边杰直接将她拉到大昀市的手机商城,买了一部当下最新版的鸭梨手机。 然后用微信跟摊位的售货员兑换了一万现金。 而后,她试着给高师傅打了个电话,没想到居然拨通了。 “高师傅,我司华悦,你现在在哪?”对高师傅,司华悦总觉得亏欠太多。 “哦,小司啊,我在长阳宾馆门口等客呢,怎么?要回去了么?”听声音,高师傅的心情不错。 “你在那等着,我马上过去。”司华悦说。 “不用,告诉我你在哪儿,我去接你就行,你不熟悉路,不用来回跑。”高师傅说。 “你等下,”司华悦让边杰查了下导航,发现距离高师傅的所在地不远,便回道:“行,你来吧,我在鸭梨手机商城门口。” 挂了电话,等了不到一刻钟,高师傅的车便开了来。 司华悦赶忙下车迎过去,“高师傅。” “诶,小司,快进来说话,我现为你开了空调,车里凉快。”高师傅热情地说。 进去后,司华悦随手将手机放到仪表台,看了眼高师傅的手腕,发现已经消肿了,这才稍稍放下心。 寒暄过后,高师傅小声说:“小司,昨天被你打的那人有可能是单窭屯老大的亲弟弟,你知道吗?” 司华悦一愣,她没想到高师傅的消息居然这么灵通,“你怎么知道的?” “我这跑出租,别的不行,小道消息那是最先掌握,我们群里的人在一起聊天的时候提起的。” 高师傅说:“说是,今天中午头,一大帮子特警荷枪实弹地把他那病房给看了起来。” “为什么?”司华悦不解。 “唉,警察办案,这谁知道。”高师傅有些不放心地问:“你怎么样?警察没找你吧?” “我没事。”司华悦不想让高师傅跟着担心,但转念一想,昨天高师傅也在场,警察找他了解案情是迟早的事。 便叮嘱道:“警察真要上纲上线地来办这事,估计也会找你,你有个心理准备。” 高师傅点点头,“我巴不得警察来找我呢,昨晚看手脖子的那些单据和拍的片,我可都留着。咱可不能白挨这打,得找他要医药费和精神损失费。” 司华悦无奈地笑笑,“高师傅,别介,你还是安稳儿地开你的出租吧,警察真要找你调查情况,你照实说就行。” “成。”高师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他也就是说个气话,过过嘴瘾,真要让他抻头闹事,他可没那胆儿。 毕竟是在明面儿跑车的人,斗不过暗面儿的地老鼠。 撂下这个话题,高师傅又问了问刘笑语娘俩的去向,接着说了件奇事。 “昨晚我回家的时候,跟我老婆提起老刘。我老婆说,她前几天早起跑操的时候,好像看见袁石开去过我们那小区,晃了一眼,她没看得清,也不大敢确定。” 嗯?房子都卖了,袁石开去干嘛?司华悦脑子里闪过那个短卷发女人。 “高师傅,我还就爱搜集小道消息,以后再有什么新奇事儿,你随时告诉我。”司华悦说。 “这有啥难的,到时候我给你发微信。”高师傅憨厚地笑笑。 跟顾颐有约,匆匆告别高师傅后,边杰开车拉着司华悦赶往公安。 刚到公安大门口,高师傅来了个电话。 “小司,你走到哪儿了?你新买的手机落我车上了,我给你送过去。”高师傅在电话里着急地说。 “那是给你买的,你收好了,里面还有一万块钱,是给你买补品的。”司华悦说。 “诶,你这,咱不待这样的,你赶紧儿的,我给你送过去。”高师傅闻言,愈发坚持要退还给司华悦。 司华悦早就料定他会这样,所以当时才会没吭声。 “行,你要坚持给我送过来,那咱就绝交了。”司华悦呵呵笑着说。 电话那头静默了片刻,最终,高师傅妥协。 “下次来大昀再用车,你言语一声,我免费为你服务,咱可讲好了哈。” “成!”司华悦笑着回。 边杰将车停好,给顾颐打了个电话,对方直接挂断,应是马上要出来了。 第二十九章 理不清的疑点 “这事由你来跟他讲是不是更合适一些,毕竟你比我了解情况。”见司华悦打开副驾车门,钻进后座,边杰出声问。 “我才不要跟他说话,懒得见他,反正就那么几件事,你跟他说说就成。”司华悦低头刷朋友圈,但余光却在留意着向他们这边走来的顾颐。 十年不见,这家伙变化可真大,司华悦暗忖。 无论是身高、长相还是感觉,像是由内而外变了一个人。 十年前的顾颐比她大不了几岁,应是刚参加工作,有着初生牛犊的落拓不羁。 而今的顾颐看起来强势自信,有种让人凛然生畏的气魄。 时间能改变一个人,看来是真的,当年那个青涩警察,如今竟然成了熟男队长。 她听大昀市那个中年刑警管他叫“顾队”,想来他应该是奉舜市刑警队的队长吧。 爬得倒挺快! 哼,一定是用卑劣的手段爬上去的,肯定不会像边杰一样,靠自己的真本事升职的。司华悦恨恨地想。 往这边走的时候,顾颐就看见司华悦从副驾进了后座,本想敲敲车窗让边杰出来说话的,可外面人来人往终归不适宜谈事情,他只得打开副驾门,坐了进来。 “什么事?快说,我那边还一堆事儿等着处理。”一夜未眠,顾颐眼下有些泛青,带着些许疲色哑着嗓子问。 边杰清咳了声,说:“我们刚从单窭屯过来。” “不是让你们赶紧回奉舜吗?去那干嘛?”顾颐有些恼火地蹙了下眉。 “你先听我说。”边杰将所有的车窗关闭,打开空调。 “唐老爷子让我转告你,他知道地下暗道的事,但当时他不敢跟你说,怕隔墙有耳。” “还有呢?”边杰的话让顾颐疲色顿消,他扭了下身子,正对边杰,余光又能看到司华悦。 “他说单窭屯有个叫初师爷的,而介绍他去单窭屯居住的好友初三胖子,恰好是那初师爷的三大爷。” “等下,我想想,还有什么来着。”边杰故意往后瞥了眼,见司华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干脆也不指望她了。 “唐老爷子还说”边杰将他当时听来的话,包括鲁佳佳和后来赶来的梁针眼子的话一句不漏地讲给了顾颐听。 在他讲述的过程中,后座的司华悦也在留心聆听,翻看朋友圈的手指半晌没动。 司华悦担心边杰会将重要的情节遗漏,同时又担心他会将她收买鲁佳佳的事告诉顾颐。 潜意识里,她不想再跟顾颐有任何交集。因为每次遇见这人,准没好事,不是被拘,就是被捕。 幸而边杰是个心思通透的男人,该讲的讲,该瞒的瞒。 “就这些?”顾颐眼神深沉地看着边杰问。 “就”想起司华悦见的那个出租车司机,边杰回头看了眼司华悦问:“那个出租车?” “哦?”司华悦像是刚听到边杰问话似的,意兴阑珊地抬头,“哦,你说那个高师傅啊,昨天就是他带我去的单窭屯,一个受害人,到现在手腕子还是肿的。” 闻言,顾颐也忘记了对司华悦的反感,问:“你有他的联系方式吗?” “你能保证他的安全吗?”司华悦不答反问。 “不能。”顾颐不假思索地回答。一个到处跑车的司机,让警方怎么保护? “没有。”司华悦重新低下头刷朋友圈。 顾颐哼了声,不再搭理她,对边杰说:“你们赶紧回奉舜去,没事别瞎跑,这案子可不像你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拉开门,顾颐动作停顿了下,头也不回地又补上了句:“最迟到晚上十二点,化就会被放回去,你们以后最好不要再去单窭屯了。” 语毕,下车,砰地一声将车门关上。 “诶”司华悦伸手拉车门,看着顾颐结实而强硬的背影,抿了抿唇,放下手,狠拍了下座椅。 “凭什么把化给放了?一群蠢货!就会欺负老实人!” 边杰忍不住笑,老实人?他可一点也没看出来司华悦老实在哪。 “你还笑?”司华悦有些气结,“化那混蛋放出来以后,指不定就会把梁针眼子和唐老爷子给灭口了啊!” 杀了人,在地下暗道灭尸,神不知鬼不觉,怎么查? 不行,得想个什么办法把人赶紧给转移了。 先是挨个给唐老爷子和梁针眼子打了个电话,将化即将回去的消息告诉他们,让他们有个心理准备。 然后催促边杰:“快,赶紧回奉舜,去问问你们医院什么时候能让人去上班。” 对司华悦的急性子,边杰并没有反感,反倒被她这一提醒,也觉得这事有些棘手,他也不希望唐老爷子一家有什么闪失。 朋友圈也没心思刷了,司华悦点开同城网的租房,“你们医院附近的小区都叫什么名字?” “问这干嘛?”边杰发动车,从后视镜看了眼司华悦。 “给唐老爷子租房啊。”司华悦回。 “你先别着急,想想我们是不是有什么遗漏的地方。”边杰提醒。 “遗漏?”司华悦不解,“你指什么?” “我也说不上,就是一种直觉,你好好想想梁针眼子的事,将他说过的话前后再分析一遍。” 停下手里的动作,司华悦仔细回忆梁针眼子对她说过的所有的话。 还别说,真让她找到了疑点。首先,梁针眼子连续两次救了明,这说明他的医术绝非等闲。 中医的医术能达到他这样的水平,别说是到大医院里坐诊了,就算是去给一些高等医学院校授课都没问题。 那他为什么要去单窭屯当一个收入微薄、名不传经传的片医? 第一次救下明时,他险些被化灭口,按正常人的思维逻辑,在保住性命后应立即想办法逃离单窭屯。 可他却选择留了下来。 第二个疑点,初师爷为什么反复放过梁针眼子,尤其这一次,是化亲自吩咐人将梁针眼子给押送回单窭屯,但他却说放就放了。 难道,他跟梁针眼子是旧相识? 既然是旧相识,那梁针眼子为什么不提这段?他在隐瞒什么,还是说司华悦猜测错误了? 如果说还有第三、第四个疑点的话,那就是,梁针眼子跟她老爹司俊到底有什么渊源? 梁针眼子似乎与唐老爷子的关系不错。 昨天明失血过多昏迷不醒时,到底是谁把梁针眼子给喊去的? 梁针眼子分明已经立誓不给社会人诊治,那为何要破例?最后还亲自随车去了医院。 有没有可能梁针眼子当时是被唐老爷子给喊去的? 那唐老爷子又是出于什么目的这么做? 司华悦忽然觉得,自己仿佛掉进了一个阴谋结成的大网,解开一个节,还有无数个节。 最后,让她气愤的是,顾颐都已经调取了医院的监控,知道她是无辜的,今早又去了单窭屯调查走访,应该也知道了她为什么打明。 可看他那样,似乎最终还是会追究她的刑事责任。 该打、该罚、该判刑的人,他放了,却抓着她这个弱女子不放,这该死的警察!就该撤了他的职。 司华悦在心里咆哮! 第三十章 七夕大灯泡 “你对顾颐似乎有很深的成见。”返回途中,边杰闲聊似的问道。 “成见?”错,是仇恨! 想到他们俩是发小,司华悦没有说出后面的话。 所谓爱屋及乌,爱那只乌鸦她做不到,无视便罢。 于是,她言语略显刻薄地说:“成见算不上,他执行他的职责,我履行我的义务。” 注意力在前方路况的边杰,未经思考地问了句:“义务?他的职责是依法办案,那你的义务又是什么?” 问完这句话后才尴尬地发觉自己像是在故意揭司华悦的伤疤。 果然,司华悦用满含意外的眼神看了眼他的背影后,说:“自然是接受法律惩罚。” 不想玩字游戏,司华悦坦率地接着道:“十年前,是他亲手给我戴上的手铐。” “犯了法自然就要接受法律惩罚,不是他,便是别的警察。”既然已经揭开了伤疤,边杰试图对症下药。 “当时他根本就打不过我,一个手下败将,靠耍计谋捉住了我,还不怕死地将他那肮脏的手腕和我的拷在一起。” 时至今日,每想起那个雨夜,司华悦对顾颐的仇恨值仍居高不下。 司华悦的话让边杰哭笑不得。心算了下时间,十年前的顾颐刚警校毕业。 如果当时顾颐不耍计谋,脱困的司华悦怕是早就被全网通缉了。 真那样的话,恐怕现在她仍在监狱里服刑。 “以我跟他三十多年的交情,我可以用我的人格担保,他为人正直坦荡,绝非坏人。十年前,他刚从警校毕业参加工作,行事上或许有些欠妥。” 边杰语气轻柔而恳切地继续劝说。 “于公,他或许是个好人,但于私,他就是个人渣。”司华悦的话锋变得锐利而笃定,在顾颐的问题上,她坚持己见。 听司华悦这样评价顾颐,边杰虽着急替顾颐辩解,但他深知,他与她的观点相悖,她对顾颐的成见与误解,如同她的速食一样非朝夕可改。 还是留待以后再慢慢化解吧。 司华悦家位居奉舜市商务区的核心地段,是一处高标准建盖的山林风格的独栋别墅区。 住在这里的人都是些权贵之流,小区的安保措施自然也是顶级的,就算是只蚊子飞进去,怕也得捺个手印。 一年前,司华悦家才搬来这里。 之前那栋别墅给了司华诚,美其名曰是留给将来的孙子的,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清楚,是为了迎接司华悦出狱,让她不必遭受邻里的白眼。 小区保安人数众多,出狱后,司华悦除了相亲从不踏出小区大门。 所以,归家三个月了,仍有几个保安不认得她。 司华悦和边杰抵达奉舜已接近傍晚五点。 到了小区门口,边杰将车靠边停下,没有驶入小区,因为他清楚像这样的小区外人想进去,手续很繁琐。 “进去坐坐吧?”司华悦对边杰说完,连她自己都觉出这是句客套话。 “改天吧,我得趁现在还没下班,去院里看一眼。” 边杰倒无所谓司华悦是否是诚意邀请,他的心思可不在这些事上,作为一名主治医师,他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处理。 “那好吧,你路上慢点开。” 又是一句客套话,司华悦搞不懂自己怎么了,以前她从不说类似这样的话。 “快回去吧,有事电话联系。”大概看出了司华悦的别扭,边杰催促完便发动车离开。 一直等到边杰的车远去,司华悦才想起来,她只有边杰的微信,没有跟他交换过电话号码。 刚转身准备进入小区,余光瞥见一辆红旗轿车驶了过来。 不用看车牌也知道是她老爹司俊的。 这个小区居民开的车,不是劳斯莱斯,就是兰博基尼,竞相炫富,可最富的司俊却独爱国产车。 很多人背地里都议论说他那是伪爱国情怀,也有的背地里嘲笑说他胆小,怕太招摇了会被人绑架了。 对外界的种种议论,司俊置若罔闻。 司俊有专用司机,是个老外,操着一口流利的申,不看脸,但听声音,只以为是原装申国人,实则是个进口货。 老外年龄不大,没人知道他的身世和国籍,只知道他的驾驶技术一流。 司华悦第一次见到这个名叫武松的老外就看出来他是个练家子。几次想找机会跟他切磋,均因时间不赶,未能成行。 “小悦,上车。” 司俊摇下半拉车窗,对司华悦说。 “爸,你怎么今天回来得这么早?”上车后,司华悦挽住司俊的胳膊问。 “你妈比我还早回家了,谁知道她要干嘛,搞得神神秘秘的。” 都说女儿像爹,儿子像妈,司华悦一家恰好相反,但再不像,毕竟有血缘管着,细看司华悦眉眼间与司俊多少有些相似。 五十年代末生人的司俊看起来像是四十刚出头,褚美琴注重保养,自然也会兼顾自己的丈夫,所以这夫妻二人出去,谁也看不出实际年龄。 司俊长相干净俊逸,看起来斯和气,但他的身上却有着一体两面的独特气质,一面如武者般强悍坚韧,一面则是商人的睿智狡猾。 司华悦记事以来,从未见到司俊开怀大笑过,他所谓的笑,就是露出牙齿呵呵两声,感觉他是一个不知开怀为何物的人。 “这趟大昀之行,收获了什么?” 虽然不爱笑,但司俊对司华悦却始终如一地关怀着,只不过他从不通过言语来关爱儿女,而是用行动。司华悦能感受到。 “爱情和友情。”司华悦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哦?爱情?谁?那个医生?”看来褚美琴已经将边杰的情况告诉司俊了。 “是啊,除了他一个二婚的男人,谁稀待要我?”司华悦继续用调侃的语气逗老爹,虽然清楚逗不笑他,但她努力了二十九年,成习惯了。 “妄自菲薄!” 临下车前,司俊丢了这四个字给他的宝贝女儿。 “老公,情人节快乐!” 门甫一打开,褚美琴直奔司俊而来,想来个热情的拥抱。 可当她的视线触及到司俊身后的司华悦时,她伸胳膊撂腿的动作像被摁下了暂停键,尴尬而又怪异地僵立在原地。 “你怎么来了?”二人世界被打扰,褚美琴有些不愉,问出的话便也莫名其妙。 “得,我这大灯泡现身得不是时候,”司华悦微一愣,旋即转身摆手道:“七夕快乐!您二位尽情嗨皮,我去网吧玩会儿,七月八见。” “回来!”司俊的反应没有司华悦的动作快,等他转身想喊住司华悦,司华悦已经快步穿过他们家的篮球场。 “你说你,跟自己孩子怎么这么说话?!”回身,司俊黑着脸埋怨褚美琴,“不就是过个七夕吗?至于把孩子给撵走?” “我哪有撵她走?”被扫了兴的褚美琴悻悻地转身走向客厅。 要不是怕被外人撞见笑话,她本打算去统甡预订个房间的。这下倒好,弄巧成拙,变成内部笑话。 这边的司华悦可不管家里啥情况了,她一边往小区外走,一边低头搜索地图,记住了市立医院周边几个小区的名字。 本想在他们家附近的网吧上网,等过了十二点再回去,可想了想,干脆叫了辆滴滴,来到市立医院附近的一家网吧。 开了台机器,她却并不急着上网,而是点开同城网,查询租房信息。 打了几个电话咨询房屋情况,然后点了一份外卖,吃饱喝足,上了会儿网。 当时钟的指针跳到六点半,下机,按各家房东提供的位置,开始逐家看房。 第三十一章 七夕快乐 一圈看下来,司华悦相中了两套房子,一套是两室一厅的多层小公寓,还有一套是两室两厅的高层电梯房。 这两家的租金都不低,且都要求租金年付。 本就有从家里搬出来住的打算,司华悦干脆将两套房子都定了下来。 租房手续很快就办妥。 拿到钥匙后,经过一番衡量,司华悦决定将那套需要爬楼的小公寓留给自己住,唐老爷子年纪大了,将电梯房留给他更合适些。 这栋小公寓的房东是个女的,仅比司华悦大一岁。 房子本是婚房,登记后,临近举行仪式了,女方才得知男方劈腿闺蜜。 婚房变闲居,让司华悦捡了个漏,因为里面的配套设施非常到位,所有的电器一应俱全,家具也都是新的。 甚至连床上用品、厨房炊具、餐具、拖鞋、洗手间里的洗漱用品也都是新的,且都是双份。 这下子倒省了司华悦的事,什么也不用置办,真正意义上的拎包入住。 送走哭诉的房东,司华悦想试下婚床的体感,结果前一晚本就没怎么睡的她,舒服了没五分钟就找周公切磋去了。 直到一阵电话振动声,才将她吵醒,她以为是老母催她回家的电话,结果一看,是司华诚的。 “喂”她的声音透着浓浓的睡意。 “你在哪儿睡觉呢?”司华诚的语气似是在疑心着什么。 “外面,找我什么事啊?快说,我困死了。”翻了个身,司华悦不耐烦地催促。 “你跟谁在一起?”司华诚的口气变得严厉。 “周公。”司华悦没好气地回复。 沉默了几息,司华诚才接着说:“单窭屯的事,在咱爸妈跟前一个字都不要提。” “这还用你嘱咐?我又不是欠骂。”司华悦瘪了瘪嘴,知道她老哥说的单窭屯的事,实际指的是袁禾的事。 “那好,你接着睡吧,飞机马上就要起飞了,中午到统甡找我。” 思维宕机,对方挂机。 这就回来了?不是说要下周么?离下周还有三天的时间呢。 打乱计划,不用问也知道是为了谁,看来这关系非比寻常。 男女关系复杂到如斯地步,除了有恩,那便是有情了。 电话又响,她赶忙抓起来,以为是司华诚忘记了什么事再次打过来,结果这次才是褚美琴的。 “已经七月八了,赶紧滚回来!”就这一句话,挂了。 看了眼时间,十二点零一分,要么一直没睡,要么是设置了闹时,卡着七月八来的电话。 微信有消息提醒,是在她刚睡下没多久的时候来的,边杰的。 七夕快乐!抱歉,来到医院才听说今天是七夕,明晚一起吃个饭补上吧。 心中浮起一缕温馨,难道恋爱的感觉就是这样的么?一句简单的祝福,一个简短的道歉,就能让人心生暖意? 愣愣地盯着信息看了足有一分钟,边杰饱满舒适的声音,澄澈温柔的目光,丰神似玉的容颜无比清晰地在脑海中闪现。 带着一份少有的娇羞,她将“雨夜亢奋”备注成“便捷男友”。 洗了把脸,人清爽了不少,抓过背包,锁门下楼。 单窭屯一行,司华悦没有时间晨练,这么会儿精神充沛,索性跑回家。 两个小时后,司华悦全身是汗地到家。 二楼卧室灯是灭的,蹑行至三楼,打开卧室门,发现外套房的桌子上摆放着一个食盘,一朵蓝色奶油妖姬绽放在蛋糕上。 将蓝色妖姬叉进嘴里,径直进入洗手间。 洗漱完爬上床,再次翻看边杰发来的消息,看了两遍,突然感觉有些不真实。 以往,她相信有一见钟情,却不相信有一天定情的。 一见钟情,是一种生理效应,多数情动在外形,没听说过有对流浪汉一见钟情的。 她跟边杰都是属于理智型、慢热型的人,一见钟情这样的事太难发生在他们这种人身上。 也正因如此,一天定情,似乎又太快,有些颠覆了以往她对爱情的理解和期盼。 可是,这不可能已经变成了可能,因为她发现自己对边杰有着一种说不清的情愫。 有些东西是具有遗传性的,比如长相、性格、疾病等,爱情与婚姻也具有遗传性。 据司华悦所知,她的父母能够结合,是她老母追的她老爹。 在他们结合以前,司俊一直在苦追一个女人,没成。 她哥嫂的结合,据说也是黄冉冉追的司华诚。 司华诚与袁禾,如果真的有隐“情”的话,依袁禾的性格,绝做不出女追男的事,那就是说,是司华诚追的袁禾,没成。 而她跟边杰,呵呵,吹响恋爱号角的是她司华悦。 女追男,像个魔咒般锁定了他们司家的人。男追女,注定失败。 最终,在天光微亮的四点,她找到了周公,追问如果有一天,有男人追她的话,是不是一定成不了。 “起床了!”一声咆哮将周公赶跑。 智能窗帘缓缓向两侧移动,刚还暗沉如夜的卧室瞬间被流泻入室的曙光染上一层金色。 司华悦眯了眯眼,看着站在床边,周身散发着低气压的人,“你是周公的夫人么?” “睡傻了啊你!我是你妈,赶紧起来,我有事问你。” 不是周夫人,是司夫人。 司华悦哀叹了声,在电水壶怒视的目光下慢吞吞地撑起身。 “边杰跟你一起回来的?”审问正式开始。 “是。”如实回答,争取早点结束审问。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不是让你们多玩几天的吗?” “他说今天上午有台手术。” “昨天是申国的情人节,他没请你出去吃饭?” 司华悦从枕边摸索出手机,调出边杰昨晚发的信息给电水壶看。 水温降低,显然对他们感情的进展比较满意,可仅一瞬,便又升温,“你为什么不给他回信息?” 差点脱口而出的:睡着了,忘了回,改成:“不知道怎么回。” 脑门子被狠戳了下,“我怎么生了你这么个感情迟钝的傻子?就说,没事,我也才知道昨天是七夕,今晚我等你电话。” 不愧是女追男的老手!有她做后盾,就没有拿不下的男人。司华悦暗忖。 将手机丢到司华悦怀里,“赶紧回,不然一会儿他该上班了,别等着人家以为你不同意。” “没事,我也才知道昨天是七夕,今晚我等你电话。”输入完,递到电水壶眼前让她审阅,然后点发送。 “今天你哥回国,中午我们一家去统甡酒店吃个饭。”说完,褚美琴扭转保养得宜的身姿走出卧室。 嗯?一家么?可司华诚在电话里说的仅有他们俩呀。 管他呢,反正司华诚已经回国了,单窭屯的事真暴露,有他挡着,电水壶的水烫不到她。 重新滑进被窝,再睡却已无法入眠,索性起床,到健身房晨练。 一个小时后回房,习惯性地先看下手机,发现有几条未接来电和信息。 边杰的,“好,下班前,我给你电话。” 黄冉冉的,“小悦,上午有时间么?陪嫂子一起去逛个街吧?” 鲁佳佳的语音,“老板,晚上快两点的时候,化回来了。我这刚起床,一会儿出去溜达圈,有新情况我再来汇报。” 未接来电有两个,一个是陌生的座机号码,另外一个是刘笑语的。 给边杰回了个信息,“好。” 给黄冉冉回了个信息,“不好意思,我刚看见你的信息,改天吧,今天上午我有点事。” 鲁佳佳那边不需要回复,化被放出来这件事,早已从顾颐口中得知,并不意外。 座机号码不打算回,给刘笑语把电话打了过去,只响了两声便接通。 “刘阿姨,找我有事么?” “小司啊,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就是想告诉你,我和木木已经安顿下来了,我想这两天带着木木去监狱看看小禾,你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吧?” 看袁禾?司华悦的情绪瞬间高涨,“好啊刘阿姨,你定下什么时候去提前告诉我。” 第三十二章 你爱他吗 九点,司华悦出门,搭辆车来到昨晚给唐老爷子租的房子里。 网约了家政,等了一个多小时人才到,留下他们收拾卫生,司华悦则匆匆离开赶往统甡。 统甡酒店隶属于司致集团,经理是司华悦的嫡亲二叔司益。 司华悦不喜欢这个二叔,一如不喜欢统甡。 因为十年前的暑假,她就是在这里跟同学聚会时被捕。 当时司益跟他的一干手下员工在场,她记得很清楚司益眼神中的幸灾乐祸。 “小悦,来这么早啊。” 司益应该也是刚来,臃肿的身躯几乎与奔驰门等宽,震颤着厚重的双下巴跟司华悦打招呼。 又胖了,横向发展的司益呼吸都带着脂肪味。 每次见到司益,司华悦都要质疑番他的血统问题。 因为司俊的六个兄弟姊妹中,只有司益的长相与众不同,也只有他这一个胖子。 “二叔。”这是司华悦出狱后第二次见到司益,第一次是在咖啡厅相亲时偶遇的。 时隔十年,再次踏入统甡,她发现里面重新装修过,除了司益,再无一张熟面孔。 进入大堂,里面的员工迅速整理仪容,恭敬地跟司益打招呼,“司总。” 因为不认识,没人搭理司华悦,从他们的眼神中,司华悦读取到鄙夷。 联想到在咖啡厅里见到的那个妖娆的背影,司华悦自然明白这些眼神的含义。 “我爸妈定在哪个房间?”司华悦问。 “老地方,三楼富贵厅。”司益说:“不过,你哥他也定了个房间,在八楼的聚贤阁。” “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司华悦说完,直接向步行梯的位置走去,她可不想跟头猪一起挤电梯。 徒步爬上八楼,聚贤阁的门口有两个身穿酒店制服的男服务生在把守。 近前,司华悦问:“里面有人?” 两个服务生很警觉,“请问您是哪位?” “司华诚的妹妹。”刚说完,手机响,司华诚的。 “哥。”服务生已经将房门打开,司华悦迈步进入房间。 “十分钟后我就到,你先进去等着。”司华诚的这番话再次印证了司华悦的猜疑,他一直在给她定位,掌握她的行踪。 挂了电话,司华悦在房间里随意转悠着,还不时伸手敲打下墙壁。 这个房间看起来与其他宴客的房间并无不同,但进来后,明显能感觉到安静,应是后期做过隔音处理。 司华诚打小就喜欢电子类的东西,上学时,他的理科非常好,本来司俊是打算让他报考工商管理,最终顺应他的喜好,进了电子科技大学,主修智能科学与技术专业。 司华悦入狱那年,司华诚还在国外留学。 每次回国去监狱见司华悦,司华诚总是会想尽一切办法带给她一些先进的仪器设备,比如具有录音功能的纽扣,具有录像功能的发卡等。 甚至还给过她一部世界顶级先进的手机既可当鞋子穿、又可以上网的酷炫手机。 司华诚的这些先进玩意,给司华悦十年的牢狱生活增添了许多乐趣。 司华诚身边不乏高科技人才,所以,司华悦对她这个哥哥多少还是有些仰慕兼畏惧。 门响,一道高挑颀长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黑发、黑t、黑西裤、黑皮鞋、黑手包,一身黑色衬托下的司华诚,不动声色地透着隽哲与冷峻。 五官承袭了司俊的刚毅与俊美,肤色承袭了褚美琴的白皙。 虽已过而立三年有余,但出类拔萃的相貌给他平添了一份青春的朝气。 与他们的父亲一样,司华诚的身上也有着一体两面的矛盾性情。 一是青春,二是上位者的霸气。 霸气说起来好听,实则是老气的代名词,这就是他身上矛盾点的源头。 进门后,兄妹二人对视了眼,没有任何寒暄,直奔主题,“昨晚你怎么跑北城佳苑去了?” 着意打量了番司华悦,司华诚这才走到正对门的桌边,拉出两把椅子,示意司华悦坐下。 “我还没问你呢,未经我允许,你干嘛给我定位?你这是在侵犯我的隐私权。”司华悦将椅子往后一颠,愤然坐下。 “我这是替公安监视你,防止你再触犯法律二进宫。”司华诚每次面对他这妹妹,所有的自信与强势全部破功。 “废话少说,不许再监视我!否则我以后再也不用手机,我让你们谁都找不到我。”司华悦满脸不悦。 “好吧,我答应你,但你也得保证不许再任性妄为,我不希望你再进去。”嘴上这样说,取不取消定位司华悦根本就掌握不了。 “好了,说吧,赶在家庭聚餐前急着见我,是不是为了袁禾的事?”司华悦一针见血地问。 “不全是,主要是为了你。”司华诚说。 “为了我?我怎么了?”司华悦瘪了瘪嘴,以为她哥要搬出她打人的事教育她。 “不要再跟边杰来往了,你俩不合适。” 司华悦一愣,没想到她哥说的居然是这件事。 “边杰是咱妈通过相亲介绍给我认识的,她认为合适,你认为不合适,我认为合适,咱爸估计会弃权保持中立,二对一,你输了。” “别贫,我跟你说正经的,你俩真不合适。”司华诚坚持。 “我没看出来我跟边杰哪儿不合适,因为他是二婚?”司华悦也坚持。 司华诚身体前倾,双手置于膝上,直视着司华悦的双眼,说:“我反对,并非因为他是二婚,而是因为他是丧偶。” “那不正好,离异有复婚的风险,丧偶就不存在这样的问题了。”司华悦不解。 “离异,表示两个人性格不合或者有什么矛盾冲突,导致感情破裂才分开。” “但丧偶不同,丧偶是因疾病或者突发灾难强拆了两个人,导致阴阳相隔。” “这样的情况,夫妻双方多数都是有感情在,再找,他们会拿现配偶跟死去的原配做对比,对再婚的双方都是一种折磨和痛苦。” “当我听说这件事后,我让人去查了下,边杰的老婆比边杰大三岁,生前在律师事务所上班,是一个刑辩专家,在咱们奉舜市也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人物。” “婚后第二年,她意外怀孕,却是宫外孕,当时并没有察觉。” “那段时间她接手了一起重大的刑事案件,在去乡下取证期间,输卵管爆裂引起大出血,送去医院,结果她是稀有血型,那家医院规模太小,血库没有与她匹配的血。” “等边杰与血袋一起赶到时,她老婆已经处于休克的状态,任凭边杰医术再高,也无法换回她的性命了。” “后来边杰因为状态不佳,出了一起医疗事故,被院方勒令休假,一年后再回去上班,他像变了一个人,敏感、多疑且沉默寡言。” “直到一个多月以前,他突然变回原来的样子,开朗、热心、乐于助人,而让他变回原本性情的人,很大可能便是你。” 司华悦愣愣地看着司华诚,“我?”她从不知道自己竟然有这么大的魅力。 “对,就是你。”说完,司华诚话锋一转,问:“你觉得你爱他吗?” 第三十三章 袁禾是我前妻 这个问题可把司华悦给问住了,从未有过恋爱经历的她,压根就不知道爱的概念和感觉。 况且仅一天的时间,她对边杰生出的仅有欣赏和喜欢。 见司华悦不说话,司华诚了然一笑,“趁现在还来得及,赶紧抽身,找一个适合你的。” “可我喜欢跟他在一起。” 像是为了坚定司华悦的信念,微信语音通话恰在此时响起,边杰的。 司华诚瞥了眼,无奈苦笑。 “喂,”在铃声响到第三遍,司华悦接听。 “小悦,”边杰对司华悦的称呼,自然到让人忽略掉这是他第一次这么叫。 “昨晚九点前后,唐老爷子的儿子唐正阳给我来了个电话,把他的情况都跟我说了。当时太晚,我担心打扰到你休息,就没给你发信息。” 九点?司华悦想了想,那个时间段,自己的确已经休息了,在出租屋里。 “上午我下了手术后,就直接去找了我们院负责人事的副院长,把唐正阳的情况跟他讲了下,他让我通知唐正阳这两天过来面试下。” 闻言,司华悦彻底把司华诚的话忘到脑后,站起身,高兴地在屋子里转圈,“是吗,那太好了,你给唐老爷子打电话了没?” “还没有,我就是想先告诉你一声,然后再通知唐老爷子。”边杰说。 “这样,我来通知吧,顺便告诉唐老爷子让他收拾下东西搬过来,房子我都已经给他找好了。”司华悦说。 “你这也太着急了吧?只是让他过来面试,成不成还不一定呢,你就让唐老爷子拖家带口地搬过来?”边杰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笑意。 “您老这么大干部都出面了,肯定能成,就这么定了,我先挂了哈。” “诶,等下,晚上我定了酒店,在统甡一楼的爱晚亭,六点半我在那等你,不见不散。” “好不见不散。” 挂了电话,司华悦抬头,冲坐在椅子里被她忽视成空气的司华诚干巴巴地笑了笑,说:“哥,那个我这还得再拨个电话。” 为避免尴尬,她干脆扭转身,面朝墙壁拨通唐老爷子的电话。 “唐老爷子,我是小司啊。”一边通话,司华悦的手指一边在墙壁上无意识地画着圈圈。 身后的司华诚手里同样拿着手机,不过他在发送微信给一个叫“szzy”的人:查一下这个手机号码是谁的。 而他输入的号码,正是唐老爷子的。 那边的唐老爷子果如边杰所言,他婉拒了司华悦搬家的邀请,毕竟他儿子的工作没定下来,他不敢贸然就搬。 将化回来的消息告诉司华悦后,二人便结束了通话。 “快十二点了,下楼吧,爸妈该来了。”司华诚站起身,当先向门口走去。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你和袁禾的故事告诉我?我过两天要去监狱见她,难不成你想让我去问她?”在司华诚开门前,司华悦问。 司华诚秀拔的身躯一顿,将已经拉开的门再次关闭,转过身问:“你什么时候去见她?” “不知道,今天上午刘阿姨在电话里跟我说,她准备这两天就去监狱里会见,问我要不要跟她一起去。” 司华诚失神片刻,缓步走回原来的位置坐下,“袁禾是我前妻。”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也多少猜到了答案,但听司华诚亲口说出来,司华悦依然感到震惊。 原来跟袁禾登记的那个男人竟然是自己的哥哥,巧合吗?居然跟前嫂子成了狱友。 “我跟黄冉冉结婚前,跟袁禾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没有举行仪式便领了离婚证。” “因为什么事离的婚?”虽知已不可能,但内心里,司华悦希望自己的嫂子是袁禾,而非那个马屁精黄冉冉。 “咱妈不同意。”司华诚眼中掠过的一丝伤痛。 “电水壶?!”司华悦恨声说,这电水壶也太爱干扰儿女的婚事了,都领证了,居然还要强加干涉。 “那是咱妈,你别瞎起外号。”司华诚斥责,语气却并不严厉。 “行行行,你先讲,到底怎么回事?”司华悦摆摆手。 “原因很多,过程也很复杂,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说得完的,等有时间的吧,我会把经过都告诉你。” 揉了揉眉心,司华诚接着道:“婚姻问题一定要自己拿主意,千万别被他人的决定干扰,会后悔一辈子的。所以说,咱妈认为边杰好,但不一定适合你。” 嗯?故事没听完,又绕回自己的头上来了,司华悦索性不再追问,“把刘阿姨的现住址给我,明天我抽时间去看看她。” 通过微信司华诚将地址发给司华悦,“那个房子是早些年我买来准备跟袁禾结婚用的,一直空着,没想到最终还是给了他们一家住。” 他们一家,让司华悦想起了袁木,问:“你跟袁木没啥说不清的关系吧?” “跟她?当然没有,我跟袁禾认识的时候,她已经有个在谈的男朋友,据说是她厂子里的。”司华诚说。 “没有就好,那个女人装神经病,心理有病。”想起袁木来,司华悦就浑身不舒服,女人的直觉让她无端敌视袁木。 “诶,对了哥,你认不认识中医院的人?”想到梁针眼子,司华悦转移话题问。 站起身,重新走向门口,“怎么了?”司华诚可不认为她妹问这个是为了看病。 “我有一朋友,中医针灸特别厉害,就是年龄有些大,你如果中医院有关系,帮忙给问下,把他给安排进去坐诊。” 朋友?司华诚从未听说过司华悦还有从医的朋友,他不禁好奇司华悦这段时间到底都经历了什么,怎么净跟一些医生打交道。 门口依然站着那俩服务生,司华悦好奇地四下看了眼,她以为司华诚出门至少会带个助理、保镖啥的,却没想到居然是个独行侠。 “你的朋友叫什么?多大年龄了?最擅长的又是什么?”进入电梯,司华诚问。 “他叫梁针眼子,六十左右岁,最擅长针灸。”司华悦说。 “梁针眼子?又是你给起的外号?他本名叫什么?” “不是我给他起的外号,所有人都这样叫他,我也不知道他本名叫什么,回头我问问。” “你连他的姓名都不知道,就说是朋友,做你的朋友可真容易。”司华诚语气里带着星点笑意揶揄着。 “我现在什么都不缺,就缺朋友,当然容易了。”司华悦假装嗔怒,朝司华诚做了个鬼脸。 “行,你最好问清楚了,看看他是否真的愿意到医院上班,而非你个人意愿。”对这个妹妹,司华诚比他们的父母都要了解。 兄妹俩来到三楼,刚从电梯里出来,迎面见到司俊、褚美琴和黄冉冉三人,在他们的身后还乌泱泱地簇拥着一大帮子人。 司华悦愣怔片刻,搞不懂她父母喊这么多人来是要干嘛,打群架? 对挡在她身前的司华诚问:“哥,怎么这么多不相干的人?” “别瞎说话,那都是咱家亲戚,怎么成不相干的人了?” 嘴上是这么说,嘴唇的轮廓却在渐变清冷,司华诚也不喜欢这群亲戚。 第三十四章 盛大的家宴 灯光透过层层睫毛膏映射到黄冉冉的眼里,碎得像是泛起一片水雾,看上去极其委屈,像是要哭。 “老公,你回来了。”松开挽着褚美琴的手,黄冉冉踩着高跟鞋娉婷走向司华诚。 精心打扮过的黄冉冉美秀嫣然,全套钻石首饰璀璨夺目,尽显贵气,人未近,香气先袭来。 “小悦,”挽住司华诚胳膊的同时,黄冉冉不忘跟司华悦打声招呼。 只是那晏晏笑意中难掩敷衍。 知道袁禾是前嫂子的秘密后,司华悦愈发不喜眼前这个现嫂子。 因为她们俩不是一路人,她讨厌黄冉冉那副现实到虚伪的嘴脸。 整个司姓家族,目前来讲,只有司华悦混得最差,而且褚美琴没事就冲司华悦大呼小叫。 在外人看来,司华悦是一个不受家人待见的浪荡女,没凭、没工作、没男友、没收入,还背着黑历史。 所以,黄冉冉自然没把这小姑子放眼里,只是碍于司华诚是个宠妹狂,她不得已才做出一副爱屋及乌的表面功夫来。 前段时间司华悦把李市长亲侄子给打了的事,早就在家族中传扬开来。 司华悦可不认为这是李市长家的人传出来的,更不可能是爱面子的老母对外人说的。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黄冉冉就是其中一个。 据司华悦所知,黄冉冉的化也没有多高,仅公办本科,学的还是艺术类。 她与司华诚的结合说得好听是门当户对,无外乎商业联姻。 奉舜是沿海城市,而黄家是经营船舶制造业的,几乎垄断了所有游艇、快艇的制造,还买断了几条重要的旅游航线。 不管她是用什么手段把司华诚给追到手的,司华悦只坚定地认为她配不上司华诚。 出狱回来不久,不管是家庭内部还是外部的很多事的内情她还不了解。 所以,多数情况下,她都是保持缄默不语,只用自己的眼睛去观察。 “你们俩怎么赶一块儿了?你去接机了?”褚美琴横了眼司华悦问。 “我没让任何人去接机,妹妹没有车,我是顺道去接的她。” 司华诚替司华悦接下话头,同时也是从侧面敲打黄冉冉,他与自己的妹妹一起现身,并非是司华悦去接机了,而是他心疼自己妹妹没有车。 解释完,不等褚美琴第二个问题抛出,司华诚甩开黄冉冉的“温柔”牵制,拽着司华悦向距离最近的姑姨们打招呼。 一直到进入富贵厅,各自落座,司华悦才知道,原来这场面浩大的家宴,并非是为了给司华诚洗尘,而是为她准备的。 以前也有家族会餐,但从未有过司褚两家同宴的情况,毕竟没有血缘关系,且又是些隔了辈分的后代聚在一起都生疏得很。 司华悦搞不懂这是谁出的馊主意,而且还美其名曰是为了迎接她出狱设的宴。她都出狱三个月了,才想起来? 她在心里哀叹,早知这样,就该撒个谎不来了。 司俊在家里排行老三,上面有两个姐姐,下面有两个弟弟和一个妹妹。 褚美琴在家里排行老幺,上面有四个哥哥,三个姐姐。 两家加一起共十四个大家庭,大家庭又分出多个小家庭,众多亲戚司华悦都分不清谁是谁。 毕竟十年来,成长起来的孩子很多,出生的孩子更多,她连辈分都快要搞混了。 加之曾经熟悉的姑、姨们,上了年纪后疯狂地往脸上、身上砸钱,一个个整得跟十七八的小姑娘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司华悦的平辈。 她感觉她父母双方家里的人最大的本事就是生孩子,一家少则三两个,多则四五个地生,计划生育在他们这里根本不管用。 这要赶上世界大战,光他们司褚两家的后代就可以组成一个加强连。 司俊和司华诚不主张家族式管理模式,除非资质过人,这些亲戚在司致集团任职的没几个。 他们家的亲戚巴结司华悦父母,并非是为了让后辈进入司致集团,而是为了要资源。 因为所有亲戚家里都有自己的产业,有经营餐饮业的,就像司益,有经营旅游业的,就像褚美琴的大哥,也有经营药业的,可以说,都是些有本事的人。 就算那些朝九晚五的上班族,也都是在奉舜市各个重要部门身居要职。 盘根错节的关系,使他们司褚两家在奉舜市有着不可撼动的社会地位。 家族里的人也都非常团结,偶有小摩擦,绝不过夜便化解。 富贵厅面积非常大,平时多用于婚宴和大型的单位会餐。 在司益有条不紊的安排下,所有亲戚按辈分被分成三波九个桌。 司华悦本应跟司华诚在一桌,因为是为她举办的宴席,她被破例安排在首席她父母的身边。 十二点一刻,屏退外人,关闭大门,宴席正式开始。 “今天这个宴席是为了庆祝我们的小悦重获自由”司益变身司仪,抖动着两腮肥肉,站在台上热情洋溢地发言、发感慨。 司华悦默默地听,默默地吃,耳朵里全是鼓励和祝福她的话,她一一应对,礼数尽到。 因为是午宴,下午各家各人都有事,所以几乎没大有什么人带头饮酒,宴席进行了一个小时以后,便开始有人陆续离去。 司俊一家是最后离开的,褚美琴挽着司俊的胳膊,黄冉冉挽着司华诚的胳膊,司华悦像个保镖一样跟随在身后。 前行引路的是司益。 “大哥,各家送给小悦的礼物,我都标记好了,回头我让人送去你家?”司益一脸讨好的笑。 “好。”司俊点点头,回身拉过司华悦的手,轻轻地拍了拍,像是在安抚,又像是在鼓励着她什么。 “你下午如果没什么事的话,随爸爸去公司看看吧?” 考虑司华悦出狱已经三月余,该调整的状态也调整个差不多了,他想让司华悦进公司里工作,职位随她挑。 “改天吧,我下午答应帮朋友去看房子。”老爹的心思,司华悦懂,但她不想依附家里。 “什么朋友?”褚美琴从旁歪过头问。 “边杰的朋友。”司华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听她这样说,褚美琴放下心来,她就说嘛,出狱不久的司华悦哪里有什么朋友。 司俊和褚美琴直接回了公司,司华诚被黄冉冉缠上,去向不得而知,剩下司华悦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路边。 拦了辆出租,她赶往唐老爷子的租房,那几个家政的员工正在收拾工具准备离开。 见司华悦回来,他们让司华悦验工,看看是否还有什么地方需要整理。 窗明几净,视线范围内看不到任何油烟和灰尘,司华悦满意地将工钱付给他们。 然后按墙上贴的小广告,喊来换锁的,将门锁换掉。 本想将自己租房的锁也一并换了,可想了想,还是作罢了,毕竟那屋子有房东太多的回忆,现在是不好的记忆,谁知道以后呢? 世事难料,还是给她保留原样吧。 重新回到自己租住的屋子,她突然有种无所适从之感。 中午所有前来赴宴的成年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忙,仿佛全世界只有她一个大闲人。 这种感觉让她非常不舒服,想要经济独立,就必须要找一份能养活自己的工作。 拿出手机,翻看同城招工,一圈下来,竟然没有一份合适的。 不是用人方要求的学历太高她不符合条件,就是工资太低,她不想干。 司华悦现在仅高中化,且除了武术,她没有一技之长,所谓隔行如隔山,所以,就算她花钱买个高学历回来,那些工作她也做不了。 不死心地再次翻看招工信息,一条招健身教练的广告吸引了她的注意。 她觉得自己能胜任这份工作,便将这则广告截图,叫辆滴滴,按照上面给的地址赶过去应聘。 第三十五章 骨头经理 健身房名叫瑞卡,跟司华悦不在同一个区,行车要接近一个小时才到。 这家健身房的位置不怎么好找,是在一处居民小区的侧门的马路对面。 健身房正在装修,从门脸看不出里面具体有多大的面积。 下车后,司华悦没有急于过马路,而是坐在正对健身房的马路牙子边观望。 门口有几个穿戴时髦、身材高挑而又性感的女孩在发传单,能听到她们不停地向路人宣传“装修期间购卡六折优惠”的字眼。 门内不时有三两个肌肉男进出,手里拿着饮料,与那几个发传单的女孩说笑。 肌肉男的身上清一色穿着紧身的工字背心,运动短裤,将他们肌肉虬结的肢体和夸张的纹身图腾,最大限度地展现给过往的路人看。 只可惜,他们这些刻意的作为并未引起路人多大的兴致,反倒因为他们挡路而遭到路人的白眼。 住在这附近的居民多是些老年人,看穿戴和精神面貌应是经济条件都不错。 只是像这种年龄的老人多喜欢跳广场舞,鲜少有人会舍得将钱送进健身房。 搞不懂这瑞卡健身房何以选址在此处。 感觉有些口渴,司华悦回头看了眼,身后不远处有一家小商店,便起身过去买了瓶水。 商店里坐着两个正在聊天的老太太,一个头发全黑,烫染的,一个头发半白,自然的,看年龄都在六十开外。 白发老太是店主。 见司华悦是个新面孔,长得又好看,人对美好的事物都会生出一种本能的好感,便不免好奇地问了句:你不是这个小区里的住户吧? “不是,我是来找工作的。”司华悦如实回应。 “找工作?我们这片除了临街商铺,没有什么大型的用工单位啊。”黑发老太纳闷地嘀咕了句。 白发老太所坐的位置正对司华悦刚才坐过的道牙子,大概看到司华悦一直在留意对面的健身房。 “你该不会是要去对面那家健身房应聘工作吧?”她问。 “是的阿姨,我在网上看到他家发的招聘广告,工资待遇挺好,就想过来试试。”司华悦说。 两个老太太对视了眼,眼神复杂,脸上的表情也挺复杂。 从俩老太太的神情中,司华悦察觉到异常,“阿姨,你们是不是知道什么?”她试探着问。 “这”白发老太瞥了眼对面的健身房,尤其是门口那几个体格魁梧的肌肉男,她欲言又止地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说。 黑发老太是个直爽的人,商店不是她开的,她没有白发老太的顾忌,见司华悦又不像是那种不正经的女孩,便直言相告。 “那健身房具体怎么样我们不清楚,不过他们装修可整整装了大半年了,每天就那么两个装修工模样的人进去敲敲打打一阵子,也没见往里运装修材料。” “倒是门口的那些发传单的姑娘隔段时间换波人,一波比一波漂亮,不过打眼一看就不是些正经人家的姑娘。” 最后,黑发老太好心地叮嘱了句:“你自己可掂量清楚了,别工作没找到,再被坏人给坑了。” 沉吟片刻,司华悦感激地对黑发老太说:“谢谢阿姨提醒,既然我大老远过来一趟,进去看一下吧,不合适就不做。” 说完,跟俩老太太道了声别,穿过马路走向健身房。 平日里司华悦虽尽量保持低调,可褚美琴遗传下来的好基因,使她无论在长相上还是身材上都比一般女孩惹眼,尤其是她那与众不同的气质,想让人忽略很难。 所以,在司华悦站在路中间等车过的时候,便已经引起了健身房门口那几个男女的注意。 “请问这位小姐,你是要健身吗?”发现司华悦要进健身房,一个手拿宣传单的红衣女人拦住了她的去路。“我们这里推行” “我是来应聘的。”司华悦打断女人的推销。 “应聘什么职位?”一个肌肉男走过来,上下打量了番司华悦的身材后,问。 “健身教练。”司华悦说。 “你以前在别家干过吗?”肌肉男继续问。 “你是负责面试的?”司华悦不答反问。 对于当街面试,司华悦感觉有些好笑,更多的是反感。还没应聘上岗,她便已经给这家健身房打了个大大的差评。 “不是,我就是好奇问问,我是这里的男教练。” 说完,那个男人很识趣地退开一步,将门口的位置让出来。 “跟我来吧。”红衣女人的态度不怎么友好,大有同行是冤家的意头,给司华悦的感觉,仿佛她的到来抢了她们的饭碗似的。 健身房里光线昏暗,楼梯拐角处有两个工人正坐在一起对饮,旁边丢了一地的火腿肠包装袋。 健身房共两层,总面积不足四百平米,经理办公室在二楼。 二楼的规整度高于一楼,感觉一楼的乱,就是为了“装修”。 经理是一个瘦得像麻杆似的男人,脸上的骨骼轮廓特别清晰,像是在一个骷髅上套了张人皮。 在常人的印象里,健身房的负责人应该也是属于那种肌肉型,相当于一种广告效应。 即便肌肉含量不高,但也不至于形销骨立到如眼前这位这样,像是从医学院里跑出来的骨骼标本。 室内空气混浊,桌面烟缸里散乱的烟蒂仍在冒着丝丝缕缕的烟。 男人揿灭了手里的烟蒂,又点燃上一支,透过烟雾,眯缝着眼看向司华悦。 “干嘛的?”声音沙哑得像拉动的风箱。 “来应聘教练的。”带司华悦上楼的红衣女人见到骨头经理,没有下属见到上级的尊敬,反倒随意得像是在对一个路人说话。 丢下这句话后,她便扭摆着腰肢离开,留下司华悦和骨头经理在办公室里。 办公室里的配套设施倒是一样都不少,办公桌椅、沙发、电脑、书柜、保险柜、空调等。 骨头经理坐在硕大的办公桌后,柴火般的双肘立于桌面,眼光冷涩地盯着司华悦问:“以前干过吗?” “没有。”司华悦如实回答,目光在室内梭巡,终于,在保险柜与书柜间的夹缝处,她发现了一个瓶体和管子。 难怪这气味这么熟悉。 “那经过系统的健身训练没有?”骨头经理继续问。 “没有。”依旧两个字。 “那你会瑜伽?”骨头经理的语气开始变得不耐烦。 “不会。”在踏进健身房大门的那一刻,司华悦便已经决定不在这里应聘工作了。 之所以跟着上楼来,纯粹就是闲得无聊。 “留下电话回去等消息吧。”骨头经理拉开身前的抽屉,翻找出一个便签本和一支笔,推向司华悦。 本想转身走,可司华悦突然玩心大起,拿起本子在上面写下了一组号码和姓名。 在应聘中失业,司华悦并不气馁,起码她给自己的工作找准了定位。 走出健身房大门,无视门口那几个男女探究的眼神,司华悦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 车启动时,司华悦状若无意地甩了眼二楼窗户,厚重窗帘后一道阴鸷的眼神在凝视着她。 “怎么让那女的走了?” 二楼,刚才带司华悦上楼的那个红衣女人一脸愠怒地质问骨头经理。 “你白瞎在社会上混这么些年了。” 骨头经理将手里的烟蒂丢进烟缸,站起身,走到保险柜旁,将藏在夹缝里的烧锅、瓶子、管子等一股脑拿出来,装进一个黑色的方便袋里。 “你在怀疑什么?她连车都没有,搭的出租车走的,我亲耳听到她跟司机说去人才市场。”红衣女人辩解。 “如果我没看错,这个女人要么是雷子,要么是才从号里回来的人。如果是后者倒还好说,如果是前者,呵呵” 骨头经理摆摆手制止红衣女继续辩驳,“你马上下去通知他们几个,清场离开!” 第三十六章 光头男孩 下午的人才市场大厅只有零星的几个人,都是些在摘抄隔断玻璃上张贴的招工信息的待业者。 打听后才知道,下周二有个大型招聘会。 怕自己会忘记,拿出手机,司华悦设定了日程提醒。 下门口台阶时,见到一个在到处张贴小广告的光头男,男孩年龄看起来不大,十五六岁的样子。 穿戴很普通,跟路人甲乙丙丁并无不同,只是他脚上的鞋子引起了司华悦的注意褐色僧鞋。 这种鞋除了庙里的和尚穿,再有就是皈依的居士比较喜欢穿,常人很少有穿这种鞋子的。 这鞋子其实穿起来很舒服,以前司华悦去参加武术比赛的时候基本都是穿这种鞋子上场的。 快步走下台阶,看了眼男孩刚贴在路灯柱上的小广告,发现居然是招工的寺庙保安。 司华悦登时来了兴致。 “喂,小师父,你这广告太笼统了,哪家寺庙?奉舜周边的寺庙可有好几家呢。” 光头男孩耷拉着眼皮子,看都不看司华悦一眼,回了句:“我们不招女的。” 虽然这小光头对司华悦没有好脸色,但司华悦却并不生气。 对寺庙里的人,她有种强烈的亲和感,因为她师承少林高僧,深得少林武术之精髓,大学以前的生活均在全国最大的武校少林塔沟武校度过。 “我也没说是我要应聘呀。”还想再逗逗小光头,可人家提着胶桶和广告避开了。 司华悦若无其事地笑笑,拿出手机将小广告拍下照,好歹上面有个联系电话。 刚把手机放进包里准备转身走,余光瞥见一辆失控的轿车向她这边驶来,速度之快应是将油门踩到底了。 啊 一个挺着约莫七八个月大的肚子的孕妇,手里提着一袋子食品,惊呼了声,满脸骇然地看着疾驰而来的车。 一个三四岁大的小女孩应是与她随行,与孕妇相距三步远的距离,站在人行道上不知危险为何物地看着那辆索命车冲过来。 变故迅疾而来,容不得司华悦做过多的思考,她脚底一个发力,以平生最快的速度疾奔过去,揽住孕妇浑圆的腰身就地一滚。 而在这同一时间,一个速度与之相近的人也以相似的动作将小女孩裹进怀里,滚出了危险距离。 轿车差之毫厘地从司华悦身边擦身而过,司华悦能清晰地感受到地面的震动。 砰 随着一声巨大的撞击声响,那辆轿车撞到了花坛上,将花坛撞塌一个大窟窿,车身卡在花坛中。 有两个路人躲闪不及,被车身带翻倒在地上,伤势应不严重,能自行爬起来。 死里逃生的其他路人纷纷向这边围拢,有的人拿出手机报警,有的人拿出手机拍照片和视频。 快速扫了眼另一头的小女孩,见她无恙,司华悦这才轻舒了口气。 “你怎么样?有没有撞到肚子里的宝宝?”察觉到压在身上的孕妇在颤抖,司华悦赶忙推了她一把,问。 “痛”孕妇的脸色苍白如纸,约二百斤的体重全部压在司华悦的身上,像一座摊开的人肉大山,额头的汗水滑落,落进司华悦的发里。 司华悦的脸色也不大好,刚才倒地时,她的腰磕中了路基石,加之孕妇的重压,让她疼得抽气。 力贯双臂,她将孕妇翻转过来放到地面平躺。 “有没有打120?”她一边从地面爬起身,一边扫了眼围观的人问。 “打了,打了!救护车马上就到。”好几个人回应。 所有人看向司华悦的眼神中,都带着敬和佩。 “妈妈”从死神手里挣回一条命的小女孩跑过来,蹲到孕妇的身侧。 光头男孩紧跟在小女孩的身后。 司华悦用赞赏的目光看了眼男孩。 刚才电光火石的一瞬间,她只能救一个人,而孕妇所站立的位置比小女孩要近她一步。 而另一边的光头男孩正好与小女孩相距较近。 这男孩不仅反应速度快,动作也快,如果稍微慢上那么零点一秒,估计小女孩这会儿准挂了。 “小麦”孕妇忍痛喊了声小女孩。 “救护车怎么还不来,她可能要生了。”围观的人中,不知谁喊了句。 众人的视线看向孕妇身下的地面,果然,那里有一滩清亮的羊水。 所谓救人救到底,司华悦赶忙捡起落在地上的背包,幸好手机没摔坏,翻开微信,对边杰发起视频通话邀请。 “你在哪?怎么围了这么多人?出什么事了?”边杰问。 “先别问那么多,这里有个孕妇要生了,救护车还没到,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司华悦语速极快地解释完,将视频镜头调转对准孕妇的下半身。 “抬高孕妇的臀部” 不愧是妇产科的医生,仅一眼,边杰便知道该采取什么样的措施。 三个年龄较大的妇女走过来,与司华悦一起按照边杰的吩咐做产前急救。 哇喔、哇喔 终于,救护车来了,与交警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抵达现场。 车刚停稳,几名医护提着急救箱、拉着行动病床从车上下来。两名男医生直奔肇事车辆而去,两个女医生快步来到孕妇身旁查看情况。 看着医护有条不紊地给孕妇输液后并抬上车,司华悦重重地吐出一口气,知道这个孕妇真正得救了。 那辆撞进花坛里的车正在冒烟,交警紧急疏散了看热闹的人群,拉起了警戒线。 随众散开,环顾四周,司华悦发现光头男孩正在俯身捡拾散落在地上的广告单。 司华悦快步走过去帮忙,因为交警已经开始大声呵斥光头男孩,嫌他不知死活地逗留在警戒线内。 离开警戒线后,男孩倨傲的神情让司华悦到嘴边的夸赞咽了下去。 见光头男孩的额头被地面蹭破了皮,伤口上冒出一颗颗小血珠,司华悦关心地问了句:“你没事吧?” 经过刚才那番“同生共死”的救人行动,男孩对司华悦的态度明显有所改观。 发现司华悦在看他的额头,他抬手抹了把,无所谓地回了句:“小伤,无碍。” 刚才救人时虽情况危急,但司华悦迅捷的反应速度和身手光头男孩有留意到,他有些好奇这女孩的身份背景,便问了句:“你叫什么名字?” 上来就问人姓名,这男孩有够唐突的,这要换做别的人,司华悦才不会搭理。 “怎么?你是想让我去你们寺庙应聘么?”司华悦笑着问。 男孩愣了下,大概没想到司华悦会这么问,“爱告不告,我还不希待知道呢!” 说完,光头男孩将背包挎背上肩头,转身便走。 刚走出没两步,司华悦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司华悦。” 再回头,他仅见到一抹消失在出租车里的背影。 男孩愣愣地站在原地看着司华悦离去的方向出神。 “司华悦?” 猛然间,男孩的眼神中迸发出一股兴奋,紧接着就是懊恼,“该死!我居然没管连冠女侠要签名!” 第三十七章 顾颐搅局 路上司华悦给边杰发了个信息,告诉他晚上的约会有可能会迟到,并将刚才发生的事大致讲了下。 回到家已经是六点多了,司俊和褚美琴还没回来,司华悦匆匆上楼洗漱了番,换了身干净的衣服,便直接出了门。 一边往小区外走,司华悦一边掏出手机准备叫辆滴滴,却发现边杰给她回了个信息:我去接你。 小区大门外,边杰的那辆银灰色奥迪如同他的人一般,安静地候在路边。 打开副驾门,司华悦发现后座摆放着一大捧鲜艳的蓝色妖姬。 差点脱口而出的:送给我的吗?及时改为夸赞,“好漂亮。” “不知道你喜欢什么花,就买了这个。”边杰笑着说。 “我喜欢蓝色妖姬。”司华悦说着,探身拽下一小片花瓣夹在人中,像是一撮蓝色的小胡须,一旁的边杰忍俊不禁。 “那孕妇怎么样了?”发动车,边杰问。 “不知道,被救护车拉走了,应该没什么事。” “你怎么样?没受伤吧?”边杰接着问。 司华悦愣了下,想起司华诚跟她说的话,遂有些低落地将花瓣吹走,回了句:“没有。” 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司华悦问:“为什么定在统甡?去别的地方吃不好吗?” “我极少在外面吃饭,对饭店没什么研究,也不知道哪家好。去年年底,我们单位在统甡会餐,我去吃过一次,感觉菜品挺好,就定在那了。” “哦。”看着边杰俊美的侧颜,司华悦张了张口,不想扫了他的兴,便没说自己为什么不喜欢统甡。 下班高峰期,路上堵车的情况很严重,一眼望去,一排金甲长龙。 赶到统甡已经接近七点了。 “幸亏我去接的你,不然今天我就迟到了。”下车后,边杰拉住司华悦的手。 司华悦搞不懂边杰为什么这么喜欢拉手,这让她非常不得劲,不全是因为这样行走需要顾及他的步伐,而是司华悦知道自己的手不像女人的手。 如果让她选择的话,她会直接挽着边杰的胳膊,感觉那样才像是情侣,这样拉着手,倒有些像是父女或者兄妹。 “嗯,幸亏你来接的我,不然我会等不及离开了。”配合边杰的步伐,司华悦笑着调侃。 一天来了两次,中午来的时候,服务生将她当成了司益的小秘鄙视着,而这一次,服务生看她的目光非常复杂,有好奇,有质疑,也有畏惧。 看来是有人故意将她的身份和经历宣扬出去了,动作倒是真的快。 统甡的生意一直都非常好,坐在大堂吧里的客人就不少。 司华悦和边杰的到来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只因这对cp组合太养眼。 大堂向里是一条通道,通道两侧种植着各种大型绿叶植物。 穿过空气清幽的通道,远远的,司华悦见到在通道口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熟悉的背影。 “顾颐?”边杰也注意到了。 吃个饭也能遇到瘟神,司华悦在心里吐槽。 “嗨,顾颐,回来了?”近前,边杰跟顾颐打招呼。 顾颐转身,见手牵手的二人,神情中并无意外,仿佛是在这里刻意等他们似的。 “嗯,刚到。”顾颐说:“你们来这里吃饭?” 这不废话吗?司华悦暗自翻了个白眼。 “是啊,你约了人吗?没有的话,一起吧?”边杰很随意地问了句。 “好。”顾颐居然爽快地应下。 司华悦吃惊地看着顾颐,你这脸皮得有多厚啊?人家就是客套一句,你就答应了?就那么爱当灯泡? 边杰显然也很意外,但旋即便明白过来,顾颐应该是有事找他们。 只是他不明白顾颐是怎么知道他和司华悦今晚会过来这里,毕竟这是他和司华悦第一次正式约会,来前,他谁也没告诉。 由于多了一张嘴,边杰又多点了几道菜。 顾颐像个饿鬼似的,每端上一道菜他都吃个不休,而他的食速跟司华悦有的一拼。 只不过,司华悦今晚基本没大怎么动筷,气都气饱了。 这可是她二十九年来的初恋的第一场约会! 顾颐和边杰都是开车来的,所以他们都没有喝酒,只是点了三杯果汁。 放下筷子,深饮一口果汁,顾颐这才抬起头看向坐在对面欣赏他食相的二人。 “好吃!”还好,他没忘夸赞句。 司华悦放在桌下的双手紧攥成拳,几次深呼吸才控制住没一拳挥过去。 见顾颐吃饱喝足了,边杰端起果汁抿了口,问:“找我们有什么事?” 用餐巾擦了擦嘴角,顾颐说:“袁石开被拘留了。” 这个结果早在司华悦的预料之内,只是顾颐大费周章地找到他们,肯定不是单纯为了说这件事而来的。 “刘笑语和袁木不配合警方调查,更不肯出面指证袁石开,所以,目前没法对他进行批捕。”顾颐接着说。 这个结果也在司华悦的预料内。 她知道刘笑语这么做,是为了袁木的声誉,毕竟作为一个姑娘家,被自己的父亲逼着出来卖淫,传扬出去,将来怎么嫁人? “那袁石开供认了没有?”暂且放下个人恩怨,司华悦问。 明知道袁石开这个老狐狸肯定不可能轻易就范,但司华悦对警方的审讯手段抱有一丝希望,希望他们能有办法让袁石开认罪。 “他应该已经猜到刘笑语母女俩不会出面指证,所以他拒不认罪,拘留他的罪名并非是容留或强迫卖淫,而是抢劫。”顾颐说。 “抢劫?抢我的?”司华悦有些吃惊地问,如果真是的话,那鲁佳佳岂非也要被拘留,毕竟当时他也是参与者。 “是,”顾颐说完,抬手看了眼腕表,续道:“这么会儿,大昀警方应该已经抵达单窭屯,将鲁佳佳带走了。” “为什么要带走鲁佳佳?”司华悦拍案而起,指着顾颐怒道:“你们该抓的人放了,该放的人抓了,一群草包,就会欺负老实人!” 顾颐双手握着果汁杯,轻晃着里面的汁液,嘴角牵起一抹笑,并不与司华悦喷火的目光对视。 边杰知道司华悦情绪激动的原因,赶忙起身打圆场,“你别急,先听听顾颐怎么说。” “还听什么听,他不都说了吗,警方已经去拿鲁佳佳了。”在边杰的拉扯下,司华悦愤愤然地坐下。 “是你向警方陈述的事发经过,警方自然依法办案。”顾颐说。 “你”司华悦哑然,是啊,那晚,的确是她跟警方讲的整个抢劫过程。 如果当时知道有后期这么多事,知道鲁佳佳的用途,她决计不会提这码事。 可现在后悔已然迟了,她得想办法为鲁佳佳开脱,让警方将人放了。 “是我说的不假,可我当时还说了,鲁佳佳是被明和袁石开诱逼的,在行抢劫前,也是他将他们的计划偷偷告诉我的,如果没有他,指不定那天我就吃了暗亏。” 司华悦的话,让顾颐笑出声来,只是这笑明显带着嘲弄。 “追不追究鲁佳佳的法律责任这事另讲,但他这个人对我们警方有大用途。”顾颐说。 大用途?暗线?司华悦脑子快速转动。 “鲁佳佳这种情况,可以办出取保候审的是吧?”边杰问。 “嗯,有担保人交上押金就可以。”顾颐说。 边杰拍了拍司华悦的手,安抚道:“放心,回头找个合适的人,去大昀公安将鲁佳佳给保出来就行了。” 顾颐用满含探究的眼神看着边杰和司华悦,问:“你们俩好像对鲁佳佳很重视。” 不等司华悦回答,边杰说:“重视倒不至于,我们去单窭屯的时候,鲁佳佳知无不言地将他的所见所闻都告诉了小悦。抢劫的事也是他透露的,我们多少还是挺感激他的。” 立场鲜明的回答,让顾颐有片刻恍惚。 第三十八章 我时间不多了 人生的第一场恋爱约会被搅,司华悦这几天的心情非常不好。 边杰科里的事多,连上了好几台手术的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和时间谈恋爱,但只要得空,他还是会通过微信跟司华悦说几句话。 边杰送给她的蓝色妖姬已经枯萎,司华悦几次想扔,却又舍不得。 保姆范阿姨不知道这花对司华悦的意义,自作主张地换了束红玫瑰。 这又让司华悦郁闷了好久,索性离开家,跑到出租屋里。 微信提示音响,翻开一看,边杰的:小悦,我们院里已经同意让唐正阳过来上班,他被分配在骨与软组织肿瘤科,从见习医师开始做起。 通知唐老爷子了吗?司华悦回了个信息问。 你通知吧,我这里一堆乱事等着处理,环境还特吵。边杰回。 回给边杰一个好,司华悦拨通唐老爷子的电话,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他。 “唐老爷子,这下子你可以放心搬过来了吧?我给你们租的房子不仅离医院近,周边还有幼儿园和小学,赶紧带着小婉过来,让她上学吧。”司华悦说。 “好、好,”唐老爷子因太过激动而有些语无伦次,好半晌才缓过劲,说:“谢谢你呀小司,还有小边,你们两口子简直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 虽然是隔着电话,但这句“两口子”还是说红了司华悦的脸。 寒暄了番后,唐老爷子告诉司华悦说:“昨天傍晚下班前,正阳把鲁佳佳给保出来了。” 这是那天跟顾颐见面之后,司华悦想到的最佳人选。 这也是为了不引起化和初师爷的怀疑。 唐老爷子是单窭屯的人,而他的儿子唐正阳也算是半拉屯里的居民,与鲁佳佳也有过几面之缘。 本来是想用梁针眼子的,可梁针眼子将鲁佳佳视为化一党,坚决不同意去做他的担保人。 那边的唐晓婉在偷听她爷爷的通话,当听说搬了新家后能上学时,她高兴地非要跟司华悦说声谢谢。 “小姐姐,”罗里吧嗦了一顿家常后,小婉对司华悦说了件她从屯里别的小朋友嘴里听说的怪事。 “小猛家昨晚来地震了,把他家的厕所给震没了。”唐晓婉说:“我们家没有地震,别的小朋友家也没有。” 地震,厕所震没了? 司华悦当然不会相信这是地震造成的,真有地震,不会只震小猛一家。 既然不是地震,那便是地下出什么事了,或许是改造,又或者是塌方。 看来,这单窭屯的地下暗道是一个大隐患,司华悦直觉这些暗道迟早会出事。 在唐老爷子的催促下,唐晓婉终于结束了与司华悦的通话。 想到唐老爷子马上就要离开单窭屯了,自然就想到了梁针眼子。 谁知,刚问及他是否愿意到大医院坐诊,梁针眼子就直接回绝了。 理由很简单,自由散漫惯了,不愿受拘束。 想想也是,让一个江湖郎中去八个点坐班,并遵守一些条条框框的规章制度,还要看医院领导的脸色行事,是很难。 既然不愿意,司华悦也不能勉强,只得作罢。 看了眼时间,刚过九点,拨通刘笑语的电话,告诉她让她在家等着,她一会儿就过去。 买了些礼品,搭辆车,按照司华诚给的地址找到刘笑语的现居地。 这是一处远离闹区的小区,环境干净而又清幽,小区里的楼房全部都是多层,最高的是六层,最矮的是四层。 司华诚买的是四层整套,刘笑语和袁木选择住在一楼,因为有个小院,可以播种花草蔬果。 司华悦来的时候,袁木坐在外阳台的摇椅里晒太阳,刘笑语给司华悦开的门。 屋子收拾得很干净,不用靠近看,也知道这屋子里所有的东西都价格不菲,大到电器、家具,小到窗帘和脚垫。 袁木看上去没什么变化,依旧深沉地装傻子。 刘笑语整个人的状态看上去精神了些许,只是气色依旧不佳,脸色蜡黄蜡黄的,身上的疤痕倒是淡了不少。 刘笑语属于耐看型,眼睛很大,鼻梁挺翘,年轻时应该也是一个大美人。 只可惜她不注重保养,皮肤松弛,脸上皱纹横生,头发半数都是白的,她也不去烫染。 坐下后,司华悦接过刘笑语递来的茶水,问:“刘阿姨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吧?” 扫了眼假寐中的袁木,刘笑语说:“我住哪儿都一样,木木喜欢这里,所以,我只得陪着她留下来,只是这房子” 刘笑语欲言又止,整理了下衣服前襟,坐到司华悦斜对面。 司华悦了然一笑,“刘阿姨,我哥说,这房子当初买下来,就是为了给他和袁禾结婚用的。现在你住进来,我哥心里能好受些。” 说这番话的时候,司华悦留意到阳台的袁木身体动了下,幅度不大,却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这女人看来是真的有问题。 “你哥前两天给我来过一个电话,也是这么说的。”刘笑语又叹了口气,“是我们家的人没福气” 说到这儿,刘笑语瞥了眼阳台的袁木后,垂下眼。 司华悦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得陪她一起默然想着心事。 手机振动了下,划开屏幕,是鲁佳佳的微信语音,看时长,应该没什么要紧事汇报,便没有点开听,锁屏收了起来。 “刘阿姨,我今天来主要是想来看望你,再是想着问问你打算什么时候去监狱看袁禾?我想随你一起去。”放下电话,司华悦问。 刘笑语下意识地抬手抚了下脖颈,有些为难地说:“本来想着这两天就过去见她的,可我这” 司华悦安慰道:“那就等好利索了再去,省得两下伤心。” 跟刘笑语,司华悦实在找不到共同话题,干坐了会儿,便起身告辞。 刘笑语一直将司华悦送到小区大门口,见四下无人,她轻拽了下司华悦的衣襟。 “小司,木木在装病。” 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让司华悦愣怔须臾,“我知道。” 刘笑语有些吃惊地看着司华悦,她以为这事只有她自己知道。 想到司华悦的身份和经历,她旋即苦涩地一笑,说:“袁禾刑期太长了,我怕我等不到她出来” 闻言,司华悦感觉后脊一阵发麻,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问:“刘阿姨,你什么意思?” 刘笑语引司华悦到远离门卫的树荫下,接着刚才的话题说: “去年年底我就查出得了胰腺癌,晚期,前两天我去医院做了个复查,医生告诉我说,癌细胞已经扩散开,我、我恐怕时间不多了。” 返回途中,司华悦给边杰打了个语音电话,将刘笑语的情况讲给他听,希冀着能从他那里看到一线活着的曙光。 哪知,边杰的话将司华悦的心瞬间击落谷底。 “胰腺癌是癌中之王,是被公认的最为难以治疗的恶性肿瘤,即便行手术治疗,复发率也会达到百分之百。” “她能坚持到现在算是一个奇迹,或许真的是有牵挂。” 回到出租屋后,司华悦不死心地又给司华诚打了个电话,结果司华诚早在她之前便已经知道此事。 由于司华诚在开会,他只跟司华悦说了一句话,“我知道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放下电话,司华悦内心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 跟袁禾相处了两年的时间,她太清楚刘笑语在袁禾心中的分量,她无法想象袁禾在得知这个噩耗时会怎么样。 五日后,刘笑语给司华悦来了个电话,邀请她第二天一起去监狱见袁禾。 第三十九章 探监 别的监狱或许可以通融让朋友随亲属入内会见,作为直辖市的奉舜市各大监狱却只允许直系亲属探监。 所以,司华悦随同刘笑语母女去监狱的时间错过了会见日的周三,而是定在周日,司华诚给铺的路。 这次来,司华悦她们三人乘坐的是司华诚派来的专车,司机是个沉稳话不多的中年女人。 当那七个熟悉的镀金大字奉舜市女子监狱,跳入司华悦的视线内时,她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十年的青春留在了这里,拿不走,放不下,心不甘,却无奈。 出示“会见证”以及各人的身份证给外大门的值岗狱警,扫脸签字后,电闸门打开,司机与车留在门外,她们三人步行入内。 女子监狱共有两处院子,内院与外院,由一道A、B门隔开。 内院是所有犯人的生活起居处,监室、食堂、医务室、教室等。 外大院是办公和生产区域,狱警的办公大楼面朝西,遥对着各个监区的厂房。 荷枪实弹的武警在高墙上24小时巡逻,多个监控无死角地监视着各处。 接见室也在这个院子里。 自袁禾被投狱后,袁木这是第一次来,她像个刘姥姥似的,好奇地到处看。 三人在办公楼前等了没一会儿,AB门旁的狱警通道开启,一个年约三十五六岁的女狱警从里面出来。 这个人司华悦认得,姓姜,是出入监分监区的副监区长。 姜监区长的身高跟司华悦相仿,近前拍了拍她的肩膀,笑着问:“怎么样啊现在?出去后生活还习惯吧?” 做了十年的犯人,出狱才三个多月的司华悦,在见到狱警后,身份依然有些转换不过来。 “谢谢姜队长关心,我还好。”司华悦恳切地说。 姜监区长是个性格爽朗的人,在监狱工作多年,接送了太多的犯人,对司华悦的“自由综合征”她能理解。 冲司华悦身旁的刘笑语点点头,然后视线移向一旁盯着岗楼武警出神的袁木问道:“这是袁禾的姊妹?” 刘笑语忙赔笑回道:“是的,是的,这是袁禾的姐姐袁木,第一次来。” 姜监区长盯着袁木看了会儿,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走吧,袁禾一会儿就出来,我先带你们去接见室等着。” 近一年没来见女儿,刘笑语有些忐忑地坐在隔离防护墙前,双手置于膝盖,不停地摩挲着,紧盯着里面关闭的门。 刘笑语今天一早就起床了,亲手给袁禾包了些饺子,并做了些易携带的饭菜带过来。 蹲过监的人,才清楚里面的人最需要什么。 司华悦没给袁禾带吃的,因为她知道监狱里的伙食非常好,只要账面钱足够多,每个月还可以自行订购食品和日用品。 所以,她给袁禾账面存了两万块钱。 监狱规定犯人统一着囚服,但司华悦依然给袁禾买了些换季的衣裤和鞋袜,都是监狱里买不到的新款。 爱美是女人的天性,哪怕仅在监室里穿一穿,也能带来一份好心情。 等了约莫盏茶工夫,里面的门开,一身囚服的袁禾在狱警的押解下走了进来。 袁禾继承了她父母所有的美貌,姣好的皮肤,纤细匀称的骨架和高挑婀娜的身材。 她与司华悦的中性美不同,是属于古典美女,沉静而又安然。 门刚拉开一条缝隙,她便一脸热切地看过来。 当看清来的人的确是她朝夕牵挂着的母亲时,一年的担忧和思念瞬间化作泪水盈满她那双大大的黑眼睛。 “妈、妈!”眼挂泪,唇带笑,她喃喃低喊着,竟忘记拿起电话。 许是有司华诚的关照,带她进来的那个女狱警拍了拍她的肩膀,摘下右手的电话,递给她。 这边的刘笑语本就是个水做的女人,袁禾的泪水像点燃的催泪弹,将她变成一个涕泪滂沱的泪人。 袁木宛如一个局外人,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这对母女重逢的场景,眼中闪过一缕稍纵即逝的讥诮和厌烦。 司华悦眼眶有些发热,暗自祈祷,希望袁禾此次与她母亲的接见,不会是永别。 玻璃墙里的袁禾说的话,只有拿着听筒的刘笑语能听到,司华悦站在那感到无趣,便踱步走出接见室,站到门外的梧桐树下。 远处一队女犯从厂房里出来,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回内院。 带她们出来的狱警进入AB门旁的值班室办理手续,而她们则安静地站在门前的台阶下等候。 高墙上巡逻的武警经过这一区域时,脚步放慢,冰冷的枪口下压。 清一色的齐耳短发和蓝白相间的囚服,远看,很难分清谁是谁。 可对于仲安妮而言,再难看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也难掩她那凹凸有致的性感的身材,而且她有一张明艳的、辨识度极高的脸庞。 就算是全监狱四千多名女犯集体集合,想找到她也并非难事。 所以,仅一眼,司华悦便看到了仲安妮。 她的名字也在司华悦带出狱的那个通讯录本子里。 铜垣市人,抢劫银行、故意杀人,两罪并罚,三名同案犯被处以极刑,而她获刑死缓。 三年前因表现突出,改为无期。 司华悦跟仲安妮能成为朋友,源于她的身手,这二人属于不打不相识的朋友,当然了,仲安妮并非司华悦的对手。 之前有说过,司华悦虽然身手厉害,但却是一个惜命的人,在这一点上,她就不如仲安妮了。 仲安妮是个狠人,不怕疼,不怕受伤,还不怕死。 因着这一点,司华悦莫名欣赏她,便也就成了莫逆之交。 察觉到司华悦的视线,仲安妮扭头,当看清站在梧桐树下的人时,她愣了一瞬,接着冲司华悦做了个鬼脸,用口型喊了声“华悦”。 其他几个女犯也看过来,因为都认识,所有人都向司华悦点头行注目礼。 “小司,”刘笑语从接见室里出来,站在门口对司华悦喊了声:“小禾想跟你说两句话。” “哦,来了。”司华悦回了声后,再看向那队女犯,发现带她们出来的狱警已经在招呼她们入内。 仲安妮趁狱警不注意,冲司华悦抛了个飞吻。 司华悦噗嗤一笑,作出一个接物的动作。 重新回到接见室,发现袁木坐在较远的一张桌子边嗑瓜子,看她那悠闲的样,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刘笑语的病情。 拿起话筒,司华悦看向对面因见着母亲而眉心舒展的袁禾,“嗨!” “嗨!”袁禾微笑甜甜,看着脱掉囚服有些陌生的司华悦,说:“你看起来精神了好多。” “精神?有吗?”司华悦最近因为应聘处处碰壁而心情沉郁,袁禾居然能说她精神,她以为袁禾这是在跟她说客套话。 谁知,袁禾却来了句:“有啊,恋爱中的女人都是精神焕发的。” 原来是指这个,想到前天晚上边杰送她回家时,在她额头亲吻的那一下,司华悦不打自招似的红了脸。 这下,可把对面的袁禾给镇住了,她都怀疑坐在对面的人,跟她一样,有个孪生的姐妹? 许是司华诚特别交代过了,一个多小时过去了,也不见有狱警过来催促。 为避开恋爱这个尴尬的话题,司华悦一脸担心地问:“你在里面怎么样?我走之后,她们那些人没欺负你吧?” 以前有她在,没人敢动袁禾,而司华悦又是个爱憎分明的人,自然得罪了一部分人。 “放心吧,你走以后,我被调到了药房,她们巴结我还来不及呢。”袁禾说。 瞥了眼一旁负责监听的狱警,毕竟这里不是闲话家常的地方,且有些话题也不能说得太直接。 “华悦,我有件事想拜托你。”袁禾面色一整,说。 “你说。” “能不能抽时间带我妈去医院查下体?我总觉得她不对劲,问她,她只说是让我姐给累的。”袁禾瞄了眼蹲在地上捡瓜子皮的刘笑语。 司华悦心一揪,尽量不表现出任何异常,“好,我答应你。” “谢谢。”袁禾握着话筒的手紧了紧,接着道:“对不起华悦,我一直隐瞒着我跟你哥的关系” “嗐,没事,谁还没点秘密。”说完,司华悦回头看了眼身后的袁木,问:“你姐跟我哥没什么事吧?” 尽管司华诚亲口否认,但她依然怀疑。 哪知袁禾宛如被话筒灼烫了下,话筒从她手中滑落到桌面,震得司华悦耳膜嗡的一声响。 第四十章 丑陋的回忆 t;!gogt;“刘爱思与程华认识是在一次碰瓷事件引发的当街产子中。” 刘爱思当时还没有正式毕业,在奉舜市市立医院实习。 那天是她刚到医院报道,准备去超市买些日用品。 途径一个十字路口时,见一个孕妇倒在地上,旁边围了好些人。 当时正值上下班高峰期,救护车被堵得过不来。 虽然没有正式行医,也没有行医资格,但刘爱思依然出手相救,保下了那对母子的命。 事后才知道,那孕妇是个碰瓷的。 不管怎么样,肚子里的孩子是无辜的。 而孕妇碰瓷的车,就是程华的。 程华看了刘爱思救人的整个过程,对这个女孩产生了兴趣。 后来,他托人打听,打听到了刘爱思的名字,也打听到了她的身世和成长过程。 在认识刘爱思以前,程华谈过几个女朋友,有国内的,也有国外的,他的恋爱经验不可谓不丰富。 相比而言,刘爱思就要单纯得多,这枚校花在学校里也不乏追求者,可她却没有正式谈过恋爱。 在程华多样化追求下,刘爱思彻底沦陷了,她不顾她母亲的反对,毅然与程华开启了一段轰轰烈烈的恋爱。 有程华的帮助,刘爱思毕业后,顺利进入奉舜市一家三甲医院上班。 有了刘爱思的程华,由一个花花公子收心成专情男。 他们同居后的第二天,他非常正式地带刘爱思回家见公婆。 刘爱思是属于那种国民媳妇的类型,起先程华的父母对她比较满意,可在得知刘爱思父母的情况后,他们却变了脸。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不在线,如果刘爱思当时稍微分析一下,便会明白,为什么她的母亲起初也是看好了程华,在得知程华家庭背景后,就坚决反对。 两个爱得昏天黑地的人,将双方家人的反对意见抛诸一边,毅然领了结婚证,想让各自家长认下这碗“熟饭”。 可惜,他们低估了男方母亲的能力。 所谓无所不用其极,说的就是程华的母亲。 可很奇怪的,程华的父亲却与他的妻子唱反调,他虽然没说支持程华的恋爱,但却处处维护他们二人。 逢及程华母亲捣乱耍阴谋,他就出面摆平。 可程华母亲是一个城府极深之人,她不在家里跟自己的丈夫闹,而是动用了所有能动用的关系,目的只为拆散程华和刘爱思。 可她毕竟是一个女人家,根本就不是她男人的对手。 最终,她把主意打到了刘爱思父亲和姐姐的身上。 她具体怎么做的,刘爱思不得而知,但她的姐姐却是从那时候开始变了。 先是抛弃谈了一年多的男朋友,接着辞职跑到奉舜投奔刘爱思。 她们姐妹二人长得非常相像,只有至亲之人才能分辨出她们俩谁是谁。 一次夜班,刘爱思接到程华的信息,说是晚上不回家了,这里的家,当然是指他们俩的爱情小窝。 可那晚,刘爱思的同事突然恳求要跟她调班,理由很充分,她信以为真。 夜里十一点多,她独自开车返回,打开卧室门的那一刻,她看到了她一生都不愿回忆的丑陋。 卧室里的灯没关,这是程华的嗜好,喜欢在光线充足中行事。 而他们俩的床上,她的姐姐跟程华滚在一起,床单上的初夜红刺痛了她的眼,从而让她忽略了室内浓浓的酒精气味。 她哭着逃离了自己的家。 那晚,她在酒吧买醉,人事不省的她,被一个黑衣男子架走,拍下了不雅视频。 再接下来的剧情,便是她的父亲被追债、砍指,然后逼迫她的姐姐接客,再然后,就是她的姐姐得了精神病。 这段无疾而终的婚姻,留给她的最深的印象莫过于办理结婚手续和离婚手续了。 办理结婚手续的她无疑是这世上最幸福的女人,而办理离婚手续的她,心是千疮百孔,痛到扭曲的。 家人的背叛,挚爱的背叛,母亲的无能,男方母亲的跋扈与设计,让她变得敏感多疑,继而得了抑郁症。 “往后的剧情,不用我再讲了吧?” 这是从监狱里邮寄来的一封信,由于所有犯人与外界的通信,必须要经过狱警查看后才能发出。 所以,为了不暴露司华诚,袁禾给她自己取名叫刘爱思,司华诚叫程华。 连看了两遍,司华悦的手都是颤抖的。 拿起电话,翻到“电水壶”,她手指动了动,最终因知道自己的短板不在嘴皮子上而放弃。 调出司华诚的,拨通。 “司华诚!我在出租屋,不管你现在有没有事,都立即赶过来!”司华悦冲电话大吼完即挂断。 将楼号与室号通过微信发过去。 对面的司华诚搞不懂自己妹妹发的哪门子神经。 可联想到她前几天刚去监狱见过袁禾,他便依言放下手头所有的事,交代秘书一声后,驱车赶往北城佳苑。 司华悦出租屋的防盗门半掩着,司华诚刚踏进一只脚,门内的司华悦一个过肩摔,将毫无防备的他摔了狗吃屎。 他不是自己妹妹的对手,但这么多年来,不管遇到什么事,也不管他把司华悦气成什么样,她从未对他动过手。 用司华悦的话来讲:“我不欺负弱书生!更何况这个弱爆了的书生还是我亲哥。” 可今天这是怎么了? 砰 反手关上门,司华悦看向司华诚的黑眼睛里闪烁的不再是往昔的敬服,而是毫不掩饰的怒火与鄙视。 “你发什么神经?”司华诚揉着摔疼的胳膊腿,怒视着司华悦问。 “你不是对我说,你跟袁木什么事都没有吗?”司华悦将手里的信摔到司华诚的脸上,“这个怎么解释?” 那日会见时,由于有狱警全程监听,袁禾对司华悦说,回去后,她会以讲故事的方式将这段过去写成信邮寄给她。 为防袁禾的信被电水壶截胡,司华悦将自己出租屋的地址告诉了袁禾。 司华诚没接住信,但信封上的字迹他一眼便认出来了,袁禾的。 捡起信,他坐到客厅沙发上。 刘爱思? 仅一瞬,他便明白这是袁禾,刘自然是随她母亲刘笑语的姓,爱思,应该是爱司了。 他心一紧,眼眶有些发热,力持平静,继续往下看。 当看到那段滚床单的剧情时,他整个人震惊到呆住了。 “卧室门打开,刘爱思看到了她毕生不愿回忆的丑陋。那一刻,她一度有种错觉,是不是自己灵魂出窍了?那个与程华抱在一起的人分明就是她本人,那么像” 这一行字像刻进了他的眼睛里,怎么甩也甩不掉。 之后的内容,他的视线无法控制地几度回到这行字。 信看完,他读信的动作未变。思绪翻涌,他努力在记忆碎片中还原那年、那夜的点滴场景。 一个记忆节点卡顿在酒吧,那夜,酒醉的他最后的记忆画面是一张与袁禾一模一样的脸。 t;!t; 第四十一章 帮我办张假身份证 司华诚和司华悦兄妹二人的体质非常特殊,他们体内含有高活性的乙醇和乙醛脱氢酶,这种人属于千杯不醉,俗称酒篓子。 所以,如果有人想通过喝酒来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在这兄妹身上根本就行不通。 司俊也是这种体质,他成功地遗传给了自己的儿女。 虽然这算不上什么了不得的事,但商业活动中,有很多重要的项目都是在推杯换盏中完成。 所以,司俊严格规定,不许将这个秘密泄露出去,免得引起不必要的误解和麻烦。 因此,知道这个秘密的人仅他们一家四口。 既然灌不醉,那司华诚与袁木的出轨行为就不是酒精作用。 但司华诚却真的是在喝过酒以后才行为失控,而且醉酒之后发生的事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冷静下来的兄妹二人坐在沙发上,你看看我,我瞅瞅你,都搞不清那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但不管怎么样,褚美琴的嫌疑最大,因为她知道司华诚灌不醉,那有没有可能是她派人在司华诚的酒水里做了手脚? 这特么还是个母亲吗?对自己儿子这么狠?棒打鸳鸯不成,设计让自己的儿子跟大姨姐滚床单,让儿媳“恰巧”撞见?她就不怕儿子记恨她一辈子? 结合袁禾信中所讲,司华诚再经过一番回忆和分析后,当年很多让他理解不了的事终于找到了答案。 “难怪她以死相逼,非要和我分手。” 痛苦的回忆,仿佛抽空了司华诚身上所有的气力,他仰面靠在沙发上,对司华悦讲述当年的事。 “我跟袁禾彼此相爱,先是我去见的她妈,刘阿姨亲自下厨做了一大桌子饭菜,吃饭闲聊中,必然要问及家里人的情况,当我说出咱爸的名字后,她正在给我盛汤” 汤水撒了一桌子,溅了刘笑语一身。 刘笑语掩面而哭,哭完又笑,像是受到了很大的精神刺激般。 司华诚以为她这是喜极而泣,毕竟他们司家在奉舜市是首富,太多人做梦都想把自家女儿嫁给他。 他却没想到,刘笑语情绪稳定后,当场便表达了她的观点,不同意! 至于原因,无论司华诚怎么问,刘笑语都拒不回答。 那一年司华诚刚回国一年多的时间,公司里的事务还在熟悉阶段,参与一些基础的事情,没有任何的实权。 为了这件事,不得已,他去求助司俊。 二十六年来,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自己的父亲失态。 情绪宣泄一番后的司俊与刘笑语态度一致,断然反对他和袁禾的交往。并严令他不得将此事宣扬出去,暗地里分手即可。 恋爱中的女人智商不在线,男人也未必就在线。 如果当时司华诚肯用心去分析他父亲和刘笑语的反常做法,或许就不会有后来的悲剧发生。 一次同学聚会中,有一个跟他关系不错的男同学奉子成婚,打听奉舜市哪家医院和妇产科医生好。 司华诚便多了句嘴,说自己的女朋友就是妇产科的医生。 这一句话惹来了同学的艳羡,自然也惹来了他老母的注意。 褚美琴听说自己儿子谈恋爱了,非要司华诚把人带回家给她看看。 对褚美琴的热情,司华诚很是感动,觉得终于有一个亲人是支持他们的。 在将袁禾的身份变成女人的第二天,司华诚带着她登门认公婆。 司俊全程黑着脸,而褚美琴起初和颜悦色地饰演着好婆婆,可在听说“刘笑语”的名字后,她直接摔了筷子,对司华诚和袁禾说:你们俩不合适,立即分手! 接下来的故事情节,正如袁禾信中所说,有褚美琴的干预,袁禾一家诸事不顺。 司华诚那晚之所以去了酒吧,就是因为这些破事把他给闹的。 接着再来说袁木。 与袁禾交往的两年时间里,司华诚与袁木说的话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这不完全是因为他们二人没有共同语言,而是因为司华诚在第一次见到袁木时,错把她当成袁禾给kiss了。 奇怪的是,当时的袁木不仅没有反抗,反而还非常配合和享受。 但司华诚却是有理智的,入口的感觉他一下子便分辨出不对。 之前袁禾就告诉过他,她有个孪生姐姐。 通过这件事以后,司华诚便开始有意疏远袁木。 但同时,他在暗自观察,尽管两个人非常相像,但他还是从她们俩的长相、身材、气质、言行上找到了很多不同之处。 也因此,就算这二人穿着相同的衣服,留着相同的发型背对他站着,他也能轻易分辨出哪个才是他的爱人。 “我不明白袁木那晚为什么会出现在我的床上。” 司华诚虽然在国外留过学,也跟几个女老外谈过几场短促的恋爱,但他骨子里流的是申国男人保守的血液。 他从不行一夜情,也从不跟没有感情的女人上榻。 袁木在司华诚眼里就是袁禾的姐姐,他的大姨姐,仅此。跟她,别说是感情了,连感觉都没有。 “袁木装精神病你应该是知道的吧?”司华悦错开这个话题问。 “马哈跟我提过。” “刘阿姨为她付出了那么多,差点连命都丢了,可她一点感恩的心都没有,在自己母亲面前还要装病。这样一个女人,你认为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 对袁木的为人,司华诚不予做任何的评价,他依然纠结在那段失去的记忆里。 “还记得小时候,爸妈经常吵架,提到过一个女人吗?”司华诚问。 “我哪儿记得。”虽然只比司华诚小四岁,但司华悦五岁就离家出去习武,很少接触家内纷争,即便有听到,也没放在心上。 “让爸爸苦恋的那个女人应该就是刘阿姨。”司华诚苦笑了下。 “啊?!”司华悦吃惊地看着司华诚。 可接着也认可了这个推断。 褚美琴算不上一个称职的母亲,但绝对是一个称职的妻子。 这么多年来,她对自己儿女的事没大怎么上心,她倾尽所有的爱与热情在自己的丈夫身上。 她爱司俊入骨,这爱,让她容不下自己儿女的打扰,更遑论刘笑语这个情敌了? “我还是很难相信设计你和袁禾的人是电水壶。” 虽然对褚美琴这个妈有着诸多抱怨,但毕竟是血肉相连的亲人,司华悦无法接受自己有个如弗兰契斯科般恶毒的母亲的事实。 “我会派人去查。” 现在的司华诚大权在握,已不是当年那个刚留学归来的小子可比了。 “在查清这件事之前,你不要再意气用事!” 司华诚强调完,起身准备离开,走到门口时,他扭过头对司华悦说:“明天去公司报道,我给你安排一份工作。” 他太清楚自己这个妹妹了,闲大发了就容易惹事。 “不去!”司华悦想都不想就回绝,“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嗯?什么工作?”司华诚很意外。 “保安!”司华悦说完,又附加了句:“这两天你抽空帮我办一张不会被查出来的假身份证,性别那一栏变成男。” 第四十二章 庙里偷吃 苍林寺是一处历史悠久的名胜古刹,坐落在奉舜市郊区最北端的苍林山上。 这里香火非常旺盛,据说古时候这座寺庙曾是皇家寺庙。 通往寺庙的山路蜿蜒曲折向上延伸,路宽可并行两辆车,很多自驾来的人直接将车开到庙门旁的停车场。 司华悦没让出租车开到寺庙门口,她在山脚下的车,一路走上去的。 沿途她见到很多香客,妇女居多,也有很多打眼一看就是些混社会的人。 别看那些社会人平日里在人前耍狠,在社会上混得时间越久,他们越能体会世态炎凉、世事无常。 尤其当现实生活给了他们一个又一个踉跄,身边同伴一个又一个遭遇不测或入狱后,他们便将自己的畏惧浓缩成一种信仰。 所以,他们入庙上香祈福,比常人要虔诚数倍,也非常舍得在这方面花钱。 至于佛祖肯不肯保佑这些作恶多端的人,只有神仙晓得。 路旁挤挤挨挨地摆满了零售品,售卖的多是香火和祈福物品,还有些摆摊算命的。 要说这寺庙香火鼎盛,可也不至于天天都这么多人去上香吧? 司华悦觉得奇怪,拿出手机翻看了下日历,才知道自己来的不是日子七月十五,民间的鬼节,也是普庵祖师圣诞。 要不是前天庙里给她来了个电话,说仅剩下一个名额了,她也不会在假身份证还没办出来的情况下跑来应聘。 寺庙方之所以这么重视她,那是因为在第一次通话时,司华悦提到了少林塔沟武校。 来都来了,总不至于因为香客多而半路返回吧?大不了进去上炷香,给佛菩萨磕个头再回去。 这样想着,司华悦便以香客的身份迈着悠闲的步伐随人流往庙门走去。 离寺庙越近,庙里送出的钟音及和尚们的诵经声越发清晰。 司华悦来得比较早,东升旭日刚漫过苍林山的山头,烟雾缭绕中的苍林寺远观像一座空中楼阁,仙气十足。 这会儿只见上山的人,不见有谒拜完返回的人,庙里的法会还没开始。 一队约有十数人的素衣队伍吸引了司华悦的注意。 走在队伍前的人怀里抱着一个四四方方的木头盒子,盒子上雕刻着一些精美的图案,看起来价格不菲。 这男人看相貌年龄应在四十岁上下,眉头紧锁,细看能看出他神情中有着一分浓到化不开的哀伤。 队伍中最老的约在六十开外,最小的十岁左右。 包括年龄最小的那个男孩在内的所有人,均目不斜视地紧盯着脚下的路面,形容哀重。 如果给这队人穿上素缟麻衣,那就是一队出殡的。 路人在经过这队人身边时,纷纷侧目与他们拉开距离。 这时候已经快到庙门口了,司华悦与这队人错身而过,走到一个卖香火的摊位前。 “要哪种香?”摊主极尽热情地招呼她。 “来六炷高香。”司华悦将她要买的香指给摊主看。 “好嘞!48三炷,一共96块钱。” 虽然不差钱,可这摊主也够能宰人的,这种香在外面买的话,也就20块钱三炷。 付钱时,司华悦斜睨了眼刚走过去的那队人,悄声问摊主:“老板,这些人是干嘛的?” 付款成功,摊主将二维码牌放回原位,说:“他们呀,看样子应该是来寄存骨灰的。” 寄存骨灰?司华悦有些吃惊地问:“苍林寺的骨灰堂接收社会的骨灰?”这好像是不允许的吧? 见那摊主不想多说的样子,司华悦干脆又买了三炷高香。 “我也不是特别清楚这寺庙里的规定,只是听说谁家老人去世了,可以将骨灰送来这里寄存。” 瞥了眼周边,确定安全无人偷听,摊主压低声音续道:“不过,那去世的老人得是个信佛的,而且死前得办皈依证。” 也是,如果不信佛,放在这里天天听经,死了也不得安宁。 扛着九炷高香,司华悦来到寺庙门口排队买票。 司华悦信佛,但平时不怎么诚心礼佛,有点济公精神。 所谓慧在人、悟在心、诚为引、佛为真。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这是司华悦第二次来苍林寺。 第一次是在她十二岁那年,随她老母一起来的,印象早已模糊,只记得许完愿以后,去撞过一次大钟。 不管做什么,司华悦最讨厌的就是人多,逢及人多的情况,她对什么事都失了兴致。 九炷高香,她分别上给了释迦牟尼佛、观世音菩萨和普庵祖师了。 虽然庙里也有出售香火的,但她懒得去排队。 人多,买香排队,上香排队,磕头排队,撞钟排队,哪哪都是人,哪哪都得排队等候。 逢殿她便绕开走,看看牡丹花园,逗逗猴子,在荷花池塘边吓吓锦鲤 郁郁葱葱的树林,掩住了尘嚣,这里倒是一处可以让人静心的绝佳宝地。前提是没有对外举办法会,没有这么多香客。 绕来绕去,她绕到了厨房。 这里的厨房非常大,一堆女居士在里面忙得热火朝天。 司华悦闲庭信步地走了进去。 昨晚她没回家,住在出租屋里。 自打公开和边杰的恋爱关系以后,褚美琴对她的管理放宽,只要不打人,好好跟边杰恋爱,基本不干涉她的自由。 早上起得早,没吃早饭就直接搭车赶来这里,这会儿见着吃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叫开。 这帮居士简直就是一帮子顶级大厨,蒸出来的寿桃白白胖胖,上面做了很多漂亮的图案,香气四溢,让司华悦馋涎欲滴。 趁人不备,司华悦以极快的手法偷了一个个头不大的饽饽,藏到随身带的布袋子里。 然后又闲逛到后厨,偷了一碗不知道是要供的菜,还是准备给和尚们吃的菜。 绕来绕去,司华悦绕到一处山泉水旁,这里没人,只有一条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瘦津津的土狗。 庙里的和尚不吃肉,这狗自然也捞不到吃,外形看起来还没树上乱窜的猴子大。 大概闻到了司华悦身上有吃的,那狗又想靠近,又不敢靠得太近,瞪着一双可怜巴巴的狗眼盯着司华悦看。 司华悦的饭量大,偷出来的饽饽还不够她一个人吃的。 那碗菜里有豆豉、豆腐、南瓜和土豆,大烂炖。 不过味道还不错。 司华悦掰了块饽饽,在菜汤里蘸一下,丢给狗,“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会吃得不踏实,喏,一起吃吧。” 这狗对人有警觉性,对食物没有,直接叼进嘴里吃了。 “傻狗!”司华悦笑骂了声,又丢给它一块。 没一会儿工夫,一个饽饽一碗菜就被她俩给干出来了。 摸了摸半饱的肚子,司华悦很想再去偷一次。 想想还是算了,佛门圣地,这万一被人抓着,还没应聘就得被寺庙给当小偷驱逐出去。 丢不起那人。 可这空碗总得送回去吧?嗯,放门口就闪人,应该不会被抓着。 这么想着,司华悦拿着空碗站起身。 刚走出没两步,她突然感觉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猛一回头,身后没人,但她非常笃定自己的感觉不会出错,刚才就是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 第四十三章 再遇小光头 山泉水流清澈细窄,自陡峭的石崖壁蜿蜒而下,石崖高耸入云,没有攀岩工具,徒手根本无法攀越。 泉前有一个苔藓爬盖的泉池,周边的碎石上爬满了地衣,泉水右首是一丛茂密的竹林,竹木间距较窄,里面黑咕隆咚的看不真切地形。 如果真有人躲在附近,那一定是在竹林里无疑。 狗的警觉性按说比人灵敏,可这馋狗像个贪吃蛇一样,不远不近地跟着司华悦,耷拉着一条馋舌头,紧盯着她手里的空碗。 司华悦的视线在狗和竹林间快速兜了圈,然后弯下腰,将空碗放到狗鼻子下让它嗅了嗅。 嗖 她手下一个用力,将碗平直地甩进了竹林。 “嗷呜呜” 这招果然奏效,馋狗嗥叫了两声,转身像一阵旋风般追着碗遁入竹林。 躲在竹林里的人大概没想到司华悦会来这一手,随着一阵脚踩枝叶发出的吱嘎声响,那人似乎是向着相反的方向逃去。 司华悦本想进入竹林一探究竟,可看了眼自己身上的浅色运动服,她又放弃了这个想法。 她不希望自己属意的工作,因形容不雅而遭拒。 没一会儿,馋狗叼着空碗从竹林里窜出来,走到司华悦身边,嘴一张,将空碗搁置到她的脚边。 “倒是个可塑之才!”司华悦赞了句,捡起碗,向来时路走去。 “笑天、笑天!” 随着这声音在前方响起,馋狗“嗷呜”回应了声,然后撒丫子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奔去。 “啊,原来你在这儿啊!” 声音有些耳熟,司华悦好奇地循声走过去。 光头男孩! “是你!”在这里见到他并不意外,广告就是这小光头贴的,他自然就是这庙里的人。 光头男孩还是跟上次遇见时一样,除了脚底的僧鞋,依然一身俗家扮相。 从他挎背在肩上的包看来,应该是贴完了广告才回来。 “司华悦?!”光头男孩拍了拍狗头,直起身,看着中性打扮的司华悦,有些不敢确定地喊出她的名字。 “你怎么来了?” “嘘”司华悦快速环视了圈四周,对男孩做了个噤声的动作,说:“我是来应聘的。” “我上次不是和你说过了吗,我们这里不要女的。”男孩压低声音,说。 “我不是女的。”司华悦促狭一笑。 “瞎扯,我知道司华悦!连续五年夺得国家级武术比赛冠军,两次世界武术锦标赛冠军。你要说你不是女的,那你就不是司华悦。” 男孩如数家珍般道出司华悦的光辉历史,固执地辩驳。 眼前的司华悦确实与他见过的海报上的照片有些出入。 不过那都是十多年以前的照片了,如果硬要说有变化,那就是变得更漂亮了,气质上也有很大的不同。 “嗐,都老黄历了,”司华悦摆摆手说:“我现在叫司功德公的,真是来应聘的。” 光头男孩似信非信地审视着司华悦。 短发、平胸、一米七的身高,大手、大脚,“你看着确实不大像母的。” 司华悦抬起手,故作生气地挥向他的光头,男孩笑着压腰移步躲开。 看着男孩敏捷的动作,司华悦好奇地问:“苍林寺传授武术?” “是啊。”许是知道了司华悦的身份,男孩已不似初见时那般爱答不理。 “学了几年了?”司华悦一边问,一边向厨房方向走。 “快三年了,一个月后我就得离开了。”这个问题勾起了男孩的伤心事,他悻悻地回答,随司华悦一起向前走去。 “我还以为你出家了。”说完,司华悦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这里不是傣族,没有寺庙会收这么小的出家人。 男孩没吱声,低头抚摸馋狗的狗头。 馋狗撒着欢地围着男孩蹦跳,应是好长时间没见了。 “这是你的狗?”司华悦问。 “这不是纯种狗,是发情的土狗跑进动物园,和里面的狼杂交生的崽子。”男孩说。 “狼?”司华悦停下脚步,仔细地看着瘦骨嶙峋的馋狗。 刚才丢碗的时候,她还觉得奇怪,怎么这狗的叫声和别的狗不一样,原来是有狼的血统。 “它怎么这么瘦?你都不喂它的吗?”司华悦问,有些后悔刚才没把饽饽多分些给馋狗。 “在这个庙里,笑天只认我,我都快一个星期没回来了,它能活着就挺不容易的了。”男孩说。 “哮天?”斜睨了眼男孩,司华悦打趣道:“杨戬是你的偶像?” “不是咆哮的哮,是笑话的笑。”男孩更正。 一阵饭菜香传来,男孩吸了吸鼻子,问:“你不是来应聘的吗?怎么跑厨房这儿来了?” 看了眼她手里的碗,男孩停下脚步,问:“别告诉我你刚吃了僧饭?” 司华悦耸耸肩,指着笑天说:“确切的说,是我和它一起吃的。” “啊?!”男孩吃惊地看着司华悦说:“你真的偷吃僧饭了?” “你饿吗?”司华悦不答反问:“要不要我再进去给你拿一份出来?” “阿弥陀佛!”男孩喊了声佛号,肚子却不争气地咕噜噜叫唤了声,他红着脸说:“罪过、罪过!” “罪过个屁!”司华悦摸了摸肚子,“人是铁饭是钢,佛饭、僧饭,管饱就是好饭!” 说着话,他们二人一狗已经走到了厨房的院墙前。 “在这儿等着。”说完,司华悦不等男孩作出反应,蹑足走到厨房门前,探头看了眼,见院内只有三四个女居士在洗菜和摘菜。 她像刚才那般大大方方地走进去。 男孩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蹲下身,安抚着笑天,不让它发出声音。 心中虽忐忑,却也有些小雀跃,想随司华悦一起进去,长这么大,他还从来没偷过东西呢。 “哎呀,可不得了了!谁呀这是,居然来庙里偷吃的!” 只听院内传来一阵尖细的吆喝声,紧接着,司华悦手里端着一个盛满菜的大钵,衣服扎在裤子里,肚子像个孕妇般,鼓鼓囊囊地跑过来。 “还发什么呆呀?快跑啊!” 司华悦说完,当先向山泉水的方向疾奔而去。 第四十四章 骨灰丢了 院子里摘菜的三个女人闻声站起身,跟着喊抓贼的胖女人笨重的步伐来到院门前。 “杨师姐,怎么了?丢什么东西了?” “厨房还能丢什么?当然是吃的了。”被称作杨师姐的胖女人一边说着,抬脚迈出院门,向北望去。 “可能是看庙门的没留意,放进来流浪汉了吧?”摘菜的女人劝慰道:“算了,时间还来得及,再做吧。” 胖女人悻悻然地回转身,看着面前的三个女人,不解地问:“诶,我说,你们仨在院子里,就没见着一个穿灰白色运动服的男人端着一钵子菜跑出去?” 三个女人疑惑地对视了眼,均摇摇头,异口同声地回:“没呀。” “奇了怪了,要不是丢了菜和饽饽,我都怀疑自己大白天的见着鬼了。从来没见过有人走路没声音,还跟阵风似的快。邪门!” 像是想起了什么,胖女人抬头看了眼天空明晃晃的太阳,搓了搓胳膊,快步回到厨房。 “这寺庙的确挺邪门的。”三个女人回到原位,将各自坐的马扎向前移了下,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小声嘀咕开。 “听说没,前天又丢了一个骨灰盒。” “我也是今天过来才听说的,你们说谁这闲得没事干,偷人家的骨灰干嘛呀?那东西又不像厨房里的饭菜还能吃了不成?” “这庙里就不该随便收骨灰,在公墓花的钱也不见得比这里多多少。” “我将来死了,才不让家里人把我的骨灰送这里来,这要万一哪天被人偷了去,用我的骨灰勒索我的儿女,我死了都不瞑目。” “就是,我也不上这儿,公墓多好,就没听说过公墓有丢骨灰的。” 看着面前吃空的大钵,司华悦有些犯愁,刚才她拿得有点多,行迹暴露了,不能再回去了。 嗝 光头男孩满足地打了个饱嗝,这是一个星期以来,他吃得最饱的一次。 五个饽饽,一大钵子菜,二人一狗全部吃出来了。 “你叫什么名?”司华悦笑嘻嘻地看着男孩问。 “你是问我法名还是俗名?”男孩的眼睛不大,但很有神。 “都告诉我吧。”如果应聘成功,那以后在庙里遇见,自然是要称呼法名;应聘失败,再见的话,称呼俗名会更随意些。 “我的法名叫白度。” “什么?百度?还搜狐呢,谁给你起的?”司华悦笑着问。 “是白度,白色的白。”男孩翻了个白眼,“法名都是自己起的。” 司华悦点点头,等着他接下来的回答。 良久,男孩才幽幽地说:“我的俗名叫李自成。” “服了!”司华悦有些无语,“为什么起这个名字,想当皇帝?” “才不是,我师父说,起这个名字是希望我将来能够自学成才。”李自成说。 “不懂。”司华悦不想再纠结名字的话题,转而问:“你今年多大了?” “你查户口啊?”李自成有些无趣,但想到一会儿要管司华悦要签名,便老实地回答:“十一岁。” “啊?!”这会儿司华悦可真是意外了,因为这李自成怎么看都不像是十一岁这么小,说他十六岁都有人信。 因为他不单单外形像,给人的感觉也像,典型的少年老成。 能长成这样,应该是一个有故事的孩子。 “你之前说再有一个月就离开寺庙了,是要回去念书么?”司华悦问。 “回去?我也不知道,念书肯定是不会去念的。”李自成垂下头,抻着笑天腮帮子的皮来回搓。 “为什么不念书?你这么大就该待在课堂里学化知识,不学知识,将来怎么当皇帝?”司华悦打趣。 “没有学校肯要我。”李自成的声线降低,明显带着些失落。 “讲讲,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司华悦对李自成的身世感到好奇,诱导他往下讲。 “我是个孤儿,很小很小的时候被人丢在苍林寺的厕所里。”压在心头的秘密一旦宣泄开,便如决堤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原来,李自成是一个被弃的婴儿,寺庙本打算将他送到当地福利院,可他的师父却坚持收留了他。 为了他,他师父被降职降工资,一个人把他拉扯大。 大概小的时候被弃伤了身体,他自小便体弱多病。所以,一直推迟到八岁,他师父才开始传授他武术基本功。 直到现在他的户籍问题还没有解决,所以,没有学校肯录取他。 再者,他如果上学的话,住宿也是个问题。 他现在所汲取的所有的化和佛教知识,均受教于他的师父。 “你师父很厉害!”司华悦以夸赞的方式,想从他嘴里知道他师父的情况。 果然,再老成,那也仅是个十一岁的小孩,“那是,我师父出家前,是个博士生,在国家社科院上过班呢。” 社科院上过班,懂武,学历还这么高。这种身份的出家人,放眼全国,屈指可数。 多年以前,司华悦曾听她师父说过有这样一个人,只不过当时没往心里去,只记得这人在佛教界风评很高。 没想到居然在这样一座小庙里修行。 “你师父的法号是什么?”司华悦问。 “空见。”说起师父,李自成先前的颓废尽散,洋洋自得的样子仿似空见大师的所有丰功伟绩都是他创下似的。 司华悦终于对上号了,隐约记得当初她师父提起空见大师的时候,曾说过这样一句话,“为情所困,情伤出家。” 也是个性情中人。 既然菜钵不能送回厨房,司华悦干脆丢进了一旁的竹林里。 “那个竹林通向哪里?”想起刚才躲在里面窥视她的人,司华悦问。 司华悦的举动让李自成有些不满,语气便带出了不悦,“穿过竹林就到了骨灰堂。” “你自小在这家寺庙里长大,是不是对这个寺庙非常熟悉?”司华悦接着问。 “那是当然,我闭着眼都能将整个寺庙转一圈。”李自成说完,问:“你想去哪?我带你去,但不能再偷东西了,我们寺庙最近不太平,常丢东西。” “哦?”对于寺庙招保安这件事,司华悦本就有些疑惑,听李自成这样一说,愈发勾起了她的好奇心。 “都丢了什么东西?”司华悦问,庙里还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至于招来小偷? “我跟你说,你可千万保密,不要讲出去。”确定四下无人,李自成小声说。 “放心,我不是多嘴的人。”司华悦保证。 “骨灰。”李自成一再压低声音,“骨灰堂里的骨灰丢了两罐,本来想报警的,可主持怕失主家人知道了来闹事,就想私下解决。” “起初丢的是一个寄存多年已经无人来祭拜的无主骨灰罐,可前天丢的骨灰是才寄存没多久的新骨灰。” “死者是一个社会人,庙里的人背地里都在猜疑是不是这人生前得罪了什么人,活着不敢招惹,死了来报复他的骨灰解恨来了。” 闻言,司华悦大是诧异,问:“那找到了没有?庙里不是安装着监控吗?这一路走来,我可看到不少的监控头。” “嘁!那些破玩意儿早就坏掉了,吓唬人的摆设罢了。怎么可能找到?估计都当泥儿撒地上去了。”李自成瘪了瘪嘴。 “这就是你们急着招保安的原因?”司华悦问。 “可能吧,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清楚,”李自成说:“第一个骨灰我记得是三个月前丢的,可定下招保安却是十天前的事,而前天却又丢了一罐。” 时间对不上,那这招保安不一定就是为了骨灰的事,或许寺庙里还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亟待人来保护。 “你们寺庙里习武的僧人多不多?”司华悦又问。 “不多,都是些上班族,到点就下班,有的家里还有老婆孩子呢。怎么可能会有那份闲心思习武?” 听李自成这样说,司华悦心里突然流窜出一股不安,视线再次移向竹林。 刚才躲在竹林里的人是谁? 她突然有些后悔顾及衣服而没有入内逮住那个人,直觉那个人应该是冲着骨灰堂去的。 大白天的盗窃骨灰?似乎又有些说不过去。 不管怎么样,既然来了,那就想办法查一下,让安置在这里的死者得一方净土。 第四十五章 小和尚的意外发现 司华悦没想到李自成的偶像居然是她。 当李自成珍而重之地将她当年获奖的海报拿出来让她签名时,司华悦心里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 在李自成的带领下,司华悦来到了西配殿二楼的招聘处。 说是招聘处,其实就是一个办公的地方,里面存放了很多的经书,有些像小型的藏经阁。 木地板踩上去嘎吱作响,感觉脚下的地面只有一层木板,随时会塌陷似的。 房间里有三套办公桌椅,两套无人。 有人的那套办公桌后坐着一个长相清秀的年轻和尚。 这小和尚看上去气质雅,若非身上穿着僧服,感觉就是企事业单位里坐班的白领。 桌面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小和尚专注地看着屏幕。 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看过来,发现是李自成带着陌生人进来,他眉头一皱,将笔记本合上。 “这人是干嘛的?应聘的吗?”小和尚问,声音有些沙哑。 “是,这就是塔沟武校毕业的司功德,之前他来过电话。” 路上,司华悦跟李自成已经核对过谎言,几番挣扎后的李自成看在她是自己多年崇拜的偶像的份上,答应了帮她一起撒谎。 小和尚站起身,还算礼貌地冲司华悦笑笑,说了句请坐,将一张带靠背的椅子拉近司华悦身边。 李自成乖巧地站到椅子后,小和尚抬头看了他一眼,张了张嘴,大概是想撵人,可看了眼司华悦,他没有说出口。 将一张表递到司华悦跟前,“你看一下这个表,如果条件都符合的话,我们再来讲一下细节问题。” 接过表,司华悦快速浏览了下,发现上面的条件,自己只符合三条。 一条是年龄,四十周岁以下;第二条是学历,中专以上;第三条就是受过专业和系统的武术训练。 像性别、有否受过刑事处罚、从事过保安工作两年以上等等这些,她均不符合。 想着反正自己连身份和性别都是伪造的,这些不符合的条件也都可以变成符合。 所以,填完表以后的司华悦,那就是一个老资历,身世清白的好好先生。 “嘿,你这名字倒是蛮适合来我们这里工作的。”看到司功德三个字,小和尚脸上露出一丝笑容,大有“缘分啊”的意思。 一旁的李自成抿唇偷笑,他知道司华悦这名字的真正含义。 “既然来前你已经打过电话咨询过,那你应该知道我们这里的工资待遇了。” “嗯,知道,试用期两个月,每个月三千五;试用期满,每个月五千,交五险一金。”司华悦说。 “再有一点需要跟你强调一下,因为我们这里毕竟是寺庙,上班期间不允许吸烟喝酒,更不可以吃荤腥的饭菜,随寺庙里的人一起食素,这点你能做到吗?” 司华悦愣了下,没想到还有这规定,她是一个典型的食肉动物,这规定于她而言有些严苛。 不过转念一想,保安嘛,肯定不可能跟武警站岗一样,纹丝不动。 平时随便躲到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饱餐一顿大鱼大肉,除了佛祖,应该不会被人发现。 “行,没问题。”司华悦爽快地应下。 “我们这里招的保安有内保和外保,内保就是在寺庙里面巡逻,外保就是在庙门外维持秩序并巡逻。”小和尚接着问道:“你想应聘哪一种?” “内保。”司华悦想都不想地回答。 内保才能查竹林和骨灰堂的事,外保就没那么方便了。 “好吧,既然对我们的待遇和规定没有什么异议,那我们就把合同签了吧。” 小和尚将司华悦填的表格放到右首的案头,问:“身份证带了吗?” “没有,我身份证前两天救人的时候,不小心丢了,已经在办理了。”说到这儿,司华悦看了眼李自成。 李自成身体向小和尚的位置微微前倾了下,昂然道:“前几天我在外面贴广告,遇到司功德,我们俩一起救下了一对母女。” 不得不说,李自成小小年纪,叙事能力倒是蛮强。 他将那天救下孕妇和小女孩的事,绘声绘色地讲给小和尚听。 这事已经在网上传开,还是边杰告诉司华悦的,当时有很多围观的人,将司华悦和李自成救人的全过程拍了下来。 小和尚大概平时也是一个闲人,没事看新闻,所以,当李自成讲出具体的地点和事发过程后,他直接就想起来了。 只不过,当时拍视频的人将角度对准的是司华悦,李自成救小女孩的画面比较模糊,所以,他看的时候压根就没发现居然是他们庙里的人。 “哦,我知道这事,难怪刚才你一进来我就觉得面熟。” 小和尚非常恳切地说完,起身到饮水机前,给司华悦和李自成各倒了一杯水。 “你很厉害啊白度,这事回头我会向主持禀明的,该奖励就得奖励。” 所谓无德不贵,无能不官,说的就是眼前这个小和尚,看来他的“能”就是在见机行事及耍嘴皮子功夫上。 这打官腔的语气,让司华悦对他外形产生的一丝好感荡然无存。 合同中的规定比小和尚讲的还要严苛,什么不许上班期间随意与香客搭讪,不得乱动功德箱,不得作出对佛菩萨不敬的言行等等。 签完合同,小和尚又说了句:“上岗前,我们会做一个统一培训,选出两名身手好,又具有领导能力的人暂代保安队长一职。” “保安队长的工资是多少?”司华悦顿时来了兴致。 既然决定不再做家庭乞丐,那工资就得挣得越多越好。 她父母兄嫂给的卡,已经收起来了,她用自己的名字新办了一张卡,里面只存了一千块钱。 经过十年的牢狱生活,司华悦早已脱掉富二代的赘衣,现在的她吃穿用度没那么多讲究,比一般普通的工薪阶层还懂得节俭生活。 “保安队长试用期的工资是四千,试用期满,如果适合继续担任队长一职,工资每个月是六千五。”小和尚说。 “那保安队长有什么特殊的要求吗?” “有,需要跟空见大师过招,经空见大师认可,就可以了。”小和尚说这番话的时候,瞥了眼李自成。 “好,那我要求应聘队长一职,你们准备安排什么时候让我跟空见大师过招?”司华悦问。 “今天肯定是不行了,你来的时候应该也见到了,今天庙里很忙。明天吧,明天你正式上班,我们会安排的。” 小和尚站起身,明显是要送客了,“今天可以先让白度带着你在寺庙里熟悉熟悉地形和环境,中午在我们这里吃过饭再走。” 司华悦随之起身,客气地道谢、道别。 待他们二人离开,小和尚将笔记本打开,搜索到那天他看到的救人视频。 画面不是很稳定,上传视频的人当时应该是在移动身形。 看着里面与孕妇翻滚躲开汽车的司华悦,小和尚总觉得哪里不对。 连续播放了三遍,最后他将播放速度放慢。 终于,他发现了,救人的司华悦与今天的司功德的不同胸。 视频里的司华悦虽说胸不是特别大,但女性特征非常明显,而今天来的司功德却是个平胸。 第四十六章 边杰受伤 褚美琴的办公室跟她的人一样,有分明的个性,第一眼看上去舒适豪华,细看则是整洁至刻板,精致至感性。 此刻,她坐在大到可容下四个人平躺的板台后,手里拿着一沓照片。 随着她翻看照片的动作,她的眉头越蹙越紧,这是她平日里很少有的面部表情易生川字纹。 惊觉到自己不当的面部表情后,她赶忙舒展开眉头,抬手用拇指和食指在眉间抻了抻,可心却无论如何也舒展不开。 将照片摊开放到桌面,她看向默然坐在对面的人。 这是一个跟她一样,看不出实际年龄的人,从神态能看出是一个历经沧桑的人,年轻人身上可没有这种深沉的内敛。 这人年龄难辨,性别也难辨,一如司华悦。 “你的意思是,他看好的并非是小悦的人,而是她的长相?”褚美琴打破沉默。 “感情的事我不懂,”对面的人开口,连声音都是中性的,雌雄难辨,“我只是将您要的东西搜集到,是与非由您来判断。” 褚美琴再次缄默地看向照片。 照片里是个年轻的女人,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长发盘在脑后,梳理得一丝不苟。 这女人的气质高雅而又冷峻,穿着多为正统的西装。 有一张大头照,能清楚地看到她左胸别着一枚L与五星组合的律师徽章。 照片有十数张,每一张照片都是板着脸,只有一张是笑容满面,这是一张合影,与她合影的人是边杰,两个人十指紧扣,能看出感情非常好。 褚美琴翻开手机的微信,找出司华悦前段时间发的朋友圈,那是一张戴着眼镜的照片。 这张照片明显被司华悦用美颜处理过,但熟悉她的人一眼便能分辨出是谁。 也是怪事,那天的司华悦居然难得地没穿她最爱的运动服,而是穿着一件中规中矩的白衬衫。 将司华悦的照片与桌上的照片摆放到一起,褚美琴无力地向后倚靠到转椅上。 如果硬要说有不同之处,只有发型,除去这一点,两个人几乎像是孪生。 当然了,如果司华悦的这张照片不美颜的话,还是能看出有很大的差别。 褚美琴是司华悦的生母,连她都感觉这两个人非常相像,更遑论失去妻子,亟待找到感情寄托的边杰了。 直到这一刻,褚美琴才清醒地面对现实。 司华悦一个仅有高中学历、刑满释放的大龄剩女,怎么会入了边杰的眼? 答案呼之欲出,这答案让身为母亲的、强势惯了的褚美琴难以接受。 虽然平日里对司华悦大呼小叫,但只有她最清楚自己有多在意这个女儿。 虽心有不甘,但她却清楚地意识到,必须得想办法让自己的女儿从替身的角色中尽早撤出。 “查边杰的过程中,我还查到了大小姐的一些事。”中性人说。 “哦?”褚美琴从纠结的情绪中回神,看向中性人,“说说。” “大小姐前段时间去了趟大昀市。” “这我知道,跟边杰一起去玩的不是吗?” “不是!”中性人语气笃定地说。 “不是?”褚美琴脸一僵,一丝不安漫上心头。 大昀市有谁她最清楚,联想到前段时间司华悦管她索要从监狱里带出来的那个通讯录小本子的事来,她隐约猜到了答案。 “她是不是去见了那个女人?”褚美琴问完,紧盯着中性人的眼,仿佛怕他也会欺骗她一样。 “是。”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听完中性人的讲述后,褚美琴感觉自己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般,软软地瘫坐在椅子里。 “想尽一切办法,安排我去见一下刑警队顾大队长。” 褚美琴闭了闭眼,深叹了口气道:“我不能再眼睁睁地看着她进去,她年龄已经不小了。” 李自成本打算带司华悦提前见一下他的师父,可很不巧的,空见大师有事出去了。 往回走的路上,司华悦接到高师傅发来的信息,说明已经苏醒了,不知道被警方给转去哪儿了,还是夜里给转走的。 出租车行业的消息就是灵通,司华悦为自己能结交到高师傅这样的人而开心。 回到出租屋已经是傍晚了,刚准备收拾下去医院找边杰,手机又振动了下。 拿出一看,鲁佳佳的语音信息。 “老板,今天凌晨大概两点多钟的时候,屯里来了两辆小面包,车上下来能有十多个男男女女的,化带人亲自出来迎接的。” “夜里看不大清楚,就着车灯晃的那一下,我看那些女的身材都特别好,穿得挺嗯,怎么说呢,都踏马挺性感的。” “估计是化给他手底下的兵召的野鸡,一直到现在也没见那些人离开。” 司华悦可不这么认为,化手底下的小弟来去自由,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地将鸡带进单窭屯。 就算这些人是他买来给手下人享用的,随便派个人接进去就行,何必要化亲力亲为? 收起手机,司华悦来到洗手间,脱掉衣服,将绑在胸前的绷带一圈圈解开。 她的汉堡虽然没有刘笑语母女那么大,但也不小,她不希望因为这个暴露了身份和性别。 想到以后每天都要这样拘束着汉堡,她有些无奈地苦笑了下。 先过度一下吧,将来一定会找到更合适的工作的,她默默地为自己鼓劲。 重新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她给边杰打语音电话,结果连打了三遍也没人接听。 发了信息问你在忙吗?等了好一会儿也没见回。 看了眼时间,距离下班还剩半个小时的时间了。 她想去医院找边杰,将自己找到工作的事告诉他,同时还要告诉他,以后再见面恐怕要等到周末休假的时候了。 出租房离医院很近,步行也就十分钟的路程。 跟边杰相识这段时间以来,这是她第一次来医院见他。 她很好奇边杰的工作环境是什么样,更好奇边杰工作中都接触些什么样的人。 说白了,她还是有些自卑心理,总觉得自己配不上边杰,怕边杰身边出现“狐狸精”。 在意了,才会有危机感,在意了,才会胡思乱想。 为了让自己看起来与边杰相配,她今天特意戴了边杰给她买的眼镜,还穿了一身半袖的小西装套裙,和一双细高跟鱼嘴皮凉鞋。 这样一身扮相的司华悦,还真挺像个成熟韵味十足的白领丽人。 只是这发型短时间内只能维持原有的短发,因为到寺庙上班,她就必须扮男人。 扭啊扭地来到医院,见正门车流人流川流不息,她索性从侧门进入。 侧门距离步行梯近,距离电梯远点。 拦下一个护士打听了下,知道妇产科在五楼。 还好,楼层不是太高,虽然穿的鞋子不得劲,但五楼于她而言如履平地。 刚走到步行梯口,准备推门进去,只听大厅方向传来一阵吵嚷声。 她随意地瞥了眼,似乎是一群医闹,拉着横幅挡在大厅正中央,在向来往就医的人述说着医院的不是。 距离有些远,看不清横幅上的字。这种情况,在医院常有发生,算不得奇事,司华悦便也就没当回事。 爬到三楼楼梯拐弯,电话在背包里振动,她以为是边杰的,结果拿出来一看,是“电水壶老母”。 “喂,妈,什么事?” “你在哪?”强势而又严厉的质问声依旧。 “我在医院,怎么了?” “哪家医院?市立医院?跟边杰在一起?” “是啊,不过我还没见着他,刚来。” “回家,有事,马上!” “好。” 司华悦早已对褚美琴的疾言厉色免疫,如果哪天褚美琴对她温言软语,她才会不习惯呢。 所以,先糊弄了再说。 到了五楼,步行梯通向大厅的木门开着,能看到里面走廊不时有医护步履匆忙地穿梭。 司华悦本想拉着一个医生问问主任办公室在哪。 一个小护士的声音在走廊里响起:“快快快!外科刘主任下手术了,让我们赶紧把边主任推下去检查。” 司华悦一愣,边主任?检查?外科? 她直觉出事了,也顾不得会不会妨碍医护的工作,直接拉住准备从她身边绕行的一个中年女医生。 “边杰在哪?他怎么了?” 女医生脸上露出一丝不悦,可当她的视线落到司华悦的脸上时,司华悦明显能感受到她身体颤抖了下。 “你、你是谁?”女医生的声音听起来都带着颤音,仿似被什么东西给吓着了。 “我是边杰的女朋友,快说,他是不是出事了?”司华悦无视女医生的反常,着急地问。 “他、他,他被一帮患者家属给打了,挺严重的,现在需要赶紧送去楼下的外科检查。” “带我去见他!”司华悦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道。 第四十七章 我是来打架的 “方主任,”走廊里的医护在见到女医生时,均放缓脚步恭敬地打声招呼。 听到她们对女医生的称呼,司华悦瞥了眼她的胸牌,才发现自己误打误撞地竟然拦下了边杰的顶头上司。 这方主任似乎比司华悦还要着急,她几乎是小跑着带着司华悦来到走廊尽头的一间病房。 病房里围满了人,有医护,也有保安,还有一个穿着笔挺西装,看着像是领导模样的人。 “廖院长,您来了。”方主任神色惶然地打了声招呼。 司华悦才不管他们什么院长还是主任的,连推带搡地挤到里面的病床边。 当看到躺在病床上的人时,她愣怔须臾,若非边杰说了句“小悦,你怎么来了?”的话,她几乎以为那个人不是边杰。 边杰的声音很虚弱,说话扯动伤口让他连连抽气。 一个小护士正小心翼翼地为他清理脸上的血迹。 边杰头上包扎着纱布,满脸的血让他看起来像一个血头狼,恐怖至极。 除了头和脸,身上其他部位看不出哪里还有伤。 司华悦感觉自己的呼吸变得困难,心痛地喊了声“边杰”后,她弯腰轻握住边杰的手,“你没事吧?” 这一刻她多希望自己也是一个医生,起码知道他的伤势如何,知道如何能缓解他的疼痛,如何治愈,如何 可,她什么也做不了,无助地揉搓着边杰的手,眼中湿意莹莹。 “别担心,我没事。”一阵阵的眩晕感将边杰裹挟,他强忍着不让自己晕过去。 “快快快,走了,走了。”外科的人来了。 司华悦想跟过去,却被那些医护给拦下,“家属一会儿到楼下外科手术室等着就行。” 司华悦的视线紧随着边杰的,她听到边杰费力地说了句:“等我” 泪水再也难以遏制地滑下,她紧跟在那些医护的身后,想一直这样看着边杰。 在边杰的行动病床被推进电梯时,她见到他的眼睛是闭着的,惊觉他的伤势已经严重到昏迷。 手术专用电梯是不会让她进去的,她痴痴地看着已经闭合的电梯门。 “廖院长,那些医闹怎么处理?他们还在一楼大厅里闹事,严重影响了我院的就医秩序。” 保安队长有些为难地请示他们的大领导。 可良久也不见领导有批示,他也只能干等着。 所有人心里都清楚那些医闹非常人,只有司华悦这个局外人不晓得他们的底细。 保安队长的话无疑是提醒了司华悦,打伤边杰的人还在一楼大厅里。 背包里的手机在振动,应该是褚美琴催促她回家的电话。 她将背包往肩上一甩,打架的时候,挎背不容易丢包。 电梯大厅里等候的人特别多,因为这个点正是上下班时间,很多陪床的家属都在来来回回地乘电梯买饭,或者探望病人。 司华悦继续走步行梯,高跟鞋很碍事,她倚靠到楼梯扶手,将鞋子脱下。 咔咔两下,将尖细的鞋跟掰下来,然后,高跟鞋变成了平底鞋。 蹬蹬蹬 行走速度变快,三步两步一层,五层楼,连一分钟都没用就到了底。 推开通往大厅的木门,她见到那些医闹果然还在。 这倒省了她的事了,一锅端! 所谓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但司华悦却看不出有任何的仇恨,她一脸平静地走到那些人的身边。 “无良医生收受病人家属红包,未经家属签字同意,擅自摘除病人的子宫。” 这些人仿佛是在喊口号,而他们拉出来的横幅上的字也是这句话。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妇产科副主任边杰,不征得我们家属的同意,将我儿媳妇的子宫给摘除了,让我们家断了香火,这样的医生丧尽天良了啊!” 哭喊着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看穿戴,经济条件应该不错。 在她的身旁站着两个体格魁梧的年轻男子,从长相上能看出应是一对兄弟,且是这妇人的。 司华悦留意到,站在妇人右首的男人的拳头上有点点血迹,身上也有,从血迹分布的形态看,不像是他的,倒像是与他对打的人喷溅在他身上的。 司华悦冷冷地盯着那个男人,脚步移动,绕过人群,从正面走入这群医闹的中心位置。 这群医闹愕然地看着司华悦,所谓来者不善,从司华悦的身上,他们感受到了一种危机。 “你干嘛的?”那个妇人停止哭泣,警惕地问。 “我是来打架的!”司华悦嘲弄地扫了那个妇人一眼,森冷的眼神让那妇人莫名地一哆嗦。 “你找死!”那个身上有血迹的男人一看就是个脾气火爆的人,听司华悦这样说,他怒喝了声。 “试试是谁找死,来!”司华悦勾了勾手指,“你们可以兄弟两个一起来受死!” “你到底是什么人?”那个妇人倒是个精明的,看出司华悦不好惹,赶忙起身拦住她的两个儿子。 “边杰的女朋友!”司华悦看妇人的眼神,由嘲弄变成杀气,她知道,如果没有这个妇人的怂恿,她那俩傻儿子应不至于会对边杰下重手。 因为她刚才发现那两个男人眼神闪躲了,只有怂包才会在被一个女人挑衅时,流露出这种表情。 果然,那个妇人从鼻子里重重地哼了声,错开身,将她的两个儿子让出来。 虽然没说话,但那意思很明显了,你来送死,就怪不得我们打了你。 “怎么?不敢了?”司华悦将手里的两个鞋跟狠狠地砸向他们。 两根鞋跟不偏不倚正中两个男人的额头,鞋跟掉到地面,能清楚地看到这俩男人的额头肿起个大包。 一旁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都在指指点点地议论着。 有的说边杰不是,有的说医闹的不是,还有知情的,说这些医闹太嚣张,把医生打伤了,人家女朋友报仇来了。 随这妇人母子一起来的还有几个男女,都是些凑场子壮声势的,真有事,他们躲都来不及。 挨了打的两兄弟异口同声地咒骂了顿褚美琴的隐私部位,然后气哼哼地冲向司华悦。 这俩人徒有一身蛮力,还没挨着司华悦的身,便像两枚炮弹般横着飞入身后的人群。 啊哎呦 躲闪不及的看热闹的人,给这俩免费当了人肉垫子,一阵呼痛声在人群里响起。 司华悦也不管有没有伤着无辜的人,三两步走上前,揪起那个身上有血迹的,冲他的头就是一顿猛揍。 那个妇人万万没想到,这医生的女朋友居然是狠人,这么能打。 见势不妙,她也顾不得自身安危,冲上前,就想拉扯司华悦。 司华悦像脑后长眼似的,直接一个后摆腿,将那妇人踹飞出去。 母子三人,只有一个是清醒的,另外两个都已经不省人事。 围观的人以及被这母子拉来充场面的人,早已退后到安全距离。 大伙都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司华悦。 所有人脑子里都在滚动一个疑问:这妇产科边杰医生找的到底是女朋友,还是女煞星? 明明围了一堆人,可大厅里却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连呼吸都不敢大声,拘着身子定立在原地,仿佛稍微动一下,就会遭鱼池之殃。 随着一阵警车喂哩哇啦的叫声,大门外走进来一队荷枪实弹的特警和刑警。 司华悦瞥了眼,发现带头的人有些眼熟,定睛一看,冤家路窄顾颐。 第四十八章 敢觊觎我的男人,找死! 那些分散躲在人群里的“亲友团”,在见到警察后,仿似见到了救星,心下大定。 他们陆续从围观人群中现身,尽量躲开司华悦,纷纷聚拢到昏迷的妇人身旁。 经过他们一番掐人中的土法急救,那妇人悠悠醒转。 恍惚的视线在扫到警察时,尚未完全清醒过来的她惊慌地瑟缩了下身体,她以为警察是来抓她儿子的。 “大雄!你怎么啦?” 当看到被司华悦打得满脸是血,人事不省的大儿子时,她嗓子眼里发出嗝嗝两声憋气声,继而悲怆大哭,手脚并用地向昏迷中的儿子爬去。 她这一哭,仿佛是吹响了集结号,“亲友团”立即发挥出他们此行的作用助纣为虐,摇旗呐喊。 众人流着应景的眼泪,合力将干呕着的小儿子,架到大儿子旁边,增加被害者柔弱被欺凌的既视感。 顾颐有些头大地看着眼前这混乱的场景,余光瞥见司华悦想遁入人群溜走,他横向里拦住了她的去路,“站住!打完人就想开溜?!” 司华悦翻了个白眼,“怎么我走哪儿都能遇见你这灾星?” 顾颐的注意力并未在司华悦咒骂他是灾星上,而在她的扮相上。 打完人的司华悦重新戴上眼镜,看着这张脸,顾颐难免会想起另外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难不成她已经知道了?在委曲求全?顾颐不禁有些佩服边杰,佩服他竟然具有“驯兽”的本领。 司华悦是谁啊,那可是一匹野马,想驯服她,缺胳膊少腿都是轻的。 四周被哭声招来的人越来越多,顾颐回首对此行的负责人吩咐道:“赶紧先疏散人群啊,你这总跟着我干嘛呀?” 那个负责人被训得干笑了声,“是!” 回身一边调配人手清理场地,一边在心里抱怨,有你这尊大神在,谁敢擅自发话呀? “顾队长!”满脸鼻涕眼泪的妇人听到顾颐的声音,抬起头,用求助的眼神仰望着顾颐。 顾颐循声看过去。 怎么会是她?他在心里暗骂倒霉。 今天这趟出警的任务根本就不该他什么鸟事,听闻边杰被打,又恰巧他的车坏了,便随警车赶过来看看受伤的发小。 谁知,竟然在这里碰上两个让他平时避之不及的女人! 折转身,他用高大的身形遮住司华悦,单手背在身后,对司华悦打了个离开的手势。 司华悦心中虽纳闷,但也明白能让顾颐如此谨慎对待的人,定然是个有身份背景,且难缠的。 虽然刚才非常气愤,但她还是控制好了自己出拳的力度。 那个叫大雄的,顶多也就是个脑震荡,满嘴的牙齿,几乎一颗不剩,全被司华悦给捣掉了。 仇完报,她的心思自然又回到了边杰的身上。 既然顾颐故意放她走,正合她的心意。 随警察的疏散,她动作极快地隐入人群,进入电梯。 外科急诊在一楼,手术室在二楼。 之前那个叫方主任的女医生候在手术室外,与她一起的还有几个医护。 起初她们还在小声地交流着什么,可发现司华悦来了以后,她们改用眼神交流。 本打算问问她们边杰的情况,见她们一个个排外的态度,司华悦干脆坐到对面的空椅子里,盯着手术室大门。 手术进行的时间不长,表明边杰的伤势并不是特别严重。 额头缝了六针,轻微脑震荡,肋骨断了一根,右脚大拇脚趾骨骨折。 毕竟是内部人,经方主任协商后,外科大夫欣然同意她们将人带回妇产科住院调养。 由于边杰意识尚未清醒,整个过程,司华悦像个局外人,站在人群外围,听着医生对边杰伤情的分析和讲解。 她们是医生享有特权,乘的是手术专用电梯。 等司华悦从步行梯爬上去,却找不到她们那些人在哪儿。 问了走廊里忙碌中的小护士,也不知道是被人暗示过了,还是怎么的,她们口径一致地都说不知道。 这打也不是,骂也不是。 司华悦只得挨个病房找,可找了一圈也没见着人。 就在她沮丧之际,电话响。 她以为还是褚美琴喊她回家的,结果拿出来一看,是边杰的。 长这么大,她从未有过像此刻这般仓皇无助过,感觉自己像一个带着瘟疫的病原体被众人隔离开。 接通电话,她吸了吸鼻子,“喂” “你在哪儿?”许是离话筒太远,边杰的声音很难辨听。 “我、我也不知道。”懵向的司华悦环顾四周,左首是一间标有2126号的病房,右首是一间水房,水房旁是一间标有25号的病房。 将自己看到的这些告诉边杰,边杰说:“就站在原地别动,我让人去带你来。” “好。”司华悦突然莫名想哭,捏了捏鼻子,忍住那份酸涩,将泪水强挤了回去。 等了约莫十分钟时间,走廊远处走过来一个高挑白皙的小护士,汉堡夸张地贲起,护士服将她曼妙的身体勒到极致。 走廊两侧的病房里都是一些产妇,陪床的有很多是产妇的丈夫。 小护士的到来,惹来众多窥视的目光,碍于妻儿在,那些新任父亲角色的男人,只能偷偷地在心里意淫。 “司华悦?”看了眼两旁的病房号,小护士对静立在原地的司华悦问。 “是边杰让你来的吗?”司华悦反问。 大概平时被病人和病人家属恭维惯了,冷丁遇到司华悦这种不答反问的人,小护士极为不悦。 她脖一昂,再次问:“你到底是不是司华悦?不是的话,我可走了哈。”口气倨傲到司华悦手痒。 为了边杰,她强忍下打人的冲动,低声回:“是我。” “走吧。”那小护士腰肢一扭,摆着丰盈的向日葵当先带路。 司华悦默默地在心里记下走过的路,暗道这家医院规模之大。 如果没人带路,她都怀疑自己能否找到来时路离开。 边杰被安置的病房远离病人,应该是属于他们内部员工专用的。 一个单间,还是个套间,如果没有那些个嘀嘀乱响的仪器,感觉更像是一间酒店客房。 边杰的脸毫无血色,灰暗苍白,脚上打着石膏,腰上缠着一圈圈的绷带,脑袋上也是一圈圈的白纱布。 这样的边杰看起来没了精气神,纯粹就是一个等待康复的病人。 大汉堡将人带到后,却站立在病床边,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房间里还有一个在写病历的护士,也是一个非常年轻的,但态度要随和的多。 起码在司华悦进来时,她抬头冲司华悦礼貌地笑了笑,露出单颗虎牙。 “你们俩先出去吧。”边杰对这两个小护士说。 虎牙小护士嗯了声,对司华悦再次笑了笑,提着病历卡离开。 大汉堡却恍若未闻般纹丝不动。 忍了她一路的司华悦怒火中烧,边杰说话都费劲,她难不成是想让边杰再下一次逐客令? 从病床尾绕到她身旁,不待她作出反应,司华悦微侧身,右手环住她纤细的腰肢,左手按住她的胳膊固定住让她无法反抗。 夹着乱踢乱打的大汉堡径直走到门口,砰地一声将她扔到了外面的走廊。 无视大汉堡在走廊里哭喊叫骂,她丢下一句“敢觊觎我的男人,找死!”将病房门关闭并反锁。 看着粗鲁的司华悦,边杰想笑,可扯动伤口,让他的脸皱作一团。 第四十九章 旁观者清 “又跑去跟人打架了?” 边杰的话让司华悦一愣,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自己的衣襟,浅灰色的套装上有星星点点的血迹。 司华悦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些医闹?”边杰继续问。 司华悦低嗯了声,见边杰就差被包扎成木乃伊,她都在后悔轻饶那个大雄了。 “没把人打坏吧?”边杰不放心地问。 “应该没有。”司华悦突然想起来,在大昀市医院打掉化七个手下人的牙,当时那些人吐了一地的碎牙。 可刚才,好像没见那个大雄有把牙齿给吐出来,他这可真是应了那句话打掉牙往肚子里咽。 司华悦忍不住想笑。 “怎么了?”一直在专注看着她的边杰问。 “没什么,就是想起来一个搞笑的词。” “什么词?” “打掉牙活血吞。”司华悦笑着说。 边杰的脑子转得快,也跟他是医生有关,听了司华悦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后,他神情慢慢变得严肃。 “你打掉了他几颗牙齿?一颗也没吐出来吗?”边杰问。 “如果我手感没出错的话,估计他嘴里一颗牙齿都没剩,镶一口假牙好像也花不了几个钱吧?” 语毕,发现边杰神情不对,司华悦旋即明白过来事态的严重。 “应该能拉出来的吧?” 司华悦记得当初在看守所羁押期间,见过有将铁丝吞进肚子里企图自杀的,后来狱医逼迫那人生生吃掉了一斤的韭菜,当晚就把铁丝给拉出来了。 难不成牙齿还要比铁丝难拉?那大不了她去买十斤韭菜给他吃,就不信会搅不出来。 “如果是一两颗倒不是什么事,可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满嘴的牙都吞下去的话,问题就严重了。” 边杰平息了下气息,续道:“正常人有二十八颗牙齿,也有三十二颗的。” “如果他在此之前镶过牙,牙上带铁丝的话,那就坏事了。” 铁丝会划伤食道甚至肠胃,这种医学常识无需边杰细说。 一阵敲门声打断了他们俩的谈话,司华悦看了眼边杰,边杰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笑,“去开门,看看是谁。” 拉开门,发现是顾颐,因为刚才对她网开一面,司华悦对他的态度稍微好了那么一丢丢。 “边杰。”顾颐阔步走进来。 “诶,你怎么来了?”边杰轻微挪了下身体,却拉扯到伤口,他倒抽了口冷气。 顾颐忙过去摁住他,“别乱动。” “怎么搞的?还能让一群医闹给打伤成这样?你们医院的保安都是吃干饭的吗?”顾颐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到床边,问。 “他们突然发难,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保安得到信的时候,已经晚了。就像你们警察,哪次出警不都是在血流成河以后到场。”边杰护犊子。 “你”顾颐伸手想锤一下边杰,可看了一圈,发现这家伙浑身包扎得根本无处下手。 甩眼发现司华悦正一脸警惕和警告地瞪视着他,他悻悻然放下手。 “你还有脸冲我瞪眼?!”他将话题转到司华悦身上。 “我怎么了?”司华悦问这句话有些没底气。 “被你打的那个人吐血了,已经被送到消化内科做胃镜去了。”转过头,顾颐看向边杰。 “你这个女朋友啊,就是一头野驴,人一嘴的牙,她一颗都没给留,全打掉了,还捏着那人的嘴不让吐出来,这下好了,检查结果出来以后,那家人肯定不会和她算完。” “谁跟你说我捏着那人的嘴,不让他把牙吐出来的?是他自己不吐,全咽下去的。”司华悦辩解。 捏着嘴不让吐,和自行吞下,这可是两个不一样的行为和概念。 如果一旦这人被牙给噎死了,捏嘴不让吐,和自己吞下,这可是故意杀人和故意伤害两个不同的罪名,自然也是两种不一样的量刑结果。 司华悦现在可是个法律通。 当然了,她不希望那人死掉,她可不想当陪葬,再赔进去几年的青春给监狱。 “我听说他们跟你们局长是亲戚。”边杰插话问。 “你听说?”顾颐冷笑了声,“你应该还听说,他们跟你们的廖院长也是亲戚。” 一旁的司华悦有些吃惊地看着顾颐,难怪刚才他法外开恩,让自己开溜,原来那个妇人真的不好惹。 “你怎么来了?这个案子又是你负责?”边杰此刻倒是真希望顾颐负责。 谁知,顾颐却摇了摇头,“我只是听说你被人打了,赶上下班时间,便搭顺风车过来看看你。” “你帮我按下叫人铃。”边杰说了句。 顾颐上身微抬,按下床头的铃,没一会儿,刚才那个小虎牙敲门进来。 “边主任,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小虎牙一进来,习惯性地看了眼吊瓶,然后问。 “小杨,我没事,你马上替我跑一趟消化科,偷偷地找一下孙主任,就说我说的,让他把刚才那个医闹的病情发信息告诉我。” 仅这么一会儿的工夫,司华悦替边杰报仇打伤医闹的事,像阵风似的已经在全院传开。 “好的边主任。”小杨护士说完,冲司华悦挤挤眼偷笑了下,眼中满是敬佩。 见顾颐似乎是有话要跟边杰说,司华悦看了眼自己身上的血迹和脚底的鞋子。 “你们俩在这儿,我回去换身衣服。” 说完,司华悦想起刚才在大厅里见到很多家属带着饭菜,便问,“你现在想不想吃什么?我一会儿带回来。” “不用去外面买,医院有卖饭的,还有订做的,我一会儿让人买了送过来,你和顾颐都在这里将就吃点吧。”边杰说。 见顾颐没有异议,司华悦说了声好便转身离开。 “你是怎么把个野驴给驯服得这么服帖的?”待房门关闭后,顾颐问。 “驯服?”边杰闭了闭眼,想起手术前刚见到司华悦时,意识有些混沌的他,将她错认成前妻的事,不禁有些内疚和自责。 “是啊,你看看她现在的打扮,明显就是在刻意模仿秦半月。”顾颐笑着奚落。 “顾颐,你”边杰扭过头紧盯着顾颐的眼睛说:“咱俩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我有事从来不瞒你。” 顾颐身体一僵,他隐约能猜到边杰接下来要说的话,赶忙打哈哈道:“别每次想从我嘴里套话的时候,就拿这句开场白来渲染气氛,直说就行。” “好,”麻药开始过劲,身体上的疼痛如浪潮般一波波袭来,眩晕感亦随之加强,还有该死的呕吐感,边杰知道自己应该是被打成了脑震荡。 “你是不是喜欢司华悦?”边杰强压下身体上的疼痛与不适,将他一直以来想问的话问出口。 “你!”顾颐唇角的笑意没了,半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了些什么,边杰没有捕捉住。 “我刚才在楼下的时候,听说你被打得脑震荡,怎么开始胡言乱语起来了?”顾颐一脸严肃地扫了眼边杰脑袋上缠裹的纱布。 边杰笔直而又深沉的目光开始变得散乱,最终留下一句:“旁观者清”后,昏迷过去。 第五十章 小悦小月 返回出租屋,打开门的那一刻,司华悦惊怔在门口。 褚美琴坐在正对防盗门的客厅沙发上,司华诚站在她身边。 哐 司华悦心里带着无法发泄的怒意,将防盗门狠狠地摔上。 她生气,是因为他们不尊重她的人身自由,擅自闯入她的私人领地,这是她无法接受的。 “有事说事,没事走人!”有司华诚在,就没有开不了的锁。 在监狱里见过很多盗窃犯,与司华诚比起来,她们那些所谓的高科技手段,顶到天也就够得上“溜门撬锁”。 司华诚想斥责他妹妹的无理,不料,一旁的褚美琴拉了下他的手腕,用眼神制止他。 他们之间的互动,司华悦都看在眼里,她纳闷电水壶今天转了性。 照以前,司华悦敢在她面前这般摔门,她早就冒高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司华悦偷瞄了眼褚美琴,发现她手里拿着一个信封,一瞬不瞬紧盯着她的眼睛,确切地说,是她戴在脸上的眼镜。 “今天被你打的人是市公安局大局长的小姨子,也是市立医院大院长的小姨子。”司华诚开口。 这跟绕口令一样的说辞让司华悦脑子半天没反应得过来,公安局大局长和医院大院长奉行一妻二夫制? 再一想,不对,应该是那个妇人有两个姐姐。 瞥了眼冷着脸坐在沙发上不言语的褚美琴,司华悦心道,你当初就不能给我也生两个姐姐,一个嫁给公安部部长,一个嫁给最高院院长。 那我这小姨子,就算把天给捅个窟窿,也没人敢给我丢监狱里头去! 你这倒好,给我生了个专门定位我手机,随意开我门锁的哥哥,啥事也顶不了。 心里这样抱怨着,脸上自然也就露出了几分渴望有姐姐的希冀,以及对褚美琴肚子的不满,对司华诚这个无用的哥哥的不满。 如果司华悦知道,全奉舜市跟她年纪相仿的女孩,做梦都希望自己有个像司华诚这样的哥哥,她估计就不会这样嫌弃司华诚了。 “医院那边你不用过去了,所有的事妈都替你处理好了,他们不会追究你的责任,也不会再去为难边杰。”司华诚接着说。 “还有呢?”司华悦拖了个皮墩坐到客厅中央,正对着褚美琴和司华诚,这位置和高度,有种受审的错觉。 司华诚看了眼褚美琴,褚美琴将手里的档案袋往沙发前的茶几上一丢,“自己看。” 司华悦不知道褚美琴在卖什么关子,这样的电水壶看起来莫测高深,让她感到陌生。 探身将档案袋拖过来,打开一看,里面似乎是一沓照片。 疑惑地抬头看了眼褚美琴和司华诚,不明白这俩人不请自来到底是因为什么事。 “看看吧。”司华诚的眼中流露出一丝不忍。 司华悦突然感到不安,直觉这袋子里的照片定然跟边杰有关。 拿出照片,第一张便是边杰和他前妻的合影,照片里的女人脸上洋溢着幸福,像个温顺的小媳妇般依偎着边杰的肩膀,二人十指紧扣。 再往下翻看,全都是这个女人在不同场合照的,有庭审的照片,也有生活中的照片,还有一张身穿律师服、胸佩律师徽章的大头照。 在照片的最底层,有一张卡片,卡片上写着一行字。 秦半月,女,1984年8月11日生人,法学博士,生前担任奉舜市融达律师事务所主任一职,国家高级律师,刑辩专家,2017年9月5日死于宫外孕,存年33整岁。 司华悦紧盯着照片和卡片,这一刻,她感觉自己脑子里满满的,又空空的,各种情绪浮起来,又落下,宛如逐渐上涨的海潮。 褚美琴将手机递过来,屏幕里的照片是司华悦,那张一时兴起,花了一千八买的眼镜,拍个新形象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 “你跟边杰是一段孽缘,断了吧。”褚美琴说,声音里带着司华悦从未听过的痛心,但此刻司华悦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她的语气上。 过往经历像幻灯片般在脑海里快速闪过。 她记得,那天她穿着一件白衬衫和灰西裤,与人相亲她很少穿戴正规,因为不方便打人。 可那天就像是冥冥中注定的,她一时心血来潮,就穿了那么一身,还买了副眼镜。 当晚,她就接到了边杰的聊天邀请,两个人说了很长时间的话。 再然后,就是跟边杰的相亲,相亲那天也是,从来不穿裙子的她,突遇热天,就穿了一身真丝连衣裙,很淑女地去见了边杰。 那段时间里,褚美琴给她安排的相亲对象多得数不过来,只有边杰这一个人没有挨她的打。 当时,她并没有去留意这些细节问题。 之后发生的事,像是理所当然,更像是命中注定。 但有一点是她曾起疑过的,那就是眼镜。 在大昀市,边杰给她买了副眼镜,而她现在就戴着。 将脸上的眼镜缓缓摘下,对比照片里秦半月戴着的眼镜,她惊讶地发现竟然一模一样。 接着,她又想起那晚在大昀市,她装睡时,听到坐在她床边的边杰的叹息声,当时她也曾纳闷过。 只不过那段时间,她所有的精力都投在单窭屯的乱事里,无暇顾及边杰的反常言行。 紧接着,她又想起刚才在医院里,满脸是血的边杰在看到她第一眼时说的那句“小悦,你怎么来了?” 细想,他当时的眼神有一种久别重逢的喜悦和感动,再后来,他对她满含深情和渴盼地说了句“等我” 秦半月,司华悦,难道一直以来,他嘴里的小悦,其实是小月? 尤其是在医院里的那声小悦! 方主任在见到她时的惧怕,其他医护对她的排斥,顾颐在医院大厅被她辱骂成灾星时的反常这一刻都找到了答案。 司华悦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愤怒! 跟边杰在一起的这段时间,她一直不愿去揭开心中那层遮住了卑微的帷幕,她自知自己配不上他,她极力不让自己去想两个人之间的差距。 原来,在边杰那无法窥视的内心世界里,住着的是小月,而非小悦,是她自作多情,给人当了影子还乐在其中。 “妈,哥,给我两天的时间独处,谁都不要来打扰我。” 司华悦看着褚美琴和司华诚,眼神中看不出一丁点的伤心,平静得让人心疼。 褚美琴和司华诚毕竟都是司华悦的至亲,司华悦这一次是初恋,他们俩都清楚。 正因为知道,所以,他们想快刀斩乱麻,不能让司华悦在这段错误的、不可能有结果的爱情里越陷越深。 褚美琴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司华诚给打断,“妈,相信妹妹,我们先回去吧,让她缓一缓。” “好吧,”褚美琴站起身,随司华诚往外走,走到门口,不放心地回头来了句:“小悦,放心,妈总会给你找到合适的。” “不要再让我去相亲了,我够了!求你了妈!放过我吧!” 第五十一章 死别 “小悦,饭都凉了,你什么时候过来?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 “顾颐已经走了,他说大概是你不想见他,所以迟迟不来。” “你真没什么事吧?为什么打你的电话你不接?我很担心你。” “小悦,我有些头晕,担心你来的时候我有可能会睡过去,所以交代杨护士,让她给你去食堂重新订一份热的饭菜。” “我睡了一觉,醒来发现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要不今晚你就别过来了吧。希望你没事,希望你平平安安的!” 出租屋黑着灯,电话就放在司华悦身旁的地板上。 屏幕只要一亮,她就扭头看一眼。 看着一则则关心的信息,她自嘲地笑,笑声在空荡荡的屋子里回响,仿似黑暗中还有一个人在嘲笑她的愚蠢。 抬头看向黑暗,司华悦悄声问:“是你吗?秦半月?你在笑我傻是吗?” “是啊,我是真的好傻,做了你的替身,你的影子,却还在为你丈夫施舍的那点感情感动涕零。” “如果我和你长得不像,我不会放弃他,我也不会怕你会抢走他,即便你没死,我也不怕。” “可我踏马的居然和你这个死人长得像,鬼晓得你男人是看好了我,还是因为我跟你长得像!” “好!我退出,你去找你的男人去吧,以后我再也不会去打扰你们俩的阴阳恋!” 十一点之后,电话安静了下来,独自蜷缩在黑暗中的司华悦默默地舔舐伤口。 心是痛的,从未体验过的一种伤痛,痛到欲哭而无泪。 一段初恋,短暂,平淡,但却是真的爱了。 原来心里有一个人,便像是在土地里挖下一个坑,埋下一粒种子,发芽,生长,尚未结果便枯萎。 但坑依然在,所以,心会痛,痛到不停地回忆那些美好的过往。 陪她撒谎骗褚美琴,在她衣不蔽体时带着衣服匆匆赶到医院救急,陪她一起不眠不休地应对刑警的审讯 “一定要出来,我等着你!”这是在刑警队走廊他对她说的话。 “等我”这是在医院里他对她说的话。 这些回忆让她呼吸不畅,喉咙一阵阵地酸楚,她以为自己会哭,终究没有流泪 老天大概觉得她的心伤得不够彻底,一阵电话铃声在寂静的黑暗中响起,“刘阿姨”。 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夜半,刘笑语是个知进退,懂分寸的人,这么晚打电话来,定然有急事。 接通,刚喊了声刘阿姨,那边却传来一个熟悉的女人的声音。 “司华悦,我妈不行了,司华诚的电话我打不通,你快来送她去医院吧。” 是袁木。 “你踏马死人呀!怎么不打120?”司华悦忘了伤痛,忘了哭。 “我也是病人,而且我没钱。”她语气很淡然,也很理所当然,仿佛刘笑语是司华悦的妈,而非她的。 司华悦将电话直接挂断,跟这样的人说话,她早晚得气疯了。 打了120,报出刘笑语家的地址,然后直接叫了辆滴滴,催着司机往刘笑语家赶。 还好,她的车几乎与120同步抵达。 敲门,好一会儿袁木才开门,居然还穿着睡衣。 司华悦直接一脚将她踹飞到客厅尽头,吓得随行的医护后退了步,拉开与她的距离。 “刘阿姨今天没事倒罢,有事,我第一个收拾你!” 说完,司华悦带着医护直奔刘笑语的卧室。 卧室门敞开着,刘笑语面朝下趴在冰冷的地面。 司华悦刚准备过去扶起刘笑语,身后的医护却阻止了她,“不要轻易移动病人,先让我们来看看。” 司华悦赶忙退后,看着医护上前进行急救。 从医护逐渐严肃的神情中,司华悦预感刘笑语的情况非常不乐观。 果然,一名年轻的男医生起身,问:“是你打的急救电话吗?” “是,”司华悦问:“她怎么样?” “非常抱歉,她已经没有生命体征了。”那个医生很婉转地说。 “不可能!”司华悦有些慌了,见过太多死亡,但那都是在看守所和监狱里,都是些不相干的人,且多是些罪大恶极当死的人。 她粗鲁地一把揪住医生的衣领,将他拖回刘笑语身前,“别踏马废话,救人,赶紧的!” 刚进门的时候,司华悦踹飞袁木的那一脚,傻子也能看出司华悦是一个非常不好惹的人。 五名医护面现难色,知道今晚这事无法善了。 “请您节哀,我们真的无能为力。”男医生试图劝说:“她的尸体已经僵硬,说明在您打电话的时候,她已经死去多时了。” 失去理智的司华悦却不管不顾地要挟道:“救人,今天救不活刘阿姨,你们谁都别想离开这里!” 她眼珠子都红了,袁禾怎么办?起码留口气等监狱特批袁禾出来见上最后一面,说几句遗言再走啊。 电影电视里不都这样演的吗?悲戚戚的生离死别,生人与死人都不留遗憾。 可刘笑语就这样不声不响地走了,让她怎么去跟袁禾交代?她答应过袁禾带她母亲去医院,可她都干了什么?恋爱! 眼泪终于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她不知道是为了刘笑语的死亡,还是为了初恋的死亡。 一阵脚步声响起,司华诚带着秋夜的寒凉闯进来。 进来后,他没有看医生,没有看司华悦,而是看向仰躺在地面,身体呈僵硬状态的刘笑语。 有点理智的人,在看到刘笑语的状态后,不用问医护也知道人已经走了。 因为此刻的刘笑语,依然呈现卧趴在地面的姿势。 几个深呼吸后,司华诚拖着沉重的步伐,一步步挪到刘笑语身旁蹲下。 轻抚着刘笑语瘦削的脸颊,从眉头一直抚摸到下颌,从司华诚轻颤的背部可看出,他在哭。 又一阵脚步声响起,这一次来的,居然是司俊和褚美琴。 泪眼婆娑中,司华悦发现司俊和褚美琴的脸上是同样的悲戚。 但他们的悲痛来的似乎没有司华诚的沉痛和深刻,因为此刻的司华诚已经哭出了声。 这是司华悦从未见过的,她印象当中的司华诚从来不哭,小的时候,长大了以后,仿佛这是一个泪水缺失的男人。 “医生,这里没你们什么事了,回去吧。”褚美琴对那些战战兢兢的医护说。 一家四口同时现身,常在电视里看到的商界巨鳄,让这些医护谨慎地道了声别,不敢再多有言语,收拾好急救工具匆匆离开。 屋外司俊的手下早已等候着这些医护,一番叮嘱与打点,这才真正放他们离开。 父母的同时现身,让司华悦仿佛找到了精神寄托,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想起被自己踹飞的袁木,她走出刘笑语的卧室,找了一圈,却发现袁木不见了。 第五十二章 袁禾不见了 刘笑语生前是一个爱哭的女人,伤心哭,开心也哭,泪水仿佛是她表达情绪的最直接、也是最具有她个人特色的方式。 她生的两个女儿却没有一个遗传她,都是泪水稀缺型的。 有司俊和褚美琴出面,在奉舜市就没有办不成的事。 所以,第二天中午前后,袁禾在两名狱警的押解下,乘警车抵达她们家。 此时的刘笑语已经被殡仪馆赶来的葬仪师给整理过了,穿着崭新的衣裤鞋袜。 刘笑语没有穿寿衣,这是褚美琴要求的,说穿着寿衣看着像死人,会让生前熟悉她的人更伤心。 所以,此刻刘笑语身上穿的是价格昂贵的常服。 妆容很精致,甚至连发型也重新烫染过了。 生前她从不舍得在自己身上花钱,半白的头发总是给人一种苍老的感觉。 而此刻,猛一看,躺在床上的就是一个刚迈入不惑的中年妇人在沉睡,庄重、典雅,看过她遗容的人,都会惊叹她的美貌。 可惜,这一切很快就将化为一捧灰。 因为这里是刘笑语后搬来的,没有她生前的照片,褚美琴让人将照相馆的人请来,照下刘笑语的遗容,经过加工处理,才将遗照摆放到桌面。 一切办理得仓促而又有序,在袁禾进入家门时,只剩下出殡一事了。 一身囚服的袁禾没有戴手铐,这是司俊提前请求过狱方的。 “袁禾。”司华悦没想到,再次见面,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嗯,你来了。”袁禾表情很平静,语气听起来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警车停在小区门外,司华悦带着她和两名狱警步行来到刘笑语的“家”。 看了眼摆放在客厅中央的大大的遗像,袁禾脚步顿了下,低低地说了句:“我妈真漂亮。” 在进入卧室前,她深呼吸,淡淡地扫了眼站在卧室一角的司华诚,然后径直走向刘笑语。 “妈,我回来了。”她蹲下身,探手入被子下拉住刘笑语冰冷而又僵硬的手,“妈,你怎么不等等我?” 之后,她便再也不说话了,就那样一直蹲着,凝注刘笑语安静的脸。 想来是在用心灵沟通吧,因为她的眼神闪烁不定,忽而伤心,忽而悔恨,忽而又像是沉浸在回忆中,带着些许甜蜜。 来吊唁的人不多,除了司华悦一家,还有得到信的高师傅和她老婆。 再有两家人,是高师傅通知的,许是以前跟刘笑语关系非常好的人家。 本想通知梁针眼子的,可司华悦总觉得不妥,担心他跟她老爹有什么过节。 袁石开依然被羁押在看守所,即便他在外面,司华悦也不会通知他来。 袁木找不到了,调取小区监控发现她是在司华诚到达后离开的。 身上穿的衣服好像还是那身马大哈给买的运动服,背着一个旅行包,从一瘸一拐的走路姿势看,应该是伤得不轻。 明知自己妈去世了,她的妹妹和父亲都被关押着,她就这样一声不响地离开,这个女人真的不是脑子有病,而是心坏掉了。 褚美琴从殡仪馆请来一个主持丧葬仪式多年的老人,有这个人在,一应程序他们均需配合做就成。 袁禾的泪水,一直到刘笑语即将被推进火化炉的那一刻才流下。 “妈”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喊,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都跟着一颤。 她直挺挺地跪下,哭喊着,可无论她如何哭,如何喊,刘笑语再也听不到,再也不会给她回应。 也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刘笑语不是睡了,是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以后再也没人会回应她妈妈的呼喊,也永远不会有人像刘笑语那样疼爱她。 哭到晕倒,醒来发现刘笑语已经变成了一罐灰,她再次哭到晕倒。 因为时间关系,葬礼不会因她哭晕而停止,监狱只给她二十四小时的时间。 傍晚回到住处,她跪在灵堂前,就那样一直一直地盯着刘笑语的照片看。 蜡烛烧到底了,她重新续上根新的。 司华悦给她端来饭,她不吃,对高师傅一应老邻居的嘘寒问暖也置若罔闻。 送走高师傅他们,司华悦返回,此刻屋子里仅剩下袁禾和司华诚。 司俊是袁禾的担保人,两名狱警将人押来后就离开了。 司俊和褚美琴是在高师傅之前离开的。 司华诚也跪在灵堂前,默默地烧着纸钱。 屋子里乌烟瘴气的,司华悦将窗户打开,通风,然后再次劝袁禾吃饭,再次被袁禾沉默地拒绝。 就这样,三个人谁也没有吃晚饭。 司华诚和袁禾距离不远不近地跪着,跪累了就盘腿坐会儿,谁也不搭理谁。 司华悦窝在客厅沙发上,头脑昏沉,思绪混乱,脑子里回放的总是刘笑语那次给她递茶水的情景,以及在小区大门口对她说的那句“我时间不多了。” 突然想起医生说的话,“在你打电话以前,病人便已经死去多时了。” 司华悦猛地从沙发上弹跳下来,走到司华诚身边,扯了把他的衣袖,“哥,你出来,我有事跟你说。” 司华诚看了眼袁禾,见她没反应,便随着司华悦来到门口。 司华悦小声地将医生跟她说的话,以及她对袁木的怀疑讲给司华诚听。 随着司华悦的讲述,司华诚的神色变得凝重。 他掏出手机给马大哈兄弟打了个电话,只说了一句话:“马上找到袁木!” 马大哈的能力司华悦还是信得过的,那次在单窭屯,司华悦给她哥发了个信息求助,马大哈仅用了不到一个小时便将袁木给找到了。 有那兄弟二人出马,似乎没有搞不定的事。 “哥,你怎么不跟袁禾说说话,她明天就要回去了。” 司华诚点上一根烟,深吸一口后,缓缓吐出,一吸一吐间,他垂眸隐去眼中的伤痛。 “没什么好说的,都分开这么多年了,能说出口的都是客套话,不如不说。” 说完,司华诚转移话题道:“给顾颐打个电话,把你的怀疑告诉他,让他也出份力。” “我没有他电话,再说了,找他干嘛呀?咱这又没报警,只不过是猜测的,一旦报了警,这事可就麻烦了。” 司华悦闷闷地说,虽然讨厌袁木,但她知道,即便刘笑语真的是袁木害死的,但若刘笑语泉下有知的话,她肯定不希望两个女儿都进监狱。 谁知,司华诚却非常坚持,拧灭烟蒂,他重新掏出手机,拨通了顾颐的电话。 “一会儿我把我的地址发给你,你速度过来一趟。”说完即挂断。 听口气,感觉这俩人像是经常联系的老熟人,司华悦不禁有些疑惑,她哥啥时候跟顾颐成朋友的? 等他们兄妹二人返回灵堂,却震惊地发现袁禾不见了。 第五十三章 弑亲 刘笑语和袁木都没有经济来源,但刘笑语卧室一个带锁的抽屉里有钱。 马大哈兄弟带她们母女来的那天,将钥匙偷偷塞给了刘笑语,并暗示她说,袁木在装病,让她防着些。 等夜里袁木睡下后,刘笑语打开抽屉,抽屉很大,整齐地码放着满满一抽屉的百元大钞。 这些钱足够她和袁木无忧无虑地生活到老,可她却依旧省吃俭用。 每次出去买菜,她都谨慎地锁好抽屉,并非是怕袁木偷钱,而是因为她们娘俩住在一楼,担心她不在家,家里会进了小偷。 想想也是,真招了小偷偷走钱,她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向司华诚兄妹俩开口求助的。 平时为了节约用水用电,她舍不得用洗衣机洗衣服,所有的衣物她几乎都是手洗的。 这天晚上,洗完衣服晾晒到小院,刚回屋,就见到袁木正一脸贪婪地看着放钱的抽屉。 刘笑语这才想起来,洗衣服时,她将钥匙随手放在桌子上忘记收拾了。 她知道袁木在装病,作为袁木的母亲,她大致也能猜出袁木这么做的原因。 这对母女在同一屋檐下,一个装傻,一个充楞,但各自心里却都如明镜般洞察一切,了解彼此。 当刘笑语发现袁木想将抽屉里的钱拿出来时,她顾不得其他,赶忙上前制止。 “木木,这钱你不能动!”她推了把袁木。 毫无防备的袁木被她推了个趔趄,愣了一瞬,紧接着像发了疯似的冲上来,将刘笑语给推翻在地。 “为什么不能动?这都是我的钱!是司华诚给我的精神损失费。”袁木的声音很好听,即便发火也难掩她优美的声线。 但她的面目却很狰狞,看起来倒真有几分精神病的架势。 腹部一阵抽痛,刘笑语想起来晚上没吃药,她试图起身,可疼痛加剧。 深呼吸,她试了几次均未能站起身,只得向从抽屉里往外拿钱的袁木求助。 “木木,妈妈肚子疼,你把那瓶药拿给妈妈吃。”刘笑语颤声对袁木说,并指了指桌面上被钱掀倒的药瓶给袁木看。 袁木停下了手里的动作,看向脸色开始发白的刘笑语,“好啊,那你告诉我,这些钱你是不是打算留给袁禾的?” 抽屉里的钱也就八十多万,对比这些年来刘笑语花在袁木身上的钱,根本算不得什么。 为了找到袁木,也是为了阻止袁石开作践袁木,她不惜低价卖掉自己的房子,大部分给了袁石开,让他去还赌债,放过袁木。 为了不让袁木接客,她用自己的病躯替代她。 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一切居然是一个骗局。 疼痛来势迅猛,癌细胞扩散导致她整个腹腔如刀割般剧痛。 疼痛带来的眩晕感,让刘笑语强自维持着意识清醒,因为她知道,一旦晕过去了,她恐怕将永远都醒不过来。 她用乞怜的眼神看着袁木,“木木妈妈现在不能有事,你妹妹还、还在监狱里,我、我要等” 听刘笑语提到袁禾,袁木也不装病了,像被踩到尾巴的猫般尖叫着质问:“等她?!你心心念念的只有她一个女儿!” “我是谁?我是你捡来的吗?当初你提出离婚,要走了袁禾,把我丢给袁石开,你们娘俩住着宽敞舒适的大别墅,而我呢?我风餐露宿,跟着袁石开替他偿还赌债!” “同样都是你生的,你为什么要她不要我?为什么她可以进大学校园,而我却连初中都读不完就得下来打工赚钱?” “她可以跟首富的儿子恋爱结婚,我却只能被穷民工追求?我哪点比她差?是你,都是你,你毁了我的一生!” 提起司华诚,袁木彻底失去理智,忘记了躺在地上的母亲是一个病入膏肓的老人,她揪住刘笑语的衣领不停地摇晃着质问。 “你明明看出来我爱司华诚,可你却伪装一副不知情的嘴脸,你良心被狗吃了吗?偏心到你这个份上的母亲,世上大概只有你这一个!”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袁木呵呵笑着站起身,居高临下睨着刘笑语说:“今天不怕告诉你,你的别墅是我和我爸设计买过来的,我们一分钱没花!” 此刻的刘笑语已经有些意识涣散,可听到这个消息,她脸上泛起一层不自然的红晕,眼睛越睁越大。 “你、你说什么?”刘笑语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她无法相信这是事实。 “我是说,你的别墅现在在我继母的名下,我继母给我爸生了个儿子,她理当得到那栋房子。”袁木哈哈大笑。 “你夺走了我的幸福,我也要夺走你和袁禾的,让你们也尝尝居无定所的滋味!” 重新蹲下身,她直视着刘笑语的眼睛说:“而且,我爸根本就没把我卖给那些肮脏恶心的男人,他要的是把你和袁禾卖了,可惜袁禾命好,进了监狱!” 刘笑语目眦欲裂地瞪着袁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不认识眼前这张面孔了。 细看,这个曾经跟袁禾一模一样的脸孔,竟不知何时变得不再像两个孪生姊妹。 相由心生,恶毒的女人与心地善良的人,面相自不相同。 “想要药是吗?”袁木起身拿起桌子上的药瓶,晃了晃,里面的药似乎不多了。 “你如果答应帮我抢回司华诚,我就把药给你,你就还是我妈,将来我嫁给司华诚,当上阔太太,我会好好孝敬你,给你治病,也给你养老送终。”袁木邪魅地笑着。 刘笑语随着她一起笑,但她的笑很凄惨,她笑自己可悲的下场,笑自己的愚蠢,“袁石开难道没告诉你司华诚是谁的孩子吗?” 说完这句话,刘笑语看着窗外的夜色,喃喃自语:“小禾,是妈妈对不起你” “谁的孩子?”袁木愣了好一会儿。 猛然想起当初刘笑语极力反对袁禾和司华诚交往,若说刘笑语偏心袁禾,那为什么还要反对? 她仿佛抓住了问题的答案,但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会是真的。 她疯了一般摇晃着刘笑语,“你说清楚!” 可惜,她再也无法从刘笑语嘴里得到答案。 “不可能,不可能!”这会儿的袁木真的就像是一个精神失常的患者,她双臂挥舞着,在屋子里大喊大叫。 这种癫狂的状况维持了好久,她才慢慢稳定下来。 重新回到刘笑语的卧室,将抽屉里的钱尽数取出,却发现在抽屉最底层有一封信。 拆开来一看,居然是刘笑语留给袁禾的一封信。 看完信,她再次变得疯癫,“你的心里、眼里只有袁禾,只有袁禾!你连遗书都只留下一封!” 刚准备撕掉信,可她想了想,又将信重新折叠好放回信封里。 找到一个旅行包,将钱和信划拉进包里。 然后找出那身她最爱的运动服,准备换上,瞥了眼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刘笑语。 她心一谎,这才发现已经过去很久了,刘笑语似乎一直都保持那一种卧趴的姿势没动,也没苏醒过。 走过去,她小心地将手探到刘笑语的鼻翼下,紧接着,她像触电般缩回手,“死、死了?” 刘笑语放在桌面的手机振动了下,垃圾短信。 她定定地盯着手机看了会儿,然后起身将背包放回自己的卧室,然后走回刘笑语房间,拿起手机 第五十四章 求助唐正阳 司华悦给唐老爷子租的房子是两室两厅的电梯房,祖孙三代住着略显拥挤。 唐晓婉已经五岁了,不适宜继续随唐老爷子一起睡,如果是个孙子倒也罢了。 唐老爷子买了张上下铺摆放在卧室,他睡下铺,小婉睡上铺。 在唐正阳还没有转正前,只能先这样将就着了。 由于房租司华悦一次性付了一年的,所以,搬来奉舜以后,唐老爷子暂时不必为房租发愁。 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唐老爷子在物业谋了一份清扫小区卫生的职,每天天不亮就要出去清扫。 唐正阳现如今的收入足够支付他们三人的日常生活开销,包括小婉的学费。 唐正阳人如其名,高大帅气,面颊敦实方正,小麦肤色使他看上去不像是个医生,倒像是个运动员。 这些年工作和生活上经历了太多波折和坎坷,先是丢了工作,继而离异,接着母亲又罹患癌症去世。 重重打击,在他的面颊上留下了很深的岁月痕迹,使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要老成几分。 虽说现在苦尽甘来,但在没转正以前,他的心一直都是悬着的。 一家人住在一起的感觉是惬意而又幸福的,为了让这份幸福持久稳定,他非常努力地工作。 所谓学无止境,每天晚上,他会在睡前看好一会儿的书才睡。 隔壁房间爷孙俩的谈笑声,让他忍不住勾了勾唇角,起身将卧室门关闭,坐在台灯下,翻开书。 桌面台钟上的时针转动了两圈后,他感到有些困意,闭了闭眼,合上书,准备去洗漱睡觉。 可就在这时,放在桌面的手机开始振动。 看了眼,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喂,哪位?”接通,他听到对面很嘈杂,打电话的人像是在室外。 “唐医生吗?”声音有些熟悉,一时之间,唐正阳没想起来是谁。 “是我,你是哪位?”他再次看了眼手机号,奉舜的号码。 “我是袁禾。” 此刻的袁禾站在马路边,旁边是烧烤摊,她管一个看起来比较好说话的年轻人借的手机。 她很庆幸唐正阳没有更换手机号码,不然她还真不知道该向谁求助。 困意一扫而空,唐正阳激动地握紧手机,急切地问:“袁医生?你好吗?什么时候出来的?” “你你能先不要问这些吗?我管别人借的手机打给你的,你现在方便出来一趟吗?”袁禾有些为难地看了眼一旁的年轻人。 “哦,哦哦,好,你在哪?”唐正阳突然感觉到一丝不安。 “我在”袁禾报出自己所在的具体位置,然后挂机,删除通话记录,将手机归还给年轻人。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的时间,一辆黑色的帕萨特停到马路对面。 看着从车上下来的人,袁禾眼眶一热,冲唐正阳招了招手,然后躲着来往车辆,跑到对面。 “唐医生,”面对昔日的同事,袁禾心生感慨,她与他都有着相似的经历。 “快,上车说话。”唐正阳绕过去,给袁禾将副驾门打开。 袁禾的穿戴可以用不伦不类来形容。 一身紫白碎花的睡衣,上身是半袖圆领衫,圆领衫里穿着一件蓝色翻领的衣服,下身是七分裤,宽大的裤腿处露出一截穿在里面的蓝色的裤脚。 若仔细看的话,蓝裤子的边有两条白条纹,脚上穿着一双黑布鞋。 剪了短发的袁禾看起来有些陌生,但却并不影响她娇美的容颜。 上车后,唐正阳有些局促地搓着手,分别多年,他不知该说些什么。 “我现在还在服刑,还有两年的时间才能出来,”袁禾决定对唐正阳实话实说,“这次出来是监狱里特批的,因为我妈去世了。” 强忍着不流泪,强忍着不去看身上的衣服,因为这身睡衣是她还没出事前,给刘笑语买的。 她没想到刘笑语居然一直都在穿。 出来的仓促,幸亏前一晚刘笑语洗的衣服晾晒在前院,她便悄悄地摘下了这一身穿到身上,遮挡住扎眼的囚服。 “啊?!刘阿姨她怎么走得这么突然?”唐正阳难过地看着袁禾。 刘笑语在单窭屯接客的事,他从唐老爷子那里听到过,因为有袁石开在,他几次想去帮帮刘笑语,却不得章法。 前段时间,听说刘笑语被司华悦接走了,他还替刘笑语高兴过,感觉他和刘笑语都遇到了好人、贵人。 却没想到刘笑语竟然说走就走了,心中难免替刘笑语感到难过和惋惜,才过几天的好日子啊,就这样走了? “我妈她去年就查出得了胰腺癌,发现的时候就已经是晚期了,能一直坚持到现在,全凭着一股子执念。” 这些情况,一直到出完殡,司华悦才告诉她。 告诉她刘笑语为了找到袁木,卖掉了房子;告诉她年前刘笑语就查出得了胰腺癌;告诉她袁石开被警方羁押在看守所,等等。 但司华悦并未将刘笑语被袁石开逼迫接客的事讲给她听,正因为跳过这一段,所以很多事都讲得漏洞百出。 唐正阳叹了口气,“既然刘阿姨人已经走了,你不要太难过,一定要保重自己的身体,节哀顺变。”苍白的话,这种事,只能这样苍白地说。 “谢谢”好一会儿两个人不知该说些什么,就那样安静地坐着。 “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你尽管开口,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来帮你。” 唐正阳突然意识到,袁禾深夜找他出来,定然不会是来告诉他刘笑语的噩耗,而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我”袁禾多少知道唐正阳的现状,当年唐正阳出事的时候,她听说他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工作,后来离开了奉舜。 可她给他打完电话后,他仅用半个小时就赶来了,这说明他又回到奉舜了。 “人都会有遇到难处需要帮助的时候,虽然我没有什么大本事,但只要在我能力范围内,我肯定会帮你,你说吧,别有顾虑。”唐正阳恳切地说。 “那,好吧,唐医生,你能不能借我点钱?”袁禾抬起头,直视着唐正阳的眼睛,说:“将来我出狱,肯定会还你。” “嗐,别说这些见外的话,需要多少钱?”唐正阳想着,如果一旦自己身上的钱不够,那就只能想办法找人借了。 “我不知道从奉舜搭车去大昀大概需要多少钱,够我往返搭车的钱就行。”袁禾说。 看了眼时间,夜里九点不到半,这个点搭车比白天肯定是要贵,唐正阳发动车,对袁禾说:“我带你去。” 让一个女孩子家深夜往返大昀,他说什么也不放心。 再说了,就她这一身穿戴,指不定没人愿意拉她。 袁禾感激地看着唐正阳,想婉拒,却深知自己距离返回监狱的时间不多了,只能讷讷地说了句“谢谢。” 而她却不知道,大昀,一堆的危机在等着她。 第五十五章 袁木被通缉 被刘笑语卖掉的别墅里,此刻一对母子正满屋追逐嬉戏着。 男孩六岁,个头很高,长得白白净净的,活泼健康。 而孩子的母亲就是之前跟司华悦见过面的那个三十岁上下,短卷发的女人。 “亚,收拾好你的玩具,妈妈给你放洗澡水,我数三十个数,你如果还不过来,我就要没收你一个玩具。” “倒计时开始啰,三十、二十九”哗啦啦的放水声伴随女人计数声从洗手间传出,回荡在偌大的别墅,欢愉而又轻松。 同时也掩盖了门锁开启的声音。 倒计时到一,没见孩子过来,女人有些生气地擦干手上的水渍,起身往玩具室走。 别墅一共两层,她和她儿子住在二楼,一楼仅用于做饭,其他房间都闲置着。 玩具室在卧室的隔壁,门虚掩着,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 她以为儿子在跟她玩躲猫猫,便放轻脚步,将门缓慢推开。 这间屋子原本是袁禾的书房,女人没什么化,搬来后,便将这屋子改成她儿子的玩具室。 屋子里的灯很亮,只消一眼,便可看清室内的一切。 “你要干嘛?”女人骇然地走进房间,看着被袁木劫持住的儿子。 “想让你儿子活命,就把这房子的房产证拿给我!” 袁木手里拿着一把锋利的菜刀,刀刃卡在男孩的脖颈,因女人前行一步,刀刃下压,一丝血迹顺着刀刃横向的位置渗出。 女人赶忙退后,此时的袁木看起来较常人要冷静和冷情,她毫不顾惜小男孩与她的血缘亲情。 为了防止男孩发出哭叫声,她单手捂住男孩的口鼻,根本不管男孩是否能正常呼吸。 “你!”女人心疼地看着脸色已呈绀紫的儿子,愤怒地质问袁木,“亚他是你亲弟弟呀!你怎么能这样对他?” “哼!少跟我打这些愚蠢的感情牌,照我说的做!”袁木的耐心消耗得极快,她双目赤红,像一头随时都会发狂的斗牛。 “没有房产证,只有合同,你妈这房子属于拆迁户,房产证还没办,这你应该知道的。” 女人谨慎地前行了一步,企图将她的儿子从袁木的刀刃下救出。 “退后,别惹火我!”袁木思忖了片刻,道:“既然是合同,那就拿来让我看看。” “你、你别”不及女人将话说完,袁木冷声吩咐道:“少踏马啰嗦,麻溜的,不然我就让你儿子跟他爸一样,少几根手指。” 女人闻言赶忙走出房间,到隔壁卧室抽屉里拿出当初和刘笑语签署的买卖房屋合同。 瞥了眼桌面的手机,她偷偷地拿起拨通110后,放到乳罩内。 袁木并不清楚这房子当初是否真的像女人所言没办房产证,毕竟这里不是她的家,她每次均以“客”的身份登门。 她松开捂着男孩口鼻的手,准备接过女人递过来的合同,谁知,男孩的头失去她手的力量支撑,直接往一侧一偏耷拉到刀刃上。 “亚!”女人惊呼一声,不管不顾地飞奔上前,一把推开袁木,将儿子抢过来抱到怀里。 炽热的鲜血顺着女人捂在男孩脖颈的手流下,男孩像睡着了,没有呼痛,没有呼吸。 “啊亚,醒醒啊,你别吓妈妈,亚!”女人疯了一样摇晃着怀里的孩子。 想起乳罩内的手机,她掏出来,对着话筒尖叫:杀人了!快来人救救我儿子呀! 未及她再多说一句话,手机被袁木抢了过去。 袁木也有些慌神,她没想到都这么大的一个孩子了,居然这么不抗折腾,这前后也不过十多分钟的时间,竟然就死了? 虽然时间紧迫,但袁禾没有阻止唐正阳的一片好心,在经过一个夜市时,买了一身衣服给她换上。 她将刘笑语的睡衣叠好,放到衣服袋子里。 赶到大昀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她一路指引着唐正阳将车子开往她先前的家。 之所以回去,她是想去看看到底是谁从刘笑语手里买走了房子。 因为房子在她的名下,没有她出面,任何人都无法卖掉那栋房子,除非不在乎产证的强买强卖。 司华悦对袁禾的家庭情况了解得不多,但袁禾了解司华悦,她知道司华悦不是一个连话都讲不明白的人。 她一定是有事在瞒着她,尤其是带刘笑语离开大昀市的这段,已经卖掉了房子,那她是从哪里将人带走的? 再有就是袁木,她到底从一开始就是在装病,还是已经治愈后继续装病? 她记得很清楚,那晚袁木跟司华诚睡在一起被她撞见后,司华诚不知情,但袁木很清醒,她是知道的。 事后她并未找袁禾解释这件事,这说明她是故意上的司华诚的床。 而在那件事之后没多久,袁木就被袁石开给送进了精神病院。 她知道袁木是因为什么事得的病,她也曾因为这个原谅了袁木那晚的过错,同时也心疼过这个姐姐。 毕竟是血肉相连的亲人,错得再离谱,也割舍不断这份血缘。 但今晚,当她听到司华悦偷偷告诉司华诚的那番话后,她彻底愤怒了。 她可以容忍她设计勾引自己的男人,也可以容忍她装病欺骗她和刘笑语,但她无法容忍她弑亲! 能力和时间限制了她的手脚,直觉告诉她,袁木离开奉舜只有一个去处,那就是大昀市。 所以,她想先从房子入手,将里面的人赶走!然后看看能不能顺藤摸瓜将袁木找到。 还没到小区门口,远远地,唐正阳和袁禾都看到了在小区外停着两辆警车,还有一辆救护车正在调头离开。 袁禾现在的身份不能见警察,她让唐正阳将车开到一个树荫下,熄灯后,看着小区大门。 等了约莫半个小时的时间,那些警察才离开。 小区保安似乎是被警察和物业方训斥过了,一个个都精神抖擞地在门口站岗。 搞不清小区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可又不能一直待在车里不出去。 几番斟酌后,袁禾决定先过去问问情况,让进就进,不让进再想别的办法。 “我陪你一起过去。”唐正阳看出了袁禾的踟蹰,他忙拔下钥匙,随她一起下车。 果然,看大门的非要他们俩出示门禁卡,还要报出楼号和单元号。 “诶,你是袁医生吧?”一个年龄稍大的保安眯缝着眼走过来,有些不确定地上下打量着袁禾。 袁禾一看,曾经的邻居,这人居然跑这儿当起了保安。 袁禾将那人往一旁拉了把,低声说:“陈哥,是我。” 确认了人,陈哥拖着袁禾远离那些保安,小声说:“哎呀,你怎么赶这么会儿回来了?” “怎么了陈哥?我刚才看到有警察过来,小区里出什么事了吗?”袁禾不解。 “我跟你讲,你赶紧走,过几天再来,你那姐姐还是妹妹的,已经被警方通缉了,她在小区里杀人了。” 袁禾一惊,问:“袁木?她杀谁了?” 陈哥瞥了眼大门口,低声道:“买你家房子的女人的儿子,听说被活活砍死的。” “袁木人呢?”袁禾问。 “跑了,听说那女人报警了,她就吓跑了呗。”陈哥说。 “那你们保安没看见她往哪儿跑了?”小区里有监控,进出门需要门禁卡,除非是恰好有车进出,走车道溜出去。 可即便这样,也难逃值班保安的眼。 “我当时就在保安亭里,好像看见她跟着一个男人走的。” “男人?陈哥,你有看清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吗?” “那人一直站在树荫底下,具体长啥样我没看清,看身形年龄应该挺大。”陈哥努力回忆。 “这些你告诉警察了吗?”袁禾接着问。 “说了。” 就在这时,一辆出租车开过来,直直地开到袁禾的身前停下。 司机摇下车窗探头问:“你是叫袁禾吗?” 袁禾讶异地看着司机说,是我。 “哦,刚才一个坐我车的老客让我给你捎个话,说让这个姓唐的老哥带你去趟单窭屯。你爸妈租的房子到期了,有些东西落在那没带走,让你去收拾下,如果不去,他们就当垃圾给扔了。” 单窭屯?袁禾听说过这个地方,但没去过。 唐正阳看着袁禾,好半晌才开口说:“不要去了吧?” “去,我妈的东西不能让他们随便丢弃了。” 明知道这里面有问题,可袁禾依然想去看看她母亲生前那一年生活过的地方。 第五十六章 伤口撒盐 距离单窭屯越近,路况越差,加之好几处的路灯还是坏的。 若非唐正阳熟悉这里的地形,换做旁的司机带路,纵然路上不出状况,时间上也会至少晚到一个小时。 “你以前来过这里?”袁禾出事前也有过三年的驾龄,看着唐正阳熟稔的驾驶,她很清楚这绝非是驾驶技术高那么简单。 “哦,是的,”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唐正阳的心情是复杂的,听袁禾问,他无比感慨地回道:“一个星期以前,我爸和我闺女就住在这里。” 说完,唐正阳放慢车速,将车停靠到一盏亮着的路灯底下。 “怎么不走了?”袁禾警惕地看着唐正阳。 四周非常荒凉,不见路人,不见行车,不见绿化,路灯光圈外一片沉寂的黑暗蔓延至远方。 “袁禾”唐正阳在斟酌言辞,他总觉得这次去单窭屯像是什么人设下的一个圈套。 他对单窭屯的了解不多,很多事都是在周末回家吃饭时,唐老爷子闲聊时讲给他听的。 有些事甚至都被他忽略掉了,因为那时候他觉得除了他的家人,单窭屯里的人和事于他无关。 尽管如此,他还是知道这个地方隐藏着一股可怕的力量,这力量蓄势待发,只待一根导火索的出现。 “你应该是认识司华悦的吧?” 唐老爷子曾告诉他说,司华悦那天去救刘笑语的时候,说过她是刘笑语女儿的狱友,这句话已经在屯里传扬开了。 通过这点可见,袁禾必然是与司华悦有过一段不浅的情谊。 “你、你也认识她?”袁禾不明白唐正阳突然停下车提到司华悦到底是要对她说什么。 “这样,袁禾,我长话短说。”唐正阳扭转身,直面袁禾。 “我当年离开奉舜后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后来在大昀的一家诊所坐诊,收入难以支付家人的开销,我爸当年认识的一个老朋友介绍他来这里居住。” “因为这里的房租便宜,这一住就是两年的时间。”这是从出事以来,唐正阳第一次讲出他苦痛的过去。 “前段时间,司华悦跟一个姓唐的出租车司机来到这里,是专程来找刘阿姨的。” “结果那天单窭屯老大的亲弟弟跟司华悦起了冲突,被她重伤入院。” “也是在那天,我爸跟司华悦成为了朋友,因为我爸帮了她。” “司华悦是一个感恩戴德的好人,她的男朋友是奉舜市市立医院的妇产科副主任,听说我的事以后,就给我安排进了他的医院上班。” “我到市立医院工作也就一个星期的时间,司华悦给我们家在奉舜市租了一套小公寓,我爸带着我闺女就搬离了这里。” 见袁禾想要提问题,唐正阳摆摆手打断她,接着讲:“我不知道你知道多少关于刘阿姨的事,依我对司华悦的为人的判断,她应该不会亲口告诉你。” “你是说我妈的事?”袁禾隐隐感到一丝不安,想到了袁石开当初对待袁木的事来,她不禁惊出一身的冷汗。 “是,”从袁禾的神情中,唐正阳猜测到她应该还不知情,虽然于心不忍,刚失去亲人,然后再听说这些不堪的过去,对一个人的精神打击是很大的。 但既然她坚持要进单窭屯,知道这件事是迟早的事,或许那些引她去的人就是为了让她知情。 与其从别人的嘴里知道,不如由他来讲给她听,先行安慰好她,然后再做打算。 “刘阿姨具体是什么时候进单窭屯的我不清楚,那时候我爸也不认得她,更不知道我跟你的同事关系。” “一直到半年前,我周末回家跟我爸聊天时,偶然得知了刘阿姨的事,当时我很吃惊,更多的是伤心。” “我有想过去帮她,也去过几次,可都被你爸给赶了出来。” “而且你爸还对外传扬说,我想去吃免费的午餐说了很多难听的话。”唐正阳越说声越低,他担心地看着袁禾的表情变化。 袁禾整个身体蜷缩偎进车门的一角,眼泪盈满眼眶却始终不肯滴落。 终于,她最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当年在听说袁木被袁石开逼迫接客时,她就有过担心,担心袁石开丧心病狂,为了还赌债,会把主意打到她和她母亲的身上。 刘笑语近一年的时间没去监狱里见她,她脑子里就曾闪过这个念头,但她努力安慰自己,小区有保安、有监控,袁石开不敢乱来。 可她却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她是刘笑语的女儿,袁木也是,手心手背都是肉,刘笑语自然不会眼看着袁木受欺凌。 难怪司华悦在对她讲述刘笑语的事时,话里话外明显在隐瞒着什么,因为她知道,在丧母之初讲出这段历史,无异于伤口撒盐。 这让她愈发恨袁木,母亲已经为了她到宁肯放弃一个女人的自尊和清白的程度了,她居然装病,让病入膏肓的母亲给她当佣人。 想起在监狱里会见时,袁木翘着二郎腿嗑瓜子,瓜子皮任意往地上丢,刘笑语怕狱警嫌弃会连累袁禾,便蹲下身一颗颗地捡起瓜子皮。 想起今晚司华悦说的话,“哥,昨晚先是袁木给我打的电话,说刘阿姨快不行了。然后,等我和急救医生赶到的时候,那医生对我说,在我给他们打电话以前,刘阿姨就已经死去多时了。” “袁木在我们都抵达后,偷偷地溜了,这说明她已经听到了医生对我说的话,这是不是也说明刘阿姨是被她害死的,她伪装不成,吓跑了?” 袁木!你这个恶毒的女人! 袁禾从未有过像现在这般恨过一个人,如果可以,她不惜加重自己的刑罚,也要手撕了这个阴狠歹毒的女人! “袁禾,你听我讲,我知道跟你说这些非常不合适,但你坚持要去单窭屯,我不得不告诉你,希望你斟酌一下,咱们是不是不要进去了?” 唐正阳小心翼翼地看着袁禾说:“今晚的事你不觉得很蹊跷吗?” “那个出租车司机所说的老客,是不是就是单窭屯里的人?我听说你爸因为抢劫司华悦的钱被警方抓起来了,现在应该还没放出来。” “而他欠了单窭屯老大不少的赌债,现在你妈不在了,你爸也没能力偿还债务了,你姐又被警方通缉,他们有没有可能把目标对准你了?” “单窭屯是一个鱼龙混杂的三不管地带,这里不仅人复杂,地形也复杂,真有事,那可是连警方都非常棘手啊。” “去!”袁禾斩钉截铁地说:“你还记得保安陈哥对我说的话吗?他说袁木是随一个看起来年龄挺大的人走的,而那人一直在树荫下躲着。” 仇恨并未夺走袁禾的分析能力,作为一个常年跟各种犯人打交道的女人,她拥有与司华悦同样的遇事冷静的能力。 “这说明那个人就是为了等袁木才出现在我们家小区门口,同时也说明,让司机给我传话的,极有可能就是同一个人。” 唐正阳恍然明白,“你是说,袁木此时可能也在单窭屯?” “是!”袁禾看着前方坑洼不平的路面,对唐正阳说:“我们走,进去!” “进去后,如果真遇到什么意外,你不用管我,赶紧跑,报警自救!” 第五十七章 我要杀了你 “走吧,下车吧,前面的路车开不进,只能步行。” 车停在屯口,唐正阳下车,给袁禾将车门打开。 夜风微凉,下车后,袁禾搓了搓胳膊,看向前方隐藏在黑暗中的屯子。 已过夜半,屯民早已入睡,稀疏的几盏晚睡的烛光,仿似飘飞在暗影里的萤火虫。 来单窭屯居住的人多,还有一个原因是这里的水电费全免,但每到夜里十一点半,全屯停电,直至第二天早上五点才开始供电。 有些像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大集体时代。 “跟紧我。”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唐正阳叮嘱了句,前行带路,踩着坑洼不平的路面,凭记忆向西北方向走去。 屯子里懒人、闲人较多,所以,家猫、野猫特别多。 偶有受惊的流浪猫从黑暗中喵呜一声窜出,吓得袁禾头皮一阵阵地发麻。 袁禾虽是一名正在服刑的犯人,但她毕竟不是暴力型犯罪,身上的戾气较之司华悦要少很多。 胆量自然也是不大,能随唐正阳进入屯子,凭的全是胸中的一股仇恨。 起初二人是一前一后,前行没多远,变成并行,袁禾被野猫惊吓得紧挨着唐正阳的胳膊。 走到一处巷弄拐弯处,唐正阳放慢脚步,扭头看向身后。 “怎么了?”袁禾悄声问。 “没什么。”唐正阳摇了摇头,继续前行。 从进屯子开始,他就觉得身后似乎有个人在不远不近地跟踪他们。 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怕吓着袁禾,便没有告诉她,暗自留意观察着。 走了大概一刻钟左右的时间,终于找到了刘笑语曾居住过的小院。 院门早在那日便被司华悦踹废,事后袁石开也没有整理,依然是东倒西歪地敞开着。 黑暗中,感觉像是一只猛兽大张着嘴,等待物入内。 下弦月不知何时隐于云后,四周暗黑至伸手难窥五指。 “就是这里。”抬头看了眼随风飘荡的卫生巾,唐正阳小声对袁禾说。 他们二人看着像是两个准备入室行窃的贼。不过也是,唐正阳已经搬离单窭屯,不属于这里的屯民,再来,不是客,便是贼。 刚入屯时的惊吓在看到刘笑语生前居住过的地方后,早已消弭。 袁禾小心地跨过门槛进入院内,看着这栋简陋破落的宅院,她无法想象刘笑语这一年来是怎么在这里度过的。 “咦?” 唐正阳推了把堂屋的门,没推开,用手电照了下门把手处,没见到有锁,这说明屋门是从里面被人反锁上的。 因为只有三间房,东西屋和堂屋,统共也就一扇门,两扇窗户。 他试了试,发现窗户也是严丝合缝地紧闭着,无法打开。 这说明屋子里有人。 袁禾也发现了异样,她靠近唐正阳,小声问:“是不是我妈他们离开后,这里又租给别的人住了?” 唐正阳果断地摇了摇头,“不可能,如果真租出去了,他们就不会引我们来这里。” 就在这时,屋子里发出“嗡嗡”的一声声闷响,夜静听得格外清晰,像是手机振动的声音。 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判断,是在东屋。 二人蹑足来到东屋窗前,唐正阳抬手敲了敲窗棱,低声问:“谁在屋子里?” 好一会儿不见有回应声,手机振动依然在响。 如果说室内的人睡眠深,在唐正阳和袁禾亮着手机手电进院时没有察觉,那手机振动声总能吵醒吧? 可一直到手机振动声停止,屋子里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 按说手机振动时,不管是闹钟响还是来电响,屏幕总会亮的,可屋子里始终是黑的,表明手机是放在抽屉里或者被子里。 就在他们二人进退为难之际,身后蓦然响起一声戏讽:“你们来了?” 这个声音于袁禾而言无异于是一个噩梦。 她身躯一颤与唐正阳同时转身,唐正阳本能地将手电光打到来人的脸上。 袁石开?! 唐正阳和袁禾对视了眼,虽看不清彼此的眼神,但他们俩都能察觉到对方的震惊和意外。 袁石开手里拄着一根不知从哪里捡来的棍子,气势不足,感觉这棍子不像是防身的武器,更像是利于行的拐棍。 唐正阳平时比较注重锻炼身体,对付袁石开这样一个老人,他可以轻易放倒。 可问题是,袁石开披着袁禾父亲的外衣,让他这个晚辈没法下手。 袁石开身旁有手机光亮,显然他不是一个人来的,随行的人不在唐正阳和袁禾的视线范围内,所以不清楚到底有几个人。 现在最关键的问题是,自打唐正阳和袁禾进入院里开始,他们俩压根就没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这说明袁石开一直在这里等着他们俩。 果然是一个阴谋引诱。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当务之急是怎么才能从这里安然离开。 就在这时,身后的屋子里亮起了一豆烛光,随着一声插销拉动声,袁木从屋里笑呵呵地走出。 “我就跟爸说,这房子的风水好,不能退,得留着给她们娘俩接客用。” 袁木的手里拎着一把菜刀,刀刃影射烛光,看起来冷气森森,与她轻轻柔柔的声线形成冷热巨大的反差。 “袁木!”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袁禾不管不顾地冲上前,扯住袁木的衣领,怒声喝问:“说!妈妈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唐正阳发现袁木手里的刀子,赶忙将袁禾拉到身后,紧紧地护住,防止她受伤。 “是与不是还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人都已经死得透透的了!”袁木的脸上没有一点自责与悔恨,更别说是失去亲生母亲的伤痛了。 “你还是不是人?!”袁禾尖声质问:“妈妈这些年为你付出了那么多,甚至不惜卖掉房子来这里顶替你接客!” 说到接客,袁禾感觉自己的心都在流血。 快速扫了眼低矮潮湿的屋子,她无法想象自己的母亲是如何在这暗无天日的屋子里整整被一群陌生的男人蹂躏了一年的时间。 该有多绝望,该有多伤心,该有多痛心?可到头来,这一切居然是自己的前夫和亲生女儿早就设计好的阴谋。 “那都是她应该做的,她欠我的!我又没逼她,是她自己卖的房子,也是她自己提着行李卷走进这里,哼!赚了个舒服,回头还赖着我了?” 袁禾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脑,这一刻,她已经忘记了危险,忘记了监狱,忘记了法律,她只知道一件事:杀了袁木! 从司华悦那里她学过几个保命的招式,她身体一拧,从唐正阳的腋下摆脱出来,一个扫堂腿将毫无防备的袁木扫倒在地。 袁木的头磕在门框上,她发出一声痛呼,然后直挺挺地倒在地上,菜刀也应声脱手。 藉室内烛光的照明,袁禾上前捡起菜刀,跨坐到袁木的身上,将刀刃抵到袁木的脖颈。 袁木惊恐地瞪大眼,看着这个一直以来柔弱可欺的妹妹,她绝望地发现,死神已经驻足在她身旁等待收割她的亡命。 “爸,救我!”绝望中,她向唯一可以求助的人大喊。 一边喊,她一边用余光看向院门外的袁石开,却震惊地发现,哪里还有袁石开的影子?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要杀了你,替妈妈报仇!”仇恨到极致,人是没有理智的。 右手持刀柄,左手压住刀背,同时用力下压,眼看着锋利的刀刃就要割破袁木的咽喉。 谁知,就在最关键的时刻,袁禾感觉自己的头一阵眩晕,接着便失去了所有的意识,陷入一片黑暗中。 第五十八章 抓人 两室两厅的房子,只消五分钟便能将所有可藏人的地方找个遍。 “不用找了,她应该是偷听到咱们俩的谈话了。” 司华悦拦下准备到楼上继续去寻人的司华诚。 依他们兄妹二人对袁禾的了解,他们一致猜测到袁禾是去寻仇了,对象当然就是她的孪生姐姐袁木。 “如果她真是去找袁木的话,或许就会遇到马达兄弟。”司华诚努力让自己思路清晰起来。 “恐怕她寻人的本事没有马大哈兄弟专业,一旦方向相反,那就糟了。”对这件事,司华悦却并不乐观。 猛然间想起刘笑语死亡的位置来,司华诚快步走进刘笑语的卧室。 抽屉设置着警报器,如果不是通过钥匙正常开启,便会发出警报。 此刻抽屉是锁着的,外观来看,没有任何人为破坏的痕迹。 司华诚掏出车钥匙,钥匙串上挂着一把特制的钥匙。 他在心里默默祈祷着,希望这一切并非像他所想象的那般不堪。 司华悦不知道她哥在做什么,心里虽着急出去寻人,却也只能等,因为顾颐马上就要过来了,便好奇地凑过去看。 随着抽屉一点点拉开,司华诚的心也一点点沉到了谷底。 空的。 笃笃 两声敲门声后,因为门是虚掩着的,顾颐大步走了进来,在客厅刘笑语的遗像前驻足两秒以示默哀,然后冲卧室喊了声“司华诚。” 将抽屉重新锁好,司华诚和司华悦一起来到客厅。 “什么情况?”顾颐也不寒暄,直奔主题问。 司华诚引顾颐坐到客厅沙发上,司华悦给他们二人打开今天招待客人时买的饮料。 司华诚将昨晚至今晚发生的所有的事,事无巨细地讲给顾颐听。 “你们呀,”顾颐眉头狠狠地拧了下,有些无奈地虚点着司华诚说:“事发接近二十四小时了才想起来找我!死者都已经火化了,你这是在给我们警方增加工作难度!” 顾颐语速极快地对司华诚说:“速度给你爸打个电话,让他想办法先稳住监狱那边,尽量给我们争取时间,时间争取得越多,对袁禾越有利。” 闻言,司华诚猛然间想起来还有这茬事,不禁也皱起眉头,掏出手机给司俊打电话。 司俊虽然和褚美琴已经回了家,但两个人都相对无言默默地坐在客厅,谁都没有睡意。 接通电话,听了司华诚的简洁讲述,司俊也感到了事态的严重。 听说司华诚已经找到了顾颐,他便吩咐司华诚赶紧配合警方找人,监狱那边由他出面协调。 同时低声叮嘱司华诚,尽量不要把事态扩大到人尽皆知,毕竟这是“家事”。 放下电话,司华诚将司俊的意思转达给顾颐,顾颐有些为难地道:“我可以以朋友的身份帮助你们一起找人,但袁木的行为已经涉嫌犯罪,你们想包庇她?” “不!如果这事最后查证属实,刘阿姨确实是被袁木所杀,你们警方必须依法办案!”司华悦从旁严厉地制止司华诚的善良。 司华诚愣怔片刻,没有言语,顾颐见状,知道他们兄妹已经意见统一,便拿出手机给他们警队打电话将任务分派下去。 “对了,还有件事要告诉你,”顾颐看向司华悦,“由于证据不足,袁石开拘留期限已到,未能转捕,今天中午被警方释放了。” 顾颐刻意加重“证据不足”四个字,语气中满含指责的意味。 这个结果司华悦是有苦难言,为了保住鲁佳佳,她临时翻供,不再指控那天他们合谋抢钱的事。 而强迫卖淫和容留卖淫两项罪名,直接被害人刘笑语和袁木又拒不作证,只有一个证人肖大泉,单窭屯那个被迫害妄想症男。 而这个男人的证言却又被袁石开给反咬一口,说是他与刘笑语通奸。 走访单窭屯那天,顾颐找的几个曾光顾过刘笑语的男客,他们当时就拒不承认自己“嫖”过。 最终,鲁佳佳、袁石开均为无罪之人。 司华悦很想问问顾颐,既然那两个人都没罪了,明是不是也被警方无罪释放了? 整件事下来,难不成有罪的只有她一个人? 可还没等她张嘴问,外面匆匆走进来一队警员和法医。 顾颐将他手下的警员分派成三组,一组派去医院找当时在场的120急救医护,做询问笔录。 第二组人,去小区物业提取监控,并对前一晚值岗的保安进行询问。 第三组人,也就是刚进来的这组,到刘笑语的死亡现场进行勘查。 虽然出殡对现场造成了很大的破坏,但警方依然在细微处找到了很多的证据,尤其是那盒滚落到桌下的药瓶,已经让法医送去刑科所进行指纹提取和检验。 同时在抽屉上也找到了三个人的指纹。 又对司华诚兄妹进行了详细地询问。 虽然最终结果还没有出来,但已经基本可以确认,袁木具有很大的作案嫌疑。 顾颐当即向市公安局领导进行汇报,以杀人、盗窃、抢劫,三项罪名,全城通缉袁木,并通知大昀市警方配合抓捕。 只等最终结果出来,如果袁木还没有抓捕归案,她将成为全国、全网通缉的案犯。 谁知,刚通知完大昀市警方不到半个小时,那边来电话说,袁木涉嫌杀害一名六岁的儿童后,连夜潜逃。 听完大昀市警方的汇报,顾颐略一沉吟后,看向司华诚。 “如果我没有猜错,袁木、袁石开有可能都在单窭屯。” “那赶紧走啊,抓人去啊。”司华悦着急地催促。 袁木在,袁石开也在,如果袁禾一路追踪过去,那危险性不用想也知道有多大。 别说她一个人对付不了袁木父女两个,如果一旦化参与进来,那后果可就难以预料了。 “你们兄妹俩就不要跟过去了,我们的人足够去抓捕袁木。”顾颐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对司华诚说。 说完,站起身,指挥他手下的人立即赶往单窭屯。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司华悦看向司华诚。 “哥,别告诉我你是一个听话宝宝,要回家睡觉?” 无视司华悦的揶揄,司华诚拿出手机,点开一个软件界面,对司华悦说:“刘阿姨的手机,早在大昀市的时候,我就已经让马哈给设置定位了。” 经司华诚这一说,司华悦才想起来,从听说刘笑语出事到现在,她似乎疏忽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刘笑语的手机呢? “顾颐没猜错,我这边显示,刘阿姨的手机此刻就在单窭屯位置,拿着手机的人,恐怕只有袁木。马达兄弟已经追踪至单窭屯了。” 说完,司华诚收起手机,问:“想随哥哥一起过去帮忙抓人么?” “废话,走!” 第五十九章 任务失败 “你个二货!咋把人全给弄晕了,这躺了一地,也忒显眼了吧?” 狙击手马达伏在暗影里,紧盯着夜视瞄准镜,防备有人偷袭,同时通过肩咪小声训斥院子里的马哈。 “少啰嗦,你又不是没看到刚才的情形,不全体击晕,要么咱俩暴露,要么这个小破院儿就得见血、出人命。” 马哈戴着夜视镜,一边回怼马达,一边动作利落地将唐正阳、袁石开以及与袁石开随行而来的三个男人拖进堂屋。 然后看着躺在院子里的袁木和袁禾有些犯难。 “来前老大只告诉咱俩找袁木,这袁禾咋办?”马哈问。 “丢那不管呗,这还用问?二!”马达不耐烦地回应,“赶紧儿的,该撤了!你带人离开,我断后!” “得嘞!”马哈拽起袁禾的双脚,像拎布袋子一样毫不费力地将人丢进堂屋并反手关上门。 回身,用扎带将袁木的四肢捆绑住,再用胶带封住她的嘴,防止她半路会醒来喊叫。 然后将人一把壕上肩头,走出院门,机敏地四下看了眼,扛着人速度极快地向屯口奔去。 马达依然在暗影里遥望监视着,在马哈没有安全撤离前,他不能现身。 “注意,左前方十点钟方向有耗子。” 肩咪里传来马达的声音,马哈步速不变,快速瞥了眼左前方,发现那里有一堵墙遮挡了视线,周边散发着一股子臭味,像是茅房。 “怪癖!”他低咕了声,心道,这人嗅觉有病,躲茅房里盯梢。 执行任务中的马大哈哥俩,友方只有彼此,其他人,包括任务营救目标,也均被他们俩设定为敌方。 至于是否出击,则视具体情况而定。 既然这个躲在暗处的人已经被马达锁定,那他只需防备着就行,不需要他出手应敌。 他们俩驾驶的越野车是特制的,全球仅一辆,全车身是高质感防弹磨砂黑,没有反光,晚上停在暗处,不走近,根本发现不了。 遥控开启后备箱,将袁木丢进去并锁好箱盖。 打开车门钻进去,将天窗打开,手持望远镜为马达瞭望守应。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马达出来,就在马哈准备折返回去寻人时,屯口一个一身夜行衣的人,速度极快地奔跑过来,从斜挎的那杆大狙可知是马达。 整个任务,从跟踪袁木进入单窭屯,再到部署、救人和撤离,马大哈哥俩前后仅用了两个小时的时间。 “怎么才来?”马哈快速关闭车窗,坐到驾驶位,发动车。 “发现了点有趣的事。”看了眼前方仍处于黑暗中的屯子,马达声音低沉地来了句:“明晚如果没有任务的话,咱俩再来一趟。” 话音刚落,二人腕上的手表同时振动了下,新任务下达:救袁禾。 点刹车,车身微晃,马哈切了声,对副驾的马达抱怨:“看吧,我就说要救了袁禾,你非说不救,这又得跑二趟。” 调头折返,依旧是马哈瞭望,马达入屯踩点,然后通知马哈入内。 猫着腰重新回到小院,因为院门是敞开的,无需走近便可以清楚地看到,堂屋的门开着。 马哈记得很清楚刚才离开时他随手将堂屋的门关闭了,难道是风? 今晚的风确实有些大。 他谨慎地四下睃了眼,没见有什么异常,这才谨慎地靠近堂屋。 夜视镜下的堂屋里空空如也,包括袁禾在内的五个人一个都不在。 “任务失败!”马哈气急败坏地冲肩咪低呼了声。 这是他们从事雇佣任务以来第一次失败。 马达听到后爆了声粗口,迅速调转瞄准镜,在周边搜索。 地上的马哈也没闲着,沿着附近几处有可能转移人的巷弄寻找。 可半个多小时过去了,那五个人像是凭空消失了,怎样都找不到。 而司华诚的新任务再次下达:警方即将抵达,半个小时内撤离! 马大哈兄弟俩只得紧急撤离,因为从单窭屯往外走的那条坑洼路就得半个小时。 情况再紧急,他们哥俩依然按固有的安全撤离方式先后离开。 先离开的马哈还没走到车旁就听到后备箱里传来一阵阵沉闷的撞击声,袁木醒了。 走近一看,后备箱有明显被人撬动的划痕,他警觉地闪身猫到车旁,夜视镜下的街道一览无遗,没有任何可疑的人。 马哈歪头对着肩咪低呼:速度,我们被人瞄上了! 马达这次归来的速度很快,二人碰面后也不言语,跳上车,急速撤离。 一直到他们的车融入路尽头的夜色中,屯东山上隐藏在一处茂密树冠中的高倍望远镜依然架设不动,镜头对准的方位正是通往屯里那条唯一的土路。 行车中的司华诚和司华悦兄妹俩几乎同时接到任务失败的汇报。 司华诚接到的自然就是马大哈哥俩的汇报,而司华悦接到的是鲁佳佳的汇报。 今晚要说最巧合的事,当属鲁佳佳这只夜猫子了。 独守屯口空宅的他,寂寞难耐,屯里廉价的勾栏几乎都被他光顾过了。 这两天屯里又新搬来一个年龄大的,听说活很厉害。 鲁佳佳排了一整天的队,才排上他,大概那勾栏被折腾得太累,也没觉得有多好。 败兴而回的鲁佳佳刚走到家门口,就见到远处有辆车驶过来。 进家已经来不及了,他赶忙将手机手电关闭,猫到一旁的石墩观望。 这一看不打紧,发现从车上下来的居然是袁石开。 他都已经没事了,袁石开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事,让他意外的是,袁石开什么时候被化这般礼遇,竟然动用屯里的车接他回来? 随行的还有三个年轻人,是化的手下。 而与袁石开一起过来的另外一个女的,仅看到背着一个大包,没看清脸。 鲁佳佳特意留意了下,发现他们行走的方向貌似是回袁石开原来的那个小破院。 本想跟过去瞅瞅的,可又担心被化那三个手下给发现。 回到家吃了点东西,刚准备睡下,又听到外面有车响。 趴到门缝一看,竟然又是熟人唐老爷子的儿子唐正阳,另外一个女的,他没见过。 唐老爷子搬离单窭屯那天,他还羡慕过,可这都离开一个周了,又是深更半夜的,他儿子跑回来干嘛? 看他们鬼鬼祟祟的样,鲁佳佳也没了睡意,干脆披上件外套,跟在他们俩后面,想看看他们到底要干嘛? 结果这一看,就看出事儿来了。 因为知道袁石开和袁木带着人先过来的,担心唐正阳吃暗亏,他想出面提醒那二人。 可还没等他露面,他就发现袁石开与先前那三个人已经蹑足蛰伏到院墙外。 这一来,他就不敢出头了。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紧接着,窝在茅坑里极力忍受屎臭味的鲁佳佳发现,一个身穿夜行衣的黄雀悄然靠近。 目睹了螳螂捕蝉,又看了黄雀抓螳螂的精彩戏码后,待黄雀带着螳螂离开后,他赶紧摸进堂屋,将唐正阳连拖带拽地给拉了出来。 因为距离他家较远,而唐老爷子原来的房子还没租出去,离这里仅几步之遥,他索性将唐正阳拖到了唐老爷子的原住宅。 进屋后没多大会儿,唐正阳就醒过来了。告诉鲁佳佳说那个与他一起来的女人是司华悦的狱友后,鲁佳佳知道坏了,弄巧成拙了,该救的人应该是袁禾。 等他们俩再返回去,早已是人去屋空,里面的人一个都没了。 悻悻然返回,鲁佳佳将前后经过发信息告诉司华悦。 这边司华诚兄妹二人接到任务失败的消息后没一会儿,司华悦的手机响了,竟然是久未联系的梁针眼子打来的。 而现在已经是夜里一点半了。 第六十章 灵魂的拷问(加更) “靠边停车!” 不及司华悦说话,对方直接用命令的口吻对她说。 不是梁针眼子,是一个听起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司华悦略一沉吟,想起来这个声音是谁了化。 堵住话筒,司华悦对司华诚小声说:“哥,停车,单窭屯化的电话。” 说完,司华悦将扬声器打开,让一旁的司华诚一起听。 “好了,已经停车了。梁针眼子呢?让他过来说话,在确定他没事前,你才有资格跟我通话。”司华悦毫不客气对化说。 电话挂断后约一分钟,对方的视频通话邀请响起。 接通后,正对屏幕的人是梁针眼子,看起来苍老憔悴了好多,但整体无恙。 背景能看出来是在一间貌似办公的地方,梁针眼子的身后墙面是一个巨大的阴阳鱼,在此办公的人应是个笃信风水的。 视频画面中只有梁针眼子一人,大概担心司华悦会截屏,化等人躲在镜头外。 “你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 司华悦这边因为是坐在车里,车灯又是熄灭的,路灯距离他们停车的位置有些远,光线很暗,仅能看清她如炬的双眸,五官轮廓是模糊的。 “你放心,我没事,他们说找你有点事,你跟他们说吧。”梁针眼子一脸无奈,应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现在不管怎样,人既然已经控制在对方手里,司华悦也只能先听听化要干嘛,然后再做进一步的打算。 “好,你让他们接听。”司华悦说。 视频通话被切断,电话再次打过来。 “说吧,什么事?”继续开启扬声器并录音,司华悦问。 “袁禾在我手里,想要她平安返回监狱,就用袁木来交换。” 电话接通后,化倒是很爽快,直接道出他的意图。 果然是化将人半路劫了去,司华悦看了眼一旁的司华诚。 司华诚冲她点点头,示意她先同意对方的要求,而他则给马大哈兄弟发送消息,让他们马上开车过来。 他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在通往单窭屯的交叉路口处,顾颐等一干警员已经抵达单窭屯,而与警方错开的马大哈兄弟就缀在司华诚他们的车后。 “我要确认下袁禾是不是没事。”司华悦有些担心袁禾的安危,如果可以,她倒不介意化换人的条件。 电话那头静默了会儿,化说了声“好”以后,再次挂断电话,视频通话响起。 “华悦,”袁禾一脸歉疚地看着司华悦的眼睛。 她被五花大绑着,应该是太能挣扎,对方怕她挣脱才对她采取了强制手段。 “赶紧把人松开!”司华悦见状大怒,对电话里的化大喊了声。 “不行!这nia们太踏马能闹腾,并非我要绑她,而是她伤了我好几个小弟,不信你可以问她。”那边的化严词拒绝。 “华悦,我没事,你别担心,袁木真的在你手里吗?”袁禾焦急地问。 “是,在我这儿。”司华悦有些迟疑地说。 “不要给他们”袁禾的话还没说完,对方强行将通话切断,然后再次打过来。 “你考虑得怎么样了?”电话接通后,化问。 “我为什么要答应你的要求?”司华悦这么问,也是确有疑惑,不明白他们大动干戈地要袁木做什么? 化呵呵笑了声,说:“不怕告诉你,我想藏起来的人,就算全奉舜和大昀的警察联合出动,也休想找到。” “你最好相信我说的,不然袁禾就会以逃脱罪被加刑。你觉得你爸的能力真的能通天吗?他能为袁禾申请延期几天?一天?一周?还是一年?我等得起!” “到时候受到牵连的,不仅有监狱方的负责人,还有你爸,我会让人把这件事捅出去,让各大网络和媒体来报道你们家的那点稀罕事。” 说到最后,化竟然洋洋自得地笑出声,仿佛真的将司华悦一家逼到绝境似的。 一旁的司华诚不待司华悦回话,接过电话问:“说!在哪交换?” “还是爷们说话办事爽利,等我电话。”说完,对方挂机。 因为今天办理出殡需要拉客,司华诚开的是一辆商务车,出来的匆忙,他也没顾得上换车。 放下电话后,他将车开离这片路口,向前行驶了大约十公里,在一处没有路灯照明、黝黑广袤的果园旁停车。 “把人带过来,我有些事要问问她。”司华诚在电话里对马大哈兄弟说。 没一会儿,马哈扛着不停反抗的袁木走过来,司华诚和司华悦兄妹俩已经坐在宽敞的车后等着了。 打开车门,马哈像丢进来一坨猪肉般将人摔进车,然后动作敏捷地跳上车,并关上车门,马达腋下夹着他的大狙,据守车门外放风。 这辆车也是经过特殊处理的,隔音隔光性能非常好,即便马达距离车那么近,不仔细听,也很难辨听车内的谈话。 袁木的嘴被胶带封堵着,四肢被扎带捆绑得严严实实,佝在车厢里,瞪着一双惊恐的眼睛看向居高临下俾睨着她的兄妹。 司华悦探身,刺啦一下将袁木脸上的胶带撕下,带下来好多的毛发。 袁木疼得泪水在眼眶打转,“你们要干嘛?”她的声音因害怕而有些破音,听着不再像黄鹂,倒像是受惊的乌鸦。 “刘阿姨是不是你害死的?”司华诚看向袁木的眼神锐利如刀,与他视线对上,袁木忍不住哆嗦了下。 “不是,我没有,我怎么可能会害死自己的妈?”她力持镇定地为自己辩驳,在单窭屯时对袁禾说的话被她彻底颠覆掉。 “我忘记跟你说了,从现在开始,我问你的每一个问题,你最好据实回答,否则,你的下场将很惨。”司华诚冷笑了声。 说完,他打开手腕上那块看似手表的东西,一段杂音很多的录音响起。 听到里面的内容,司华悦和袁木均吃惊地瞪大了眼。 “说!妈妈是不是被你害死的?” “是与不是还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人都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你还是不是人?!妈妈这些年为你付出了那么多,甚至不惜卖掉房子来这里顶替你接客!” “那都是她应该做的,她欠我的!我又没逼她,是她自己卖的房子,也是她自己提着行李卷走进这里,哼!赚了个舒服,回头还赖着我了?” 司华悦想冲上前,却被司华诚及时拉住,“不急,会给你时间让你解恨。” 说完,司华诚对上袁木惊恐的眼睛,继续刚才的话题,“人是不是被你杀死的?” 袁木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喃喃自语般回答,“不是,我没有杀她,是她自己病死的,不赖我。” “废了她一条腿!”司华诚对马哈说。 惨叫声过后,袁木的脸痛得像一张白纸,额头渗出的汗水将头发打湿,黏贴在脸颊,看起来狼狈至极。 “马哈,还是你来问吧。”司华诚对马哈说。 马哈出身拷问官,最擅长的就是审讯。 “行,我来!老大,你和司大小姐先下去吧,会很臭。”马哈说完,狞笑着看向袁木。 仅十分钟的时间,马哈带着录音笔下车,递给司华诚,然后拍了拍手,说:“任务完成。” 听着录音笔里的一问一答,司华悦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因马哈的审讯手段,也因袁木那恶毒并扭曲的灵魂。 “你怎么看?”听完录音,司华诚问呆愣中的司华悦。 “换!”司华悦毫不迟疑地说,说完,拉开车门上车。 司华诚隐约听到车内再次传出袁木的惨叫声。 第六十一章 搜捕 抓捕一个从未受过专业体能训练的弱鸡,竟然出动了奉舜、大昀两地警方的主力。 两位刑警队的一把手亲自带队。 出警中有很多人感到不解。 不过他们的职责是服从指挥,听从调遣,不该问的不问,全力以赴完成此次抓捕任务。 出警的不光是刑警,还有特警大队、刑科所、武警大队和消防大队的人。 所有出警人员的着装统一着民警的警服,外观看起来,就是警察办案,看不出里面还有这么多不同的警种。 浩浩荡荡的警车长龙开进单窭屯,来势汹汹,随着车队进驻,地面在轻微震荡,仿佛是一支携雷带电的神兵天将下凡。 距离屯口较近的几户人家从睡梦中惊醒,以为来地震了,纷纷从床上爬起来,披衣下地。 得知是警察来了,一个个吓得趴在门缝处偷看,没一个敢出门。 单窭屯里的居民共有两种类型,清白和不清白的,他们都害怕警察。 清白的人一穷二白,没胆量惹事,自然就怕警察会没事找事。 不清白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背着事,来这里就是为了躲警察的。 在顾颐和大昀刑警队长的指挥下,所有警员被分成五人一组。 每组由一名刑警做组长,成员分别是从特警、武警、消防和刑科所中抽调出一人。 顾颐也带领了一组队员,作为组长的他,当先敲开了居住在屯口的鲁佳佳的院门。 鲁佳佳眯着一双惺忪的睡眼走出来,象征性地问了句谁呀,便将院门打开,看到顾颐,他故作吃惊地后退了步。 “咋啦顾警官?我这又被谁给举报了?” 说着,他踮起脚跟从顾颐肩膀处往外瞄了眼,发现外面一队队荷枪实弹的警察正有条不紊地进入屯内。 虽然在此之前已经接到了司华悦的通知,但他依然被眼前这阵仗吓得双腿打摆。 顾颐出示了搜查令给他看,“我们搜查一名在逃犯,请你配合警方搜查。” “配合!配合,绝对配合!” 鲁佳佳赶忙往后退,将门口的位置让出来,看着从他身边经过的警员,他使劲将身体贴上墙根,就怕那警察怀里的枪走了火,把他给嗝屁掉。 待那四名警员进去搜查,他这才轻吐口气,裹了裹披在肩上的衣服,老老实实地站在墙根处,不敢多嘴。 顾颐靠前一步,抽了抽鼻子,“你刚蹲厕所了?怎么身上这么臭?来,抽根烟改改味!” 说着,顾颐从裤兜里摸出一盒烟,弹出一根递给鲁佳佳。 “是啊,刚蹲了会儿茅坑。”鲁佳佳受宠若惊地接过烟,心道,你这狗鼻子啊? 可不一身茅坑味嘛,他这大半个晚上待在茅坑里偷看黄雀抓螳螂了。 顾颐将打火机伸到他的嘴边,藉点烟的动作,靠近他低语了句:“屯里的新鲜事,别光汇报给司华悦,也可以考虑下讲给我听听,嗯?” 咳咳 一阵剧烈的咳嗽后,烟没叼得住,掉在了地上。 鲁佳佳刚准备弯腰捡起来,却被顾颐伸脚碾灭,再次递给他一根并点燃。 “这个人你认不认识?”顾颐将袁木的照片递向鲁佳佳。 借着顾颐的手电光,鲁佳佳看了眼照片里的人,晃了下神。 袁木以前来过屯子,他知道这是袁石开的女儿,也见过几次。 虽然袁木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在单窭屯露面了,但他依然能记得住,主要是因为像袁木这等姿色的女孩,他们屯里几乎没有。 “这好像是袁大头的闺女吧?”联想到今晚看到和听到的,不用问,鲁佳佳也知道,刘笑语的死,定然是袁木所为,不然警察不可能跑这里来抓人。 这也就解释清,为什么袁禾会来,袁禾医生的身份,唐正阳医生的身份,用脚后跟鲁佳佳也猜到了其中的关联。 唯一让他想不透的就是袁禾到底是越狱了,还是刑满释放了? 既然是老板的狱友,既然老板当初为了这个狱友不惜来到这肮脏的单窭屯救人,那就得想尽一切办法维护好袁禾。 “嗯,这就是袁石开的大女儿,今晚你有没有见过她?”顾颐继续问。 “没见过,今晚我老早就睡下了。”没有得到司华悦的明确指令,就算皇帝老儿来问,鲁佳佳也绝不会说实话。 顾颐点点头,将照片收起来,状似漫不经心地问了句:“刚才在屯口我看见唐正阳的车子停在那,他人在屯里?” “没”鲁佳佳腮肌抽了下,猛吸了口烟后改口说:“在。” 反正顾颐只问人在不在屯里,又没问他是怎么来的,什么时候来的,跟谁一起来的,现在躲在哪里等等。 索性顾颐问什么,鲁佳佳便答什么,多半个字都不说。 言多有误,顾颐看起来随和,鲁佳佳这老江湖可不认为顾颐是个随和好糊弄的人。 “人在哪?”顾颐接着问,心里却把鲁佳佳骂翻了天,这老狐狸! “在他原来的家。”鲁佳佳吞云吐雾,慢悠悠地回答。 鲁佳佳老光棍一个,家里的设施极其简单,只一圈便可搜查个底儿掉。 那四名警员很快便出来汇报,“没有发现。” 顾颐看了眼鲁佳佳,对他扯出一抹笑,“打扰了!” 说完,带着那四个手下向下一家走去。 顾颐的笑,让鲁佳佳一阵阵地头皮发麻,总觉得他好像知道了什么,再一想,怕是什么都知道了吧? 想到唐正阳和袁禾,他实在没法装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干脆穿好衣服,提上鞋子,拿上手机,锁好家门,一路小跑着尾随上顾颐他们。 鲁佳佳年轻的时候没少惹事进局子,可那时候的警察都是骑着偏三办案,很多还是骑着自行车,哪像现在都是四个轱辘,外加高科技。 所以,他怎么看顾颐他们这帮警察,怎么不像是来抓人的。 可他们不来抓人,来干嘛?他又说不上来。 顾颐去的第二家就是唐老爷子之前的家。 鲁佳佳和唐正阳在接到司华悦电话指令后,便已经知道警察要来。 唐正阳当时计算过时间,如果离开,必然会在路上与警察相遇。 袁禾是他带进来的,人一天找不到,他就没法安心离开,便索性留下来看看事态的发展。 所以,此刻的院门是虚掩着。 顾颐带来的人手里都打着警用强光手电,此刻整个单窭屯仿如白昼。 推门而入,顾颐径直进屋,在东屋炕上见到盘膝而坐的唐正阳。 “别告诉我搬家时你有东西落在这儿,深夜来取,然后恰巧遇见了我们警方抓人。” 面对面站定,顾颐毫不留情地将唐正阳已经准备好的台词给点破。 既然来抓人,相关人的信息顾颐必然要了解,在来大昀的路上,他就已经将唐正阳、袁禾、袁木等人的情况再次过了遍。 唐正阳出现在单窭屯,只有一个原因:给袁禾带路,来找袁木报仇。 现在,不见袁禾、袁木姐俩,倒见到了这个不相干的人。 “袁禾和袁木在哪?”顾颐问:“你最好对我说实话,否则,我会以妨碍公务罪抓捕你,同时,我也可以告诉你,袁木涉嫌杀人被警方通缉,你不说实话,等同于包庇或者窝藏罪犯,后果,你知道。” 唐正阳今晚是彻彻底底的一个冤大头,后果他当然明白,他担得起,他刚见起色的家庭担不起。 在其他几名警员搜查的过程中,唐正阳将今晚所有的亲身见闻,简单扼要地讲给顾颐听。 其中就包括鲁佳佳救他的过程。 顾颐沉思良久,没有命人去拿鲁佳佳来问话,因为他知道,能从鲁佳佳嘴里掏出实话的人,只有司华悦。 现在问题的焦点不在鲁佳佳身上,而在那个带走袁木和袁禾的人。 显然,这姐妹二人并非被同一拨人带走的,今晚还有一拨屯子外的人进来过,是谁? 他们带走的是袁木还是袁禾? 缉拿袁木,主要是警方的事,而找到袁禾,却是他的事,是他答应司华诚兄妹的。 进单窭屯并非全因袁木而来。 对着肩咪,顾颐下达命令,速度搜捕,一路向东推进! 第六十二章 换人(加更) 顾颐那边在紧锣密鼓地带人搜查单窭屯抓捕袁木,而司华诚和司华悦这边也在紧张地做着换人的准备。 “哥,你考虑清楚了?”司华悦看着准备发动车的司华诚问。 “考虑,有什么可考虑的?”司华诚将所有的车窗打开,车内因马哈审讯袁木而臭气熏天。 不用去后座看,也知道袁木将屎尿留在了车上。 “你说刚才在电话里,袁禾为什么不让咱们把袁木交给化?” 视频通话时,袁禾不同意换人的做法让司华悦非常费解,也担心自己换人的决定是错误的。 她直觉袁禾在化那边,应该是知道了什么,不然她不会大喊着不让司华悦把袁木交出去。 对袁木的恨,她只会比司华悦深,都追杀到单窭屯来了,会有什么事能让她一夜之间转变了对袁木的看法? 如果听她的建议不换人,那想从化手里救出她,可就难了。 化并非危言耸听,地下暗道遍布整个单窭屯,别说是把人藏在地下了,就算藏在地上,单窭屯那么大,想找到一个人也并非易事。 “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袁木留在单窭屯,有警方负责找人并抓捕。而袁禾留下,只会增加警方寻人的难度。” 司华诚这句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袁木在这儿,一旦化和警方发生冲突,误伤或者误杀一个通缉犯,算不上事。 但换成袁禾,性质就不一样了,袁禾就是一个人质的角色,会有碍警方放开手脚行事。 “哥,你不是说马大哈兄弟很厉害吗?如果让他们兄弟二人出马找人,能有多大的胜算?”司华悦仍然不死心地追问。 停下发动车的动作,司华诚说:“三成的胜算,而且”沉默少顷后,司华诚续道:“而且,不排除会有伤亡。” 司华悦当然知道司华诚嘴里所说的伤亡,并非是指化那边,而是马大哈兄弟。 “哥,你知道这里的情况?”司华悦试探性问。 “知道,我刚回国那年,随咱爸来过一趟,当时化在这儿仅是一个小喽啰。” 司华诚说完,不再迟疑,将车发动,调头,向化刚才在电话里指定的地点开去。 司华诚的话,让司华悦有些吃惊,来过? 司华诚回国那年,司华悦已经进监狱了,她不知道她老爹因为什么事带司华诚过来这里。 见司华诚没有解释的打算,司华悦便也噤了声。 家内家外,十年的变化太多,太多秘密需要她去挖掘真相,也不急于这一时,何况还有更重要的事亟待处理。 化指定的地点在通往单窭屯半路的一个石墩处。 这个地方非常不显眼,尤其还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那个石墩说是石头,看着却更像是路边坍塌的土坯。 他们一路开得很慢,先是开过了,化来电话告诉他们,让他们折返回去。 这一通电话无疑也是在提醒司华诚,他们一行人早已在化的监视范围内。 顺着那个石墩往东,车前行了不到一公里就没法继续开了,只得下车步行前进。 这四周看着像是废弃的耕田,越往里走,荒草越发茂盛,几近人高。 马哈在前面挥舞着砍刀开路,司华诚居中,司华悦断后,她嫌袁木又脏又臭,一路拖着她前行,马达不知所踪。 电话响起,三人停下,司华悦接通,发现这里的信号很差,时断时续的。 “在原地等着,我们马上带人过来。”化在电话里说。 四下看了眼,这里除了荒地和荒草,没有任何可供人藏身之处。 作为狙击手的马达最擅长的就是伪装和隐藏,想找到他的藏身之地很难。 按说司华悦应该全神戒备化他们的到来,可她却对马哈起了兴致。 听司华诚说,马哈曾经是拷问官出身,她很想知道,马哈的身手如何,够不够格来保护她的哥哥。 因为一会儿一旦打起来,她需要保护袁禾,那司华诚的安危就只能交给马大哈兄弟了,她有些不放心。 许是看出来司华悦的担忧,司华诚附在她耳边悄声说:“全球排名前十的拳击手没有一个能打败他。他强在身手和审讯,马达强在于枪法和耐力。” 司华悦在心里默默地记下了司华诚的话,想着等哪天一定要跟这个小矮子较量一下,看看到底是国外的拳击手厉害,还是申国的武术厉害。 马哈看似很随意地站在那,但一身夜行衣的他双腿微分,膝微弯。 他站立的位置,前、左、右三方,任意一方出现偷袭司华诚的人,他都能在第一时间作出反击。 此刻的他像一只蓄势待发的黑豹子,刚才握在手里的砍刀被他别在腰后,手里改持一柄看不出型号的长枪。 这枪猛一看,有点像是抗战时期的老套筒,前面带一柄锋利的刺刀。 司华诚打小就沉迷于高科技,给马哈配备的,自然是顶级的设备和武器,肯定不可能如直观那般粗陋。 等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的时间,正前方发出一阵细微的喳喳响,像是指甲划动玻璃的刺耳声,紧接着,一阵脚踩枝叶的声音由远而近响起。 从脚步声分辨,来的人不下十个人。 司华悦赶忙收回放在马哈身上的心神,紧盯着被荒草遮蔽住的前方。 对方应该也是拿着砍伐草木的刀具,没一会儿,马哈前面的荒草被迅速清空,露出草后的人。 来的一共有十二人,包括化和被蒙着头套的袁禾。 前面一溜站着四个人,手里都拿着一把形似镰刀的刀具,弯弯的刀刃看起来非常锋利。 化和袁禾居中,与之并排站着两个黑衣人,手里没有任何武器。 在他们身后,站着四个人,看不清他们的样貌,但能看出来,他们也是空着手。 化这次带出来的人,跟之前在医院里被司华悦打倒的那七个人有很大的不同。 习武的司华悦夜视能力强于常人,仅一眼,她就看出这些人的不同之处在于身上的戾气。 她有些奇怪,这么重的戾气,可不是一般社会人身上会有的。 倒有些像是监狱里的人,或者说是暴力型犯罪,刚从看守所里释放出来的人。 监狱里释放的暴力型犯罪的人,身上的戾气不如直接从看守所里走出来的。 因为经过监狱的劳动改造,很多人身上的戾气被岁月磨平,心态变得平和。 而看守所里出来的暴力型犯罪,只有两种情况,一种是越狱逃脱,另一种是通过见不得光的方式保释。 再有一种人,就是刚杀过人的人,身上的戾气堪比地狱恶魔。 军警的身上也有戾气重的,但司华悦认为化这种地痞流氓型的人根本支配不起。 化她之前已经见过,对他,司华悦提不起兴致,也懒得再去研究他看她眼神中的那毫不掩饰的森森恨意。 她的注意力全部都在那十个男人和被他们带出来,看身形应该是袁禾的身上。 袁禾戴着头套,这让司华悦想起梁针眼子曾经的讲述。 看来,他们这些人是刚从地下上来。 这附近应该有通向地下的暗道出入口,不然他们不会有胆量在警方近在咫尺的情况下,在这里现身,更不会给袁禾戴着头套。 只看了一眼地上的袁木,化便看出来袁木的四肢被卸掉了。 他嗤笑了声,问:“坐了这么多年的监狱了,没想到司大小姐的暴力行为还是没有改,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也下得了这么重的手?” “少踏马废话!”司华悦最讨厌别人拿她服刑说事,尤其还是用这么阴阳怪气的语调,“怎么交换人,麻利点说!” “行,”化将袁禾往前推了把,遮挡住他的身形,说:“袁木已经不能自己行走了,公平起见,我们两边各出一人,将需要交换的人送给对方。” “等等!”司华诚这时开口,“将袁禾的头套拿下来,我得确认下是不是她本人。” 化这次倒没啰嗦,一把薅下袁禾的头套,并滑亮手机显示屏,快速在袁禾脸上晃了下。 袁禾看起来没有被虐打的痕迹,只是双手被绑缚在身后,大概怕她叫嚷,嘴里塞着一团布。 “哥,我过去送人,你在这里接应袁禾。”司华悦小声对司华诚说。 谁知,马哈却来了句:“不行,你在这里守着,如果我没看错,他们想要的并非是袁木,而是你!” 第六十三章 直面初师爷 能成为一名专业的拷问官,懂的可不仅仅是如何审讯,而是心理分析。 刑科所里的心理分析师的水平怕都不及这些拷问官。 他们这些人的眼睛犹如火眼金睛,能洞察人心,既能识别活人的心理,也能通过凶案现场了解死者生前的心理。 司华悦在监狱服刑期间曾结识过一名犯了事的心理分析师,跟着那人学过一段时间的犯罪心理学。 但她学的都是些皮毛的东西,仅能通过被观察者的肢体动作和一些微表情变化,来定向分析该人的性格喜好和言语的可信度。 被马哈这一提醒,司华诚和司华悦再次看向化。 恰巧此时远处警车上的探照灯旋转至此处,藉那抹光亮,司华诚兄妹俩均发现了异样。 化的个头不高,从司华悦的角度看过去,他整个人都隐藏在袁禾的身后,一双眼睛伏在袁禾的肩头,紧盯着司华悦的一举一动。 袁禾的双手被反绑,化带来的人将她围困在中央,想成功逃脱根本不可能做到。 而化的双手却扣紧在袁禾的双臂,细看能看出他的十指几乎抠进袁禾的胳膊肉里。 一个跑不掉的人,被他这样紧箍着,说明什么? 说明他此刻要么异常害怕和紧张,要么非常兴奋和期待。 敌寡我众,又是在他的地盘上,害怕和紧张有些说不过去。 那便是兴奋和期待了,但他兴奋的源头是什么?一个四肢、下颌被马哈拧脱臼,外观看起来如同被打残废了的袁木? 那还不如留下袁禾,无论长相、身材还是气质,袁禾甩袁木好几条街。 所以,兴奋和期待若因袁木而起,从常理上说不通。 双方刚碰面时,马哈就发现化看向司华悦的眼神有异,有恨,有期盼,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而看向司华诚的眼神却是属于一种恨意附加。 之后,化说出的话,几乎都是针对司华悦的。 袁禾从被拿掉头套开始,双眼便紧盯着司华悦,连看都没看一眼地上的袁木,这说明她对袁木的恨依旧。 苦于口不能言,她对着司华悦疯狂地摇头,腭垂发出呜呜声,似乎是在极力阻止司华悦前去换人。 由此可见,化此行的针对目标并非是袁禾姐妹,而是司华悦! 马哈刚准备收起手里的枪,接手袁木,对面的化开口了,“让司华悦过来送人。” 果然没猜错。 马哈看向司华诚,等待他的指令。 “不行,如果你诚心想交换人,那就由你我二人来换。” 虽然知道自己妹妹的身手厉害,但司华诚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妹妹去以身涉险。 司华悦和马哈,甚至包括隐藏在暗处的马达,都没有想到司华诚会作出这样的决定。 “哥,让我去!” “老大,我去!” 司华悦和马哈同时出声阻止司华诚的决定。 化也没想到司华诚会提出这样大胆的要求,如果继续坚持让司华悦过来,就有些目的性太强,会让对方识破他的计谋。 一时间,他也有些犯难。 “怎么?不敢?”司华诚冷冷地看向对方,“警方已经入屯抓捕了,咱们也别在这儿墨迹个没完。” “我来!”化身旁一个黑衣人瓮声瓮气地来了句。 司华诚轻蔑地看了眼那个人,“你不够格!”直接否决掉。 那人大概从未被人如此低看过,跨前一步,蓄势冲过来教训司华诚。 化从旁拉了他一把,用眼神暗示他,让他稍安勿躁。 尽管化早已部署妥当,但真让他独自一人押着袁禾过去交换人,他还真没那胆量。 一个司华悦他都对付不了,更何况还有一个手持刀枪莫测高深的马哈。 就在双方僵持不下之际,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 “让我来吧。”说话的人穿着一件暗色风衣,头上扣着大兜帽,看不清脸,但声音听起来很年轻,也很斯。 与他随行而来的只有一个年轻人,身高和马哈差不多,从行止能看出是个练家子。 这个人的到来让化很意外,“初亮!你怎么来了?”虽然他的声音非常低,但耳聪目明的司华悦却听得很清楚。 姓初?司华悦眯了眯眼,看向这个叫初亮的人,不出意外,此人应该就是那个神秘的初师爷。 司华悦拉了下司华诚的后衣襟,低声说:“哥,咱们还是按原计划进行,这一次你就听我的。” 司华诚刚准备开口,后腰一疼,司华悦竟然使劲拧了把他的后腰肉,阻止他继续反驳。 “既然初师爷都出动了,那好吧,我来负责押人。”司华悦扬声说。 对面的化和初亮俱皆一愣,初亮反应比化快,呵呵一笑,说:“多谢司大小姐看得起初某人。” 年轻的声音配上老气横秋的语气,听起来让人牙龈泛酸,浑身不舒服。 司华悦拖着袁木走到马哈身前,看向初亮,等着他作出反应。 见状,初亮对袁禾说了句:“袁医生,不好意思,得罪了。” 然后动作轻柔地拽住袁禾的胳膊,排众而出。 双方的距离不足十米,这个距离,于司华悦而言,也就是一个弹跳的事,如果没有司华诚和袁禾姐妹在场,她早就过去将化给收拾一顿了。 司华悦和初亮的步速相当,五米的距离也就几步之遥。 初亮带来的那个年轻人不顾初亮的阻拦,亦步亦趋地跟随在他身侧。 而司华悦则独自一人拉着袁木过来。 化和他手下的那些黑衣人在司华悦向他们走来时,便已经作出往前推进的举动。 司华悦就当没看见,视线始终锁定在袁禾和初亮的身上。 一步、两步、三步 四周的气氛随着他们距离的不断拉近而分外紧张。 袁禾瞪大双眼,警惕地看着四周被风吹动的草丛,用眼神暗示司华悦,草丛里有埋伏。 司华悦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让她不要紧张,不用怕,她敢来,自然也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仅剩下最后一步时,司华悦停了下来,初亮见状也驻足不前,互相打量着对方。 初亮穿着一身宽大的风衣,虽然入秋后的夜凉,可还不至于穿得这样“暖和”。 他看起来很瘦,风衣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像是着急出门,随手捡来别人的衣服穿上。 兜帽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仅能看到鼻翼以下部分。 鼻头圆润,人中长而深,薄唇,尖下巴。 许是光线的关系,没看到有胡须,也或者是来前刚剃干净了。 “你好,初师爷,久闻大名,果然胆识过人!”司华悦像拉家常般笑着对初亮打招呼。 “彼此彼此!”初亮将袁禾向司华悦推过去,说:“换人吧。” 身后的化想出声阻拦,却已经来不及,袁禾脱离初亮的掌控,立马按照司华悦的眼神暗示奔向司华诚和马哈。 见袁禾暂时安全了,司华悦笑吟吟地说:“不好意思初师爷,我不能把袁木交给你,因为你们要的不是她。” 初亮身旁的年轻人想发作,被初亮抬手制止。 “好,你随意。”他对司华悦和婉一笑,便转身往回走。 “大伟,拿下那个女人!”化这一声,应该是对初亮身边的那个年轻人喊的。 大伟脚步顿了下,却听到初亮冷喝了声:“回去!” 大伟低下头,跟紧初亮,不再去看化和他那一干手下。 初亮脚步不停地往回走,经过化身旁时,他顿了下,低声规劝:“你不是他们的对手,回去吧。” 得到的是一声冷哼,初亮低低地叹息了声,不再停留,继续往回走。 而司华悦这边,在化冲过来的同一时间,她一把捞起袁木的腰身,像扔皮球般往后一抛,丢给后面接应的马哈。 然后从后腰抽出两根特制的棍子。 当当当 这是司华诚为她量身打造的,棍子在她的对敲下,发出一阵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这棍子的功用特别多,可当棍子击打人,棍头还可以延伸出锋利的刀尖,当刺刀用。 还有很多功能,司华悦几乎都没机会使用,因为她至今没遇到过对手。 可今晚,这些黑衣人一看就不是善茬,更何况在暗处还不知埋伏了多少人。 看来化今晚对司华悦是势在必得,将他手下所有的精锐都带出来了。 司华悦必须得给司华诚和袁禾他们争取时间撤退,所以她只能一人应敌。 第六十四章 中招(加更) 化在距离司华悦一米处停了下来,身边留下一名黑衣人保护,其他九个黑衣人四散开,将司华悦包抄在中间。 这些黑衣人的手上都戴着一副带钢爪的手套,猛一看有些像是金刚狼的狼爪,三个尖锐锋利的弯爪探出拳外。 真要被这弯爪给挠一下,估计能剜下二两肉来,想想都疼。 这九个人应该都受过专业搏击训练,从出拳到防卫都刚猛凌厉。 双方交上手,看起来难分轩轾,而实际上,司华悦是在故意放水拖延时间。 她一边应敌,一边用余光关注远处撤离的司华诚一行人。 她不急于将这九个人放倒,因为她担心一旦放倒了这些人,埋伏在草丛里的人就会立即现身。 这样不利于司华诚和袁禾等人的安全撤离。 一直到远处传来司华诚发动汽车的声音,司华悦这才放开手脚应敌。 双棍被司华悦舞动得灵敏且变化多端,这拨黑衣人显然经常在一起集训,相互间配合得密不透风。 但只要被司华悦发现到破绽,她便逢空即入,进攻时的动作如水银泻地般流畅迅捷。 扬肘、扫腿、落棍,一气呵成,被她击倒的黑衣人仅发出一声闷哼,不管伤得有多重,所有人都紧咬牙关强忍着不发出惨叫声。 这说明他们的抗击打能力非常强,再者也说明,他们忌惮远处的警察。 司华悦眼疾手快,击倒一个后,身体轻盈地逼近下一个,专找他们的空门进行攻击。 九个人在来前已经得到化的耳提面命,知道他们今晚对付的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 可男人对上女人,尤其还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大意的总是男人,更何况他们还是九对一,想不轻敌都难。 在逐个被击中后,九个人快速地交换了下眼神,神情变得肃穆,然后慢慢后退,扩大包围圈。 “速度拿下!”身后的化怒斥这些人。 听到化的命令,这些人扩胸摆肩,作出一副不死不休的架势,全体动作一致地再次出击。 化的命令让司华悦提高了警惕。 速度拿下?如果换做别的人,或许可以理解他不了解司华悦的底细,急于制服她。 但化能说出这样的话,那就表明他们不仅有备用的人手,还有后招和阴谋。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明着打,司华悦谁都不怕。 可若在这黑灯瞎火的地儿使阴招,那就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来应敌。 九个人中有五个人行动迟滞缓慢,应该是伤得不轻,但这五人依然不退缩,拼力配合另外四人出击。 为了尽快结束战斗,司华悦猛一提气,身体原地弹跳而起,出腿转身,那四个伤势轻微的黑衣人的下颌被逐个踢中,倒飞出包围圈,倒地不起。 在司华悦身体下落之际,剩下的五个人同时伸手,将左拳对准司华悦,右手按动手背上的开关。 噗噗噗 随着一阵利器破空声,他们五人的手套里激射出一枚枚如同钢针一样的利器。 原来后招是这个! 司华悦下落的姿势已经变老,想躲避所有的钢针已经来不及了。 她快速挥动手里的双棍,一阵叮叮当当声过后,那些钢针被她击飞落地。 右肩传来一阵钻心的疼痛,她知道漏掉了一枚钢针。 随着一阵窸窣声响,潜伏在草丛里的人,开始行动。 早不来晚不来,偏偏等司华悦受伤了才现身,想打“落水狗”?即便落水,司华悦也是战力超强的比特,而非玩物泰迪。 司华悦虽着恼,但手下动作不停,忍着肩上的疼痛,猛攻向对面的五个人。 只有尽快解决掉这些碍事的黑衣人,才能空出手对付草丛里的人。 这五个人也在心里快速盘算着,不时拿眼看向倒地不起的那四个主力。 可让他们很失望的,那四个人恐怕短时间内醒不过来了,可见司华悦那一个连环脚的发力有多可怕。 这层失望刚掠过心头,他们惊奇地发现,草丛里的声音静止了。 仿佛刚才那一阵阵的窸窣声,并不是那些隐藏的人要出动,而是朔风扬尘而过的声音。 幻听?错觉? 未及他们想明白个中缘由,司华悦如鬼魅般快捷的进攻已经逼近。 哧哧哧 五股鲜血犹如一阵温热的雨喷溅而出,糊了司华悦一脸。 五个人瞪着惊恐的双眼骇然地看着司华悦,看着她手里那个本来是棍子,现在却变成了尖刀的武器。 五个人软软地倒下,荡起一地的血尘。 杀心起,想从司华悦手下逃脱,难如登天。 一阵阵眩晕感传来,司华悦身体踉跄了下,右肩往下开始变得麻痹,手里的棍子掉落。 她心知坏了,那些钢针上被加了料。 想俯身捡起自己的棍子,余光瞥见化和那个黑衣人在慢慢从她的左侧方靠近。 使劲甩了甩头,甩掉了脸上的血,却没能甩掉那扑山倒海般袭来的眩晕。 摁下左手棍子上的一个按钮,棍子噌地一下拉长,她拄着棍子怒视向已经近前的化。 “卑鄙!”她冲化啐了口,然后左手一抖,将棍子拎起,棍头对准化的眉心。 化没想到,都中招这么久了,司华悦居然还没有倒下。 他有些急不可耐,因为他也发现了草丛里的异常。 埋伏在草丛里的人本来是为了应对警方的,可刚才他为了尽快拿下司华悦,便急召那些人出来。 谁知,虎头蛇尾地闹了个大乌龙,然后就如石沉大海般,再无声息。 他也没法进去查看,只能亲自出马解决司华悦。 留在他身边的黑衣人,自然是这些人的头,身手当属最厉害的一个。 他手里拿着一把刚才砍伐杂草的镰刀。 格、挡、攻,一番紧凑而又猛烈的进攻过后,司华悦手里的棍子被他击飞。 失去武器的司华悦蹬蹬蹬后退了三大步,拉开与黑衣人的距离。 天旋地转,视线内的景物开始出现幻影并交相重叠,脑袋一阵阵地昏沉。 在司华悦倒地的那一瞬间,她看到一个速度极快的人影奔到她身前,接住了她倒下的身体。 “你怎”只说出了这两个字,她便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第六十五章 一滩红 起雾了。 抬手打开窗户,雾气卷着风扑了进来,司华悦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好冷。 尘雾、花瓣、落叶在院内飞卷,知了拼了命地尖叫。 天陡然阴沉了下来,湿凉的风越刮越紧,似是要下雨了。 想起自己的衣服还晾晒在外面,司华悦赶忙起身往外走。 浓雾中的小院既熟悉又陌生。 转了一圈,没找到衣服。 雾越发浓,四下里白茫茫的一片。 想回去,却发现来时路被浓雾锁住,辨不清方向。 兜兜转转间,司华悦骇然发现自己竟然迷路了在自家小院。 想出声喊人,可卯足了劲,就是发不出声音,嗓子眼里就跟堵了块棉花似的,连呼吸都感觉困难。 满眼都是白雾,满耳都是知了疯狂绝望的尖叫声,真吵! 一阵阵的尿意让司华悦憋得有些难受,可怎么转悠,就是找不到来时路,更遑论厕所了。 就在司华悦像个没头苍蝇般在院子里横冲直撞之际,在雾气幽浮中走过来一个人。 这个人的穿戴很奇怪,宽袍大袖的,像个古代人。 待距离拉近,司华悦惊喜地发现,来者居然是边杰,穿着一身绿色手术服,应是刚下手术,她还以为他穿着古装。 每次在她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边杰总会及时地出现在她身边,陪着她疯,陪着她胡闹,由着她开心,那么细心呵护,把她当公主般宠溺。 她想迎上去,让边杰带自己离开这里。 可还没等迈出步子,她发现从边杰身后走出来一个西装革履的女人。 这个女人怎么看着这么眼熟? 她抬起手臂想挥开眼前的雾气看清那人的面庞,对面的女人居然作出与她一样的动作。 她愣愣地看着那个女人,那个女人也愣愣地看着她。 两个人好像在照镜子,她动,她也动,她静,她也静。 唯一不同的是,她戴着眼镜,司华悦没有。 可司华悦却发现自己的视力似乎在下降,边杰的脸越来越模糊,距离仿佛也越来越远。 不对,不是看不清,而是边杰真的要离开了。 心下一着急,堵在她嗓子眼里的棉花被吐了出来,她终于可以自如发声了。 “边杰、边杰,别丢下我!” 她使劲挥舞着双臂,可边杰却连看都不看她一眼,拉着那个跟她长得一样的女人的手,重新走进浓雾中。 “边杰、边杰” “医生、医生,快叫医生来,小悦醒了!” 司华悦挥舞的双臂被人摁住,一个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听起来像是电水壶。 费力地睁开眼,迷蒙中对上一双下眼泡泛青的大双眼正兴奋地一眨一眨地看着她。 “电水壶?”司华悦有些不确定地哑着嗓子问。 司华悦的苏醒,先是让褚美琴一喜,继而听到她管她叫电水壶,喜悦旋即被怒气取代。 她知道水壶代表着什么,至于为什么会带电,她就不懂了。但肯定不会是好的意思。 这两天发生的糟心事太多,她已经没有精力为了一个绰号跟自己的女儿闹腾。 “老老实实地躺着,一会儿医生过来给你检查。”褚美琴看了眼司华悦手背上的输液针,发现没被碰偏,这才松开摁压她胳膊的手。 使劲闭了闭眼,昏迷前的记忆一下子涌入脑海,司华悦赶忙看向四周,问:“我在哪?司华诚呢?袁禾呢?马大哈呢?顾颐呢?化呢?抓起来没有?” “什么乱七八糟的?”听司华悦说出一大堆人名,褚美琴翻了个白眼。 “你在医院里,你哥在公司里,袁禾回监狱了,顾颐在哪儿我怎么可能会知道。马大哈是谁?化是谁?我不知道。” 说话间,门外进来两个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去喊医生的黄冉冉也随着一起返回病房。 经过一番检查,其中一名年龄稍大些的医生对褚美琴说:“褚总,病人的烧已经退下去了,身体各项指标也都挺正常的,一会儿我让护士过来取血样,再检查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可以办理转院了。” “陈医生,麻烦你了,谢谢。” 跟医生你来我往地客套了番,褚美琴和黄冉冉一起将人送到门口。 转过身,褚美琴发现司华悦竟然把输液针拔掉了,坐在床边,正俯身使劲地用脚丫子勾病床下的拖鞋。 “诶,小悦,你要干嘛啊?小心别扯开肩膀头的伤口。”黄冉冉赶忙奔过去,拦住司华悦。 “快让开,我要尿尿,憋死了!”司华悦挥开黄冉冉,趿着拖鞋,直奔洗手间。 见洗手间门关上,黄冉冉对褚美琴说:“妈,范阿姨刚才来电话说,想请一天假,今天是她探视儿子的日子,她不敢给你打电话,怕惊扰到小悦休息,让我转告你。” 褚美琴恍然点头道:“是啊,这都月底了,我忙得把日子都忘记了。” 范阿姨是褚美琴家的保姆,离异的单身妇女,儿子给了男方,她每个月有探视权,在月底。为了多挣钱,她每个月只休一天,就是月底探视儿子的这一天。 “回头给你爸和华诚打个电话,告诉他们,午饭让他们俩自行解决。”褚美琴对黄冉冉说。 “好的,妈。”黄冉冉乖巧地应下,然后看了眼洗手间方向,小声说:“妈,你刚才听见没,小悦在梦里喊边杰。” 褚美琴叹了口气,“怎么可能听不见,喊得那么大声。” 走到床边的椅子里坐下,褚美琴有些犯愁地看了眼放在桌子上的手机。 在司华悦昏迷期间,边杰没有打电话,但却至少发来了十条信息。 褚美琴没有看到信息内容,因为设置了密码,她解不开,但信息进来时,手机会亮,屏幕上显示的是“便捷男友”。 七夕第二天,司华悦给褚美琴看过边杰的信息,因为很好记,所以褚美琴知道便捷男友就是边杰。 已经跟司华悦挑明了边杰前妻与她长得相像的事,再继续干预的话,怕会起反作用。 自己女儿什么脾气,褚美琴比谁都清楚,所以,她才会感到束手无策。 “奉舜那边医院联系好了?”褚美琴问。 “联系好了,这边只要说可以转院,那边就会派辆急救车过来接人。不过” 黄冉冉欲言又止,再次看了眼洗手间方向。 “怎么了,直说。”褚美琴催促。 “妈,华诚给联系的是市立医院。”黄冉冉说。 褚美琴刚准备张口说让司华诚给换家医院,可又一想,这事也不是躲或者拖能解决的,总得面对。 说不定,这次回去,这事会有转机呢? 她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 没想到自己女儿喜欢的竟然是边杰这种类型的。 她在脑子里快速地将她见过、听过的,与司华悦年龄相当的男方过了一遍,最终发现,这些人里,没有一个是与边杰相似的。 “诶,怎么进去这么长时间了还不出来?”黄冉冉疑惑地走到洗手间门口,敲了敲门,问:“小悦,需要帮忙吗?” 好一会儿,里面传来司华悦的声音,“内裤、卫生巾救急!” 黄冉冉看了眼褚美琴,褚美琴愣了一瞬,当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时,她如遭雷击般慌忙起身掀起司华悦刚盖过的被子,一滩红。 第六十六章 我会对她负责(加更) 从医生办公室里出来,褚美琴精神有些恍惚,她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事实。 “您女儿的情况非常不乐观,如果没有赶上来月事,或许还有希望治愈,这样一来,以后恐怕很难受孕” 她没有回病房,虽然明知再有十多分钟奉舜那边的急救车就要到了,她不忍心回去看见自己女儿那张洋溢着青春的脸。 来到楼下花园,她茫然地围着一颗颗桂花树转。 想起刘笑语,想起袁禾、袁木,想起袁石开她感觉积压在心里的怒火仿佛一座即将喷薄而发的火山,震颤、升温。 掏出手机,调出顾颐的号码,深呼吸,努力稳定好自己的情绪,拨通。 “顾队长,我女儿司华悦下午就要转院回奉舜,我想问问你,能不能想办法安排我见一下化。” 呜哇、呜哇 哭笛由远及近响起,一辆奉舜牌照的急救车驶入大昀医院的门诊大门前。 司华悦随奉舜的医生坐上车,黄冉冉开着她自己的车缀在救护车后,司华悦以为褚美琴跟黄冉冉在一起。 殊不知,在他们返回奉舜的过程中,褚美琴驱车赶到了公安大院,与等在那里的顾颐接上了头。 “褚总,您贴着墙根走,防止被监控拍到。” 顾颐一路带着褚美琴来到关押化的审讯室。 褚美琴按照顾颐的要求,紧贴着墙根往前挪。 此刻的她,哪里还有半分首富夫人的高贵仪态,看着像是一个闯入刑警队行窃的小偷。 到了门前,透过门上的玻璃窗口,褚美琴往里看了眼,发现里面坐着的人很陌生。 “这是化?”褚美琴疑惑地问,不是她不相信顾颐,而是这个化,跟她印象中的那个化,实在没有一丁点相似之处。 “是。”顾颐简短地回答完,对褚美琴小声说:“进去吧,您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我会一直在门口守着。” “好,”褚美琴推开门,走了进去。 被拷在椅子上的化已经一天一夜没有合眼了,连轴审讯,让他精疲力尽,也终于知道脑力劳动的确比体力劳动累。 高跟皮鞋声在他身边停下,他寂静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前的人。 “褚美琴?”褚美琴仿佛被岁月遗忘了,十多年过去了,她秀雅的容颜依旧,淡泊娴媚,看着像是一个三十出头的少妇。 “化?”褚美琴没想到一个人的变化可以这么大。 记得与化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是在医院里,那时候的化虽然被司华悦给打得脑出血刚动完手术,但身上的傲气和青春如同热风一样烫人。 所有被司华悦打伤过的人,褚美琴印象最深刻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化,另外一个是躺在太平间里的死者。 之所以对化印象深刻,并非是因为他平庸的长相,而是因为他坚决不肯接受褚美琴的金钱“贿赂”,坚持要追究司华悦的刑事责任。 不得已,褚美琴才亲自出马去医院面见这个执拗的男孩。 褚美琴的嘴皮子那可是在“枪林弹雨”中历练出来的,经过她一番情真意切的开导,加上翻了倍的赔偿,最终,化被她的唇枪舌剑击败,晕乎乎地答应了。 看着站在面前的褚美琴,化不明白她这次来又是为了哪般? 这一次的事是他大意失荆州,落入警方手里,根本不该司华悦什么鸟事。 该道歉和赔偿的应该换做是他才对呀。 他疑惑地看着褚美琴问:“你来干嘛?” “你在那些钢钉上啐的是什么药?”褚美琴开门见山地问道。 化脸上闪过一抹明悟和得色,半真半假地来了句:“能让女人情难自禁的药。” 褚美琴的眼一直盯着化,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更不放过他的眼神闪动。 沉默了会儿,褚美琴接着问了句:“你喜欢我女儿!”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来前,褚美琴已经派人搜集到有关化的所有消息,结合她对化的了解,她发现化对司华悦是因恨生爱。 这是一种比较罕见的感情,既是单相思,又是一种爱恨交织的复杂情感。 他对司华悦恨有多深,爱就有多深。 造成化萌生这种情感的因素有很多,最主要的一个因素是,化有潜在的斯得哥尔摩综合症,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 化是一个骨硬如钢,心冷如铁的人,能被这样的人看上的女人,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室内再次陷入沉默,化并没有反驳褚美琴的话。 因为昨晚,在看到司华悦倒在另外一个男人的怀里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的心是痛的。 也才惊觉自己竟然不知从何时起,爱上了这个如同魔鬼一样残暴的女人。 所谓当局者迷,看清他对她的情感的人,褚美琴不是第一个,初亮才是。 化的沉默等于是默认了褚美琴的话,褚美琴的心几乎快要拧成了一个疙瘩。 她觉得恶心,因为在她的眼里,她的女儿是这世上最优秀的,居然被这个癞蛤蟆给盯上了。 “我女儿因为中了你那钢针上的毒,导致她失去了做母亲的机会。” 时间快到了,褚美琴余光瞥见小窗口外的顾颐在往里看。 褚美琴的话让门内外两个男人俱皆一震。 顾颐终于知道褚美琴为什么会那么低三下四地恳求自己要来面见化了。 而化听到这个消息,先是吃惊,继而哈哈大笑,“报应啊,上个月,她那一脚,把我弟弟的传宗接代能力给踹废了,现在,她也没了生育能力。” 越想越觉得可笑,一直笑到他腮帮子疼才勉强停下。 见状,褚美琴知道自己白跑了这一趟,她失望地最后看了眼化,起身向外走。 “我会对她负责。”身后响起化的声音。 褚美琴冲地上啐了口,“做梦!你也配?!”摔门离开。 失神地看着离开的褚美琴,化感觉悲从中来,仰头,他强忍住即将滑下眼眶的泪水。 喃喃自语地重复着刚才对褚美琴说的话:“我会对她负责,我会娶了她,只要她不嫌弃我,我会对她负责,我会娶了她” 第六十七章 病友 小悦,你怎么样?一直等不来你的消息,不得已,我给顾颐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你的情况。我很担心你,想去看你,可好不容易溜到一楼大厅却被他们给发现了。 如果你醒来能给我回个信息吗?发来个表情,哪怕一个标点符号也好,起码让我知道你已经苏醒。 小悦,我终于成功逃出医院,等我,我马上赶过去! 小悦,对不起,我不知道该对你说什么,等你康复了,我想我们俩是不是需要坐下来好好谈谈,有些事,或许你和你的家人对我有误解。 逃出来? 算了下日子,距离边杰受伤还不到十天的时间,那天在医院里,她见到边杰骨折的那只脚打着石膏,断掉的肋骨部位缠裹着厚厚的绷带。 这种情况下,他是怎么从医院里逃出来的?而且还先后逃了两次。 第二次能够成功逃脱,夜晚逃出来的可能性比较大,也或者是凌晨时分。 受伤的是右脚,没法点刹车,自己开车去大昀是不可能的,那就是搭车去的。 可到了医院之后呢?应该是被褚美琴截住,不让他与司华悦见面。 也不知道褚美琴那臭脾气都跟边杰说了些什么,看他这信息里的语气,似乎很是受伤,情绪很是低落。 算了,管他呢,已经决定断绝来往,又何必再去顾及他的心情和感受呢? 本想看都不看就删除掉这些信息,可鬼使神差的,司华悦挨个信息都看了一遍,最后,却是一个都没有删除。 有误解?怎么可能会有误解?如果跟他前妻长得不像,或许真该坐下来好好谈谈,为什么一个医学博士、妇产科专家会爱上一个刑满释放的无业大龄女? 但现在,已经没必要了,就像那个梦,本是一团迷雾,辨不清方向,看不清真相,当拨开云雾看清本相的时候,曾经让人不解的问题都有了明确的答案。 默默地将“便捷男友”这个备注名取消,还原成“雨夜亢奋”。 看了眼未接来电,有很多陌生的号码,有手机号,也有座机号,根据时间推断,其中一组座机号的来电,有可能是苍林寺的。 打了114查号台一问,这组电话注册的名字果然就是苍林寺。 回拨过去,听声音,不像是那天接待她的那个小和尚的声音。 简略地介绍了下自己,司华悦告诉对方,之所以没过去应聘,是因为协助警方办案受了伤,在医院住院。 大概听说过“司功德”的大名,加之又听说是协助警方办案受伤而耽误了应聘,对方非常客气地告诉司华悦说,合同既然已经签了,名额肯定是给她留着的,让她安心养伤,伤愈再去上班也不迟。 只是,保安队长的职务已经安排给别的人了,司华悦若去,只能是一名普通的安保人员。 挂了电话,司华悦终于放下心来,起码辛辛苦苦找的工作没有因为这次的事丢了。 未接来电中,有一个反复打了十二遍的手机号码,看时间是跟苍林寺的那个来电在同一天,司华悦直觉这个电话有可能是小光头李自成打来的,便决定回拨过去。 电话响到底了也没人接,就在司华悦考虑着是否再打一遍的时候,对方回拨过来。 “喂,”一个陌生的男人的声音。 “你好,请问,上个月27号那天,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时隔一个多星期了,司华悦怀疑对方是否还记得这码事。 果然,“抱歉,我不认识你,你打错电话了吧?” 说完,对方便挂了电话。速度之快,连司华悦想问问他认不认识李自成都没来得及。 你奶奶滴!司华悦对着电话爆了声粗口,将号码备注上“你奶奶滴大骚扰”,看你下次再敢来电话我不骂死你! 隔壁病床上的女孩手里捧着一瓶水果罐头在吃,听到司华悦对着电话骂人,笑嘻嘻地抬头瞥了眼司华悦。 女孩刚十八岁,脸色苍白如纸,听说是得了子宫癌。 司华悦现在是在妇产科,是的,就是妇产科,市立医院的,跟边杰在同一个住院区。 从大昀转院过来时,先是去的血液科,结果人家一看病历,说这病得去妇产科。 司华悦不解,问黄冉冉和司华诚,他们俩却三缄其口,逼得急了,才统一言辞说,那晚,她妇科受伤了。 司华悦心道,我的身体我自己还不清楚?如果来个月经也算受伤的话,那将整个奉舜市的占地全部改建成妇科病房,都指不定能够用,会月月爆满。 之所以乖乖听话在医院里待着,一来,她确实觉得自己身体有恙,每次调息,总会有种胸闷晕眩的感觉。 这说明那枚钢钉上啐的药或者说毒,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伤害,必须得想办法将毒从体内彻底祛除。 二来,每次在她嚷着要出院,司华诚便用假身份证一事来要挟她,说如果不遵医嘱老实地待在医院,那就不把办好的证给她。 司华悦可不是个随便任人摆布的,她也开出了条件,不要进特护的单间病房,想让她住院,那就到平价病房里,跟一大堆人住一起。 这不,她被安排住进了四人间的病房。 只不过,说是四人间,里面只有两个病人,另外两张病床的病人说是刚出院了。 不管是不是借口,好歹病房里有个伴。 在听说了这个女孩的病情后,司华悦开始有些相信司华诚和黄冉冉的话了。 女孩还在念书,没恋爱史,没婚史,没孕史,干净而又原装的处。 在司华悦的认知里,得这种病的应该是那些结过婚,生过孩子的,再不济,也是有过两性经历、流过产的。 一个处得了子宫癌,这可真是有些颠覆以往她对妇科病的理解。 同时也说明,凡事皆有可能,她那晚说不定哪一下没注意,伤到了妇科呢? 关键是,拖了好多天的月事,偏巧就在那之后的一天光顾了。 得了,不管咋样,治病要紧,就这样,司华悦成了市立医院妇产科的一名病人,跟这个小病号成了病友。 聊天中,她得知,这个女孩是铜垣市人,不是铜垣市区的,而是下面乡镇村的。 家里经济条件不是很好,是个典型的留守儿童,跟着家里老人长大的。 这一次都病重住院了,也没见着她的父母露面,来陪床的是她的奶奶,一个年过花甲腿脚不怎么利索的老太太。 看女孩床头牌上标的名字,仲安娜,司华悦不禁想起监狱里的好友仲安妮来。 仲安妮也是铜垣市人。 “你这名字里的安是按辈分排的吗?”司华悦问。 “是的,仲是我们那里的大姓,占比约合总人口的百分之七十。到我这一辈就是安字辈,有好多重名的。” “举个例子。” “嗯我想想啊,就我知道的,跟我重名的最少有四个,仲安军、仲安迪” 仲安娜一下子列举出好多,这女孩的记性倒是非常好。 “最可笑的是,我们本家的一个孩子,叫仲安祖,上学的时候,自我介绍时,他们那班主任问,嗯?重案组?怎么叫这么个名儿?将来是想当警察吗?” 说着,仲安娜苍白的小脸上泛起一抹笑,将手里没吃完的罐头小心翼翼地放到床头柜。 “我有一个堂姐,叫仲安妮,跟她重名的更多。我奶奶说,我堂姐小的时候经常跑外面疯玩忘记回家,我婶婶就满大街喊她,仲安妮,仲安妮,结果,一堆小女孩应声跑过来问她要糖。” 司华悦吃惊地看着小女孩,还没等她开口问,小女孩叹了口气。 “可惜呀,我那个堂姐长大后去城里打工,据说犯了事,被抓起来了。” 这缘分么?巧合么? 第六十八章 我们分手吧(卷终) 浓重的雨云在天空中吞吐积聚,滃然雨气随旋起的风势涌来,要变天了。 护士们挨个病房巡查,将各个病房里的窗户关严,说是南下的一股强冷空气将在夜间经过奉舜,让大家夜里不要开窗。 傍晚,范阿姨来了,给司华悦带来了好些她亲手做的饭菜。 跟范阿姨,司华悦并不怎么熟络,犯事前,她是吃保姆苏阿姨的饭菜长大的。 司华悦非常怀念苏阿姨做的饭菜,比这个范阿姨做的可口多了。 不过,这个范阿姨的性格她比较喜欢,她不像苏阿姨那般爱唠叨,更不会像个大管家一样处处管着她。 褚美琴给司华悦请了两名护工,司华悦这胳膊腿都没毛病的人,根本就受不了那俩护工拿她当病人一样“呵护”。 她跟那俩护工强制性“协商”妥了,白天在医院里做做样子,防止褚美琴和黄冉冉他们来突击查岗。晚上就该干嘛干嘛去,不需要在这里伺候。 领钱不干活,傻子才不从,权衡一番后,俩人欣然应允,与司华悦一起配合着演戏。 “那俩护工呢?”范阿姨歪头看了眼病房内外,问。 “哦,我卫生巾没了,让她们俩去下面超市给我买去了。”司华悦张口就是一个谎,也不管这谎撒得牵不牵强。 搞卫生巾批发?还需要俩人一起去搬? “哦”范阿姨抿唇笑了笑,也不点破,收拾好中午的饭盒,对司华悦说:“我在这里等会儿吧,等她们俩来了我再走。”大面上的关心工作得做。 “别,您赶紧回去吧范阿姨,我刚听护士说,一会儿就要下大雨了,您家的窗户都关了吗?别进雨了。”司华悦赶忙拿天气说事,撵范阿姨走。 听司华悦这一说,许是家里真开着窗,范阿姨忙站起身,说:“这样啊,那行吧小悦,我先走了哈。” 说完,匆忙提着饭盒便离开了病房。 一旁的仲安娜笑眯眯地看着司华悦说:“小悦姐,你这真能吓唬人,护士说的是夜里,不是一会儿。” 可她的话音刚落,病房窗户传来一阵噼里啪啦响,下雨了。 “好的不灵,坏的灵!”小姑娘替自己找台阶。 小姑娘的饭菜很简单,许是因为病的缘故,她的饭量也不大。司华悦这边每次家里送来的饭菜,她总会匀出一些给仲安娜。 起初仲安娜会礼貌地推拒,听了司华悦的一句话“你奶奶年纪大了,还要伺候你,让她跟着吃点好的”的话后,便也就感激地受了司华悦的这份好。 仲安娜的奶奶耳背,老太太也知道自己的毛病,很少言语,因为她每次说话,声音大得整个走廊都是她的回音。 今天是司华悦转来这里的第七天了,每天都要测体温,查血,输液,可那份眩晕感依然在。 而且,她发现,这个月的月事特别不正常,无论是颜色,还是量都跟以前不一样。 也因此,她开始相信褚美琴他们并非是危言耸听,看来自己真的是中毒挺深的。 这样一来,她也不闹着要出院了,非常配合医生的治疗。 风雷震动,雨势渐强,仿佛天空漏了个大窟窿,从傍晚开始这雨毫不停歇地下到了夜半时分。 雷雨天气,司华悦总是失眠,十年了,她已经数不清经历过多少个这样的失眠夜了。 过了夜里十一点,外面走廊的廊灯关闭,仅亮着几盏壁灯,两旁的病房门都是关闭的,所以,走廊里静悄悄的。 辗转反侧怎么样都睡不着,一个星期没锻炼,司华悦感觉身上跟生了虫一样难受,索性起床换上运动鞋,到外面爬楼梯。 这栋楼一共十六层,司华悦是在五楼,她先是下楼,然后从一楼向顶楼爬。 两个来回后,她感觉有些气喘,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虚弱体验。 重新回到五楼,她叉着腰站在楼梯口歇息,考虑着到底是身体出问题了,还是一周没锻炼身体退化了。 余光发现在自己病房门口有个人在探头探脑地从门上的窗口向里望。 这个人穿着病号服,个子很高,拄着一根拐杖,脑袋后的头发大概因为长时间躺着而有些打旋。 看背影有些熟悉,司华悦蹑行至他身后,想看看到底是谁。 恰巧这人回身准备往回走,没防备身后突然来了个人,一个没站稳,拐杖在大理石地面一滑,他的身体直接向后仰倒。 眼看着就要摔个仰八叉,司华悦及时探手扯住他前衣襟,往回一拉一带。 “边杰?”低呼出偷窥者的名字,司华悦被她拉回来由后仰改为前仆的边杰抱了个满怀。 边杰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司华悦的胸前,她本想后仰错开,可想到边杰身上的伤未愈,强行将后压的腰身归位,支撑住边杰的身体。 哪知,边杰却像是尝到甜头的猫,单腿翘着,紧紧抱着司华悦不撒手,“小悦。” 从认识以来,除了拉手,这算是他们两个人第一次零距离亲密接触。 可这迟来的亲密,让司华悦说不出地难受。 她多希望不知道有秦半月这个人,像以前那样傻傻地爱着。 可她又不甘心,不甘心给人当替身,尤其对方还是一个打不败的死人。 缓缓放下准备迎合搂住边杰腰身的手,改成往外推,“别这样,这里是医院。” “小悦,让我抱一会儿,就一会儿。”边杰像个八爪章鱼一样将司华悦禁锢在怀里,下颌抵在她的颈项边,说话时嘴里的热气全喷在司华悦的耳朵里。 司华悦感觉浑身一阵燥热,从未有过的体验,竟然红了脸。 可接着她听到边杰又低喃着喊了声“小悦。” 司华悦一个激灵,如果边杰喊的是“小月”,那岂非是在羞辱她? 思及此,她猛地将边杰推开,“边主任,请你自重!” 边杰被推得一个趔趄,司华悦这一次仅伸手扶到他的腋下,稳住他的身体。 弯腰捡起地上的拐杖递给他,“夜深了,我要睡觉了。” 说着,司华悦准备回自己的病房,手腕却被边杰扯住。 “跟我来,到我的病房来,我们需要好好谈谈。”边杰的眼底有一抹受伤的情绪一闪而过。 司华悦想挣脱他的手,可看了眼他不稳的身体,只得作罢,随他向走廊深处走去。 经过护士站,台里值夜班的护士抬头看了眼,见是边杰和司华悦,她们赶忙低下头,装作没看见。 经上次司华悦将打伤边杰的医闹给修理了一顿后,不说整个医院,起码整个妇产科都知道司华悦不好惹,也都知道了司华悦是司家大小姐的身份。 尽管有很多人在背地里质疑司华悦凭长相和身世入了边杰的眼,但她们也仅是在心里默默地嫉妒和腹诽,再没人敢像大汉堡那样公然挑衅司华悦了。 来到边杰的病房,发现里面放了很多新鲜的花篮和水果,看来边杰的人缘不错,常有人来医院里看望他。 不像司华悦的病房,仅见三餐,不见花。 反手关上病房门,边杰一路拉着司华悦的手,引她坐到床前的椅子里。 “小悦,我想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边杰开门见山地问。 “以前有,现在没有。” 司华悦咬咬牙,迟早都得面对,长痛不如短痛,反正今晚也睡不着,索性该说明白的都讲清楚,以后一拍两散,一别两宽,再无感情纠葛。 “小悦,你能把话说明白吗?”边杰紧盯着司华悦的眼,脑里却闪过顾颐对他说的话。 “褚美琴已经知道了秦半月的事,想来,司华悦也已经知道了,你这会儿去见她,只会自取其辱,她们娘俩不会接纳你。” “好吧,”司华悦本就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瞻前顾后的人,“我们俩不适合,你是医学博士,妇产科副主任,而我是背着黑历史的,仅高中化的无业游民。” “咱们俩的受教育程度差距太大,这就导致我们俩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爱情观等等一堆的观都不同。” 见边杰想反驳,司华悦摆摆手,直言道:“刚才这些是热身的前奏,一句话,我不想当替身,尤其还是给一个死人当替身!” 说完,司华悦感觉近段时间一直堵在心里的那口气仿佛一下子吐了出来,胸臆间通畅了好多。 “不,小悦,你没有给任何人当替身。”边杰无力地坐到病床边。 “我不是三岁孩子了,第一次跟我微信聊天那晚也是下着雨,你敢说那天不是看了我发的朋友圈才想起来跟我聊天的吗?” 既然已经决定挑明了说,司华悦索性将心一横,将所有自己看到和分析到的事实讲出来。 “你怎么解释在大昀给我买眼镜并怂恿我戴上的原因?难道还想骗我说,我戴着眼镜好看?” “你受伤那天,当时你神志不清,而我偏巧那天戴着你给我买的眼镜跑到医院来见你,你敢说,你当时喊的小悦,不是月亮的月?” 边杰颓然低下头,他没想到这些细节,司华悦都已经知道了。 “忘记告诉你了边主任,我学过犯罪心理学,你现在的肢体语言和表情已经是在承认我说的都是实情!” 边杰僵硬地抬起头迎视向司华悦愤怒的眼神,动容道:“小悦,你听我解释。” “不要再叫我小悦,我会觉得你是在喊一个死人!” 司华悦站起身,愤然道:“当初提出恋爱的人是我,今天便由我来提出分手!” 说完,司华悦头也不回地转身走出病房,留下一脸羞惭的边杰独自坐在病房里。 回到自己的病房后,她才发现堵在心头的那口气并没有真的散去,反而压得更重,更加无法顺畅呼吸。 明明告诉自己已经放下了,可心痛,痛得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狠命地捏住了。 那股眩晕感再次袭来,司华悦紧抓着窗棱,身体却无力地缓缓下滑,直至再次陷入无边的黑暗 卷终 第一章 条件交换 农历九月十九日,苍林寺再次迎来一拨香火鼎盛、香客如潮的大日子观世音菩萨出家日。 这天,前来寺庙无偿帮忙的居士就多达五十余人。 交运公司虽然单独为苍林寺开辟出一条公交线路,但乘坐公交车过来上香的,多数是些持老年证坐免费车的老头老太太,或者全职的家庭主妇。 寺庙外停车场的私家车已经车满为患,负责外保的保安们忙得焦头烂额,全程赔着笑脸防止跟香客们发生语言或者肢体上的冲突。 很多人对寺庙请保安都感到无法理解,在常人的认知里,寺庙是高手云集的地方,请保安感觉是有钱没地儿花,要么就是庙里所谓的高手都是唬人的。 看了这些维持寺庙外秩序的保安,大概也就明白了寺庙为什么要单独拿出一部分资金来面向社会招聘保安了。 寺庙内接待香客、举办法会这些事情就已经够和尚们忙的了,如果再抽调出一部分和尚来维持外面的秩序,只会让人手更加紧缺。 再说了,让一堆和尚站在停车场负责车辆疏通的事,看着也不像那么回事啊。 相比外保,内保的保安们要相对轻松一些,合同规定不允许他们与香客搭讪,所以,他们都是在各大殿的外围巡逻,防止有趁乱盗窃或者寻衅滋事的。 不过,来的人多是些虔诚的佛教徒,在外不管有多坏,一旦进了庙,面对着佛菩萨,那家伙,一个个全都放下屠刀,立地成“大善人”。 见到功德箱,就赶紧掏腰包,仿佛捐献少了,会遭菩萨骂似的,使劲地往功德箱里塞钱。 司华悦来寺庙上班已经有小半个月了。 此刻,在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的时候,她却跟李自成和笑天狼在山泉边悠闲地吃早餐。 不过,不再是偷吃僧饭,而是司华悦早上上班时,在路边早餐店买的油条包子等。 经过这半个月的相处,司华悦和李自成像两个忘年交,无话不谈,有福同享。 甚至就连笑天狼见了司华悦都极为亲和,司华悦让它干嘛,它绝不歪歪。 本该上个月就应该和他师父空见大师一起离开寺庙的,可不知为何,寺庙与空见大师又协商再多留一个月。 也就是说,下个月他们师徒二人才会真正离开。 听李自成说,空见大师这次离开寺庙是因为不放心他一个人在外,所以办理了还俗手续。 这师徒二人,明面上是师父和徒弟的关系,实则比亲生父子的感情还要亲厚。 司华悦有时候都怀疑,这李自成是不是空见大师没把持住,跟哪个红尘女子发生关系生的私生子。 要不,怎么解释李自成会被丢弃在寺庙的厕所里? 满寺庙百余个和尚,只有空见大师收养这个孩子,还一养就养了十一年。 现在为了这孩子,居然连和尚都不当了,要还俗? 亲爹!绝对的!司华悦暗戳戳地想。 半个月了,司华悦一直没能见到空见大师,缺乏耐性的她不禁有些着急,三番五次催促李自成想办法给安排个机会。 “你总说快了快了,到底啥时候安排我跟你师父见面呀?”司华悦递给李自成一个茶鸡蛋,自己也拿起一个开始剥皮。 “我师父这个礼拜值夜班,白天不是打坐就是睡觉,谁都不见。”李自成有些为难地说。 “那要不,我也跟他们调一下班,改上夜班?”司华悦迟迟疑疑地说。 寺庙远离闹市区,周边又没有住宅区,所以,为了方便工作,寺庙给这些前来应聘的保安们安排了宿舍。 司华悦情况特殊,她不可能跟一大帮男人睡在一起,所以,她托辞家里有年迈的老母需要照顾,依旧住在她的出租屋里。 为了节省开支,她管司华诚磨了个摩托车驾照。 本来是想着自己去买辆二手摩托骑着上下班的,谁知,司俊听说了她的情况后,非但没反对,还让武松给她送来一辆全球限量生产的尼曼重机。 这一辆摩托的价格就抵十辆法拉利。 本就中性化的司华悦,骑上这辆炫酷到爆的重机,在路上的回头率可谓是百分之二百,一百是男人,另一百是女人。 满寺庙只有李自成知道司华悦是个女的,但司华悦总觉得似乎不止,当初那个负责应聘工作的小和尚似乎也知道她这性别的秘密。 因为每次见着那个小和尚,从他的眼神里,司华悦总能察觉到一丝异样。 为这,她还让李自成去套过话,却一无所获。 “就算你上夜班,也不一定就能见得到我师父,他值夜班,都是在藏经阁里,你们保安进不去。”李自成说。 “你带我去啊,这有什么难的?” 半个月来,李自成带司华悦几乎将整个寺庙转了个遍,除了一些不允许保安踏足的地儿,像竹林、厨房内部、骨灰堂、主持和僧众的禅院,再有就是李自成刚才说的藏经阁了。 “什么?你上夜班,我还得陪着你熬夜?不!”李自成直接回绝。 司华悦一把抢过来他手里的茶鸡蛋,“哦,合着我这成天在喂一头白眼狼啊?不对,是两头!” 趴在地上等着主人喂食的笑天狼无辜躺枪。 “不吃就不吃,谁稀罕,庙里又不是不管饭。”李自成也是个倔强的。 “好,这可你说的啊,你个小白眼狼,明天我带糖醋排骨和可乐鸡翅来,你连味都休想闻!”司华悦用食物诱诈。 毕竟年仅十一岁,李自成砸吧了下嘴,他好久没吃排骨了,还有鸡翅。 司华悦看着像个有钱人,可在吃的方面却抠门得紧,并非顿顿都是大鱼大肉,而且中午她也是随大伙一起吃庙里的斋饭。 一日三餐,能见到荤腥的,也只有早饭,司华悦从家里带,或者在外面买。 这得取决于司华悦前一晚是住在哪儿,如果是回她妈家住,天不亮范阿姨就会给她打包好早饭带回寺庙,那他们这二人一狼,就会吃到一顿有鱼有肉异常丰盛的早饭。 “你、小气鬼!”李自成嘟着嘴,看了看笑天,想着如果答应了司华悦的条件交换,第二天不仅他能吃到排骨,连笑天也能有骨头啃了。 “我师父是全夜班,你们保安分上半夜和下半夜,你说吧,是上半夜见,还是下半夜见?”在美食面前,小孩终于妥协。 司华悦想了想,一个跟她关系还算不错的姓孙的保安这个周值的是下半夜班,跟他提出调班的话,他应该会同意。 保安上半夜班是从傍晚六点开始到凌晨一点,下半夜班是从一点到早上八点,各值七个小时。 司华悦没有宿舍,值下夜班,那她上半夜就得找个地方待着。 在庙里肯定不行,不如下山去找个地方吃顿饭,然后去网吧上网。 打算好了以后,司华悦对李自成说:“行,我也不会让你白帮我,晚上我回来的时候,给你和笑天捎肉串。” 小孩就是小孩,一听有烧烤吃,便央求司华悦说:“那你下班了带我一起出去吃吧。” “我的车不能带人。”司华悦直接拒绝。 “我有自行车,你慢点骑你的摩托,我和笑天在后面跟着你。”李自成不气馁地继续央求。 “山路啊大哥!不是上坡就是下破,出去好说,回来呢?你推着车往回走?”司华悦简直无语了。 这小破孩为了口吃的,竟然宁肯跟着她下山。 “推就推呀,我也不是第一次骑车出去了,哪次不是推着车回来的?”李自成坚持。 “不行!你推着车走,我也得陪着你?大晚上的,得走多久你算过时间没有?” 见李自成还想说,司华悦直接打断:“再啰嗦,晚上的烧烤没你和狼的份!” 李自成横了眼司华悦,低下头,暗自琢磨着,既然明跟不行,那就暗跟,有笑天在,就不信能跟丢了你! 第二章 骚扰来电 跟姓孙的保安谈妥了调班的事情后,傍晚六点,司华悦跟值上半夜班的保安进行了工作交接,到更衣室匆匆换了衣服,就直接向寺庙大门走去。 她的重机停在外面的停车场。 外保里有个叫尚有才的年轻保安酷爱研究摩托车,知道司华悦的这辆车价格恐怖。 只要轮到他值班,他就跟爱惜自己的眼珠子似的天天替司华悦盯着,就怕被人偷了,或者剐蹭了。 司华悦倒不在意,谁真要瞎了狗眼偷了她的车,那绝逼是跟他们自己过不去,擎等着把牢底坐穿。 “诶,德哥,下班了?”每次见到司华悦,尚有才便颠颠地跑过来,跟她打声招呼,只为了能多看一眼这辆车从发动到提速的振奋人心的过程。 拿下头盔,司华悦动作顿了下,转身将头盔和车钥匙递向尚有才。 “今天我值夜班,不急着回去,我看你挺懂车的,来,你骑一圈试试我这车的性能咋样?” 尚有才这会儿也到了下班时间,他这个周值白班,但他刻意等司华悦出来。 听司华悦说要让他试手,他不禁有些受宠若惊般愣了好一会儿。 直到司华悦将头盔扥进他怀里,他才反应过来,然后兴奋得双眼放光,“真的?你放心让我骑?” 其实他也有一辆摩托,只不过是辆几千块钱的踏板,每次往寺庙骑,门前这条大陡坡,那辆车就跟个得了哮喘的老年人一样,吭哧乱喘着龟速往上爬。 而司华悦这辆车的速度,比那些四个轱辘的轿车都快,雷鸣般的引擎声和酷炫的外形,把停车场里所有的名牌车都比了下去。 搓了搓手心因激动而冒出的汗,戴上头盔,尚有才轰开发动机。 呜嗡 他感觉自己仿佛瞬间变身成一个顶尖的赛车手,一加油门,噌地一下就撅了出去。 司华悦也不着急,坐在停车场等尚有才过够瘾回来。 她不时地留意着身后的寺庙大门处,一个鬼鬼祟祟的小光头在那儿偷窥她。 她就知道,那个馋鬼为了吃的,肯定不会听她的,果然还是推着他那辆快要变成古董的二八大杠,带着狼出来了。 司华悦不走,李自成和笑天也只能窝在门旁的石狮子后静候着。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了,摩托车发动机的声音由远及近而来。 摩托车直冲向司华悦跟前,司华悦也不躲闪,在距离她不足一米处,一个漂亮的飘移后摆尾,摩托横停在她跟前。 拿下头盔,尚有才高兴得脸都红了,跟喝醉了酒似的。 “不好意思啊德哥,我一高兴,骑得远了点。”说着,他不舍地从车上下来,将头盔递给司华悦,说:“我给你的车加满油了。” 经他这一说,司华悦才想起来,自己早上出来上班有些急,来不及加油,本就想着晚上下班去加的。 这事闹的,好像是借着让人过车瘾,实则找借口蹭加油钱似的。 拿出手机,司华悦对尚有才说:“来,都一个单位工作,我们还没加好友呢。” 尚有才是直爽的人,扫码加了好友以后,嘀嘀两声响,才发现司华悦给他发了两个红包。 “德哥,你这干嘛呀?”他坚决不同意接。 “我这车早上就油不多了,你赶紧接了,不然下次我不让你骑了。”司华悦连哄带诈地让他接。 一听还可以再骑,尚有才这才笑眯眯地接了红包。 二人道了别,司华悦跨上车,一路向山下骑,她骑得比以往慢很多。 因为她担心李自成那辆老爷车一旦为了追她骑得太快,指不定会散了架。 再则,她即便甩得掉李自成,却甩不掉笑天,那狼的嗅觉堪比定位仪。 一路兜兜转转地,来到一处露天烧烤摊。 深秋了,夜晚的天气特别凉,吃烧烤的人没夏天那么多,热情也没那么高涨。 司华悦的到来,引来无数人艳羡的眼神,有的人是关注她的车,有的人是关注她的人。 拿下头盔,甩了甩头发,司华悦来到外圈的一个桌前坐下。 老板疾步过来,热情地问:“想吃点什么?” 听着身后“滴溜咣当”响的声音,司华悦没有回头,对老板说:“来六十串肉串,十串辣,十串微辣,四十串不加任何作料的” 还没等司华悦说完,身后传来李自成急火火的声音,“不对,老板,是二十串辣!” 老板看看李自成,再看看司华悦,问:“这到底是要多少辣和微辣?” 司华悦忍着笑说:“我付账,自然按我说的来。” 李自成一脸不乐意地坐到司华悦对面,小声咕哝着:“我爱吃辣。” 记完司华悦点的菜单,这老板的表情让司华悦忍不住想起大昀那晚的那个老板来,心情难免一阵低落。 “就你们俩,吃这么多?能吃得了?”果然,连问的问题都大同小异。 “还有一匹狼。”老板的神情和语气跟大昀相似,但司华悦的却迥异。 待那个老板走了,李自成看着司华悦问:“是不是花钱太多了?我怎么看你不高兴的样子?” 人小鬼大说的就是他。 司华悦横了他一眼,对那老板的背影又吆喝了声:“老板,再来两个扎啤,冰的!” “诶,好的,马上就来!”那老板一点也不担心司华悦会吃霸王餐,因为他也懂车。 “你怎么还会喝酒啊?”李自成好奇地看着司华悦,在他的认知里,只有爷们才喝酒。 “我怎么就不能喝酒了?”司华悦无趣地反问。 然后拿起两根筷子无意识地在桌面上乱敲。 想起大昀,自然就想到了边杰,想到了边杰,自然就想到那个雨夜。 那晚在病房里晕倒以后,她整整昏迷了三天的时间。 边杰看了她的病历,不顾院方的劝阻,带伤亲自给她复诊,至于怎么治好的她,她不知道。 之后,司俊从国外请来了很多专家,从他们的神情中,司华悦发现似乎自己的病并没有治好。 内心里,她相信边杰,不相信什么老外专家。 可既然边杰都已经说她可以康复出院了,为什么司俊还要往国内带那么多专家来? 事后无论她怎么逼问,家里所有人口径一致,没事! 那胸闷气短的感觉确实消失了,身体也恢复得特别好,她自己能感觉出来。 所以,在家里将养了一个星期后,她便管司华诚要了假身份证和摩托驾驶证,骑着司俊给她花重金拍来的重机到寺庙上班了。 “你少喝点!”李自成见司华悦一口半杯扎啤下去,担心她会喝醉了。 真要喝醉了,他可没法把她弄回去。 关键她晚上还要值夜班,这要醉这儿不能去上班了,寺庙肯定要扣她的工资。 “放心,我醉不了。”司华悦倒想让自己醉,没用,她根本就没体会过醉酒的滋味。 见过那些喝醉酒的人发酒疯,大哭大笑大闹,她也想,或许那样心里会好受吧? 二人一狼都是吃货,六十根肉串仅垫了个底。 给笑天狼点的只有肉串和鸡翅串,海鲜那些个没它的份。 看着堆了一桌的烧烤针叉,司华悦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招呼老板结账。 拿着打包好的夜宵,司华悦喊来一辆出租车,将二八大杠丢进后备箱,然后让出租车拉着李自成和笑天狼回寺庙。 而她则骑着车,在这附近找到一家网吧,进去耗时间。 开机后,打开许久没登陆的游戏,玩了大概半个多小时的时间,手机响。 自打跟边杰提出分手以后,她的手机就安静了下来。她恍然发现,除了边杰,这世上仿佛没人会惦记她。 正在副本里九死一生地啃着一个大BOSS,本不想理会那个来电,可电话却执拗地响个不停。 满屏震颤的红,死掉了! 她气恼地掏出手机,一看,不禁乐了,“你奶奶滴大骚扰”。 第三章 食物中毒 “你奶奶滴大骚扰!居然还有脸给我打电话,我不认识你,你打错电话了!” 司华悦带着怨气的嗓门特别大,如果可以,她恨不能通过声音击穿对方的耳膜。 骂完,她连一秒的说话时间都不留给对方就直接挂了机。 气死你!让你也尝尝被堵了一嘴巴的话没法讲出来的滋味。 骂完了,解恨了,才发现刚才还吵嚷喧闹的网吧有一瞬间的安静。 抬头,对上周边一双双错愕的眼睛,那些眼睛都带着毫不掩饰的探索,这人是男的还是女的? 打开音乐,戴上耳麦,司华悦将身体缩到电脑前,像一只掩耳盗铃的鸵鸟,专注地和其他玩家PK。 大骚扰的电话又打进来,司华悦干脆将电话设置成免打扰,揣进带拉锁的上衣兜里。 玩到接近十二点,感觉有些饿,拿出手机想叫份外卖带回去吃,可看了眼手机,瞬间傻眼,自动关机了。 再开机,显示的是电量低开不开,用脚后跟也能猜出是谁干的。 你奶奶滴大骚扰,够黑! 外卖叫不成了,只能下机。 幸亏兜里揣着现金,还是褚美琴给她让她帮忙捐功德的钱。 干脆先管佛祖借用了。 骑车找到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买了四人份的快餐,打包好,骑车返回寺庙。 从来寺庙上班的这半个月里,这是她第一次值夜班,也是第一次在夜间骑着她的重机走山路。 以前往返寺庙都是赶在拥堵的上下班高峰期,路上车马人流的喧嚷声稀释了司华悦座驾的引擎声。 这会儿骑行在夜晚的山路,轰鸣的引擎声直接将山路的寂静撕得粉碎。 通往苍林寺的山路两边安装着路灯,但都是黑的,不知道什么原因,感觉像是交不起电费被供电公司给掐了。 或许是为了给寺庙营造一份神秘感,也或者是因为晚上没人来寺庙,亮着路灯也是浪费电,干脆给掐了吧? 这一路的黑,无疑给小偷营造了极好的行窃机会,也难怪寺里老丢东西。 从大路拐到上山路,前行大概两公里左右有一处岔路口,是条蜿蜒的泥石路,很窄,两旁浓密的树冠攀附在一起,将路围拱成一个天然的树洞隧道。 能成为路,自然是因常被人踩踏,不然再宽的路也迟早会被腐植质覆盖而消失。 可半个月来,每次经过这里,司华悦从未见过有人从这条小岔路进出。 白天经过这里的时候,还觉不出有什么不妥,可晚上再看这条岔路,却感觉阴森森的,黑洞洞的一眼望不到头。 司华悦信佛,但心中坦荡不怕鬼神之说,所以,别说是一条山路,即便是停尸房、墓地,她都敢在深夜独身前往。 重机的前车灯非常亮,将路面照得纤毫毕现。 这条岔路就像路边的路灯或者树木,因存在感低而常被人忽略。 司华悦的重机轰鸣着从岔路口疾驰而过,可紧接着司华悦点刹车,扭头看去。 刚才在经过时,她眼角余光瞥见在岔路里似乎有一抹亮光一闪而过。 习武的她五感灵敏度超过常人,她相信刚才那绝非错觉。 熄灭车灯、熄火并调头滑行回去,单腿支着车身向岔路里看去,哪里还有什么光? 想进去瞅瞅,可马上就要到上班时间了。 再者,如果里面真有人,就她这重机的声音,隔着十万八千里外都能听得见,不等她进去,里面的人早跑没影了。 如果李自成的二八大杠在的话就好了,她在心里嘀咕了句。 吵闹的引擎声是尼曼重机的弊端,但提速快却又是她的优势,仅26秒便可将时速从0飙到100公里。 来到寺庙门口,停车场里的灯光还算亮,司华悦将车锁好,提着夜宵步行到大门口。 外保值夜班的人此刻全窝在门口的收费处打牌,见司华悦来了,都点头跟她打了声招呼。 径直来到更衣室,司华悦换好衣服,将夜宵锁进衣柜,然后拿着寺庙发的胶皮棍,溜溜达达来到保安亭。 这个保安亭是寺庙专门为了他们保安临时搭建的,在天王殿的东侧门。 里面通着电,所有交接班的人,必须来这里签字后上岗。 夜间,因为没有香客,他们的巡逻范围相对比较松泛,除了规定的几个区域不能涉足,其他的地方可随意溜达巡视。 “诶,德哥儿,你今天怎么值夜班了?”值上半夜班一个叫杜春雨的小保安见到司华悦进来,打了个哈欠问。 到这儿应聘的多数都是一些从学校刚毕业,没找到合适工作的年轻人,他们来这儿都干不长,无非就是拿这份保安的工作当个正式踏上社会的踏脚板。 “嗯,今天跟小孙调了个班。”司华悦没说原因,也没什么原因可说的,谎撒多了也会累。 见杜春雨在拔充电器,司华悦赶忙拦下,因为她用的是国产机,所以充电器很容易配上。 杜春雨也爽快,直接把充电器给她留下。 “你怎么不回去?”瞥了眼壁钟,已经一点十分了,司华悦问。 “哦,对了,你还不知道呢,今晚庙里好多和尚都食物中毒了,保安也有好多吃坏了肚子,都送去医院打针了。” 杜春雨说:“我吃够了素菜,就自己偷偷在宿舍里煮了包方便面吃,这才幸免于难,不过啊” 说完,他皱了下脸,“还不如吃坏肚子去医院里躺着,这一闹,人手不够用了,我得连值到天亮。” 都吃坏肚子了? 那空见大师呢?她今晚之所以来值夜班,可就是为了见他,他这如果也躺在医院,那她这夜班可真是白值。 电话充电快是司华悦这手机的最大优点,仅充了十分钟,便已经达到百分之四十的电量,足够开机了。 开了机,看了眼来电,大骚扰居然给她打了三十多个电话,也难怪把她的手机给打没电了,就知道是他干的。 翻了下,发现还有一个短信,也是大骚扰发的,点开一看,司华悦愣了。 司华悦,我是李自成啊,你发什么神经呀冲我吼完就挂机,还不接我电话? 算了算了,不跟你说这个了,我给你打电话是要告诉你呀,我师父食物中毒去了医院,还有好多的师兄们都中毒了。 今晚的约定得取消了,你自娱自乐吧,我在医院里陪着我师父。 第四章 潜入骨灰堂 这下可对上号了,不用猜也知道,李自成这是偷用他师父的手机,不然空见大师接到司华悦的电话不可能对她说她打错电话了。 可现在问题是,难道司华悦这夜班真的白换了? 本来夜班是三个人值,外保的夜班是五个人,现在外保仅有三个人,内保只有司华悦和杜春雨俩。 全部减员了。 “你先在这里充电,我去趟厕所。”杜春雨揉了揉肚子,自言自语道:“我这没吃庙里的饭菜,怎么肚子也跟着不舒服了?” 他的话司华悦没有往心里去,而是在考虑食物中毒到底是人为还是意外? 想到刚才来时在岔路口看到的光亮,司华悦忍不住将这两件事联想到一起。 难道说,庙里进了外人?而那条岔路口可直通寺庙的某处? 她脑子快速转动着,将自己得知的有关这寺庙的所有的事都串联到一起琢磨了遍。 突然,她想起了刚来应聘那天躲在竹林里偷窥她的人,以及庙里连番丢失骨灰的事。 就在这时,外面一阵窸窣声,声音很轻,但逃不过司华悦的听力。 起身来到门前,发现居然是笑天狼,这家伙居然没随它主人离开。不过也是,就算去了,医院也不会让它进。 笑天狼也不知道从哪儿黏了一身的苍耳,看着像是穿了件褴褛的灰外套。 见到司华悦,它兴奋地围着司华悦跳跃旋转,不时用它硕大的狼头在司华悦的腿上蹭来蹭去,嘴里发出呜呜咽咽的嗷叫,仿佛是要告诉司华悦什么事情。 司华悦蹲下身,将它身上的苍耳一颗颗摘下来。 想起自己带进来的宵夜,她进值班室将电话拔下,带着笑天狼向更衣室走去。 可很奇怪的,从不违逆司华悦的笑天狼今晚却很反常,走走停停,不时用嘴咬一下她的裤管,似乎是要带司华悦去什么地方。 语言不通,那就只能通过肢体动作来判定它要表达的意思了。 司华悦放弃去吃宵夜,随着笑天狼向寺庙东走去。 见司华悦明白了它的意思,笑天狼不再拖延,放开四爪,快速向前跑。 司华悦如果放开速度奔跑的话,并不比笑天狼慢多少,一人一狼在夜色中像两道黑色的掠影一闪而过。 跑着跑着,司华悦发现笑天狼这是要带她去山泉水的地方,那是她和李自成经常偷吃东西的秘密基地。 可到了山泉水,笑天狼并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而是直奔进那片不允许保安踏入的竹林。 司华悦脚步顿了下,笑天狼发觉后,跟着她一起停下来。 这一次它非常安静,没有发出任何的嗷叫声,似乎是怕惊扰到附近的什么人。 来到司华悦的脚边,依旧像先前那般,咬着司华悦的裤管往竹林里拽。 管他奶奶的!被人发现了,大不了换份工作。 反正来这里应聘的那天就想过要找机会进去一探究竟的,择日不如撞日,就今晚了。 想到这儿,司华悦不再迟疑,随着笑天狼奔进竹林。 一踏进竹林,两只眼睛就像是睁眼瞎,什么都看不见了,想拿出手机照明,可想了想还是算了,别真的打草惊蛇就不妙了。 笑天狼似乎也很谨慎,进来后,它就放轻脚步,在前引路。 司华悦离得近,能听到笑天狼踩到落叶时发出的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循着笑天狼的脚步声一点点向前移动,大概走了一刻钟的时间,才走到竹林尽头。 笑天狼直接出去了,而司华悦却蹲在竹林边缘向外看。 外面是一个面积不算小的开阔地,对面是一圈白色的外墙,从外观看,像一处与世隔绝的神秘宅邸。 想来这里就是寺庙里的骨灰堂了,因为距离有些远,加之入口在非常隐蔽的侧面,月照的亮度不足以看清门上匾额的字。 司华悦不明白笑天狼带她来这里做什么,但不管怎么样,人能设计害她,笑天狼不会。 苦于无法言语交流,司华悦只能提高警觉,慢慢走出竹林,调齐一切感官留意周边的动静。 笑天狼没有带司华悦走正门,而是带着她沿着与门反方向的外墙根走。 来到一处冬青丛,笑天狼停了下来,司华悦一看,得,一个狗洞,它这是拿她当同类了,让她从这儿爬进去? 果然,笑天狼看了看司华悦,然后后腰身一压,哧溜一下就钻了进去。 司华悦抬头看了眼院墙,目测助跑的话能攀越得过去,可当她的视线落到上面一圈圈的电网时,她不禁一阵心惊。 从未见过有在骨灰安置处设电网的,搞不懂这寺庙闹哪路妖儿,不在外面有功德箱的地方采取安全措施,却在一个放死人骨灰的地方设“重卡”。 在不清楚是否通电的情况下,司华悦可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冒这个险。 权衡再三,最终,她只得妥协,将胶皮棍丢进去,然后曲起双臂,匍匐下身体,一点点爬行进去。 狗洞内依然是一处冬青丛,这笑天狼倒是聪明,挖的洞两边都有冬青做掩体,不存在一露面就暴露的危险。 趴在冬青往里看,院里的地面铺着整洁的大青石,上面好像还雕着些花纹。 三座外观呈塔形的建筑矗立在院中央,正北方,还有一排隐藏在榕树和香樟树的灰瓦平房。 院内有花圃、小桥、流水,看起来像是一个幽静的小型公园。 笑天狼动了,司华悦赶忙跟紧它。 现在她两眼一抹黑,蓦然闯入这个于他们保安而言的禁地,她不知道该去哪儿探查,探查什么?骨灰? 别再什么没探查到,再让人抓着,把她当成骨灰大盗了。 躲躲闪闪地来到后面的平房,笑天狼仰头四下嗅了嗅,然后伏底身体,好像很谨慎的样子,蹑行进入平房自西向东数第三间房门。 司华悦紧跟在笑天狼身后,笑天狼用头拱开门。 随着“吱呀”一声轻响,门开。 司华悦惊怔了下,屋内没亮灯,但就着外面惨淡的月光,她清楚地看到,地上躺着一个身穿僧服的和尚,毫无声息,生死不明。 第五章 僵尸和尚 司华悦蹲下身探了下这个和尚的鼻息和颈动脉,发现他只是昏迷过去了。 事情到这里还没完,笑天狼这时候又走过来,用牙齿轻拽了下司华悦的裤管,引着她继续向下一个房间走去。 北平房一共十八间屋子,都关着门,也都灭着灯,有三间屋子里有人,人都是昏迷的,看打扮应该都是庙里的和尚。 直到这会儿,司华悦才察觉出不对劲来。 昏迷的和尚倒是其次,不对劲的是灯。 死人尚且需要点支长明灯,活人在夜间难道不需要照明?难不成这些值夜班的和尚都是夜视眼? 为什么整个院落里,除了小桥下的流水是活的,其他的一切都跟骨灰一样死气沉沉? 同属一个寺庙,连他们那保安亭里都有电,这里怎么黑灯瞎火的?电线短路了? 这溜平房里安置的应该是寺庙外的骨灰,室内的卫生收拾得很干净。 司华悦留意过,高大的骨灰架上整齐地安置着一溜骨灰罐,一罐一门户,前脸探出一个小小的平台,很多上面摆放着祭祀用假花。 罐上都有姓名和照片,上面的黑白照片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现在她停在尽东头的房间,这个屋子里没活人。 抽了抽鼻子,这间屋子跟其他几间屋子一样,开门进去后一股辛辣刺鼻的烟油气味直冲鼻端。 走近骨灰架,捏了捏其中一支燃剩半支的白蜡,微温,烛泪有些软,这说明蜡烛熄灭没多久。 也难怪屋子里有油烟味。 就在司华悦准备做进一步探查的时候,旁边屋子里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响,同时还有一声低低的呜咽声,像是笑天狼发出的声音。 回头,她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竟然跟笑天狼分开了。 深感不妙,她迅疾奔向发出声音的房间,待到进去后,看到里面的景象,她颈背汗毛瞬间竖了起来。 笑天狼倒在地上不停地抽搐,毛发蓬乱,嘴里流出一些白色的黏液,看着像是中毒了。 这个房间里之前那个昏迷的和尚倒是醒过来了,但他的形象看起来恐怖至极。 脸色蜡白,眼白发红,感觉眼睛里随时都能流出血来。 他直勾勾地盯着倒在地上的笑天狼,双手臂平直伸向前方,膝关节也是平直不打弯,僵硬地摆动着双腿,像只大螃蟹似的移向笑天狼。 如果将他身上的僧服换成清朝官服,再在额头贴上一张黄色的鬼画符,那张苍白如纸的脸,红色的眼,僵硬的肢体,根本无需化妆,就可以饰演僵尸先生。 脑子里一闪而过“诈尸”两个字。 但由于之前进来的时候探过他的鼻息和颈动脉,知道他仅是昏迷,并未死亡。 如果这人真是一具诈了尸的死人,司华悦完全可以毫无顾忌地一脚将他踹飞。 可她不能,万一踹出个好歹来,那无异于在原有中毒的基础上加重他的病情,甚或死亡。 那现在唯有赶紧将笑天狼从这僵尸和尚的魔爪下救出,离开这里。 司华悦的动作非常快,在僵尸和尚的双手即将触及笑天狼身体的那一刻,她直冲过去,拎起笑天狼的两条后腿直接撤离到院中。 那僵尸和尚见状,木然地停顿了会儿,大概在琢磨即将到手的物去哪儿了。 慢慢地直起身,他那双血红的眼睛看向院内抱着笑天狼的司华悦,然后胳膊一拎,随着一阵骨骼摩擦发出的喀吧声响,自腰部以上的身体扭转出一个怪异的角度。 接着抬起左腿,落地,再拉起右腿,落地,这时的身体才方向一致,看起来不像是拼接的了。 看着这奇怪的和尚,司华悦不知道是该立即离开,还是该将这和尚打晕了一并带走,如果放任他在这里,她担心其他那两个昏迷的和尚会被他攻击。 可就在这时,另外两间屋子里相继发出声响,司华悦仅瞥了眼,就知道是那两间有和尚的屋子。 之前司华悦离开那两个房间的时候,将门掩上了,门是冲里开,如果是正常人,会拉门,而非撞门,因为这样的话,门只会越关越严。 所以,从声音上基本可以断定,那俩和尚应该也跟眼前这位一样,“变异了”。 紧接着,位于院中三座塔里也发出了类似撞击的声音,听声音,应该有至少六七个变异和尚。 既然都已经变异了,那应该不存在互相攻击的情况。 思及此,司华悦不再停留,脚下一个发力,抱着笑天狼直接向狗洞的方向奔去。 之所以不走大门,因为她不确定那里是否安全,如果笑天狼没出状况,或许她会过去一探究竟,现在,不行。 得赶紧先撤离这里,救狼,然后找人过来帮忙救人。 司华悦全力奔跑的速度快如闪电,那个僵尸和尚只有眼睁睁看着的份。 来到洞口,司华悦屏气凝神辨听了下,然后趴到洞口向外张望一番,确定没有危险,这才将狼从洞口推出去。 然后,她依然像先前那般爬出去。 笑天狼此时已经没了任何动作,也不抽搐了,像是睡着了一般,任由司华悦推来搡去。 来到竹林边,司华悦有些迟疑,竹林里依然暗无天日。 之前进来时,是笑天狼带着她从竹林走出去的。 竹林虽然不算很大,但进去后,黑暗让人毫无方向感,司华悦不确定自己能否找到来时路。 看了眼怀里的笑天狼,昏睡着,怎么晃都不醒,甭想指望它带路了。 打开手机,调出里面的指南针,却发现针头不停地震颤,根本无法稳定找准方向。 出现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指南针坏掉了,另外一种情况是附近有磁场干扰。 可这是手机,不是真的金属材质的指南针,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算了,既然不能使用,干脆凭感觉走吧。 仔细辨认了下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司华悦也顾不得会不会被人发现了,划开手机手电,一头扎进竹林。 进去后,她目不斜视地一径向西走。 约莫走了快二十分钟了,看了眼前方,依然是密密麻麻的竹林,根本没有要走到边际的样子。 跟笑天狼进来时,她的速度很慢,走了一刻钟就出去了。 眼下她的速度是进来时的三倍,却走了二十多分钟了,还没有出去。 她惊觉,自己迷路了。 第六章 又见瘟神 四周异常安静,除了她的呼吸和心跳声,连风声都听不到,像是进入了一个密闭的空间。 她伸脚踹了下面前一颗高大的竹木,因带着气,这一脚下去,竟将那颗竹木给踹倒了。 抬头看了眼天空,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只有枝叶晃动的莎莎声响。 嗯?枝叶莎莎响?她记得从进竹林,除了自己轻微的脚步和喘息声,根本没有听见任何其他的声音。 那会儿她还疑惑过,不过当时她的心思只放在怎么走出眼前这个茂密的竹林。 现在一想,既然能听到这竹叶的声音,那是不是表示离出口不远了? 想到这儿,她加快脚步,也不管什么东西南北向了,奔着面向的一个点,闷头快步走。 这一走,又走了大约半个小时的时间,周围再次安静下来。 你奶奶的!司华悦忍不住在心里叫骂,这踏马该死的竹林不会是被黄老邪给布阵了吧? 不能再继续这样像没头苍蝇般在竹林瞎闯了,司华悦划开手机屏幕,准备向外界求助。 现在这种情况,她首先想到的自然是李自成,可电话拨了之后,什么反应都没有。 拿下一看,她彻底蒙了,手机居然一丁点信号都没有。 高高举起手机,以自己为轴心原地转了几圈,依然没有信号。 这种情况下,唯有打报警电话了。 可报警电话也拨不通,这就不对了,说明不是信号的问题,而是手机出问题了。 这种情况司华悦以前从未经历过,以前她也从未遇到过任何需要向警方求助的情况。 看了眼前方黝黑的树林,心道,难道真要在这里待到天亮才能走出去? 可怀里的笑天狼和骨灰堂里的那些和尚能等这么久吗? 正着急间,怀里的笑天狼动了下。 司华悦忙将笑天狼放到地上,轻轻地梳理它的毛发,小声对它说:“笑天,快醒过来,带我出去。” 笑天狼许是听到了司华悦的话,身体颤抖了几下,然后缓缓地睁开眼。 可看到它的眼睛,司华悦猛地起身向后退了步。 狼的眼睛在夜里是绿色或者黄色的,而笑天狼此刻的眼睛跟那个变异的和尚一样,红色的。 笑天狼颤巍巍地站起身,司华悦全身肌肉紧绷,严阵以待,防止它跟那个和尚一样对她展开攻击。 谁知,僵持了大概两分钟的时间,笑天狼嘴里发出一声痛苦的呜咽声,然后耷拉下硕大的狼头,扭转身,挪着有些僵硬的脚步向后走去。 见状,司华悦不敢确定它这是变异了,要回骨灰堂去寻找它的和尚伙伴们,还是没变异,要带自己离开这里。 不管咋样,先跟紧了再说吧。 笑天狼的状况非常不好,四肢越来越僵硬,前行的速度也因此越来越慢,感觉随时都会倒下似的。 就在司华悦做出今晚要被困在竹林里的心理准备时,前方一道光亮吸引了她的注意。 从光亮发出的方向,司华悦隐约能听到前方有断续的交谈声。 笑天狼应该也听到了,大概觉得自己的使命完成了,它咣地一声倒在地上,四肢再次抽搐了下,再无声息。 司华悦赶忙过去,蹲下一看,笑天狼的身体已经僵硬得如同一坨死狗肉。 她顾不得外面到底是敌是友,抱起笑天狼向声音和光线传来的方向拔足狂奔。 一头冲出竹林,外面探照灯的光线太强,明暗转换太快,她视力一时间有些适应不了。 闭了闭眼,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喊她的名字,司华悦? 嗯?半个多月来,她习惯了身边人喊她司功德或者德哥,猛丁听到自己的本名,她反倒有些懵,感觉那不是自己的名字。 睁开眼,一看,竟然是顾颐,在他身边跟着一群身穿防护服的人。 “嘿,怎么哪哪都能看到你?” 同样的话,司华悦还想问他呢,怎么自己到哪儿都会遇见他? 而且每次遇见他一准儿就没好事。 难怪在竹林里迷了路,手机还坏掉了,原来外面守着这尊瘟神,能有好事发生才怪! 不过现在可不是抱怨的时候,看了眼顾颐身旁的那些人,司华悦再不懂,也知道那都是些懂医的人。 摒弃前嫌,她向顾颐走近两步,说:“快找个人帮我看看这狼狗怎么了,它好像也中毒了。” 恰巧一个穿着防护服的男人经过,听到了司华悦的话,赶忙走过来。 “来,赶紧把你的狗给我。”说完,他回身招了下手,召过来一个女医生,“赶紧先带她消毒。” 看着那人将笑天狼又递给另外一个人,司华悦有些着急,顾颐却来了句:“他们是疾控中心的,你最好配合。” “那个,顾颐,我跟你说,”司华悦甩掉女医生拉在她胳膊的手,重新回到顾颐跟前低声说:“你最好先让他们赶紧把我的狗救活。” 顾颐到嘴边的叱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司华悦接着说:“这片竹林只有我这狗能过去,没有它带路,你们会在里面迷路。” “竹林另一头是骨灰堂,我刚从那边过来,那里至少有十个和尚中毒了,而且” 司华悦顿住,整理下措词,觉得变异似乎有些太耸人听闻,便道:“他们像是梦游般攻击人,身体跟我这狗很像,僵硬。” 顾颐的脸色没有任何变化,说了句好,然后看了眼司华悦身上的保安服,接着道:“外面那些保安也出现了这种情况,你呢?有没有感觉哪里不妥?” “我?”司华悦做了个扩胸动作,“没有!” 一番严谨的消毒过后,司华悦又被带去抽走了一管血,测过体温后才重获自由。 再次返回原地,发现顾颐他们已经进入竹林。 找了一圈,也没找到刚才从她怀里接走笑天狼的那个医生,说实在的,除了身高,这些疾控中心的人,看着都一个样,连男女都分不清。 这些人似乎是在检测山泉水。 司华悦猛然想起来杜春雨说的话,他今晚没随众吃寺庙里的饭菜,是在宿舍里煮的方便面,可他似乎也肚子疼,有中毒的症状。 当时司华悦没在意,现在看着这些忙碌的医生,她仿佛找到了这个寺庙集体中毒的答案。 第七章 国际空间站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有的人中毒快,有的慢,因人体质不同而异? 而她,没吃寺庙里的饭,更没来得及喝这里的水,所以成了整个寺庙,包括保安,包括和尚在内,唯一一个没有中毒的人。 可,笑天狼呢?他们下山吃烧烤的时候,也带着它,难道它喝了这里的水? 可喝了水怎么会一直拖到进了骨灰堂才发病? 这些问题,不懂医的司华悦根本就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索性不再耗费脑细胞。 随便抓住一个路过的人,司华悦问:“请问医生,你有没有看见我的狗?” 那人慌忙摆脱掉司华悦的手,仿佛司华悦是一颗隐性病毒炸弹,随时会引爆了传染他们似的。 见此,司华悦也没法再找了。 干脆返回保安亭,想去看看值下半夜班的那些保安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顾颐会说,他们也出现了一样的情况,难道也变异了? 思及此,司华悦不禁一阵恶寒。 一路上,她遇到了很多的警察和医生,那些人看到她穿着保安服,而且还脏乎乎的,感觉可疑,遂拦下她例行询问。 司华悦重复了一路:我今晚值的是后半夜班,没吃庙里的一口饭菜,也没来得及喝水。疾控中心的医生已经给我消毒和检查过了,我是无毒的! 终于来到保安亭,里面的灯亮着,但没人。 杜春雨中毒是显然的,应该是被赶来的疾控中心的人给带走了。 快步来到寺庙门口的收费处,本来在里面打牌的三个保安也都不在。 之前他们打牌时摆放在地面的一个小木头桌子被掀翻在地,扑克牌散落得到处都是。 司华悦不明白在她离开后,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看现场仿佛是经历过一场殴斗。 寺庙大门口已经拉起了警戒线,被封锁了。 停在外面的警车上的警灯忽闪着,看着让人心绪烦乱。 转了一大圈,宿舍、更衣室,甚至连厕所都进去兜了圈,除了疾控中心那些包裹得跟一群太空人一样的医生在消毒和检测外,没见到一张熟面孔。 这哪里还是寺庙?分明就是一个放大版的国际空间站。 瞅了眼大雄宝殿里的佛祖,感觉佛祖们今晚也是愁容满面,司华悦不禁在心里一阵哀叹。 重新回到保安亭,经过竹林里的一番折腾,手机的电量又不足了,趁这会儿没什么事,赶紧先充点电,防止一会儿再有啥状况。 从竹林出来的时候,司华悦就看过手机,信号已经恢复了。 她试着拨打110,通了,接线员问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她说,我就是试下我的手机坏没坏,然后就挂了。 我这需要帮助的时候打不通你们的电话,现在人都已经出来了,还需要你们帮啥? 外面的消毒工作仍在进行,消毒药水的气味闻得久了,让人犯恶心,尤其是在空腹的情况下。 想着赶紧充满电,一会儿去更衣室吃宵夜。 无聊地翻看手机,当看到“你奶奶滴大骚扰”时,司华悦心道,也不知道李自成的师父怎么样了现在,可千万别跟骨灰堂里的那些和尚一样变异了。 那可是一个武林高手级别的存在,这要真变异了,那家伙,就是僵尸王啊! 不行,得打个电话确认下。 可电话响到底了也没人接,再打,响了一半,对方直接给挂断了,再打,关机。 这他奶奶滴是闹哪样? 八成师徒俩都一起变异了! 唉,半个月了,头一次值夜班就遇上这样的糟乱事,这点也够背的。 正感叹间,外面急匆匆进来俩人,一个警察,一个太空人。 “诶,我说,你是不是刚才从竹林里出来的那个保安?”警察问。 司华悦站起身,说了声是。心说,这寺庙里,除了我这一个保安还活蹦乱跳着,难不成还有别的人在? “快,赶紧随我们去趟竹林。”那警察不由分说,上来就拉住司华悦的胳膊往外拖。 司华悦一把甩开那警察的手,“干嘛呀,你倒是说清楚,怎么上来就动手动脚的?” 那警察一脸着急,“我们顾队带人进去半天了,没出来,打他的电话居然是关机。” 这警察其实还想说,在那之后,他们又进去了一拨人,同样失联了。 他们觉出事态的严重,然后就有一个疾控中心的人提醒说,司华悦从里面安然出来过,还跟顾颐认识。 寺庙很大,想找个人可真不是容易的事,通过对讲机一路问过来的。 司华悦一听顾颐被困竹林了,也顾不得跟这警察墨迹,直接问那太空人,“你们把我的狗给弄哪儿去了?” 太空人和警察对视了眼,对司华悦不赶紧去寻人,却寻狗的行为感到不解和不耐。 可眼下只有司华悦有希望能够帮到他们,只得道:“先跟我们走,路上我再帮你打听下。” 拔下手机,司华悦跟着他们俩向竹林方向走。 那个太空人用他们内部的电话不知道跟谁通了一番话,嗯嗯哦哦了一通后,对司华悦说:“你的狗已经被我们的人带回去检验了。” “什么?” 司华悦可不认为他嘴里的检验是医治,这可是疾控中心,并非宠物医院,莫不是拿笑天狼当小白鼠去解剖检验病毒去了? 她停下脚步,断然道:“赶紧让你们的人想办法救活我的狗,我不怕告诉你们说,我能从竹林里进出,都是那狗带的路。” 太空人一听,眼神闪躲了下,知道坏了,赶忙拿出手机重新拨打。 “快快,千万不要伤了那条狗,只有那狗能够救顾队他们。快想办法给那狗先解毒,让它赶紧清醒过来!” 重新回到山泉水,司华悦发现那些太空人在泉水里不知道加了些什么东西,有些像是漂白粉。 一群警察手拿镐头、铁锹,正在紧急截断水源。 一个身穿便服的中年男人正站在泉水边,一脸焦灼地紧盯着竹林方向,身边有两个警察不时地跟他低声交谈着什么。 带司华悦过来的警察径直走过去,先是敬了个礼,然后将司华悦的情况对那人汇报了下。 大概得知司华悦并没有能力自如进出竹林,那个中年人扭过头,看向司华悦,神情明显愣了下,然后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司华悦有些着急,她倒不担心顾颐他们,而是担心骨灰堂里的那些变异和尚。 依她当时见到的情况来看,那些和尚的肢体在逐步硬化,白眼球充血,这明显是血流不畅导致的。 虽然不懂医,但基本常识她还是知道一些,人的大脑如果长时间供血不足,不死也会变成瘫痪或者痴呆。 身后一阵杂沓的脚步声传来,司华悦回头看了眼,从这些人的着装能分辨出,是一批消防队员。 本想阻止他们进入竹林,可想了想,司华悦没有吱声,而是坐到一旁的一棵朽树墩上观望。 如果这边人手足够多,她就不信了,这小小的破竹林能吞下多少人?一个营?一个团?一个旅还是一个师? 里面真有阵法存在的话,这么多人进去,一人一脚,多少机关也能给它踩废了。 她乐呵呵地想,那边的消防队员带着器械,已经开拔了。 第八章 大头鬼 许是那个中年人告诉他们这边的状况,每个消防队员的脸上都带着一抹凝重的神色。 消防队的负责人在外面,跟那个便衣中年人站在一起,他手里拿着一个黑乎乎的跟大哥大一样的机器。 看他的神情,似乎很是自信。 可这份自信在十分钟后就彻底变成了惊讶和惊慌。 不用问也知道,失联了。 司华悦站起身,翘着脚看了眼竹林方向,突然想起那天里面躲着一个偷窥她的人,她把偷来的那个盛菜的空碗给丢了进去,然后被笑天狼给叼出来的事。 脑中灵光一闪,她快步走向那个中年人,“那个领导,有个事我想跟你汇报下。” 那个中年人正在跟消防队长商量,是该请求空警支援,还是该调来足够的人手,带着电锯,将这片邪门的竹林给彻底废了。 听到司华悦的话,他扭头看过来,冲司华悦强挤出一抹“首长笑”,“什么事?” “我怀疑这片竹林地下有磁场干扰,因为我之前进去的时候,手机没信号,连110都打不了,只能当手电筒用。” 司华悦本来还想说,她怀疑里面被高人布了阵法,可看他们那一脸的“唯物主义”表情,便将到嘴边的话又给咽了回去。 “我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曾往里面丢过一个碗,我的狗进去后,给叼了出来。” 这个中年男人的脑子反应特别快,起先他只是一脸平淡地听司华悦讲述,听到被叼出来的碗时,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 司华悦知道他已经会意了,便没有必要继续去提醒他们该怎么做了。 待在这里也没她什么事,肚子越来越饿,便找了个手机需要充电的借口,跟带她来的那个警察打声招呼,向更衣室走去。 更衣室里有一个隐蔽的隔间,是在李自成的协助下,他们俩偷偷开辟出来的,这是为了第二年夏天提前预备的。 隔间面积不大,仅够一个人站着换衣服,跟商场里的更衣室大小差不多,坐的话,得曲起双膝。 打开更衣柜,将里面的四份宵夜都提了出来,趁没人在,闪身躲进隔间,坐到里面提前备好的木头椅子上。 四份宵夜她一个人根本就吃不了,当时是想着她和李自成一人一份,笑天狼是个大逮,得两人份才能管饱。 结果现在成了她一个人独守空房,独饮独食。 吃饱喝足有些困,将剩下的两份半随手丢到地上,然后想在椅子里眯一会儿。 迷迷瞪瞪地刚要睡,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下,拿出一看,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现在属于非常时期,别说是陌生的手机号,即便是陌生的座机号,也得接。 侧耳倾听了下,外面没人,这才接通电话,小声问:“喂,谁呀?” “我是顾颐,这是我的私人号码,存起来。”然后就挂了。 嘿!你命令谁呢?还存起来,存你个大头鬼呀! 睡意没了,对着手机屏一边吐槽,一边将号码备注上“大头鬼”。 顾颐的这个电话,等于是向她报个平安,脱困了。 只是这人说话总是让人喜欢不起来,跟谁欠了他几百吊钱似的。 顾颐能知道她的电话号码,司华悦一点也不觉得奇怪。 果然,在挂了电话没一会儿,司华诚的电话打了进来。 “小悦,你在哪?”声音很焦急,显然他已经从顾颐那里听说了寺庙里的事。 “在庙里啊。”司华悦说。 “不是说光上白班吗?怎么大晚上的还在庙里待着?”司华诚的声音带着一些责备。 “哦,跟人换了个班。”想起那个跟自己换班逃过这场中毒劫难的小孙,司华悦不禁为他的狗屎运感到好笑和欣慰。 “你没事吧?刚才顾颐给我来了电话,把那边的情况都跟我说了。他管我要你的电话号码,我给他了。” “哦,我知道,他刚给我来了个电话,我就知道是你把我的电话告诉他的。”司华悦倒没有因为她哥将自己的电话告诉顾颐而不开心。 经过上次单窭屯的事,她对顾颐的印象多少还是有些改观。 因为当时顾颐如果晚来一步,昏迷中的她或许就会被化给虏进了地道。 事后顾颐把她和司华诚给狠狠地批了顿,认为他们兄妹俩做事太鲁莽,不考虑后果,也太轻忽了化和初亮的实力。 司华悦一直觉得挺对不住顾颐的,因为她,顾颐那次精心布置好的行动失败了。 因为司华悦,顾颐也受了不轻的伤。 化、袁石开、袁木虽然都相继落网了,但最关键的人物初亮却消失了。 而且与他一并消失的,还有几处警方已经掌握的地道出入口。 现在每天鲁佳佳依然会给司华悦汇报工作,但已经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了。 表面看起来,单窭屯因化的落网,已经重归平静。 但司华悦清楚,这仅是表面。说不清为什么,她总觉得真正掌控单窭屯的人,并非是化,也并非是初亮,而是另有其人。 这是一个运筹帷幄的高人,一直隐于黑暗之后,让人看不清他的真面目,看不清他下一步到底在酝酿着什么大的动作或者计谋。 化落网后,什么也不招,但在警方问及司华悦中的毒时,他却很意外地招供了,说那是他找一个熟人买的“啪啪药”。 据他所知,这药只具有催情的作用,事后警方也去他所说的那家情趣店调查了。 很显然,在他买了那个药回来以后,有人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在药里做了手脚。 而这个人似乎是算计好了司华悦会中招,也就是说,他的目标直指司华悦,他想让司华悦生不如死。 当时司华悦跟司华诚商量好的计划是,司华悦假装负伤中招,让化他们趁乱将她带入地下。 然后他们里应外合,一举将这些人拿下。 司华诚起初是极力反对的,但却拧不过司华悦的坚持,而且他对自己的追踪设备也很有自信,这才同意了司华悦的计划。 但千算万算,没算到,化并非是整件事的主谋,也并非是单窭屯的老大,而是一个傻乎乎的肉盾,给人当了十多年的幌子和替身。 初亮在离去前劝说化无效后,便直接将那附近的地下出入口给封了。化仓皇奔逃,这才绝望地发现自己成了一颗弃子。 袁石开和袁木被刑拘后,父女俩彻底反目成仇。 尤其袁石开在听说自己的儿子死于袁木之手以后,更加疯狂地攀咬,恨不能将所有罪过都加诸到袁木的身上。 这时,大伙才知道,原来,设计将刘笑语的房子骗到手,然后让刘笑语接客,这一切都是袁木精心计划的,袁石开仅是一个执行者。 攀咬中,也终于知道,那晚爬上司华诚的床,也是袁木的主意,袁石开从旁协助。 巧合的是,袁木给司华诚下的药,也是在那家情趣店买的。 等警察再去,那里已经人去店空。 同时,另外一件让大伙震惊到无以复加的事是,那晚,将酒醉的袁禾作践了一晚,并拍下了不雅视频的男人,也是袁木和袁石开精心安排的。 且不说袁木因妒生恨,心理变态和扭曲到设计自己的孪生姐妹。 所谓虎毒不食子,袁石开为了钱,真真是丧尽天良,亲手毁了自己女儿的一生,也毁了自己的前妻。 也该着他失去儿子,这样的人就不配有后,当然了,那个孩子是无辜的。 房子的产权在袁禾的名下,已经查证属实并追回。 那个鸠占鹊巢的叫毛玉凤的短卷发女人,是一个被袁石开收留的妓女。 同时也是一个身染艾滋的女人,袁石开也被传染了,那个被袁木杀死的小男孩也是一个hiv携带者。 一切看似已经落下帷幕,只等法律来给予他们父女裁决。 可司华悦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什么事情是她不知道的,那就是为什么刘笑语当年极力反对袁禾和司华诚来往。 还有就是,司俊和刘笑语到底是什么关系?达到了什么程度?难道司华诚真的像故事本身所显现出来的面目那样,有可能是刘笑语和司俊所生的孩子? 这一切,司华悦都默默地记在心里,只待日后,去亲手拨开事情的本相。 第九章 笑天狼归来 本来窝在更衣室逼仄的空间里就不舒服,这一通电话,司华悦的睡意彻底消失。 顾颐他们脱困后,首先要做的应该就是营救骨灰堂里的和尚。 司华悦因为见过里面那些和尚的状态,她担心那些警察进去后,会不明情况而将那些和尚当成病原体加以伤害。 当然,她也不希望看到警察被和尚给伤害到,这种互相伤害的结果只会中了躲在暗处操纵这一切的主谋的下怀。 另外,骨灰堂里有太多让她困惑不解的地方,她还想再进去一趟一探究竟。 或许现在赶过去还来得及,跟在顾颐他们身后,可以不必担心被困在竹林里出不来。 思及此,她快速起身将脏污的保安服换下来,换回自己的便服,走出更衣室。 更衣室所在的位置距离寺庙大门比较近,外面的车好像更多了,各种消毒的器具药品在不停地从车上往下卸。 闻讯赶来的记者被一群特警给阻拦在警戒线外,叽叽喳喳的问话声和相机快门咔咔亮着的闪光灯,使寺庙外看着一团乱。 之前赶来的那批警察每人都分发了一个口罩,手上还戴着一次性医用手套。 司华悦不觉一凛,空气中弥漫着的消毒药水味此刻浑然变成了一股紧张的气味。 她一路专挑光线昏暗的地方行走,这样可以加快步速而不必担心被人发现。 躲躲闪闪地重新来到山泉水旁,只见那里围着一群太空人,由于他们被医疗防护服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说话声听起来嗡嗡的不怎么真切。 司华悦又不敢离得太近,所以,她隐约听到那些太空人在说,毒,不完全来自于水源,这样的字眼。 这是不是可以换个说法,就是,不光山泉水里有毒,还有别的东西也携带着毒,而这东西,一定是常被僧人们接触的东西。 寺庙里的和尚常接触的东西倒多了,排除吃喝的,使用的东西有拜垫、香火烛、经书、法器等。 会是什么呢? 突然,司华悦想起之前与笑天狼一起潜入骨灰堂时看到的蜡烛,她那会儿还用手碰过蜡烛。 当时被笑天狼中毒、和尚变异、竹林被困这些事闹的,司华悦就忘了这茬。 现在想想,骨灰堂里的和尚常接触的东西,自然就是蜡烛。 而且,有些事在静下心来分析后会发现有很多的疑点,首先,在司华悦来接班以前,庙里便已经有一大批人被送去了医院急救。 据杜春雨说,那些人都是出现了呕吐和腹泻的情况,而杜春雨发病前夕,也是揉着肚子说不舒服,要去厕所。 杜春雨他们被带离寺庙出去救治时,司华悦被困在竹林,没有看到他们发病的具体症状是什么样。 回过头再来说骨灰堂里的和尚,他们那些人发病的症状明显没有腹泻和呕吐,而是昏迷和变异。 难不成,骨灰堂里的和尚与外面的人并非因同一种东西感染的病毒? 就像疾控中心这几个医生在讨论的话题一样,毒,并非仅来自于水源。 蜡烛! 回想起那个气味,还真跟以前闻到过的蜡烛气味有些不同之处,带着些辛辣。 笑天狼有没有可能就是因为进入骨灰堂闻到了这些蜡烛熄灭时的烟,而中毒的? 可她为什么没事?她甚至还用手碰过那些蜡烛。 司华悦越想越觉得问题严重。 现在她根本不敢将自己的这些想法轻易讲出来,她可不想被这些太空人给当成小白鼠拉回他们的实验室里进行活体研究,想想都瘆得慌。 山泉水前的这条路,是通往竹林唯一的一条路。 这条路围满了太空人,而竹林那边围着一堆的警察和消防官兵,他们都跟外面的警察一样,口罩、手套,全副武装。 司华悦在这些人里显得特别突兀,因为她身上没有任何的防御物品。 她不希望自己再被那些太空人拉去消毒和抽血,折腾够了。 再者,那些人抽血时毫不怜惜,一抽就是一大管,她的血还不至于廉价成被他们当水抽。 身旁一颗大树,枝叶繁茂,她身体轻盈地爬了上去,坐到一支旁逸斜出的粗枝丫上。 拿出手机,调出“大头鬼”的号码拨过去。 “怎么了?”顾颐说话总是那么冰冷无趣。 “你在哪儿,我怎么看不到你?”司华悦小声说,担心下面会有耳聪目明的太空人发现她。 “我在竹林这里,马上要带人进去了,有事快说!”顾颐催促。 看见了! “等我一会儿,我也去!” 说完,司华悦将手机揣进兜里,拉好拉锁,一个后仰,双手握住枝干,身体在半空荡了两下,轻轻落地。 然后拔腿就往顾颐的方向跑去,不给身边那些太空人反应的机会。 司华悦的身体轻敏灵活,几息间就到了顾颐的身旁。 那些准备跟随顾颐再次进入竹林的人俱皆一愣,不明白什么时候身边多了一个人。 “你跟来干嘛?”顾颐皱着眉头问。 “帮忙啊,我毕竟进去过一次,清楚里面的情况和地形,比你们这样贸然闯进去要安全得多。” 司华悦快速讲出自己的来意,而且讲得有理有据,不给他反驳的机会。 “诶诶诶,这哪来的人啊?”身后吭哧喘着跑来两个巨型太空人,一看就是常年缺乏锻炼的脂肪人。 一身黑色运动服的司华悦依然雌雄难辨,与先前脏兮兮的保安看着不像是一个人。 “我就是那个被你们给消过毒、抽过血、验过体温的保安。”司华悦问:“对了,我那狗呢?那可是我老爹花好几百万从国外给我买来的!” 司华悦知道唬不住这些人,在常人的认知里,有那几百万买狗的家底,怎么可能会来寺庙当保安? 她这样问,一则是混淆他们的视听;二来是担心他们真的会对笑天狼下手解剖。医学怪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就在这时,一声狼嚎传来,声音不大,司华悦一下就辨认出这是笑天狼的声音。 循着声音发出的方向看过去,好一会儿才看到从对面的缓坡走下来四个太空人,其中两个合力拎着一个大铁笼子。 笑天狼在笼子里焦灼地转着圈,不时向司华悦的方向嗷叫两声,告诉她它回来了。 第十章 再出异状 果然是笑天狼,司华悦快步走过去,从那俩太空人手里接过笼子,轻轻地放到地上。 无视那四个太空人因她的力大而流露出的惊异眼神,蹲下身,看着笼子里的笑天狼问:“笑天,你怎么样?好了么?” 虽然语言不通,但见到司华悦,笑天狼开心地哈着长舌头,呜呜叫着将两只前爪伸出笼外,扒拉着想让司华悦抱。 握住笑天狼的爪子,司华悦看着它那双暗红色的眼睛,心一沉,嘴上却安抚着,“别怕。” 难道毒没解就送来了? 可除了眼睛,笑天狼的精神状态看着并无不妥。 “快,把笼子打开放它出来。”司华悦对那四个太空人说。 四个太空人看向刚才过来问话的那俩脂肪太空人,很明显这二位是他们的直接领导人。 先前应该是接到了有关笑天狼的情况汇报,为了营救被困在竹林里的顾颐等人,不得已同意将笑天狼送回来。 现在顾颐等一众警员已经脱困,笑天狼便失去了它最初的用途。 所以,那俩脂肪太空人想反悔,让人将笑天狼再送回去继续研究。 就在他们迟疑着该怎么把这话讲出口的时候,一旁的顾颐出声问:“高主任,这狗体内的毒都解了吗?” 高主任一直在寺庙里,并未参与笑天狼的解毒,他看了眼那四个抬笑天狼过来的太空人,将问题抛给他们。 其中一个太空人会意,代高主任回答道:“因为不清楚具体中的是什么毒,我们给它采取的是常规解毒方法。它能够醒过来并自如行走,不一定是我们解毒起的作用,而是这狼体内具有一种很奇怪的抗体,是它自行将体内的毒给分解了。” “狼?”顾颐虽是在问太空人,却看向司华悦。 司华悦挑了下眉头,替笑天狼发声:“不是纯种的,它爹是被关押在动物园里的狼,它娘是进去偷情的土狗。确切地说,它应该算是一条狼狗,一个性情温和,从不攻击人类的小混血儿罢了。” 说完,司华悦有些担心地看了眼顾颐,担心他多事,会把笑天狼给送到野生动物保护园去,那她怎么跟李自成交代? 太空人的注意力并不在笑天狼到底是匹狼还是条狗上,哪怕是头猛虎,他们的关注点和研究目标也始终是病毒。 “至于后期会出现什么样的症状,会不会具有传染性,会不会性情大变攻击人,我们也说不准。所以,当下最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便是找到病毒的根源,杜绝病毒扩散,并研制出解药。” 太空人非常谨慎地讲解,并尽量不靠近笼子,防止笑天狼真的会性情大变攻击他。 “既然已经解了毒,那它的眼睛为什么是红色的?狼的眼睛不应该是黄色或者褐色吗?”顾颐的观察力很强。 太空人摇了摇头,“我们也不清楚,或许是因为病毒引起的,也或许仅仅是眼底充血导致的吧。” 嘴上这样说,他心里却在抱怨,你们如果别那么急着让把这狼送回来,再多给他们一些时间研究,或许就能找出问题的答案了。 “医生,”司华悦看向回答问题的太空人问:“如果不小心接触到先前的毒,它还会再次中毒吗?” “从常理来说,会的,但考虑到它体内有抗体,或许这毒不会对它造成二次伤害。”这个太空人很有耐心地讲解。 一旁的顾颐已经听明白了,他转向那两个脂肪人说:“高主任,放它出来吧,有这狼在,我们会省去不少的时间。” 那高主任摆出一副为难的姿态,迟迟不肯发话。 见状,顾颐眼中闪过一抹明悟,道:“出什么问题的话,我来负责。” “开笼子吧。”那高主任等的就是这句话。 谁也不清楚这场事故最后会演变成什么样,能避免承担的过错,他自然要尽量往外甩。 重获自由的笑天狼噌地一下从笼子里窜出来,撒着欢地围着司华悦蹦跳,不知道的,会以为司华悦就是这狼的主人。 实则,司华悦跟笑天狼的关系仅能称得上是“酒肉朋友”。 那个高主任晃了晃了太空头,冲那些手下招了招手,继续返回山泉水进行水质研究和探讨。 “顾颐,一会儿去骨灰堂,那些医生不跟着一起进去看看?”司华悦低声问。 “我们已经派出一批警员先行护送几个医生进去了,这会儿应该已经候在骨灰堂门口了。”顾颐说。 “什么?骨灰堂门口?”司华悦吃惊地问,这还得了?一旦里面的变异和尚冲出来,简直无法想象那后果有多可怕。 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司华悦的话音刚落,只见笑天狼耳朵动了动,不安地在原地转圈,还不时地冲竹林的方向嗷叫两声。 就像先前到保安亭找司华悦那般,回过头,它咬住司华悦的裤管,将她往竹林的方向拽。 “骨灰堂出事了!”司华悦太明白笑天狼的这个动作了,之前里面的和尚出事,笑天狼也像现在这样,拖着她进去救人。 作为警察的顾颐虽然没有亲自训练过警犬,但见过太多跟随他一起出警的警犬,只一眼,他便明白笑天狼这个举动的意思。 “速度进去!”对身旁等候多时的警员下达了一声命令后,他与司华悦一起跟随笑天狼快步进入竹林。 他们这些警察人手一支警用手电,进去后,直接拧亮,将竹林照得灯火通明。 司华悦快速环视了圈竹林内部,发现并没有什么异样。竹木挨着竹木,并不像电视里的那个桃花岛,被黄老邪布置过的桃林都会动。 地上放着一根粗大的木头,上面缠绕着一圈圈的麻绳,这应该就是警方使用的穿过竹林不迷路的笨办法。 即将走到竹林边缘时,笑天狼停下了脚步,拱起后背,头压低,尾巴紧紧地夹在后胯中,这是狼遇到危险时典型的防御性表现。 它呜呜叫着紧盯着竹林外,身上的狼毛根根竖立,将司华悦护在身后不让她再前行半步。 第十一章 攻击 司华悦微弯腰,轻抚笑天狼的脊背,小声说:“别怕,有我在,他们伤害不了你!” 可笑天狼的情绪并没有因为司华悦的这番安抚而有所改观,反而愈发紧张地严阵以待。 突然,笑天狼扭过头,冲竹林深处的黑暗一阵嚎叫,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敌意和警告。 “你这狼怎么了?是不是又发现什么危险了?”顾颐问。 “我也不知道啊。”司华悦警惕地看着笑天狼朝向的位置,她已经听到那边有声音传来,非常沉闷。 顾颐身边的一个年轻的警员也听到了,他将手电光束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杨果?”几个人都不约而同地低呼了声。 不待众人作出更多的反应,笑天狼后腿一蹬,借这一蹬之力,身体像一支疾驰的箭矢般飞跃而出,直奔那个杨果而去。 经司华悦半个多月的荤食调养,笑天狼早已不再如初见司华悦时那般瘦弱,正逐日显现出狼的凶残和健硕的雏形。 那个被称作杨果的是一个身穿警服的年轻人,从僵硬的肢体动作,红色的眼睛不难看出,他已经变异了。 他的僵硬岂是动作敏捷的笑天狼的对手,腾空而起的笑天狼直接将他扑倒在地,不由分说,张开血盆大口直接就咬上他的颈动脉。 笑天,不要伤人! 见状,司华悦大喊一声,也顾不得什么藏拙了,像笑天狼一样,一个蹬地动作,直接扑了过去。 而与之同时做出救人反应的,还有顾颐。 可惜,等他们俩赶到杨果身边时,杨果的颈动脉已经被笑天狼咬穿,暗褐色的鲜血呈弧形喷射状喷了笑天狼一头一身。 笑天狼整个变成一血头狼了。 只是,傻子也能看出杨果体内流出的血的颜色不对。 顾颐赶忙按压住杨果脖颈的伤口处,身后赶过来的警员,有一个反应机敏,直接掀起警服,将里面的衬衣给撕扯出一条,递给顾颐。 简单包扎后,顾颐对身边的警员吩咐:“速度将人送出去抢救。” 等出列的两名警员抬起杨果时,大伙惊讶的发现,杨果脖颈的伤口似乎不怎么流血了。 就在他们惊异于杨果凝血力超乎常人之际,只听笑天狼再次发出刚才那般的怒吼声。 这次,笑天狼不再看顾司华悦,直奔另外一个方向而去,速度之快,根本来不及阻拦。 司华悦只得跟紧笑天狼。 几个纵跃间,来到距离刚才事发地约十米远的地方,那里走过来的,竟然是司华悦之前在骨灰堂见过的变异和尚。 这会儿,司华悦仿佛有些明白了,也有些心凉和心惊,和尚进入竹林,那是不是说明之前被顾颐派去的那拨人都遇难了? 顾不得多想,司华悦在笑天狼故伎重演前,扯住笑天狼后脖颈厚重的皮毛,将它强行从倒在地上的和尚身上拉下来。 “笑天,你疯啦?!这些人仅是中毒了,并不是坏人,你要赶尽杀绝吗?”司华悦手下一个用力,将挣扎的笑天狼按压在地,让它动惮不得。 地上的和尚因为四肢僵硬,直立着还能移动,一旦倒下,尤其还是仰躺着倒下,像极一只带壳的乌龟,一时半会儿的翻不过身来。 随后赶来的顾颐等人见到眼前这一幕,都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马上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顾颐的眼珠子几乎快要瞪出眼眶,这是他从警十年来,遇到的最匪夷所思的一起事件。 “赶紧让你的人把这和尚绑了,小心不要被他伤到,也不要伤了他。”司华悦说。 根本不用顾颐吩咐,他手下的那些警员迅速取出手铐,将地上的和尚手脚都拷上,然后分出两个人,将和尚抬出竹林。 幸亏地面有粗木头引路,不然依笑天狼此刻的状态,他们这些人指不定又得被困在竹林里。 之前送走杨果的两名警员还没回来,这又派出去两个人,现在顾颐身边仅剩下八个人。 “我先前进去那趟,见到过这个和尚,他像失去意识的一个机器人般,见到我和笑天狼就攻击。” 司华悦简短地向顾颐解释完,发现笑天狼又冲另一个方向开始嚎叫,知道坏了,又来了一个。 谁知,这次来的可不是一个,而是三个,两个警察,一个太空人,太空人的防护服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于队!苏方为?!”顾颐身边的警员一下子就认出了那两个变异警察的身份。 变异警察的身体跟先前那些变异人一样,非常僵硬,行动也很缓慢,但那个太空人的行动似乎像是一个正常人,唯有眼睛是血红的。 “捉住他们,小心不要伤了彼此!”顾颐吩咐完,当先迎向三个变异人走过去。 他手下的警员都是受过专业训练的,从他们移动的身形便能看出来。 这一次,司华悦没有逞英雄,因为她需要时刻留意着笑天狼的举动,防止它会再次攻击人,也防止再有变异人出现。 很快,顾颐他们便制伏了这三个变异人,防止他们反抗,舍不得对自己人用手铐,便用扎带将他们的手脚固定住。 两两一组将人送出去,这一下,顾颐成了三人组,身边仅剩下两名警员。 算上司华悦和笑天狼,他们的人手越来越少。 “之前你派进去了多少人?”司华悦问。 “于队带着人进去的,一共有十名警员,疾控中心给了四名工作人员随行,还有两名特警和四名消防官兵。”顾颐说。 21个人,和尚不算在内的话,他们刚才这一会儿工夫遇见并制伏了四个,这说明还有17个人在竹林里,或者竹林外。 司华悦在心里祈祷着,但愿剩下的这17个人安然无恙。 有同样期盼的当然还有顾颐和剩下的那两名警员,他们都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同事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现在怎么办?我们是继续在竹林里寻找你的同伴,还是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司华悦问。 顾颐看了眼笑天狼,发现它的情绪较刚才能稍微稳定些,这表明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周边应该还算安全。 狼一旦见了血,就会变得暴戾凶残,兽性毕露。 “这狼还能继续带路吗?”顾颐问。 第十二章 清场 “应该能吧。”司华悦有些不确定地低头看了看笑天狼,并捋了捋它后背的毛发,却捋了一掌心正在凝固的血,杨果的血。 掌心传来一阵灼痛,像是被开水烫了下,司华悦疑惑地抬手看了眼,以为自己掌心有伤,可抹了抹那些血,却并未找到伤口。 那种灼烧感很快就减淡并消失,她便没当回事。 “只要它还能带路,我们就赶紧先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顾颐说。 只有看了外面的情况,才能确定到底有多少幸存者。 还要清点下人数,看看有多少遇难的同伴进入了竹林。 如果进入林子的不止这四个人的话,那可就麻烦了,本身这林子就邪门,再潜入寻人,简直无法想象最后会乱成什么样。 “好吧,”司华悦转身准备往前走,脚步顿了下,看着被顾颐他们拉到下颌的口罩,说:“为了以防万一,你们最好把口罩都戴好。” 司华悦留意过,刚才被他们制伏的那四个人的口罩跟顾颐他们现在一样,都是拉在下颌。 顾颐他们好歹还戴着手套,那些人中有的甚至连手套也没戴。 变异后的人手脚僵直,做不到抬手拉口罩、摘手套的举动,这就说明,他们的口罩都是在变异前被他们自己拉下来的。 经司华悦这一提醒,顾颐摘下带血的手套,从裤兜里摸出一个塑封袋,里面有一个口罩和一副手套,都是新的。 “你也戴上。”他简短地跟司华悦说,并未告诉她,这是他先前在外面分发口罩时,管疾控中心替司华悦多要的一份。 看了眼顾颐手套上的血,司华悦摇了摇头说:“把你的脏手套丢了吧,戴上这副新的,防止这些血有毒。” 从事发到现在,司华悦隐约感觉自己似乎是对这病毒免疫,就跟笑天狼一样。 虽然找不出原因,但她就是有这种直觉。 所以,口罩和手套这些东西,在她这里没什么大用途,倒不如留给顾颐他们这些需要的人。 从地上抓起一把烂草叶将掌心的血迹搓去,发现顾颐在拧眉看她。 “怎么了?”她问。 “没什么,走吧。” 顾颐看了眼她掌心的血,想起在审讯室外听到褚美琴和化说的话,总觉得自己似乎是忽略了什么很重要的事,可一时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遂催促司华悦让她的狼带路离开竹林。 四人一狼一路警惕地走到竹林边,由于司华悦一直捏着笑天狼的后脖颈皮,所以,这一次,笑天狼没能跳出司华悦的手心。 但是,当他们四人走出竹林的那一刻,全体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面前直指着他们的黑洞洞的枪口。 站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特警,肌肉动作显示他在事发前,准备开枪,至于有没有触发,谁也不知道。 如果这个特警的眼睛没有变红,此刻他笔直的端枪动作,给人的感觉就像是在做应敌的正常人。 让他们四个人不敢动的原因是,这特警的手指正勾在扳机上,只要稍微受点外力作用,便会激射出一梭子子弹来。 本想放开笑天狼让它去制伏这个特警的,可想了想还是算了,这傻狼根本就不知道子弹的厉害,别傻乎乎地当花生给吃了。 顾颐拉住司华悦的胳膊,冲他身边的另外两个警员打了个向左移动的手势。 然后四人一狼慢慢地矮下身子,错开这变异特警的射程范围。 待顾颐他们安全后,司华悦对顾颐悄声说:“我和笑天去制伏他,你小心留意着这四周的动静,防止再有带枪的同伙出现。” 顾颐刚准备反对,可司华悦的动作特别快,就地一滚,直接就滚到了特警的脚边。 然后一个鲤鱼打挺,身体腾空而起,一把壕住特警手里的枪,往上一拉一带。 突突突突 一阵枪响过后,套在特警肩膀上的枪已经落入司华悦的手中。 那特警像是被枪声惊醒,眼珠子动了动,看到拿着枪的司华悦,直接挥舞着双臂攻过去。 司华悦摇摇头,看来,即便变异了,枪的重要性已经融入到这特警的骨血和神经肌肉,他只盯着抢他枪的人,无视顾颐他们,更无视撕咬着他的笑天狼。 顾颐带着他的两名手下从后面扯住特警的双臂,将他僵硬的双臂反剪到身后,用扎带固定。 那特警脚底不稳,直接摔倒,然后他们几个将他的脚也固定住。 “看,他也没戴口罩。”司华悦将枪递给顾颐,指着那特警拉在下颌的口罩说。 “嗯。”其实在竹林里,顾颐就已经留意到了,回头对那两名警员叮嘱了句:“一定记得不要摘口罩和手套。” 枪声惊醒的不仅是刚才这个特警,随着一阵密集的脚步声响,四面八方晃晃悠悠地围拢过来一大帮变异人。 这些变异人有的穿着警服,有的穿着隔离服,还有的穿着僧服。 司华悦第一趟进来的时候就发现那些和尚在变异后都没了智商,根本就不晓得拉门,只一味地用蛮力撞门。 现在从人头上可看出,被困在平房和塔楼里的和尚都出来了。 不知道是他们自己撞破门出来的,还是事后有人放他们出来的。 分析这些已经来不及了,因为这些人被枪声吸引,加之笑天狼不要命地嗥叫,他们开始呈包围圈,一步步逼近。 已经到这个时候了,司华悦不打算再隐瞒顾颐,她不想看到再有无辜的人受伤。 “我可能跟笑天狼一样,对这病毒免疫,你们不要贸然出击,由我来打前站,你们只负责将我打倒的人捆绑住就行。” 顾颐不是个矫情的人,司华悦的身手别人不知道,他当年可是亲手领教过的。 来的这些人就算是正常人,也不是司华悦的对手,更何况是一群变异的、行动迟缓的人。 刚才在脑中闪过的那个未解的念头再次出现,他终于明白,司华悦在上次中毒后,他就听说过,她体内的毒并没有完全解除,或许跟这个病毒相抵,两相化解了也难说。 “好,你小心点,感觉不敌或者不对劲,咱们赶紧撤。”顾颐不放心地看着司华悦,他不希望她再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受伤。 顿了下,顾颐将枪递给司华悦,问:“会用?” “不用,这东西对你们警察的重要性我懂,我不需要,别走火伤了自己人。”司华悦爽快地推拒。 说完,她直起身,快步向与顾颐他们藏身的反方向奔跑,一边跑,一边大喊着:“嘿!哥们,来吧,我在这儿,跟我兜风去吧!” 笑天狼紧跟在司华悦身后,那些变异人紧跟在笑天狼身后。 这一副画面如果放在白天,真能将胆小的人给吓尿。 “我靠,老大,这人是男的还是女的?这还是个人吗?怎么那么厉害?”跟顾颐在一起的一个小警员惊讶地张大嘴。 “别废话,走,清场去!”顾颐这也是第一次见识司华悦的狠厉,同时,他不禁替司华悦感到惋惜。 第十三章 空警支援 有司华悦和笑天狼这两个先锋在,顾颐他们三个人的任务就变得轻松多了。 清点了下地面被绑缚在一起的变异人,除去和尚,顾颐发现他们派进来的人,于队和十名警员齐了,两名特警齐了,四名消防官兵齐了。 少了三名疾控中心的医生,少了十一把枪,还有消防官兵带进来的一些消防器械。 人有可能是变异后跑进竹林里了,但枪和器械呢? 这说明骨灰堂附近始终有人,而且出入口肯定不止竹林这一处。 看了眼敞开的骨灰堂大门,顾颐很想带人进去搜查,可他们现在仅剩四人一狼,时间不允许,人手更不允许,况且这些变异的人急需带出去医治。 顾颐有些犯愁,怎么把这些人带出去? 看了眼司华悦和狼,虽然之前二人有宿怨,但凭他对司华悦为人的了解,她应不至于会心胸狭隘至将私人恩怨凌驾于大是大非上。 拿出手机看了眼,依然跟在竹林一样没有任何信号,这里仿佛是一个与世隔绝的异时空。 从时间上推断,先前那些带人出去的警员按说早该归队,难道说,外面也出现状况了? 想起刚才在竹林里司华悦对他说的话,“把你的脏手套丢了吧,戴上这副新的,防止这些血有毒。” 带杨果出去的两名警员虽然戴着手套,但他记得很清楚,他们的口罩在进入竹林后是拉到下颌的。 顾颐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心内愈发着急。 “司华悦,”顾颐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会向眼前这个女人求助,“我需要你和你的狼的帮助。” 司华悦扁了下嘴,仅嗯了声,没说帮,也没说不帮,对顾颐态度的大幅转变,她有些接受无能。 但内心里有些小窃喜,感觉自己跟顾颐身份上的差距缩短了。 而且她还有些解恨,想说不帮,打击下这个曾经亲手给她戴上手铐的男人。 可眼下的情况严峻,不容许她拿私人恩怨来置气。 遂抬头看向顾颐,等着他接下来要安排的任务。 顾颐暗自松了口气,冲那两名警员招了下手,四人围拢在一起。 顾颐低声说:“这附近肯定埋伏有人,他们手里应该有枪。所以,我们需要外面的支援,而刚才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归队,我怀疑外面的情况也不乐观。” 两名年轻警员一听,神色一凛,小声问:“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我们现在面临的最大难题是怎么样才能把这些人安全带出去。”顾颐说:“如果带不出去,也要想办法与外面联系上,调集人手尽快赶过来帮忙。” 司华悦看了眼地上正在翻滚挣扎着、试图摆脱钳制的22个变异人,如果有办法让他们安静下来就好了。 她走到一个看起来体格魁梧的和尚身旁,将他翻转过来,冲他的枕骨位置就是一个手刀。 和尚立即安静了下来。 管用! 司华悦对顾颐说:“你们快过来帮忙,把他们都打晕,只有这样,我们才可以在不用人帮忙的情况下,把他们都运出去。” 顾颐他们起初不明白司华悦要干嘛,当看到那个安静下来的和尚后,他立即明白。 不到两分钟的时间,这些人全部都安静了下来。 “走,我们去试试看,能不能卸掉那两扇门板。”顾颐回身看向骨灰堂的院门。 四个人走过去,门内外各两个人,一人蹲,一人站,均将手指从门轴的空隙伸进去,四人合力外拉。 只听咔嚓一声响,门轴合页上的钉子全部脱落,一扇门板被他们硬生生地掰了下来。 如法炮制,另一扇门板也毫不费力地掰掉。 门板沉重宽大,四个人两两一组,废了好一番力气才将门板搬到变异人的旁边摆放好。 “小辉,走,跟我搭个伴,去竹林里把麻绳带回来。”顾颐对一旁的警员说。 “我和笑天狼去吧,你们在这里看着这些人。”司华悦说。 她担心他们去了以后,万一在竹林里迷了路,那她又成了孤家寡人了,有笑天狼在,她可以安然进出。 “行,你小心点。”顾颐将别在后腰的匕首套打开,抽出警用匕首递给司华悦,既能防身,又能用来割绳子,又给了她一把手电。 竹林里的那根引路用的大木头桩子还在,司华悦将缠绕在木头上的麻绳割开,一圈圈往下解。 进入竹林后,司华悦将手电拧亮,放到上衣兜里,这样,有一层布料遮挡,既能看清木头上的绳子,光线在沉暗的竹林里又不会显得那么突兀。 竹林里很安静,仅能听到司华悦解绳子的刺啦声。 笑天狼紧跟在司华悦身侧。 掂了掂圈在手腕上的麻绳,估算了下长度,将变异人捆绑在门板上足够用了。 就在司华悦准备返回之际,远处天空传来一阵“嗡嗡嗡”的声响,像是超大号的苍蝇发出的声音。 四下寂然之中,这声音听起来显得沉厚而洪亮,穿透四方暗幕响彻竹林上方。距离虽远,却在迅速逼近。 随着一道白色光柱从她的头顶上方掠过,司华悦赫然发现,发出嗡嗡声响的是从正西方天空飞过来的两架直升机。 机头上的探照灯穿透力非常强,与夜色形成鲜明对比,光照之处亮白如昼,旋翼带动的风将竹林吹得哗啦啦作响。 两架直升机大概发现了目标,盘旋了两圈后,均斜刺里下降,一架向山泉水方向,另外一架看方向应该是准备降落到骨灰堂。 “笑天,快走!我们来救援了。”司华悦见状大喜,吆喝一声正傻傻地冲天空嗥叫的笑天狼,向骨灰堂奔去。 等她走出竹林,发现那架直升机刚着陆,能看到飞机上有两个荷枪实弹的警察。 顾颐在跟那些人交谈着什么,司华悦没有过去凑热闹,而是警惕地留意着四周,防止暗处有偷袭的人。 没一会儿,顾颐跑过来,要了司华悦手里的绳子,与那几个警察一起合力将一部分变异人捆绑住。 由于直升机空间有限,一次不能带走那么多人,只能分批往外带。 等第一拨变异人随着直升机离开后,顾颐这才轻舒了口气,走过来,对司华悦和那俩警员说:“外面果然出状况了。” 第十四章 全面封锁 晨色在阴霾中显露,最后一趟运人的直升机在东方发白中飞升。 顾颐和司华悦没有随直升机离开,一则机上装不下这么多人,再则,他们俩都想出去看看外面的情况。 走出竹林,看到山泉水周边一片狼藉,地上到处可见有血迹,还能看到一些衣服碎片。 疾控中心的人都不在了,空荡荡的山泉水空地上留下了很多他们测试时使用的仪器,装笑天狼的那个铁笼子居然还在。 一路下来,能看到几人一组的军人在清场,他们都戴着防毒面具。 见到司华悦和顾颐,他们都保持距离用手里的消毒液往二人身上喷洒。 由于顾颐并没有穿警服,消完毒后,他们冲二人敬了个礼,然后瓮声瓮气地问:“你们是什么人?从哪里过来的?” 顾颐从兜里摸出他的证件给这些人看,然后告诉他们,司华悦是这个寺庙里唯一一个幸存的保安,也是协助警方这次行动的重要人物。 大概还有很多警察仍没有撤离完,所以,对顾颐和司华悦,他们并没有为难,只是催促他们赶紧离开这里,说这里马上要被封锁了。 能惊动军方,那一定不会是小事,司华悦偷偷问顾颐,“到底怎么了?” “就像你说的,那些感染了病毒的人的血液和唾液都有毒。”顾颐叹了口气。 原来,昨晚带出去的那些中毒的变异人,先是伤了带他们出去的警员,然后又伤了给他们医治的医生。 一个传一个,导致受感染的人一大片。 而据说前一天晚上先行带到医院的和尚和保安里,也有两名跟骨灰堂里的情况一样的人,这样一来,这场看似普通的中毒事件升级成了一种病毒传播事件。 奉舜已经进入全市戒严状态,而事发地苍林寺自然就被军方接手,全面封锁。 当晚所有参加行动的人,包括顾颐,包括司华悦,也包括笑天狼都得被隔离一个星期,观察他们有没有被传染。 整个奉舜市一夜之间变得草木皆兵,人人自危。 一个星期后,司华悦没有任何被感染的迹象,但却没有被放出去。 因为在她的血液里,研究人员发现了一个奇怪的病毒。 他们用从司华悦血液里提炼出来的病毒进行试验,发现司华悦体内的病毒不仅不具有传染性,还能吞噬掉眼下这个病毒。 对于没有研制出解药的医生们来说,这是一个让人开心的重大发现。 可接着再研究,他们发现司华悦这个病毒根本没法在普通人身上试用。 除非是跟她的体质一样,像司俊、司华诚这样的人,但这病毒有很大的概率会导致中毒者不孕不育。 至于怎么能解开这个病毒,眼下他们根本就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研究。 最终,他们从司华悦胳膊上抽了一大管血以后,才将她“释放”。 好在,笑天狼也被释放了,又被关进了一个大铁笼子里,可怜巴巴地等着司华悦出来带它回家。 等司华悦回到家,已经是距离事发十天以后了。 回到家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将所有在寺庙里使用过的东西全部焚烧掉,包括手机。 司华诚给司华悦重新买了一部新手机,卡也都办好了,还是原来的号。 只是,手机换新以后,之前通讯录里的好友还在,但微信聊天记录全没了。 拿着手机发了好一会儿呆,直到惊觉自己竟然一直在翻看边杰的朋友圈,这才退出微信界面。 想到李自成,司华悦继续拨打“你奶奶滴大骚扰”,没想到竟然打通了。 接电话的依然是空见大师,看来他已经没事了。 “空见大师你好,我是李自成的朋友,也是苍林寺的保安司功德。” 这会儿,司华悦学乖了,直接报上自己的名号,省得再被当成陌生骚扰电话给挂了。 “阿弥陀佛,司华悦你好。”一声佛号,一声真名,仿佛是在提醒司华悦,出家人不打诳语。 司华悦心道,佛祖管的是你们那样的正式工,不管临时工,像我这样的俗人保安不在佛祖的管辖范围内,小小地撒个谎,佛祖不会怪罪。 “空见大师你怎么样?病好了吗?现在寺庙被封了,你和你儿子住在哪?”司华悦一叠声地问。 又是一声佛号之后,对方没了音儿,大概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好一会儿,李自成的声音从电话那边传来,“诶,你还活着啊?” “去,个该死的,上来就没句好话,害我白替你和你爹担心了这么些日子。”司华悦直接给呛了回去。 “行行行,我说不过你,你怎么样啊?我前些天一直打你电话,总提示说关机,我还以为你挂了。” 看来甭想让他这狗嘴吐出昂贵的象牙来。 “你继续用这种口气说话,我早晚得被你诅咒挂了!”司华悦嗔道。 “好吧,我就是想问你,笑天呢?你是不是把它自个儿给丢在寺庙里了?那里现在被封锁了,什么吃的也没了,我又进不去,它早晚就得饿死了。” 说到最后,李自成的声音里透出一股子哭腔。 被李自成这一提醒,司华悦猛然想起来还被关在笼子里的笑天狼,丢给李自成一句“我这就去找它!”就挂了。 问过范阿姨才知道,笑天狼被安置在后院的草坪,本来司华诚打算带它去宠物医院清理下毛发卫生的,可这家伙见了陌生人就龇牙咧嘴凶相毕露。 司华诚担心会伤着宠物医院里的人,索性就丢在一边,等司华悦去清理。 看着一身脏污的笑天狼,司华悦有些心疼,发现它面前饭钵里的饭菜纹丝未动。 见到司华悦,笑天狼噌地一下站起身,在笼子里打着转,嘴里发出呜呜声,像个撒娇的孩子似的一个劲地讨好司华悦。 回到厨房,见范阿姨正在做午饭,司华悦在厨房里一阵翻找,找到一些酱牛肉和范阿姨刚炸好的狮子头,还有一整个荷叶鸡。 然后又提了一瓶水过来,安抚着笑天狼吃喝。 “你先在笼子里委屈下,等我带你去宠物医院清理干净了,就放你出来哈。” 给司华诚拨了个求助电话,没一会儿,一个司机开着一辆搬家用的那种带集装箱的车进来。 将吃饱喝足的笑天狼放到车厢里,然后一路拉到附近一家看起来规模挺大的宠物医院。 在司华悦全程看顾下,宠物医院里的工作人员废了好一番力气才将笑天狼清理干净。 看着焕然一新的笑天狼,司华悦发现它酷毙了,尤其是那双与众不同的红色眼睛。 司华悦不禁生出霸占笑天狼的心思。 也因此,她对笑天狼愈发地好,在宠物医院里,给笑天狼买了好些狗粮、零食和化毛膏,还有绳套、嘴套、爪子套、小衣服等, 一大堆的东西里,只有食物最当笑天狼的意,那些套子和衣服,它严厉抗拒。 回到家已经是一个小时以后了,司俊和褚美琴早已吃完午饭回房午休了。 她带着笑天狼悄悄地穿过一楼客厅,来到前院的草坪,将刚给笑天狼买的狗窝安置到一楼外阳台的屋檐下。 草坪东南方向是一条人工河,里面有很多鲤鱼,秋天了,河面上的荷叶早已枯萎败落。 但笑天狼对河里的鱼很感兴趣,独自蹲在河边看着里面的鱼儿游来游去。 玩了没一会儿,司华悦的手机响,看了眼来电显示,大头鬼。 第十五章 空见大师的托付 放下顾颐的电话,发现确如他所言,在拨打电话之前,他就已经发过来微信好友的申请,只不过司华悦那会儿在忙着给笑天狼清理卫生没听到。 通过验证以后,顾颐直接发过来两张照片。 照片中的人司华悦都见过,她便将什么时候见过,说过什么话,发生过什么冲突都通过微信语音的方式告诉了顾颐。 等了会儿,没等来顾颐的回复,却等来了空见大师的电话。 既然已经知道这不是骚扰电话,从宠物医院回来以后,司华悦就将“奶奶滴大骚扰”给重新编辑成“李自成他老爹”了。 司华悦以为这通电话一定是李自成那小子不放心笑天狼打过来的,谁知,接通后,却是空见大师本人。 一声佛号后,就在司华悦憋着气等他的下时,那边却安静得好像挂了机。 良久,空见大师才吞吞吐吐地说,想让司华悦帮忙照顾李自成一段时间。 空见大师的话说得很婉转,他应邀要去参加一个研讨会,想将李自成托付给他以前的朋友,可李自成只认司华悦。 司华悦心里很清楚,说得好听只认她,多半原因是在笑天狼身上。 不管咋样,一个得道高僧都开了金口,司华悦也没有推辞的理由,便爽快地应了下来。 她家的别墅一共三层,却只住着三个人,别说只来一个李自成,再多他十个八个和尚一起来住都没问题。 问题在于有洁癖的褚美琴是否能同意。 果然,放下电话后,司华悦从摇椅里起身,准备去接李自成,只听客厅里传来褚美琴的大嗓门。 “小悦,你怎么把狗给放出来了?居然还放在草坪上,赶紧把它锁回笼子里去!别拉尿到草坪上。” 褚美琴和司俊都穿戴妥当准备去公司,经过客厅时,从落地窗瞥见外面正在看鲤鱼的笑天狼。 之前忘记说了,司华悦家的这个小区里的居民不仅喜欢通过车来炫富,更喜欢通过养宠物来炫富。 所以,在这个小区里,你能看到全世界最贵最稀有的名狗。 整个小区,只有司华悦这一家没养狗,原因就是褚美琴嫌狗有口臭,熏得慌。 司华悦打了个唿哨,笑天狼噌地一下就奔到她身旁,警惕地盯着正在发脾气的褚美琴。 “咦,这狗的眼睛居然是红色的?”司俊对狗没有任何成见,养也行,不养也行。 成天在小区住着,见到的品种狗多了,再不懂狗的人,也耳濡目染地了解了一些,但他却第一次见到红眼睛的狗。 “爸、妈,这是狼狗,它救过我两次命,如果没有它,我或许已经不在了。”司华悦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感伤又悲戚。 “呸!说什么晦气话?什么不在了?!”褚美琴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 司俊向前一步,微弯下腰身看着笑天狼的眼睛,“既然你是我们家小悦的救命恩人狗,那就留下来吧,可不许随地大小便啊!” 司俊都已经发话了,知恩图报历来是他们司家人的家规,虽然对方是一条狗,但褚美琴也没法再反驳。 “养着可以,但有一点,它如果拉尿在草坪,你负责收拾,不许假手给你范阿姨!”褚美琴语气严厉地下达命令。 “遵命!”司华悦高兴地拍拍笑天狼的脑袋,挺直腰身下保证。 “这才回来,怎么不去多休息会儿?”苍林寺的事,以及司华悦体内病毒的事,司俊夫妻二人都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他们俩不知道之前司华悦中的毒到底是救了她一命,还是害了她一生。 总之,眼下这毒算是让他们的宝贝女儿成功躲过了一劫。 而且,他们也听说了笑天狼的事迹,不然褚美琴也不会轻易同意让笑天狼入住他们家。 “我没事爸,你不用担心,你女儿的身体好着呢。”司华悦笑着说:“以后的晨练,我就不在家里吵着您二老休息,我带着笑天狼到外面去跑操。” “不行!”褚美琴总是跟司华悦的意见相悖,“现在外面那么乱,出门都得戴着口罩,你还是继续用你的跑步机跑吧,等这耙事过去了,再出去。” 照以前,司华悦肯定不会听褚美琴的,可现在她却笑眯眯地点头同意。 “妈,我在寺庙里认识一个小男孩,他是个孤儿,是空见大师把他带大的,刚才空见大师给我来电话,说让我帮忙照看他一段时间,你看这” 还没等褚美琴表态,司俊直接问道:“空见大师的弟子?”显然,他认得空见大师。 “呃算是弟子,也算是养子,”司华悦说:“这孩子当初被人遗弃在苍林寺,是空见大师一手把他抚养成人的,今年十一岁。” “行,把那孩子带回来吧,让你范阿姨给他安排个房间住下,不可怠慢了。” 司华悦和褚美琴都用意外的眼神看着司俊,这是司华悦二十九年来,第一次见司俊干预“家政”。 本已经做好费一番唇舌才能办成的事,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司俊和褚美琴的同意。 司华悦开心不已,下午两点,按空见大师给的地址,她搭了辆滴滴,赶过去接人。 这里是政府临时给庙里出事的和尚安置的居住点。 由于先前是以男保安的身份出现在和尚们的面前,所以,这次去接人,防止露陷,司华悦依然一身男款运动装。 本以为这下子终于可以见到空见大师了,结果去了之后才知道,空见大师先她十分钟才被人接走。 司华悦是带着笑天狼一起来的,并非是为了让李自成在第一时间见到他的狼,而是司华悦担心把笑天狼独自留下,它会拉尿在草坪。 喜欢笑天狼是一方面,给笑天狼当铲屎官她可真不乐意。 果然,刚下车,笑天狼便迫不及待地奔到一根路灯柱下尿一泡,然后再跑到一颗冬青树旁拉了一泡。 解决完屎尿问题的笑天狼,在看到李自成时,直接一个跳跃,两只前爪搭上李自成的肩膀,身体悬吊在他身上。 也得亏李自成练过,不然,依像他这般大的小孩,早被笑天狼这一下给扑倒了。 那晚事发突然,李自成和他的师父什么东西也没带,只是在医院一楼的小超市买了些洗漱用品。 司华悦连手机都烧了,肯定不可能让李自成将这些东西往她家带,直接抢过他手里拎着的方便兜,扔进了垃圾桶。 回到司华悦的家,李自成直接就改姓刘,两只眼珠子都不够用的,还险些在司华悦家迷了路。 出去买菜回来的范阿姨见到李自成后,喜欢得不得了,将李自成带到一楼客房,给他放洗澡水,让他洗澡消毒。 听说李自成没带换洗衣服,她又亲自出去买回来一些合适的衣裤鞋袜,用的是她自己的钱。 司华悦给她钱,她说什么也不接。 司华悦感觉纳闷,问过才知道,原来李自成跟她的儿子同龄。 她这是把对她儿子的思念和爱转嫁到了一个陌生小屁孩的身上了。 第十六章 遛狼风波 打小在寺庙里长大的李自成有着良好而又规律的作息时间,每天天不亮就起床。 他倒是个懂事的,为了不给司华悦造成困扰,他早上起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笑天狼到外面解决屎尿的问题。 等司华悦起床的时候,他们二人一狼就围着小区跑早操。 在李自成来以前,司华悦都是自己一个人在家里晨练,所以,小区里认识她的人不多。 多数小区居民会在早起时出来遛狗,他们的狗要么威猛,要么娇小,要么高贵,只有笑天狼看起来像只土狗般普通至极。 很多人都是用鄙夷和嘲弄的眼神看笑天狼。 李自成看在眼里,虽气愤,却也不敢发作。毕竟他不是这个小区里的人,而且在面对这些有钱人时,他多少有些自卑。 司华悦就不一样了,一次两次倒可以忍了,可每次见,每次都要嘲弄一番?那可不行! 终于,在听到三个出来遛狗的阔太太嘲笑地说出“咱们这小区居然有养土狗的?别是个土鳖不懂狗,让人给骗了吧?”的话后,她发作了。 “笑天,去!让这些土鳖见识一下你的实力!” 司华悦解开笑天狼脖颈上的绳索搭扣,拍了拍笑天狼的后脊,给它鼓励,也是给李自成鼓励,做人不能任人践踏你的尊严而不作出反抗! 笑天狼的智商极高,跟人类相处得时间久了,能掌握一些基本的语言,比如:去、上、咬、追、坐、停等等。 那三个阔太太,其中一个牵着一条萨摩耶,另外一个牵着一条罗威纳,都是成年犬,还有一个怀里抱着一条憨头憨脑的未成年罗秦。 这三条狗都是价格昂贵的名犬,自出生开始就是在人类的圈养和宠爱下长大,根本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是一条狗。 笑天狼是在野地里出生并成长起来的狼狗,它外形看起来并不如那俩成年狗健壮威猛,但它浑身的曲线流畅,一看就是脂肪含量极低的肌肉男。 笑天狼用它硕大的狼头蹭了蹭司华悦的手,表示它已经会意。 接着,它退后一步,腰身一拱,两只红色的狼眼倏忽间盯紧对面的两只成年狼,犹如盯着两只物,然后伸长脖颈冲它们发出厉声长嗥。 这声狼嗥带着一股神秘的力量,让人心中油然生出一丝冷彻心肺的恐惧。 这声狼嗥穿透晨间的寒露和清冰空气,在整个小区间回荡。 这声狼嗥激起了少年孤傲的心和昂扬的斗志,不再卑微,傲然地睥睨着对面的三个贵妇。 这声狼嗥带动起小区里的狗发出了大声咆吠,不知是在响应还是在求饶。 再看对面那俩成年名犬,它们疯狂地往后退缩,任凭它们的主人如何呵斥都不管用。 最终,那俩贵犬挣脱开它们主人的牵制,疯了般拖着绳子往远处逃遁。 罗泰发出如同婴儿般的呜咽声,蜷缩进它主人的怀里,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 “你、你这、你这不是狗,是狼!” 那俩贵妇人失去了爱犬的踪迹,壮着胆回头看向司华悦,色厉内荏地喝问:“你竟敢在小区里养野生动物?!你是哪家的?” 笑天狼见她们对着司华悦发火,虽然听不懂她们说的什么,但知道一定是恶意。 它冲那俩贵妇一呲牙,“嗷呜”再次发出一声警告。 发怒中的笑天狼眼睛的颜色愈发艳丽,仿佛两颗红宝石般璀璨。 啊 那俩贵妇这才看清笑天狼的眼睛颜色不对,吓得掉头就跑,一边跑一边嘶声大喊:“快来人呐,小区里进狼了!” 本来就是想教训下她们的,没想到竟然成了这种局面。 如果一旦惊动物业和保安,这事可就麻烦了。 司华悦对李自成和笑天狼低声说:“快跑,回家!” 二人一狗发足狂奔,像三个鬼魅般速度极快地奔回家。 出来遛狗和晨练的人,谁也没来得及看清他们的面目和方向,便已经失去了他们的踪迹。 小区里有监控,即便他们仨跑得再快,也逃不过电子眼。 司华悦清楚,用不了多久物业就得登门了。 趁时间还来得及,她赶紧去敲褚美琴的房门。 褚美琴和司俊的作息也非常规律,早上准七点起床,而这会儿还不到六点。 带着起床气,褚美琴将卧室门猛地一把拉开,怒吼了声:“什么事不能等我们起床了再说?” “爸!”司华悦歪头冲里面的司俊喊了声,她知道,物业要找的话,肯定是先找一家之主。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司俊穿着睡衣从卧室里走出。 “爸,刚才我们在外面遛狗,结果”司华悦努力组织语言,尽量公平公正地将事发过程详细地讲给司俊听。 “好,知道了,没事。”司俊扭了扭脖颈,到客卧倒了杯水,然后慢条斯理地重新回到房间。 砰 卧室门关闭,差点碰到司华悦的鼻头。 她摸了摸鼻子,讷讷地低语:“这就可以了?” 李自成自知犯了错,正在一楼前草坪和笑天狼小声说着话。 司华悦推开门,喊他进来,随她一起去三楼继续他们的晨练。 一个小时后,就在司华悦晨练完准备进洗手间洗澡时,她听到楼下有敲门声。 范阿姨开的门,司华悦侧耳一听,居然是物业的经理亲自登门造访。 心道,他们物业可真是小题大做,这么点小事居然把个经理给惊动来了。 她哪里知道,除了经理,别的人根本就没胆量登他们家门,尤其还是来找门子。 这时候的笑天狼被先下楼的李自成给哄进了狗窝里,不让它露头,他担心他们会派来打狗队把笑天狼给拉出去打死。 司华悦没有下楼,防止露陷,趴在楼梯拐角偷听。 那经理非常委婉地跟司俊道明来意,司俊客气地招呼他进入客厅落座,告诉他说,笑天狼只是一条狗,并非野生动物。 然后又说,在这次病毒爆发时,笑天狼立下了汗马功劳,待事情平息以后,由市公安局和市政府一起授予的“功勋犬”称号就会颁发。 那经理一听,这特么就算是只狼又怎么了?那可是一只有功劳的狼,给他们小区长脸啊,到时候来颁发奖状的时候,那家伙,他们小区也会露脸。 找门子,变成了道贺,这场风波就此平息。 直到那经理走了,司华悦这才下楼,问她老爹刚才对那经理说的话到底是不是真的。 得到的答案是,假的。 这一句假的,彻底颠覆了司俊在司华悦心中高大老爹的形象,她没想到她老爹居然也这么善于撒谎,也终于明白自己撒谎的毛病是基因问题。 司俊和褚美琴这次战线统一,尤其在得知那俩贵妇的背景以后,全力支持司华悦继续带着狗出去晨练。 早晚各一次,直到把笑天狼肠子里的屎尿都溜干净了再回来。 司华悦搞不明白那俩贵妇到底怎么得罪了自己的父母。 本以为经过这次的事件,她和笑天狼会被禁足,没想到因祸得福,还可以早晚各一次。 终于可以放心回去洗澡了,可刚走到三楼楼梯口,便听到自己的手机振动声。 她忙跑向卧室,手机就放在卧室外套间的茶几上。 看了眼来电,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 “喂,谁呀?”还不到七点半,她实在想不起来会是谁这么早打电话找她。 “华悦,是我,仲安妮。”对面的杂音特别多,像是机器发动声,这些杂音几乎快要盖过了仲安妮的声音。 因为有过袁禾的先例,司华悦知道,三年前刚由死缓改为无期的仲安妮不可能这么快就释放,除非是越狱,或者跟袁禾一样,有机会接触到电话。 第十七章 狱友来电 “喂,你能大点声吗?你那边太吵,我听不见呀。” 将手机从耳边拿下,一边对着话筒喊,司华悦一边将手机的录音模式打开。 仲安妮也自知身边的噪音太大,可她却不敢大声说话,只能尽量将话筒凑近嘴边,用手护住不让声音外散,“华悦,我是仲安妮。” “嗯?仲安妮?”司华悦装作吃惊地问,“安妮,你在哪?你该不会是” “没、没有,你别想多,我还在监狱里。”仲安妮赶忙解释,“今天我们监区发货,我趁货车司机不注意,偷了他的手机。” “啊?那你可小心些别被人发现了呀,想我的话,我可以想办法去监狱里见你,不用冒这么大的险。”司华悦的语气里带着满满的关切。 “华悦,长话短说,我有事求你帮忙。”仲安妮有些感动司华悦竟然还这么惦念她,声音也因此而变得有些复杂,说出口的话也带着一丝迟疑。 “有事你说话,只要我能帮得上的,绝不推辞,咱俩之间的关系别用求这个字眼。”司华悦直爽地说。 她没有问仲安妮是从哪里知道她的手机号码的。 仲安妮能知道,要么是从袁禾那里要去的,要么她还有别的途径。 第一种可能不大可能,那是因为袁禾入狱后从不跟暴力型犯罪的人交朋友。司华悦是特例,因为她是司华诚的妹妹。 如果是第二种可能,那她即便问了,她也不会说实话。 所以,司华悦希望她能自己说出得到她手机号码的途径,那样的话,仲安妮这个朋友,她会考虑继续交往下去。 “华悦,我想请你帮我去趟苍林寺的骨灰堂,把我妈的骨灰带出来,让我家里人帮忙给安葬回祖坟。”仲安妮语速极快地说。 “可”司华悦想说苍林寺已经被封锁了,只说了一个可便打住,难道身处监狱里的仲安妮也听说了苍林寺的事? 虽说全城戒严,但为了防止造成民众恐慌,消息并没有完全公开,新闻更加没有播报。 对于外界发生的事,在押人员的消息均来源于电视新闻,和流通于监狱内部的报刊杂志。 当然,也不排除从狱警们闲聊中偷听来。 “可是,我怎么取啊?我又不是死者的近亲属,骨灰堂能同意让我带走吗?”司华悦问。 “你没听说?”仲安妮语气中带着丝意外,默了默,这才接着说:“苍林寺出事了,已经被封锁了,你只能偷偷地去,进入骨灰堂,然后找到我妈妈的骨灰带出来就行了。” 你这说得倒轻巧,偷偷地进,军队封锁的地儿,那是谁都能偷偷溜得进去的? “哦,这我倒是听说了。”司华悦问:“行吧,我试试看,你先告诉我你妈妈叫什么名字吧。” “来人了,回头我再想办法打给你。”仲安妮说完,便挂了电话。 保存好录音,司华悦重新又播放了遍刚才的通话。 正常人的名字是三个字,也有两个字和四个字的,可就算是老外那么长的名字,也没有仲安妮最后那句话的字数多。 挂掉电话以前,她完全可以报出名字再挂。 这说明她要么在交谈中发现司华悦不可信,临时改变主意不用她了,要么是不想给司华悦造成困扰。 这两种可能都有可能。 放下电话,司华悦走进洗手间匆匆洗漱完,到楼下吃饭。 自从来到司华悦家,李自成变得很内向也很拘束,能看出他很害怕司俊和褚美琴,尤其是褚美琴。 所以,每次吃饭,他会尽量规避跟司俊和褚美琴一起吃,总会等他们吃完了,他再出来吃。 范阿姨倒是感觉李自成这是懂事,而非性格使然,也因此更加喜欢这个孩子,她会单独给他留出饭菜。 以前范阿姨从来不上桌吃饭,会独自在厨房的小方桌上吃,这是前任苏阿姨在离开前传授给她的规矩。 可在李自成来了以后,范阿姨偶尔也会上桌陪着他和司华悦吃点,吃饭的过程中,总是会看似公平,实则很偏心地往李自成碗里夹一些他爱吃的菜。 李自成也的确是个懂事的,他没事也会出来帮范阿姨做一些力所能及的家务,像倒垃圾、摘菜、收拾卫生等。 范阿姨甚至还带着李自成出去采购,每次回来,她总会笑眯了眼,一个劲地在司俊、褚美琴和司华悦面前夸李自成懂事,帮她提东西。 司俊从司华悦嘴里听说了李自成户口的困窘状况后,他没有说话,但从他的神情里,司华悦隐约发现他似乎将这件事放心上了。 来到楼下,发现李自成坐在饭桌前等着她吃饭,范阿姨据说是被邻居家相熟的保姆给喊了去。 吃饭的过程中,想起刚才仲安妮的那通电话,司华悦看向坐在她旁边的李自成。 “想不想回苍林寺一趟?”她试探着问。 李自成仅挑了下眉,兴趣缺缺,要么被他师父叮嘱过了,要么就是害怕驻军,“不想。” “为什么?”如果真要去苍林寺的话,司华悦压根就没想过要带着李自成去涉险,只是她想从李自成嘴里得到多一些有关苍林寺的信息。 “你傻啊,还问为什么?那里都被军方给霸占了,连笑天都进不去,别说是我们俩大活人了。” 李自成的牙尖嘴利总是在不经意间暴露出一些,当然是在司俊夫妻不在家的情况下,也只针对司华悦一人才这样。 说完,大概也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当,“不过你要真想进去的话,我可以陪你,但我不敢保证不会被抓住。” 司华悦愣了下,听李自成的意思,他似乎有把握能进去还不会被抓住,“哦?你有秘密通道?” “嗯,”李自成咬了口包子,发现是牛肉馅的,又放回盘子里,拿起花卷吃。不用问也知道,他这是打算饭后留给笑天狼吃。 “我想去骨灰堂,”司华悦这次不再绕弯子,“我的狱友今天给我来了个电话,说她妈的骨灰在那里寄存着,想让我帮忙去取出来,送回她老家祖坟安葬。” “呃,”李自成依然没什么兴趣,对司华悦打过劳改这件事他早在寺庙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当年处于高峰期的司华悦会隐退得那么彻底,原来是去蹲号子了。 “除了竹林,是不是还有别的通往骨灰堂的路?”司华悦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脑子里闪过那晚见到的岔路的光。 “有,”果然,不愧是打小在寺庙里长大的孩子,整个寺庙于他而言,就像是一个放大版的游乐场,没他不知道的秘密,也没他没踏足过的地儿。 第十八章 仲安妮在撒谎 “你想什么时候去?”李自成问。 “就这几天吧,还没定下。”司华悦说。 即便没有仲安妮的这通电话,司华悦也早有重返骨灰堂一探究竟的念头。 在被隔离的那十天里,无所事事的她,曾将苍林寺发生的事在脑中过了好几遍,每过一遍,便会发现一些疑点和巧合。 本想着驻军很快就会撤离,毕竟那里是寺庙,不同于别的场合,还有那么多的和尚无家可归。 可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也没见有撤离的迹象。 “你说的另外一条通往骨灰堂的路,是不是一条树洞一样的岔路?”司华悦接着问。 “是,”李自成拿起包子站起身,“不过那条路前些年出的事太多,被寺庙给封了,以前他们往庙里送骨灰,走的都是那条路,后来改走正门,从竹林进去。” 说完,不待司华悦再问,李自成拿着包子去前院喂笑天狼了。 虽然有狗粮,但野生的笑天狼还是习惯大口吃肉。 定定地看着李自成向外走的背影,司华悦突然感觉这孩子身上有太多等着她去挖掘的秘密。 回到三楼,将房门关闭,并挂上“请勿打扰”的牌子。 拿出手机,调出仲安娜的名字。 既然仲安妮不肯说出她母亲的名字,那她的堂妹仲安娜肯定知道。 出院的时候,她和仲安娜互换了电话号码,还管司华诚要了两万现金,走的时候,偷偷塞给了仲安娜的奶奶。 这笔钱对他们司家而言算不得什么,但对于仲安娜来说,却是一笔巨款,有了这笔钱,她可以放心做手术了。 仲安娜今年本该参加高考,可因为这场病,她只能复读。 出院后,仲安娜曾跟司华悦联系过两次,苦于当时司华悦在庙里,没法见她。两个人便约好了,等她放寒假的时候,司华悦去她家做客。 电话响了没两声,对方便接听了。 “小悦姐,”仲安娜的声音里带着一份不属于她这年龄的成熟。 子宫和附件全切除,对于一个花季少女而言,无疑是一朵盛开在霜降日的迎春花。还要遭受身边人的冷眼、嘲讽和猜忌。 “娜娜,你今天没上学?”司华悦本以为会是仲安娜奶奶接电话,还在愁着怎么跟一个耳背的老太太交流。 “今天礼拜天啊。”仲安娜笑着说。 “啊?!唉,你看我这不上班了,也就不记日子了。”司华悦说。 “小悦姐你没事就来我们家玩吧。” 仲安娜知道司华悦在苍林寺上班,自然也听说那边发生的事,毕竟这事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新闻不报,网上却在疯传。 两个人闲聊了一会儿后,司华悦一点点将话题转移到仲安妮身上。 “我记得你说过你有个堂姐叫仲安妮。” “对呀,我听我奶说,她快要出狱了。”仲安娜的话,让司华悦好一阵恍惚,怀疑自己是不是对错号了。 “你那堂姐当初犯的是什么事你知道吗?”司华悦问。 “知道,说是抢劫银行,还杀了人。” 没错啊,那怎么说快出狱了?许是村里有人诋毁仲安妮,老太太故意对外传扬的话。 “你堂姐的妈,呃,也就是你婶婶还在吗?”司华悦接着问。 仲安娜虽纳闷司华悦为什么总问她堂姐的事,但小姑娘是一个伶俐通透的人,她没将自己的疑惑问出口,而是司华悦问什么她便如实回答。 “我婶婶不在了,去年去监狱里见我堂姐回来的路上,遇到一场车祸走了。”小姑娘的声音有些低落。 闻言,司华悦在心里哀叹了声。 “娜娜,对不起,我是受一个朋友所托,想打听下你婶婶的事。”司华悦歉然道。 “没事的小悦姐,你有什么事就问吧,我如果不知道,就去替你打听。”仲安娜非常诚恳地说。 “好,”小姑娘的真诚放大了司华悦的歉疚,可话题已经进行到这里了,只能继续问下去,“你知不知道,你那婶婶生前信不信佛?” “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你等下哈小悦姐,我去问问我奶,她就在堂屋,你先别挂。”说着,小姑娘将电话放在炕上,跑去堂屋。 “奶,你知不知道我大婶子活着的时候信佛吗?” 仲安娜奶奶耳背,祖孙俩的对话声格外大,这边的司华悦听得一清二楚。 “啊?符?什么符?” “哎呀,不是符,是佛,哦,就是菩萨,菩萨,您听清了吗,我大婶子活着的时候信不信菩萨?” “哦哦,知道咧。不信,她哪儿信那个呦,她要信就好喽,有天上的菩萨保佑着,她也不会叫车给撞死咧!那么多的人,别的人不撞,就撞她” 老太太还在一个劲地念叨,小姑娘已经得到了答案,回到炕上继续跟司华悦通话。 “我都听到了,你知道你大婶子去世后遗体葬在哪儿?”司华悦问。 这会儿,小姑娘不需要去问老太太了,因为她去年参加过她大婶子的葬礼。 “自然是葬在我们村的山上。” 仲安娜说:“撞她的是一辆可大的混凝土车,我大婶子整个身体都被碾碎了,是用铁锹一点点从路面铲起来的,所以当天就在当地火化了带回来安葬的。” 有够惨的,司华悦不禁打了寒噤。 谈话到此,她已经知道谁说的是实话,谁说的是假话了。 可她依然有些不肯相信仲安妮在骗她,因为她实在找不到她骗她的理由。 “能告诉我你大婶子叫什么名字么?”司华悦又问。 “李庆荷。”小姑娘见过她大婶子的墓碑,这名字错不了,“她是1972年10月1日的生日,我看过她的墓碑。” “你确定这期间她没有被迁坟?”司华悦不放心地再次追问。 “应该没有吧?今年的清明和鬼节,我和我奶去给我爷爷上坟的时候,还见我大叔去给我大婶子偷偷地烧纸钱。” “好的,我知道了,你一会儿把你大婶子的姓名和出声年月日通过微信发给我。”司华悦说。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天,约定好元旦放假的时候,司华悦去仲安娜家陪她和她奶奶过阳历年。 放下电话没一会儿,仲安娜的信息便发了过来。 到此,司华悦终于明白,仲安妮找她去苍林寺拿骨灰只是一个幌子,到底有什么事至于让她不惜冒险偷货车司机的手机给她打电话? 也或者,那电话跟本就不是她偷的,而是有人通过某种途径给她,让她给司华悦打的电话。 这个人是谁?怎么会知道司华悦在监狱里跟仲安妮是朋友?为什么不让袁禾找她? 相对比而言,司华悦与袁禾的关系,比跟仲安妮要亲密得多。 如果这事是袁禾找她,或许她也不会这么大费周章地去调查真伪,而是直接冒险赶往苍林寺了。 不管怎么样,她直觉仲安妮还会给她来电话。 时间在等待中悄然而过,在接了仲安妮求助电话一个星期后的夜里,睡梦中的司华悦被电话的振动声吵醒,拿起一看,“未知来电”。 第十九章 武松随行 霜降后昼夜温差愈发大,夜间最低温已降至三度左右,白天明显感觉太阳也使不上劲回温了,空气中冷意幽幽。 三天前中央新闻便已经开始播报,有一股强冷空气来袭,就在今夜。 下午四五点钟的时候,风开始变得强劲,到晚上九点前后北风狰狞怒号着挟着冰霰和碎雨从天空中降落。 等的就是这个天气,是时候出发了。 马大哈兄弟先司华悦一步潜入苍林寺,武松开着一辆跟马大哈兄弟的黑越野极为相像的车来接的司华悦。 司俊和司华诚父子俩在家中坐镇指挥,今晚注定是个不平夜。 李自成想跟去,却被司华悦强行劝阻。 李自成虽有武功傍身,且熟悉苍林寺地形,但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司华悦不想他有任何闪失。 因为今晚的任务无论成功还是失败,都会有感染病毒的危险可能性。 为了让他放心,司华悦答应带着笑天狼一起去。 李自成手绘的地图复印了三份,马大哈兄弟各一份,司华悦一份。 计划是从岔路的树洞路口进入,马大哈兄弟打前站。 司华悦这边在接到马大哈兄弟的消息后,与武松和笑天狼一起出发。 毕竟是夜探骨灰堂偷骨灰,不是去打架或者劫人,所以,去的人越少越不容易暴露行迹。 需要偷的骨灰,自然是仲安妮母亲的。 既然仲安妮说她母亲的骨灰在苍林寺的骨灰堂里,那就有很大的可能在。 至于那标有“李庆荷”名字的骨灰罐里装的是不是骨灰,是谁的骨灰,已经不重要了。 他们的任务,便是将骨灰偷出来。 仲安妮在电话里说,事成后,她父亲会来找司华悦取回骨灰并带回去安葬。 而仲安妮父母亲的照片,仲安娜已经通过微信发给司华悦了。 到时候来取骨灰的人,管他是真父亲还是假父亲,距离真相便会非常近了。 换个说法,之所以惊动司俊和司华诚也参与进来,那是因为,司华悦需要帮手,一起帮她揪出幕后想加害她的人。 而仲安妮恰好就是一个切入口。 司华悦没有告诉仲安妮具体在哪一天行动,只跟她说,会尽快。 而据司俊从病毒专家组那边了解的内部消息得知,这病毒的活跃性是随着温度高低而变化,低温存活率很低,且遇水后的毒性更是大幅降低。 所以,他们才会选择在今夜这样一个雷雨夜行动。 这样的天气,驻军的耳力再好也会受到风雨的干扰,再适合行动不过了。 行动前两天,马大哈兄弟便已经多次夜探过苍林寺,对里面驻军的分布情况,地形都做了详尽的了解。 驻军在苍林寺外设置了四道关卡,山底一道,山路中间一道,寺庙门口一道,还有一道隐藏在暗处。 据马达说,那道暗卡是由五个狙击手组成,分散在山林里。 毕竟是同行,加之这些狙击手并没有明确的任务目标,所以,马达轻易便摸清了他们的埋伏点。 寺庙内的关卡一共十道,其中的五道在正副殿周边,还有两道分别在厨房和山泉水的周边,最后还有三道是在骨灰堂。 马大哈兄弟还带回来一个消息说,竹林已经被驻军给砍伐得一干二净。 不愧是军人作风,说砍就砍,还是入驻寺庙的当天给砍光的。 说是竹林周边已经用隔离带给圈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按照关卡的排布情况来看,想顺利躲过巡逻士兵进入寺庙的骨灰堂,唯有从那个树洞岔路口进去。 让他们不解的是,军方竟然没有在那条路线安排士兵巡逻。 这么大的一个漏洞军方肯定不可能大意忽略掉,倒很是有种“请君入瓮”的感觉,就是不知道军方要请进去的这个“君”到底是哪一路人。 不管咋样,想进入骨灰堂,也只能先充当一回“君”了,这就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至于最后能不能从瓮中顺利脱困,单凭各人本事了。 司华悦他们今晚身上穿着的夜行衣是褚美琴亲自找人特制的。 既防雨,又防寒,弹性又特别大,便于行动。要说最大的优点,那便是防弹。 而他们身上携带的设备是司华诚亲自给他们量身订做的,都是世界顶级先进的设备,有些设备甚至连军警都从未见到过。 这些设备轻巧便于携带,即便不小心弄丢了,捡到的人也不懂得如何使用。 设备的主要用途有两点,第一点是攻击,第二点是逃脱。 因为有了上次单窭屯的失误,司华诚一直自责到现在。 这次在给他们配备设备时,他特别谨慎,将他身边所有的“能人异士”都召集到一起,经过几个昼夜的反复研究和实验才敲定使用的。 所以说,司华悦他们此次行动,可谓是武装到了牙齿,真的是牙齿里都有东西。 按事先商量好的计划,他们将车停在距离苍林寺路口约两公里处的灌木丛里隐藏好,然后步行潜入。 事发过去太长时间了,苍林寺从未有外人踏足过,毕竟谁会来病毒爆发的根源地找死? 也因此,在山底路口负责戒严的士兵多少都有些松懈,再加上今晚这样的天气。 过了夜里十点以后,他们在车里便轮流打起了盹。 司华悦、武松和笑天狼很轻易便躲过山底的巡逻兵,冒雨潜入岔路口。 由于岔路口所在的位置位于整座山的南面,窝风向阳的原因,这里的树木花草较之其他地方要晚半个季节枯萎。 这里必须要表扬下笑天狼,随着与司华悦相处的时日越长,它跟司华悦似乎能心意相通。 就拿刚才躲避巡逻兵来讲,它比警犬都要专业,一声不吭,静默地跟随在司华悦身后,没有给这次行动带来任何困扰。 而进入岔路口后,司华悦和武松不敢贸然打开照明设备,这时候就得靠笑天狼来带路。 笑天狼仿佛知道司华悦是要去骨灰堂,它走走停停地前行引路。 武松的名字真不是白起的,虽然一直以来没找到机会跟他切磋,但仅这短短的一路下来,司华悦便已经领教了他的厉害。 首先就是他的视听能力,比司华悦只高不低。 就像此刻,雷雨声再大,他也能轻易找准笑天狼脚踩枝叶发出的极轻微的声响。 再是他的行进速度,司华悦怀疑他应该研习过“轻身腾跃功”,不然他的行进速度不会如此快,而且听不到他的脚步声,仿佛他是飘在路面,而非行走在路面。 司华悦终于明白,为什么别的有钱人在出行时都会前呼后拥着一大堆的保镖,而作为首富的司俊进出却只有一个驾驶员武松随行了。 今晚的行动,有武松加入,想来成功的几率要大出很多。 第二十章 找到骨灰罐 这条岔路越往里,光线越暗,转过一个弯后,已经是伸手难窥五指,睁眼和闭眼没有任何区别了。 这时候,笑天狼的作用便充分显现出来。 凝神追踪它细碎到比雨水声还要轻的脚步声,司华悦和武松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前移动。 来前,李自成告诉司华悦说,在转过一个弯后,直走大概十分钟左右,再打开手电。 在右首一片枝杈间寻找一扇被藤蔓遮蔽住的门。 进入这道门以后,是一个隧道,沿着隧道一直往上走,便可以直达骨灰堂。 在心里默算着时间,估计差不多的时候,发现笑天狼已经停了下来。 当司华悦拧亮手电时,已经不需要费力寻找,笑天狼所站立的位置便是门的确切位置。 她没有急于去掀开盘绕在门上的藤蔓,因为她知道马大哈兄弟与她走的并非同一条路。 而眼前的藤蔓明显有被人拉扯移动过的痕迹,且这痕迹很新,因为从叶子上的雨水便可以分辨出来。 这说明有人在不久之前来过这里。 移开藤蔓,发现门只是虚掩着,李自成所说的锁不见了。 司华悦和武松对视了眼,他们俩心里都有着相同的疑问和担心。 疑问是,通过这扇门进去的人是敌是友? 担心是,如果现在进去,出来的时候,这扇门会不会从外面被反锁上? 这是一扇铁门,非蛮力可以撞开,即便能撞开,也难保不会惊动外面的士兵。 既然已经走到这儿了,只能按计划进行,先走一步看一步。 想到这儿,武松先司华悦一步推开门。 随着一声刺耳的金属摩擦声,门单开一扇,里面黑得仿佛进入黄泉路。 武松探身听了下,确定门内没有异常,这才当先进入。 二人一狼进去后,司华悦的手电没有关闭,也不需要再关闭,因为已经确认过,这里面没有士兵巡逻。 这个隧道很长,很简陋,宽度仅能容一人直立通过,即便是笑天狼也无法与司华悦并行前进。 司华悦都怀疑当初那些将骨灰送来的人家,是怎么一家子一家子从这里走进去再走出来的?这要在路中段逢遇上两家人,岂非要退离出一家? 一路畅通无阻地抵达隧道的另一头,顺利得让司华悦有些怀疑今晚的行动会失败。 隧道这一头没有门,而是在骨灰堂正北的高墙下,与骨灰堂的后院门斜对着。 司华悦他们甫一露面,耳麦里便传来两声敲击声,这表明隐藏在暗处的马大哈兄弟已经看到他们了。 武松没有动,他一边四下观望,一边侧耳倾听。 雨势渐收,风势渐强,四下里一片萧索。 司华悦回敲了两下耳麦。 两声代表没有情况,一声代表有情况,三声代表情况危急。 上次来的时候,司华悦是跟随笑天狼爬的狗洞,只知道有个前门,根本不知道这里还有一扇后门。 后门是一个单扇开的木门,门上的油漆在雨水的洗刷下泛着粼粼微光。 门关着,司华悦上前推了把,似乎里面闩着,推不开。 她想走前门,因为那晚她和顾颐他们将前门的门板给卸了。 刚准备跟身边的武松说,笑天狼突然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而武松和司华悦的耳麦里传来了一声敲击声。 有情况。 司华悦赶忙安抚住笑天狼,防止它不知轻重地发出嗥叫,惊动这周边的驻军。 武松拉了下司华悦的胳膊,引她重新进入隧道口,躲在隧道边聆听外面的动静。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从脚步落地声可分辨出,是大头皮鞋的声音,不用看也能猜出,来的是巡逻兵。 司华悦微探头向外看了眼。 三个巡逻士兵,身上穿着军用雨衣,怀抱长枪,正从前门前经过,看他们的行走方向是要往原先竹林那边去。 等了会儿,待那些人走远,司华悦和武松这才从隧道里出来。 走前门显然有些冒险,武松也会意到了,他从随身的工具包里掏出一把匕首。 这匕首是特制的,刀身非常薄,也非常锋利,看着不像是匕首,倒有些像是放大版的手术刀。 将刀从门缝隙中探入,一点点将门内的门栓拉开,随着轻微的一声“突”,门开。 武松再次听了下门内,确定安全后,闪身进入。 司华悦和笑天狼紧随其后。 进去后,是一条东西相通的甬道,甬道前就是骨灰堂那溜一共十八间的平房。 由于司华悦之前来过,她拉了把武松,附在他耳边低低地说:“我来过,我带路。” 然后,司华悦弯下腰,对笑天狼说:“你乖乖地在这里守着门,如果有人来,你就叫,但只准叫一声。” 也不管笑天狼是否能全听懂,起码知道它已经明白了一个意思,就是看门。 司华悦带着武松顺着甬道往东走,因为她记得那天在最东头的屋子里发现里面蜡烛有异,她想再去看一眼。 反正今晚想找到李庆荷的骨灰,得挨个屋找,倒不如直接从东首第一间开始找起。 来前,他们商定好的计划是,司华悦对病毒免疫,她负责进入房间找骨灰,武松在门口放风。 绕到那间房门前,司华悦发现门上居然挂上了锁,再看眼下一间,同样也被锁了起来。 司华悦身上有一把万能钥匙,是司华诚给的,就是为了防止行动中会遇到有需要开锁的情况。 拿着钥匙,司华悦几下便将门捣鼓开。 进去后,司华悦没有开手电,而是将腕表拧亮,腕表上的荧光足够她看清骨灰罐上的字,而室外一旦有人经过,轻易不会发现那一点点的微光。 室内的布局和摆设一如那晚司华悦来时的样子,蜡烛还在,只是早已僵硬。 司华悦将蜡烛拿下,放到随身携带的塑封袋里封好口,丢进腰包。 然后,她开始抬着手腕在骨灰架上逐排寻找。 骨灰罐上的照片大多是黑白照,被司华悦腕表的光一照,看起来鬼气森然。 陈列在这间屋子里的骨灰罐少说也有三五百个,这可是个大工程,司华悦都有些怀疑凭她一个人,恐怕找到天光大亮也未必能将十八个房间都找完。 当她找到第二排的时候,突然,她的视线被一个骨灰罐吸引。 这个骨灰罐上的照片是一个龅牙老太太,上面的名字有些模糊,看着像是“丛华灵”,罐前的小台子上没有摆放任何祭品,显然是被人遗弃或者子孙都不在了。 吸引司华悦注意的,是这个骨灰罐上有两个清晰的手印。 常有后人来祭拜的骨灰罐上的落尘比较少,这个骨灰罐上的落尘很厚。 看那手印的新鲜程度,像是就这两天,或者说就在刚才才碰过似的。 记住了这个老太太骨灰罐的位置,司华悦继续向下寻找。 就在她以为得进入第二间或者第三间屋子的时候,在最后一排的角落位置,她见到了一个白色的陶瓷骨灰罐,上面的名字是李庆荷。 第二十一章 被围困 司华悦没有急于伸手拿起这个罐子,而是退后一步躬身拜了拜,想象着里面真的就是李庆荷的骨灰。 拜完以后,她直起身,走到罐子跟前,将腕表对准罐体仔细地观察了下。 若非地点不对,这罐子普通得像是一个咸菜罐,通体水晶白,没有任何装饰和花纹,上面覆着薄薄的一层浮尘,探出的前台上没有摆放祭品。 罐上镶嵌着一张黑白照片,跟仲安娜发在司华悦手机里的照片看着像是同一个人。 标在罐体上的生卒年和姓名都对,如果来前司华悦没有跟仲安娜通过那个电话的话,她大概也就信了仲安妮的话。 拿下双肩包,取出事先备好的泡沫袋子,将罐子从骨灰架的格子里轻轻地搬出,放到袋子里捆绑结实。 一切收拾妥当,将双肩包重新背上,司华悦起身准备出去,想起刚才见到的那个可疑的骨灰罐。 重新回到第二排骨灰架前,她将那个罐子从架子上拖出,打开盖子。 空的。 能看出里面有存放过骨灰的痕迹,但骨灰却不翼而飞? 背包里的空间足够再装下一个罐子,只是没有多余的泡沫袋,这样装着走容易打碎。 想了想,司华悦从腰包里拿出一个密封袋,将袋子翻转套在手指上,伸进罐子里抹了把罐壁上残留的骨灰,然后将罐子重新放回原位摆放好。 扫了眼整个房间,没有再发现什么可疑之处,便不再逗留,快速离开这间阴森的屋子。 屋外负责放风的武松见司华悦安然出来,闪身来到她身前,低声问:“找到了?” 司华悦嗯了声,照原样锁好房门。 武松接着对她说:“那个塔里有声音,像是有人在里面。” 司华悦一愣,有人?想到刚才那个空骨灰罐,她直觉塔里的人应该就是偷走骨灰的人。 也极有可能就是先他们一步从隧道进来的人。 可是,如果他们进入寺庙,隐藏在暗处的马大哈兄弟怎么会不提醒她和武松?没看见? 应该不会,他们兄弟二人的眼睛像带着放大镜功能,尤其是在夜里,连只老鼠都能看得清,更何况是目标那么大的人。 “要不要进去看看?”司华悦小声问。 “任务已经完成,回去!”武松只听司俊的指令。 今晚他的主要任务就是协助司华悦偷骨灰,然后保护她安全撤离,并没有抓贼这项附加任务。 司华悦略一沉吟,也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趁现在大兵没有发现,赶紧见好就收。 刚准备抬脚往房后的甬道走,耳麦里传来急促的三连击。 情况危急! 司华悦武功再高,社会经验再多,反应再怎么机敏,但实战经验却并没有马大哈兄弟和武松丰富。 像今天这样的任务,她以前从未接触过。 入狱前,她只是一个在社会上打抱不平的侠女,接触过的社会人,也无非是像当时的化那样的小混混。 服刑十年里,在狱警的管制下,顶多也就是暗地里与有过节的犯人小打小闹一番。 所以,听到这三连击,她脑子里首先反应的是寻找危险来源,而非躲避危险。 武松则不同,几乎与第三声敲击声同步,他一把将司华悦拽到墙角,用身体紧紧地护着她的头部。 噗、噗、噗 三发子弹从黑暗中激射而出。 一发击到司华悦和武松刚站立的位置,子弹射进地面,迸起一片雨雾。 第二发子弹射到武松的肩胛骨位置。 武松发出一声闷哼,在子弹强大的作用力下,他的身体几乎与司华悦紧贴在一起,司华悦后脑磕在墙体上,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第三发击穿塔上的窗玻璃,塔里发出一声脆响,像是瓷器破碎的声音。 声音不算大,合着雨声,被风吹散,消隐在空气中,并没有引起巡逻兵的注意。 可紧接着。 啊 塔里发出一声尖利的嘶吼声,这声音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痛苦,穿过塔楼,回旋在骨灰堂的半空。 嘭、嘭、嘭、嘭 安装在骨灰堂四个墙角的探照灯骤然亮起,整个骨灰堂瞬间亮如白昼,细雨在光照下翻卷着,像是一层幽浮在天地间的纱笼。 警笛声也在这同一时间响起,响彻整个苍林寺上空。 密集的脚步声快速逼近,能清楚地听到咔咔响的上膛声。 后门传来一声狼嗥,带着嗥声的尾音,笑天狼疾奔到司华悦的身旁,呜呜叫着看着司华悦,仿佛是在告诉她,后门有敌情,等待她下达指令。 “你没事吧?”司华悦问武松。 “没事,快撤!”武松那张欧洲人的脸本就比申国人白,此刻看起来愈发没有血色,白得透明。 这时,耳麦里传来马达的声音:“两点钟方向有一个狗洞,立即从那里撤离!” 二人一狼猫着腰,尽量在光照不到的阴暗地带奔逃。 他们既要躲避暗处的狙击手,又要躲避已经冲进骨灰堂大院的大兵。 笑天狼从司华悦奔跑的方向已经会意,它速度极快地跑到洞口,先行钻出去替司华悦放风。 洞内外的冬青很好地为他们做了掩体。 武松拉着司华悦,让她先不要急于出去。 “为什么会有狙击手?”他对耳麦里的马达低声问。 从刚才那个狙击手的射程来看,绝非是军方的人。 他和司华悦身上穿着的夜行衣具有防弹功能,但为了行动方便,不影响视听,他们俩的头部直接暴露在空气中。 并没有像电视电影里演的杀手或者大盗那样,包裹严密得仅露出两只眼睛。 那发子弹是想爆了司华悦的头,这说明什么? 说明那人要么知道司华悦身上的衣服防弹,要么就是想一击毙命。 他跟军方的人打过交道,除非是在战场上敌我立场分明的情况下,否则,他们的射击会先考虑让对方丧失行动能力,遭遇武装反抗,才会考虑击毙。 而那狙击手射出的另外两发子弹,一发是冲着武松来的,另外一发是直奔骨灰塔而去。 塔里的人显然跟他们不是一伙的。 要么就是塔里有两拨或两拨以上的人马在。 “狙击手已被击毙。”马达的声音很小,几乎要被外面大兵的脚步声掩盖掉。 隐在暗处的他,除非必须,一般不会发出任何声响。所以,他对这个失误没有做任何解释。 这时,马哈的声音也从耳麦里传来,声音很低,但能听出他跟马达不在同一个地方。 “那个狙击手是在我们之前到达的,隐藏得非常好,射进塔里的子弹是因为我发现了他,跟他扭打时误射进去的。” “由于我们刚才闹出的动静有些大,所以,为了引开军方狙击手的注意,我只得先行撤离,在山下接应你们。” “军方今晚布下这么大的阵仗,主要的目标不是我们,是塔里的人。” 马哈说:“隧道不能走了,军方已经把那里包围堵截,你们仨只能想办法从正门出去,或者爬上山,从另外一侧下山。” 从正门走,那现在就得穿过曾经的竹林。 司华悦微抬起身体向竹林方向看了眼,那里已经站了一圈的大兵。 整个骨灰堂已经被大兵包围,远处还有大兵在不断赶过来。 他们能想到这样的天气利于行动,军方的人自然也会想到,看眼下这情形,人家是早就做好了准备。 也难怪进入时那么顺利,这是人家大兵刻意放水,请他们入瓮一网打尽呐! 现在别说是走到正门了,离开这狗洞都难。 “快,回到刚才的平房后面,空见大师在那里接应你们!” 耳麦里传来马达兴奋而又急迫的声音。 第二十二章 俊俏的和尚 骨灰塔里的嘶吼声还在继续,已经有一拨全副武装的大兵进入塔内。 “走!”武松谨慎地看着周围,与司华悦穿回院内,二人依原路往回跑。 可这一次,他们俩没有之前那么幸运。 “站住!什么人?再跑我们就射击了!”一个大喇叭声传来,不用回头看,也知道是对着司华悦和武松喊的话。 “别停,也别回头!”武松手腕一个翻转,丢出去一粒像黄豆大小的石子。 砰 石子落地后炸开,声音不大,但却在他们四周骤散开一股浓烟,有效地遮挡住大兵的视线。 大兵们今晚接到的指令之一便是,没有遇到反击,不准轻易开枪。 他们看向带队的兵头,不知道这枚烟雾弹算不算是反击。 “追!”随着兵头的一声令下,六名士兵出列,速度极快地向司华悦他们离去的方向追去。 而此时的司华悦和武松已经奔跑到了平房后。 那里果然站着一个人,这人也是一身黑色的夜行衣,看身高似乎还没有司华悦高,但浑身上下却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不用问,仅凭那锃亮的大光头便知道这人是谁。 “阿弥陀佛!”熟悉的声音。 司华悦暗忖,都啥时候还报佛号,佛祖真能帮上忙就不会让咱们陷入如此险境。 “请随贫僧来。”空见大师的脸一直都是隐在暗影里,说完这句话后,他便直接转身,一个纵跃跳到院墙上的电网。 “你能不能上去?”武松和司华悦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对方。 “能。”又是同时回答。 “你先。”武松说。 司华悦也不推让,时间也不允许,因为身后的脚步声已经逼近。 她一个助跑,身体轻盈地蹬上墙头,攀越到电网上,没有急于跟随空见大师,而是等待武松。 当看到武松的弹跳功夫后,不仅是司华悦,就连已经前行的空见大师都不禁脚步微顿,为武松的轻功能力喟叹了声好。 闹了半天这破电网就是个摆设! 想到自己连番委屈地爬了好几次的狗洞,司华悦忍不住在心里骂庙里的和尚狡猾。 低头看了眼,笑天狼不远不近地紧跟在司华悦身后,不过不是在墙头,而是在下面的墙根处。 这堵墙因为紧贴着后面的山体,所以在转向东南时,有一处拐角几乎与山体相连。 到得那里,空见大师直接跳到山上,抓住山体上的一根根裸露在外的粗壮的树根,眨眼工夫便爬到了半山腰。 武松依然断后,和司华悦俩依样画葫芦,紧跟在空见大师身后。 只苦了山底的笑天狼,它可没有爬山的本领。 但它非常聪明,似乎看出了司华悦是要离开寺庙,便一声不吭地掉转头,躲过大兵,向竹林方向跑去。 山体特别陡峭,加之雨还在淅淅沥沥地下着,不时有小石子和土块被他们爬行时震落。 握在手里的树根滑不溜秋的,必须得打起十二万分精神才不至滑脱摔到山下。 眼看着就要爬到山顶了,耳麦里再次传来三连击。 司华悦和武松猛然抬头,这时的空见大师已经到了顶部,从司华悦他们的角度,仅能看到空见大师的屁股。 但从他迟缓的动作不难看出,山顶有状况,应该有人埋伏在那儿。 会是谁? 他们此刻倒希望是军方的人,因为毕竟军方对他们还算友善,不会上来就开枪。 退回去已经不可能了,况且空见大师已经落入对方的手中,他们俩不能见死不救。 如果是敌方,想来,他们的目标不会是空见大师,而是司华悦。 想到这儿,司华悦不再迟疑,加快速度继续往上爬。 谁知,脚踝却被身后的武松拉住。 “干嘛?”司华悦扭头问。 “上去后,不要蛮干,见机行事!”武松的口气有些像是指挥官。 “哦,好。”司华悦敷衍了句,心里却在为空见大师的状况着急。 空见大师先他们一步向上爬,速度又比他们俩快,所以,拉开的距离不短。 等司华悦和武松爬到山顶,已经距离空见大师登顶过去了五分多种。 今晚的风本来就很大,山顶的风愈发大,像一只只看不见的大手,拉扯着树木杂草,和站在杂草上的一众人。 空见大师被两个人挟持着,其中一个壮如牦牛般的男人手持一把短枪,枪口抵在空见大师的太阳穴。 “司大小姐,我们又见面了。”一个不男不女的声音在众人后响起。 “初师爷?”司华悦一愣,没想到居然会在这里遇见这个人。 “呵呵,好记性。”初亮排众而出,藉山底探照灯的微光,司华悦定睛一看,瞬间傻眼。 女的!这初师爷居然是个女的,而且还是一个长相妖娆的女人,看不出年龄,但身材火爆到极点,像芭比娃娃。 不知是不是光线的缘故,看她那肤色跟武松这欧洲人有的一拼,格外白,跟刷了乳胶漆似的。 蓬松的大波浪卷像是白色,又像是金色,看不真切,在狂风中凌乱地飞舞。 这么冷的天,她居然穿着一身紧绷在身上的短裙。 这样一个性感尤物,别说是男人了,就连司华悦这个女人都忍不住多看了好几眼,真她奶奶滴性感不!辣眼! 司华悦忍不住打了个寒噤,真抗冻! 可紧接着,司华悦在初亮身上发现了一个与这身性感不符的物件喉结。 虽不明显,但的确存在。 生活中也有真女人长喉结的,所以,一时间司华悦也闹不明白眼前这人到底是公还是母。 “深秋夜凉,初师爷大老远地从单窭屯地底下跑到山顶上来等我,真是难为你了。”司华悦语气辛辣地道。 初亮咯咯笑,像是没听明白司华悦夹枪带棒的话锋,笑着说:“司大小姐倒是蛮有男人缘,连俊俏的和尚和帅气的老外都被你收复在石榴裙下,佩服!” 俊俏的和尚?司华悦瞥了眼空间大师,还真的很俊俏,很年轻,看着顶多三十岁。 她一直以为空见大师是一个糟老头子,毕竟李自成都十一岁了。 初亮可不知道司华悦这是第一次和空见大师见面,以为司华悦是在犯花痴,她饶富兴味地打量着司华悦。 “看完了?”她的语气中带着冰冷的嘲讽。 “说吧,见我到底有什么事?如果是冲我来,我都已经在这儿了,放了空见大师!”将视线从空见大师身上移向初亮,司华悦说。 “那可不行,世界冠军的身手,哪里是我们这些凡人能拿捏得住的?”初亮直接回绝。 “你想怎样?”司华悦问。 “我已经报警了,用不了多久,警察就会赶到。” 初亮的媚眼在司华悦身后兜了圈,然后笑着说:“你身后背着的不是骨灰,是毒品,一会儿警察来了,你百口莫辩,就等着继续回去吃国家粮吧!” 第二十三章 真假初师爷 司华悦惊疑地后退了步,身后的背包顶到武松的胸口。 武松伸出手,刚准备偷偷地拿下司华悦的背包,对面的初亮发出一阵讥笑声。 “帅哥,你最好放聪明点,不要妄图替她担下这罪名,我知道你是司俊的人,你觉得你担得起吗?司俊会被你连累的!” 闻言,武松脸色微变,最终颓然地放下手。 “司华悦,”初亮将视线移到司华悦垂在身侧紧攥成拳的手上,发现她的手在不自觉地发抖,她脸上随即绽开一抹阴谋得逞的畅意笑容。 “罐子上有你的指纹,即便嫁祸给你身边的老外,你也逃不掉私藏毒品和贩毒的罪名。” 司华悦冷哼了声,忿忿地说:“我怎么知道你不是在故意使诈?你以为姑奶奶是吓大的?” 初亮仿佛听到了多么可笑的笑话般,放声大笑,笑声随着胸腔共鸣。 好一会儿,她才收住笑声,双手交叠捋着胸口,努力让气息平稳。 转头对她的手下命令道:“去,把他们三个给绑起来。” 空见大师被制,司华悦和武松不敢轻易反抗。 好在初亮的手下并没有用绳子捆绑他们,而是将他们三人的手用扎带反绑在身后。 司华悦偷瞄了眼武松,发现他跟她的握姿一样,她不禁轻舒了口气。 双脚也被扎带绑在了一起,那些负责绑缚他们的人,准备搜身时,却被初亮制止。 “不要动他们身上的东西!” 司华悦不明白初亮为什么制止她的手下,她倒希望他们搜身,到时候可以配合他们触动夜行衣上的机关。 “仲安妮为什么抢劫银行你怕是不知道吧?”初亮踱步到司华悦跟前,问。 司华悦跟仲安妮的关系还没有好到无话不谈的地步,自然不知道她是因何去抢劫的银行。 在她的认知里,抢劫银行,无非就是穷疯了为了钱,还能是为了什么?难不成为了练胆? 初亮压根就没指望司华悦能回答,自顾道:“出事前,她谈了个男朋友,两个人同居了两年。” “两年里,她跟着那个男人学会了很多她以前从未接触过的新鲜事物,其中有一个就是吸毒。” 在认识这个男朋友以前,仲安妮是一家健身房的教练,她练过格斗和搏击,还练过跆拳道。 吸毒让她丢掉了这份高薪的工作,成天活在毒品带来的虚幻幸福中而无法自拔。 没了工作,自然就没了经济来源,没钱就没法吸毒,在这种恶性循环下,她唯有身体力行,可这活来钱慢。 参与抢劫银行的人里,没有她的男朋友,但却是她男朋友给牵的线搭的桥。 “怎么样?被自己朋友出卖的滋味不好受吧?看看你,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甘冒奇险,最终还要锒铛入狱,成为一个二进宫。” 初亮仿佛看到了司华悦被宣判入狱的场景般,眼中满是神往,语气里带着胜利者的确信。 “啊你该感谢我,让你跟你的狱友们旧地重逢,再续前缘,哈哈” 初亮没有说这一切是不是她一手策划的,也没有说仲安妮为什么要坑司华悦,更没有说仲安妮为什么要听她的指挥行事。 于此时的司华悦而言,这些已经不重要了。 就在这时,耳麦里传来一声敲击声,司华悦和武松快速地对视了眼,然后看向初亮。 “初师爷,一直以来是我低估了你的能力,现如今我已经成了你砧板上的俎肉,只能任你宰割。”司华悦黯然地笑了笑。 初亮勾唇邪肆一笑,视线在空见大师和武松间兜了圈,眼中有着难掩的忌恨,这忌恨自然不是因这两个大男人。 “初师爷,我实在不明白,我跟你素无交集,更无私人恩怨,你为什么要这样害我?”司华悦问。 “是,我们的确没有过来往,”初亮说,“但恩怨,呵呵早在十四年前就结下了。” 十四年前? 司华悦了然一笑,“他不是已经被你们遗弃了吗?怎么?难道你跟他” 余下的话司华悦没说,但显而易见。 初亮像是被触到逆鳞的泼妇般叉腰怒指着司华悦,“都是你!你这个狐狸精,是你搅和了我跟他之间的感情。” 嗯?司华悦有些懵,怎么这话听着像是情敌对峙? “那个心理有病的变态,他被你打成重伤,居然会爱上了你,我一直被蒙在鼓里,以为他是恨你的。” “直到直到”在情绪极度失控的边缘,初亮及时调整好状态,没有把个人私密的事当着那么多的手下讲出来。 但从她不甘的神情中,可看出,她即将脱口而出的事给她带来的精神打击有多大,造成的感情创伤有多深。 深呼吸后,她再次看向司华悦的眼神中一片冰冷。 “既然你这么恨我,而我的命现在就掌握在你的手里,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却要大费周章地喊来警察抓我?”司华悦不解地问。 “杀你?”初亮冷哼了声,“杀人犯法啊司大小姐,我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我可不想跟你做狱友!” 说完,她转身对身旁的牦牛男吩咐道:“盯紧他们,在警车抵达山底时,你们再撤离。” 走到空见大师对面站定,初亮仪态万千地冲空见大师福了下身子。 “不好意思啊大和尚,得罪了,谁让你一个和尚不在庙里老老实实地念经,跑来掺和红尘中的事呢?就委屈你一下下喽,回头可千万别到佛祖跟前告我的状啊。” 空见大师敛目垂眸,低呼了声佛号,连正眼都不给初亮。 无趣地哼了声,初亮带着六名手下,头也不回地向山下走去。 看着初亮的背影,司华悦有一瞬间的恍惚。 单窭屯那晚交换人质时,初亮曾带着一名打手现身,那晚他穿着一身宽大的风衣。 将袁禾交给司华悦后,他便带着那名手下离开。 那个背影与眼前这个背影,怎么看怎么不像是一个人,但他们的声音却如此相像。 单窭屯的初亮很瘦,眼前这个虽然也不胖,但丰腴的前后曲线完全能够支撑起那件风衣。 “站住!”司华悦扬声喊住初亮。 “怎么?害怕了?”初亮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语带嘲讽地问。 “你不是单窭屯的初师爷!”司华悦语气笃定地说。 “哈!哈!哈哈”初亮笑着继续往山下走去,“你错了,那个初亮是假的,我才是真的初师爷!” 初亮的话音刚落,身后传来一连串的闷哼和重物倒地声。 她惊异地回头。 只见被她留下看守司华悦的那五名手下全部被放倒,而司华悦他们三人安然无恙地站在原地,手上哪里还有什么扎带。 第二十四章 我是狐狸精 “快走!”初亮花容失色。 她知道司华悦厉害,却没想到竟然厉害如斯,连扎带都可以轻易掰断。 其实她哪里知道,司华悦在监狱的时候,跟那些曾经参与过绑架的人学习过,知道在被人绑上扎带时,应双手握拳外拉,这样可以给双手一个松脱的空间。 武松也知道。 不懂得这些技巧的空见大师是靠蛮力将扎带崩断的。 真正厉害的当属这和尚了。 噗 一串子弹激射进初亮和她手下一干人脚尖不足五公分的地面上,溅起的泥水迸了七人一腿一鞋面。 “初师爷,留下来和我们一起等警察吧,不然你这举报犯罪的功劳奖励让警察叔叔颁发给谁?”司华悦笑着说。 “你!”初亮刚准备反唇相讥,余光瞥见她的一名手下正将手伸进衬兜准备掏枪,她赶忙出声制止,“不要” 可已经晚了,那名手下身体往前一仆,直接趴伏在地上,身体抽搐了几下后便不再有任何动静,身下一团血迹随雨水蔓延开。 剩下的五名手下本都有反击的打算,见同伴哼都没哼一声就毙了命,都胆寒地望向四周,却徒劳无功地发现,什么也没发现。 “你、你居然带着狙击手?!”初亮不敢置信地看着司华悦。 司华悦呵呵一笑,迈步往初亮的身前走了两步,“我就说你不是初师爷,初师爷怎么会不知道我走哪都带着狙击手保护?” “上次在单窭屯一战,我的狙击手将他埋伏在草丛里的二十多个手下全歼!你忘了?” 初亮哼了声,没有反驳说是或者不是,用沉默抗拒回答司华悦这带有炫耀的问法。 “你是初师爷的什么人?”知道初亮不会回答,司华悦自问自答:“让我猜猜,他的孪生哥哥?弟弟?” 初亮的面部表情有些扭曲,不是因为司华悦猜到了问题的答案,而是因为她嘴里的性别。 “对我,你是因爱生恨,当然了,这爱是对化的爱,恨我,但还没恨到想要我死的地步。” 司华悦再次向前一步,直视着初亮,从她的微表情里找寻答案。 “谢谢你!”司华悦惜命,一个恨她入骨的人,没动杀机,她觉得有必要谢谢这个人。 “今晚,有一个人想要我的命,他也带来了一个狙击手,可惜被我的人给杀了。”司华悦慢条斯理地说,尽量让初亮能够听懂并消化。 “然而,那个人到现在还没露面,这说明什么?说明要么他行迹暴露丢弃了他的手下独自潜逃了,要么他此刻已经被大兵们堵在骨灰塔里了。” 说完,司华悦想到了另外一种可能,续道:“当然,还有一种可能,他已经变异成一个僵尸人了。” “那个人才是真正的初师爷!”最后,司华悦做出了一个总结。 如果没有遇到眼前这个妖娆的初师爷,司华悦不会猜到暗杀她的狙击手是初师爷的人。 不愧是给人当师爷的,脑子不是一般的大。 这次行动,他做了好几个部署,给他自己留了很多的后路,却处处给司华悦堵住后路,将她一步步引向死亡之路。 司华悦能找到初亮恨她的原因,却不明白初师爷恨她是因为什么。 那晚在单窭屯见到的初师爷,给她的感觉是云淡风轻的一个与世无争的人物。 可偏就是这样一个人,行事却如毒蛇般,忍而不发,一发即毙命。 现在司华悦急于知道的是给她下毒的人到底是谁。 趁警察还没来,她想从初亮的嘴里得到答案,或者一点点的线索也好,省得处处被动。 “你爱化,可你想过没有,即便他不在意你的身份,跟你结了婚,你能给他生儿育女么?” 司华悦才不管什么伤不伤自尊,直接将初亮最后的一丝尊严给掏出来,踩到脚底。 看着近在咫尺的大汉堡,司华悦脑中闪过两个男人暧昧的画面,忍不住一阵恶心。 这个初亮没有初师爷的沉稳和高深的城府,被司华悦这一激将,立马怒气上涌,从汉堡高频率的起伏便可见这个问题有多伤她。 “哼,我不能生,难道你就能吗?”因气愤,初亮的嗓音都岔了音。 司华悦闭了闭眼,这个消息,她早在大昀还没转院前便已经知道了。 谁也不知道,那晚她偷溜出医院,去见了梁针眼子,梁针眼子给她把了脉,将这个噩耗告诉了她。 但梁针眼子说,他有办法能给司华悦将体内的毒祛除干净,但耗时较长,而眼下他还抽不开身。 二人约好明年清明节的时候,在奉舜碰面,到时候,梁针眼子就留在奉舜市,什么时候给司华悦将体内的毒祛除干净了,什么时候再离开。 之所以选在清明节,那是因为,梁针眼子要去给刘笑语扫墓祭拜。 也直到那一刻,司华悦才知道,梁针眼子年轻的时候曾跟刘笑语有过一段恋情,只不过那个年代的人思想不开放,行为太检点,错过了。 果然如司华悦猜测的那般,梁针眼子恨司俊,他一直认定司俊是个第三者,拆散了他和刘笑语。 一直压在心底的秘密讲出来以后,梁针眼子哭得像个孩子。 他一生没有娶妻生子,过着江湖游医的生活。直到在单窭屯偶遇被迫接客的刘笑语,他决定留下来,帮助刘笑语。 结果什么忙也没帮上,最终连自己心爱的女人的命都没有看顾好。 柔弱的女人得男人爱,看来这是个真理。 初亮的话,透露出一个信息,那就是,毒是她下的。 余下的,就不需要司华悦去费神了,交给顾颐和马哈,自然会得到她想得到的答案。 风声将山下的警笛声送过来,初亮面现惊慌,想跑,又怕隐藏在暗处的狙击手给她一枪子,不跑,这眼看着警察就要来了。 “哦,对了,还有件事得在警察来以前告诉你。”司华悦将背包拿下来,拍了拍。 “仲安妮跟我通话时,我就已经录下音,发给警方了。我跟她的朋友关系仅限在监狱里,现在我已经释放出狱了,我跟她只能算是认识,但绝非朋友,我不信任她。” “还有,她母亲李庆荷的骨灰在老家祖坟安葬着,你和初师爷俩谋划出这么大的一场戏,到底是想设计谋害我,还是想通过我的手,将这一罐子毒品转移出去?” 此时初亮的脸色已经毫无血色,她用看怪物一样的眼神看着司华悦,“你是一条毒蛇!” 一阵急促而密集的脚步声在靠近,司华悦笑了笑,“多谢夸奖,我不是毒蛇,我是狐狸精!你忘了?” 说完,司华悦转身走向空见大师。 “嗨,帅哥,我听你儿子说,你要还俗了,等你还俗以后,咱俩谈恋爱吧?” 第二十五章 好市民证 空见大师的“阿弥陀佛”和顾颐的“你这是让我来看你撒狗粮的吗?”几乎同时响起。 “别扯些没用的,你来的时候,看见我的狼没有?”司华悦回身问。 她就纳闷了,无偿地帮了他那么多次忙,怎么每次见面,他就跟吃了呛药一样,总是语气冰冷,态度刚硬? “在山底下等着你呢。”顾颐也在心里纳闷着相同的问题。 说着话,他径直走向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探身试了下他的颈动脉,然后神情冷峻地睃了眼司华悦。 “把这些人拷走!”他对随他一起来的警员吩咐了声。 那人愣了下,看向空见大师,显然他认得这个大和尚,转向顾颐问:“顾队,全部?” 顾颐略一沉吟道:“全部!” “你敢?!” 司华悦一听急了,她戴手铐都已经戴习惯了,可空见大师怎么能被戴上手铐,这事要让人给捅出去,他以后还怎么以大师的身份自居? 一个得道高僧被警察拷上手铐带回去审问,蒙羞的可不仅仅是出家人的脸,还有佛祖的脸。 更何况,今天如果没有空见大师冒险前来相助,她和武松指不定就被山下的那些大兵给误杀爆了头。 武松更加不能被拷上手铐! 虽然他为人非常低调,认识他的人也不多,但他和司华悦不同,司华悦的一言一行代表的只有她一个人。 她被警方带走,别人提起来,顶多说司俊教女无方。 而武松的一言一行直接代表的是司俊,一旦被人传扬出去,不知道的,一定会以为是司俊涉案,武松代人受过。 到时候司俊不仅名誉受损,经济也会受到最直接的影响,估计第二天司致集团的股票开盘就是一顶大绿帽。 “你搞清楚了,我们是被他们绑架的受害者,我们可以协助你们警方办案,但不能被你们当做嫌疑人给采取强制措施强行带回去审问!” 司华悦扯着嗓门嚷嚷开,让明处和暗处的所有人都听清楚。 “地上那个是被枪杀,是他们那几个人的同伙,你去搜下他们的身,他们每一个身上都带着枪。” 一听说这些人身上带着枪,外围的特警迅速将手里的枪上膛。 还有三名特警的枪口,对准了司华悦他们三人。 司华悦见状大怒,她最讨厌被人拿枪指着脑袋。这踏马万一走火,她的小命可就交代在这儿了。 “别拿枪指着我们,我们仨身上就带着一把小水果刀。”武松的那把匕首被司华悦直接给言语压缩。 几名警员立即上前搜身,果然,包括初亮在内,他们身上不仅有枪,还搜出来好多管制刀具。 那几名警员还想上来搜司华悦他们三人的,司华悦错步避开他们的咸猪手。 “我们的身,你搜不起!赶紧的,上面还躺着五个,他们身上也有枪!” 笑话,你一男警察敢来搜女人的身,你是嫌在职年限久了? 那几名警员为难地看向顾颐。 他们不知道一身夜行衣的司华悦是女的,顾颐当然知道不能搜司华悦的身。 他一听上面还有五个,以为跟这里这个一样,也是尸体,赶忙摆了下手,亲自带人上到山顶。 见那五个只是暂时性昏迷,他这才放下心来。 今晚如果伤亡数字太大,就必须得连夜上报,那这里发生的一些事,就不是他一个刑警队长能瞒得住了。 至于山下的庙里,死多少人也不归他们管。 刑科所的人对弹道进行了勘查,然后根据现场留下来的痕迹进行初步分析,得出的结论便是:司华悦所说的话基本属实,他们三人确实是被这些人绑架,然后用刀割断扎带自救,而后击晕绑架他们的五个犯罪嫌疑人。 至于初亮他们嘴里所说的暗处有狙击手一事,不排除那个死亡的犯罪嫌疑人是被躲在暗处的人所杀。 却没有证据证明,那个人跟司华悦他们是一伙的,因为没找到人。 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死者在死亡的前一刻有持枪伤人的意图。 所以说,这个人的死,即便是司华悦他们所为,也完全可以按防卫过当来认定,而绝非故意杀人或过失杀人。 “带走!” 现场勘查完毕,该做的记录和摄像都已经做完,顾颐一声令下,命人将初亮等人押下山。 顾颐转过头看向司华悦,“走吧,随我们一起回去做份笔录总不算难为你们吧?” “算也不算,”司华悦眼珠一转,“想让我们去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们,事后给我们仨一人颁发一份好市民证。” 顾颐一愣,说:“好市民证?没听过!” 司华悦直接停下脚步,“给不给办?” 顾颐后槽牙狠狠地磨了下,“我只听说过好市民奖,没听说还有证。” 司华悦回头看了眼空见大师,见他眼观鼻,鼻观口,口观胃,胃观肠。 再看武松,那家伙一脸的少私寡欲、谦下不争,跟空见大师站在一起,仿佛一个和尚,一个道士,俩世外高人。 只剩她这一个有欲有求的凡夫俗子在跟顾颐“争名夺利”。 遂扭回头无趣地说:“行,奖状也行。”这些东西,她是给空见大师和武松争的,她才不稀罕,她家里的锦旗和奖状有的是,侠女的。 “那好吧,”顾颐哭笑不得地道:“我只能答应帮你去申请,这东西可不是我们刑警队负责发放。” “行,你最好不要敷衍我,不然我天天去你们刑警队大门口蹲守索要!”说完,她又低声咕哝了句:“反正我现在已经失业了,有的是时间!” 这样的司华悦让顾颐感觉有些陌生,终与他印象中的那个强势、不屈不挠的侠女有着很大的不同。 时间能改变一个人,变化在漫漫时光中悄然而至。 “东西带出来了?”与前面的警员稍稍拉开一些距离后,顾颐低声问。 “嗯,在我包里,”整肃面容,司华悦也压低声音说:“那个人我错以为是初师爷,那晚我没看清初师爷的脸,但他们的声音简直一模一样。” “整件事目前来看,是她和初师爷联手策划,她说骨灰罐里的是毒品,但我认为不是。” 司华悦不相信初亮的话,“你回去后,最好不要轻易打开,先送去疾控中心,我怀疑里面的毒品不是我们所理解的那种。” “嗯,”顾颐应了声,瞥了眼身后的空见大师,问:“空见大师怎么会出现在庙里?” 这个司华悦还真不知道,到现在也没来得及问,“我也不知道,不过今晚如果没有空见大师,我们的计划就完全失败了。” “哦,对了,还有件事,那个初亮嘴里有我想要的答案,我有个请求你得答应我。”司华悦目光灼灼地看着顾颐。 顾颐明白司华悦要说的是什么,想了想道:“行,我会想办法,你是不是想带着那个拷问官出身的马哈一起?” “是。”司华悦并非怀疑警方的能力,她是担心警方受制于他们的职业规定,有些事不好出手。 马哈就没有这份顾忌。 第二十六章 私人会晤 统甡酒店是奉舜市唯一一家国际认证的白金五星级迎宾型酒店。 迎宾型酒店最大的优势和特点不完全在于她的设备和服务上,而在于她拥有国际顶级先进的安保措施。 毕竟这里是国际贵宾和国家重要领导人的下榻之地。 之前有过介绍,这家酒店隶属于司致集团,司华悦的二叔司益仅仅是这里的一名经理,负责酒店的日常管理事务。 真正的一把手是司俊。 而酒店内所有的安保工作,则是司华诚一手安排和负责的。 司俊父子俩不常来这里宴请宾客,尤其是司俊,他若出现在这里,只有三种情况。 一种情况是国家或地方有重要的活动,有重要的人物入住,作为东家的他,必须得露一下脸,以示尊敬。 第二种情况是他们司家或者褚家的家宴。 司褚两家每年都会举行一次家宴,这两家的亲戚都是些极度好面子的,为了迎合他们的喜好,满足他们的虚荣心,司俊便默许了他们到这里举行。 就像上一次褚美琴、黄冉冉和司益合力为司华悦举办的“重获自由宴”。 最后一种情况,是司俊的私人会晤,一如此刻。 酒店一共25层楼,最上面的那两层一般很少会安排人入住。 有要求入住的宾客,需要支付双倍的住宿费,还必须是酒店的钻石会员。 2516房间,是一个标准套,外面是会客室,往里分别是健身房、花圃、起居室、更衣室、洗浴室。 为了防止有客人对花粉过敏,花圃里种植的都是一些不开花的常绿藤本植物。 花圃里有一张实木方桌,与司俊坐在一起的是一个年龄看起来约五十多岁的男人。 这个男人的长相就跟他身上的穿戴一样普通,但他的目光却深邃冷峻,眉目流转间暗显心机。 “那个地方的地鼠一日不清理干净,就不会有人过去投资。”司俊将手里的图纸放到桌面,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后放下。 “三哥,上面已经组成了专案组,这一次跟以前不一样,最迟年底就能一举拿下。”男人说。 司俊在家里排行老三,身下的两个弟弟都管他叫大哥,但他的朋友和相熟的客户,一般都喜欢喊他三哥。 “拿下?”司俊摇了摇头,“在我很小的时候,就听到过这个说法,几十年过去了也没见拿下,归属问题不处理好,永远也拿不下。” 男人从公包里抽出一个档案袋递给司俊,“三哥,你再看看这个。” 司俊百无聊赖地打开档案袋,抽出里面的材料。 随着翻看的动作,他的眉头越蹙越紧,看完最后一张,他猛然抬头看向对面的男人。 “看来是真的了!”喜怒从不形于色的司俊,此刻的脸上却有着毫不掩饰的震惊和意外。 “三哥,咱们合作这么些年了,你什么时候见我消息出错过?”男人淡笑着将材料重新收进档案袋里。 司俊站起身,在花圃里踱步,好一会儿才重新坐回原位。 “很多人以为那里是一块烂肉,都避之不及,其实那里是一块宝地。”司俊说:“一旦归属问题确定下来,我们就立即出手,拿下那里的开发权。” “好的三哥,就等你这句话了。”男人拍了下手,露出一个舒心的笑容,可接着这笑容又隐了下去。“只恐怕到时候那里会伤亡惨重。” “抓地鼠自然没那么容易,哪一次政府派人去不都是见了血以后草草收场的?”司俊说。 “不一样的,”男人摇了摇头,说:“有确切消息说,那里的地下埋有类似于塔崩的毒气弹,是抗战时期敌军遗留下来的。” “什么?塔崩!”司俊吃惊地看着男人,“真如你所说的话,岂止那里伤亡惨重,连我们奉舜或许都会被殃及。” 男人又从公包里拿出另外一份档案袋,“你看吧,我感觉这事绝非偶然,地鼠似乎已经嗅到了危险,说白了,政府把他们给逼急了。” 司俊忙接过档案袋打开,看完后,他的脸色非常难看。 “先前我就有过这个怀疑,但一直觉得那些地鼠兴不起大的风浪。” 直到军方出动,司俊才感觉事态严重。 所以,司华悦说要去偷骨灰时,他才会将武松派给她,并亲自坐镇指挥。 他本打算将加害他女儿的幕后黑手给揪出来,看看到底是谁,然后尽快铲除以绝后患。 谁知,这事,并非如他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那些人明面上看,似乎是在针对他们司家,实则,是在针对政府,给政府施压。 一群不知死活的东西,小胳膊拧不过大腿的道理都不懂,还妄想占山为王。 “他们为什么选择苍林寺?奉舜周边的寺庙很多,大多寺庙里都设有对社会开放的骨灰堂。”男人陷入沉思。 这个问题,司俊和司华诚、司华悦先前有讨论过,通过司华悦对他的讲述,再结合刚才得到的这些信息,他仿佛找到了答案。 “苍林寺有一片竹林,那个竹林能干扰所有的信号,竹林的地下应该有东西。”司俊分析道。 “塔崩的毒性我们都听说过,特别厉害,但被他们带出来的那些毒,不像是塔崩的毒,要么是被他们用什么方法给稀释或者合成了。” “选择苍林寺下手,应该是冲着那片竹林去的,或许那里有他们需要的东西。” 男人点点头,觉得司俊分析得确实有道理,他跟着续上:“我通过关系打听了下疾控中心那边,据那些专家说,他们带出来的毒,里面含有塔崩、芥子气和氮芥。” 想到自己女儿接触过那些毒,司俊赶忙问:“那解药研制出来了没有?” 男人摇摇头,“没有,关键问题是,不知道这里面是不是还掺杂着别的什么毒。” “该死的地鼠!”司俊恨声骂了句。 这一次的病毒事件,司俊带头捐款,连着物资在内,前前后后一共捐了五百多万了。 可解药到现在还没研制出来,想到他的宝贝女儿,他心里就不禁一阵发慌。 什么投资、开发,任何事都不及家人的健康平安重要。 “那个叫初师爷的,还没找到?”司俊问。 “没有,我今天还跟老洪通过电话,他偷偷告诉我说,人应该还在苍林寺,不知道猫哪儿去了。不过也躲不了多久,今天派去了一大群军犬在进行地毯式搜索。” 想到幕后黑手,司俊心里就是一阵犯堵,“也不知道单窭屯到底是谁在坐镇指挥。” “是个老手了,隐藏了这么多年没被抓住,哪是我们能猜得到的。” 男人说:“等吧,等那个初师爷落网,自然就会招供,只有他知道单窭屯的老大到底是谁。” 司俊摇头苦笑道:“说来可笑,警方抓了个冒牌的,军方漏掉个正牌的。” 第二十七章 臭棋篓子 司华悦万万没想到,劳苦功高的自己,最后“好市民证”居然被司俊给截了胡。 而属于武松的那份成了司华诚的。 司华悦能理解自己得不到证,那是因为她身上背着黑历史,那晚她老爹虽然没有参与实际行动,但坐镇指挥也不是个轻快活。 而且,空见大师能够意外现身,也是司俊给请去的。 可武松的那份怎么就给了司华诚呢? 她不能理解,感觉那爷俩就是俩土匪,专门抢人功劳。 幸好,空见大师的那份没被截胡,不然,那晚他们仨可真就成了冤大头。 有范阿姨的格外关爱和照顾,李自成和笑天狼彻底变成了俩白眼狼,没事就跟在范阿姨身后嘘寒问暖,跑腿洒扫,勤劳无比。 就连笑天狼都会出门丢垃圾了,那狼聪明得厉害,居然还懂得垃圾分类。 一天下来,李自成能跟司华悦说上三句话都算多的。 一气之下,司华悦又搬回她的小出租屋里。 回到出租屋,不免就想到了住在附近的唐老爷子一家人,尤其是唐晓婉那个懂事,又惹人怜爱的小丫头。 比家里那个白眼狼可待人亲得多。 这段时间一件乱事跟着一件,已经很长时间没去唐老爷子家看看了。 看了眼手机上的日历,恰好是周六,唐晓婉应该不上学,正合适去唐老爷子家串个门。 打电话给唐老爷子,是唐晓婉接的,小姑娘在电话里告诉司华悦说,她爷爷去小区清扫卫生还没回来。 听说司华悦要去他们家,可把个小姑娘给高兴坏了,催着司华悦赶紧出门。 小区附近有一家规模挺大的连锁超市,司华悦步行去超市里买了好些礼品,还不忘给唐晓婉买学习用品。 尽管知道她还没上小学,但书、画册、本、笔、笔盒、书包等买了一大堆。 等唐晓婉和返回家的唐老爷子打开家门的时候,爷孙俩儿吓了一跳,以为门外来了个女搬运工。 肩扛、手提、胳膊挂、腋窝夹,就连脖颈上都挂着俩连在一起的大袋子。 “哎呀,小司,你这是要搬到我们家来住吗?”唐老爷子赶忙把人让进来,一边接手,一边打趣地问。 “嗐,还说呢,早知道就给你们家租再大一点的房子,我还真想搬来和你们一起住。” 司华悦说的是实话,感觉唐老爷子家才像个家的样,尤其是老爷子做的那一手好饭菜,地道! “小悦姐,你来吧,我们俩住客厅。”小婉帮着她爷爷一起收拾东西,笑着发出邀请。 客厅? 看了眼客厅的沙发,中间坐过人的地方凹了一个大坑,回弹力很差,租房就得将就。 司华悦突然冒出一个想法,帮唐老爷子买房子。 “老爷子,唐正阳的工作怎么样了现在?说没说啥时候给转正?”司华悦蹲下身,帮唐老爷子一起收拾她带来的礼品。 买的时候没觉得多,这收拾起来才发现是够多,而且在超市装袋子的时候,她图省事,吃的和用的没给分开。 唐老爷子讶异地看了眼司华悦,问:“小边没和你说?” 司华悦一愣,想起来,她和边杰分手的事唐老爷子这里还不知道,“没有啊。” “哦,可能他太忙忘了告诉你吧。”唐老爷子说:“上个礼拜就已经改签合同了,我们也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转正了。” “小悦姐,你的男朋友怎么没和你一起来我们家做客呢?我挺喜欢他的,长得帅帅的,说话时的声音也好听。”唐晓婉插嘴。 “我爸爸说,等着哪天你男朋友有时间了,想着请你们俩出去吃饭,我和爷爷也去。”小姑娘开心地告密。 司华悦讷讷地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题,这时,唐老爷子的电话响,唐正阳的。 “爸,家里冰箱还有没有山里棍了?”听筒的声音很大,坐在唐老爷子身边的司华悦听得一清二楚。 “有啊,怎么?想吃面条了?”唐老爷子问。 唐正阳说:“嗯,你中午多做点,我回去吃。” “行,正合适小司也来了,咱们中午就吃面条。” 唐老爷子笑眯眯地说:“记得下班的时候招呼小边,让他也过来吃,他也喜欢吃山里棍做的面条。” “好的爸,我先挂了哈,这边来病号了。” 一听边杰中午也有可能会来吃饭,司华悦就有些坐不住了。 “那个,唐老爷子,我中午不能在这儿吃饭,我已经答应过我妈回家吃。”只能撒个最低级的谎。 唐晓婉一听不乐意了,丢下她爱不释手的具盒,起身一把抱住司华悦的胳膊,撒娇道:“小悦姐,你留下吃饭嘛,你都好久不来看我了,留下来嘛!” 唐老爷子也附和道:“就是啊,小司,你这好不容易来一趟,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吧。” 说着,唐老爷子抬头看了眼壁钟,“这才九点多,来得及,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告诉她你中午不回去吃饭了。” 所谓的盛情难却指的就是眼下这种。 看着唐晓婉希冀的眼神,司华悦实在不忍再开口拒绝,只得应下,“好,我给我妈发个信息告诉她吧。” 拿起手机,发现有两条微信信息没看,一条是鲁佳佳的语音信息,一条是好友验证请求,居然是空见大师的。 鲁佳佳那边最近一直没有什么有用的信息,但司华悦仍然会坚持听他每天的汇报。 暂且将鲁佳佳的信息放一边,想着等回去再听。 通过了空见大师的好友验证。 然后拿着手机装模作样地在那打字,糊弄唐老爷子和唐晓婉,让他们俩以为她是在给褚美琴发信息。 嘀嘀 微信提示音,司华悦一看,乐了,空见大师,就发过来两个字:在么,连个标点符号都没有。 哈喽哇,我以为你就会念经,没想到还会玩微信,时代和尚,找我啥事? 好久,对方才回复,这条信息比上一条多了一个字和一个标点符号:白度呢? 司华悦愣了下神,庙里的和尚们都管李自成叫白度,只有司华悦叫他俗家名字。 我没跟他在一起,他在我妈家撸狼,我在外面朋友家做客。 这会儿等了好久也不见回音,司华悦干脆收起手机,心道,你这和尚没礼貌,起码回复个嗯,或者哦也好啊。 废了好一番力气终于将司华悦带来的东西分好类并收起来,唐老爷子交代了唐晓婉一声,就匆匆地去楼下买菜。 看着老爷子硬朗的背影,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一个六十岁的老人。 在唐老爷子关上房门离开后,司华悦问一旁的唐晓婉:“小婉,如果给你找个后奶奶,你要不要?” “不要!”唐晓婉语气坚定地拒绝,“我们幼儿园好多小朋友的爸爸妈妈都离婚了,他们都说,后的不好。” 这意思就是后妈、后奶奶,只要是带后字的,她都不要。 讨了个无趣的司华悦不再继续这个话题,陪着唐晓婉开始下跳棋。 第一局,司华悦输,意外!惊讶之余,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第二局,平局,什么情况?竟然连个五岁的孩子都干不过? 第三局,司华悦输,无语。这孩子绝对是个神童!继续安慰自己。 司华悦的注意力都在跳棋上,连唐老爷子什么时候买菜回来的,什么时候开始做饭的,什么时候做好饭的都不知道了。 唐晓婉给她起了个外号:臭棋篓子,她也不在意了,只想着怎么能赢了这丫头。 她在连番的失败中怀疑人生,直到脑门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别走这里,走这里。她才蒙叨叨地抬头,边杰。 第二十八章 蹭饭 司华悦此刻的形象可以用不雅来形容。 整个身体趴在地上,左手撑着下颌,右手拿着跳棋子举棋不定,两条腿在身后摇来晃去,大拇脚指还不时地动一下。 发现是边杰出现在自己身后,她赶忙放下手里的棋子,一骨碌从地上爬起身。 与边杰一同出现的还有唐正阳。 “吃饭了。”客厅里唐老爷子的声音缓和了一室的尴尬。 她想直接出去,可看了眼一旁的唐正阳父女俩,便轻飘飘地对边杰丢下一句:“你来了。” 也不等他回应,径直走出唐晓婉的卧室。 边杰定定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出神,唐正阳和唐晓婉父女俩一脸不解,以为这俩人在闹别扭。 同样的面条,同样的味道,不同的场景,不同的心境。 司华悦默然不语地闷头吃饭,边杰就坐在她的身旁,她连眼角余光都收了起来,尽量不去看他。 “小司,你这吃饭的速度也忒快了啊。” 面条刚出锅,特别热,唐正阳这刚吹凉了一筷子吸溜下肚,抬头见司华悦竟然已经吃完了。 “来,我再给你去盛一碗。”唐老爷子伸手想接司华悦的空碗,却被司华悦拒绝了,“不吃了,饱了。” 边杰没有说话,司华悦的饭量别人不知道,他最清楚,一碗面条连底都没垫平。 就在司华悦在想着找个什么借口离开时,敲门声响。 唐老爷子家常有邻里登门,老人家的人缘特别好,所以,有人敲门,他总是喊一句,来了,也不问是谁,就直接开门。 这个习惯是在单窭屯里养成的,那里毕竟是平房,邻里间串门时也不敲门,都是在院墙外吆喝一嗓子,就推门进。 打开门,唐老爷子哎呦一声后退了步。 防盗门的方向跟客厅饭桌是错开的,看不清门口站着的人。 饭桌上的几人听到唐老爷子的声音不对,均站起身,快步走到门口。 司华悦一看,嗬,好嘛,李自成和笑天狼。 也难怪把唐老爷子给吓了一跳。 照以前的笑天狼没人会害怕,顶多感觉这狗长得丑点,可现在就不同了,红眼睛的狗,冷丁看到,都会吓一跳。 “你怎么找来了?”司华悦有时候真想试试往更远的地方走,比如出市或者出省,她倒想看看这笑天狼还能不能找到她。 敲门前,李自成没想到这家里居然会有这么多人,他一时间有些局促。 “我忘了你的电话号码,只能来找你了。”他惴惴地回答。 视线与躲在唐正阳身后的唐晓婉对上,他看了一眼,垂下眼,察觉对方还在看他,就又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又一眼。 “快进来坐,吃饭了没有啊?”唐老爷子最先反应过来,见司华悦跟这男孩认识,便忙着招呼人进屋。 “没有。”李自成倒也实在。 明知司华悦在冲他使眼色,他就是躲着不去接她的目光。 唐老爷子吩咐唐晓婉去里屋再搬把椅子出来,他则进入厨房给李自成盛面条。 笑天狼尾随在唐老爷子身后进去讨吃的。 在吃的方面,笑天狼跟受过正规训练的警犬和军犬就看出差距来了。 司华悦坚定地认为,这狼如果有一天死于意外,绝对是因为贪吃被撑死,或者被人给下毒害死的。 唐晓婉跑到她的卧室阳台搬来一把椅子,她个子小小的,感觉都没有那折叠起来的椅子高。 李自成见状,赶忙过去接过来,有些腼腆地道了声谢。 唐晓婉倒是比李自成洒脱开朗得多,这上过学的人和没上过的明显就是不一样。 边杰和唐正阳坐回饭桌前,继续吃他们俩的面条。 两个人一边吃,一边聊着医院里的事。 平时在单位,他们俩不是一个科室的,别说聊天了,一天工作下来,连面都碰不上。 边杰对肿瘤科里的人比较熟悉,他将那些人的性格喜好逐一讲给唐正阳听,以便他在日常人际交往中减少出错和得罪人的几率。 唐老爷子给李自成盛了碗面条,也给司华悦盛了一碗,司华悦只得再次坐下。 唐老爷子见笑天狼讨喜,便将前一天晚上吃剩的鸡从冰箱保鲜柜里拿出来,丢给笑天狼啃。 楼房不比平房,没有土灶和大锅,唐老爷子做的两锅面条,最后吃得一点都不剩,锅底的汤汁都给了笑天狼。 吃饭的整个过程,司华悦没有正眼看边杰,更没有跟他说过一句话。 唐老爷子一家都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可这种事,外人帮不上忙。 饭后,唐老爷子坚决不用人帮忙,一个人在厨房里收拾。 “小”边杰走到司华悦身旁,小字仅发出个韵母x音节便顿住,默了下,才接着道:“我去上班了,有事的话就给我打电话。” 为避免尴尬,说完,他便回身拿起外套,跟唐老爷子一家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司华悦抬头看了眼,边杰清癯的背影满是落寞,他走路很慢,应是骨伤还未痊愈,但步伐很沉稳。 “他是你什么人?”李自成的声音蓦然在身后响起。 “你跑来这里找我到底有什么事?”司华悦不答反问:“别告诉我你是来蹭饭吃的。” 李自成习惯性地搓了下鼻头,见唐晓婉不错眼地盯着他看,他脸一红,小声说:“今天你哥和你嫂子回去了,你嫂子她好像不太喜欢我,我就找个借口出来了。” 黄冉冉? 司华悦了然一笑,每周的周六,司华诚和黄冉冉会回去吃饭。 黄冉冉那个见客下菜单的女人,连她都敢小瞧了,更遑论李自成这个寄居的小毛孩子了。 想到空见大师之前发来的信息,她便起身跟唐老爷子道别。 唐晓婉拉着司华悦的手,撒娇地问:“小悦姐,你下次什么时候来?” “下次来之前,小悦姐还会跟今天这样,提前给你打电话,好不好?”司华悦弯下腰,抚着小婉的脸颊和耳垂说。 “嗯,好,”小婉乖巧地应着,看向李自成,“你也会随小悦姐一起来么?” 李自成这会儿接了司华悦的眼神暗示,忙说:“来。”然后脸又红了。 告别唐老爷子一家人,司华悦带着李自成和笑天狼来到她的出租屋。 终于放松下来的李自成开心地到处转着看,“你这房子好呀!我能搬过来和你一起住吗?” “想得美!”司华悦懒得跟他解释这个小区的物业不让养大型宠物犬。 刚才进小区大门的时候保安还一直在问,笑天狼是不是她养的,司华悦好一番解释说是朋友的,一会儿就走,这才放行。 给空见大师发了个信息:和尚,你儿子现在跟我在一起呢。 信息发过去没一分钟电话就响了,“李自成他老爹”。 “师父,你吃饭了吗?”这李自成也是个孝顺的,接通电话先问候他爹的胃。 空见大师不是爱聊天的,或许是不喜欢,也或许是不习惯,从他跟李自成的谈话就能看出。 “你现在就搬过来,一会儿我把地址发给你。”空见大师说。 挂了电话没一会儿,司华悦这边就收到了信息,看着那个地址,司华悦总觉得眼熟,想了半天也没想起来自己是什么时候去过。 叫了辆滴滴,二人一狼赶到目的地。 下车后,司华悦一看,难怪这地址打眼一看感觉那么熟悉。 当初她来应聘的那家健身房所在的小区。 第二十九章 武馆教头 给空见大师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他们俩已经到了,就在小区门口。 还没等司华悦问是在哪栋楼,怎么走,对面就挂了电话。 司华悦对着电话吐槽,你个没教养的臭和尚,总是一声不吭就挂机。 李自成不爱听了,“你才没教养!我师父是不习惯跟女人说话。” “你个小白眼狼!你懂个屁!出家人四大皆空,男人和女人在他们眼里都一个样,我看你师父就是凡心未了,难怪要还俗。” “这是两码事,如果有人说你爸没教养,你爱听?”李自成据理力争。 “谁敢?!你吗?你敢说,我就敢撕烂了你的嘴!”司华悦拉开架势。 “你这女人不讲理!”李自成气结地蹲下身,不再搭理司华悦。 “别跟我讲理,你永远讲不过我,你个棉裤腰嘴!”司华悦继续呛李自成。 活该,代父受过!看你爹再敢乱挂我的电话。 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打断了两人之间的争吵。 “师父!” 李自成和司华悦同时转身,李自成委屈地走到空见大师身边,而司华悦则呆呆地看着眼前的和尚。 这跟那晚赶去寺庙救她的和尚是同一个人?怎么看着不像? 眼前这和尚穿着一身暗褐色唐装,脚蹬一双黑色僧鞋,看身高顶多一米七。 这是一个干净英俊的男人,深长睫毛下的眼睛迎着阳光,宛如两潭清澈的湖水。 温和淡泊的气质中没有一丝风霜气,仿佛是一个绝俗于凡尘的仙人,让人无法对他生出一丝丝的敌意或恶念。 这人适合去跑保险,或者做传销,准能拉来一大堆的客户。 司华悦在心里暗忖。 “你是空见大师?”司华悦有些不确定地问。 “我都喊师父了,你还问,你脑子进水了?”有了撑腰的,李自成的语气变得锐利。 “白度,不得无礼!”空见大师斥责了声,转头对司华悦说:“我已经办妥了还俗手续,以后你就叫我李翔吧。” “哦,好。”司华悦应了声,心想这名字好记,花木兰的教头。 站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李翔动,她纳闷地问:“怎么了?还有人要来吗?” “没有。”李翔答。 “那走啊。”李翔的木讷让司华悦有些捉急。 “走?”李翔清亮的眼光在司华悦脸上扫过,不明白地问。 看不下去的李自成站出来,对司华悦说:“我人都已经送到了,你还不回去吗?我师父是在等着你回去后,他再走,这是礼节,你都不懂?还一口一个教养呢!” “你”司华悦真有种当街打小孩的冲动,可看了眼李翔,算了,哪有当着孩子家长的面打人的? 经李自成这一说,不光司华悦明白了李翔不动的原因,李翔也明白了司华悦不走的原因。 “我刚在这个小区里租了个房子,是个门面房,里面正在装修,没办法招待你,所以”所以,你还是回去吧。 “是吗?门面房?你是要经营什么?走,带我去看看,我帮你出出主意。” “我跟你讲,我爸经商那家伙可厉害了,我打小在他的耳濡目染下,对经商也略懂一二,说不定有我的指点,你的生意会越来越火爆,将来” 一路下来,全是司华悦在滔滔不绝地说。 直到站到李翔门面房的门前,司华悦才惊讶地张大嘴,不说了。 健身房,确切地说,当初司华悦来应聘的那家健身房。 回身看了眼,马路对面的小商店还在,坐在里面的还是那个灰白头发的老太,没错,就是这里! “你、你居然租了这间门面?”司华悦目光中闪烁着的意外和吃惊,让身旁的李翔和李自成非常费解。 “这里不好吗?”李翔问,其实他也很不放心,之前打听过,说是前身和前前身都是经营健身房的。 他这些年来积攒的钱,几乎都砸进了这里,他担心这房子有什么外观看不到的问题,会导致他血本无归。 钱于他而言,本就是身外物,他看得并不重,但那是在庙里修行的时候。 现在回归凡俗,没钱就没法办事,由不得你不重视。 再者,眼看着李自成一年年大了,到现在户口和学习都没解决,这都需要钱,他着急,他在意,便也就慢慢地落入了凡尘俗套中。 “你想在这里经营什么?”司华悦怕李翔会说健身房,还好,李翔说的是:武馆。 别看都是跟强身健体有关,但健身房不适合这里,武馆就不见得不适合。 因为住在这里的都是些有钱的老头老太太,在他们既定的认知里,认的不是现代的健身,而是传统的武术。 为了强身健体,为了圆年轻时期的武术梦,他们自己会来学,也会将自家的小孙子小孙女送来学,这里,非常适合办武馆。 “要合资人不?”司华悦问。 李翔摇了摇头,他没想过要合资,更何况还是跟一个女的。 “那你要武术教练不?我不在乎工资高低的,钱打不开点,可以先欠着,什么时候有钱什么时候发给我都行。”司华悦殷殷地看着李翔。 失业了,她自己创业不是不可以,但是有家族企业在,她的父兄肯定不会同意。 再说,她觉得自己压根就不是一个有经商头脑的人,也懒得去打理那些繁琐的事。 所以,她唯有给人打工。 司华悦的履历李翔都知道,能得到这样一个教练员工,他求之不得。 可一想到她的家世,他就犯难了,这工资定位多少算合理? 多了,他承担不起,少了,他又觉得亏欠了司华悦。 见李翔没有一口回绝,而是在那犹豫不决的,司华悦觉得有门。 便继续游说:“你看啊,将来营业了,来这里的肯定不光有男孩,必然还会有女孩,你这一和大老爷们,教女孩子不如我来合适,对不?” 李翔点点头,觉得司华悦说的的确在理。 见他点了头,司华悦高兴地一拍手,说:“行,就这么定了,今天就上班咋样?” “啊?!”李翔木愣愣地看着司华悦,今天就上班?怎么上?这里连个下脚的地儿都没有,里面的工人正热火朝天地忙着装修。 “你是老板,坐镇指挥就行,装修、购买器材、招工、宣传这些小破事,全部交给我来做。”司华悦拍了拍胸脯,大有一副武馆教头的架势。 “还有我,我也要当武馆教练,开业前,我给你打下手!”李自成终于找到机会说话,小脸因兴奋而有些泛红。 “去!打什么下手啊?”司华悦挥开李自成的手,“我爸没告诉你吗?他已经给你办好了户口,还联系好了学校,你就乖乖地去课堂当你的学生仔去吧。” “什么?!” 李翔和李自成异口同声地问,两个人的表情各异,李翔是感动,李自成是蒙圈。 第三十章 振国武馆 李自成如愿进了学校念书。 上学的第一天司华悦和李翔亲自去送的他。 路上,司华悦还打趣说,感觉是送一个刚入幼稚园的小孩。 看看周围,跟他一样大的孩子开学已经不需要家长跟着了。 十一岁的李自成在入学前经过学校的开卷考试,将他破格安排在与他年龄相符的四年级。 虽然之前有跟李翔学习化知识,但毕竟没有按照书本上的学,很多基础性的东西他依然欠缺。 所以,入学后,他的学业量比其他孩子要重四倍,得从一年级开始温习。 他的户口暂时挂在保姆范阿姨名下,因为范阿姨在奉舜这边有房子,自己攒钱买的,而李翔却没有。 出家前,李翔有一套房子,他没说那房子到底是卖了,还是送人了,也从来不提他的家人或亲朋。 总之他现在落户都成了问题,因为他之前户口一直都在寺庙里。 李自成的户口和学业问题解决了,等于是去了李翔的一个大心病。 他现在需要像个普通人一样安下心挣钱、买房,然后将李自成的户口转到他的名下,父子团圆。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司华悦忙得前脚跟打后脑勺。 装修用的材料她亲自去建材市场跑,挑选质优价廉的。 门头制作也是挨家对比,敲定了一家价格合理,制作精美的。 武馆的名字倒没用她费心,李翔早就起好了,叫振国武馆。 据李翔说,原本是想叫震国武馆的,因为申国在东方,东为震。后来又一想,震国,有震荡不安的意思,便用了振奋的振来替代。 振国武馆,意思就是振兴和传扬申国的传统武术化。 设备器材这些,原本健身房遗留下来的,能用的便凑合着用,不能用的,司华悦便拍下照片,挂到网上卖。 后期的一些零碎东西,司华悦都尽量从网上购买,这样不仅省钱,也省得她为了买副画而满大街找。 尼曼重机在这段时间可派上了大用场,每次采购回来,重机上挂满了大小不一的袋子,像是赶大集归来的农妇。 路人里有懂车的,见司华悦这样作践重机,一个个都用心疼的眼神看着那辆轰轰响的大摩托。 甚至有那样抱着侥幸心理的,以为司华悦不懂车,兴许能忽悠她把车给卖了。 有一次司华悦采购回来的路上,就遇见一个开着大奔的年轻人。 那天,司华悦去买扫地的笤帚、拖把和马桶搋子等。为了防止在骑行过程中会戳中路人,她干脆将拖把固定在肩头纵向扛着。 在等红绿灯的当口,那年轻人打开车窗问司华悦卖不卖车,见司华悦不搭理他,他又说可以用他的大奔跟她换。 绿灯亮,司华悦直接丢给他一句:你买不起。 一轰油门,扛着笤帚和拖把扬长而去。 采购这些活司华悦不在话下,为了一块钱,她能唾沫横飞地跟摊贩讨价还价。 她本就不是一个娇娇小姐,吃苦耐劳都已经成习惯了,甚至在采购过程中还经常搭进去自己的钱,感觉那武馆就跟她开的一样。 但税务、工商、消防等这些跟公家打交道的事,她可就彻底麻爪了。 看李翔,似乎也不怎么爱跟那些人打交道,司华悦便建议他找个中介去办,大不了多给点钱,省事。 原本骨头经理在的时候,办公室在二楼,现在改在一楼,二楼全部用于练武的场地。 中介办事就是快,不到一个星期,这些手续都办下来了。李翔的计划外开支加重,他似乎有些捉襟见肘了。 司华悦没事的时候就问他,为什么想着开办武馆,开个茶馆、饭馆啥的也行啊,起码投入的资金和精力不像武馆这么大。 李翔只回给她俩字,不会。 不过想想也是,不管从事什么行业,首先得会,再有就是得喜欢。 这也就是司华悦这段时间跟打了鸡血一样,乐此不疲地忙前忙后的原因,她喜欢。 万事俱备后,只欠东风,这东风不是开业,而是客户,来学武的小学徒。 装修的这段时间里,附近已经有不少人过来打听他们准备干什么。 一听说是开办武馆,都大摇其头,感觉又是一波跟之前的健身房差不多的骗子,骗人充了年卡会员卡啥的就卷钱跑路。 可当他们接到司华悦发放的传单时,瞬间引起一波又一波的议论高潮。 司华悦的名字他们不知道,但他们知道当年那个连冠女侠,连续五次夺得国家级武术比赛冠军,连续三次赢得世界武术比赛冠军的女孩。 空见大师的名字就更不用说了,提起他,不能说无人不知,起码他在民间享有很高的声誉。 这样一来,一传十,十传百,传单的效用不如口口相传的效用大,继而是网上疯传,微信朋友圈疯狂转发。 别说是奉舜市了,就连周边省市的人也听说了,大人小孩都争相想拜入司华悦和空见大师的名下为徒。 只可惜场地有限,那些慕名而来的外地人,没法给他们安排食宿,只能悻悻然返回。 按计划,第一批收进来的是孩子,原本是想着有钱就赚,不管年龄大小给钱就收。 现在一看效果这样好,所以,就限定了小孩的年龄在五岁到十二岁之间。 学期有半年制的,也有一年和两年制的。 正式收徒的消息一径发出,一天不到,爆员! 学徒有了,客户也很稳定,收入自然也跟着稳定。 武馆里的工作人员和教练自然不能只有空见大师和司华悦两个人。 司华悦再能干,那也只有两只手。 最后,俩人一合计,得,招工吧。 贴出一张招聘的大字报:教练两名,内勤一名,前厅接待一名,清洁工两名,厨师两名,工资面议。 出乎他们俩的意料,居然有愿意来打免费工的,要求只有一个,能随着学两招就行。 来应聘教练的没有,估计是被他们俩的名头给镇住了。 就在司华悦有些犯愁该上哪儿招人的时候,路对面开过来一辆出租车,透过车窗,她看到里面有两个熟悉的身影。 马大哈兄弟! 第三十一章 遇到了土匪 这哥俩今天的扮相跟以往迥异。 光脑袋上戴着一顶深灰色瓜皮帽,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色框架眼镜;一身深蓝色西装,白衬衣,天蓝色条纹领带,腋下夹着一个黑皮包。 但看上半部分,一身正装的哥俩像极了卖保险的。 可视线下移,七分裤下露出一抹脚踝和一抹白底蓝格袜,脚蹬一双跟高至少六公分的对勾运动鞋,还是非常夸张的橙红色。 这哥俩的扮相永远都是那么地另类和吸睛。 街道两边的行人都在对他们俩行注目礼。 “诶,司大小姐,你怎么在这儿?”马达问。 这段时间,司华悦没有回家,也没人管她,她也就没告诉家里人她在外面忙什么。 马哈抬头看了眼门楣上的“振国武馆”,恍然道:“哦,我知道了,你该不会就是最近网上疯传的那个连冠女侠吧?” 司华悦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反正他们早晚都会知道。 “你们俩过来干嘛?”她反问。 “收租子啊。”马哈说。 “收租子?哪家?” “这一溜都是我们的房子,喏,从那里到这里。”马哈显摆摆地指给司华悦看。 “现在的房东还需要亲自上门收租?”不都是微信转账?司华悦不解。 “我们这还真是头一次来,以前都是代办人负责收,结果现在遇到了点麻烦事。”马哈解释。 司华悦隐约感到不妙,“什么事。” “走吧,进去说。”一旁的马达出声打断他们俩的对话。 果然,这哥俩当先进入了武馆,进去前,马哈还刻意看了眼立在门前的招聘牌子。 “欢迎光临!”听到门响,一个年近六十岁的老阿姨放下手里的抹布,笑意盈盈地走过来。 这是新招聘的迎宾,一个退休的老妇联主任,就住在这个小区里,大伙都管她叫肖主任,性格开朗,嘴皮子利索,行事利落。 别家的迎宾一般都是选择年轻的靓男美女,可司华悦在见到前来应聘的肖主任后,立马拍板定下了迎宾的人选。 李翔不解,司华悦跟他讲,咱们这是什么地儿啊,既不是宾馆,也不是饭馆,更不是车行,不需要性感靓丽的人当迎宾,咱们需要的是接地气、有亲和力的人。 就这样,迎宾人选就敲定了。 马达在大厅里溜达了圈,在挂着工商经营许可证的墙壁前站定,看了眼里面的法人名字,扭头对肖主任问:“李翔在吗?” 肖主任看了眼随同马大哈一起进来的司华悦,转向马达问:“请问,你们是来应聘的还是来报名的?” 马达说:“我们是来收租子的。” 司华悦跨前一步,冷着脸说:“闹了半天,你们还真是冲着我们武馆来的!租金我们早就交了,难不成你们俩现在改行当黑社会了?收的是保护费?” 马哈赶忙打圆场,“司大小姐,你先别急,听我讲。” 余光瞥见从楼梯拐角走下来一个人,马哈倒是没见过这个人,马达却见过,在瞄准镜里。 “空见大师?”马达一脸莫名地看了眼李翔,又看了眼司华悦,心道,今天这租子怕是收不上来了。 李翔双掌合十,喊了声佛号。 虽然还俗了,但这个习惯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得过来的,尤其是见到陌生人的时候。 “请问二位是”李翔问。 “哦,我们是司大小姐的朋友,我叫马达,这个是我弟弟马哈,我们是这一排门面房的房东。” 见到了空见大师,马达的口气变软,态度也谦和了许多。 “你们是房东?”李翔暗道不好,“到我办公室里来说吧。” 四人进入布置一新的办公室,李翔引他们坐到沙发上,肖主任给他们四人端来新沏的茶水,然后掩门出去。 “有个叫杨磊天的,是这里的原承租人,”李翔隐约感觉自己被骗了,坐下后,便将他承租这房子的前后过程讲给马大哈兄弟听。 李翔当初也是满街溜达,无意间见到这里张贴着出租的广告,他便照着上面的电话拨打过去。 杨磊天跟他见面后,倒是很坦诚地告诉他说,他并非房东,是租户。 当初他和房东签了三年的协议,却只使用了不到半年,如果退租,钱就回不来了,尤其是一万的押金,按合同规定合同期未满房东有权拒退押金。 为了降低损失,他就想着将房子转租出去,两年半的租期,他只管李翔收两年的租金,那半年就当是白送给他的。 他说等两年半以后,他会回来跟房东解除合约,到时候房东自然就将押金退还给他了,所以,李翔就无需再给他交付押金。 态度之诚恳,让人没法不相信。 这场交易,怎么看都是李翔受益,而且里面所有的健身器材他都无偿送给了李翔。 双方简单地签署了一份转租协议,这事就这样敲定了。 “那你办理工商登记时,出具的房产证明是从哪里来的?”马哈问。 “我是找的中介给代办的,他们也没管我要什么房产证啊,办完就送来了。”说完,李翔看了眼司华悦,这还是司华悦给出的主意。 “得,你这不止被人给坑了房租,还被人给坑了办证的钱,估计你楼下那证都是假的。”马哈说。 “啊?!”这会儿,司华悦和李翔彻底傻眼。 这眼瞅着就要开业了,一旦工商税务上门来查,持假证经营的罪过可比无证经营要大得多。 “赶紧给想办法啊,我们下个礼拜就要正式营业了!”司华悦对马大哈兄弟说,压根就忘了他俩是来干嘛的。 “这”马大哈兄弟也有些懵,这到底是来收租的,还是来给人帮忙的? “那行吧,我们工商税务那边有认识人,回头我让人给你们把证都办出来。”马达说。 “好,”司华悦冲门外喊了声“肖主任。” 肖主任探头问:“啥事司教头?” 司教头?马大哈兄弟对视了眼,不禁乐了,大小姐不当,跑来给人当教练。 “赶紧把墙上那经营许可证给摘下来,扔藏起来!”司华悦说。 “哦,好。”肖主任也没问原因,直接关门出去将那假证给摘了下来。 这边,司华悦对马大哈兄弟说:“你们俩行啊,还当起了包租公,省心省力还收入不菲。” 马哈翘起了二郎腿,橙红色的对勾晃啊晃,“平时你哥他没事也不管我们哥俩,这不是闲得慌,给自己找点事做做嘛。” “诶,我们这里招人啊,正合适缺俩拳脚功夫厉害的教练,你们俩别闲得长毛了,赶紧过来吧!”司华悦猛然想起来这俩一身的功夫,不用浪费了。 “啊?!”这会儿换做马大哈兄弟傻了眼。 他们哥俩今天来是来收租子的,一分钱没见着,还揽了个办证的活,现在还要把自个儿给搭进去,给人当教头? 他们这是遇到了土匪吗? “嘿!就这么定了!明天你俩就来上班!” 司华悦双手一拍,哈哈笑着对李翔说:“这俩有的是钱,少给他们点工资,他们也不会在乎的。” 第三十二章 迂腐的和尚 见到了马大哈兄弟,自然就想起了那晚苍林寺的行动。 这段时间忙昏了头,司华悦竟然把假初师爷的事给忙忘了,猛然间想起来,顾颐答应她的事好像没办。 “那个假初师爷,你见着了没有?”司华悦问马哈。 “见着了,肚子里没多少有用的信息,就是一替死鬼。”马哈说。 “那她说没说为什么要陷害我?”司华悦问。 “三角恋呗!”马哈鄙夷地撇了撇嘴。 原来,初亮果然就是一男的,跟初师爷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他是兄,初师爷是弟,二人相差一岁。 他自小就性取向有问题,尤其在遇见了化以后。 当年的化也算是帅哥一枚,俩人在酒吧里认识的。 那晚的初亮将自己打扮成了伪娘,喝醉后,跟化俩都破了第一次。 酒醒后,他陷入了无可自拔的爱恋中,而化则纠结在两性取舍间。 就这样,两个人分分合合了十多年,谁也没正式提出过分手,化等于是被他给彻底掰弯了。 由于初亮的声音跟初师爷特别相像,所以为了跟化朝夕相处,他甘愿蜗居在单窭屯,给初师爷当枪使。 这一次的事,是他甘冒奇险,想报复司华悦,他始终将司华悦当成他的假想敌,认为她是一个第三者。 他在整件事里的作用,就是带着人隐藏在山顶,守株待兔。 至于初师爷整个计划到底是怎么样的,他压根就没有参与权。 或许从一开始,初师爷就已经把他当成了弃子。 “初师爷那晚也在庙里?”司华悦问。 “在,但却被他跑掉了。”马哈说:“还记得在单窭屯换人那晚跟在他身边的那个打手吗?” 司华悦点点头道:“记得,那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马哈笑笑说:“岂止,那人是一个国际通缉犯。” 虽说初亮平常没有权利参与单窭屯里的事,但他毕竟跟化厮混在一起,所以,从化的嘴里他也听到了不少有关单窭屯的事。 据他讲,单窭屯的进项主要有两条,一条是收留通缉犯,不管男的还是女的,只要有能力躲过警方搜捕进入单窭屯的地盘,他们便照单全收。 但也不是白收,你要么有钱,上交“食宿费”,要么奉献你自己的体力。 女的就不用说了,男的主要就是参与到他们日常的一些比较危险的外出任务,多数是替人讨要三角债。 这些躲到单窭屯的人,都是一些穷凶极恶之徒,真正有能力的人,像那些诈骗犯或者经济案犯,一般都会选择逃往国外。 他们中并非每个人都够得上判死刑,很多人的案子真判的话,有可能会是有期徒刑,结果这一躲,在量刑上就有了从重的情节。 躲在单窭屯地下,真不如到监狱里服刑,起码有个盼头,还能见到太阳。 而进入单窭屯,再想离开,那就只有付出生命的代价。 初师爷行事毒辣果决,他绝不允许知晓地下情况的人去警方自首。 所以,单窭屯从某种形式上来讲,无异于一座地下监狱,跟监狱不同之处在于,这里是活着进,死着出。 单窭屯里应该是有焚化炉,这是初亮猜的,他没亲眼见过,就连化也没见过。 现在再来说说他们的第二个进项,那就是毒品。 通缉犯里有懂制毒制药的人,甚至还有在高校任教的化学老师,可以说是人才济济。 他们研制出一种减肥药,这药的效果可以用立竿见影来形容。 但这药有很强的依赖性和成瘾性,因为这药里含有毒品。 减肥药的价格非常昂贵,一瓶十颗药丸要价二十万,一瓶保准能瘦到理想体重,但一瓶也足以让人成瘾。 通过关系来买药的,不是当红影视明星,便是那些想留住男人心的富婆,再有就是第三者。 所以,这药虽见不得光,但却畅销不衰。 期间也有服药过量闹出人命的情况,但警方一直都没有找到这药的发源地。 直到最近,这药停产了,初亮怀疑大概是被警方知道了。 其实不是怀疑,而是警方的确已经掌握了切实证据。 仗着有单窭屯这块“宝地”,初师爷大揽钱财,但他平时的衣食住行却非常节俭,看起来跟一个普通的上班族没啥两样。 来路不明的钱,被他来路不明地消费了或者藏匿了。 “哦,对了,还有,你那狱友,犯事以前有个男朋友,现在就在单窭屯里。”马哈说。 司华悦苦笑了下,她就知道,能让仲安妮出卖朋友的,只有两件事,一是钱,二是爱。 可她爱错了人,那个男人如果真值得她爱,就不会将她出卖给初师爷。 司华悦在监狱服刑期间,每次仲安妮跟她的男朋友接见回来,都会幸福地好几天睡不好觉。 或许她跟司华悦是朋友这件事,也就是在那个时候跟她男朋友讲的,最终却被初师爷给利用上了。 只不知,仲安妮这男朋友去单窭屯是因为什么,犯事了躲到那里去的?那他的下场可想而知了。 “顾颐有没有说,那个骨灰罐里装的到底是什么?”司华悦问。 “他哪儿会告诉我这些?”马哈说:“刚才我讲给你听的这些事,还是我从初亮嘴里掏出来的,不然我连这些事也不会知道。” 司华悦转头看向一旁的李翔,发现他正专注地看着自己,她这一扭头,视线与他的恰好碰到了一起。 李翔愣了下,旋即垂下眼,从嘴型能看出他又喊了声佛号。 “诶,我说,你在苍林寺当了那么多年的和尚,应该知道那个竹林到底有什么猫腻吧?”司华悦问。 经过苍林寺救急一事,加之现在她又跟着李翔开武馆,所以,刚才在马哈讲初亮的事的时候,司华悦并不避讳李翔。 潜意识里,她拿他当自己人。 而且,她相信自己的眼光不会看错人,李翔虽木讷,但他绝对是一个正直的人,也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 “不知道,”李翔慢条斯理地说:“前两任住持曾找人去看过,有的说那地下是一个大型的金属矿,有的说是脉石矿,还有一些夸张的说法,说那地下是龙脉或者古墓。” “那怎么不找物局的人去看看?”司华悦继续问。 “没找。”李翔说:“许是怕去的人多了,会惊动外界的人。再者,如果真的有古墓,我们寺庙是绝对不会允许他们去挖掘惊扰到先人的。” 迂腐的和尚! 第三十三章 开业 农历十月二十八日,周六,阳历双十二,巳时。 老黄历记载,此日宜:纳彩、订盟、嫁娶开业、祈福、会亲友忌:行丧、安葬。 这是李翔自己挑选的开业日子。 司华悦不信这些东西,不过这个日子倒是蛮好,周六,大人孩子都放假。 他们没有发请柬,司华悦在这之前建了个微信群,她将开业的具体时间在群里发了个通告。 说起这个微信群,司华悦主要为了方便客户建的。 他们武馆收的第一批学员也就八十六个小孩,她只将前来付学费的86个家长给拉了进去。 结果没用上三天的时间,群成员便达到五百满员。 当然了,没外人,都是这86个小孩的父母、爷爷奶奶或者姥姥姥爷,还有的连舅舅舅妈都进群了,只为了能聆听大师的教诲,或者跟女侠说上一两句话。 巳时是上午九点以后,时间很充裕。 但司华悦前一晚就调好了闹钟,早上四点半就起床,打了一套拳,做了几个俯卧撑和深蹲,便匆匆洗漱下楼。 昨天她没去出租屋,住在自己家,范阿姨知道今天是武馆开业的大日子,早早就来了,早饭也都给司华悦做好了。 就连李翔和李自成的早饭也给备好,放在保温盒里。 司俊和褚美琴他们都已经知道了司华悦跟着空见大师开武馆,也都挺支持她的,起码面上是这样。 司华悦在吃饭的时候,范阿姨悄悄地凑过来,递给她一个红包,“小悦,这是阿姨的一点小心意,你收下。” 司华悦将嘴里的牛奶咽下,说:“范阿姨,你不用破费,这武馆不是我的,是李空见大师的。” “哦,不管谁的,你收下,阿姨也没多的给,别嫌少。”范阿姨将红包推到司华悦面前的餐桌,然后走向厨房。 走到一半,她折转身问:“那个,小悦,今天的开业仪式,阿姨能不能去参加?” 司华悦知道她这是想李自成了。 李自成的学校离这里有些远,加之他的课业重,从上学以来他没再到司华悦家来过,但却给范阿姨打过几个电话。 李自成上学和放学的时间,正是范阿姨做饭的点,她没法去看他,所以,她已经半个月没见到那个小屁孩了。 “当然可以,上午九点三十六分开业,一会儿我把地址给你发微信上。”司华悦一边快速解决面前的早餐,一边说。 “诶,好,谢谢你哈小悦。”范阿姨高兴地从围裙兜里摸出手机,站在原地等司华悦给她发地址。 见她这样,司华悦只得先拿起放在饭桌上的手机,将地址发过去。 范阿姨这才开心地走进厨房。 吃过早饭,司华悦跟范阿姨打了声招呼,就骑着她的重机一路轰鸣着赶往武馆。 到了武馆刚过七点,远远地她就见到武馆门口摆放着一溜的花篮,上面的彩带随风飘扬。 锁好车,司华悦挨个撩起彩带看,多数是学徒家长送的,最靠近门口的两个花篮,一个是马达,一个马哈,这哥俩居然一人送了一个。 肖主任也是刚来,一楼大厅里来了好些人,有些看着挺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儿见过。 “司教头来了。”肖主任跟司华悦打了个招呼,“你快来,看看这些人怎么安排。” 说着话,肖主任将大厅里的人都召集过来,那些人多数都是些四十开外的妇女,也有几个男的,年龄都挺大。 “他们是”司华悦有些纳闷地问。 “这些都是在苍林寺办理皈依证的居士,听说我们武馆今天开业,都是赶过来帮忙的。”肖主任介绍说。 难怪看着这么眼熟,司华悦心道,早干嘛了?急需要人手的时候不来,这开业了来帮忙,帮忙吃饭? “肖主任你看着安排吧。”司华悦说。 然后想起来武馆里的清洁工有点不够用,便对肖主任低声说了句:“看看有那样不错的,家离这里又近便的,问问愿不愿意来咱这做清洁工。” 肖主任问:“要几个?” 司华悦想了想,“两个,楼上两个,楼下两个。”目前已经招了两个,小区里的大妈。 叮嘱完肖主任,司华悦径直上到二楼。 见二楼的人也来了不少,多数都是领着孩子来的家长,那些孩子正围着李自成和笑天狼叽叽喳喳地说着话。 家长则围着李翔问东问西,李翔这个有轻微社交恐惧症的人见到司华悦,就像见到救星一样,赶忙将她招呼了过去。 “大家有什么疑问可以问我们的副馆长。”为了脱身,他直接给司华悦晋级。 那些家长见是连冠女侠,热情愈发高涨,尤其是那些家里有女孩子的家长,问的问题多围绕怎么才能让孩子练得一身好功夫,还不用吃太多苦。 司华悦有些无语,你心疼孩子,那就别送来啊,想练武还有不吃苦的? 当初的褚美琴将她丢进了武校,除了管她的学费和生活费,其他一概不管,磕了碰了,吃苦受累了,挨教练体罚了,司华悦连个诉苦的地方都没有。 有段时间她挺恨褚美琴的,这也就是她后期到处“行侠仗义”的主要原因。 她就是想看褚美琴为她到处“擦屁股”受委屈,陪着笑脸给被她打伤的人家去送礼、去求饶。 后来渐渐长大了,对母爱的需求也麻木了,觉得有没有都无所谓了。 再后来进了监狱,她与褚美琴之间的关系也仅限于户口本上的母女两个字了。 看着这些将孩子当瓷器一样疼惜的家长,司华悦非但没有羡慕,反倒有些厌弃和不屑。 觉得还是褚美琴的教育方式对,不然也不会成就了司华悦的连冠。 李翔的围被司华悦给解了,司华悦的围被马大哈兄弟给解了。 当司华悦将马大哈兄弟介绍给各个家长时,一听说这俩人是当兵出身的,而且以后他们各家的孩子将由这兄弟二人亲自操练时,他们的热情迅速蔓延到这哥俩身上。 虽说没发请柬,但不代表没人来。 顾颐来了,他今天休班,搭着出租车来的,送来了一个匾,一看就是在批发市场买的那种便宜货,上面四个字尚武精神。 “把你的摩托借我骑两天。”一块匾换两天免费摩托骑。 司华悦本不想借他的,可看在他是第一个登门道贺的嘉宾的份上,勉为其难地将车钥匙和头盔给了他。 心想,今天开业,不能发火,就当图个彩头。 第二个来的是奉舜武术协会的秘书,也是送来了一块匾,这块匾打眼一看就知道是个好东西,比顾颐那个地摊货可金贵多了。 上面题了八个大字:精武少年,武动奉舜。 第三个来的是小区居委会主任,给送来了一个大花篮。 第四个来的是司华诚、黄冉冉和范阿姨,司华诚带来了司俊和褚美琴的祝福,还带来了两个大红包,和一个用黄金、石榴石、翡翠和玛瑙等打造的招财树摆件。 “哥,你这是想让我们这里招小偷。”司华悦小声说。 整个过程,司华悦接待宾客为了维持微笑的表情,腮帮子都有些抽筋。 在接了司华诚那两个厚墩墩的红包后,她的腮边肌肉彻底收不回来了,笑得见牙不见眼。 苍林寺也派人过来道贺,都是一些在庙里跟李翔关系不错的武僧。 九点三十六分一到,开业算是正式开始。 禁止燃放鞭炮,就只能用剪彩来代替。 在众人的掌声中,李翔拿着提前准备好的稿子,上台发言。 一声佛号后,开始感谢,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天下苍生就差把站在门口树枝上的喜鹊也给感谢进去了。 无数个感谢之后,是表决心,决心如何为国家培养出一批优质的武术苗子,最后一声佛号终结发言。 司华悦没有上台发言,能说的都被李翔说完了,她无话可说。 真要让她说,她也只能感谢那只始终没有飞走,忠实地参与整个开业仪式的喜鹊了。 到这儿,武馆就算是正式开业了。 第三十四章 择日自杀 开业仪式举行完了以后,前来道贺的人,除了那三个武僧,其他人都陆续道别离开,包括那些孩子们的家长。 马大哈兄弟则直接去了旁边的足疗店,司华悦还以为他们俩是仗着房东的身份去打秋风的。 谁知,没一会儿,里面传出了吵嚷声。 过去一看,原来马大哈兄弟是要提前终结合同,撵人走。 司华悦不解,马哈悄悄告诉她说,这是马达的主意,他听说那三个武僧没有落脚地儿,就动了心思,想把这足疗店给武馆当宿舍用。 司华悦一听乐了,足疗店上下两层,面积虽然仅有一百三十多平,当宿舍和厨房用足够。 这店里的老板是女的,员工也都是女的,大冬天的,穿着袒胸露背装,一看就不是正经人。 男人跟女人吵架,除非动手,一般都是男人落败。 但司华悦是女的,不管对方来软的还是来硬的,她都有办法接招。 谁知,这老板娘是个软硬不吃的,上来就要动手。 司华悦直接握住那老板娘掴向她脸颊的手,一个翻转,将那女人的手反剪压到后腰,将人摁在沙发上,用膝盖顶住她的后脖颈。 附在她耳边小声说:“今天第一个登门来给我们武馆道贺的是奉舜市刑警大队的顾大队长,你这里具体在经营什么,你知,我也知。” 那老板娘的脸色变了变,不再挣扎,司华悦满意地续道:“给你一个星期的时间自己搬走,不然我举报你,让你没法正常营业,天天被警察登门光顾,把你的老客都吓跑!” 司华悦早就想把这个店里的人给轰走了,因为她一早就发现这里是挂羊头卖狗肉。 离的远还好说,这就在隔壁,武馆里不是孩子就是和尚,守着这么家污秽的店,着实让人闹心。 从足疗店出来,司华悦接到顾颐打来的电话,说,袁石开在看守所里自杀了,服毒。 发现的时候人已经死透了,现在正在追查是谁将毒给他的。 司华悦不相信袁石开会自杀,他生未必欢,但绝对是属于那种宁肯赖活着也不愿意去死的人。 不然也不会被人砍了两根半的手指还顽强地活着。 今天对于司华悦来讲是一个大喜的日子,却接到这样一个让人心情沉郁的消息。 袁石开可真会挑日子,老黄历说今天忌行丧和安葬,他这是和自个儿过不去,选这样一个不适合死亡的日子自杀既遂。 真有地狱的话,估计他轮回都成问题。 他的兄弟姐妹早些年就已经不来往了,他仅剩的两个亲人便是袁禾和袁木。 袁禾在监狱,袁木的案子据说刚进入审判阶段,还羁押在看守所里。 钱是他毕生恶念的源头,痛苦的火引,为了钱,他出卖良心和自尊,坑害自己至亲的人,最终,他连个给他收尸的人都没有。 阴暗的人,必然死在阴暗的角落。 一个星期后,足疗店腾空,马大哈兄弟雇了家政的人过来仔细地清扫一番,该扔的扔,该拆的拆,找了几名装修工,将厨房扩建。 然后买了几张上下铺的实木床摆进去。 这样一来,武馆里就不用生火做饭弄得乌烟瘴气的了。 想着下一批学员如果有远道来的,人数不是特别多的话,可以给解决食宿的问题了。 那三个大和尚被李翔给喊了来,他们来了以后,马大哈兄弟彻底不露面了。 不过这三个大和尚在教授武功方面,比马大哈兄弟可专业多了,也非常有耐心。 甚至就连司华悦都可以忙里偷闲,带着笑天狼到处溜达。 李翔说是武馆的经理,但武馆里的大事小情都是司华悦拿主意,不管遇到什么事,李翔都要问过司华悦的意见后,再做决定。 到最后,干脆什么事都由司华悦管,他则跑去当教练了。 逢周末,有李自成的加入,大和尚们也能轻松些。 司华悦跟这些和尚在一起,除了讨论武术,别的共同话题几乎为零。 倒不如那几个从小区招来的清洁工,还能跟司华悦聊上两句。 打从那三个和尚来了以后,司华悦干脆就不在武馆里吃饭了,因为她受不了这里的伙食全素。 保洁员和肖主任他们,也都回家吃了,谁也受不了天天见不到肉腥气儿的饭菜。 甚至就连打小在寺庙里吃斋饭长大的笑天狼,都舔着脸黏糊在司华悦屁股后,跟着她下馆子蹭肉吃。 武馆里有笑天狼在,倒是不怕真的招了小偷。笑天狼的看家本领那绝对不是盖的,关键是它那罕见的嗅觉,隔着十万八千里都能分辨出香臭来。 有一次司华悦无意间偷听到李翔和他那三个师兄弟的谈话,得知苍林寺原先的那些和尚,好多都等不及分流到了别的寺庙里了,也有一些直接办理了还俗。 但这三个武僧似乎对苍林寺有很深的感情,他们态度坚定地要等待军队撤出苍林寺的那一天。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快要到元旦了。 司华悦再忙也不会忘了自己答应过别人的事,那就是去仲安娜家过元旦。 元旦头两天,司华悦将武馆里的事都安排妥当,并将需要采买的物品清单列出来,交给肖主任。 武馆从装修到开业,再到现在,已经过去快两个月了,司华悦一天假都没休,趁元旦,她想提前两天回家,准备一下,去仲安娜家过节。 李翔对司华悦的依赖心越来越重,有时候,司华悦都觉得他还不如李自成,像个大孩子似的,凡事都得让司华悦拿主意。 一听司华悦要离开三天的时间,他急得抓耳挠腮的。 司华悦安慰他说,什么事都交代给肖主任了,让他安心在这里跟他的儿子和那三个师兄弟过节就行。 回到家,已经是傍晚五点了,范阿姨不在,家里冷锅冷灶的。 给褚美琴打了个电话,才知道,范阿姨请假去看她儿子去了。 这才想起来月底了,范阿姨休班,只不过这个月底赶上过节,范阿姨多请了两天假。 翻出来一些零食吃,回到自己的卧室,刚把电脑打开,手机响,微信好友验证,一看居然是唐正阳的。 跟唐正阳她只是交换了电话号码,一直都没有加微信好友,想着反正有事也是找唐老爷子和唐晓婉,跟唐正阳似乎没什么可说的。 通过好友验证,对方就发过来一个你好的表情。 司华悦回给他同样一个表情。 好一会儿,不见对方有动静,就在司华悦以为他不会再说话时,唐正阳发来一句话:小司,我想问问你,如果有朋友关在监狱里,监狱让不让朋友去见? 司华悦脑子里直接想到了袁禾,袁禾那次从奉舜跑去大昀,坐的就是唐正阳的车。 自打那次单窭屯分开之后,袁禾就被送回监狱,当时司华悦中毒在医院里,后来身体好了以后,再也没有跟袁禾联系,更别说是去监狱里见她了。 袁禾现在跟一个孤儿没什么两样,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也不知道她账面的钱够不够花的,缺不缺什么东西。 司华悦不禁一阵自惭。 忙回:如果你的朋友是被关押在奉舜的监狱里,那便只有近亲属可以去见,作为朋友,只能跟随他的近亲属一起进去;如果是在奉舜外的监狱,可以走走关系就进去。 信息发过去以后,好一会儿唐正阳才再次回话:那如果我的朋友没有了近亲属呢? 对话已经到了这里,司华悦不可能再装糊涂了,直接问:袁禾? 唐正阳这次回得倒快,是。 司华悦问:你想什么时候去见她? 唐正阳回:后天就到元旦了,我想明天去,给她送些吃的和用的过去,让她在里面安心过个好节。 司华悦回:好,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第三十五章 是谁每天去扫墓 等褚美琴出面给司华悦走好关系,已经是中午了。 是的,就是褚美琴给走的关系。 司华悦前一天晚上跟唐正阳联系完以后,就直接给司华诚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走走监狱那边的关系。 谁知,当听说她要跟唐正阳一起去监狱见袁禾,司华诚一点商量的余地都没给,就直接回绝了。 恰巧褚美琴来喊司华悦吃饭,在门外听到这兄妹俩在电话里吵,问明原因后,说她给想办法。 司华悦以为褚美琴是在逗她开心,一直以来褚美琴是最讨厌她跟监狱里的人来往,连小本子都拒绝给她。 这是太阳公喝醉了,分不清东南西北了? 亲朋里肯帮她的人,且有能力能帮到她的人,除了司华诚,她实在想不起来还有谁。 一直拖到上午九点半,她实在没招了,就给顾颐打了个电话,让他给帮忙走走关系。 顾颐倒是挺爽快,让她等消息。 不到半个小时,顾颐给她来了个电话,说他问了监狱那边的一个熟人,那人听说是司华悦见袁禾,告诉顾颐说,已经有人给走关系了,司华悦随时都可以来见。 顾颐在电话里把司华悦给数落了顿,以为她在拿他寻开心。 挂了电话,司华悦有些懵,想着或许是唐正阳找到了关系?结果打过去一问,唐正阳请了一天的假,正在家里着急地等她的信儿。 司华悦一想,觉得弄不好还是司华诚干的,前一天晚上或许是黄冉冉在旁边,他才那样严词拒绝。 遂拿出手机,给司华诚发了条信息:行啊,还学会做好事不留名了哈,雷锋叔叔,谢啦! 信息刚发出去,电话响了,电水壶老母。 “我刚开完会,没顾上告诉你,监狱那边我已经给你打点好了,赶紧去吧。”说完就挂了。 闹了半天还真是电水壶给办的?司华悦一度怀疑自己是在做梦。 醒过神以后就是气愤,拿起电话再次给司华诚发了个信息:你个瞎眼狗!你已经瘫痪在丑陋的婚姻里了!不懂得鉴别真爱和美好! 将之前收起来的所有的银行卡拿出来,再次绑定到微信上。 先给鲁佳佳将五千的工资发了,然后给仲安娜发过去两千块钱,让她去买些好吃的,明天过去时一起吃。 去买衣服已经来不及了,打开衣柜,从里面翻出五六套冬季的衣服,都是黄冉冉和褚美琴给她买的,商标还没拆。 然后又从鞋柜里找出两双新鞋,还有一双棉拖鞋。 给唐正阳打个电话,让他马上开车来接她。 想起来袁禾喜欢喝茶,她又跑到一楼,将她老爹昂贵的绿茶一遭卷走。 等她拖着大拖箱来到小区门口,唐正阳的车刚赶过来。 “怎么拿了这么多东西?”唐正阳问。 “都是些换季的衣服啥的。你呢?你带了什么?”司华悦问。 “喏,在后面。我爸听说我要去看袁禾,今天就没去小区打扫卫生,一大早就起来了,包了些饺子和包子,还做了几样小菜。” 司华悦回头一看,好嘛,一个超大个的多层保温饭盒,用胶带固定在后座,旁边还有一个大袋子,看不清装了些什么东西。 “上次我去看袁禾,是随着刘阿姨一起去的,刘阿姨当时也是包了饺子带去的。” 想想时间过得可真快,距离刘笑语去世已经四个多月了。 “你跟袁禾以前是同事吧?” 提起刘笑语,气氛难免变得沉郁,司华悦遂转移话题问。 “也算不上是,她去上班的时候,我已经出事被单位辞退了。” 唐正阳现在已经不再像以前那样规避跟人谈论这个话题了。 从司华悦家到监狱要接近两个小时的路程,唐正阳便将他和袁禾认识的过程讲给司华悦听,以排解路途上的无聊与沉闷。 六年前,唐正阳出事,被单位辞退,恰巧在那一年,袁禾从医学院毕业,到那家医院上班。 第二年,唐正阳的前妻怀孕,快到预产期的时候,赶上唐正阳的母亲得了淋巴癌,唐正阳和唐老爷子都在医院里陪着老太太。 唐正阳的前妻自己在家,去洗手间时,不小心摔了一跤,早产了。 她自己一个人打的120,赶去的救护车就是唐正阳原先的那家医院。 给唐正阳前妻主刀的大夫是袁禾,他们俩也是在那个时候开始认识的。 后来袁禾出事,唐正阳也听说了,可他那会儿正在与他前妻办理离婚手续,一身负累的他无暇顾及袁禾。 之后两个人就再没联系过,一直到袁禾那晚给他打电话求助,两个人才再次有了交集。 唐正阳一直觉得自己命运多舛,但对比袁禾,他觉得他还算是幸运的,起码他有亲人在身边,起码他有继续行医的资格。 许是同病相怜,他对袁禾多了一份不一样的感情,便想着去监狱里看看她,给她送去一点朋友的温暖和关怀。 “一直到那晚袁禾给我打电话,我才知道刘阿姨走了。” 唐正阳叹了口气,续道:“我知道刘阿姨外面没什么亲人,没事我就去给刘阿姨扫扫墓祭拜下。” 说到这儿,唐正阳扭头看了眼司华悦,问:“小司,你是不是经常去给刘阿姨扫墓?” 司华悦一愣,这期间,她就去了一次刘笑语的墓地祭拜,之后上班,忙着武馆开业,再没去过。 “没有,那晚在单窭屯救出袁禾后,我就负伤住进了医院。再之后我去了苍林寺上班,最近这又忙着跟空见大师开武馆,实在抽不出时间去。” “哦,”唐正阳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接着说:“我每次去的时候,就看见墓碑前有一束新鲜的花,还摆着新鲜的祭品,我以为是你去了。” “每天?”司华悦问,她脑子里闪过司华诚,可又一想,不对,司华诚这期间出过一次差,差不多走了一个多礼拜的时间。 “也不是每天都去,如果赶上哪天上过手术,我就不去了,我爸说上手术身上带煞气,不好去扫墓。” 唐正阳呵呵笑着说,显然他对唐老爷子的这一套说辞也是不信的,但出于尊重老人的意见,他一般都是按老人说的做。 这说明唐正阳几乎是天天去,那就不可能是司华诚,会是谁? 司华悦实在想不起来会是谁,如果说跟刘笑语关系好的,那便是梁针眼子了,可梁针眼子在大昀那边,不可能天天往奉舜跑来扫墓。 想不通便不想,心里琢磨着,等哪天早点过去,看看到底是谁去扫的墓。 二人说着话,不觉间便到了监狱,这会儿已经是中午了。 远远的就看见两个身穿囚服的犯人,在狱警的看管下,推着两辆特别大的垃圾车出来倒垃圾。 两个犯人一个年轻,一个年长,年轻的那个大约三十四五岁,年长的那个五十多岁。 这两个人司华悦都认识,是出入监分监区的,每天分早午晚三次出来倒垃圾,也就她们俩有这特权。 唐正阳将车停好,司华悦从车上下来,倚在车旁看着那俩女犯。 年长的那个偷瞄了眼身后的狱警,然后冲司华悦笑了笑,眼中满是羡慕。 年轻的那个木然地看了眼司华悦,眼神中没有任何情绪,像一个木头人。 司华悦在监狱服刑期间给这人起了个外号,叫榆木。 这女犯本名叫余小玲,故意杀人,杀的是她的新婚丈夫,获刑死缓。 她比司华悦早入狱一年,十一年了,她一直都在申诉,始终说她自己是冤枉的。 具体怎么回事,谁也不清楚。 许是脑子受了刺激,她平时的话不多,但干活非常卖力,如果不是因为她一直在申诉,或许早就改判有期了。 深深地看了眼她略有些佝偻的背影,司华悦随唐正阳一起进入值班室办理手续。 第三十六章 袁木一审被判死刑 仅四个月未见,袁禾整个人都瘦得脱了相,囚服松垮垮地罩在身上,让人不禁联想到弱不禁风四个字。 唐正阳将电话递给司华悦,让她们俩先说。 他在见到袁禾后,明显变得非常拘束,两只手在身侧不停地搓啊搓,真正的手足无措。 “袁禾,”袁禾虽然在对着司华悦笑,但这笑看着让人揪心,有种想哭的冲动,喊了声她的名字,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了。 “你最近是不是很忙?”袁禾的声音没变,还是那么慢条斯理地说话,咬字清晰,语气轻柔。 “嗯,苍林寺出事了,被封锁了,里面的和尚都被撵出来了。我认识的一个叫空见大师的大和尚还俗了,开了家武馆,我在他那打工。”司华悦碎碎念地跟袁禾讲。 “苍林寺的事我听说了,没死人吧?”袁禾还是那么悲天悯人,司华悦以前常笑话她。 “好人没死,死了几个坏人。”司华悦说。 实情也确是如此,中毒的那些人都被解毒了,虽然留下了神志不清和健忘的后遗症,但科研人员还在继续研究,想来总有一天会研制出解药。 死的几个坏人,指的就是那晚去苍林寺偷骨灰罐时,被狙杀的那个狙击手,再有就是骨灰塔里持枪反抗的几个人,被大兵给当场击毙了。 这都是司华悦事后打听来的。 “哦,你给人打工,你爸妈同意吗?”袁禾问。 “他们不管我。”司华悦说。 说完,突然感觉自己身在福里不知福,且不说家庭经济状况,单就她父母健在这一点,就比袁禾幸福、幸运多了。 “你爸妈很好的,你要懂得珍惜。”果然,袁禾幽幽地说了句:“人生最大的幸福,不是儿女双全,而是父母双全。” 刘笑语的骤然离世,让袁禾对人生和人性看得比以前透彻了,顿悟了很多以前都不曾去深思过的道理。 “你爸的事你听说了吗?”父母双全,让司华悦想起了袁石开自杀的事。 “嗯,听说了,他是个惜命的人。” 袁禾说完,不再继续这个话题,显然,她对袁石开的恨,不会因为他的死而消弭。 同时,她也是在告诉司华悦,袁石开绝不是一个会自杀或者自残的人。 “我的父母都不在了,这个世上,我只有袁木一个亲人了,多可笑!”袁禾呵呵笑着说,笑得是那么地凄凉。 司华悦不知道该怎么接这个话题。 “华悦,虽然袁木做了很多对不住我和我妈的事,但我妈活着的时候已经原谅了她,我也不想再继续恨她。”袁禾说。 “也不知道她的案子最终会判个什么结果,不管怎么样,她毕竟是我的亲姐姐,你能不能帮我看顾一下她?” 袁禾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像是在想什么事情。 “好,我答应你。”司华悦很不情愿地说,心想如果她被判死,她就负责给她买个像李庆荷那样的骨灰罐。 “我给你写的信你收到了吗?”话题一转,袁禾问。 嗯?信?司华悦忙问:“你写的邮寄地址是哪?” “你不是让我别寄到你家里吗?自然是你的出租屋地址啊。”袁禾眯了眯眼,感觉司华悦不像是装的。 “什么时候发出来的?”司华悦问。 “有两个多月了吧,你没接到?”司华悦的神情明显是没有收到信,袁禾的心一松,她以为她唯一可以信任的好友也弃她而去。 “真没有,两个多月前?”两个月前,司华悦正在忙着苍林寺的事。 “回去我去物业查查,看看是不是那段时间我没去住,他们把信给我收起来了。”司华悦说。 虽然知道这种可能不大现实,因为前段时间她一直住在出租屋,真有信,那些门卫见着她一准儿会提起来。 可都过去这么长时间了,压根就没人提起,要么信丢了,要么门卫是真的忘记了。 司华悦希望是后一种情况。 “能找到便找,找不到就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着让你帮我去找一下我妈的遗书。”袁禾说。 “刘阿姨给你的遗书?在哪?”司华悦愣了下,遗书怎么会找不到了? “那晚在单窭屯被你救回来以后,我跟袁木坐在你哥的车里,袁木偷偷跟我说,她有一个背包,落在单窭屯的那个小院里,那包里有我妈给我写的遗书。” “啊?!”司华悦有些头疼,这都过去多长时间了,那小院恐怕早就易主了。 就算不易主,一个没有院门的小院,谁都可以随便进去翻找东西,别说一个背包,就算是一根针,怕是都被人拿了去。 “好吧,我回去后,尽量去找找看。” 司华悦只能先答应下来,如果是别的东西倒也罢了,刘笑语的遗书,就算袁禾不说,她也会想尽一切办法帮她找到。 同时,她在心里将袁木给骂个狗血喷头,这人或许天生就具备搞砸所有事的本领,如果她没有被抓进去,谁也猜不到,她接下来还会整出什么事来。 “谢谢,”经过那晚以后,袁禾亲身领教了单窭屯的黑暗和可怕,她本不想让司华悦去冒险再次进入单窭屯的。 可刘笑语本就走得仓促,她们母女俩没能见上最后一面。所以,她不能在知道刘笑语有遗书留给她的情况下,还当做不知,不去想办法寻找。 她现在苦于没法出去,也只能将这事托付给她的好友了。 余光看了眼正拿着电话监听的狱警,发现她只是将话筒挂在腮边,注意力全在桌面的手机上。 “仲安妮疯了,被关进了禁闭室。”袁禾将声音压至最低,语速极快地说,她知道司华悦的耳力超群,希望她能够听到。 司华悦了然一笑,仲安妮不疯,那便是死,这个结果,算不错的了。 只是她心里清楚,仲安妮的疯,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人为的疯,就像袁石开的自杀;另外一种,是装疯,等事情都过了,她也就痊愈了。 没有进入核心地带,更没有接触核心人物的袁木就没事,这难道是巧合? 刚想到这儿,手机响,司华悦低头看了眼,发现是“大头鬼”的微信,只有一句话:袁木一审被判死刑,当庭要求上诉。 司华悦握着手机的手一颤,抬头看向袁禾。 “怎么了?”袁禾察觉到不对,身体前倾了下,不安地问。 “袁木她宣判了,死刑。”这事袁禾迟早都会知道,不如让她来告诉她,“她当庭就要求上诉。” 袁禾的大眼眨啊眨,努力了好一会儿也没能成功,泪水顺着她瘦削的脸庞无声滑落。 第三十七章 急性阑尾炎 因得知了袁木的判决结果,袁禾的情绪变得非常低落。 袁木固然可恨,但终究是袁禾的血缘至亲,且是唯一的一个了。 为了让她在里面能够安心,司华悦只得违心地应允袁禾,回去后给袁木请一个律师,争取让她的二审能够改判,留下一条命。 唐正阳见此便也就没跟袁禾多说什么,只安慰了她几句,然后叮嘱她让她多保重身体。 离开前,司华悦给袁禾的账面存了一万块钱,唐正阳虽家庭负担重,却也给袁禾存了两千。 在接见室狱警例行检查他们俩带给袁禾的东西时,司华悦见到唐正阳带来的那个袋子里装的都是一些真空包装的即食海产品。 唐老爷子不仅包了饺子,还炸了一些黄花鱼、茄盒和虾。 看了眼被狱警带走的袁禾,再看一眼站在身边的唐正阳,司华悦突然感觉他们俩若能配成一对的话,两个医生,似乎蛮合适。 关键袁禾现在没了亲人,如果她真能跟唐正阳组成一个家庭的话,唐老爷子定然会像对待亲生女儿般待她。 唐老爷子是一个看人看事通透的人,他能做这么多的吃食让唐正阳带过来,一定是看出来自己的儿子对袁禾有意。 不然,不认不识,且无亲无故的,没必要这般细心周全。 只是想到唐晓婉坚决不要“后”的,司华悦感觉唐正阳恐怕得先安内了。 返回途中,司华悦给司华诚打了个电话,才知道他刚下机,去大西北了,那边开了个分公司,他去主持开业仪式。 在电话里,司华悦简单地讲了下袁木的情况。 告诉司华诚说,不管袁木做错过什么,袁禾只有这一个亲人了,她希望能够保住袁木的命。 司华诚半天没有言语,最后只告诉司华悦说,这事,由他安排,让她不必操心了。 放下电话,司华悦才想起来,忘记告诉司华诚刘笑语遗书的事了。 想想算了,等着过了元旦,她亲自去一趟看看再说吧。 给顾颐发了个信息,问他能不能帮忙安排她见一下袁木,顾颐很快便回了信息,只有两个字:不能。 司华悦只得给鲁佳佳发了个信息,让他偷偷地进袁石开的那个小院,去看看里面有没有一个背包。 等司华悦到了家门口下车,鲁佳佳的信息也回过来了,依然是语音。 老板,袁大头的那个小院上个月就租出去了,住进去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小男孩,还有个瘸腿的男的。我刚去了趟,他们说搬过来的时候,那小院被人收拾过,院门都整好了,根本就没见有什么包。 司华悦干脆给顾颐把电话打过去,“我刚从监狱回来,袁禾告诉我说,她妈去世前给她留了一封遗书,被袁木给拿了去。” “那封遗书当时被袁木放在一个背包里,后来落在袁石开在单窭屯的那个破屋子里。” “刚才我让鲁佳佳过去看了眼,他说那小院已经租出去了,新租户进去前,那院子被人重整过,根本就没见到有背包。” “我想见袁木,就是想问问她,那背包到底什么样。能找到背包和遗书倒也罢了,如果万一找不到,让她将遗书内容口述出来也行。” “如果一旦她二审维持原判,那这遗书内容就没人知道了,这对袁禾而言是一个巨大的遗憾,刘阿姨泉下有知,也会伤心吧?” “你如果就是没法安排我去见她,那我只有亲自去单窭屯找包了。” 顾颐一直都反对司华悦兄妹俩去单窭屯,听司华悦这样说,他沉默了好久才说了句“等我消息吧”就挂了。 司华悦知道自己有些难为顾颐了,毕竟袁木这案子早就移交上去,已经不归他们刑警队管了。 可眼下她除了找顾颐帮忙,实在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只有见了袁木,问清楚那封遗书的来龙去脉,她才能做更进一步的打算。 不过说实在的,她也懒得去单窭屯,倒不是怕,而是因为她没车,重机的噪音太大,不适合跑夜路。 唐正阳和高师傅都有车,但她不能用这俩人,因为单窭屯的变数太大,她不希望再有人因她而受伤。 就在她考虑着该找谁借车的时候,鲁佳佳那边又发了一个语音过来。 老板,还有个事刚才忘记跟你说了,今天傍晌午的时候,屯里大喇叭喊话,说外面爆发了病毒感染,让屯里的人去屯医务室注射疫苗,防止传染。 爆发病毒感染? 搞不懂这初师爷又在折腾什么,但肯定不会是好事。 司华悦给鲁佳佳回了个信息,让他千万不要去注射,指不定那所谓的疫苗就是病毒,她担心初师爷在拿单窭屯的一众屯民当小白鼠做实验。 为了谨慎起见,司华悦将这个消息通过微信告诉了顾颐。 看了眼时间,已经下午四点多了,想到明天就元旦了,她骑上重机,去商场给仲安娜和她奶奶买了些衣服和礼品。 第二天天不亮,司华悦就起床了。 仲安娜家在铜垣市,距离奉舜有不短的距离,关键他们家还是在乡下。 一切收拾妥当,司华悦提着东西出了门,司俊和褚美琴还不到起床点,她也就没跟他们俩打招呼。 叫了辆滴滴,直奔铜垣市。 过了七点以后,估计着褚美琴已经起床了,她发了个信息:妈,我今天不在家吃饭,去铜垣市找我当初的那个小病友。 没一会儿,褚美琴回了个信息:大过节的不在家里陪着你爸妈,跑别人家去过节!你的良心叫狗吃了? 愣愣地瞪着手机屏幕一直看到灭屏,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在那个家里是个多余的人,以为褚美琴喜欢二人世界,但看这个信息,似乎又不是。 管她呢,范阿姨不在,电水壶从来也没下过厨,家里冷锅冷灶的,一点人气都没有,她才不在这样的家里待着。 进入铜垣市已经是上午九点了,然后又颠簸了两个半小时才到仲安娜家。 老太太已经做好了饭,仲安娜穿着一件棉大衣,站在门口通过电话告诉司华悦怎么走。 司华悦搭的车从进入村口开始,车后就尾随着一大帮的孩子,还有一些村民都围观着指指点点。 当看到司华悦从车上卸下来的一大堆东西时,很多村民的眼中都闪过艳羡。 从房屋到村民身上的衣着能看出,这个村的经济状况挺差。 收拾好东西,仲安娜拉着司华悦的手,带她到火炕上坐着暖和。 她则和老太太俩开始往炕上收拾饭菜。 仲安娜奶奶有一手好厨艺,作出的饭菜很对司华悦的胃口,若非老太太的年纪太大,她真想让她去他们家做饭。 在她们俩的盛情挽留下,司华悦决定今天留宿在他们家,等明天再返回。 谁知,顾颐的电话改变了她的计划。 “算你点正,袁木得了急性阑尾炎,昨晚送医,手术刚做完。我已经安排好了,今晚九点,你跟她见面。” 第三十八章 面见袁木 单独的一间病房,里面只有一张病床,床上的人双手被拷在床的两侧,脚上戴着一副粗重的脚镣。 手上插着输液软管,一袋液体正缓慢地输入她的体内。 导尿管上尿迹斑斑,下面的尿袋即将满溢。 护士在武警的看守下进来将尿袋换上一个新的,然后测过体温,匆忙离开。 待病房门关闭,床上的人骤然睁开双眼,快速环视了圈病房,绝望地发现,根本没有办法逃离。 这间病房像是专门为他们这些犯人准备的,仅有的一扇窗户内被铁丝网圈了起来,想伸手砸玻璃都够不着。 门外不用看也知道有武警或者看守所干警把守着。 现在她的双手被拷在床上,脚镣也是穿过床尾的铁栏杆套过来的。 就算她没戴手铐,仅这副脚镣就已经将她死死地与床固定在一起。 想逃跑,无异天方夜谭 想自杀,室内连个玻璃都没有,喝水的杯子是纸杯,输液袋是塑料的。 她在心里冷笑,自杀?不,她绝不会像袁石开那个懦夫一样去选择自杀。 手术时使用在她身上的麻醉在一点点失效,刀口处的疼痛度在逐渐加大。 她喜欢这种疼痛的感觉,因为这疼可以提醒她,她现在还是一个活人。 她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提出上诉,并非奢望二审能够改判,而是为了延长自己可怜的一点寿命。 只是可惜了那八十万,还没来得及享受八十万带来的奢靡生活,就进了看守所吃糠咽菜。 不行,得想办法活下去,就算为了那八十万,也得活着。 这辈子,她从未见过那么多的钱,而且是独属于她一个人的。 可怎么能活下去? 就在她为自己的生命无限着恼之际,外面一阵低低的交谈声,紧接着,病房门打开,她赶忙闭上眼假装昏睡。 她听到有两个人走进来,进来后就将病房门关上了。 其中一个人拉了把椅子坐到她床边,另外一个站在那人的对面。 “睁开眼,别装了,我不是来看你装死的。” 听到这个声音,她猛地睁开眼,诧异万分地看着眼前这个人,司华悦! “你怎么来了?”问完,她眼一眯,觉得心跳在加快。 眼前这个人可以救她一命,因为她有的是钱,确切地说,是她家里有的是钱。 在她的认知里,没有什么东西是钱买不来的。 还有旁边那个人,顾颐,她认得他,当初她的案子在侦查阶段,他是负责人。 “想死还是想活?给个痛快话。”司华悦的声音很轻,一如眼前这人的命运,轻如鸿毛,一碾即碎。 死、活,这两个字像两把匕首狠狠地插进她的心脏,让她好一会儿感觉呼吸不畅,伤口的疼痛加剧,她直接无视。 眼珠子无意识地转了一圈,想到了袁禾,想到了刘笑语,想到了遗书。 “你是为了遗书来的吧?”她问。 司华悦和顾颐对视了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意外,他们没想到袁木的心智竟然强大如斯。 一般刚接到一审死刑判决的犯人,神志都会有一段时间的低沉和混沌,有些甚至严重到失语、失忆,生活不能自理。 像袁木这样,求生欲强大到思维清晰,反应迅速的人还真不多见。 “那封遗书你放在哪?”司华悦问。 “袁禾难道只告诉你有一封遗书?没说我放在哪?”袁木反问。 “哪儿那么多废话,我问什么你就回答什么!”对袁木的反感是发自内心的,如果可能,司华悦倒真希望这个人现在就被拉出去毙了。 袁木面色沉了沉,为了活着,她决定忍受所有能忍和不能忍的,“在我的背包里。” “包呢?” “在袁石开单窭屯的那个家里。”很多年以前,爸爸妈妈这两个称谓,仅限于人前。 “什么样的包?” “双肩包,咖啡色,v的。” “里面都装着什么东西?” “几件换洗衣服,一把苹果刀,一个防风打火机,一张农业银行的银行卡,我的身份证,刘笑语的手机,再有就是她留给袁禾的遗书。” “刘阿姨的遗书内容讲给我听。”司华悦偷偷地按下握在手里的录音纽扣。 “忘了。”袁木闭上眼睛。 “好,那祝你早日康复,然后去和你爸还有你弟弟团圆。”司华悦站起身。 “等等!”就在司华悦的手搭上门把手的那一刻,身后传来袁木有些虚弱的声音。 司华悦没有返回,也没有开门,站在原地问:“怎么?你有遗言?哼!袁禾对你的遗言不感兴趣!” “好吧,你回来,我们谈谈。”袁木妥协。 “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你现在要么将遗书的内容告诉我,要么我自己去找那个背包。”司华悦语气生硬地道。 “好我告诉你。”袁木的声音带着一丝受挫后的软弱,但司华悦清楚,她不会那么轻易就将遗书内容告诉她的。 “你确定要让这个人在这里一起听?这封遗书中可提到了我们两家的一些隐私,包括你爸妈,也包括司华诚。”袁木说。 袁木的话仿佛一记闷雷在司华悦的面前炸响,她用不确定的眼神看着袁木,难道一直以来她始终没有查到的信息,都在那封遗书里? 看向顾颐,顾颐摇了摇头,意思是他不会离开,这不符合规定。 关键顾颐不放心留司华悦一个人在这里,倒不是怕袁木会怎么样,而是怕司华悦那驴脾气上来,会把袁木给提前终结在病床上。 司华悦转念一想,顾颐是一个警察,还是刑警队的头头,应该不会像街边的大妈大婶那样长舌,把今天听到的两家隐私传扬出去。 遂看向袁木说:“我信他,你讲就行,但有一点,不许撒谎,更不许在遗书原有的内容上添枝加叶。我总会找到那封遗书,到时候内容对不上,看我不弄死你!” 司华悦的恐吓袁木根本就没放在心上,她现在最怕的不是人,而是国家的法律。 “好吧,听好了,我现在就复述给你们听。”袁木说完,在脑中将那晚她见到的遗书内容回忆了遍,然后根据记忆开始背诵。 “小禾,我的乖女儿”她强忍下心中的不忿,默默地安慰自己说,那只是一个死人留下的遗书罢了。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妈妈已经不在了。对不起小禾,妈妈不够坚强,没能等到你出狱的那一天” 第三十九章 遗书内容 “年轻的时候,我和司俊在同一所大学念书,我们俩互相爱慕,但他的家人极力反对我们俩在一起,原因只有一个:门不当户不对。 你们的姥爷当时在袁石开的矿上是一名普通的矿工,而司俊家当时已经是奉舜的首富。 年轻气盛、不计后果,大概说的就是当年的我和司俊。 我们俩不顾双方家人的反对,同居了,在我大三那一年,我意外怀孕。 我本想将孩子打掉继续我的学业,可司俊却觉得这个孩子的到来有可能会改变他家人对我的成见。 最终,我辍学,将孩子生了下来,满月后随司俊去了他家里。 谁知,他家人非但不同意,还认为我是一个缺乏教养、行为不检点的女人。 他们将孩子扣下,将我驱逐出门。 那是一九八八年冬,那一年的冬天格外地寒冷,我顶着漫天飞舞的雪花,狼狈地回到了你姥姥家。 你姥姥和姥爷都是没上过学的人,听说我辍学了,他们将我痛打了一顿。 我当时没敢将自己生了一个孩子的事讲给他们听,我怕我会挨更多的打。 虽然我大学没念完,但毕竟也是进过大学校门的人,袁石开他父亲的矿上急招一个保管兼会计。 你姥爷就让我去报名试试。 我记得很清楚,那天是一个阴天,干巴巴的冷,我当时裹着一件军大衣去的。 袁石开那会儿也在外地念大学,放寒假回家来,恰巧见到了我。 他鼓动他爸录用我,之后,他没事就找我聊天,还会偷偷地给我拿些小零食,有时候还会送给我一些扎头发的发卡。 我是一个生过孩子的人,我知道他这么做是怎么回事,我不想耽误他。 最主要的一点是,和司俊的恋爱给我留下很深的心理阴影,那就是门户相当的阴影。 袁石开家虽然是挖矿起家的,但在我们当地也算是很富有的人家了。 连番的拒绝,却并没有让袁石开退缩,他反而越挫越勇,直接对外宣称,说我就是他的女朋友,谁也不准打我的主意。 很意外的,他的家人并没有反对他跟我在一起,这一点倒是挺让我感动的。 有了工作和收入以后,我偷偷地攒了点钱,找了个借口去了趟奉舜司俊家,我只是想看看我的孩子。 可他们家的保姆连门都不让我进。 从我曾经的同学那里打听得知,司俊在那之后被他家里人给送到了国外念书。 我不怨他,毕竟当时的他根本没有能力与他的家人抗争。 两年后,就在我跟袁石开开始筹备婚礼之际,司俊回国并找到了我。 我跟他在一个小旅馆里过了一夜,我是想用这一夜来告别曾经那一段刻骨铭心的感情。 可我却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因为那一夜让我再次怀孕,且是双胞胎。 当时我并不知道,因为当月我便与袁石开举行了婚礼。 袁石开非常爱我,起码在当时是的。 我怀孕期间,他非常细心地呵护照顾我,什么都不用我做,甚至连我的家人都受到了他的恩惠。 我那会儿虽然还是忘不了司俊,但我将那段感情深埋在心底,告诉自己说,跟眼前这个男人好好过日子。 我们俩的恩爱仅维系了五年的时间。 小禾你五岁那年得了再障,急需输血,我和你的血型不符,袁石开自然也不符,你是一个很奇怪的血型。 袁石开当时什么也没说,偷偷地找人去做了两份亲子鉴定。 那段时间我能感觉出他的变化,我以为他是为你的病忧心所致,也没放在心上。 他花了不少的钱给你把病治好了。通过这一点来看,他本质是一个好人,一个值得你去尊敬的父亲。 可在你康复出院之后,他开始赌博,经常连着好几天不见人。 他父亲去世给他留下了很大一笔遗产,如果他不赌博的话,我们一家四口即便不用上班也能安然到老。 可这些遗产,他连一年都没用上,就全部输光了。 家里经常有人登门索要赌债,我实在受不了这种日子了,就提出了离婚。 那会儿,我还不知道我的两个女儿不是他的。 所以,我感觉我和他一人抚养一个孩子很正常,就这样,袁木就给了他。 他对我的恨也是从签了离婚协议的那一刻开始的。 命运有时候真的挺作弄人的。 没想到时隔二十多年了,你竟然会与司俊的儿子遇上。 我更加没有想到的是,司华诚就是当年被司俊家人从我怀里强行夺走的那个婴儿。 我不敢将这一切告诉你,因为那会儿你跟司华诚已经发生了不该发生的关系,我怕你恨我,更怕你承受不了这个残酷的现实。 司俊、褚美琴和我,我们三个人都知道这个秘密,所以我们三人极力阻挠你们俩在一起。 我不知道袁石开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当年我连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没有透露,我跟司俊又不在同一座城市,那个孩子生得很隐秘。 一直到我去年去了单窭屯,袁石开才将这一切告诉我。 我也才知道,原来不光是你跟司华诚发生了关系,就连你姐姐也 而且这一切都是袁石开策划的,他对我由爱生恨,恨到了骨子里,他想尽一切办法在报复我。 我也才知道,你和你姐姐袁木,竟然也是司俊的孩子。 我无法想象,当年在袁石开得知视如掌上明珠般的女儿是自己的老婆和别的男人生的孩子时,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和打击。 我对不起你和袁木,其实最对不起的还是袁石开。 所以,我义无反顾地将别墅给了他,我知道别墅在你的名下,没法过户,我跟他的那个情人签了一份买卖房屋协议。 我也知道他有个儿子,那个才是他真正的孩子,他这辈子总算是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孩子,我挺欣慰的。 一切的一切,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这个错害了袁石开,害了你和袁木,也害了我自己。 最恨我的人其实不是袁石开,而是袁木,从她看我的眼神中我就已经察觉到了。 她应该是恨我当年把她给了袁石开,可我当时靠给人打零工挣钱养家,如果要了两个孩子的话,我们的生活都成了问题。 况且我当时并不知道你和袁木并非袁石开的孩子,如果知道,我是绝对不会傻到让自己的前夫替他人养孩子啊。 人在做天在看,因果有轮回,苍天饶过谁? 我的错注定我是一个短寿的人,在我去了单窭屯以后,在我得知了一切真相以后,在我检查出胰腺癌晚期结果以后,我方才顿悟了这个道理。 妈妈走了以后,你千万不要去打扰褚美琴一家人的平静生活,她爱司俊,胜过当年的我。 妈妈太了解你的性情,所以,我不敢奢望你会原谅袁石开,只希望将来他老去的时候,你能看在当年他出钱给你治病的份上,给他去尽一份孝心。 跟你姐姐俩好好相处,答应妈妈,不管袁木做错过什么,都试着去原谅她。 血浓于水,毕竟你们俩是在妈妈肚子里一起挨过九个月零六天的黑暗日子,同一天来到这个世上的至亲呀! 爱惜自己,学会照顾自己。将来出狱了,找一个真正爱你、懂你的男人嫁了吧! 如果人死了真的有灵魂在的话,妈妈会在天上看着你们姐妹俩,守护着你们!” 第四十章 天赋高于智商 离开医院已近夜里十一点,不知何时,外面飘起了雪花。 没有风,雪花恣意飘扬,落地即化,短暂的绚烂仅限天地之须臾间。 仰头看着黑洞洞的天空,任凭雪花在脸上融化,冰凉的雪水顺着脸颊滑入衣领,激起半身的鸡皮疙瘩。 寒冷不代表冬天,只有看到雪花飞舞,才感觉冬天是真的来了。 就像刘笑语的这封遗书,在不知道真相前,只是在揣测着那个神秘的答案。 真的知道答案了,才发现竟然与先前的揣测有着莫大的不同。 从警十年多的顾颐也万万没有想到,司华诚、袁禾、袁木竟然都是刘笑语和司俊的孩子。 真正属于褚美琴和司俊的孩子只有司华悦这一个。 整件事,没有谁对谁错。 司俊并非不想娶刘笑语,刘笑语先司俊结婚,她嫁给袁石开并非被逼,而是自愿,司俊只有祝福他们,然后开启属于自己的婚姻。 褚美琴跟他虽然属于商业联姻,但褚美琴无论是样貌、家世还是受教育程度,都远超刘笑语。 婚姻是人生的分界线,可以改变一个人的命运,如果当初刘笑语嫁的人是司俊,或许这一切都将改写。 或许这些悲剧都不会发生。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这世上绝无司华悦这个人。 “十一点了,早早回去休息吧,今天元旦,新的一年开始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十年来,尤其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这是顾颐第一次以这种温软的语气跟司华悦说话。 “你的车呢?”司华悦问。 “喏!”顾颐伸手指了下。 路虎,刑警队长的标配。 顾颐是个抠门的人,精打细算地过日子。上次管司华悦借摩托,还车时,司华悦差点没被他的抠门气背过去,油表都亮了,他居然没去加油。 “送我回去吧。”司华悦说。 “没油了,得先去加油。”顾颐回。 司华悦真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干嘛让他送啊,满大街的出租,叫辆滴滴也就一分钟的事。 可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总不至于听说没油了,就反口不用了吧? 由于是司华悦付油钱,顾颐直接把油枪加到“跳枪”。 一路无语,一直到小区大门口,司华悦准备下车了,顾颐才说了句:“袁木的那个包怕是找不到了,最近你一定不要去单窭屯。” “为什么不能去?”司华悦不解地问。 “因为我们警方要采取行动,这次行动是空前的,初师爷这一次就算插上翅膀也跑不掉了。” “那那些屯民怎么办?我要不要告诉鲁佳佳让他赶紧先撤离?别等着被初师爷给当成要挟你们警方的人质了。”司华悦担忧地问。 “放心,你能想到的,警方早就已经思虑到了。回去吧,记住我说的话就行,等单窭屯的事了,我会再联系你。”顾颐说。 “你去的时候,尽量帮我找到那个包。” 虽然已经用录音纽扣将袁木的话给录下来了,但毕竟不如见到刘笑语亲笔所写的遗书好。 “嗯,就算你不说,我们也会去找的,毕竟袁木拿走的那八十多万现金到底放在哪儿她始终也没招认,或许就在那个包里也说不定。”顾颐说。 案发后,警方仅查到袁木往农业银行里存了一万块钱,剩下的八十多万下落不明。 要么是放在那个背包里遗落在单窭屯被人给拿了去,要么是被袁木偷偷藏在了某个地方。 前一种似乎不大可能,袁木行事谨慎周密,她不可能背着八十多万的现金满大街跑,更加不会将这笔钱带进单窭屯。 但藏的话,她能藏在哪儿? 那晚离开刘笑语,她便搭车赶往大昀,到了大昀后,她先是去了自助银行存了一万块钱,然后就去了刘笑语原先的别墅,将袁石开的儿子给杀了。 再之后她仓皇离开,被一个神秘男人带去了单窭屯,这个人据后来袁木交代,她以前从未见过。 如果藏的话,刘笑语原来的别墅和单窭屯那个小院是最有可能。 刘笑语的别墅警察搜查过,没找到,单窭屯的那个小院警察去的时候根本就没见到有包。 这说明那个包早在袁禾和那些被马哈击晕的人失踪的同一时间,消失的。 最有可能拿到那个包的人就是初师爷。 这一切的真相都将在三日后的行动之后方能揭晓。 回到家,刚穿过后院的篮球场,司华悦便见到家里客厅亮着灯。 除非有应酬,一般晚上十点,褚美琴便会拖着司俊一起上床睡觉,说是美容觉。 可这会儿都十一点多了,居然还没睡,家里有客人? 带着这个疑问,司华悦打开家门,从玄关探头看了眼客厅方向,静悄悄地没人。 换上拖鞋,到厨房看了眼,发现饭桌上摆放着两碟饺子。 晚上司华悦从仲安娜家走得急,没吃饭,这会儿见着饺子了,才感觉饿得厉害。 走进餐厅旁边的洗手间洗把手,进厨房拿了筷子就坐下吃。 还别说,虽然凉了,但饺子的味道挺不错,就是有点淡,也不知道褚美琴是从哪家饭店定的。 本来能将两盘饺子都干掉的,可一会儿就要上床睡觉了,她仅吃了一盘。 关了客厅灯,摸黑爬楼,经过二楼时,看了眼褚美琴卧室门底,黑的,就说嘛,天大的事也大不过她的养生。 洗漱完人精神了不少,爬上床开始刷好久都没刷过的朋友圈。 现在她的朋友圈好友更多了,光武馆那些孩子家长和亲属就凭空增加了近两百人。而她反倒没有了以往那股劲,很少刷朋友圈了。 将好友里那些僵尸粉和以前乱加的那些不认识的人逐一删除,该退的群也都退了,聊天框里一下子清亮了许多。 想找个人聊聊天,可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哪个睡着,哪个醒着,干脆打开抖音开始刷视频。 刚刷了没两个,手机振动了下,屏幕上方显示微信好友李自成他老爹发来的“元旦快乐。” 关闭抖音,切换回微信,司华悦看了眼时间,忍不住乐了,这时间点卡的,23点59分,再有一分钟就2号了,就无需说元旦快乐了。 赶忙回了个元旦快乐,时间显示的是四个零。 这是司华悦第一次跟李翔聊微信,还是在深更半夜,她没想到这家伙也有晚睡的习惯。 面对李翔,她依旧有些拘束,因为有差距,就像当初的边杰,李翔比边杰的智商和学历还要高。 这是一个史无前例的学霸级人物。 据可靠消息说,他五个月就能走路和说话;七个月就能写字和下棋;三岁学微积分;四岁开始习武,习武的同时,他修习了四国语言;八岁学完高中以下的全部课程,考入青花大学。 十六岁取得博士后,从哈佛回国。 由于他出生于医学世家,所以自小他就对医学有着莫大的兴趣和爱好。 他武艺高超,皆因他230的智商,这种高智商的人,只要想学,就比常人学得快,这与司华悦的天赋不同。 在武馆里,司华悦缠着李翔比试过两次,李翔的武艺很杂,但他却并非司华悦的对手。 这充分印证了一个事实,天赋高于智商。 司华悦放水,竟然被他看出来,自此后再也不陪司华悦练了。 “你回来了吗?”这是他在零点零二分,憋了两分钟才发过来的一句话。 “回来了,你怎么还不睡?”司华悦回得很快。 李翔的打字速度并不比司华悦慢,只是他面对司华悦时,总会有压力,司华悦能感觉到。 其实他们俩都有压力,司华悦的压力来自于卑微的内心,而李翔的压力来自于性别。 第四十一章 人多热闹 冬日的清晨总是比早起晨练的人晚到。 踩着天光未现的清冷晨色慢跑了一个小时的司华悦返回家,发现褚美琴居然已经起床了,在厨房里忙活早餐。 司俊坐在客厅沙发里,正捧着平板看早间新闻直播,插播广告时,他抬头冲厨房方向埋怨。 “别人家都是把电视放在客厅,偏你要弄个什么投影室,害我看个新闻都得戴着眼镜。” “那你怎么不去投影室看,那屏幕老大的,瞎子都能看得清。” 褚美琴的反驳声伴随着碟子碗相碰的哔啪声从厨房里飘出来。 “去投影室?那么空荡的一个大屋子,我一人儿坐里面?得了,我不去,瘆得慌!” “看什么新闻呀,整得跟国家干部似的,赶紧过来搭把手。”褚美琴在厨房里喊。 恰巧司华悦进屋,司俊直接将任务下放,“小悦,去厨房帮你妈做早餐,她一个人忙不过来。” “啊?!哦。”司华悦诧异地应了声,换好鞋走向厨房。 褚美琴系着一条白色围裙,衣服袖挽得老高,露出两截白皙光滑的手臂。 正小心翼翼地端着一个木盘子往餐厅走,盘子里放着三碗热气腾腾的豆浆。 司华悦想过去帮忙,却被褚美琴驱逐,“边儿去,赶紧先去洗手!” 这样的褚美琴让司华悦感觉有些陌生,记忆中,褚美琴从未下过厨房,司华悦也从未吃过她做的饭菜。 “昨晚的饺子是不是不好吃?”摆放好豆浆,褚美琴瞥了眼从洗手间出来的司华悦,问。 嗯?从褚美琴眼角的得色,司华悦直觉那饺子是她的包的,赶忙道:“好吃啊。” “好吃你就吃了一盘?”褚美琴撇了撇嘴,眼中却满是喜色。 “哦,我那不是回来得太晚了嘛,怕吃多了会发胖。”司华悦坦承。 “放心吧,你爸妈遗传给你的基因里就没有肥胖这一项,大胆吃。” 看了眼司华悦匀称健美的身材,褚美琴为自己的好基因而笑眯了眼。 褚美琴的娘家在奉舜市也是数一数二的大商户,她自小喜欢吃西餐,自从嫁给司俊以后,她才改了饮食习惯。 饭桌上是三碗豆浆,三份煎蛋裹海参,馒头和几样小菜,很普通,很中式,也很家常。 看司俊慢条斯理的吃相,似乎这并非是褚美琴第一次做早餐了。 司华悦想,或许在自己入狱的十年里,褚美琴常做罢。 “小悦,空见大师的俗家名叫什么来着?”褚美琴递了一个馒头给司华悦。 接过馒头,司华悦回:“李翔。” “明天喊他过来咱们家吃饭,带着李李世民,哦,还有那条哮天犬一起。”褚美琴说。 “哎呀,妈,那孩子不叫李世民,叫李自成!还有那狼,不叫哮天犬,叫笑天狼。”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这到底是诚心还是假意?记不住笑天狼的名字倒也罢了,居然还能把李自成和李世民给混为一谈,还好意思请人家家长来咱家吃饭? 嗯?不对呀,不年不节的,请李翔一家子来家吃啥子饭?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干嘛想起来要请他吃饭?该他请我们一家人去吃饭才对,我这为了他那破武馆都快累成狗了。两个月了,还一分钱的工钱没见着呐。” 司华悦用对李翔的抱怨来旁敲侧击地试探褚美琴。 褚美琴和司俊对视了眼,司俊说:“他连工资都付不起,那你还跟着他干?给他打个电话辞职吧,这样也省得请他吃饭了。” 司俊不说话倒罢,一旦开口,必然会提出一针见血的问题。 “啊?!别呀,我就那么一说,怎么着他也是我的顶头上司,是该请他吃个饭。” 司华悦当即缄口,多说多错,管他们俩打什么主意呢,只要别让她辞职就行,她喜欢那武馆。 “行,就这么定了,明天晚上六点,请他来咱们家吃顿家常便饭。”褚美琴说。 “干嘛来家里吃?去外面吃多好。”司华悦不解地问。 司褚两家的近亲属都没有过这种登门吃饭的荣幸,更何况一个外人。 “你范阿姨今天中午就回来了,咱们这属于家宴,你也知道你范阿姨她一直稀罕那个小李子。” 褚美琴就是记不住李自成的名字,索性就喊小李子了,好好一个孩子被她给叫得像个太监。 司华悦拿出电话,直接拨给李翔,她认为他会拒绝,这样也省得她来回传话,让褚美琴当面听明白了,死了这条心。 “喂,”电话就响了一声便接通,感觉李翔就是在等司华悦的电话似的。 “大和尚,我妈让你明天带着你儿子和笑天狼一起来我们家吃顿便饭。”司华悦直接说。 “哦这”李翔显然非常意外,吭哧着不知道该拒绝还是该同意。 “别这啊那的,给句痛快话,来还是不来?”司华悦催促。 褚美琴在一旁着急地用手指戳司华悦的脑门子,“你就不能好好和领导说话?如果是我的话,就把你给炒了!” “好。”李翔说。 “好?”司华悦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她本抱着十全的把握李翔会推拒。 因为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发现李翔从不赴宴,不管是谁的,他都以食全素为借口给推脱了,而实际原因是他的社交恐惧症在作祟。 却没想到这和尚居然会同意来他们家。 “明天什么时候去?”李翔问。 这会儿换做司华悦吭哧起来,“哦,明天” 褚美琴在一旁提醒,“晚上六点!” “明晚六点。”司华悦说。 “好,我会去的。我现在要去送白度上学,先不说,再不走就要迟到了。”说完,李翔就把电话给挂了。 “他同意了?”褚美琴不放心地问。 司华悦低嗯了声,闷头开始对付面前的早餐。 “老公,这样我明天就不去公司了,上午我去整整头发,然后和老范一起去采购食材。”褚美琴说。 “好,”司俊笑笑,然后说:“明天晚上我让武松也过来陪空见大师吃饭,那晚去苍林寺,他们俩配合得挺好,武松一直想跟空见大师交个朋友。” 褚美琴偷瞄了眼司华悦,语气轻快道:“也好,人多热闹。” 第四十二章 疯狂大采购 每天八点半上班,司华悦风雨无阻,从不迟到。 今天天气不是很好,阴沉着,不时还零星地飘阵雪花,北风如冰刃般切割着裸露在外的肌肤。 骑着重机的司华悦为了争取时间,穿街走巷,专挑近路,躲过无数个红绿灯后,早到了十分钟。 每天到武馆,第一个出来迎接她的,总是笑天狼。 司华悦早到和晚到其实没什么区别,随着人员配备齐整,她感觉自己似乎有些多余。 三个大和尚因武馆收留了他们,心中过意不去,总是抢着干活。 谁都不想丢了饭碗,所以,四名清洁工并没有因大和尚的勤快而心存感激,倒因此常有抱怨。 最后,三个大和尚索性管理那些健身器材,每天都要检查维修一遍,还将所有的健身器械擦得锃光瓦亮,比商场里卖的新机器都晃眼。 负责内勤的也是一个退休的老工人,大伙都管他叫江哥。 原先是在一家合资企业干会计的,来到武馆以后,记账、报表、交税、发工资等这些工作自然也就归他管。 肖主任依然负责她接待的工作,有前来咨询的家长,或者有想报名的,她都认真做好记录,并耐心给人讲解。 两名厨师平时基本就待在旁边的足疗店里,负责武馆员工的一日三餐。 司华悦细心地发现,这两名厨师打从来他们武馆以后,似乎变苗条了。 倒是那三个大和尚比刚来那会儿变得丰腴了不少。 那八十六个小学徒按年龄大小被分成了三个班,大和尚一人负责一个班。 本来司华悦是想着如果有女学徒的话,便由她来看顾,结果,这看顾的活最后还被肖主任给揽了去。 因场地有限,司华悦的办公室跟李翔的在一起。 李翔是一把手,办公室里的那张大板台是他的,另外两张小办公桌,一个是司华悦的,一个是内勤江哥的。 肖主任的办公桌是外面的吧台。 送完李自成上学回来的李翔,直接来到办公室,见司华悦一个人在,他有些局促地搓了搓手,走过去。 “小司,明天我不能空着手去你家赴宴,可我不知道该买什么东西带着去合适,你熟悉你爸妈的喜好,你给我出个主意吧。” 司华悦没想到这平时看起来迂腐呆板的和尚,居然也懂得人情往来,这倒让她有些刮目相看。 “我爸喜欢喝茶,我妈喜欢养生。”直到现在,司华悦才发现,自己压根就不晓得褚美琴的喜好。 “哦,喝茶养生”李翔低头咕哝着走出办公室。 一整个上午,司华悦再没见着李翔,问了肖主任才知道,他早上从办公室出来后,就说出去办点事,具体去哪儿了也没说。 一直快要到午饭点了,李翔才从外面回来,大包小卷地提着一大堆东西,跟个逃荒的一样,还一脸的兴奋。 他直接将准备带笑天狼出去吃饭的司华悦给挡回了办公室。 “小司,你快先帮我看看我准备的这些礼物怎么样,不好的话,我下午再出去置办。” 说着,他将袋子打开,一样一样地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摆放到办公桌上。 “这是龙井,这是碧螺春,这是大红袍,这是铁观音,这是普洱,这是我不知道你爸爸到底喜欢喝什么茶,就把商场里所有的茶都买了一些。” 司华悦彻底傻眼,她的桌面已经堆满了茶,像摆地摊的。 提着另外一个袋子来到他的板台,李翔继续往外掏,往桌上摆,并对司华悦介绍。 “这是,我在书店里看到的,这是,这是,这是” 一堆的书,有厚有薄,司华悦替褚美琴哀叹了声。 “这是足疗机,这是美容枕,这是人参五宝养生茶,这是”又是一堆的东西。 看到地上还有一个大袋子,不用问,那应该是给范阿姨的。 范阿姨的喜好李自成知道,应该之前已经告诉过李翔,所以,他没有问她,自行买了。 司华悦实在看不下去了,这得花多少钱? 她猛地拍了下桌子,忿忿地问:“我这个月和上个月的工资你打算什么时候付给我?” 李翔喉咙一紧,咽了下口水,一脸尴尬地回:“下个月,和下个月的一起发。”然后又小声地嘀咕了句:“我自己的也没发。” 司华悦翻了个白眼,你自己的武馆,挣到的每一分钱都是你的工资! 她实在不明白,都穷成啥样了,还要打肿脸充胖子,买这么多东西带去。 就算空着手去他们家吃饭,褚美琴和司俊也不会说什么,反倒他疯狂采购回来的这些东西,全是中低档的破烂。 吃过午饭回来,发现李翔已经将那些礼品都收拾走了。 下午自己一个人在办公室没事做,司华悦想起了袁木的案子,便给司华诚发了条信息。 哥,你给袁木找律师了没有?我今天早上吃饭的时候听爸说,你挺忙的,还要好几天才能回来,不行的话,我去给她找个吧? 没多会儿,司华诚给她回了个信息:跟你说了,这事不用你操心,你就不用管了。 看着手机屏,司华悦有些不放心,总觉得司华诚这是敷衍之词,万一没给找,那不就完了? 这样想着,司华悦的手指机械地在屏幕上输入了一行字:刘阿姨临终前留有一封遗书,被袁木给拿走了。 果然如司华悦所预料的那般,司华诚听到这个消息后,也不发信息了,直接把电话打了过来,劈头就问:“遗书呢?” 原来最后知道真相的人,是她自己,司华悦在心里苦笑了声。 司华诚的反应,等于是在告诉司华悦,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生身母亲是谁。 “丢了。”司华悦说,对司华诚她不想隐瞒什么,他有知情权。 一听说丢了,司华诚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仿佛丢了遗书的人是司华悦似的,责问道:“怎么会丢了?!” 司华悦将袁木窃取遗书,然后又弄丢的过程简单扼要地讲给他听。 然后,她说了句:“既然你已经知道了刘阿姨和你的关系,为什么不告诉我?” 还在气头上的司华诚一怔,好一会儿才回:“我也是在她去世的前两天才知道我明天返回,见面再说吧。” 说完就挂了。 明天返回?明天家里要请李翔吃饭,司华悦希望司华诚不要搅了局。 第四十三章 梦游 范阿姨这次回来好像变了一个人,本就话不多的她,愈发沉默寡言。 她是在宴请李翔的前一天上午返回岗位的,由于她总发呆走神,饭菜做得不是少盐寡淡,便是多盐齁咸。 晚饭司华悦一般都是回家吃,当天的饭菜咸的咸,淡的淡,根本没法吃,浪费了一桌子的好食材。 司俊和褚美琴都一脸不满,碍于范阿姨从未犯过这样的错误,他们也没过多的怪责,只是吩咐范阿姨撤了饭菜,重新做。 司华悦起身帮忙,进了厨房小声问:“范阿姨,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范阿姨惊惶惶地回了句“没事”,便急急地走出厨房。 当晚的晚饭拖到七点半才吃完,司俊和褚美琴相携出去溜达,结果被外面的大雪给逼回了家。 司华悦留下来帮范阿姨收拾饭桌。 过了七点以后,外面的雪越下越大,没一会儿路面便积了厚厚的一层雪。 范阿姨往返司华悦家都是骑的电动车。 看她不在状态,司华悦一家人不放心让她那么晚一个人往回赶,便极力挽留她留下来。 晚上,家里的中央空调温度被褚美琴调得有些高,司华悦热醒了好几次,索性把卧室通往套间的门开着,套间通往走廊的门也微敞一线。 夜间,司华悦警醒地听到有人上下楼,脚步非常轻。 她光着脚下床,轻慢地来到走廊,藉室外透进来的观赏灯的光线,她看清了这个反复上下楼的人是范阿姨。 范阿姨也是光着脚,走到二楼拐角,停下,然后又下到一楼,再停下,又上到二楼,循环往复了好几趟。 梦游? 司华悦不知道以前范阿姨是否有在他们家留宿过,反正自她出狱,这是第一次见范阿姨在他们家过夜。 应该就是梦游了,因为她总是在那个距离间来回,再无其他举动,加之她又是光着脚。 不管是不是梦游,有这么个人在楼梯间来回走,司华悦总感觉别扭,便也就没了睡意,始终留意着楼下的动静。 一直折腾到凌晨三点多,随着一阵轻微的关门声响,范阿姨终于返回她自己的卧室,司华悦也才得以安心睡下。 第二天一早,司华悦定的闹铃还没响,就被楼下厨房里的做饭声吵醒。 当然了,仅限于吵醒了她,褚美琴和司俊的睡眠质量比她好,那点声音不足以吵醒那俩人。 司华悦都怀疑范阿姨这一晚上压根就没睡,因为这会儿还不到五点。 外面的天气不好,没法出去跑操,司华悦便到自己的健身房锻炼。 七点她洗漱完下楼,司俊和褚美琴也已经起床,正坐在餐桌等她一起出来吃饭。 经过一晚上的调整,范阿姨的状态稍好些,做的早饭虽然也出现了咸淡不匀的情况,但好歹能勉强吃饱。 吃饭的过程中,褚美琴一再叮嘱司华悦晚上不要忘记了把李翔和他儿子邀请回来吃晚饭。 临出门,司华悦再次看了眼范阿姨,心想,但愿今晚范阿姨能像昨晚那样,把饭菜搞砸,齁死那爷俩,看他以后再敢轻易便答应登门吃饭。 这样想着,她抿唇偷着乐走出家门。 这一天下来,李翔变得焦躁不安,估计是他的社交恐惧症犯了。 距离晚上六点越近,他越焦灼,不时起身到窗前看看外面的天气,再要么就没遍数地跑厕所,跟得了前列腺似的。 李自成下午三点四十五放学,还不到三点李翔就出去接他了。 从武馆到李自成的学校仅一刻钟的车程,步行的话,也就四十多分钟,司华悦希望李翔在校门口风干这一个小时后,能好一些,省得跟个傻帽一样随她回家。 四点刚过,李翔带着李自成回来了。 昨天就已经告诉李自成今晚要去司华悦家赴宴,李自成本不想去的,他害怕并抵触司华悦的父母。 可是为了能见到范阿姨,他才勉为其难地同意了。 武馆五点半打烊,五点,李翔便到门口拦了辆出租车,将他已经打包成箱的礼品搬上车。 今天路况不好,司华悦没骑她的重机,上班是坐地铁来的。 三个人到达司华悦家已经过了六点。 进门,司华悦发现司华诚和黄冉冉居然也在,在与司华诚视线对上的那一瞬间,司华悦明显感觉到司华诚眼里有种淡淡的哀伤。 见到一大家子人,李翔和李自成这爷俩变得局促不安。 反倒不如笑天狼熟稔,进了门,熟门熟路地直接奔进厨房找范阿姨讨要吃的去了。 “叔叔阿姨好!” 爷俩异口同声地对司俊和褚美琴问好。 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这啥辈分?正在喝水的黄冉冉没忍住,一口水喷出去,全喷在司华诚的胸前。 李自成名义上是李翔的徒弟兼义子,而李自成与司华悦平时以平辈相处,在司华悦家寄居的那段时间,他一直都称呼司俊和褚美琴为叔叔阿姨。 而李翔与司华悦年龄仅相差四岁,他不可能对司俊和褚美琴喊哥哥姐姐,只能以司华悦平辈的身份喊他们叔叔和阿姨。 这样一来,辈分就乱了套了。 关键厨房里还有个范阿姨,你总不能为了兼顾李翔,让李自成改口管范阿姨叫奶奶吧?户口本上他们俩的关系可是母子。 还是司俊反应快,呵呵笑着招呼李翔进屋,“快,进来坐!” 换了居家拖鞋的李翔个头看起来愈发矮,跟李自成站在一起倒蛮像哥俩的。 黄冉冉拖着司华诚去二楼换衣服,那里有他们俩的卧室,周六这二人如果回来的话,都是在这里过夜。 往楼上走,黄冉冉附在司华诚耳边小声问:“老公,这人真的就是那个空见大师?” 也难怪她会质疑,传闻中的空见大师是一个得道高僧,而眼前这个李翔怎么看都是一个冒牌货。 经过两个多月的自然生长,他的秃脑瓜上覆盖着一层黑发。 而且他登门居然还送礼,在常人眼里,和尚送礼似乎挺落俗的。 敲门声响,武松也来了,穿着一件黑色的皮夹克,颀长的身形,棱角分明的老外脸,金色的发,蓝色的瞳,使他看上去比那些影视明星都要吸睛,简直帅爆了。 与他一对比,一身规矩的唐装的李翔感觉老气横秋的。 尽管李翔的样貌在亚洲人里也算是上乘,但出家多年,他身上沉淀出的是一股清新出尘的小家子气。 但若细看,会发现,李翔的气质里,有着一种常人无法企及的睿智。 第四十四章 小心下毒 李翔与武松坐到司俊的对面,他们谈论的话题是从苍林寺开始的,多数情况下都是司俊在问,李翔在答,他回答得很谨慎。 换好衣服返回的司华诚没一会儿也加入了他们的聊天当中,四个大男人聊得倒也起劲。 司华悦可不想瞎掺和,干脆溜进厨房,想去给范阿姨打下手。 结果进去以后才发现,今晚掌勺的居然不是范阿姨,是一个陌生的胖男人。 一问才知道,原来是司俊从统甡要过来的金牌厨师。 可见司俊有多重视今晚的这顿家宴。 不过也是,如果继续由范阿姨掌勺的话,估计今晚所有人都得饿肚子。 李自成在帮着剥大蒜,笑天狼在旁边起劲地啃着一块肉骨头。 司华悦转了一圈也没找着可干的活,只得退出来。 刚从餐厅拐入客厅,就见到黄冉冉挽着褚美琴的胳膊,两个人说笑着往二楼走,黄冉冉舔狗的样,实在让司华悦瞅着不爽。 这一大家子的人,都非常有默契地分出了帮派,只有司华悦一个单蹦,索性去三楼自己的房间里刷微信。 因始终记挂着袁木的案子,她先是给顾颐发了条微信,问袁木的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顾颐回消息说,他也不清楚,只知道他们去见袁木的第二天,她就出院被送回看守所了。 司华悦在犯愁怎么将袁禾姐妹是他们的同父异母的姊妹的事告诉司华诚,电话来了条短信。 现在除了银行等公共信息外,私人间一般都是使用微信发送信息,已经很少有人用手机短信了。 司华悦以为是垃圾推销类的短信,刚准备删除,发现不对。 “小心你家保姆在饭菜里下毒!” 陌生的号码,发过来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联想到范阿姨这两天的反常,趴在床上的司华悦猛地弹身而起。 一边往楼下走,一边试着拨打刚才那个号码,结果提示对方已关机。 下楼后,司华悦径直走向厨房。 范阿姨依然还是那副神不守舍的样子,似乎较之昨天更严重了,在司华悦拐向餐厅时,她见到范阿姨在往围裙兜里塞手机。 那个请来的大厨正忙得热火朝天,餐桌上已经摆放了几样品相不错的凉菜。 李自成和笑天狼不知道去哪儿了,司华悦换上一副轻松的笑脸,走向范阿姨问:“范阿姨,李自成和笑天狼呢?” 范阿姨愣了下,呆呆地看着司华悦,显然司华悦的话她走神没听清。 司华悦重复了遍刚才的问话,接着又问了句:“范阿姨,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我怎么看你脸色这么差?” 其实从昨天开始,范阿姨的脸色就没好过,蜡黄的,眼下是一片乌青,像是好几天没睡觉,人恍恍惚惚的。 抬手摸了摸脸颊,范阿姨强挤出一个比哭都难看的笑容,道:“我没事的小悦,你不用担心。” 不担心才怪!司华悦在心里吐槽。 虽然不确定那个短信是不是哪个认识的人恶作剧,但为了谨慎起见,司华悦决定一直在厨房这里盯着。 没一会儿,李自成从外面回来了,原来他是带着笑天狼出去拉撒了,顺便出去买了一盒甜面酱。 以往家里的调料都是提前备好的,像甜面酱这种常用配料,不可能到做饭点了才想起来没买。 狐疑地看了眼范阿姨,发现她在接那盒甜面酱时,手不自觉地抖了下。 然后将面酱随手放到案板上,继续去给那个大厨备料。 司华悦本想看一下那盒面酱,可想了想还是算了,扥了下李自成的衣袖,示意他随她出来说话。 两个人打开阳台门,迎着外面的寒风来到草坪,避开所有人以后,司华悦问:“是范阿姨让你去买面酱的?” 李自成搓了搓胳膊,室内温度高,冷丁出来,感觉格外冷。 “不是,是那个胖厨师,他找不到面酱,问范阿姨要,范阿姨才想起来忘了买,怎么了?” 他不明白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不能在屋子里问,非要跑到外面来吹冷风。 “那盒面酱你是在哪儿买的?”司华悦没有回答李自成的问题,接着问。 “我刚出小区,就看到有一个推着推车的老人卖调料,见他怪可怜的,我就管他买的。”李自成说。 “糟了!”司华悦也顾不上跟李自成解释,直接奔进屋内,她的动静有些大,惹得客厅的四个大老爷们都看过来。 进了厨房,司华悦没有说话,因为那盒面酱已经开启,用在了老板鱼里。 厨师一脸平静,范阿姨却盯着锅里咕咚咚冒泡的鱼出神。 到这儿,已经不需要再去当面询问和验证什么了。 司华悦默默地走出厨房,来到二楼。 敲了敲褚美琴敞开的客厅门,司华悦走了进去。 “你先回避下,我有事想单独跟我妈说。”进去后,司华悦冷着脸驱赶黄冉冉。 她觉得家丑不可外扬,潜意识里她始终没有将黄冉冉当做他们司家的人。 “你这孩子怎么可以这样对冉冉,她可是你嫂子呀。”褚美琴不乐意了。 见司华悦表情严肃,大有一副你再不走,我就把你给丢出去的架势。 黄冉冉领教过司华悦的野性,她可不想自己像个破抹布似的被司华悦给丢到楼下丢人。 “没事妈,我去厨房帮范阿姨做饭。”说着,她冲司华悦温婉一笑,眼中却是冰冷一片。 褚美琴还想坚持,见司华悦似乎是真的有什么很重要的事要说,便也就由着黄冉冉出去。 “什么事弄得神神秘秘的,还要把冉冉给轰出去?”褚美琴语气不善地看着关闭房门返回她身边的司华悦。 “妈,你知道范阿姨这次回来因为什么事心绪不宁吗?”司华悦问,她相信包括她老爹在内,应该都看出来范阿姨的反常了。 “不知道,今天下午我开车拉她出去采买,她一直神情恍惚,错买了好多东西,我问了她也不说。”褚美琴回。 沉吟良久,司华悦将刚接到的那条短信翻出来递给褚美琴看。 “昨晚范阿姨几乎一夜没睡,从一楼到二楼来来回回往返,一直折腾到三点多才回房。”司华悦说。 褚美琴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见到这条短信后,她直接拿起自己的电话,拨通一个号码,然后将发来短信的电话号码告诉对方,让对方抓紧时间去查。 放下电话,褚美琴对司华悦说:“老范是一个规矩的人,决定聘用她以前,我派人查过她的老底,觉得可信才用的。” “我们家不会随便乱雇佣人,她不是通过家政过来的,而是当初你苏阿姨给介绍来的。” “四年了,她兢兢业业,从来也没有出过大的差错,可这一次回来,她的确反常。” “如果说她有问题,那一定也是最近这段时间出现的。” “你先什么都不要说,我们俩下楼去看看。” 第四十五章 缘分不浅 司华悦家的这顿晚饭真不愧是“晚”饭,一直到晚上八点才正式开席。 所有的饭菜都是在统甡做好送过来的。 造成延席的罪魁祸首是笑天狼,它吃上瘾了,趁大厨和范阿姨不注意,竟然想跳到餐桌上偷吃。 结果一个没抓稳,将桌布扯了下来,一桌子的饭菜全部都打翻砸在了地上,它的前爪子也被汤盆里的汤给烫伤了。 现去采买食材根本就来不及,不得已,司俊只得给统甡打了个电话,让他们速度做好一桌饭菜送过来。 犯了错的笑天狼不仅被克扣了晚饭,还被司华悦给撵到了阳台外面面壁思过。 李自成心疼他的狼,这顿饭也没吃好,将他自己的那份煎牛排送给了笑天狼。 范阿姨见他这样,也是心疼不已,拿了些烫伤药,去外面和李自成一起给笑天狼处理烫伤的爪子。 司益听说他大哥家的晚宴出了状况,以为是他派来的厨师出了什么岔子,急火火地跑来跟司俊认错。 大冷的天,他居然连急带吓出了一身的汗。 来了之后,当听说是条狗打乱了饭局,他这才放下心来,抹了把额头上的汗水,谢绝了司俊的邀请,带着他的厨师离开了。 “感谢空见大师赏光,来,我们以果汁代酒敬大师一杯!” 在司俊的带领下,众人举起酒杯,依次敬向李翔。 为了迎合他的饮食习惯,所有人都没有喝酒。 李自成爱吃肉,他毕竟也算是一个小客人,为了他,司俊单独点了几分荤菜。 餐桌上以素菜为主,但看品相就让人食指大动,统甡的厨师今晚大概拿出了最高的烹饪水平。 “该我敬司董事长的,”放下酒杯,李翔拿起果汁瓶,给司俊和褚美琴满上,到司华诚的时候,瓶子被黄冉冉给接了过去。 “本来早就想着请司董事长和褚总吃饭的,哦,还有范范阿姨。” 为了避免辈分的尴尬,李翔改口不再叫司俊和褚美琴为叔叔和阿姨,可范阿姨他没法改,最终还是差了辈分,他脸不禁一红。 “白度的户口问题困扰了我十多年,没想到却被司董事长一家人给解决了,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所以,我敬您二位一杯!” 李翔站起身,恭敬地跟司俊和褚美琴碰杯。 “空见大师说这话就太见外了,相识一场既是缘分,再说了,你不还救了我们家小悦一回吗,那晚在苍林寺遇险,要不是空见大师及时援手,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褚美琴接过话头,笑得要多和蔼有多和蔼,虽然李翔不再管她叫阿姨,但她俨然一副长辈对晚辈的姿态。 李翔有些拘谨地低下头,习惯性地想合掌喊声佛号,余光瞥见司华悦,赶忙及时收口。 “褚总太客气了,那晚我也没帮上什么大忙,再是,我已经还俗了,大家以后叫我李翔就好。” 司华悦在一旁闷头吃,听李翔这么说,她呛了句:“既然知道自己已经还俗了,那就吃肉啊,干嘛还要沿袭和尚的规矩?弄得大家伙跟着你当兔子。” 素菜做得再好吃,那也不是鱼肉,司华悦早就受不了李翔吃素了。 23岁出家,33还俗,十年的生活习惯和饮食习惯非朝夕可改,一如司华悦在监狱十年里养成的速食习惯。 李翔嘴唇翕动了下,不知该怎么跟司华悦解释,长年不吃肉,闻到肉味,他都感觉恶心,可他不能在饭桌上实话实说。 “饮食起居一旦养成一种习惯,不是换了环境就能轻易改得了的,慢慢来。”司俊替李翔打圆场。 短暂的沉默之后,褚美琴放下筷子,看向李翔问:“空哦,不对,李翔,听说你老家不是奉舜的。” 李翔的个人情况,褚美琴早就命人查得清清楚楚。 放在她案头的李翔的个人信息上明确地标注着他的籍贯是正尤省瑞中市,他的父母均是高干,在李翔21岁那年离异。 外界传言说李翔之所以放弃社科院的工作,选择出家,是受他父母离异的影响。 也有的说,李翔出家是因为谈了三年的女朋友,在谈婚论嫁的时候,在他脑袋上扣了顶绿帽子,他受不了这个打击才出的家。 但据褚美琴查,李翔出家前消失过一段时间,那段时间他具体去了哪儿,怎么样都查不到。 等他再现身的时候,便义无反顾地辞了公职,提着行李卷直接去了苍林寺。 现在突然还俗了,表面上看似乎是因李自成,实际原因恐怕绝非如此。 褚美琴还查到,李翔哈佛修习完成准备回国前夕,有几个国家曾出高薪想留下他,结果却被他婉拒了,因为这个,他曾遭受过丑国的刁难,险些没能回得了国。 李翔这个人,是一个备受争议的人,但他却并不在意外界对他褒贬不一的评价,我行我素,这一点,跟司华悦倒是有几分相似。 也正因如此,褚美琴便动了小心思。 “哦,不是,我老家是正尤瑞中的,我六岁那一年,我爸妈工作调动,搬到了奉舜,也算是半拉奉舜人吧。”李翔低眉顺眼地说。 黄冉冉将统甡新送来的一份蔬菜翡翠卷端到司俊和李翔之间的桌面。 这个翡翠卷看着非常诱人,绿的包菜里是胡萝卜、紫甘蓝和黄瓜条。 “这个看着不错,来,尝尝。”司俊亲自夹起一个放到李翔面前的碟子里。 李翔赶忙道了声谢,夹起来准备吃,突然感觉这蔬菜卷的气味有异,遂又放回碟子里,用筷子将外面的那层包菜展开,露出里面的三样菜条。 褚美琴本不喜欢吃这些卖相好的菜,她跟司华悦不同,她最喜欢吃的是海产品。 所以,这菜端上来以后,她仅看了眼,并没有动筷。 司华悦食速快,她面前的碟子早就空了,换了一拨新的。 吃饱了,任凭菜品再好,她也没了食欲,饭局没结束,她也没法离开,只能在那干坐着。 司俊是每道菜仅尝个两三口,给李翔夹完菜,他自己也夹了一根。 “等等,”李翔伸手摁了下司俊的胳膊,见所有人的目光都聚到他身上,他脸上浮起一抹尴尬的笑,“这菜我那三个师兄弟特别喜欢吃,我能不能打包带走?” “哦,当然可以啊。”司俊诧异地说着,将自己碟子里的菜卷又夹回盘子里。 司华悦起身到厨房找到几个食品袋,将这一碟子的菜卷倒了进去,包括被李翔翻开的那个。 褚美琴接上刚才的话题问:“李翔,你这还俗了,以后有什么打算?” 李翔愣了下,抿唇笑了笑说:“眼下也没什么具体的打算,就想着能多挣点钱,在奉舜买套房子,把白度的户口转到我的名下。” 对面的黄冉冉嗤笑了声,“奉舜的房价居全国首位,就靠你那武馆就想买套房?” 黄冉冉的话,让李翔有些下不来台,他知道奉舜的房价高得离谱,买房,只是他给自己定的一个志向和奋斗目标。 “冉冉,怎么跟客人说话的这是?”褚美琴斥责了句,黄冉冉讪讪地低下头。 “李翔你今年得有三十多了吧?”褚美琴接着问。 “是的,我今年33岁了。”李翔说。 司华诚抬眼看了看李翔,他没想到他们俩居然是同龄。 从褚美琴不停的套问,司华诚已经看出来她的用意,想到边杰和顾颐,司华诚不禁愣了下神。 他们四个人,居然都是33岁,可真真是缘分不浅啊。 第四十六章 他的心里只有佛祖 还俗三个月了,李翔规划过自己的人生。 除了女人,他的这个规划中有事业,有家庭,有社会默认的标准男人该具备的一切东西。 若非今晚褚美琴的明示暗示,他还不会发现自己的这个人生规划中少了正常男人最该具备的婚姻。 今晚前来赴宴,他的目的很单纯,就是来登门感谢,感谢司俊为他解决掉了困扰他十年之久的李自成的户口和入学的问题。 可他没想到这次的宴请,居然是褚美琴精心安排的相亲宴,是为了促成他和司华悦成为一对cp。 偷瞄了眼坐在他身旁座位里的司华悦,发现她正拿着手机在专注地刷微信朋友圈,褚美琴的话仿佛已被她自动屏蔽掉了。 司华悦的侧颜很美,无论长相还是身材可以说是无可挑剔,是个正常男人都会心仪这样的美女。 更何况,她还是首富之女,不都说吗,娶个有钱的老婆可以少奋斗十年,娶了司华悦岂止少奋斗十年,一生都可以不用奋斗。 当然了,那是赘婿的人生观,真正的男人绝不会让女人养。 他非常小心地应对褚美琴的所有问题,对这个强势的女人,他尽量做到恭敬但不卑微。 饭后,不管褚美琴和司俊怎么挽留,李翔和李自成坚持要回武馆。 武松亲自开车送他们二人一狼返回。 今晚在吃饭的过程中,武松就像是一个陪衬,只吃,不言语,安静得像是一个隐形人。 席间李翔曾留意观察过,发现武松甚至连吃饭都不曾发出过咀嚼声。 从一些细微之处不难看出,武松是一个曾受到过非常正规和严苛训练的人。 “空见大师是不是发现那菜有问题?”虽然其他人都改了口,但武松依然喜欢叫李翔的法名。 “不止菜有问题。”李翔坐在副驾,笑天狼和李自成坐在后座,那道问题菜此刻就提在他手里。 李翔之所以能发现那道菜有问题,是因为他有个异于常人之处,那便是嗅觉和味觉。 只要他闻到过或者吃过的东西,都会储备到他的记忆库里。 今晚那道菜卷,他准备吃的时候,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非常淡,极易被人忽略掉。 他搜索下记忆后发现,那气味与他在苍林寺中毒那晚吃的饭菜的气味非常相似。 他没有当时就点出来,是因为他担心下毒者就是那房子里的某个人,再者,他也不想让司俊夫妻为难。 “嗯,”武松没有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不止菜有问题,那就是说,别的也有问题,包括人。 常接送司俊上下班,武松跟司家人接触得也颇多,所以,谁是什么样的脾性,他还是比较了解的。 今晚最反常的人,当属范阿姨,他相信司俊和褚美琴应该已经发觉到了。 今晚有问题的菜被笑天狼和李翔搞定了。 结合这道问题菜,武松和李翔都觉得之前被笑天狼搞砸的那桌做好的饭菜,肯定是笑天狼被授意过了才那么做。 能驱使得动笑天狼的只有李自成和司华悦,笑天狼连李翔的话都不听,因为它吃肉,他不吃,笑天狼不认穷主人。 李自成怎么说还是一个孩子,所以,驱使笑天狼搞砸那桌子菜的人只有司华悦了。 没想到平时看着大大咧咧的一个女孩子,不仅武功高强,居然还是一个心细如发,行事不露痕迹的计谋高人。李翔在心里暗忖。 “靠边停吧。”李翔说。 “怎么了?”武松依言将车停靠到马路边,问。 “如果这菜里的毒跟苍林寺那晚的毒是一样的,那就毒不死人,你回去跟司董事长说,这毒只会让人短暂地失去记忆,失去自控能力,变得脾气暴躁罢了。” 将问题菜放到仪表盘上,李翔接着道:“司董事长应该已经猜到是谁下的毒,你把这个带回去,让司董事长找人验一验,看看跟苍林寺的毒是不是同一种。” “你赶紧回去吧,别让司董事长久等,我和白度搭辆出租车回去就行。” 说完,李翔招呼后座的李自成和笑天狼,二人一狼相继下车。 深深地看了眼李翔,武松发动车,调头返回。 而司华悦这边,李翔走了以后,司华诚也带着黄冉冉回去了。 黄冉冉嫌太晚,想留宿在褚美琴这里,司华诚却说他得返回他们自己的家,说是有份什么材料忘了带,需要赶紧整理出来,明天开会要用。 范阿姨将餐桌都收拾利索了以后,也告辞离开,走的时候将之前被笑天狼毁坏的饭菜和碎碟子碗等垃圾也带走了。 今晚,褚美琴没有留她。 该走的人都走了以后,司俊、褚美琴和司华悦来到二楼客厅。 司华悦与褚美琴一左一右坐在司俊旁边的沙发里。 “爸,你打算继续用范阿姨吗?”司华悦问。 司俊看向褚美琴,褚美琴冷哼了声,断然道:“肯定是不能用了,明天开始,我们暂时先不要回来吃饭,什么时候查清楚了这件事再说。” 想到李翔,褚美琴恨声续道:“好好的一场相亲,居然被她给搅黄了,该死!” 司华悦讥诮的扁了下嘴,“你能别瞎牵线吗?那可是一和尚!” 褚美琴眼一瞪,“他已经还俗了,不是和尚了!可以正常恋爱结婚的!那可是一个典型的钻石王老五啊。” “他的心里只有佛祖,没有女人,还俗了也白搭,不然他也不会食素。等他什么时候开始吃肉了,估计就能近女色了。”司华悦说。 “等他能吃肉的时候,你就排不上号了,就晚了,得先占着!”褚美琴的观点就是见好就收,不好丢了也比从别人手里捡破烂强。 眼见褚美琴要发火了,司华悦干脆闭上嘴。 三个人默默地坐在沙发上,等。 约莫过去半个小时了,司华诚去而复返,跟随他一起来的还有武松。 “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司俊问。 “空见大师搭车回去了,他让我赶紧把问题菜带回来。”武松将李翔跟他说的话转述了遍给司俊听。 “看见没,不愧是大师,什么事都逃不过他的法眼,今晚如果没有他,我们还真就着了道了。”褚美琴忍不住夸赞。 司俊打了个电话,然后对武松说:“你速度将这菜送到这个地址。”他将地址发到武松的手机上。 武松领命出去。 司俊看向司华诚问:“查得怎么样?” 司华诚说:“已经找到了那人的住处,马达兄弟在那边盯着,不管今晚有没有事,凌晨三点以前,他们都会把人带出来。” 说完,司华诚端详了下司俊的表情,低声问:“爸,这事如果查证属实确是他干的,你怎么打算?” “先查了再说。”司俊揉了揉眉心,起身往卧室方向走,褚美琴见状赶忙跟上。 “你们俩都赶紧回去睡觉吧,华诚,明天开始你不要带黄冉冉回来吃饭了,我们都不吃家里饭,一直到这事查清楚了再说。” 司华诚应了声,目送司俊和褚美琴离开。 然后转头看向依然坐在沙发里的司华悦,“你们武馆有适合单独说话的地儿吗?” 司华悦想了想,旁边的足疗店可以,“有。” “好,明天我去找你。”说完,转身离开。 第四十七章 聘请唐老爷子 第二天清晨,司华悦起床没见到范阿姨,她纳闷地四下转了圈,电动车不在,看来是旷工了,这倒是以前从未有过的。 天越来越冷,但只要不是下雨或者下雪,司华悦照样出去跑操,小区绿地率达百分之七十以上,空气宁静度相当于公园。 跟司华悦一样勤快的人也有不少,越是有钱的人,越注重身体保养和健康。 仇富并非是穷人的病,也是富人的病,有钱人的仇富对象是比他们更富有的人。 起初在不知道司华悦是谁时,还有几个晨练的人跟她打声招呼,知道了以后,连招呼都不打了,都躲着走。 司华悦乐得清静,跑够一个小时后,她到自家的篮球场再打一套圈,然后去三楼撸半个小时的铁,这时候基本就已经七点了。 听到楼下厨房有声音,她还以为是范阿姨来了。 结果探头一看,是褚美琴在厨房里忙活,司华悦突然感觉这个家因褚美琴的下厨而有些人气了。 匆匆洗漱完,她直奔厨房帮忙。 “妈,范阿姨请假了?”司华悦问。 “没有,不来也不说一声,正合适了,就着这个由头,我们另外雇一个保姆吧。” 褚美琴显然很生气,从不下厨房的人,这段时间以来,快成厨娘了。 说完,她又犯了难。 保姆有的是,关键适合的难找,首先得人品过关,菜品也得好,不能人品好,做的饭不好吃,那还不如不要。 当然了,也不能做的饭好吃,人品不好,那更不行。 哪里能找到那么合适的? 司华悦脑子里闪过仲安娜奶奶的身影,可惜老太太的年龄太大,耳朵又不灵光,他们家又不是养老院,褚美琴肯定不会同意。 接着她想起来唐老爷子。 唐老爷子为了减轻家里的经济负担,每天天不亮就去小区里打扫卫生,倒不如让他来做饭。 “妈,我倒是认识一个,还吃过他做的饭,非常好吃,人也很和善。” 客厅里的司俊听到他们娘俩的谈话,拿着平板走过来,坐到餐桌前。 “什么样的人?”褚美琴问。 “是个老人,老伴前些年病逝了,他和他儿子孙女住在一起。”司华悦说。 “老人?男的女的?多大年龄?”褚美琴问。 “男的,具体多大年龄我没问过,不过能推算出来,他孙女五岁,他儿子跟我哥差不多大,他应该是五十多岁不到六十。” 想了想,司华悦索性将她掌握的所有有关唐老爷子的情况和盘托出,让褚美琴自己掂量着办。 “我吃过两次他做的面条,太好吃了,比当年苏阿姨做的饭都好吃。”想起山里棍面条,司华悦忍不住砸吧下嘴。 听说是边杰将唐老爷子的儿子给转来奉舜的,褚美琴就不想着要。 她不希望司华悦再跟边杰有任何瓜葛。 “你回头把那老人和他儿子的电话号码给我,我让人去查一下,如果这人确如你所说得那么好,就让他先来干几天试试。”司俊插了句言。 “人家指不定不愿意当保姆呢?”褚美琴还是不大乐意。 “嗯,等着我问问他。”被褚美琴这一说,司华悦也觉得有这种可能。 早饭虽简单,但一家三口吃着很温馨,这样的家庭氛围是司华悦一直以来最期待拥有的。 骑着重机一路呼啸着来到武馆,笑天狼早早就蹲在门口等她。 今天的李翔看起来怪怪的,总是有意无意地躲着司华悦,司华悦搞不懂这家伙是怎么了,许是被褚美琴的相亲宴给闹的。 上午十点半司华诚来了,司华悦直接带他去旁边的足疗店二楼。 一楼的两名厨师正在忙着做午饭,二楼没人。 靠窗的大屋是李翔爷俩的卧室,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 吩咐笑天狼在门口把守,司华悦和司华诚兄妹俩进入房间。 “袁木的律师你是不是压根就不想给她找?”司华悦开门见山地问。 “是,”司华诚倒也坦诚,“法律是公平公正的,一个能对自己母亲和弟弟下毒手的女人,被判死刑是罪有应得。” 司华悦翻了个白眼,心道,你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去死,和袁木的作为还有什么区别吗? “你是什么时候知道和刘阿姨的关系的?”司华悦问。 “在她出事前两天,本来那天我打算去见她的,可我没做好心理准备,就想着再过两天的,谁知”司华诚垂下眼,隐去眼中的伤痛。 “有些事不是靠自责就能改变,人都已经不在了,不要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拉,没用!”司华悦劝慰。 “你怎么突然想着要给袁木请律师?你不是一直都恨不得她去死吗?就因为袁禾的一句话,你就改变想法了?”再次抬起头,司华诚眼中一片淡然。 “哥,”司华悦重重地叹了口气,黯然道:“你让人去查的仅仅是你跟刘阿姨的关系吗?没查袁禾姐妹和你的关系?” 问完这句话,司华悦嘴唇抽紧,盯着司华诚看。 司华悦凝重的神情让司华诚的眼皮一跳,他跟刘笑语的关系是母子,那跟袁禾姐妹的关系自然就是兄妹了,这有什么好查的? “刘阿姨留下来的那封遗书内容袁木大致能背下来,我已经录了音。”说着,司华悦从上衣兜里拿出那枚录音纽扣递给他。 “这里不适合说这些事,你回去后自己听吧,记得听完了,把这纽扣还给我,我还得送给袁禾听。” 司华悦希望司华诚听到这段录音以后不至于太难过,太自责,整件事,若说受伤害最大的,当属司华诚。 第二天,司华诚给司华悦发来一条信息:律师已经请了,今天下午就会去看守所跟她办理手续,至于二审能不能改判,我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了。 司华悦很想给司华诚打个电话,再安慰他一番,可想想还是算了,这种事,只有当事人自己去接纳并消化。 袁木的事到此就算是告一段落了,二审法院受理上诉的审结期限为两个月。 不管结果如何,起码,他们该做的都做了,无愧于心,将来提起来不会后悔便罢。 吃够了外面的饭,下午,司华悦给唐老爷子打了个电话,告诉他,她晚上过去吃饭。 这一次,她给唐老爷子家买的是床上用品,上次去的时候,她见过唐老爷子床上铺的和盖的明显都是很多年以前的。 家里没个女人,这种东西俩大老爷们也就将就着用了。 有了上次的经验,唐老爷子没喊边杰来,估计是已经听说他们俩分手了,医院里女人多,有点什么事就满院皆知。 今晚唐老爷子没下面条,说是山里棍吃完了,老爷子包的灌浆包。 司华悦咬了一口就拿不下嘴,这味道简直比正宗的狗不理都地道。 为了试探唐老爷子,司华悦先是可怜巴巴地从吃不上饭开始说起,把个范阿姨和褚美琴给说的一不值。 最终,唐老爷子答应去他们家当保姆,老人也看得开,说趁自己现在身体好,给儿子孙女多积攒点钱。 饭后,连吃带拿,司华悦给司俊和褚美琴也捎了一些灌浆包回去,让他们俩品尝下唐老爷子的厨艺。 谁知,到了家以后,发现司俊和褚美琴还没回来。 范阿姨一个人坐在餐桌前发呆,桌面上摆放着已经做好的饭菜。 第四十八章 你走吧 “范阿姨,你怎么来了?”话出口,司华悦才发觉不当。 “小悦,你吃饭了吗?”范阿姨眼神微晃,自动忽略了司华悦的问话,抬头看了眼壁钟,七点零三分。 “哦,我在朋友家吃过了。”司华悦指了指楼上,问:“我爸妈还没回来么?” 范阿姨低嗯了声,然后看了眼司华悦手里提着的饭盒。 “小悦,”她起身拉开旁边的椅子,对司华悦说:“能不能坐下来陪阿姨说会儿话?” “哦,好。”司华悦将饭盒放到桌面,依言坐下。 “我这两天没来,是因为家里出了点事。”范阿姨歉意地看了眼司华悦。 司华悦心道,这话该跟你的雇主去说,我就一跑堂的,跟我说没卵用。 “小悦,我来你们家已经快四年了,我一直为自己能进入你们家当保姆而沾沾自喜,我的那些同行听说我在首富家当保姆,都羡慕得不得了。” 大概回忆起当年的风光,范阿姨的两只眼睛烁烁闪光。看着这样的范阿姨,司华悦总觉得她是在做辞职前的工作总结。 “你爸妈对我非常好,有一年我儿子生病差点死掉了,当时外面下着可大的雨,你爸的司机亲自把我送去大昀医院,还电话联系当地最好的一个医生给我儿子治病,这才挽救了我儿子一命。” 嗯?大昀的家?司华悦没有打断她,静静地聆听她的回忆。 “我在奉舜买的这套房子,开始的时候首付款不够,也是你妈妈帮我垫付的。”范阿姨绞着手指头,努力忍着不让自己哭。 “我对不起你爸妈,对不起你们家所有的人,你们都对我那么好,那么信任我。” 说着,范阿姨从衣兜里摸出一把钥匙,“两天没来了,我以为你们会辞退我,并把锁换掉,可当我拿着钥匙打开门的时候,我” “范阿姨,你想多了。”司华悦想用“没打算辞退你”这样的话来安慰她,可转念一想,褚美琴都已经下令了,谁都改变不了,范阿姨这次是非走不可了。 将钥匙放到餐桌上,范阿姨接着道:“钥匙我交上来,明天我就不来了。” 再次抬头看了眼壁钟,她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般,从兜里又摸出一把钥匙。 “小悦,阿姨明天要回大昀了,这把钥匙是我在奉舜买的房子的钥匙,你没事的时候,能不能帮我去看看房子,我挺喜欢那房子的。” 司华悦疑惑地接过钥匙,“范阿姨,你为什么要回大昀,那边有合适的工作?” 范阿姨脸上掠过一抹惨淡的笑容,“我儿子在那边,我不能总跟他两地分居,我想跟孩子他爸复婚。” 说着,范阿姨拿出手机,通过微信将自己这边房子的地址发给司华悦,然后又拿出一张银行卡。 “小悦,这卡里是两万块钱,是给李自成的,我喜欢那孩子,可惜他不是我生的,终究是有缘无分。” “密码是他户口本上的生日的后六位数。” 先前感觉范阿姨是在做辞职前的工作总结,而现在却又感觉像是在交代临终遗言。 “范阿姨,你为什么总看时间?你有事吗?”司华悦问。 “哦”范阿姨表情一滞,“没有、没事。” “范阿姨,我有些事不太明白,想请教你,如果你今晚真的没事的话,能不能跟我再聊半个小时?”司华悦问。 闻言,范阿姨局促不安地搓了搓手,明显有些为难地点了下头,“好。” “元旦放假回去那两天,你遭遇了什么事?”司华悦单枪直入的问话让范阿姨惊怔了好一会儿没反应过来。 “有人用你儿子来要挟你,让你回来这里通过下毒的方式毒杀我们一家人,我没说错吧?”司华悦继续问。 范阿姨整个人像木雕般一动不动,用惊恐的眼神盯着司华悦。 “你刚回来的那天,做的饭菜一塌糊涂,说明你在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当天晚上你留宿在我们家,却在一楼和二楼之间转悠了半宿。” “你当时打算做什么?将毒放到我父母的饮水里?” “第二天宴请空见大师,由于你不在状态,我爸妈怕你搞砸了晚宴,从我二叔的酒店里调来一名厨师。” “你让李自成带着笑天狼出去买甜面酱,结果他刚出小区大门就很巧合地遇到一个卖调料的老头。” “你利用李自成的慈悲心,认定他会从那可怜的老人手里买调料,结果如你所愿,那傻瓜还真的就买了地摊货带回来。” 说到这儿,司华悦停顿了下,而此时的范阿姨已经是面目苍白如纸,瘫软在椅子里。 “知道那桌子饭菜为什么会被笑天狼给糟蹋了吗?那是我让笑天狼去扯的桌布。” “我当时完全可以报警将你抓起来,但我没那么做,我选择用毁掉一桌子饭菜的方式来警醒你。” “结果你非但没有幡然醒悟,居然继续在那盘蔬菜卷里下毒,如果没有空见大师的及时制止,我爸当晚便中毒了。” 听到这儿,范阿姨终于有了反应,她使劲地摇头,摇掉了眼中的泪水,喃喃地说:“不,我没有。” 司华悦不明白她嘴里的这个没有指的是她冤枉了她,她压根什么都没做,还是指的最后这个毒不是她下的。 “我现在有两点不明白的地方,希望能从你这里得到答案。” “第一,元旦回来的时候,你身上就已经带着唆使人给你的毒,可晚宴那晚你为什么还要让李自成去买面酱?” “第二,唆使人让你来毒杀我们一家?还是只有我?再或者还包括了空见大师?” 问完这些话,司华悦停下来,感觉有些口渴,起身想去倒杯水喝,余光瞥见范阿姨的神情里带着紧张。 司华悦装作没看见,走到饮水机前,倒了两杯水端过来。 “我口渴了,你先喝。”将其中一杯推到范阿姨面前。 范阿姨身体瑟缩了下,仿佛那杯水是洪水猛兽般,迟迟不敢伸手端起水杯。 司华悦慢慢地坐下身,一仰脖,将整杯水喝了下去。 “小悦,别”范阿姨伸手想阻止,终究还是慢了半拍。 司华悦扯动唇角挤出一个笑容,“我刚才的两个问题你想不想在离开前回答我?” 范阿姨摇了摇头,站起身,踉跄了下,扶着桌子稳住身体,用带着诀别的眼神看着司华悦。 “小悦,既然你都已经知道了,就不要逼我了,你现在要么把我交给警察,要么放我走。你的问题我没法回答,对不起!” 说完,她对司华悦躬下腰身。 “杀人未遂,你会把牢底坐穿的,看在你还有点良知的份上,今天我就擅自替我爸妈做了这个决定了,你走吧。” 走出司华悦家的大门,范阿姨的下场不言而喻,司华悦不想干涉,有些事似乎警方出面比她合适。 第四十九章 苏阿姨 晚上司俊和褚美琴没有一起回来,褚美琴大约九点回来的,而司俊一直拖到凌晨一点多才回来。 这种情况以前也有,很少,多数情况下他们俩会同出同进,结伴而行。 第二天早上,夫妻二人精神萎靡地起床,尤其是司俊,感觉一夜之间苍老了许多。 司华悦今天起得早,锻炼完便开始尝试着做早餐。 褚美琴一个当妈的都很少下厨房,更何况她这做女儿的了。 这顿早饭是二十九年来,她第一次独立完成。 破壁机的使用说明书早就找不到了,只得拿着手机搜索。 终于捣鼓明白破壁机的使用方法,好不好喝且不论,起码没把机器给捣鼓坏,还破出来三杯热气腾腾的米糊。 又按照说明,用电饼铛煎了三份鸡蛋,品相也还不错。 冰箱里的食材不多,以往都是范阿姨现买现做,好在还有几片切片面包在,用早餐机烤一烤,涂上沙拉酱,再把煎蛋放进去。 至于菜,就算有,司华悦也不会做。 将前一晚带回来的灌浆包放微波炉里热了热,这顿早餐就算搞定了。 吃饭的过程中,司华悦将前一天晚上范阿姨的情况讲给她父母听,司俊和褚美琴默不作声,他们俩并没有因为司华悦擅作主张而责怪她。 “小悦,你说的那个唐老爷子叫唐国顺,我已经让人去查过了,他早先是在一家国营饭店里做大厨,后来体制改革,他承包了那家饭店,结果经营不善倒闭了。” 吃了口灌浆包,司俊忍不住点点头,赞了句“好吃”,这才接着刚才的话题道:“他家世清白,人也没什么大毛病,现在就看他想不想过来干了。” “想!我昨晚在他家吃饭时已经问过了。”司华悦赶忙回应,同时偷瞄了眼一旁的褚美琴,见她虽不高兴,却并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行,你一会儿给他打个电话,让他今天就收拾下过来干吧,待遇跟老范的一样。”司俊说。 司华悦压根就不知道范阿姨的工资具体是多少,“爸,范阿姨每个月你给她发多少工资?” 褚美琴接过话头,“一天300,法定节假日双倍,逢年过节还有额外的福利,交意外伤害保险。他的工资不走公司财务,我们家直接发到他个人手里,所以,个人所得税这块,他如果觉悟高,就让他自己去交。” 司华悦一听彻底放下心来,这待遇唐老爷子肯定会满意。 事不宜迟,她也顾不上吃饭,拿起电话,就给唐老爷子拨了过去,结果唐老爷子还在外面打扫卫生。 “老爷子,赶紧的,去物业那儿辞职,来我们家,一个月接近一万块呐,速度!” 司俊和褚美琴对视了眼,二人满眼都是无奈,这还是自己家的孩子吗?掏了她父母的腰包,替外人高兴? “回头我让人去买辆电动车送过来,唐老爷子家距离我们这里也不近乎,得有个代步的工具。”司俊吃完饭,擦了擦嘴,对司华悦说。 “诶,好。”司华悦一脸的兴奋,头一次感觉她老爹的性格亲和。 摇了摇头,司俊和褚美琴对这个女儿彻底无语,二人相携上楼,给司华诚打了个电话,让他在公司里盯着,他们两口子得补觉。 楼下的司华悦跟李翔请了一天假,然后骑着重机直奔唐老爷子家。 唐老爷子有些紧张,这工资开得也太高了,他开始质疑自己的能力。 司华悦好一顿宽慰和鼓励,帮着唐老爷子简单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然后叫了辆滴滴,司华悦前行带路,将老爷子带回了家。 第一次见到这么豪华的别墅,唐老爷子有些手足无措。 当看到厨房里一堆顶级先进的厨具和电器后,老爷子瞬间傻眼,萌生退意。 当初的范阿姨是苏阿姨手把手教给她怎么使用这些厨具的,按说范阿姨临走前也应该跟唐老爷子进行一下工作交接。 因为现在不光是厨房这堆活,还有前后院和三层别墅的卫生清理工作,都得教给老爷子。 司华悦他们家的家电设备可都是最顶级的,很多先进设备在市面上根本就找不到,当然了,这都是司华诚的功劳。 就在司华悦和唐老爷子都感到手足无措之际,家里的电话响,司华悦接听后乐了,苏阿姨来了,门卫打电话来确认。 “老爷子,你在这里等一下,我出去接个人。”司华悦像阵风一样奔向小区大门。 远远的,她就见到一个身材有些发福的老太太站在大门口,当看清那个人就是苏阿姨时,司华悦不禁眼眶一阵发热。 十年前的苏阿姨刚四十出头,属于半老徐娘,性格谈吐都非常爽利,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净利落。 可再看眼前这个老妇,除了五官有些相似,实在无法将她与当年那个风韵犹存的苏阿姨重叠到一起。 “苏阿姨,”司华悦走过去,拉住苏阿姨粗糙的手。 “诶,小悦。”苏阿姨在刚见到司华悦身影的那一刻就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 十年了,她的性格依然外放,想哭就哭,想笑就笑,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怒。 苏阿姨个子较矮,司华悦拥着她,她身高仅到司华悦的肩膀处。 两个人相携着走向司华悦家,谁都没有提当年司华悦入狱的事。 苏阿姨是褚美琴打电话叫来的,褚美琴一早就料到唐老爷子不会使用厨房里的设备,褚美琴也不全会,所以,只有向苏阿姨求助。 “苏阿姨你现在做什么?”司华悦本想问苏阿姨为什么离开他们家,可又怕触及伤心事惹她落泪。 “我,”苏阿姨停顿了下,说:“我还能做什么,除了给人当保姆,我啥也不会。” “那你怎么不来我们家做?”司华悦非常不解。 “我现在主要给人带孩子,先前想回来的,可你们家这不是有老范在吗,我不可能来抢人饭碗吧。” 唐老爷子是司华悦亲自带回来的,她不可能对苏阿姨说,你来,我让唐老爷子走这样的话。 所以话题进行到这儿,就显得有些尴尬,两个人沉默下来。 苏阿姨是在司华悦家搬家以前辞职离开的,这是她第一次来这里。 “这儿比先前那个地方好很多呦。”苏阿姨像个刘姥姥似的一路走,一路看。 经过后院的篮球场时,苏阿姨问:“你爸爸他现在还打篮球么?” 司华悦耸耸肩,“不知道,反正从我出狱到现在半年多了,我压根就没看他打过。” “出狱”两个字刺痛了苏阿姨,刚收住的泪水再次涌入眼眶,捏了捏司华悦的手,低声说:“以后可不许再胡闹,多吓人啊。” 司华悦怏怏地应了声,苏阿姨早些年就喜欢教训她,像个大管家,现在明显有些生疏了。 唐老爷子见司华悦带回个哭鼻子老太太,以为司华悦家这是找到合适的保姆要把他给替走了。 褚美琴从楼上轻步走下来,见到苏阿姨,笑着说:“诶呦,老苏,你咋胖成这样了?” 苏阿姨眼角还挂着泪,笑着说:“琴姐,我这是更年期那年开始胖的,收不住了,就变成这样了。” 司华悦给在场的人介绍了下彼此,褚美琴说:“老苏你赶紧教会老唐该怎么使用那些东西,然后来二楼我跟你说点儿事。” 唐老爷子想要这份高薪工作,所以,他很用心地听苏阿姨讲解那些设备的使用方法,还管司华悦要了纸笔,边听,边做笔录。 得亏司华悦家的这些设备跟老房子那些基本相似,不然,苏阿姨来了也白搭。 大概用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苏阿姨才算讲解完,然后带着唐老爷子去了二楼。 发现唐老爷子用的是老年人手机,褚美琴有些头大,让唐老爷子抓紧时间买个新手机,并用他自己的身份证办张手机卡和银行卡。 司华悦自动请缨带唐老爷子去办,和唐老爷子往楼下走时,听到身后褚美琴在和苏阿姨说,让苏阿姨去司华诚家做保姆。 司华悦不禁有些纳闷,她记得司华诚家有保姆的,难道那个保姆也不干了? 第五十章 照片 司华悦家的生活总算是走向了正轨,唐老爷子的厨艺得到了司俊和褚美琴的一致认可。 唐老爷子是个肯吃苦的老人,不做饭的时候,他就把屋子给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该洗该换的也都及时更换。 偌大的家宅,让一个老人这样操劳,司华悦总觉得不妥,毕竟唐老爷子的年纪也不小了。 再单独招一个打扫卫生的人来,司华悦家也不是承担不起,关键是招不到合适的。 尤其是经过范阿姨这耙事以后,他们家在招工方面格外谨慎。 趁褚美琴心情好的时候,司华悦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结果褚美琴并没有反对,反倒将这任务安排给了她,让她负责去招人。 司华悦认识谁呀?跟唐老爷子还是机缘巧合下认识的,她真的有些犯愁。 想到跟唐老爷子的认识过程,难免就想到了单窭屯,猛然发现鲁佳佳已经连着很多天没跟她联系了。 翻开手机微信,发现自上一次鲁佳佳跟她说单窭屯统一打疫苗以后,就再也没来过信息。 这段时间司华悦被家里的事给闹得把鲁佳佳给忘了,她索性也不发信息了,直接将电话拨打过去。 结果电话提示说,对方已关机。 信号不好?再打,依然是关机。 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来,司华悦赶忙调出顾颐的电话,可响到底了也没人接。 这都在干嘛?集体闹失踪? 就连李翔也两天没露面了,说是出差办事,把他的武馆和儿子都丢给了司华悦。 司华悦就纳了闷了,你这都已经还俗了,还出的哪门子差呀?难不成冒充和尚去外地化缘? 给司华诚打电话,他秘书接的,说他在开会不方便接听。 这一个两个的,都找不到人,司华悦不禁有些捉急。 李翔不在,她必须得天天在,武馆里的琐事多,哪个孩子跌打损伤了,得请示领导后送去就医。 就连厨房每日需要采买的钱也得司华悦批示以后才能从会计那儿支取。 关键还有个放了学就得管她要手机做英语口语的李自成。 笑天狼就更不用说了,司华悦如果连着两天不到岗,这狼准保能瘦一圈。 她现在除了挨个给人打电话,实在是分身乏术。 不然,依她的急脾气,早就跑去单窭屯了。 想起来元旦那天顾颐跟她说警方要对单窭屯采取行动,元旦过去都一个多礼拜了,也不知道警方这次的行动顺不顺利。 就在司华悦焦躁地满屋转圈的时候,顾颐的电话回拨过来。 “我这里一堆事,如果你的事很重要就现在说,如果不重要就过几天再来电话。”顾颐语速快得像在说饶舌。 “鲁佳佳的电话我打不通,我想问问你单窭屯拿下了没有?”司华悦赶忙问。 “拿下了,所有的屯民包括鲁佳佳都被隔离了,初师爷出逃了,警方正在通缉,你最好小心点,别被他咬上。” 还不等司华悦问范阿姨那案子怎么处理的,顾颐就挂了。 甩眼看了下窗外,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接电话的过程中,司华悦就感觉对面马路似乎有人在往她这边观望。 可看了眼,没人。 一定是被顾颐这通电话给闹的,司华悦想。 又出逃?司华悦开始佩服起初师爷来,所谓狡兔三窟,形容的就是初师爷了。 就是不知道,离开单窭屯的初师爷,是不是跟落到平原的老虎一样,毫无作为了。 钥匙串放在桌子上,看到上面挂的那把钥匙,司华悦起身离开办公室。 跟肖主任打了声招呼,搭辆车直奔范阿姨家。 先前跟她父母讲起范阿姨时,她并未将范阿姨给她钥匙和银行卡的事告诉她父母,那卡她也没给李自成。 在范阿姨的案子没有水落石出以前,她不想动这两样东西。 可现在,她突然好奇范阿姨给她钥匙的目的是什么,她想去那房子看看。 范阿姨家是在市区繁华地带,这里的房价非常高,每平米的均价在七万左右。 虽说司华悦家给范阿姨开的工资挺高,但再高她也买不起这里的房子,如果是在郊区还勉强说得过去。 当司华悦打开范阿姨家的家门,看到室内面积和装修配备以后,她的疑惑更甚。 这套房子的实用面积少说也有一百平米,三室两厅两卫,算是精装修,家电属于中高档。 依奉舜的消费水平,月收入达到十万的单身,供这套房都吃力,更何况一个月入不足一万的保姆。 司华悦有些怀疑她父母到底知不知道范阿姨的房子是在这里,如果知道的话,他们难道就一点都没怀疑过? 缓步进入房间,司华悦到处看,却并没有动这屋子里的任何一样东西。 每一个房间都收拾得很干净,物品摆放得也井然有序,窗户都是关闭的,所以屋内没有一点浮尘。 司华悦不明白范阿姨那晚为何要将钥匙给她,还要叮嘱她来帮她看着房子。 转了一圈,除了洗手间一盆蔫了吧唧的绿萝,整个房子里再没找到第二盆植物。 没有养花草,更没有养鱼,看什么?房子又不会自己长腿跑了。 来到窗前,从16层的高度俯瞰下面的小区,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一定是自己疏漏了什么,司华悦这样想着,就又仔细挨个屋看了遍。 就在她准备进入卧室的时候,她听到对面屋有开门的声音。 紧接着一个男人的询问声在门口响起:“是范阿姨吗?怎么没关门呀?” 司华悦走到门口,对那男人说:“忘了关。” 那男人好奇地往屋子里瞥了眼,问:“你是范阿姨的亲戚吗?以前没见你来过呀。” “第一次来。”司华悦不想跟这男人搭讪,因为这男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好鸟,那双眼睛在看到她时,不住地在她周身上下扫描。 关上门,瞥了眼猫眼,见那男人还在门口探头看,似乎是在等司华悦开门出去。 返身走到刚才的卧室门口,里面窗帘的遮光效果很好,司华悦将卧室灯打开。 床头有一个垃圾桶,里面丢了一堆的卫生纸,隐约还能看到套角。 没想到这范阿姨的私生活还挺精彩,司华悦一直以为她离异后没再找男人。 除此之外,卧室里没有什么其他引人注意的东西。 刚准备转身出去,眼角余光瞥见枕头底下似乎压着纸张之类的东西。 走过去将枕头轻轻地掀起来,当看到下面的东西时,司华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一张照片,照片里是相拥在一起的一对男女,女的是范阿姨,而男的居然是司益。 第五十一章 躲 t;!gogt;这照片应该是有些年头了,里面的范阿姨很年轻,看着顶多二十刚出头,而司益却跟现在的样子差不多,胖得出奇。 范阿姨的身材很好,细高挑,跟司益站在一起,一个叹号,一个句号。 年轻时的范阿姨也算是一个美人,是一种淡雅的美。 与一身铜臭气的司益在一起,实在不谐调。 司华悦拿出手机将这张照片拍下来,然后依原样将照片放回枕头底下。 掀动枕头的过程中,她感觉枕头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很硬。 找到枕套拉锁打开来,伸手摸了下,竟然摸出一个户口本。 户口本里的户主是范丽珍,家庭成员只有一个,李自成,与户主的关系是母子。 当看到范丽珍的年龄时,司华悦愣住了,居然只有36岁,比她才大了七岁。 她有些怀疑这范丽珍并非是范阿姨,因为范阿姨看起来至少有五十岁。 细算了下,范阿姨的儿子与李自成同龄,如果按正常年龄结婚的话,范阿姨也的确应该是三十多岁。 司华悦以前一直以为范阿姨的儿子并非头胎,所以,也就一直没有去深思这年龄差。 拿起照片再看,这一次司华悦终于找到了问题所在,那就是后面的建筑。 司华悦认得这座建筑,这是奉舜近些年才建盖的,她入狱前还没有。 有一次她陪黄冉冉逛街时途径那里,她随口问了句:“这什么东西?像把大镰刀,真丑,有碍市容。” 黄冉冉当时跟她说的是,这建筑是一个风水大师建议建盖的,具体有什么意义她不晓得,只记得是五年前建盖的。 照这么说的话,范阿姨和司益的这张照片就是五年内拍的。 照片里的范阿姨看起来是那么的年轻,五年的时间怎么可能会让一个人从二十几岁一下子老成五十岁? 那有没有可能是范阿姨的女儿?如果范阿姨五十多岁的话,那她的孩子应该就是二十多岁。 可再看户口本上的年龄,36岁,司华悦彻底迷糊了。 将刚才拍的照片通过微信发给司俊,司华悦觉得她老爹应该会知道答案。 刚准备拿着手机再去其他房间拍摄,司俊的电话打过来,“小悦你在哪儿?” 司俊的声音很不好听,感觉像是要发火却在极力忍着。 “我在范阿姨家啊。”司华悦说。 “你是怎么进去的?”司俊问。 说起这个,司华悦不禁有些恼火。 近段时间受病毒感染的影响,各个小区的管理都非常严格,包括眼下这个小区。 非小区内业主的车和人必须要登记,还要跟里面的户主进行核对,然后才放行。 听了司华悦的解释,他们便拨打范阿姨留下的联系电话,结果提示关机。 这样一来,他们说什么也不让司华悦进。 不得已,司华悦只能翻墙而入。 “看大门的不放我进,我翻墙进来的。”司华悦说。 “速度离开!马上!”司俊几乎是冲着电话在吼。 司华悦不明白她老爹这是怎么了,这是她长这么大,第二次听到她老爹用这种口气跟她说话。 不管怎么样,先离开了再说吧。 打开门,发现对门的房门虚掩着,门后的男人见司华悦出来了,笑嘻嘻地把门打开。 还没等他说话,司华悦听到走廊拐角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在说:“快点,我们看了监控,那个女人还没走。” 司华悦快速关上范阿姨家的防盗门,然后拉着对门男人的胳膊,将他一推一搡丢进屋,返身关上他们家的门。 “诶,你!”那男人被司华悦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 司华悦能主动进他家,他本该高兴的,可他此刻却高兴不起来,因为刚才司华悦推拉他的气力大得惊人。 “嘘不要出声!”司华悦对他说完,趴到猫眼看向外面。 果然是冲她来的。 一个保安模样的人,手里拎着一根胶皮棍,身后跟着两个警察,还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就是这间。”那保安说完,就上前敲门。 猥亵男凑上前,猫眼被司华悦占了,他只能趴在门前听动静,然后小声问:“他们是来找你的?” 司华悦仅嗯了声,专注地看着外面。 敲了会儿门,见里面没反应,那个西装男竟然拿出一把钥匙将门打开。 “里面有人吗?”其中一个警察冲室内喊了声,等了会儿见没反应,竟然从腰间拔出枪,当先进入。 防盗门没关,那个保安守在外面,两个警察和西装男进去挨个屋找。 等的过程中,那个保安往司华悦这边看了两眼,司华悦琢磨着他们一会儿应该会过来这边打听消息。 回头快速环视了圈猥亵男的屋子,他这房子的面积明显没有范阿姨家的大,小小的客厅正对着防盗门。 “你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人在?”虽然非常讨厌这个男人,但眼下司华悦只有先躲过这一关再说。 “就我自个儿。”猥亵男笑嘻嘻地看着司华悦,咧开的嘴里的牙齿倒是很白。 “嗯,一会儿外面那些人过来问你话,你知道该怎么说吧?”司华悦轻声问,面上的表情非常平淡,没有喜怒,更没有惊慌。 “你是说他们会来问我见没见过你?”猥亵男没有看到外面的情况,更不知道还有警察在,所以还感觉不出事情的严重性,只以为司华悦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是。”司华悦放在身侧的右手慢慢地攥起来。 “我在家里睡觉,我哪儿知道你来没来过。”猥亵男挑了挑下巴,一脸谄媚的笑。 司华悦松开手,满意地点点头,回身看向猫眼,嗯?黑的? 敲门声响起,司华悦一看,刚才那个保安竟不知何时站在门外,正趴在猫眼往里看。 从外面当然看不到里面,但能看到光,如果猫眼对面没人,会看到有光,如果有人,同样也是黑的。 所以,当他发现猫眼突然黑了下,就知道门后有人。 司华悦暗道不好,也不知道这防盗门的隔音效果如何,她刚才和猥亵男的对话虽然声音很低,但如果门的隔音效果不好的话,趴在门上应该会听到里面有交谈声。 “记住你刚才说的话。”司华悦附在那男人耳边悄声说完,快速走进洗手间并关上门。 洗手间里充斥着薄荷香,应该是猥亵男使用的沐浴露的气味。 司华悦贴在门旁,手扶在门把手上,侧耳听着外面的动静。 敲门声还在继续,隐约能听到外面的人在喊开门的声音。 “来了,谁呀?” 猥亵男身上穿着睡衣,他刻意弄乱自己的头发,一边喊,一边凑到猫眼往外看。 当看到门外的警察时,他表情一滞,眼神复杂地扭头看了眼洗手间的方向。 犹豫了片刻后,他伸手将门打开。 t;!t; 第五十二章 姐妹同一人 t;!gogt;“你好,我们是多瓦路派出所的民警。” “你好,警察同志,找我有事吗?” “是这样,你有没有听到或者看到对门有人来过?” “对门?你是说范阿姨家?她貌似好几天都没回来了吧?” “你今天一直都在家?” “是啊,我昨晚值夜班,刚饿醒了。” “我们能进去看看吗?” “这不大方便吧?” “那好吧,如果你发现对门有人来,不管是谁,请你及时跟我们联系,这是我的电话。” “哦,好的。诶,警察同志,对门范阿姨出什么事了吗?” “她没有,再见。” “哦,再见。” 防盗门关闭,确定外面只剩下猥亵男,司华悦这才从洗手间闪身出来。 趴到猫眼往外看,对面范阿姨家的防盗门已经关上了。 那些警察似乎还在挨家挨户敲门,可惜这个点很多人都在上班,整个楼层四户人家,竟然只有猥亵男一个在家。 “哎,我说,你不会是犯了什么事吧?怎么把警察都给招来了?”猥亵男这么会儿已经没了先前那股子猥亵劲,一脸担忧地问。 “我?没有,犯事的是你家对门的范阿姨。”司华悦说。 “范阿姨?怎么可能,她一个保姆能犯什么事?哎呀?她不会偷了首富家的钱了吧?”猥亵男的想象力倒是丰富。 由此可见,他对范阿姨的情况倒是蛮清楚,看来两家的关系不错。 外面的敲门声已经没了,那些人应该已经离开了。 可司华悦却不能现在就出去。 快步走到客厅,从窗户往下看,发现这个方向是正对着小区大门。 大门外停着两辆警车,司华悦眉头一蹙,来抓一个翻墙入户的女人,需要来两辆警车? 除非知道是她。 来前,司华悦就知道这里有监控,所以她在下车前,就将衣服后面的大兜帽扣在脑袋上,这样别说是头顶上方的监控了,连平视她的人也仅能见到她的下巴颏。 客厅窗户拉着一层纱帘,司华悦就这样躲在纱帘后,盯着下面的警车。 “要不要喝点什么?”猥亵男见司华悦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倒有些放不开了,不像先前在门外初见司华悦时那般一脸色相了。 “不要,”司华悦扭头看了眼猥亵男,问:“你跟对门范阿姨很熟?” “也算不上很熟,顶多就是照面打个招呼罢了。”猥亵男应该已经猜到了司华悦会这样问,端着水杯坐到沙发上,看着司华悦说。 “你跟范阿姨做了几年的邻居了?”司华悦一边留意楼下的动静,一边继续盘问。 “没多长时间,去年年初范阿姨才搬过来。”猥亵男说:“之前住在这里的是她妹妹。” 妹妹?被猥亵男这一说,司华悦愈发糊涂了。 “那她妹妹呢?她们姊妹俩住在一起?”司华悦问。 “嘿,你这到底是不是范阿姨的亲戚呀?你连她妹妹都不知道?” 猥亵男嘴上这么问,其实在警察敲门时,他就已经猜到司华悦肯定不是亲戚那么简单了。 “你别管我是谁,你就把你知道的告诉我就行。”司华悦面无表情地说。 “我干嘛要告诉你呀?”猥亵男有些不乐意了。 “一个问题一百块,干不干?”司华悦问。 从猥亵男家里的陈设便能看出,这是一个收入不是很高的工薪阶层,尤其是他刚才还对警察说,他值夜班。 不难看出,这是一个房奴。 “成,那你先把刚才问我的那个问题的钱给我。”猥亵男这会儿的嘴脸更加猥亵了。 司华悦身上没带现金,在不清楚猥亵男事后会不会出卖她的情况下,她又没法加他的微信,这事可就有些难办了。 “先回答完我的问题,然后我加你好友,一并给你。”司华悦只得先稳住对方。 “既然这样,那你的问题我有选择性地回答。”猥亵男这会儿倒变得精明了。 “范阿姨的妹妹是从事什么工作的?有没有结婚?范阿姨搬过来以后,她们姊妹俩是在一起住吗?” 司华悦状若无意地拨动下衣服上别的一个像徽章一样的饰物。 “这是三个问题,”猥亵男说,见司华悦点头认可,这才回答:“范阿姨的妹妹是一个小学老师,同时也是一个网红。” “她的网名叫零距离相识,就是专门播放那种节目的,后来赶上净网活动,她的账号被封了。” “唉,怪可惜的,我还看过她的直播,那身材,杠杠的。”发现司华悦眼神不善,知道自己跑题了,猥亵男赶忙笑笑,回到正题。 也得亏猥亵男是个喜好八卦的人,不然作为邻居,他也不会知道得这么多,当然,也跟他关注范丽珍的直播有关。 范丽珍账号被封,人也被拘留了十五天,释放出来以后,她就收拾行李离开了这里。 去哪了猥亵男也不清楚。 去年,范阿姨搬了来,她虽然年纪比范丽珍大很多,但眉眼间一看就知道是有血缘关系的那种相像。 范阿姨的性格比较随和,不像她妹妹那般冷漠,经常在楼道里碰上面,猥亵男便会跟她打声招呼,聊两句。 也因此才知道,范阿姨是范丽珍的姐姐,据范阿姨说,范丽珍回老家任教了,不会再回来了,这房子她暂时住着。 至于范丽珍的婚姻状况,猥亵男不知道,不过据他讲,在范丽珍居住期间,经常能见到她领回来一个小男孩。 “那个小男孩有多大年龄?”司华悦问。 “那是四五年以前了,当时看着是有五六岁大的样子,现在的这些个小豆丁谁能看出具体年龄来呀,高的高,矮的矮。”猥亵男说。 “有没有男人过来找他?”司华悦接着问。 “有,一个超级大胖子,不过不常来,每次来都是偷偷摸摸的。”猥亵男说。 感谢他的八卦心,司华悦暗自高兴,甩眼发现下面的警车正在倒车,要离开的样子。 “范阿姨来了以后,那个胖子还来过吗?”这个问题问出口,司华悦紧盯着猥亵男,担心他不说实话。 “以前那胖子都是白天来,自从范阿姨搬来以后,他就改成晚上了。” “我经常加夜班,有一次都凌晨两点了,我下班回来在电梯里遇到他。” “我那会儿还琢磨过,这胖子的口可真重,老少通吃,吃完年轻的妹妹,又吃年老的姐姐,真行!”猥亵男绽开一抹猥亵的笑。 到这儿,司华悦基本已经猜到了答案。 并非司益口重,而是范丽珍与范阿姨本就是同一个人。 只是让她不解的是,为什么一个人会突然变得那么老? t;!t; 第五十三章 酒店大换血 跟猥亵男又聊了会儿,司华悦发现这个男人虽然看上去让人挺不舒服的,但本质并不坏。 许是单身的时间长了,才会见到美女就把持不住自己的言行。 问出他的姓名后,司华悦偷偷地给司华诚发了个信息,将她这边的情况简单讲了下,让他给查下这个人。 没一会儿,司华诚发回信息,就两个字:还好。 紧接着,司华诚又发过来一条信息:马达兄弟去接你,原地等候。 司华悦跟猥亵男加了微信,转给他一千块钱。 猥亵男没想到司华悦竟真的给他钱,就在他犹豫着是否要接的时候,司华悦又给了他一千。 “之前的那笔是给你回答问题的钱,这一笔是给你的信息费。”司华悦说。 “信息费?”猥亵男愣了下神后,旋即明白过来,笑着说:“行,我知道了,对门有什么情况,我会及时告诉你。” “不光是对门范阿姨家,还有你们物业,包括保安。”司华悦补充。 刚才来的那四个人里,西装男看着像是物业的,司华悦感觉这里的物业似乎有问题。 “你给我的信息如果有价值,我还会给你额外加钱。” 猥亵男诚惶诚恐地收了钱,当看到前来接司华悦回去的马达身上的穿戴和配备后,他明白自己今天遇到了一个富家千金。 也暗自庆幸自己不仅没有得罪这个富家小姐,还帮了她一把。 从猥亵男家出来,马达悄声说:“司大小姐,咱们只有十分钟的时间撤离,马哈在干扰他们的监控系统。” 为了以防万一,他们没有乘坐电梯,是从步行梯下去的。 司华悦的下楼速度让马达暗自心惊,他知道她的身手厉害,却没想到连脚速都快至如斯地步。 一个楼层她几乎连五秒都不用,而且能看出她这还是在迁就他的速度。 他们俩现在只需躲避开保安或者物业的人,小区里的居民和监控不在他们的顾虑范围内。 马达也戴着大兜帽,下到一楼后,他带着司华悦直奔东北方向。 墙外有一辆出租车,这里是一条通往外面主干道的岔路,往来的行人不多,车也不多。 防君子墙一般高度都不会超过两米,上面有一圈带尖角的铁艺栏杆。 在距离外墙接近两米距离时,趁四下无人,马达开始助跑,前冲到墙根处一跃,双臂攀上了墙头,然后甩腿爬了上去,再小心地翻过铁栏杆。 这种矮墙司华悦不费吹灰之力便可攀越上去,她几乎是一气呵成纵跃到了墙的另一头。 几个路人都忍不住驻足观看,有个妇女带的两个小女孩在司华悦轻盈地落地后,竟鼓起掌来。 司华悦整理好兜帽,随马达钻进车里,马达直接将车发动开。 等了约莫两三分钟时间,马哈也回来了,马达一踩油门,三人扬长而去。 “你们这是带我去哪儿?”发现行驶方向并非是去武馆,司华悦问。 “司大小姐,老爷子和大少爷在统甡等你,让我们接了你以后直接赶过去。”马达说。 想起先前在电话里,她老爹命令她离开范阿姨家的口气,司华悦知道自己今天应该是闯了祸了。 拿起电话给武馆肖主任打过去,告诉她自己在外面有事,要晚点回去。 一个小时后,他们来到了统甡。 司华悦讶异地发现,包括门童在内的所有员工都换了新面孔。 这些人的素质一看就不一样,门童是两个俊俏的年轻人,笑容恬淡,言行得体,关键是眼力劲十足。 大堂里的迎宾和吧台里的接待员都是清一色的男性。 这些人应该都接受过专业训练,举止恭敬但不卑微,吐字发音都是极为精准的普通话,音量拿捏得也很到位。 最为让人吃惊的是,他们竟然都懂得外语,有几个前来入住的外籍人,正在与吧台里的接待员咨询着什么事情。 那几名接待员的外语水平感觉比一般人说的国语都要流利。 一色的陌生面孔,一色的男性。 唯一的一个女性是大堂经理,一个体格魁梧的女子,四方脸看起来棱角分明,剑眉星目,不怒自威,若非胸前的突起,几乎会误认成男人。 他们应该都认得马大哈兄弟,没人上前打招呼,除了大堂经理用锐利的眼神扫了眼司华悦,其他人目不斜视,仿佛他们三人是透明人。 “这什么情况?”进电梯后,司华悦实在忍不住了,问马大哈兄弟。 “大换血了呗,你那个可爱的二叔被警察带走了,酒店里的几名主要负责人也被带走了,其他人只有做鸟兽散喽。”马哈漫不经心地说。 “什么时候的事?”司华悦震惊到无以复加,她老爹的速度也忒快了吧? “就在两个小时前。”马哈说。 两个小时前?司华悦略一沉吟,两个小时前,那不就是她给他老爹发微信的时候吗? 她隐约感觉司益的被捕跟她去范阿姨家有一定的关系。 两个小时前司益和他的得力干将被警方带走,而大厅里的那些人员就紧接着到岗到位、无缝衔接? 这说明她老爹和她老哥一早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乘坐电梯来到25楼,这是司华悦第一次来到这层楼。 电梯口和步行梯出入口都有专人把守,那些人一看都不是一般人,犀利的眼神仿佛带着透视功能,仅一眼便收回视线,应该也都认得马大哈。 司俊依然是在2516房的花圃里坐着,这里的温度适宜,空气清新,视线内一片绿意盎然,仿佛置身于大自然之中。 “爸,”进去后,司华悦看了眼在座的人,惊异地发现“出差”了的李翔居然也在。 与她老爹围着木桌坐在一起的还有司俊,一个看起来质彬彬的老人和一个规规矩矩的年轻人。 马大哈兄弟将司华悦带到后,就直接退回,去了外面的套间接待室与武松会和。 三个人拿着一款司华诚团队新发明的高分贝望远镜在研究,当发现这望远镜具有透视功能后,马大哈兄弟瞬间来了劲头,反复调整位置,到处寻找美女。 “小悦,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二位是疾控中心的杜主任和闫医生。” 司华悦不明白她老爹将疾控中心的人请来干嘛? 她现在只要一听到疾控中心这四个字,脑子里就忍不住会想起那些给她抽血的太空人。 “杜主任、闫医生你们好。” 打完招呼,司华悦刚坐下,那个叫闫医生的就起身拿起旁边的一个箱子,打开来,戴上医用手套,从里面拿出一套东西走向司华悦。 看到他手里的针管子,司华悦简直哭笑不得,这刚还在心里犯嘀咕,转眼就得挨针扎。 她严重怀疑疾控中心的人是不是都是容嬷嬷的徒弟? 第五十四章 欲望催人老 司华悦的性格在出狱后的这半年多时间里,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她自己没有感觉到,但熟悉她的人都看在眼里。 只不过没人愿意跟她说,也是怕了,怕她再变回原先那个凡事不顾及后果的暴力女孩。 抽完了血,又验尿,做完这样做那样,整整折腾了半个多小时才算完活。 这要搁以前,司华悦才不会乖乖地配合,早撂挑子走人了。 司俊和司华诚起身将杜主任和闫医生送出门,并让武松开车将这二位送回单位。 趁司俊和司华诚不在,司华悦问一旁的李翔:“你不是出差了吗?怎么会在这里?难不成你这几天都躲在酒店里享清福,让我一个人在武馆里看门?” 被抽了血的司华悦变得有些情绪不稳,李翔眼神闪躲着,不敢直视她,歉然道:“我今天才回来,你父亲找我,我就先过来看看了。” 司华悦刚想再说,司俊送完客回来,打断了她,问道:“怎么样了那边?没被人发现吧?” 司华悦摇摇头,“没,我躲在范阿姨的邻居家里。” 司华悦将刚才发生在范阿姨家的事拣重点讲给司俊听。 “爸,这事跟我二叔有什么关系,怎么我听马哈说他两个小时前被警察给带走了?” “你二叔他”提起司益,司俊淡漠的脸上浮起一丝痛心和失望。 花圃里现在仅剩下司俊、司华诚、司华悦和李翔四个人。 花圃门的隔音效果非常好,外面的马大哈兄弟根本就听不见里面的谈话内容。 发觉他们一家人要谈及家庭内部的私密事,李翔站起身,准备告辞,却被司俊阻止。 “小李,既然想成为我们司家的一份子,就坐下来一起听听吧。” 司华悦有些不敢置信地看了眼李翔,不明白她老爹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想成为他们司家的一份子? 联想到前些日子被范阿姨搅和了的相亲宴,司华悦隐约感到一丝不安。 可再一想,就算真的想把她和李翔给强行凑对,她不点头,谁也别想将她扭成一颗苦瓜。 思及此,她继续将注意力放到司益这件事上,她好奇到底是什么事能将她老爹的亲弟弟给抓了去。 “二叔他就是单窭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大佬,化和初师爷都是他的人。”接着刚才司俊的话头,司华诚讲了下去。 “啊?!”司华悦虽然猜到了司益不是个好鸟,但无论如何也猜不到单窭屯的幕后老大居然就是他们司家的人。 司俊六个兄弟姊妹中,打小跟司俊走得近、感情亲厚的就是司益,也只有他跟着司俊干,其他那些都有自己独立的产业。 司俊将奉舜市乃至全国最大、最豪华,也是最为重要的一家酒店交给他管理,并给了他一部分股份,或许就是看在兄弟情深的份上。 谁知这司益表面对司俊唯命是从、恭敬有加,背地里却做出一些猪狗不如的歹毒事。 结合司华悦在范阿姨家看到的那张照片,不用问也知道设计给司俊一家饮食里下毒的人是谁了。 “今天如果不是你贸然闯进范阿姨家,我们还会继续吊着二叔,一直把初师爷给钓出来为止。” 司华诚接着说:“被你这一搅和,只能将计划提前了。” 司华悦忙为自己辩解道:“你们什么事都瞒着不告诉我,我哪知道你们还有什么A计划、B计划的?” “难道你就什么事都告诉家里人?范阿姨给你钥匙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提前跟家里人讲?”司华诚冷声指责。 “是你们先有事瞒着我,如果我早知道二叔跟范阿姨还有这么一腿子,我怎么可能会不告诉你们她给我钥匙了?” 司华悦据理力争,事情到了这一步,很多以前想不通的事,仿佛一下子都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司俊打断他们兄妹二人的拌嘴,说:“以后我们司家人不允许再有内部纷争,有什么矛盾和问题当天解决,不准拖成陈年积怨。” 说完,司俊对司华诚说:“继续讲给你妹妹听,让她了解事发的前因后果,省得她再自作主张单独行动。” “好,”司华诚应了声,接着刚才的话题道:“范阿姨就是范丽珍,这一点想来你在去她家,看到那张照片后就已经猜到了。” 司华悦点下头,“是,我是猜到了,可我不明白的是,她那户口本上的年龄怎么只有36岁,而她本人看起来比咱妈都老?” “那是因为她误食了一种含有让人衰老的毒药。” 司华诚看了眼司俊,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便接着说了句:“这事说起来,起因还在你这里。” “我?”司华悦不解。 “十年前被你打死的那个人,就是范丽珍的丈夫” 当时的范丽珍怀有八个多月的身孕,听说这件事以后,她直接晕厥过去,醒来后,孩子早产,送到医院后娩出一个死胎。 医生当时给出的诊断结论是:脐带绕颈。 但范丽珍却将这一切的罪过都归咎到了司华悦的头上。 司益就是在那个时候出现在范丽珍的生活中,他主动找上她的。 范丽珍由最初的排斥,到最后的认命,成了司益的地下情人。 他们俩的关系说是情人关系,实则是互相利用。 司益利用范丽珍,是利用她的仇恨心理,将她作为一颗随时备用的棋子。 就像化,其实化也是司益收揽的棋子。 他们的共同点就是,与司华悦有仇。 但他没想到的是,这两枚看似有用的棋子,其实没一个是跟他一条心的。 化对司华悦生了情,范丽珍是一个极为现实的女人。 司华悦的拳头专打坏人,从这一点可以想见,范丽珍的男人生前绝非好人。 她丈夫活着的时候对她并不好,她恨司华悦,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肚子里的孩子没了。 对司华悦的恨仅维持了一年多的时间,慢慢地也就想明白了,脐带绕颈不是司华悦的错,只是一个巧合。 想通了,她也就没那么恨了。 现在的女人可不像电视电影里演的那样,失去了孩子,就哭天抢地,痛不欲生,恨不能将肇事者剥皮抽筋。 现在离婚率那么高,真爱变得越来越稀缺,孩子已经无法成为维系婚姻的强力纽带。 不管男人还是女人都变得非常务实,更何况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失去一个孩子,可以再要一个,痛苦和痛哭也就那一阵子的事。 所以,之后,范丽珍开始由被利用,变成利用。 她开始利用司益的关系,想要一份奉舜的稳定工作和户口。 随着时间推移,她的胃口越来越大,想要一套房子,还想要婚姻和孩子。 婚姻当然是和司益。 在得知司益是首富的弟弟以后,她像得了魔怔一样,分不清对司益是利用还是爱了,绞尽脑汁地想嫁给他。 司益别看长得像个球,但那方面的工夫可不低,而且体力惊人。 他的老婆也是一个大胖子,俩球在一起没法完美契合。 而范丽珍生得小巧玲珑的,为了迎合司益,她练就了一身真工夫,每每让司益乐不思蜀,俩人最高纪录在一起滚了两天两夜没下床。 就在范丽珍做着踏入司家豪门做贵妇梦的时候,一次重感冒,她高烧不退,去医院打点滴,然后又吃了一个星期的退烧和感冒药。 等她感冒痊愈了,发现自己变老了,像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太太。 欲望太强催人老,说的就是她。 那一年,她刚迈入而立。 第五十五章 身份之谜 范丽珍的原名不叫范丽珍,叫甄吉安,她很早以前就想过改了这个名,因为用大昀的方言叫就成了真贱。 司益一共完成了她三个心愿,第一个心愿就是改名并更换身份。 这是为了防止她到了奉舜以后,被司俊,尤其是褚美琴认出来。 因为当初她男人被司华悦打死的时候,褚美琴曾去见过她,给了她一大笔赔偿金。 但当时褚美琴并没有提出来私了。 为了让她能够安心将肚子里的孩子生下来,怕她拿钱堕胎后跑路,她的公婆将褚美琴给的赔偿费悉数拿了去。 真正的范丽珍是一个孤儿,大昀的户口,下落不明达四年之久,她的年龄与甄吉安相差一岁。 为了给她改头换面,在范丽珍即将被吊销户口的关头,司益将甄吉安给冒名顶替了上去,为此他花费了不少的心思和钱财。 成为范丽珍以后,她如愿被迁户到奉舜,司益给她买了一套房子,并给她找了一份小学美术老师的工作。 范丽珍有美术功底,教授小学生她只需要熟悉下就可以上手干。 本来她就这样过也挺好,教师的工资也不低,房子也不用贷款,都是司益给她全额付款买下来的。 可奉舜繁华都市的高消费生活让她迷了心智。 在新闻里听说网红挣钱多又容易,她眼热地跟着开播,然后又跟风开脱。 或许也是为了证明自己的魅力,炫耀自己的天使面孔和魔鬼身材。 这一脱就收不住了,最后连封加罚再加上拘留,工作丢了,司益也连着半年多没搭理她。 高烧服药变老以后,她痛不欲生,几次想自杀,可又没有勇气。 最后,她给司益打电话求助,没想到司益在看到她苍老的面孔以后,非但没有嫌弃她,反而一个劲地安慰她。 两个人关系复合,司益答应她想办法找到解药,恢复她以往的娇美容颜。 自此后,她开始安分守己,司益让她做什么她从不违逆。 先是悄悄地离开这个住了不到一年的家,到外面租房子住了一段时间。 然后以范丽珍姐姐的身份搬回来。 接着,司益让她报考业余厨师班学厨艺,她也照做了,只是基因里缺失这份天赋,再怎么学,做出来的饭菜也是寡淡无味。 在司益的精心安排下,她先是去了家政公司挂上名,再接着巧遇了苏阿姨。 去了几家人家做保姆,干了半年多时间,她基本也就摸清了门路。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司益对范丽珍的表现非常满意。 再接下来,他开始实施攻心计划,应允范丽珍,给他两年的时间离婚,然后娶她进门。 范丽珍表面虽欢欣雀跃、感激涕零,但内心却已无波澜。 面容的苍老,让她的心也跟着变得风霜斑驳,一个人没事的时候,她会将发生过的一切贯穿起来分析。 她虽爱慕虚荣,但她毕竟是三十岁的人了,有些事,她稍微往深里一分析,便会发现诸多问题。 首先是她男人的死。 当晚她男人被送往医院的过程中,一息尚存,临死之前曾告诉她说,他被两拨人给打了。 司华悦的庭审她有去参加过,当听说司华悦曾经也打伤过很多人时,她就知道,她男人的死与司华悦无关。 因为司华悦打人有两个特点,一是专打坏人,二是以教训人为主,并不会取人性命。 既然如此,那就表示,那晚打他男人的两拨人,第一拨就是司华悦,而第二拨就是打死她男人的人。 换句话说,第二拨人是想嫁祸司华悦。 谁会跟司华悦有仇?很多,当时纵然司俊和褚美琴夫妻二人知道了这件事,也不会猜出是谁。 她没有将这件事说出来,那是因为她已经接了褚美琴的钱,她怕褚美琴听说她男人的死不该司华悦的事,会把钱要回去。 最主要的一点是,她那会儿刚痛失爱子,心理极度扭曲,恨不能所有人都替她枉死的孩子赔命。 所以,在听说司华悦被判了无期徒刑的时候,她还当庭哭诉,觉得法院判得轻了,该判死刑立即执行。 现在回过头想想,她觉得自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或许都是报应,当时就应该将实情告诉法院就对了。 司华悦一个十九岁的小女孩,就这样白白地将青春葬送在监狱里,这是她后期心里最大的一根刺,一根悔愧的刺。 接着再来说她分析出的第二个问题,那就是司益出现的时间点。 就在她恨意滔天的时候,司益出现了,他的出现并非是作为司华悦叔叔的身份来求情,而是给她送来安慰和关怀。 她当时只以为司益是她男人的旧友,一个非常有钱又很慷慨的大老板。 知道司益真正身份是在到了奉舜以后,那时候的她利欲熏心,浑然忘了司益初见时的可疑之处。 第三个问题是司益后期的安排,苏阿姨是司华悦家的保姆,司益让她认识苏阿姨的目的是什么? 这个问题一直到她顶替了苏阿姨的保姆一职以后,她也没能想明白。 因为,司益只是叮嘱她好好干,不要露陷,但却并没有给她安排什么任务。 司益将她的身份更换成范丽珍的姐姐,而司俊和褚美琴都不认得范丽珍。 加之她又是苏阿姨介绍来的,经过调查,也没发现她有什么劣迹,就这样便将她留了下来。 司益还给她捏造了一个离异的身份,还捏造出一个儿子来,这个莫须有的儿子的年龄好巧不巧跟她胎死腹中的孩子同龄。 她觉得他是故意的,为了让她记住仇恨。 可司益却失算了,范丽珍压根就不恨司华悦家的任何一个人,反倒对司华悦心存愧疚。 司益就是一个行走的漏洞补丁,只要发现了有漏洞,总能找到合理的理由和证据来填补漏洞缺口。 就像范丽珍的房子,就像每个月去探望的孩子,就像那个凭空冒出来的离异前夫 总的目的只有一个,让褚美琴和司俊无条件相信范丽珍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保姆。 可他却忽略司俊家里有一个专攻高科技和网络黑客的人物的存在,那就是司华诚。 也就是说,在范丽珍出现后,司俊一家人便已经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他们谁都没有给她指出来,配合她演了四年的戏,只为看清司益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是图财,还是害命。 就这样一拖拖到了司华悦出狱。 第五十六章 逝前安排 平淡而又充盈的日子,让范丽珍一度觉得自己可以就这样在司俊家干到老。 一直到司华悦出狱,她才恍然明白,自己是痴心妄想了。 那段时间,她每每看到司华悦,总是悔愧交加。 在褚美琴给司华悦安排相亲的那段时间里,她细心地发现司华悦很不开心,这让她更加地愧疚。 她觉得司华悦有今天,都是她一手造成的。 好好的一个女孩,如果没有发生这件事,正常完成大学学业,什么样的对象找不到,何至于要走相亲这条老掉牙的路子? 她想帮助司华悦,可她什么也做不了,她唯有小心地不给司华悦添堵。 从苏阿姨那里她打听到了司华悦的饮食喜好,仿照苏阿姨的手法给司华悦做各种她喜欢的饭菜。 但很可惜的,司华悦并不喜欢她做出来的口味。 后来司华悦在大昀负伤,她接到电话的时候,直觉是司益做的。 那是从变老以来,她第一次跟司益大吵了一架。 谁知,司益却告诉她说,司俊和他的儿女体质异于常人,他拿司华悦做试验,想从中找到解范丽珍体内毒的解药。 他说的是毒,而司华悦后期也经医生证实是中毒了,接着是苍林寺众人,再接着是更多的人。 她开始感到害怕,觉得司益一定是疯了,为了达到他那不可告人的目的,而不惜草菅人命。 担惊害怕的日子里,是李自成和笑天狼的陪伴让她紧张的心情得到片刻的慰藉和放松。 她非常珍惜这个得来不易的“儿子”。 还有那个见着她就拿狼头不停蹭她腿的笑天,他们俩对她的体贴和关爱是发自真心的。 他们帮她干活,逗她开心,她咳嗽感冒了,李自成会着急,会给她端水拿药。 她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想那个死去的孩子了,而李自成就那么巧合的,竟然与她死去的儿子同龄。 时间一晃到了元旦,司益命她多请两天假。 到了大昀后,他将她带到了单窭屯。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这里,她见到了她在这世上唯剩的亲人那个被警方通缉逃亡多年的哥哥。 她几乎快要认不出来了,那么瘦,像一把骨头。 当着他们兄妹的面,司益毫不避讳地将他的目的讲出来。 他制造这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将这一切推到司俊的头上。 因为他偷听到司俊想拿下单窭屯的地盘。 他也想,但他没钱,没实力,仅是司俊手下的一个打工仔。 苦心孤诣地经营单窭屯,就是为了能够成为这里真正的掌控人,可政府却不给他这个机会。 所谓风雨欲来蚁先知,他嗅到了这次警方的行动将会把单窭屯一举摧毁。 没了单窭屯,他就没了生活来源,统甡的收入,不足以支撑他已经奢靡惯了的生活。 他给了范丽珍一副药,命她回去后,把药下到司俊家里的饮水机里。 他警告她说,如果她不听话,他会将她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和她非常在意的那个“儿子”给毁了,让她变成真正的范丽珍孤儿。 那晚,她留宿在司华悦家。 夜里,她在两层楼间踟蹰,并非是为了下药,而是在思考怎么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司俊夫妻听。 既能让他们避开司益的阴谋,又可以不迁就于她,让她能够继续留下来做保姆。 可最终,她没能想到一个两全的说法。 第二天,她就收到了司益给她发过来的视频,她的骨头哥哥的左手被生生砍了去。 看到视频里她哥哥疼痛嚎叫的样子,她发现她自己除了怕,并没有心疼或者其他作为一个妹妹应该有的情绪。 跟这个哥哥她原本就没什么感情,即便这是个死亡视频,也要挟不了她。 可另外一个视频却让她既害怕又着急,那是李自成在学校里上体育课的视频,一看就是偷拍的。 那两天,是她有生以来,感觉最黑暗、最无助的日子。 接着褚美琴宴请李翔,担心神思恍惚的范丽珍会搞砸了宴席,便管统甡那边调来一名厨师。 得到通知的司益跟打了鸡血一样,觉得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迅速制定了两套计划,让范丽珍依计行事。 结果,两套计划都被笑天狼那一爪子给毁了。 所有人,包括她也包括司益,都以为这只是一个意外。 当范丽珍与李自成出去给笑天狼烫伤的爪子敷药时,李自成对她说了句话,对她的触动非常大。 “范阿姨,从我懂事以来,我一直想有个善良温柔的妈妈,就像你这样的。” 其实,这句话是司华悦教给李自成说的,是为了让范丽珍良心发现,主动承认过错,并说出幕后主使是谁,以及下毒的目的。 可惜,那晚一直到离开,范丽珍也没有鼓足勇气面对司俊一家人。 当晚,那名厨师险些遭了司益的毒手,马大哈兄弟在凌晨两点的时候,提前将人给绑走了。 等司益派去灭口的人赶到的时候,早已是人去屋空。 厨师和范丽珍都是指证司益的最有利的证人,司俊的计划里,是将范丽珍也一并带走并保护起来,留待将来交给警方。 当司华诚喊出甄吉安的名字时,范丽珍这才发现自己这么些年来,就是一个笑话。 她拒绝司华诚的保护,愿意用自己的性命来吊住司益,给司俊,也是给警方争取更多的时间,找到更多的证据。 她利用那两天的时间,与司益周旋,同时,她将那套房产偷偷地过户到了李自成的名下。 通过快递,她将新的户口本、房产证和房子的钥匙邮寄给了李翔。 新的户口本上的户主是李自成,成员是李翔,与李自成的关系是父子。 而已经作废了的原户口本,她却舍不得上交给派出所,为了保留那上面的母子关系。 这或许是她离开人世前,唯一一个让她感到欣慰的东西了。 至于她为什么在那天傍晚来到司俊家,跟司华悦说了那一番话,并将家里的钥匙留给司华悦。 那是因为她没有勇气当面向司华悦坦诚她曾犯下的过错。 她在房间里留了一封信给司华悦,恳求她的原谅。 可惜,那封信司华悦没有见到,却将隐藏在物业里的眼线给钓了出来。 第五十七章 陈年冤案 “为什么不留住她?我十年的牢能白做吗?只有她的口供才能替我翻案。” 听完司华诚的讲述,司华悦有些激动地站起身,对司俊说。 故意伤害和伤害致死,这是两个不同的罪名,有着不一样的量刑结果。 如果当年给司华悦认定的是故意伤害,或许她可以争取到缓刑,起码不至于将十年的青春葬送在监狱里。 时隔十年,她依然记得那天打人的过程。 死者是一个瘾君子,为了毒,打、砸、抢、偷,无恶不作。 司华悦那会儿是在暑期,去大昀找她的同学玩。 聚餐完返回酒店的途中,她在出租车里见到路边有人在强抢一对老人的包。 当时有不少的路人经过,却没有一个人肯站出来对抗坏人。 这充分地诠释了那句话:最热心的永远是网友,最冷漠的永远是路人。 司华悦遇见这样的事,肯定不会像别的路人那般漠视不理。 她记得很清楚,当时只是将那人的右臂给卸了。 那人吸毒吸得太瘦,抗击打能力极弱,所以,司华悦下手并没有多重,也是不想将人打出个好歹。 当时身为大学生的她,有着明辨是非的能力,已非当年那个热血昏头的侠女。 在听到那人说,他出来抢劫是因为家里太穷,他的老婆即将到预产期,没钱去医院时,司华悦还怜悯地丢给他三千块钱。 那人千恩万谢地给司华悦鞠躬,言之凿凿地保证以后要做个好人,然后拿着钱就走了。 谁知,当晚这人就伤重不治身亡了。 司华悦也曾困扰过,将打人的过程在脑子里模拟过无数遍,怎么都找不到他死亡的原因。 如果当时司俊和褚美琴肯耐下心来听她的讲述,肯相信她,或许这事能有转圜的余地。 毕竟当时可以找到很多的证人出庭作证,证明司华悦并没有毒打死者。 现在再去找当年的那些人,恐怕就连被抢劫的那俩老人都未必能找得到。 可惜当年的司俊和褚美琴潜意识里就已经给司华悦判了死刑,她打伤的人太多了,阐释力上是失效的,谁都不相信她是无辜的。 “放心,这事爸爸已经让人去着手办理了。” 司俊看着自己的女儿,心中有着无限的歉疚,为当年的一念之差,不肯听女儿的阐述而悔愧难安。 “甄吉安临死前已经将当年的事发经过讲给顾颐听了,做了笔录,也录了音像。”司华诚接上说。 十年的光阴已经逝去了,即便现在呈给她一个无罪的判决结果又能怎样?顶多是经济赔偿。 她需要的不是钱,钱如果能买来逝去的青春,褚美琴就算倾家荡产也会买回一堆的青春储备起来。 所以,时过境迁,能讨个说法便罢。 想通了这一点,司华悦的情绪便慢慢地稳定下来,不再去执着于那些逝去的青春。 她现在还吊在青春的尾巴尖上,适当把握,一样可以活得精彩。 “范阿姨是怎么死的?”虽然知道了甄吉安的真实身份,虽然知道了她们俩的年龄相差无几,但习惯了喊她范阿姨,司华悦便随心而为。 希望甄吉安在天有灵,能得到一丝慰藉。因为她临死前最大的牵挂是李自成,最想求得原谅的人是司华悦。 “毒发身亡。”司华诚说。 原来每个月所谓的请假看儿子,实际上是去司益那儿拿一个月量的续命药。 原本甄吉安并不知道司益给她的是什么药,只以为是治愈她衰老症的药物。 随着体内毒素的蔓延,到后期,她服用的续命药药量在不断地加大。 而且这药如果连着三天不服用,人便会毒发身亡,拿到解药也白搭。 这是一直到后期,司益露出他凶狠的真面目时,为了拿捏住甄吉安才透露给她听的。 司益一直觉得自己非常了解甄吉安,笃定她是一个怕死惜命的人。 其实,越是这样的人,面对生死抉择时,比平时那些不怕死的人还要勇敢和坚定上几分。 最后几次他给甄吉安的药量是论天数来,不像以前那样一给就是一个月的药量。 这是为了让甄吉安乖乖地听话,按时完成他交付的任务。 那晚相亲宴结束以后,离开司俊家,甄吉安在半路被像幽灵一样现身的马哈劫下。 当时司华诚给了她两个选择,一,配合警方演戏,稳住司益;二,去警方自首,保住性命。 甄吉安选择了第一个,所以,那晚,她没有随司华诚的人走,也没有去警方自首。 这样一来,司益以为厨师的消失并非是司俊这边察觉到了什么,而是厨师本身机灵,自行跑路了。 甄吉安身上被马哈安装了一枚具有窃听、录音和定位功能的仪器,这个仪器非常小,隐藏在她的后颈皮下。 甄吉安找到司益,管他要解药,同时要求去单窭屯见她的哥哥。 司益觉得不管她的任务有没有完成,这个人已经没有可利用价值了,送到单窭屯与她的哥哥一起死在地下倒也省去很多麻烦。 就这样,甄吉安被连夜送到了单窭屯,进入了核心地带,见到了她的骨头哥哥。 等警方拿下单窭屯搜查的时候,并没有找到她的尸体,想来应该已经跟她的哥哥一起被焚化后洒到了山崖下。 “她的哥哥是不是就是之前在武馆那里经营健身的那个骨头经理?”司华悦问。 “是,就是那个人。”空气人一样的李翔这时接过话头,说:“咱们武馆自打开业以后,就有人在附近溜达盯梢。” 听李翔这一说,司华悦感觉他经营武馆选址在那里恐怕不是巧合。 “武馆里应该有他们遗留下来的什么东西,希望这东西很重要,可以把初师爷给钓出来。”李翔说。 司华悦很想问问李翔在整件事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怎么听着好像他很早以前就跟她老爹老哥在一起合作了。 但现在她需要得到解答的疑惑太多,暂且将李翔的事放一边。 “初师爷是什么时候出逃的?”司华悦问。 警方既然要拿下单窭屯,必然要先定准那里的头目。 司益平时一般都是遥控指挥,很少会亲自赶去单窭屯。 所以,单窭屯的头目在化落网以后,便仅剩初师爷坐镇指挥了。 “这个人非常不简单,”司俊说:“在甄吉安被司益的人送到单窭屯后,他应该是察觉到了什么,带着他的两名手下连夜潜逃了。” 跟警方抵达的时间仅相差不到一个小时。 第一百二十六章 反正你也不懂医 “范阿姨不是给我留下一封致歉信么?可我去她家的时候,并未见到任何信件。”司华悦问。 “是的,这封信就在初师爷潜逃当晚消失的。”司华诚说。 “我们调取监控后发现,那晚有个人曾翻墙进入过那栋楼,看身形不像是初师爷,但不排除是他的手下。” 枕头下的照片,纸篓里使用过的套,枕头里的户口本,这些都是原来没有的。 难怪司华悦见到这些东西时,感觉那么刻意,她以为是甄吉安让她看到的。 现在看来,是初师爷跟司益之间出现了内讧。 初师爷的脑子非常大,他不可能在单窭屯里坐以待毙,任凭司益说得天花乱坠,他只相信他自己的判断。 刘笑语的遗书,甄吉安的遗书,现在都落到了初师爷手里,他是为了保命,还是为了以后条件交换?谁也不知道。 “那为什么说,因为我潜入范阿姨家,才导致你们的计划不得不提前?初师爷都已经离开了,司益也不会去那里,我去了有什么不可以?再说了,我又不是光明正大进去的。” 难不成还有另外一拨人马在盯着那里?司华悦不解。 “甄吉安的屋子里也藏有东西,跟武馆里的应该是同一种,因为我们现在还不清楚这藏东西的人是谁,是什么东西,所以不敢轻举妄动。”司华诚说。 司华诚的话,让司华悦脑子里直接闪过毒药两个字,不知道这毒是否跟苍林寺里的毒有关。 “武馆那一排房子的产权原本并非是我们的,就因为不清楚里面到底藏有什么东西,我就让马达兄弟出高价将那一排房子给买了下来。” 如果真这样的话,抓着司益又能怎样?初师爷像金蝉脱壳般丢弃了单窭屯这层保护壳,一定是留有后手。 “你们有想过会是毒药吗?”司华悦问。 “我们的想法是一致的。”李翔说:“所以,在装修的时候,我曾刻意寻找过,却一无所获,他们隐藏得很深。” “那你还将那些孩子留在武馆里习武,一旦他们触动那些毒药,那群孩子岂不成了这起事件的殉葬品?”司华悦很是愤慨。 “我们现在怀疑那群孩子的家长中有内线。”李翔解释。 “走,我们去武馆里找找看,我就不信了会找不到。”司华悦站起身。 “你先别急,这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你去健身房应聘的时候,那东西应该就已经在了,你现在着急有什么用?”司俊说。 “这里也没我什么事了,我在这儿干坐着还不如去武馆里碰碰运气。” “你知道你自己体内的毒和别人不同吧?”司俊问。 “知道,反正也死不了。”司华悦无所谓地说。 司俊被司华悦的话堵得一时无语,是啊,是死不了,但却丧失了做母亲的权利。 “刚才的闫主任就是李翔的父亲,他们家是医药世家,祖祖辈辈一直追溯到明朝以前,都是专门制毒的。”司俊说。 “啊?!”司华悦笑呵呵地看向李翔,“你爹姓闫,你姓李,别告诉我你是私生子?” 说完,她余光瞥见司华诚身躯不自然地动了下,她猛然发觉自己的言语不妥,真正的私生子就坐在旁边,还是自己的亲哥哥。 司俊也察觉到了,他满含深意地看了眼司华诚,然后转向李翔道:“私生子也好,亲生子也罢,都是血肉相连的亲人,现在又不是古代,没有嫡庶之分。” 司华诚默默地低下头,李翔也有些尴尬地笑了笑,说:“您说的我都懂,早些年我年轻气盛,听说这件事以后,感觉接受不了这种灰暗的身份,现在想开了。” 司华悦赶忙补充:“现在离婚率那么高,半路夫妻有多少都是带着原先的孩子后组的家庭,有的甚至是三婚,四婚。父母幸福就好,咱们做晚辈的,就当是在幼儿园里多认识了一个小朋友罢了,没啥!” 司华悦的话逗笑了李翔,让司华诚陷入了深思,也让司俊对这个嫡亲的孩子有了新的认识。 原来在她的认知里,只要父母幸福就好。他突然发觉,自己的女儿,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懂事了,豁达了。 坐回原来的位置,司华悦问:“那么,我体内的毒,李翔他爸是怎么说的?” “李翔他们家祖辈所谓的制毒,包括制造毒药,也包含制约毒药的意思。也就是说再毒的毒药,他们都有办法找到制约或者解毒的办法。” 司俊将所有能找的医生都找了个遍,为了司华悦体内的毒,他和褚美琴可谓是寝食难安。 “刚才闫主任亲自来,就是来采你的血样,他说最迟春节前,他就能找到解决办法。” “所以,你这段时间最好小心一些,不要再接触单窭屯和苍林寺,防止你体内的毒发生质变。”司俊强调。 谁知话音刚落,电话响,闫主任的。 “闫主任,你能跟我说得通俗一点吗?你们那些专业术语我听不懂呀。” 司华悦能清楚地听到闫主任在电话里的声音,她也听不明白那些什么ZIP的PKMzrta酶之类的东西。 “通俗点讲,就是,你女儿体内的毒已经发生了变化,这个变化可能是外界造成的,也可能是她自身免疫力造成的,虽不致命,但会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后遗症,我们还在研究。” 司俊一听急了,“什么叫已经发生了变化?” 闫主任说:“她从苍林寺回来时,不是被隔离了一段时间吗?我们这里有当时的血样,比对刚才采来的,发现这毒在变异,这说明两个问题,第一,她接触了新的病毒,导致旧毒发生异变;第二,她的单核细胞正在被这种毒改变中。” 闫主任接着又说了句:“这段时间让她注意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同于以往的变化,比如视听嗅感能力,饮食习惯,包括经期的血量和颜色等等,只要发现身体哪里有不适或者不同以往的变化,就及时告诉我。” 司俊单手扶额,语带苦涩地问:“闫主任,这毒真的不会要了我女儿的命吧?” “放心,死不了!”说完,连个再见都不说就挂了,爷俩一个德行。 紧接着,司俊接到一个微信消息,点开看完,他苦笑着摇了摇头,看向司华悦和李翔。 “你们俩好好相处着,都这么大年龄了,该考虑下婚姻大事了。” 啊?!司华悦瞪大眼看着她老爹,什么时候开始,电水壶的权利下放了? 李翔却面无表情地低头沉思着什么,不时用眼角余光偷瞄眼司华悦。 而一旁的司华诚却偷看到了司俊的那个信息。 信息是闫主任发来的。 你答应把你闺女嫁给我家小翔子,我就将你闺女体内的毒全祛除,不然,我给她留三分之一在体内!反正你也不懂医!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不收老外 傍晚,李翔要回武馆,司华悦本可不必回去,因为这么会儿快到下班点了。 可她的重机还在武馆,她得去骑回来,顺便去看看笑天狼,那狼中午没吃上荤食,估计又得失落一整天。 还有李自成,快一个礼拜没随她出去吃了,天天在武馆里陪他那兔子爹啃馒头就蔬菜。 司华悦感觉自己现在像个老妈子,惦记老的,惦记小的,还要惦记一个畜生。 临行前,她让酒店里的厨师给李自成和笑天狼做了一顿排骨大餐。 红烧排骨、糖醋排骨、清炖排骨、蒜香炸排、喼汁焗排,还有一个鲜虾排骨粥。 新上任的厨师长特别会来事,临了还自作主张给了司华悦一架新鲜的排骨拿着,让她带去武馆让那边的厨师也丰富下晚餐。 司华悦一高兴,加了厨师长的微信,告诉他,回头馋什么了,让他偷摸儿地做给她吃。 一旁的司华诚和武松忍俊不禁,看着司华悦徒手夹排骨往嘴里送,也不嫌烫,像个傻大姐儿。 李翔则是一脸无奈。 司华悦吃排骨的时候还特意瞄了他一眼,发现他又变成眼观鼻,鼻观脚趾头,鼻翼紧缩,仿佛恨不能截断了呼吸似的。 就这样还想做她的男朋友? 不可否认,李翔但从样貌来看,足以配得上司华悦。 虽然身高不是很理想,但现在女高男矮的夫妻有的是。 再说他们俩的身高也没有相差太大,只要司华悦不穿高跟鞋,俩人站在一起还算般配。 最主要是他的性情温和,不管司华悦发多大的火,他都有办法在火势蔓延之前给灭掉。 这简直就是一个人形灭火器,与司华悦在一起堪称绝配,也怪不得司俊和褚美琴会极力要促成他们俩。 要说的话李翔确实什么都好,就是这饮食习惯与司华悦差异太大。 夫妻在一起过日子,用老辈人的话叫一口锅里捞勺子,没听说哪家恩爱夫妻有分锅做饭,分桌食的。 这种夫妻生活形同分居,时日长了,感情迟早得破裂。 为了解毒,要跟一个饮食习惯差异如此大的人一起生活,司华悦宁肯被毒死,也不做一个饿死鬼。 单窭屯的事了,梁针眼子就回来了,司华悦才不稀罕让李翔那主任爹给解毒呢。 想到梁针眼子,司华悦猛拍了下脑门,拍了一额头的油。 武松从后视镜看过来,不明白司华悦是怎么了。 其实司华悦是想起来一件事,那就是忘了去刘笑语的墓地看看到底谁那么勤快,天天去扫墓。 自打上次唐正阳跟她说了扫墓的事以后,她就忙忘了这茬。 不行,明天起早去瞅一眼。她在心里暗暗提醒自己。 李翔从副驾伸过来一只手,手里拿着几张抽纸,见司华悦不解,他指了指自己的脑门。 胡乱擦了把,司华悦伸手从快餐盒里又掏出一块排骨扥嘴里。 随着她嘴巴咀嚼的动作,排骨的油腻气味瞬间在车内弥漫开。 李翔不得已将车窗打开一条缝隙,将头挨近车窗。 他的这个动作,司华悦看在眼里,武松也看在眼里,他们俩都没有做声。 其实司华悦是故意恶心李翔的,再让你不吃肉,都还俗了,瞎正经! 谁知这一吃,吃上瘾了,最后,所有的菜都被司华悦吃掉了三分之一,包括那钵子粥。 这可把李翔给害苦了,他几度想下车自己搭车回去,可一想到他老爹训斥的话,他又强忍着没发作,在心里默念了一路的楞伽经。 挨命一样挨到了武馆,远远的,他们仨见到在武馆门口,一个贼头贼脑的人在那转悠。 联想到刚才在酒店里司俊和司华诚说的话,司华悦第一个念头就是这人会不会是初师爷派来找东西的人? 武松把车停到武馆的马路对面,他这是第一次来这里,算是一个生面孔。 车停稳后,司华悦和李翔没有急于下车,武松先下去侦查情况。 司华悦和李翔坐在车里,环视四周,并未发现有什么可疑的人。 武松拍了拍车顶,示意司华悦他们下车,然后三个人纵行穿过马路,来到那人身后。 他们三人都是习武之人,根本就听不到脚步声,那人发觉身后有人靠近,还是在窗玻璃里看见的。 他忙转身并往一旁退离了步。 当看清这人的长相,司华悦顿觉眼前一亮。 这人看不出实际年龄,长得格外帅,五官轮廓有些像年轻版的小李子,当然不是褚美琴嘴里的李莲英。 当发现武松是同类时,这人眼中闪过一抹老乡见老乡的喜色,“Hey” 武松显然也有些意外,“Hey” “Doesthisartiaartssers?”小李子问。 除了司华悦,李翔和武松都能听懂这个老外的话。 不等武松回答,李翔直接回绝:“Nners!” 小李子着急地手包里掏出一个鼓鼓囊囊的钱包,从里面抽出一把红色钞票。“IhaveoneyIpaydoube!” “DoyouhaveAipayoray?Wedon&039;ttakecash!”李翔这明显是在为难老外。 “NoI&039;not”小李子失望地摇头耸肩,甩了甩手上的现金,一脸无奈地将钱塞回钱包。 他那双深邃而又湛蓝的眼睛看了看司华悦,又看向武松,见没人替他说话,叹了口气,“Bye”悻悻然转身离开。 武松低声问李翔:“为什么不收外国人?” 李翔丢下一句“语言不通”就直接进入武馆。 司华悦这才猜到他们刚才的对话内容,原来这老外是想来学武术。 她深深地看了眼老外落寞的背影,抬脚进入武馆。 武馆老板都发话了,她一打工的不能越权。再说了,也确实存在语言不通的情况。 司华悦上学的时候,就数外语学得最差,刚才看李翔和那老外一问一答,她跟个聋哑人一样,既听不懂,更插不上话。 幸亏李翔没同意收进来,这真要收了个外国学徒,让司华悦来教的话,估计能把南拳教成北腿。 司华悦在心里忍不住想乐,好奇这老外竟然对申国武术感兴趣。 进武馆没一会儿,李自成放学回来了,听说车上有肉,开心地牵着武松的手去车里拿。 把东西交给李自成后,武松直接开车离开了。 因为知道李翔闻不了肉味,李自成喊上笑天狼,直奔旁边的足疗店,将排骨交给大厨,他和笑天狼到二楼大吃起来。 “个小没良心的,光顾着喊他的狼,就不知道喊我一声?”司华悦从窗户看着那奔跑的一人一狼,郁闷地嘀咕了句。 “你不是在车上吃过了吗?”李翔冷不丁回了句嘴。 “嘿!你!”司华悦直接无语。 这爷俩,一个白眼狼,一个护犊子! 干脆拿了钥匙,仅跟外面的肖主任打了声招呼便下班回家。 拐出岔路口前面就是通往市区的主干道,司华悦提前下的班,现在还不到车辆拥堵的高峰期,但放学回来的孩子特别多。 所以,每次往返经过这个岔路口,司华悦一般都骑得比较慢。 “钻朽头啊!” 随着一声喊叫,迎面一个男人速度极快地跑了过去。 司华悦感觉那身形有些熟悉,停下车,扭头看过去,这不就是刚才那个小李子么? 在他前面,一个速度比他还快的年轻人,东躲西绕地跑进前面的小区。 司华悦本不想管,可一想到这个人喜欢申国的武术,可以说是与她有着相同的爱好,她便忍不住从车上下来。 不用说,刚才小李子在掏钱包的时候,一定是被人给打上眼了。 一个外国人在申国被人偷,传扬出去总归是丢申国人的脸。 司华悦不假思索地放开脚速,朝那个偷钱包的年轻人追去。 第一百二十八章 我想嫁给你 从奔跑方向来看,那个年轻人应该不是这个小区里的居民,因为他正在往一个死胡同里跑。 这一看,司华悦也不急了,放慢速度,省得跑得太快惹来路人的注意。 小李子从后面追上来,见是司华悦,他既兴奋又意外,可再看向前方已经跟丢了的小偷,他彻底傻眼。 “银呐?卧滴火火” 也不知道是累的,还是发出不来后面那个字的音,他面红耳赤的一通乱比划之后,见司华悦瞪着一双不明所以的眼睛,他干脆放弃解释,继续向前追去。 “泥、泥Don&039;tdoit!卧悔Shenartiaarts、五苏!五苏!Youknow?Oh,yGod!” 当司华悦闲庭信步地走进胡同,就听见小李子在那叽里呱啦地跟抢包贼“聊天”。 这个胡同本不该存在,是当初的钉子户造成的遗留问题。 胡同的纵深挺长,但宽度却不宽,仅能容下一人,还不能是胖子。 如果是司益那种五大三粗的,根本就挤不进来。 五点以后的天色本就已经暗了下来,胡同里又没有灯光,仅靠外面的路灯和两边楼上住户窗户透出来的灯光照明。 小李子的身高比司华悦高出一个头,欧洲人的骨架大,体格也比较魁梧,他站在里面根本就转不开身。 被他的背影遮挡了视线,司华悦跟本就看不见里面的情况。 踮起脚,终于从他的肩膀处看见,那个偷了他手包的年轻人是一个看起来不超过二十岁的男孩。 男孩左手紧抓着手包,右手拿着一把匕首,匕首看起来很锋利,外形不像是市面常见的那种,有些像是车工自造的。 黑灯瞎火的,男孩看不清跟来的司华悦的性别,只以为是个男的,二对一,他显得有些紧张。 “泥,卧,火早,改卧,起Money改泥。” 越着急,小李子的发音越不准,除了一个oney,对面的男孩和司华悦谁也没听懂他要表达什么意思。 担心对面那个男孩会误伤了小李子,司华悦拽住小李子的后衣襟,直接将他从胡同里倒退着拖出来。 然后绕过他进入胡同。 “包给我,我放你走,不然我把你送派出所!你这抢的可是老外的包,仔细着你的青春在牢里度过。” 司华悦并不想这男孩跟当初的自己一样,将大好的青春葬送在监狱里。 她试着劝说他迷途知返。 男孩应该有轻微近视,听到司华悦这女中音后使劲眨了眨眼,发现站在对面的竟然是个女的,他瞬间放松下来。 “少尼玛管闲事,滚开,不然老子连你一块给收拾在这儿了!”他往前迈了步,晃了晃手里的匕首,试图吓退司华悦。 司华悦听到远处她的重机似乎被人给碰了,发出警报声。 她无奈地摇了摇头,对男孩说:“敬酒不吃吃罚酒!” 酒字音刚落,她的右腿已经抬起,男孩手里的匕首在空中划出一个圆弧,当的一声,没入后面的墙体内,仅露出一小截刀柄。 紧接着,司华悦身形一晃将男孩手里的包抢了过来。 整个动作下来仅几个呼吸的时间。 一直到司华悦转身离开胡同了,男孩这才发出一声呼痛声,左手托着右手腕在胡同里痛哭不已。 将手包交给小李子,“看看有没有少什么东西。”司华悦问。 小李子打开包,没有去看里面钱包里的钱,而是翻看了下包里的证件,见都在,这才放下心来。 “谢谢,谢谢。”他一个劲地道谢。 他这谢谢说得倒是蛮溜,估计在申国经常麻烦别人,把这两个字的发音练习得非常标准。 回身看了眼里面的男孩,鉴于他的年龄,司华悦本想去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抢劫。 可想到十年前的自己,就是因为多管闲事,才造成了丧失十年青春的严重后果。 今天如果不是因为这个小李子爱好武术,加之他又是个外国人,司华悦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在他回国后,对他们国家的人说申国人的不是,这才出手的。 “既然包已经拿回来了,你赶快离开这里吧。”再被人抢去,我未必能在场。 见他懵懂地点头,司华悦后面的话便没有说出来。 顺着原路返回,司华悦回头看了眼胡同里的男孩,发现他正在使劲地从墙壁里往外拔他的匕首,一边拔还一边焦急地看着快要走远的小李子。 死性不改! 走到重机旁,发现是笑天狼和李自成在动她的车。 “怎么不去写作业,折腾我的车干嘛?”司华悦问。 看了眼紧跟在司华悦身后的小李子,李自成警惕地问:“这个老外是谁?” “我的问题你还没回答!”司华悦语气变得严厉。 不答反问,已经快要成了李自成的习惯,他总是喜欢先满足了自己的好奇心,然后再回答别人的问题。 “我爸让我过来找你,说明天礼拜六,让我去你家玩。”李自成嘟着嘴解释。 “玩个屁呀!”范阿姨都死了! 司华悦知道李自成去她家就是为了去看望范阿姨,不然会干嘛?去看司俊和褚美琴?他躲都来不及。 范阿姨的事她也是今天才知道了全过程,怎么跟他讲?连她自己都还没消化完这个坏消息。 实话实说?恐怕他未必能相信。 再说了,范阿姨肯定也不希望李自成知道她的事,还是给他留下一个美好的回忆和印象吧。 “忘了跟你说了,范阿姨已经辞职回老家了,不在我家当保姆了。”司华悦只得用善意的谎言来蒙骗这个小屁孩。 “啊?!怎么会这样?”李自成紧盯着司华悦看,希望她接下来能够哈哈一笑,说:我骗你的。 可司华悦的神情显然是在告诉他,她没有撒谎。 “那好吧,我回去写作业了。”李自成低声说完,揪了把还想磨蹭司华悦的笑天狼,一脸落寞地转身往回走。 见他这样,司华悦有些于心不忍,想跟他说,家里现在又来了一个苏阿姨,可感情这东西不是随便拿来一个阿姨就可以替代得了的。 一直到看不见李自成的背影了,司华悦才想起来,李翔让李自成来找她? 他怎么知道她的车停在这里?武馆到这里可有不短的一段距离,角度又是斜的,根本就看不到。 这奇怪的和尚,要么长了千里眼了,要么是跟踪她。 准备骑上车,甩眼发现小李子居然还跟着她,正蹲在车旁研究她的重机。 “Oh,yGod,Thisotorcyceissoo!” 司华悦就听懂了我的天呐,另外一句根本就不知道啥意思。 “赶紧走了,再不走,一会儿你的包又得被人瞄上。”司华悦驱赶他。 “卖奴,泥有楼狗摸?”小李子一脸虔诚地问。 “楼狗摸?我看你不是楼狗摸,你是狗皮膏药!” 司华悦有些不耐烦地将小李子往旁边一挡,跨上重机,戴上头盔,拧开发动机,一轰油门,嗡的一声,疾驰而去。 看着司华悦酷帅的背影,小李子俊美的脸上绽开一抹谜一样的笑容,“Iwanttoarryyou!”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告别过去 唐老爷子因为晚上要去接唐晓婉放学,所以,每天傍晚他总是早早地就把晚饭做好再离开。 回到家,司华悦在玄关换鞋,听到褚美琴在餐厅里抱怨。 “这天天的让我们吃冷菜冷饭,还要我们自己洗碗。不行,这个人不能再用了,太不像话了!” 对唐老爷子,褚美琴一直都有成见,就因为他们一家是通过边杰的关系来的奉舜。 “热一热就行了,有什么可抱怨的?如果你能再招到一个跟唐老爷子一样做饭好吃的,那你就换,我没意见。” 吃了范丽珍四年的饭菜,司俊早就吃够了,好不容易来了个做饭好吃的,还要给换掉,他打心底里不乐意。 “爸妈,我回来了。”司华悦来到餐厅,见餐桌上满满一桌的饭菜,鸡鸭鱼肉样样俱全。 虽然她不会做饭,但也知道,这一桌饭菜做下来,要耗费不少的工夫。 她虽然也舍不得让唐老爷子走,却更加舍不得让唐老爷子在他们家这么累。 洗了手,坐到餐桌,司华悦也不管饭菜凉热,盛了碗米饭,拿起筷子就吃。 风卷残云五分钟后,她放下碗筷,对褚美琴说:“妈,唐老爷子的孙女我见过,那小姑娘特别懂事,还讨人喜欢。” 司华悦将唐晓婉的情况讲给司俊和褚美琴听。 “你什么意思?”褚美琴已经猜到了司华悦说这些话的意图。 “回头问问唐老爷子,如果他同意,就把他孙女转来咱们这附近的幼儿园,晚上就住在咱们家。” 不等司华悦讲出自己的打算,司俊直接发话。 环视了圈偌大的家宅,司俊接着说道:“你哥家的房子也是空空荡荡的没个人气,咱们家也是,他们两口子又不愿意跟我们一起住。你这眼瞅着也要嫁人了,将来这家里不能就剩我和你妈两个人,这样不好。” 褚美琴直接打断,“干嘛让小悦嫁人呀?让她娶个男人回来不就得了,就她那熊脾气,去谁家,谁家老人能受得了?” “天不亮就起床,噼里啪啦震天响地锻炼,遇到有心脏病的老人,直接就被她给惊嗝屁了!不行,不能让她嫁人!招婿,咱家又不是养不起。” 司俊吃饭的动作停顿了下,频频点头,“对,有道理!” 司华悦莫名地看着这俩人,怎么说着说着唐老爷子,转眼这话题又扯到她身上来了? 跟她年龄相仿的人,大多都是独生子女。 现在又不是旧社会吃不上饭,谁家会舍得把养大的独生子送到女方家当赘婿? 简直是痴心妄想! 谁知,司华悦刚想到这儿,就听司俊说:“那个李翔我看着就不错,他父亲娶了两房妻子,李翔是他和原配生的,离婚后,随了女方姓。” “闫主任现在一共有三个子女,李翔身上还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已经结婚生了个儿子。” 褚美琴立即响应,“老公,这个问题,咱们俩可是想一块儿去了。” 司华悦推桌站起身,“想包办我的婚姻?门都没有!” 换了鞋子,直接摔门离开,身后的褚美琴还在嚷嚷,“这眼瞅着就三十了,有本事,你倒是找个对象带回来给我们看看呀!” 到了出租屋,发现房东在楼下等她。 重机的噪音太大,她路上没听到电话响。 跟房东一起来的,还有一男的,斯斯的戴一眼镜。 进来后,他就挨个屋转,司华悦听见他在低声抱怨,这里给弄脏了,那里给弄乱了的。 从他的抱怨中,司华悦猜测到了这人的身份房东之前的那个未婚夫。 因此,她基本也能猜出房东来找她的目的了。 果然,“小司,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下,我想收回这房子。你放心,该退的钱我一分不少地退给你,我还会赔偿你的搬家费、误工费。” “行,我在这里再住两晚就搬走。”司华悦很爽快地答应。 “别,你重新找房也需要时间,不用着急,一个月后你搬也来得及,我就是想来跟你招呼一声,并不是要你马上就搬。”房东赶忙解释。 “行,怎么着都成。” 等房东走了,司华悦一屁股坐进客厅沙发里看着这准婚房发呆。 心算了下时间,才发现时间过得真快,不知不觉间,租下这房子已经五个月了。 当初租这房子是为了边杰,当初的房东将房子往外租是因为她和她的未婚夫分手了。 而如今,她和边杰分手了,房东却和她的未婚夫复合了。 真是世事弄人。 这房子离边杰工作的医院非常近,但从她租下这里,边杰却一次都没有来过。 罢了,是时候跟过去说再见了,一切的过去皆让它过去! 晚上,司华悦将属于自己的东西全部收拾起来,其实她的东西也仅有几套换洗衣服,所有的日用品都是用的房东的。 收拾东西时,见到了两幅眼镜,一副是她自己买的,一副是边杰当初送她的。 将两幅眼镜和边杰给她买的衣服单独收拾进一个袋子,然后下楼来到小区大院里的旧衣物回收箱。 “诶,小姊妹,你这到底是丢呀还是不丢呀,别挡着好吗?” 一个身材曼妙的中年妇女走过来,手里提着两大袋子旧衣物。 司华悦往一旁让了下,将回收箱的位置让给这妇女。 “舍不得就别丢,丢进去了就不是你的了。”那妇女临离开前,语气轻蔑地说了句,扬长而去。 看了看那个妇女,再看一眼回收箱的箱盖,掂了掂手里的袋子,最终,司华悦又提回了房间。 打开袋子,将边杰给她买的眼镜拿出来,并换上那身职业套装,在客厅、卧室、阳台、厨房和洗手间各拍了几张照片。 然后换回原来的衣服,重新下楼。 这一次,她毫不犹豫地打开箱盖,将袋子丢进去。 回屋,她将刚拍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里,标题是:让过去,过去! 没一会儿,一堆人在下面留言,司华悦也懒得去看都有谁留言以及留言的内容。 在发这个朋友圈之前,她将边杰拉黑了,他们俩自始至终都没有交换过电话号码,拉黑后,等于是彻底切断了联系。 可她却忘记了,她的微信朋友里有唐正阳,有顾颐,他们俩跟边杰都是朋友,他们俩都能看到她刚发的动态。 夜里十一点,就在她将睡未睡间,手机振动了下。 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发来的短信,对,是那种古老的联系方式,短信。 小悦,你要告别的过去,是我感情的新的开始,我尝试过无数次想要忘了你,可我发现我做不到。给我们的感情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好吗?我会向你证明,我是真的爱你,你不是谁的替身和影子,你就是你。 将这个号码拉黑,将短信删除。 第二天起床,她看着镜子里那个眼睛红肿成一条缝的女孩,不禁冲镜子怒吼了句:你踏马忘不了就别逞能! 洗漱完刚过五点,从这里到公墓约有五公里的路程,正常步速跑过去的话,连半个小时都不用。 谁知,出了门才发现昨晚下了一场挺大的雪,路面的积雪深及脚踝。 雪后的天气格外冷,吸一口空气,感觉肺都凉了。 路上的行人不多,清洁工正在配合扫雪车清理路面。 路况不好跑不起来,等司华悦抵达公墓已经快到六点了。 因为有路灯照明,司华悦凭记忆向刘笑语墓地所在的位置走去。 可拐过弯,她就见到一辆车停在墓地外围,看清车牌后,她不禁愣了下,她怎么来了? 第一百三十章 遭遇绑匪的扫墓人 墓园占地面积很大,一眼望不到头。 冬季的六点,即便晴日也不见晨色,更何况此刻的天空阴云密布。 墓园里共分六个区域,每个区域的葬式不同。 刘笑语生前喜清净,袁禾拒绝了司华诚选择的亭葬,改为草坪葬。 春夏秋三个季节,草坪葬是整个墓园里最为清幽的一处绿地。 但冬季,这里却比其他五个区域要显得幽邃萧瑟得多。 这家墓园是整个奉舜市价格最为昂贵的一处,景观设施配备自然也是极好,松柏青翠、建筑典雅,外观看更像是一个公园。 黄冉冉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貂皮夹克,下身穿着一条紧身的黑色皮裤,脚蹬一双长筒皮靴。 蓬松的烫卷发在脑后束成一个大马尾,使她整个人看起来青春而又质感。 墓园是早上六点半开门,但她却赶在开门前就进来,是不想被人偷拍到。 作为奉舜市风云人物之一的司华诚的妻子,她平日里总得谨言慎行,防止出现言行纰漏而累及自己的丈夫。 今天格外地冷,她拿着一把小笤帚将刘笑语墓碑上的积雪清理干净后,将篮子里的鲜花、糕点和水果摆上。 “刘阿姨,今天是您的诞辰,我带华诚过来给您问一声好。” “他让我告诉您,袁木的律师他已经给找了,是奉舜最有名的刑辩专家,您若地下有灵,就保佑袁木二审能够改判吧。” 静默了会儿,黄冉冉实在不知道再说些什么好。 跟刘笑语她并不熟,即便面对活着的刘笑语,她也不知道说什么,更何况是对着一个冰冷的墓碑自言自语。 晨风冰冷刺骨,眯了眯眼,黄冉冉紧了紧衣领,觉得时间差不多了,对着墓碑说:“刘阿姨,我走了,最近天太冷,我就不天天来看您了,等哪天天气好,我再来。” 拿起地上的竹篮、笤帚和手电,她转身往回走。 草坪葬紧邻树葬,沿树葬前的甬道一直走,便可抵达通往墓园大门口的甬道。 墓园里的长明灯虽然亮着,但间距太宽,能见度并不高。 寒风在墓碑间叹息,旋落松柏上的积雪,漫起一片如烟雾般的星星点点的碎雪。 积雪在黄冉冉脚下碎裂,嘎吱作响。 回走是顺风,风自耳后吹来,带来另外一阵似有若无的脚踩积雪声。 黄冉冉警觉地回头看,除了憧憧树影和黝黑联排的墓碑,身后并没有人。 别看黄冉冉平时娇嗲柔媚,她的胆量却是极大,不然她也不会选择在墓园开门前独自前来扫墓。 早先时候,司华诚会派人随同她一起来,但久而久之没什么异常情况,加之这家墓园非常正规,司华诚也就由着她一个人来了。 今天本来说好司华诚和她一起过来的,可黄冉冉担心被人撞见,就悄悄地一个人来了。 身后的脚步声没了,黄冉冉怀疑是不是风太大产生了幻听,转过身,她继续往回走。 这一次她尽量加快脚步,可越是想快走,越难迈步,鞋跟带起的积雪顺着靴筒滑入鞋内,化成冰水,脚底冰冷难受。 就在她举步维艰之际,身后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这一次,黄冉冉听得非常清楚,身后的确有人跟踪她。 她没有回头,在心里安慰自己,或许身后的人跟她一样,也是前来吊唁亲人的。 一道缓坡出现在面前,下了这道缓坡就到了通往大门的甬道。 快!快!快走!大门口有墓园的值班工作人员在。 黄冉冉每次来,走的是大门旁的小侧门,墓园所有值班的已经被她买通了。 越急越出岔,脚底一滑,她重心不稳,摔倒在地,手里的篮子、笤帚和手电全部摔飞了出去。 而她眼角的余光借着手电滚过的那道光照,惊恐地看到,在她身后走过来两个戴着大兜帽的男人。 这两个男人明显不是来吊唁亲人的,因为他们手里什么都没拿,连照明的手电都没有。 他们目标明确地向她快步走来。 黄冉冉拼力从地上爬起身,也顾不得拿起摔落的手电,疯了般往前跑。 可她哪里跑得过那两个男人? “救命啊!” 她冲大门的方向扯开嗓子喊,以期躲在值班室里的工作人员能够听到她的呼救。 一个带着浓重烟味的湿热的手捂住她的嘴。 她的头在那只手后掰的作用力下仰起,上身也跟着后仰,她的左胳膊被那人用力地往后一扯,她感觉肩胛位置一阵撕裂般的疼痛。 娇生惯养下长大的黄冉冉何曾受过这般屈辱,她想喊,可口鼻都被那人恶心的手捂得严严实实。 “刘阿姨,救命啊!”她只能在心里默默地祈求刚被她祭拜过的刘笑语前来搭救她。 一阵痛哼声过后,钳制着她的手松开,惯力下,黄冉冉直接一个前仆,摔了个狗吃雪。 将脸从冰冷的积雪中抬起,她费力地扭头一看,哪里是刘笑语救的她,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跟那两个男人缠斗在一起。 她慌忙从地上爬起身,掸掉眉眼上的积雪,定睛一看,救她的竟然是她的小姑子。 嗯?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黄冉冉有些发蒙,想跑走,又担心司华悦会吃亏,可不走,她这一没功夫,二没武器的,留在这里也是累赘。 报警! 想到这儿,她往后退了几步,尽量拉开与战斗圈的距离,站到相对安全的地方。 “快来人,我在”接通后,还没等她报出地址,司华悦打断了她:“挂了电话,不需要警察帮忙。” “啊?!”黄冉冉本不打算听司华悦的,可看她已经将那两个男人制伏,踩在脚底,她只得对110接线员歉意地说了句:“对不起,打错电话了!” 听她这样说,司华悦忍不住想笑,想起之前自己在苍林寺的时候,对110接线员说,就是试一下电话坏没坏。 地上的两个男人被她卸掉了下颌骨、肩胛骨和胯骨,她像拖着两条死狗一样一手一个,拎着他们的后衣领往外走。 “捡起你的东西,赶紧走啊,难道你还想在这儿等他们俩的同伙来绑走你?!”见黄冉冉还站在原地发呆,司华悦呵斥了句。 “哦哦。”黄冉冉赶忙弯腰捡起摔在地上的手电,篮子和笤帚也不要了,紧跟在司华悦的身后。 来到大门口,值班的见状,问:“诶,这俩怎么了?需要我们帮忙叫救护车吗?” “没事,吊唁亲人时伤心过度导致的行动不能自理,缓过这股劲儿就好了,常犯。” 司华悦丢下这句话后,拖着那俩人越过好心的值班员,走出墓园。 将这俩人丢进黄冉冉车的后备箱,司华悦拿出手机给顾颐打了过去。 “嗐,你倒起得早,赶紧的,我在海天寿墓园大门口,这里有两个绑匪等着投案自首。” 第一百三十一章 水路逃遁 车停在司华悦出租屋的楼下,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 就着黄冉冉的车,司华悦决定今天一早就把东西搬回去。 “这是你买的房子?连个电梯都没有,天天爬楼累死了!” 黄冉冉气喘吁吁地爬上五楼,看着司华悦这仅八十余个平米的简装“小屋”,虽尽力克制住了语气中的轻蔑,但神情中的不屑却怎么都藏不住。 “又累不着你!”司华悦压根就没请她来,是她好奇心重,非要跟着爬楼。 三十刚出头的人,爬个五层楼就累成这熊样,也难怪被恶人盯上! 那两个企图绑架黄冉冉的人,已经被顾颐带走了。 据顾颐分析说,他们极有可能是跟随初师爷一起离开单窭屯的打手。 司华悦倒是蛮佩服初师爷的,所谓的狡兔三窟说的就是他。 能在警方行动前一小时就嗅到危险气息并出逃,说明他要么警方内部有人,要么就是他够机灵。 现在他处于被警方通缉的逃亡时期,按说该低调地躲藏起来,可他居然高调地盯上了黄冉冉。 真搞不懂,他绑架黄冉冉图个啥?威胁警方将单窭屯的地盘归还给他?还是企图从司华诚手里敲走一笔钱? 这些年来,他变着法儿地在单窭屯也捞着不少的钱,应该不是为了钱。 可不为了钱,又能是为了什么?司华诚手里有什么东西是他不惜冒着丢失两名手下的风险去图谋得到的? 他的那些小发明、小制造? 想破脑袋也想不明白,但愿顾颐那边能从那俩打手的嘴里掏出点有用的信息罢。 “每天去墓地扫墓的人是你?” 见黄冉冉坐到客厅沙发里,显然她没有立即离开的意思,司华悦倒了杯白水给她,坐到她旁边问。 “你怎么知道的?”黄冉冉接过水,却没喝,只是将玻璃杯在十指间摩挲。 “是我哥让你去的?”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李自成相处得时间久了,司华悦也学会了不答反问。 “没有,是我自己想去。”见司华悦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黄冉冉索性也不问了。 “你都知道了?”司华悦试探性地问。 据她所知,司华诚和黄冉冉的感情并不好,不然也不会结婚快三年了还没有孩子。 她甚至怀疑这俩人平时在他们自己的家里是分室而居。 “嗯。”黄冉冉低嗯了声,继续转动着手里的水杯,双眼紧盯着杯中水,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她这一个嗯,倒让司华悦不知道接下来该问她什么了。 问她你知道司华诚是刘笑语的孩子?又担心她的嗯里并不包含这个,那她司华悦岂不成了泄密的人? 司华诚二婚的事情黄冉冉在登记的时候自然会知道,也就不可避免地知道对方是袁禾。 情敌变成又一个小姑子,黄冉冉的接受能力倒是蛮强。 “不是你哥告诉我的,是我通过一些小手段自己得来的消息。”黄冉冉说:“你别告诉你哥,他不喜欢我干涉他的个人隐私。尤其还是这样的事。” “那你去刘阿姨墓地,我哥不知道?”司华悦才不信司华诚的消息这么闭塞。 “他知道,我只是跟他说,感觉刘阿姨怪可怜的,丈夫死了,两个女儿又都在监狱里。”黄冉冉说。 这撒谎的水平远超司华悦。 就在这时,她们俩的电话几乎同时响起,黄冉冉的是司华诚的电话,司华悦的是李翔的电话。 为防互相干扰,司华悦起身来到卧室。 “什么事?”接通后,她直接问。 “没事,外面天气不好,我就是想问问你,今天你还来武馆吗?”李翔说话的声音很轻,仿佛怕吓着谁似的。 “今天我不过去了,我要搬家。”如果唐老爷子同意搬到他们家住的话,她还要帮唐晓婉办理转学手续。 “哦,我过去帮你搬吧?”李翔迟疑着问。 “谢谢,不用。” 李翔的状态和语气让司华悦有些接受无能,这不像他。 “白度,哦,不,李自成今天放假,他也想过去。”李翔继续争取。 对于白度这个称呼司华悦非常不喜欢,既然父子俩都还俗到社会了,干嘛还要叫法名? 关键是这个法名听着忒别扭,你看人家悟空、悟净、悟能,多好听! “行,你们想来我家玩就来,我今天得忙一整天,不一定能抽出时间陪你们。” 放下电话,司华悦重回客厅,对黄冉冉说:“走吧,刚才我哥是不是催你回去?” 黄冉冉站起身,“是,我已经把在墓园里发生的事讲给你哥听了,估计他这会儿在给顾颐打电话了解情况。” 司华悦提起自己放衣服的包,然后将屋子的钥匙放到玄关的鞋柜上。 给房东发了个信息,告诉她已经把房子空出来了。 最后环视眼这个仅租了五个月的房子,带上门离开。 回到家,司俊和褚美琴刚吃完饭,正坐在餐桌前闲聊。 将包随手丢在玄关,司华悦换了鞋子并脱下外套,来到餐厅。 唐老爷子正在厨房忙活,见司华悦回来,忙问:“诶,小悦回来了,吃饭了没?” 来到司华悦家以后,唐老爷子改了对司华悦小司的称呼,毕竟司华诚也是小司,容易混。 “没。”洗了手出来坐到餐桌前,司华悦将今早发生在墓园里的事讲给司俊听。 谁知,司俊听完后,说了句“坏了,他们是想走水路逃走。”后,拿起电话给黄冉冉的父亲打了过去。 司华悦一听,赶忙也拿出手机,给顾颐发了个信息:我爸说,初师爷命人绑架黄冉冉,有可能是想从水路逃遁。 黄冉冉的父亲是奉舜最大的船舶制造业商,手里还握有着几条旅游航线,他公司里的豪华游艇和快艇无数。 如果绑架成功,初师爷可以向黄冉冉的父亲提出条件,要出一艘快艇,沿航线脱离申国不是没有可能。 不过估计那时候黄冉冉恐怕成了他的人质,这后果想想都让人心底发寒。 之前司华悦以为他们绑架黄冉冉是想敲诈司华诚,经司俊这一提醒,她才恍然明白初师爷的真正意图。 姜还是老的辣,她不禁佩服她老爹的反应和分析能力。 因为黄冉冉的事,司俊和褚美琴早早就出了门,估计是去找他们的亲家去了。 唐老爷子很少上桌吃饭,现在家里就他们俩在,司华悦拖着唐老爷子到饭桌陪她一起吃。 将司俊先前的打算讲给唐老爷子听,老爷子沉思良久才点头同意。 成天两头跑,老爷子也着实有些受不了。 关键现在天气越来越冷,赶上下雪天,他骑着电动车还不敢跑得太快,一天下来,耽误在路上的时间太长。 “小婉她爸的饭怎么办?”想到唐老爷子拖家带口的,都靠他一个人做饭,司华悦不禁有些替他担忧。 “没事,正阳他自己会做饭,再说医院食堂也管饭,他无非就是觉得离家近,才不吃单位的饭。”唐老爷子说。 “那行,一会儿吃完饭,咱俩去附近的幼儿园问问,抓紧时间把小婉给转过来。” 就在司华悦和唐老爷子在忙着给小婉办理转学手续的时候,她的电话响,李翔来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跟我一起吃肉 三楼的客厅,司华悦从出狱到现在,这还是第一次用来接待客人。 三楼的客厅装修虽然没有一、二楼那么豪华,但却非常敞亮,因为屋顶开了一扇天窗。 冬日的晴天坐到这里,太阳透过天窗照射进来,整个客厅里暖意融融,喝上一杯茶或者咖啡,非常惬意。 可惜今天李翔来的不是时候,阴着天。 司俊和褚美琴不在家,唐老爷子把唐晓婉给接了来,此刻正跟李自成在楼下追逐笑天狼。 清亮甜美的笑声回荡在整个别墅内,李翔忍不住勾了下唇角,眉间隐露笑意。 “说吧,找我什么事?”司华悦沏了杯茶递给他。 “前段时间我听你在武馆里打听保洁员的事,我想问问你,是哪个单位用人。” 李翔说话的方式总是带着一本正经的柔缓。 “你想干?”明知不可能,司华悦还是忍不住调侃了句。 李翔忙摆摆手,正色道:“哦,不,不是,是我的两个师兄,他们前天也办理了还俗手续,想找个落脚地儿并找一份可以糊口的稳定工作。” “可惜他们俩都没有什么专业特长,武馆里又用不了那么多人。” 李翔有些惆怅,武馆并非用不了那么多人,而是他没能力担负那么多人的开销。 “他们能不能打得过你?”司华悦在心里合计着,如果家里雇佣男的倒也不错。 虽然小区的安保措施非常到位,可难保不会有恶人混进来,譬如初师爷这样的,像只苍蝇,无孔不入。 如果有两个既能打,又能干活的人在这里保护她父母和唐老爷子,总归会增加一份安全和踏实感。 “他们俩只有一个会武,年龄和身手均与我不相上下;另外一个在庙里是专门给香客卜卦的,嘴皮子挺厉害。”李翔实话实说。 “嘴皮子厉害没卵用,保洁员,首先得能吃苦,不怕脏不怕累。庙里成天跟养老院一样,你觉得他们俩能行?” 让俩和尚干保洁员,感觉有些奇怪,还有点可笑。 “我觉得他们俩能行,不过,也可以先试用一段时间看看啊。”李翔殷切地问:“能说一下是什么单位吗?” “我家。” “你家?”李翔显然很意外。 “是的,我家,”司华悦耐着性子说:“唐老爷子年龄大了,一个人负责我们全家的一日三餐,又得清扫整栋别墅,我怕他身体受不了。” 听完司华悦的解释,李翔动容道:“那你爸妈同意再招人吗?” “当然。”就是不知道褚美琴会不会同意让俩和尚住进他们家。 “那我给他们打个电话,让他们来应聘?”李翔有些着急,担心司俊会招到合适的人,毕竟他们公司那么多人,随便调来一两个都行。 其实他并不知道,司俊和褚美琴最不喜欢公私不分,更不喜欢将公司里的人带入私人领地。 当然了,除了武松。 “行吧,不过,最后用不用他们,决定权在我父母,我只负责招工。” 说完这句话,司华悦站起身,以为李翔会给他师兄们打电话,她理应回避下。 谁知,李翔却拦下她,“我还有件事想跟你商量商量。” 事儿妈!司华悦在心里吐槽句,重新坐回去。 “那个”李翔这会儿说话变得吞吞吐吐的,司华悦有些不耐,催促道:“什么事儿赶紧说!” “我今年33岁那个”他右手握着的水杯因他用力过大,已经开裂,不多的残茶在桌面晕染开。 “我知道你33岁,怎么了?”司华悦心中隐约能猜到他要说什么。 一时玩心起,她想看看这和尚追女孩到底会使用什么策略。 “你今年29岁,我们俩差四岁”李翔继续吞吐。 “33减29等于四,我会算术,不用你教我。”司华悦奚落道。 “咱们俩你未婚配我未娶,我想” 这次司华悦干脆不说话了,瞪着李翔,等着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懂我意思吧?”李翔不敢直视司华悦的眼睛,微垂眸,问。 “不懂。”司华悦将问题抛回去。 “好吧,”李翔正了正身子,深呼吸,鼓足勇气看向司华悦说:“我想和你谈恋爱。” 司华悦忍俊不禁,笑问:“你知道怎么谈吗?” “我以前谈过,虽然分手了,但我懂。”最难表达的话都说出口了,再没什么能让他为难的了。 “你确定是你自己想谈,而不是家里人给你施压才来找我帮你解压?”司华悦收起笑容。 李翔愣怔须臾,这个问题在来前他就有问过自己,得到的答案是,两者都有。 他欣赏司华悦,也有些喜欢跟她在一起,至于将来能不能把这份喜欢变成爱,他心里没底。 想起李自成对他说的话:你是我师父,也是我爸,但我不是你亲生的。将来你要结婚了,肯定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我只希望你给我找的后妈能像司华悦那样的就成。 司华悦的好,他都看在眼里,虽说这女孩脾气火爆了些,但为人正直善良,身上没有一丁点富二代的优越感和嚣张气焰。 “我爸他确有给我施压,但如果我就是不同意的话,他也拿我没办法,毕竟我跟他只有父子之实,并无父子之情谊。”李翔直率地说。 想起司俊和褚美琴说的话,司华悦上身前倾,靠近李翔,仔细地打量他的五官和皮肤。 李翔是属于雅安静的男人,他的五官清逸如同雕凿,皮肤没有粗大毛孔和痘坑,相比较男人而言,他的皮肤算细致的。 二人之间的距离猛然拉近,李翔的整张脸烫得如同火烧,忙低下头,在心里默念了声佛号。 “你长得很俊,”司华悦身体后仰,倚靠到椅背,笑吟吟地看着他说:“想跟我谈恋爱可以,得先答应我一个条件。” 李翔没想到司华悦竟然这么轻易就答应了,他不免有些紧张,清了清嗓子,尽量平静地问:“什么条件?”他不相信她会只开出一个条件。 “开荤!跟我一起吃肉!” 第一百三十三章 注定失败 一句试试,让李翔仿佛置身于十八层地狱,从灵魂到身体经历着油煎火烧的桎梏。 中午司俊和褚美琴有饭局没回来吃,听说李翔和他儿子来了家里,褚美琴通过微信给唐老爷子转了三千块钱,让他去买食材好好招待着。 可褚美琴忘了告诉唐老爷子李翔食素。 唐老爷子压根就不知道李翔先前是从寺庙里出来的和尚,只知道眼下是司华悦的老板。 见褚美琴都这么重视,唐老爷子自然不敢怠慢了。 等几人坐到餐桌前,司华悦和李自成乐了,李翔就差没哭了。 餐桌上一共摆了八道菜两道汤。 八道菜分别是:松鼠鳜鱼、红烧狮子头、宫保鸡丁、清蒸江团、砂锅雅鱼、佛跳墙、糖醋排骨、红烧肉。 两道汤,分别是乌鱼蛋汤和瘦肉鲍鱼汤。 满桌子的饭菜,除了米饭,其他全是荤食。 李翔是举箸难下,而那边的司华悦、李自成和唐晓婉三人则是举箸未觉全盘空。 唐老爷子被司华悦强行拽上桌与他们一起吃。 见李翔迟迟不动筷,唐老爷子不明所以地夹起个狮子头放到李翔的碗里。 这下好了,米饭也没法吃了。 司华悦瞥了他一眼,嘴里嚼着饭菜,含混不清地说:“赶紧吃呀,看能看得饱吗?” 李翔端起面前的饭碗,狮子头的肉香一个劲地往他鼻孔里窜,他强忍着恶心,从碗边扒拉米饭吃。 唐老爷子见他始终不伸筷子,疑惑地问:“小李,我做的菜是不是不对你胃口啊?” 说着,唐老爷子又夹了块鱼肉放到李翔的碗里。心道,不吃肉,总该喜欢吃鱼吧? 出于礼节,李翔没有躲避,硬撑着接下唐老爷子的好意。 “不,不是,是我今天不怎么饿。”咕噜噜,他的肚子很诚实地宣告他在撒谎。 司华悦冷眼旁观,默不作声,将啃过的排骨丢给笑天狼。 李翔的不配合,导致唐老爷子也没法吃好这顿饭,他明显看出来李翔这个贵客在“嫌弃”他做的饭菜。 “唐爷爷,我师父已经十年没吃过肉了,他是不习惯。”李自成实在看不下去了,对唐老爷子说。 “师父?”唐晓婉听到了重点,问:“你们学校里的小朋友都管老师叫师父的吗?” “呃不是,”对上唐晓婉,李自成总是口拙,“我跟我师父以前是住在庙里,庙里都是这样叫的。” “为什么住在庙里?”唐晓婉不解地停下筷子,“你们没有家吗?” 唐老爷子终于是明白了,赶忙离开餐桌,走进厨房重新炒菜。 “我们的家就是寺庙啊。”离开寺庙前,李自成的认知便是这样。 “你们是和尚吗?我听说,庙里住的可都是和尚呀。”唐晓婉分别看了眼李自成和李翔的脑袋,都有头发。 “我们不做和尚了。”李自成被唐晓婉的问题问得有些窘。 “那你们现在还住在庙里吗?” 那边的李自成在应对唐晓婉一连串的问题,这边的司华悦默默地听,吃饱喝足后她放下碗筷,看向李翔。 “还有件事情忘了跟你说,我的条件应该是两个的。” 嗯?李翔抬起头,他就知道司华悦不可能就一个条件便答应跟他恋爱。 “还有什么条件?”光眼下这个条件他就已经很难办到了,他真有些担心司华悦会向他抛出一个骨灰级的条件。 “我爸妈不舍得我嫁出去,想让我在家里。”司华悦说。 “什么?”李翔显然误解了,以为司华悦父母压根就不同意她恋爱和结婚。 “恋爱自然是为了结婚,而我们家要招婿,换句话说,将来如果咱俩真能成,你得嫁给我,而不是我嫁给你。” 小样!就不信你连这个条件也能答应。 “我师父嫁过来以后,我是不是就可以随他一起住到你家里来?”一旁的李自成插话,眼神闪亮。 你个小拖油瓶!这事真要成了,看你将来怎么对我喊妈!司华悦在心里暗忖。 不对,怎么整得好像她跟李翔马上就要谈婚论嫁似的。 没搭理李自成的问题,司华悦盯着李翔,等他的回答。 沉思良久,李翔说:“这事等回头我跟你父母说去。” 言下之意已经很明显,他不想入赘,他想尝试着去劝说司俊和褚美琴。 “行吧,随你。”司华悦站起身,走向厨房。 唐老爷子已经开始炒菜了,因为食材有限,他只能做出两道素菜,一道是豆腐,一道是青菜。 在司华悦看来,李翔这不是吃不吃肉的问题,而是挑食。 哪像她,丢哪里都饿不死,荤的也能吃饱,素的也能把肚皮撑圆。 餐桌前,现在只剩下李翔和笑天狼了,李自成带着唐晓婉去他曾经的卧室找书去了。 李翔往厨房方向看了眼,见司华悦正跟唐老爷子在聊天。 他看了眼碗里的狮子头和鳜鱼块,吞咽了下口水,屏住呼吸,夹住狮子头往嘴里送。 猪八戒吃人参果能囫囵吞下,估计是嗓子眼粗。 李翔的嗓子眼没那么粗,却偏要学猪八戒,结果把他给噎住了。 等司华悦从厨房里出来,见到的就是李翔翻着白眼,张大嘴拼力呼吸,手指指着嗓子眼的位置,向司华悦求助。 扫了眼他的饭碗,见里面的大肉丸子没了,司华悦旋即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她走到李翔的身侧,当胸就给了他一拳。 噗 一颗完好的肉丸子从李翔的嗓子眼里喷出来,笑天狼原地一跳,精准地用嘴接住,几下就吃掉了。 “你这到底是馋肉了还是在练闭气功?”司华悦倒了杯白水递给他。 终于缓过气的李翔,脸色由刚才的通红变得煞白,还带着一些难堪。 唐老爷子端着菜出来,放到李翔面前,然后给他重新盛了一碗米饭。 “小李,这是西红柿炒西蓝花,里面没肉,你放心吃吧,里面还有一道菜,马上就好。” 唐老爷子一脸歉意地说完,转身走向厨房。 也不知道是被噎的还是被肉味给呛着了,李翔感觉一阵阵地犯恶心,猛喝了口水,将这恶心的感觉压了下去。 “你这人可真够执着的,出家的和尚多了去了,也不见得个个都像你一样非吃素不可!” 看着李翔这样,司华悦有些无奈,接着道:“天下的女人也多了去了,干嘛非要找我?” “长这么大,只要是我认定的事,就会努力去办成。”李翔语气坚定地说。 “呵呵,”司华悦干笑了两声,站起身,眸光凝向李翔说:“这一次,你注定要失败。”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有发现 时间一晃,唐老爷子和唐晓婉搬进司华悦家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 唐晓婉的到来给司华悦家增添了无数的欢声笑语,感觉这个家有老有少,有了烟火气和人气,更像个家了。 唐晓婉算得上是国民孙女,像唐老爷子那么大的老年人都喜欢她。 这当然也包括褚美琴。 当听说唐晓婉的爸爸唐正阳跟司华诚年龄相仿时,褚美琴忍不住又开始抱怨黄冉冉的肚子不争气。 却被司俊给堵了回去,都什么年代了?肚子争不争气又不是女方单方面的原因。 李翔介绍来的那两个和尚都被录用了,司华悦总觉得褚美琴能同意,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们是李翔介绍来的。 有了这俩和尚的分担,家内外的卫生就不需要唐老爷子操劳了。 老爷子闲暇时间一下子多起来,为了不辜负司家人的爱重,老爷子学会了上网,没事就在网上学习做菜。 这样一来,司华悦家的餐桌上每天总会出现一两道以前从未吃过的新品种菜。 司华悦和褚美琴有时候还会进厨房帮忙给唐老爷子打下手,同时这娘俩还跟唐老爷子学到了不少的炒菜常识。 这天早上,司华悦刚吃完饭,就接到了司华诚发来的信息:袁木改判了,死缓,判决书今天就能送达看守所了,年前估计她能被投狱。 这么快就出结果了?看着手机屏幕,司华悦说不上来是高兴还是失落。 一条命就这样保住了,可另外两条命呢?就那样白白地逝去了? 深深地叹了口气,给司华诚回了条信息:明天礼拜天,我想去监狱见袁禾,把这个消息告诉她。你帮忙给打点一下,我明天上午就过去。 司华诚回了句好。 司华悦想了想,又发过去一条问:你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她? 意料之内的,司华诚回了个,下次的吧。 司华悦知道他这是没法面对。 不仅是没法面对袁禾,甚至连他们的父母,他似乎都在有意疏远。 自从刘笑语去世以来,司华诚很少带黄冉冉回来吃饭了。 司华悦真希望自己能有办法让他直面过去、现在和将来,可每次只要一做换位思考,她也有些犯愁不知该怎么办好。 都说时间是治愈伤口最好的良药,等吧。 之前两次去监狱会见,司华悦都有人作陪,这次该找谁? 思来想去,似乎只有唐正阳最合适,遂拿起电话打了过去。 唐正阳正在吃早饭,在楼下街摊买的油条和豆浆,一听司华悦说要去见袁禾,他立马来了精神。“明天几点去?” “八点出发怎么样?”司华悦问。 “成,八点我在你家小区门口等你。” 唐正阳的爽快让司华悦很是欣赏,突然发现唐正阳跟她的性格倒是蛮像,直来直去,不啰嗦,不废话,不瞻前顾后。 喜欢袁禾,他也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地用行动告诉当事人,也告诉身边人,他不在意袁禾现在犯人的身份,他想追袁禾。 唐老爷子显然是支持他的,就是不知道唐晓婉将来的态度会怎样。 下楼,司华悦径直来到厨房,偷偷地告诉唐老爷子,明天她要跟唐正阳一起去监狱见袁禾,让唐老爷子给准备些易于携带的饭菜捎过去。 唐老爷子欣然应允,低声问:“几点去,能带上我一起吗?我想去看看那孩子。” 司华悦心道,你们爷俩这是烧火棍子一头热,袁禾那边还指不定同不同意呢。 托辞路途太远,恐怕会耽误做午饭,让唐老爷子等下次跟司华诚一起去。 司华诚能用下次的,她也会用。 唐老爷子问过了也没抱希望司华悦会同意,他自己其实也觉得不妥,太心急,将来袁禾出狱了,他有的是机会见。 苍林寺里的驻军一直都没有撤离,网上和街头巷尾的猜测声像瘟疫般传播开来。 有人觉得苍林寺里闹鬼,只有军队能压制住,将来那里指不定就成了驻军的地盘。 还有的说苍林寺里发现了秦始皇的陵墓,被物局联合军警给全面保护起来了。 也有的说,抗战时期苍林寺被侵略军占领,成为了生化制造基地,地下埋着毒气弹药,所以才会派重兵把守,紧急拆除。 更有的说,苍林寺其实就是整个奉舜市的龙脉所在地,龙脉需要阳气儿,寺庙属阴,军队阳气重,可以助旺龙脉。 各种说法纷至沓来,各个听起来都似乎有一定的道理。 对这些说法,司华悦可没闲心去分析哪个更可信,她现在全部的注意力都在武馆。 春节前夕,市里要搞一个春节联欢活动,他们武馆居然接到了邀请函。 司华悦怀疑这指不定是他们司家人搞的鬼,或者李翔他老爹搞的,反正这里面肯定有猫腻。 一个开在不起眼地方的小破武馆,没有一点作为,会被市政府领导重视上?骗苍林寺的鬼呢! 但不管怎么说,邀请函已经接到了,那就得好好筹备一番。 他们从86个小学徒里挑选出十二个出类拔萃的,由司华悦亲自教授,而且还是突击教授,因为明天就腊八了,时间太赶。 所以,这两天司华悦忙得不可开交。 隐藏在武馆里的东西始终没有找到,大海捞针难吧,好歹有个明确的目标,知道要找的是针。 可他们现在连要找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不知道那东西是固体的,还是液体的,是方的,还是圆的。 司华悦、李翔和李自成只要武馆里没人在的时候,就喊上那三个大和尚一起楼上楼下到处寻找。 他们不敢大意,几乎天天都要找上一遍,总觉得是有什么地方被疏漏了。 骑着重机来到武馆已经过了八点,司华悦从兜里摸出一根圆火腿,剥开皮,丢给等候站在门口迎接她的笑天狼。 “明天我请一天假。”进入办公室,司华悦对坐在板台后的李翔说完,放下腰包就出去了。 武馆开业到现在,算上这一次,司华悦仅请了三次假,其他时间,她都全天候地靠在武馆里,节假日连班都不休。 像她这样兢兢业业的员工,真的不多见,足见她对武馆的喜爱之情。 李翔慌忙站起身,嘴唇翕动了下,还未及说话,风风火火的司华悦就已经推门出去了。 看着擎在手里的一束红玫瑰,他暗恼自己没用,将花放到司华悦的办公桌面,紧跟她去了二楼。 86个学徒此刻正被各自家长往这里送。 今天周六,武术课只有四节,化课由李翔和另外两名聘请来的资深退休幼教女老师负责授课。 司华悦挑选出来的那十二名小朋友单独跟随她练习春晚节目。 节目是一套少儿武术表演,看着没多复杂,但却是由武术、舞蹈和杂技结合在一起,稍有不慎,便会演砸场了。 关键是这些孩子来武馆习武的时间并不长,武术基础不够扎实,只能表演出一些花架子来糊弄观众。 刚上到二楼,迎面快步走过来一个大和尚,这个大和尚是那三个和尚之一,叫毛盾,长得五大三粗的。 “司教头,来了。”毛盾跟司华悦打完招呼,瞥见从楼梯走上来的李翔,他赶忙迎了上去。 “空见,有发现。”他低声对李翔说。 第一百三十五章 谁放的口香糖 闻听此言,司华悦猛地回头看向毛盾,“在哪儿?” “随我来。”毛盾对李翔和司华悦说完,当先向健身器械所在的区域走去。 当初健身房在此经营的时候,二楼共被划分为四个区域,有氧区、功能训练区、休闲区和办公区。 力量训练区、操房、淋浴室和更衣室在一楼。 现在二楼只剩下两个区域,女子初级武术训练班和健身器械库。 骨头经理遗留下来的那些健身器械,司华悦卖出去了一些,剩下卖不出去的,多少都是有毛病或者太旧了。 小区里偶尔有居民过来免费练练,也没人管他们,就当提供一个便宜场地和设施打好邻里关系了。 不过,多数情况下,这个存放器械的区域成了小学徒们课间休息时的游乐场了。 尽管如此,三个和尚依然会每天清理擦拭一遍,最大程度地保养好这些器械。 毛盾带司华悦和李翔去的就是健身器械库,这是一间约合一百平米的钢化玻璃房。 进去后,他绕来绕去,来到几台推肩椅前。 这些推肩椅都是些有毛病的,不是少螺丝就是皮革有皲裂的痕迹。 毛盾指着最外围的一台倾斜着的独腿推肩椅,小声说:“就在这椅背里。” 之前司华悦和李翔曾叮嘱过他们,发现异常物品不要擅自触碰,必须先报告。 一件非常危险的不明物,他们唯有小心谨慎地对待。 会是什么东西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如果是大物件老早就会被发现了,当是小东西。 李翔和司华悦同时探头看过去。 椅背处开裂了一道不大的口子,这口子边缘齐整,一看就不是健身时磨蹭或拉扯出来的,倒像是用刀剪等利器割出来的。 当初割这椅背的人应是下了一番工夫,割的时候留出一部分皮革,将东西藏进去以后,再把皮革塞进原位置,不仔细看根本就看不出来被动过手脚。 扯开那个割开的缝隙往里看,里面的海绵有明显人为抠挖的凹洞,看不清洞里放没放东西。 毛盾用手指戳了戳椅背中间靠上一些的位置,说:“这里有个硬东西,要不要拿出来看看?” “行,小心点。”李翔说。 在毛盾准备伸手时,司华悦拦住他,“我手比你小点,我来。”她担心那东西有毒,会伤害到大和尚。 说完,司华悦直接将手顺着那个缝隙伸了进去。 东西塞得太靠下,幸亏她手指长,指尖触摸到一个袋子,她用食指和中指将那个袋子给夹了出来。 平平无奇的一个黑色塑料袋,里面装着两个小瓶子,一个瓶子里装着纯白色的粉末,另外一个是乳白色。 瓶子特别小,外观跟医院里用的针剂曲颈安瓿瓶特别像。 不同的是,它这不像是普通玻璃制造的,看厚度有些像是钢化玻璃。 瓶子是一个整体,需要用那种专门开瓶用的砂轮片才能打开。 现在别说手里没有开瓶器,就算有,他们仨也不敢轻易打开这个东西,谁知道这药粉有没有毒,会不会传播传染。 “先收好。”李翔说完拿出手机,司华悦问:“你要给谁打电话?” “我爸,让他派人过来拿去检验下。”李翔如实回答。 “行,我也给我爸打个,之前他有问过我。”说着,司华悦将黑塑料袋揣进上衣兜里。 然后分别给司俊和顾颐打了个电话,将这边的发现告诉他们。 经过司俊和顾颐的同意,一个小时后,司华悦将东西交给赶来的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 回到武馆,司华悦和毛盾被李翔喊进办公室。 进去后,那束抢眼的红色玫瑰吸引了三人的注意。 恰好肖主任出去送家长回来,经过办公室往里看了眼,不走心不走脑地来了句:“呦,谁这么有胆量,敢来追求咱们家的司教头啊?” 嘿,这话说的,难不成我是头母老虎?司华悦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待回头,人已经走远了。 经过刚才找瓶子的事,李翔把送花给司华悦这件事给忘了。 听到肖主任的这番话,他的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总觉得肖主任是意有所指。 司华悦本来还在心里琢磨着会是谁给她送花,瞥见李翔那张跟煮熟的螃蟹似的脸后,她便明悟地抿了下唇角。 毛盾对这些凡俗的事根本就不感兴趣,他急于知道李翔喊他进来有什么事。 李翔努力调整好心神,走到沙发坐下,这个角度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大街。 “刚才我们仨只顾得高兴找到了那个东西,却忽略了一些别的问题。”李翔说。 其实不用李翔说,司华悦也觉得这里面有太多想不通的地方。 她看向毛盾问:“你是怎么发现那个椅肩上有个破洞?以前怎么没发现?” 毛盾摸了把秃脑壳,说:“那个板凳平时也没什么需要维修和护理的地方,来锻炼的人,也没人往那地儿坐。” 原来,今天大和尚在维护器械的时候,瞥见推肩椅的坐垫上不知被谁粘了块口香糖上。 他担心一旦有人坐上去会弄脏裤子,就用手指头去抠,结果不小心把椅子给碰倒了。 扶的时候,他的手恰好放在那个小瓶子所在的位置,他就顺着那个位置摸索,结果就被他给发现了。 “口香糖?”司华悦不禁有些疑惑,放口香糖的人到底是故意放在那台推肩椅上的,还是无意识的无公德行为? 如果是故意的,那就表示那个人是用口香糖做记号,事后让别的什么人过来取走里面的东西。 “口香糖呢?”司华悦问。 “丢垃圾桶了。”毛盾问:“要去找出来么?” 司华悦嗯了声,毛盾忙起身去二楼。 武馆里有监控,司华悦对李翔说:“走,我们俩去监控室看看昨天的监控记录。” 李翔凡事依赖司华悦惯了,听话地跟在她身后,出门前,偷偷看了眼司华悦桌面的花,为自己的傻帽行为感到懊恼。 负责内勤的江哥本来是被安排在办公室里跟李翔和司华悦在一起办公,大概发觉到了什么,他借口监控室里空桌子多,就搬到这里办公了。 这样一来,倒也省了专门聘请一个看着监控的人了。 “诶,司教头、李总。”听到门响,正在闷头整理账册的江哥将花镜摘下,忙站起身跟李翔和司华悦打招呼。 “江哥,你给调出昨天的监控来。”司华悦说。 快进,除了早上开门时有两个六十岁左右的老人来骑过一会儿动感单车,其他时间都是些小学徒进去玩耍,并没有人靠近过那台推肩椅。 切换到今天早上的监控,他们所见的跟毛盾讲述的一致。 从这段监控录像中,他们唯一收获到的信息便是,那台藏东西的推肩椅起初并非放下外围,而是在中间位置。 毛盾发现上面有口香糖,抠倒后,给搬出来的。 司华悦不死心地又看了再前一天的录像,还是没有发现是谁放的口香糖。 这就奇怪了。 这时候,外面传来毛盾的声音,找到口香糖了。 司华悦只得离开监控室,找一个干净的塑料袋将脏兮兮的口香糖装进去。 李翔的手机响,他看了眼来电显示后接通。 “爸,怎么了?” 司华悦清楚地听到那边闫主任在问:“他们去你那儿拿到东西了没有?” 此刻距离疾控中心车离开已经过去了接近两个半小时。 司华悦直觉出事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内鬼 同为习武者,李翔清楚毛盾和司华悦的耳力。 所以,放下电话后,他也不复述刚才的通话内容,而是习惯性地看向对面的司华悦,想听听她的建议。 “等吧,我们着急也没办法,相信用不了多久,交警就会通过监控追查到他们的位置。”司华悦也没办法。 从疾控中心到武馆也就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疾控中心在内部所有的车上都安装有定位仪。 定位仪失效,车上所有人的电话关机,只能说明他们出事了。 疾控中心的人从他们这里拿走那俩小瓶子以后,失踪了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谁也无法预测这段时间里会发生什么变故。 拿出手机,司华悦给顾颐拨了过去,接通后,未及她说话,顾颐直接说:“疾控中心闫主任已经报案了。” 警方介入,他们再参与只会添乱,唯有等。 至于司俊和司华诚那边,相信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 这么会儿已经快到午饭点了,做完作业的李自成带着笑天狼从旁边的足疗店里绕过来。 进入办公室后,他一眼便看到摆放在司华悦办公桌上的玫瑰。 “诶,这不是我早上买的那束花吗?”说完,他扭头看向李翔,“师父,这花再不用水养起来,就蔫吧了。” 说完,他拿起花,出去找肖主任要瓶子去了。 “肖奶奶,你这里有瓶子么?帮我把这花儿养起来吧,我可花了好些钱买的,别死掉了。” “啊?!闹了半天这花是你个小鬼送给司教头的啊。” “什么呀,我哪有说送她花?这是我爸让我买的,说放办公室里好看,有生气。” “嘿嘿懂了” 外面的对话声让李翔如坐针毡,整张脸红得像醉汉。 毛盾疑惑地看了看李翔,再看看司华悦,不懂不代表傻,他这么会儿大概也琢磨过来怎么回事了。 “那个,空见,我去隔壁看看好饭了没,饿了。” 刚起身,另外两个大和尚敲门探进个脑袋,说:“师兄,走吧,吃饭去吧。” 李翔如稀重负般站起身,响应道:“对对对,走,吃饭去。” 司华悦回身看了眼,发现那些小学徒的家长正陆续赶来接人,中午接送孩子的多数都是爷爷奶奶辈的老人。 知道司华悦不爱吃武馆里的饭,久而久之,也没人喊她,当然,除了周末放假的李自成和笑天狼。 肖主任有时候家里做了好饭,也会招呼司华悦一起去吃。 想起武馆里的监控,司华悦给司华诚发了个信息,将这里的情况详详细细地讲给他听。 没一会儿,司华诚就回了个信息:我让马达兄弟过去看看,不出意外,你们武馆的监控应该是被人做过手脚了。 放下电话,司华悦有些困惑,是谁做手脚?既然有那时间费劲捣鼓监控,干嘛不直接将那小瓶子拿走? 不好! 司华悦猛然站起身,冲向门口,与准备喊她去吃饭的李自成撞了个满怀,直接将李自成给撞了个屁墩跌坐在地。 “你干嘛呀?赶着投胎去呢?!” 司华悦不管不顾地冲向监控室,进去后,发现里面没人。 返回大厅问正在跟学徒家长打招呼的肖主任:“肖主任,你有没有看见江哥?” 肖主任摇了摇头,“没见着啊,我这一直在忙着清点人数。” 每一个学徒和家长进出武馆,肖主任都要做好记录,还要验看他们的家长证,防止有冒充家长带走孩子的情况发生。 86个孩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所以,每到这个时间段,是肖主任最忙的时候。 司华悦重新回到监控室,将监控回放到一个小时以前,一点点快进,一无所获。 再往前推一个小时,还是没有发现。最后,她干脆推到早上武馆开门以后。 终于,她找到了江哥的离开记录在上午她和李翔从监控室出来以后。 江哥背着一个黑色的公包,行色匆匆且鬼祟地离开,离开前还往办公室的方向看了眼。 由于当时还有迟来的家长送学徒,肖主任没有发现江哥。 而那之后,再没人进过监控室,自然也就没人发现江哥的脱岗。 事不宜迟,司华悦再次拨打顾颐的电话,将她的发现告诉顾颐,并将她掌握的有关江哥的一些情况讲给顾颐听。 事情到了这里,基本已经知道了内鬼是谁。 司华悦有些好奇江哥在这里扮演的到底是什么角色? 那个小瓶子他为什么不直接拿去交给他的同伙?还要煞有介事地在推肩椅上用口香糖做记号,他是准备让谁过来取? 换句话说,他的同伙是谁? 想来应该不是武馆的人,不然也不会等到被他们几个发现,然后灰溜溜地潜逃。 毛盾的及时发现,应该是打乱了他们的计划。 本来完全可以轻松拿到,最后却成了大费周章地劫车劫人。 马大哈兄弟的速度很快,跟他们一起来的还有一个年轻人,另类的打扮跟他们俩差不多。 这年轻人跟随司华悦来到监控室后,从随身的背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仪器,连接到监控器上。 司华悦也没心思看他在那捣鼓,看了也白搭,不懂。 她只想知道这年轻人能不能有办法把被人做过手脚的真实监控记录给还原。 “好了!”那年轻人很拽地拍了下手,指着监控拼接墙上的画面说:“丢失的部分在这里。” 司华悦忙抬头看过去,画面上的时间显示的是一个星期前的中午十二点半,江哥在器械室里挨个器械敲打摸索。 接着画面又跳转到了昨天中午的同一时间,他再次趁所有人都去吃饭的间隙,进入器械室。 这一次,他成功找到了。然后他将嘴里的口香糖吐出来,粘到了那张藏有瓶子的推肩椅上,并用手机拍下照片。 从监控里不难看出,江哥找东西目标明确,直奔器械室,不像司华悦他们那样,没有目标和方向地一通乱找。 每次找完东西回来后,他就将那段监控删除。 根据整件事来分析,当初藏东西的人应该就是骨头经理,也就是范丽珍那个被警方通缉的哥哥。 他将东西分别藏在了武馆和范丽珍的住所。 之后他和他的妹妹范丽珍一起被杀害,死前应该将藏东西的地方透露了一部分给初师爷,只是没有说得很具体。 所以,江哥只知道那东西是藏在健身器械里,器械种类和数量很多,具体是哪一种他并不清楚,只能“大海捞针”了。 所幸,那东西是藏在有毛病的推肩椅里,不然指不定就被司华悦给卖掉了。 现在行迹暴露,他只得在警方来抓捕他以前潜逃。 江哥当初来应聘的时候还是肖主任介绍的。 据肖主任说,江哥老家不是奉舜的,退休后来奉舜跟儿子一起住。 结果他二十八岁的儿子因酒后驾驶撞死了人被判了刑,谈了个对象还没结婚,因为这事黄了。 江哥就住在这个小区里,肖主任见他可怜,就好心地介绍他到这里上班。 司华悦赶忙从监控室出来,管肖主任要了江哥家的具体位置,刚准备出去找人,顾颐派来的警员赶到了。 司华悦拣重点把江哥的事讲给他们听,来的四名警员留下一个调取监控记录,另外三个与司华悦和马大哈一起往江哥家赶。 去到后,敲门没人应,马哈从兜里拿出一把钥匙,几下就把锁给捣鼓开了。 三个警察对视了眼,没有吱声,来前应该顾颐交代过他们什么。 门甫一打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从室内飘出。 三名警员立刻沉下脸,迅速拔出枪,示意司华悦他们退后,然后轻悄悄地拉开门走了进去。 房子面积不大,两室一厅的格局一目了然,其中一间卧室的门关着,一滩血迹从卧室的门缝下蔓延而出。 第一百三十七章 真笨 封锁现场,紧急上报警队领导,刑科所的法医没一会儿便赶到,现场勘查后给出的初步鉴定结论是割腕自杀。 江哥本名江赫海。 从现场看,他对自己的死亡做足了准备工作,并非因行迹败露而临时起意的仓促行为。 刀,两把,是医生专用的手术刀。两只手腕的动脉全部割开,显然是一意寻死,速死。 自上而下,一身新行头,并非司华悦上午见过的那一身。 他是躺在床上死去的,枕头旁放着一个档案袋,袋里有一封信,一个户口本,一个房产证,一份人寿保险,还有两张银行卡。 信是给他儿子的,只有简单的一句遗言:阿杨,爸爸走了,非走不可,阿扬你以后行事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不可步爸爸的后尘。 从字迹和信折叠的痕迹看,不像是今天才写的。 这说明他在很早以前便已经预见到了今天这个无法挽回的结果。 他的行为是否已经触犯法律,到达何种程度,现在尚不清楚,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罪不至死。 如果他能够主动投案自首或者认罪态度好的话,指不定会被判缓刑,不需要去监狱里服刑。 可他为什么要做得这么决绝? 顾颐没有来,估计是在忙疾控中心失联的几个工作人员的事,来的是刑警队的副大队长,姓皇甫。 管司华悦他们几个做了询问笔录后,又来到武馆,将武馆自开业以来的所有的监控全部都调走了。 然后又去楼上实地看了下那个藏有瓶子的推肩椅,把椅子也给搬走了。 闹闹哄哄一天下来,司华悦连跟那12个挑选出来参演春晚节目的小学徒见面的时间都没有。 快到傍晚下班时间,顾颐给司华悦打了个电话过来,让她马上去趟警队,也没说什么事就挂了。 李翔做完询问笔录后,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司华悦跟肖主任打了声招呼,骑着重机赶往公安刑警队。 去到之后,才知道竟然是那天那个被人抢了手包的老外又被人给抢了包,还挨了打。 “啥意思啊?他挨打你找我干嘛?你该不会以为是我给打的吧?” 司华悦有些气结,难不成奉舜以后谁若挨了打,她都是第一嫌疑人? 从门上的小窗口看过去,那老外被打得不轻,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指甲缝里还隐有血迹,左眼眯成一条缝。 一头黄发这么会儿看着跟一捧杂草似的乱蓬蓬的。 一只脚上穿着皮鞋,一只脚上穿着拖鞋,应该是鞋子被人给打丢了,临时找了只拖鞋穿着。 “他说前些天,在你们武馆附近被人抢劫过一次,是不是你帮他追回的包?” 顾颐就那样站在走廊里问,也不带司华悦去审讯室或者办公室、会议室里。 走廊里一些警员往返疾走,经过时,都匆匆地跟顾颐打声招呼,显然这段时间,他们整个刑警队都忙得焦头烂额。 顾颐明显瘦了,脸部轮廓更加如斧砍刀劈般分明,眼下隐约泛青,应该是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 但他的眼睛依然如高原上的苍鹰般,精光逼人。 “你怎么知道的?” 司华悦记得当时并未将自己的名字告诉过这个老外。语言不通,她到现在连他是哪个国家的,叫什么都不知道。 “整个奉舜市,不,应该说整个申国,拥有尼曼重机的,只有你司华悦,这老外他识货,认识你的大摩托。”顾颐说。 “好吧,那天是我多管闲事了。”司华悦无奈。 “你一会儿好好配合里面的警员调查这个案子,这个人不简单,他父亲是丑国驻申国的外交大使,他是随迁家属,来申国时间不长。” 顾颐电话响,他低头看了眼,然后匆匆交代了句:“记得配合,我还有事儿。” 说完,他便接通电话,一路小跑着离开。 司华悦刚准备敲门进去,走廊外一阵嘈杂声响,一群西装革履的人在两名警员的带领下,向这边匆匆走来。 这些人多数是黄毛蓝眼的老外,看他们气势汹汹的架势,应该是冲着这边来的。 到了门口,那些人连门都不敲,直接就闯了进去。 见状,司华悦也不急于进去了,站在门口看热闹,顺便了解情况。 一顿叽里呱啦的对话之后,从里面出来两个人,他们脚步匆忙地跑出去。 剩下的人,还在里面操着半生不熟的申国话在交谈着。 从他们的对话里,司华悦了解到,原来这个老外是在出租车上被人给抢了包。 抢他的包的人,据说是三个年轻漂亮的申国妞儿。 司华悦有些无语,这人得怂成啥样?被女人抢,还挨了打。 可接着往下听,司华悦笑不出来了,因为他听那个既像是律师,又像是翻译的人在说,那三个女人其实是跟另外一起抢劫团伙在配合作案。 室内站着、坐着好些人,刚才出去的那两个人怀里抱着衣服和鞋子回来了,原来去给老外买东西了。 趁他们进门的间隙,司华悦尾随而入,混在人堆里。 “Afterthethreewongrabbedybag,orippedgthestreetaofanabuance” 老外一边换鞋子,一边对他的翻译说。 “那三个女的抢了乔拉的包以后,其中一个在过马路的时候摔倒了,倒在一辆救护车前。”那翻译对正在负责做笔录的警员说。 “救护车?麻烦你让他确认下,到底是医院的救护车还是疾控中心的采样车?” 那名负责询问的警员打开电脑,将两种车的图样调出来,给那个叫乔拉的老外看。 听了翻译的话后,乔拉靠前看了眼,然后努力回忆了番,迟疑着伸出手指,指着疾控中心的采样车说:“It&039;sthis!” “Areyoureaboutthat”那个负责记录的警员问了句。 乔拉蹙眉禁鼻好一番思量,最后点头说:“Yeah” 两种车外观看着确实有些相似,且上面都有一个红十字标记,别说是老外了,如果换做是司华悦的话,也得好好认一下。 老外返身往座椅走,刚准备坐下,腾地一下像过电般又站起身,扭头看向司华悦刚才站立的位置。 “ithyou”旁边一个年龄稍微年长些的老外一脸关切地问。 乔拉不死心地扒拉开挡住他视线的同伴,当看到躲在人后的司华悦时,他那双湛蓝的眼睛瞬间灿若星辰,一扫刚才的颓废,冲司华悦绽开一抹绚烂的笑容。 “Hey”他的声音因激动和兴奋而有些微微的颤抖,两只手在身前无意识地搓着。 “嗨,哥们,你好。”司华悦四下看了眼,发现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在她身上,她一时也变得有些手足无措。 “你是哪位?”前面负责询问的警员看向司华悦问。 “哦,我是司华悦,那个,是顾队长喊我过来配合调查这起抢劫案。”司华悦歪头看向那个警员说。 乔拉听不懂司华悦的话,一把将他的翻译扯过来,让他翻译给他听。 他一边点头,一边自语着记下了司华悦的名字,“Sihuayue,四瓦院,四瓦院” “四瓦院,卧滴名妓就Jarsia,卧申古名妓就甄本、甄本,甄本It&039;s” 见司华悦皱着一张脸看着他,他有些着急地连解释带比划地告诉司华悦他的名字。 那个负责记录的警员应该是熟谙他们丑国的语言,对司华悦翻译说:“他是告诉你他的名字叫乔拉加西亚,申国的名字叫甄本。” “真笨?”司华悦问,申不好,也不至于给自己起这么个名字吧?还不如叫大傻好听呢。 还没等那个警员纠正,甄本忙点头道:“Yeah、Yeah,真笨、真笨It&039;s” 司华悦实在受不了甄本那如火的热情,忙绕过他,走向你两名警员。 还是靠近自己国家的人,心里踏实些。 第一百三十八章 快来救我 有了乔拉翻译兼律师的介入,整件事了解起来效率提高了很多。 乔拉的翻译兼律师是申国人,司华悦听那两名负责询问的警员管他叫董律师。 听说了这边的事情,公安局局长和副局长都赶过来了,除了乔拉和董律师,其他那些老外都被局长大人给请去喝茶了。 司华悦也终于明白了今天乔拉的倒霉遭遇。 原来,今天上午,乔拉想熟悉下奉舜,结果迷了路,搭辆出租车让司机载他找家咖啡店喝杯咖啡歇歇脚。 出租车司机见是个老外,想宰他一下,就绕路选择较远又偏僻的一家咖啡店。 行至一道三岔路口,车速放缓,路边三个打扮妖冶的年轻女人招手想拼车。 司机当然是乐意的,因为这条路鲜少能见到搭车的人,这样一来,他可以不用空车返回了。 乔拉与人为善,虽听不大懂申国话,但也明白了他们的意思,便同意了。 乔拉当时是坐在后座,车停稳后,他下车想绕到副驾,把后座腾给这三个女的坐。 谁知打开车门刚迈出去一条腿,那三个女人直接抢了他的包就跑。 乔拉大惊失色,忙去追。 乔拉打架不行,但奔跑的速度很快,这也跟他个高腿长有关。 几步就追上了那三个女的,哪知,那三个女的看似柔弱,却是三个悍妇,每一个都身手了得。 见跑不掉了,三个人就在路当中围殴乔拉。 乔拉被打得晕头转向,好不容易爬起来,谁知,其中一个女的一把将他推向迎面驶过来的一辆车前。 幸亏那辆车的司机老远就见到这边有人打架放慢了车速,眼看就要撞上了,司机忙打转向,一头拱到了路肩石上的冬青丛里。 而就在这同一时间,三辆摩托车分别从三岔路的三个方向疾驰而至。 那三个女人这时候已经冲上了疾控中心的车,控制住了车上的人。 后赶来的三个摩托车手也登上了车。 等乔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时候,抢劫他和疾控中心的那三男三女已经开着车扬长而去。 包被抢了,手机在包里,一只鞋子还被车给轧废了。 幸亏有三辆摩托在,他废了好一番力气才扶起一辆并发动开。 本来想返回住处的,可联想到那辆被抢劫了的“救护车”,他感觉这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便一路打听着去了距离最近的一家派出所。 听完了乔拉的被抢劫经过,司华悦感觉他这一次的被抢,跟上一次完全是性质不同的两码事。 上一次被抢,那就是单纯的图财。 而这一次,他是误打误撞地协助了抢劫疾控中心车的犯罪分子的行为实施中去了。 顾颐之所以喊司华悦来,就是因为乔拉提起了上一次被抢的事。 申国哪天不发生点抢劫越货的事?不见得桩桩都能及时破案抓捕到犯罪分子。 关键现在这常发的治安事件的被害人是驻申国外交大使的公子,他被抢那可关乎申国的颜面问题,所以,这事必须要严肃认真地对待。 所以,那两名警员非常详细地询问了司华悦上一次帮助乔拉追回手包的经过。 董律师趁司华悦在录口供的间隙离开,将那些被局长请去喝茶的老外给招呼了回来。 那些人对于乔拉被抢一事耿耿于怀,认定申国社会治安差,人也坏。 结果听董律师讲了司华悦的见义勇为后,他们对申国人民的印象一下子大为改观。 一进来就纷纷跟司华悦握手道谢,表达他们的感激和仰慕之情。 两次的被抢经历给乔拉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他通过董律师请求司华悦能不能收他为徒,他愿出十倍的学费,想让司华悦一对一地教他武术。 一屋子的人都满含期待地看着司华悦,包括那两名警员,他们希望司华悦能够点头同意,缓和这一次事件造成的不良后果。 司华悦为难了,一则李翔已经言明不收老外为徒;再则,她的外语水平也仅限于问安。 说句不中听的,经过十年的牢狱生活,当初本就没怎么学好的外语一遭都退货给老师了,连现在的幼儿园小朋友都不如。 最终,司华悦开出了一个条件,想让她教授武功可以,但必须要学会申,不然就免谈。 听完董律师的翻译,乔拉一个立正,对司华悦保证道:“卧压低续后死为。” 司华悦苦笑着回道:“你说的丑语我好歹还能听懂个oney、,你这说的申,我压根都没懂。” 乔拉卡巴卡巴眼,忙转头对身后的老乡团说:“etheoney!” 那些老外不明所以,纷纷从兜里掏出丑钞,乔拉席卷后态度诚恳地呈给司华悦,“Peasetakeyoney!” 司华悦和董律师见状哭笑不得。 晚上回到家,发现李自成和笑天狼居然也在,正跟唐晓婉在一起下棋。 问过了才知道,是李翔让他来的,据说李翔有事要出去一段时间。 翻看手机,司华悦这才发现刚才在警队里的时候,李翔曾给她打过电话,当时闹闹哄哄的,她没听见,李翔又发了条信息,让司华悦帮忙照看几天李自成。 突然感觉李翔神神秘秘的,上一次说出差,结果出现在统甡顶楼的花圃里。 今天警察做完询问笔录后,他人就不见了,现在又成了“出差”。 晚饭司俊和褚美琴有应酬没回来吃。 李翔介绍过来的那俩“清洁工”正处于荤素过渡期,每次吃饭,他们俩都躲在卧室里吃,大概不想被人看见他们吃荤食,觉得难堪。 保姆不上桌的惯例被褚美琴给废除了,主要是因为有唐晓婉在,让唐老爷子一个人在厨房里吃终归不合适。 吃完饭以后,司华悦在客厅陪唐晓婉和李自成玩了会儿,然后回到三楼。 唐老爷子则在厨房里忙着给司俊和褚美琴准备宵夜,担心他们两口子在外面应酬吃得不合适或者没吃饱。 这一天下来,事太多,司华悦又跟上一次一样,没去商场转悠给袁禾买东西,只得在自己的衣柜里翻找。 电话呜呜的振动声响起,司华悦拿起一看,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哪位?”接听后,对面没声音,司华悦以为是骚扰电话,便挂了。 对方又打过来,“有病吧你?打电话不说话!”接通后,司华悦骂了句便挂了。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的时间,电话提示有短信,悬浮的号码看着像是刚才的那个骚扰电话。 点开一看,司华悦愣了。 司华悦,我是仲安妮的男朋友,快来救我! 第一百三十九章 首富遇劫 司华悦没有急于回复,而是将这条信息截图发给了顾颐,让他想办法循着上面的号码查查看这人到底是谁。 没一会儿,顾颐给司华悦发来微信视频通话邀请。 接通后,司华悦见他像是在车里,画面很不稳定,似乎他那边的手机信号不怎么好。 “信号那么差不直接打电话,发什么视频通话啊?”司华悦小声抱怨。 “这不是为了避免给你发信息的人会起疑吗?”顾颐听见了司华悦的嘀咕,解释了句。 司华悦一想也是,如果一旦那人再给她打电话,而她这边却占着线,那人指不定就疑心她在报警了。 “你想办法套出来他的具体位置,尽量按照他要求的去做,记住,一定不要让他起疑?” “好吧。”司华悦没有关闭视频通话,而是将手机画面切换到信息。 “你这光说让我去救你,我哪儿知道你是在地球还是在月球?起码让我知道我是该搭辆出租车去救你,还是该搭艘宇宙太空飞船去救你吧?” 点击发送,然后截图发给顾颐。 顾颐见后哭笑不得,不过转念一想,司华悦这样倒也挺好,起码可以降低对方的防备心。 司华悦听顾颐那边有人在喊他,顾颐对她说了句“记得一定要稳住对方,随时跟我保持联系,我先挂了。” 切断跟顾颐的通话后没一会儿,司华悦再次收到了仲安妮男朋友发来的短信。 “我在苍林寺。” 苍林寺?司华悦将手机在指间转动,琢磨给她发信息的人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 如果不是答应了顾颐要套出对方的地址和目的,她这么会儿早就开骂了。 脑残吗?苍林寺,还不如直接说就是在月球! 苍林寺现在被军方封锁得密不透风,连笑天狼都进不去了,他怎么可能会进得去?难不成他会变身苍蝇飞进去? “你是孙悟空吗?”司华悦回了个信息。 “我跟仲安妮她爸在一起,我们一共十三个人被困在这里,我手机马上就要没电了,我现在唯一能想到求助的人只有你。” 你踏马就鬼扯吧,信你才有鬼,司华悦将电话拨给仲安娜,响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接。 “小悦姐,咱俩这是心有灵犀么?我刚准备给你打电话来着。”仲安娜欢快的声音从话筒传过来。 “怎么了?”她的开心感染到司华悦。 “我买的彩票中奖啦!”仲安娜高兴地将这个好消息告诉司华悦。 “中了多少钱?”司华悦等待她能说出一个振奋人心的数字。比如一千万,或者一百万能够让她们家迅速脱贫的数字来。 谁知,仲安娜兴冲冲地报出了五千。 五千对仲安娜的家庭的确是一个大惊喜,但在司华悦这里仅是一个数字。 恭喜了一番后,司华悦转移话题问:“安娜,想问你个事,你大伯在不在家?就是仲安妮的爸爸。” 仲安娜声音里的愉悦因这个问题而锐减,“小悦姐,不瞒你说,我大伯已经失踪很长一段时间了。” 司华悦惊问:“什么时候的事?” “元旦前后,就是你来我们家那会儿就已经没见他了,当时我们都没在意” 仲安娜余下的话,无非就是要报警,亲戚不让等等,司华悦已经听不进去了。 给顾颐发了个语音信息,将仲安妮男朋友说的地址和仲安娜刚才说的话告诉顾颐。 苍林寺,司华悦是坚决不想再踏足,刀枪无眼,她可不愿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事把自己的小命给搭进去。 “让他把具体方位告诉你,就说你想办法混进去救他。”顾颐回了个语音。 按照顾颐所说的,司华悦编辑一条短信给仲安妮的男朋友回过去。 因为她不明白他们为何不向军方求助,便顺带将这个疑问发送过去:军队在那边驻扎,我进去很费劲,你们为什么不向军方求助? 等了好一会儿,仲安妮的男朋友才回。 “我们在原先的竹林地下,前两天我们一个同伴因受不了饥饿溜了出去,结果被那些当兵的直接开枪给打死了,连尸体都给烧了。” 竹林地下?难不成传言是真的?那片竹林地下真的有古时候的墓穴? 那为什么要将从里面跑出来的人开枪打死?还要立即焚尸? 带着疑问,司华悦将短信发了过去,结果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也不见对方有回应。 她试着将电话拨过去,提示对方已关机。 看来是真没电了。 把情况告诉顾颐后,司华悦继续给袁禾翻找衣服,可脑子里却满是疑问,对苍林寺以及仲安妮男朋友等人的疑问。 那些人到底是什么时候进入苍林寺地下的?难道是那晚他们去偷骨灰罐的时候? 仲安妮的爸爸是跟随他们一起去的,还是被当做人质抓去的? 时隔这么久,他们在地下以什么维生?仲安妮的爸爸还活着吗? 初师爷呢?为什么不管这些人了?是力有不逮还是弃了? 初师爷奔逃时,从单窭屯到底带出来多少人? 单窭屯说是叫屯,常住户达两千,人口逾五千,这还仅是地面上的统计数字,至于地下,那就没法统计了。 因为警方在拿下单窭屯以后,那些曾蜗居在地下的“老鼠”四散奔逃,初师爷到底带走多少人,谁也不知道。 而且现在不排除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初师爷恐怕在单窭屯外面还供养着一群人,以备不时之需。 若在战争时期,这个人的心智计谋绝对称得上“师爷”二字。 对初师爷的好奇心随着事情不断地发酵,让司华悦蠢蠢欲动,想去帮助顾颐抓捕初师爷,顺便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警察队伍中也是人才济济,身手厉害的也不乏其人,她一个背着黑历史的人,警方怎么可能会同意让她去协同办案? 耸耸肩,将注意力回归到衣柜里。 这才发现,褚美琴这个妈也算称职,起码在打扮自己女儿这件事上不遗余力,且绝对舍得下大本钱。 司华悦根本不需要去逛街买衣服,更不需要网购买,她的衣柜里每周都会有新衣服出现。 很多牌子她都不认识,因为都不是申。 洗护用品就更不用她操心,褚美琴每次买这些东西都是双份,将司华悦的带出来。 司华悦也不挑剔,拿起来就穿用,她皮肤的抗过敏性非常高,从未对化妆品或者花粉过敏过。 这或许跟她特殊的血液有关。 他们一家四口人的皮肤都特别地好,当然了,袁禾和袁木的皮肤也很好,或许司俊也将他那强大的血液基因遗传给了那对姊妹。 将找好的衣物打包好,放到外套间,司华悦返回卧室上了会儿网。 正玩得起劲,李自成在外面敲门,说司俊和褚美琴回来了,让她去一楼有事找她。 随李自成来到一楼餐厅,见她的父母正坐在餐桌前吃唐老爷子给准备的热乎乎的宵夜。 刚坐下,司华悦余光瞥见司俊的脸上贴着一块创可贴。 “爸,你这脸怎么了?”司华悦忙探身看过去。 司俊的右颧骨上虽然贴着创可贴,但明显能看到有一大块的青紫淤痕。 “你爸今天差点没回得来!”褚美琴说。 “什么?!”满屋人俱皆惊愕。 车祸?抢劫?绑架?到底是什么劫难会让首富差点没回得来? 第一百四十章 夜闯苍林寺 听说司俊的事后,司华诚急匆匆地赶过来,一边在玄关换鞋一边大声喊:“爸!” 他的声音里透着难掩的焦急和担忧。 虽然已经了解清楚了事发经过,知道司俊无恙返回,但他依然难以控制内心的慌乱。 这段时间以来,他们父子俩之间仿佛是横亘了一条难以逾越的鸿沟,谁也不点破,就那样僵持着。 玄关与餐厨区域相隔较远,换好拖鞋踏上通往客厅的台阶时,仓促间,他脚步不稳险些摔倒。 幸而出来迎接他的李自成眼疾手快扶住了他的胳膊。 匆忙道了声谢,他直奔餐厨区,差点与吃好饭走出来的褚美琴撞个满怀。 “多大的人了?还没学会遇事冷静!”司俊有些不满地低声叱责了句。 司华诚嗫嚅着嗯了声并退后一步,看向司俊的脸。“爸,你没事吧?” “我没事,走,到楼上去。”司俊与褚美琴相携走向楼梯处。 司华诚和司华悦紧随其后。 唐老爷子端来较为清淡的果汁给他们一人倒上一杯,然后轻手关上二楼客厅的门后退回一楼。 “爸,今晚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坐下后,司华悦着急地问。 “爸,用不用把龚医生喊来给您看看?”司华诚担心地问。 “不用,我就是脸上蹭破了层皮,” 司俊喝了口果汁,续道:“今晚在回来的路上,我们和省里的周书记分别遇见了一起持枪抢劫街边珠宝店的犯罪团伙和故意肇事的歹徒。” 司俊当初买下这个别墅,一则是为了让司华悦出狱后不必面对熟悉的面孔而有心理负担,再来就是这里离他办公的集团大楼比较近。 从他们公司到家里,不堵车的话,也就一刻钟的车程。 但今天返回途中,发现那条直通家里的路被交警给临时封堵了,说是出现了重大交通事故。 不得已,武松开车绕行返回。 “想来这些人从一开始就在盯着我们。”司俊说。 今晚他和褚美琴请的是省里的一个领导人,请这样的人吃饭,一般都非常保密,知道的人不超过六个。 他们夫妻二人,武松,省领导人和他的秘书、司机。 如果说返回途中遇到肇事封路是巧合的话,那省领导那边半路遇见抢劫就绝非巧合。 司俊办事向来但求稳妥,不求激进,为了以防万一,他将自己身边的暗助理偷偷调遣给了省领导。 也幸亏他这样安排,不然省领导今晚恐怕也要遭遇不测。 “周书记走的是青岛路,他们那边一家金店今晚遭遇了洗劫,而那些暴徒实施抢劫的时间与周书记经过的时间惊人地吻合。” 司俊的暗助理警觉性非常高,他们当先查觉不对,因为那些歹徒都戴着耳麦,一边往外冲,一边在跟什么人对话。 那家被洗劫的金店就在路边,歹徒出来后,直冲向路中央,将枪口对准了全速前进的周书记的车。 等周书记的司机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无路可退了,因为四周全是在纷纷避让互相碰撞的私家车。 司俊暗助理开的两辆车,犹如寻常同向行驶的车般缀在周书记的车后。 在那些歹徒刚从金店里出来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发现了不对劲,打开的天窗上早已架上了一把重型冲锋。 一共七个歹徒,六个被爆头,一个被废了四肢。 在警察赶来以前,这几个暗助理快速离开现场,由另外一辆车顶替上。 “我们这边因为出现了交通肇事,只得绕路走通海路。” 刚拐上通海路,褚美琴的手机没拿稳从手里滑脱。 武松忙打开双闪放慢车速,让她把手机捡起来。 就在这时,一辆没有亮车灯的骑士十五世开过来,这辆车通体黝黑,像一个幽灵般靠近。 武松的感知力高于常人,尤其是危险意识。 当那辆车全速冲过来时,武松大喊了一声“坐稳!”,猛一踩油门,快速向左打方向盘,紧擦过旁边几乎与他并行的一辆路虎的车头斜刺里冲了过去。 而就在这同一时间,那辆悍马的后车窗打开,一梭子子弹激射而出,路虎为司俊的车担下了近一半的子弹,司机当场死亡。 司俊的车是一辆改装车,外形看起来斯,其实它的各方面性能较骑士十五世只高不低,全车身和车窗均为防弹装置。 他们出事的路段只有一个标清摄像头,加之又是晚上,拍下的事发过程并不清晰。 “会是谁这么想要你和周书记的命?”司华悦脑子里闪过初师爷的名字。 “谁最不想失去单窭屯就是谁。”司华诚说。 “你是说初师爷?” “目前除了他还能有谁?二叔都已经被抓起来了。”司华诚说完,叹了口气。 直到现在统甡的管理人还没有定下合适的人选,由他顶替司益兼任总经理。 别的有钱人家疯狂地生孩子,司俊倒好,一个儿子三个女儿,一个女儿刚出狱,另外两个都进了监狱,唯一的一个儿子还不是他和褚美琴生的。 “我们不能再继续这样被动挨打,得想办法把这个人给引出来,狙杀他,或者让警方抓捕他。”司华诚建议。 “他的狡猾世所罕见,而且他非常谨慎小心,不会轻易露面的。”司俊说。 “爸,今天我接到了一个求助电话,”司华悦将仲安妮男朋友的事讲给司俊听。 “竹林的地下会有什么东西?”司华诚疑惑地问:“他为什么三番两次地想进入苍林寺?” “以前我只以为他是想要里面的骨灰,现在看来,他进苍林寺的主要目的是冲竹林去的。”司华悦说。 “毒!”司俊一句道破初师爷的目的,“我记得小悦当初从苍林寺回来的时候说过,那晚顾颐清点中毒人数时,发现少了几名疾控中心的医生。” “你是说,他要那些医生给他制毒?”司华悦问。 “应该是,”司俊接着分析道:“你们想想,从小悦中毒,到苍林寺众僧中毒,再到今天他劫走疾控中心车上的瓶子,他的目的全部都在毒上。” “哦,”司华悦点点头,“我终于明白了。” 这时,司华悦的电话响,顾颐的。 “这么晚了有事吗?”司华悦看了下时间,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了。 “仲安妮的男朋友再有没有跟你联系了?”顾颐问。 “没有,他的电话应该是真的没电自动关机了,在这之前我间隔开时间分别给他打了三次,都是提示关机。”司华悦说。 “好吧,苍林寺驻军那边传来消息,说有人夜闯苍林寺。你这边听着电话,有情况随时告诉我。” 第一百四十一章 黎明前的厮杀(1) “能不能让我参与你们警方的抓捕行动?” 这句话像一股电流在司华悦脑子里来回滚动,可每次话到嘴边,她终究还是没有勇气提出来。 一旁的褚美琴看出了端倪,沉下脸说:“小悦,从今天开始,你要像个女孩子一样好好上你的班,做你该做的事,不该你管的事不许再管,听见没?” 司华悦脸上浮起愕然的表情,该管的事?不该管的事?她分不清这两者之间的界限。 就拿现在这事来讲,褚美琴肯定认为这是属于警察该管的事。 但司华悦却认为这属于她该管的事,初师爷就差没带人杀上门了,还不该管? “今晚我和周书记的事怕只是一个引子,是他们在行动前的热身动作,我总觉得他们今晚似乎要有大的举动。”司俊说。 初师爷以前办事总是很稳妥,不出手则已,出了手便会一击得手。 细数与他交手的几次经历,几乎每一次都让他占尽先机。 就像那次苍林寺的行动,虽然他损失惨重,但他却在军方的眼皮子底下成功逃脱。 换做旁人,未必能做得到。 进入骨灰堂,他应该已经拿到了他要拿的东西,不然他不会还有闲心派人狙杀司华悦,又让他的哥哥带人在山顶伏击。 绑架黄冉冉那次,应该算是一个意外,如果那天司华悦没有及时赶去,初师爷派去的人便已经得手了。 劫下疾控中心车和小瓶子,经过他的精心策划,也得手了。 有脑子的人一般都是走一步看十步,而这个人是走一步看百步,眼界很宽,思维也很跳跃,敢于尝试任何的冒险。 今夜,不知他到底要干嘛? “爸,你有没有一种感觉,这初师爷似乎被什么事给逼到了绝境,到了非出手不可的地步?” 司华诚蹙眉深思,怎么都想不明白初师爷这一连串的举动到底哪个是实,哪个是虚? 倒是褚美琴的一句话让在座的人惊起,“只要他们不再想着来绑架我们就行。” 糟了!黄冉冉! 司俊、司华诚和司华悦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想到了被司华诚独自留在家里的黄冉冉。 司华诚忙拿起电话给黄冉冉打过去,结果提示手机关机。 他又打家里的座机,响到底了也没人接听。 苏阿姨就住在他家里,没理由两个人都听不见座机响。 出事了! 事不宜迟,司华诚拨打马大哈兄弟的电话。 “速度去我家看看黄冉冉在不在,她可能出事了。”电话接通后,司华诚语速极快地交代。 司俊这边也拨通了他暗助理的电话,“派出人去我儿子家看看!速度!” 褚美琴那边也在拨打电话,跟司俊说出几乎同样的话。 司华悦看着自家人都有自己的暗助理,唯独她光杆司令一个,突然有些羡慕他们在危急时刻都有可以求助的人。 她翻看自己的手机通讯录,也想试着找找看能不能找谁来帮忙,可翻了一圈,除了那个吃公家粮的大头鬼,竟然没人可以派上用场。 不对,笑天狼。 司华悦丢下一句,“我去找!” 然后疾奔上楼,换上外出的衣服后,一边往楼下跑一边喊:“笑天,出来,跟我出任务去!” 什么该管?什么不该管? 眼下这事她就必须得管! 讨厌黄冉冉是一码事,只要户口本上她的身份依然是司华诚的妻子,那她就不能坐视不理。 李自成刚睡下,听到声响,跟在笑天狼身后从卧室里出来。 被惊动到的还有刚进屋准备休息的唐老爷子,“小悦,发生什么事了?” 那两个睡在负一层的“清洁工”也起来了,会武的叫光大,会卜卦的叫光二。 光大站在楼道旁问:“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他们的警觉性都非常高,这让司华悦感觉自己真的没有找错人,说:“你们俩务必要保护好我爸妈,今晚我们可能会有一场硬仗要打。” “成!”光大扣好外衣,从厨房将唐老爷子的小凳搬出来,坐到南阳台的门旁,手里多了把菜刀。 大和尚这举动明显是要背叛佛祖,大开杀戒了啊! 他选坐的那个位置非常好,如果有人想从南门草坪进入别墅,有墙体掩护,从外面根本就看不到光大,而光大却能在第一时间发现有外来者入侵。 光二不会武,他有样学样地去厨房拿了把菜刀,然后从餐厅搬了把椅子坐到通往二楼的楼梯口。 那意思很明显了,想上楼?那就踩着他的尸体上! 这哥俩的举动让司华悦很是感动,就连楼上司俊和褚美琴的脸上都闪过一丝异样的光彩。 司华悦家一共有三个车库,其中一个给改成了起居室,武松一直都是住在那里面。 这也是光大放心正门,盯紧后门的缘故。 小区里的保安都是经过专业培训上岗的,普通的地痞流氓,他们可以一对三轻松制伏。 真要遇到紧急情况无力阻止,及时发出警报还是能够做到的。 小区其他住户家里都雇佣着看家护院的能人,初师爷真要硬闯,未必能得手。 司俊和褚美琴本不预让司华诚从这里离开,担心他路上会遭遇伏击。 可司华诚认为作为人夫,他有义务和责任回去营救黄冉冉。 这样一来,司俊只能放行,在楼上叮嘱道:“小悦,你哥的安危可就交给你了,一定保护好我的儿子!” 闻言,司华悦有些委屈地仰头看了司俊一眼,又看向褚美琴。 谁知,褚美琴竟然硬着嗓子跟着来了句:“我们司家可就这一个儿子,他今晚要是出事了,你就别回来了!” 司华悦严重质疑刘笑语当年搞错了,当年她生下的肯定不是司华诚,而是她司华悦! “别听爸妈的,也别想多,我们走吧。”司华诚对司华悦小声说完,快步走向玄关换鞋。 “小悦,小心点,保护好自己哈孩子!”唐老爷子扯了下司华悦的衣袖,低声说了句,眼中是满满的担忧。 司华悦突然有些想哭,努力忍住泪意,对唐老爷子点点头嗯了声。 见李自成换好衣服想跟出来,司华悦立即制止,“唐爷爷和小婉今晚就交给你了,他们俩如果有什么闪失,我定饶不了你!” 李自成一怔,收住脚步,挺起胸膛保证:“我保证,我活着,他们就活着!” “算你有良心!” 说完,司华悦带着笑天狼疾步跟上司华诚。 第一百四十二章 黎明前的厮杀(2) 交九的夜间气温已低至零下十度,零星的雪花在残酷的风中飞舞,给霓虹闪烁的奉舜增添了一份华丽的明亮。 司华诚家在赫纳区,司俊家在古海区,两地间隔40多公里。 这就是以前每次带黄冉冉回来吃饭,他们俩就会留宿在司俊家的主要原因。 从古海到赫纳得上一次高速,一次高架路,还要穿越两次隧道,不堵车的话,单程耗时在一个小时左右。 看了眼壁钟,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穿着居家服的黄冉冉想给司华诚打个电话,却又担心他在行车不方便接,便放弃了这个想法。 “苏阿姨,不用等华诚了,这么晚了,他应该会留宿在古海。” 知道苏阿姨和褚美琴的关系不一般,虽然对褚美琴擅做主张替换掉她的保姆有些抱怨和不解,但黄冉冉也仅是在心里抱怨,面上从不显露,反倒对苏阿姨非常尊敬。 只是这尊敬中带着疏离,苏阿姨不傻,一早就看出来了,两个人单独在家时,都维持着大面上的礼节。 “你快去睡吧,我给诚诚把宵夜做好,万一再回来了,省得他饿肚子睡觉。”苏阿姨戴着围裙,跟黄冉冉说完,就进入厨房。 这栋别墅当初是司俊一家的住所,司华诚结婚前,他们就搬了。 黄冉冉过门后,根据她自己的喜好把床、沙发、窗帘、地毯、餐桌等给置换一新。 别墅内的装修和一应电器等基本没大动。 这也是一栋独体别墅,只不过南北草坪外围比司俊家多了两道栅栏门罢了。 回到卧室,黄冉冉刚躺下,还没来得及将被子拉上身,室内一下子陷入黑暗中。 幸亏手机握在手里,她忙把手电打开,掀开窗帘的一角看出去,发现整个小区里黑黢黢的,景观灯都是灭的。 停电了?这可是鲜少会发生的事。 起身下地,趿着拖鞋刚准备拉开门去一楼找苏阿姨,却听见楼下有脚步声传来。是上楼的声音,绝非苏阿姨,因为苏阿姨穿的是拖鞋,发不出这种声音。 开门的动作迅速改为反锁卧室门,她屏气凝神趴在门板上,倾听外面的脚步声。 锁门的声响无疑是将她的位置告诉外面的人,那个脚步声毫不停顿地向她这边靠近。 黄冉冉感觉自己的心快要跳出嗓子眼了,她从未这么紧张过,除去那晚在墓园遭遇绑架。 嘭 突然响起的踢门声把她惊得原地一跳,手机摔落在地,她捂住嘴防止自己发出惊叫声,慌乱地捡起手机,忙离开门的位置。 报警已经来不及了,必须得自救。 她快步走进衣帽间,打开衣柜,扫开阻碍视线的衣裤,奋力爬了进去。 由于太慌张,她的一只拖鞋掉在了地上,她忙弯腰想捡起来,可外面的撞门声愈来愈密集且力气越来越大。 她知道那扇门虽坚固,但留给她的逃生时间却不多了,因为她能清晰地听到门锁和门轴的崩断声。 放弃捡鞋,她按住挂衣横杆旁的一个针尖大小的按钮。 随着一阵沉闷的石头摩擦的声响,衣柜内壁现出一道仅容一人侧身进入的小门。 她快速地挤进去,按住门旁的按钮,门关闭。 这是一间密室,通往地下负一层,是当初司俊让建盖别墅的人给偷偷设计并建造出来的。 就是为了防止有突发情况时应急之用。 从室温26度进入这零下的密室,仅穿着单薄吊带睡衣的黄冉冉冷得发抖。 暗恼自己刚才在衣柜里的时候,怎么不随手扯件大衣进来。 她不确定外面那人会不会找到进入密室的按钮。 这里她是第一次进来,以前知道有这么个地方,每次往里看,总感觉阴森森的,所以,她从没进来过。 划亮手机手电,她跛着一只没穿鞋子的脚往里走,想试试看能不能幸运地找到一件保暖的衣服或者被褥之类的东西。 不然今晚她没被那些闯入者杀死,也会活活冻死在这个密室里。 紧张、寒冷和害怕让她浑身止不住地瑟瑟颤抖,手机几次险些摔掉地上。 她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座阴冷的墓穴,寂静而又恐怖。 继续往前移动,一阵似有若无的鼾声从前方传来,她怀疑自己出现了幻听。 她哆嗦着停下脚步,仔细辨听,呼、呼的确是鼾声,只是不知道是人的还是? 她不敢往下想,更不敢再继续往里走。 寒冷无孔不入地将她裹挟,那只没穿鞋的脚已经冻得快要没了直觉,她连站着都费劲。 管他是人是兽,过去看了再说。 她继续往前移动脚步,但这一次,她移动的速度变得更慢,更轻。 “每次出任务都赶上这样的烂天气,我也是够了!”都快要到目的地了,马达还在喋喋抱怨。 作为狙击手,他不喜欢下雪或者下雨的天气,这会影响到他射击的精准度。 马哈车速开得极快,因为从司华诚的语气里,他感受到了危险。 果然,“怎么整个小区都黑着灯?” “快,装作途经这里,然后绕到小区旁侧,不要在正门现身。”马达吩咐道。 上次黄冉冉在墓园险遭绑架的事马大哈兄弟已经听说了。 以他们的经验来看,能进入这个高档小区,来的绝非一拨人。 而且难保有狙击手埋伏在附近。 马达在紧邻司华诚家的另外一个住宅小区下了车,然后速度极快地穿过住宅区,抵达司华诚家的小区。 对雇主家周边的地形和设施情况,他了如指掌,甚至就连有几颗景观树、景观石他都门儿清。 他太清楚狙击手会选择的落脚点都有哪些地方了,所以,没费吹灰之力,他便将隐藏在暗处的一个狙击手给伏击。 然后迁移到另外一个更加隐蔽的地方,架设好装备,从瞄准镜里开始盯视司华诚家。 “南草坪有两个人,分别在北门处有两个人,分别埋伏在室内一楼有一个人,在楼梯口,二楼看不出有没有人,但老大的卧室门是开的。” 马达将他看到的情况通过肩咪逐一告诉已经潜入别墅周边的马哈听。“注意,所有人手里都带着重家伙。” 马哈现在的位置是在紧靠北门的一处假山石后,听到马达说这些人都带着重家伙,知道是枪。 看来今晚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他暗忖。 耳麦里没再传来马达的声音,说明这些人的方位没变。 马哈猫着腰找到距离他最近,躲在车库门旁的一个入侵者身后,双手握住对方脑袋的上半部分,往后用力一拧。 随着一阵骨骼喀吧闷响,那人软软地倒下,马哈探手接住他手里的微冲,掂了掂,觉得没什么用,丢进一旁的草丛里。 如法炮制,另外一个躲在北门附近的人被他利落地放倒。 “你能不能温柔点,回头怎么打扫卫生?”耳麦里传来马达的抱怨声。 马哈哼了声,“我如果温柔了,那打扫卫生的就是他们了。” 前草坪的三个人手里拿的是短枪,由于这里可容藏身的地方也就三处,均被他们仨给占据了。 马哈如果露面,难保不会被他们发现。 “左二我的,右一你的。”马哈向马达求助。 马达嘴一咧,“就知道你太久不活动身子骨,菜了,看我的,你负责进去找人,外面的不用你管了。” 马达的狙击枪带消音装置,草坪即便有东西掉落也不会发出大的声响。 马哈身上有司华诚家的钥匙,他蹑手开门,闪身进入。 玄关跟楼梯口不在一条线上,出了玄关,绕过天井台才到。 而那个闯入者此刻就据守在楼梯口。 地面是光滑的大理石,进去后,马哈脚后跟着地,用上巧劲,整个人像踩着溜冰鞋般速度极快地冲向那个闯入者。 未及那人发出示警声,脖子已经被马哈扭断。 轻轻地将那人放倒,马哈快速地环视圈一楼,视线内再无异样,他蹑行至二楼。 刚走到卧室门旁,只听里面传来一阵呼喝声:“混蛋!你快放开她!” 声音很闷,像是捂在被子里发出的。 尽管如此,马哈依然能分辨出,那绝非黄冉冉的声音,也不像是苏阿姨的。 卧室门一看就是被人给重力撞开的,门轴和门锁都是坏掉的。 马哈侧身进入卧室,调动一切感官捕捉室内的所有声响,一圈下来,他没有在室内看到有人。 这时,一声枪响传来,然后一个女人啊的一声惨叫。 这一次,马哈听出来了,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在衣帽间,而发出这声音的人是黄冉冉。 第一百四十三章 黎明前的厮杀(3) 一间屋子,一盏低悬的罩灯,三男两女,隐在暗影中。 室内陈设极简,一张木桌,两把木椅,一台看起来陈旧但却可以正常运转的立式空调,显示屏上显示的是二十四度。 地面摊开着一张放大的奉舜地图。 两个男人坐在椅子里,一个男人穿戴单薄,与室温相符,手里拿着一根细长的木棍,闭目沉思,手中的木棍轻轻地敲击着地图。 而另外一个坐在椅子里的男人像一坨棉球似地缩着脖子,身穿厚重的羽绒服,口罩、带护耳的棉帽、雪地靴,两只手揣在一个暖手筒里。 另外一男一女分立左右,男的留着披肩长发,女的是个光头,二人长相俊美,身材健美,均着一身黑色皮衣裤,有些像黑客帝国里的尼奥和崔尼蒂。 长发男人手机响,接听后,对面只简短地说了一句话:“西区任务失败。” 放下电话,他看了眼棍子男人,然后低声说:“伏击周书礼和司俊的任务失败了。” 木棍男人漫不经心地嗯了声,这个消息似乎早在他的意料之内。 从衣兜里摸出一个四方木块,起身丢到地图上,用木棍推动木块,一直推到地图上标注的赫纳区,然后用木棍点了点。 长发男人会意,再次拿起电话,拨通后,下达命令:“去赫纳区司华诚家,把黄冉冉带走。” 棍子男人低头紧盯着地图,然后又从兜里摸出一块木块丢进去,用棍子推动到地图西南位置一处标注着“祥和路”的地方,又点了点。 长发男人拨通电话,“立即去祥和路的振国武馆,炸毁!” 棍子男人单手摩挲着下巴,盯着地图的眼睛眯紧,嘴角扯出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 “让你的手下警醒点,那两个小兔崽子该出动了,让他们尽力拖住那二人。”棍子男人说。 长发男人不解地问:“不用杀了他们?” 棍子男人像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似的看了眼长发男人,“能杀得了?” “她身手再厉害也厉害不过枪吧?我们的人可是半路伏击,她怎么可能会知道我们会在哪个路段出手?” “你以为她的狼是吃素的?可千万不要轻敌,尤其不能轻视一条畜生,那狼可是被人给刻意调教出来的,而调教它的人就是那个鬼才空见大师。” 棍子男人的声音低沉而又慵懒,“你不要忘记了,司华诚的专业是学什么的,他们家的人惜命得很哪,所有的车都是改装的,枪杀不了坐在车里的他们,除非” 长发男人还想说什么,棍子男人摆手打断他,然后又从兜里摸出一个木块,这个木块被推动到西北方向的古海路。 长发男人这一次没有立即拨打电话,而是看了看棍子男人,嘴唇翕动了下,似乎有话要说却又不敢说。 见他半天没有动作,棍子男人凌厉的眼神扫过去,“怎么?不敢?” 长发男人嗫嚅着回应了句:“不,不是,您明知去了也是白白搭进我们兄弟的命,图啥啊?我们现在正是急需人手的时候。” “声东击西懂吗?今晚,我要让整个奉舜市都鸡犬不宁,让他们都摸不准我的真正目标是哪里!” 长发男人咬了咬后槽牙,眼中流露出不忍,拨通电话,语气沉重但却坚定地继续下达任务指令:“去古海路的大豪别墅,击杀司俊和褚美琴!” 此刻,奉舜地图上一共摆放了六枚木块,一个在正东司华诚家,一个在正西周书记出事的地点,一个在正南单窭屯,一个在东南苍林寺,一个在西南武馆。 刚丢的那个在西北司俊家。 如果按照八个方位来看的话,还缺少正北和东北。 所谓声东击西,是一种出奇制胜的战术,谁也不知道棍子男人最终目的是哪个方位的哪个地点。 而此时已经是夜半时分。 他将兜里仅剩的一枚木块拿出来,丢到正北的方向,然后用木棍慢慢推移向“多瓦路”。 “跟他们说,这里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东西藏在天然气表后面的瓷砖里。”棍子男人说。 长发男人嗯了声,郑重地拿起电话,向等候在外面的人下达新的指令:“加派人手,去多瓦路的范丽珍家,东西藏在” 交代完以后,他看向棍子男人,问:“我们什么时候行动?” 棍子男人看了眼坐在椅子里打瞌睡的棉衣男,“你想什么时候出发?” 棉衣男似睡非睡般呓语了句:“两点。” 棍子男人苦笑了声,看向地图的东北方向,而那边,是奉舜市女子监狱。 车上的空调开到最大,但车内的温度却并不高,因为副驾的车窗和后车窗均敞开着。 从出狱以来,司华悦这是第一次回原来的家,现在是她哥哥的家。 这条路她并不十分熟悉,尤其现在又处于夜间。 为了以防万一,她一边翻看地图,一边问身旁的司华诚,沿途会经过哪些地方,有什么建筑以及路况等。 司华诚也很谨慎,司华悦问什么,他都非常详细地回答她,他也不希望还没救出黄冉冉,自己先遇险。 司华悦其实也没有这样的实战经验,她与司华诚一起分析,如果有人要在路上伏击他们兄妹的话,大概率会选择什么地点。 经过两个人的分析和讨论,最终认为,大概率会在隧道。 沿途会经过两条隧道,一长一短,长的那条隧道可能性比较大。 打开车窗是为了放宽视野,而开着后车窗,也是为了让笑天狼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伏击者。 司华诚虽着急,但却始终将车速保持在限速内。 过了夜里十二点,雪开始越下越大,能见度也逐步降低。 雪花飘进车内即化,司华悦不得不把车窗关闭。 路上每隔一段便会见到市政的扫雪车和环卫工的身影。 下了高速,是一段较缓的下坡路,同方向有两条车道,司华诚靠右打开雾灯,降低档位利用发动机制动来辅助降低车速。 笑天狼开始发出不安的嗷叫,时而高亢,时而低沉,并在后座椅处来回扒拉。 司华悦看了眼前后左三方,并未发现有任何异样。 前方与他们距离较近的是一辆银灰色轿车,车牌看不清,在这辆车的前面是一辆越野,黑色的。 缀在他们后面共有三辆车,其中有一辆红色轿车在试图超越他们,驾车的好像是个女的。 左面的车不多,视野能看清的大约有四辆车。 而笑天狼此刻正冲那辆红色的轿车嗷叫,两只前爪抓在敞开的车窗上,若非车窗只开了一半,估计它已经从车窗里跳出去了。 不得已,司华诚只能暂时将所有的车窗关闭。 “哥,小心后面追上来的那辆红车。”司华悦对司华诚小声提醒道。 司华诚已经注意到了那辆红车,眼下这种天气,这种路况,又是一个女人驾驶,除非遇到非常着急的事才会超车,这种超车行为于己于彼都是一种高风险的行为。 与司华诚的车并行的刹那间,那女人打开了车窗,歪头冲司华诚笑了笑并摆了下手。 女人很年轻,红发、红衣、红唇,这让司华悦忍不住联想到了火焰。 收回手,女人按动喇叭,而变故就在此时发生。 嘭 随着一声巨响,红车轰然爆炸,冲天烈焰融化了四周漫天飞舞的雪花。 第一百四十四章 黎明前的厮杀(4) t;!gogt;噗 一阵婉转悠扬的屁声过后,便是氨气那独特的臭味弥漫开来。 “哥们,你能不能行了?故意的吧?” 这已经是第十个屁了,一身黑色运动服的年轻人实在受不住了,捂着鼻子、皱着眉头,质问那个熏染空气的人。 却发现那家伙的脸拧成了一个疙瘩,双手紧紧地捂着肚子。 “不行了,我得拉!”说着话,屁先生罗锅着腰双腿打着摆子奔向洗手间。 “开着门拉就行,一屋子男人,没啥可避讳的。”站在门前看着猫眼的一个男人冷着脸对屁先生低声说。 屁先生也不搭腔,掀起马桶盖,一屁股坐到马桶上。 噼里啪啦的拉屎声伴随着噗噗的放屁声,响彻整个房间,可把这一屋子的人给愁坏了。 这一下子,整个屋子的空气比公厕都难闻。 “你这洗手间没换气扇吗?”趴在猫眼的男人将猫眼的位置让给另外一个人,对蹲在马桶上的屁先生问。 “嗯坏了!”屁先生大口地呼吸,肚子疼让他的嗅觉变得迟钝。 “于队,还是让他关着门拉吧,臭死了!”刚才那个年轻人说完话后,干呕了两声。 被称作于队的男人无奈地揉了揉鼻头,探手将洗手间门关闭。 回到门前,他对紧盯着猫眼的另外一个男人问:“还没动静?” 那个男人摇摇头,小声说:“于队,你说顾队会不会估计错了,他们今晚应该不会来吧?” “再等等,我相信顾队的判断不会出错。”于队说完,倚靠到墙壁点燃一根烟。 深吸一口烟,在肺里转了一圈后,他闭上嘴,让那股烟尽数从鼻孔里喷出。 这是他最近才有的习惯,以前他抽烟可不这样,排出的烟都是从嘴角和鼻孔一起往外冒。 自从苍林寺中毒到现在,体内的毒虽被疾控中心给解了,可他的嗅觉却消失了。 他尝试过很多种方法也没能恢复,每次抽烟从鼻孔排烟,就是想刺激下看能不能给刺激好了。 看着屋子里的同事们被熏得一脸的痛苦表情,他却一点都没有闻到屎臭味。 这件事他一直压在心里,没对任何人提起,包括家人,他害怕因为这个丢掉了工作,他热爱警察这份职业。 那晚跟他一起出警的苏方为也中毒了,解毒后,他看起来似乎与中毒前没什么两样,恢复得特别好。 也或许,苏方为跟他一样,也有后遗症,也当做秘密放在心里了吧?他在心里深深地叹了口气。 洗手间里的屁先生再次放出一个响亮的屁后,抻着耳朵听了下外面,确定没人偷听偷看后,他从捂着的衣服里将手机掏出来。 “晚上刚吃完晚饭,我家里来了一群便衣警察,他们在盯着对门的范阿姨家,不知道要干嘛。” 点击发送后,他将手机设置成静音,放回里面的衬衣兜里。 担心兜太鼓被外面那些人发现,他将兜里的果导丢进垃圾桶里,然后将擦屁股的卫生纸盖在果导瓶子上。 为了发这个信息给司华悦,他一下子吃了七八片果导,伪装成腹泻。 从洗手间出来,他依然是捂着肚子佝着腰,摆出一副肚子疼的表情。 门口的于队长瞥了他一眼,视线在他手的位置停顿了片刻,问:“你刚才在洗手间跟谁联系了?” 一屋子的便衣迅速起身,将猥亵男团团围住。 猥亵男眼中闪过一丝慌乱,旋即正色道:“我又不是罪犯,我无偿提供住所给你们办案,你们却要限制我的自由,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未及于队阻拦,那个被猥亵男熏得犯恶心的年轻警员不容分说,一把将他藏在秋衣兜里的手机夺了过来。 一圈翻看之后,他将猥亵男刚发给司华悦的那个微信递给于队看。 “这人是谁?你为什么要将我们的行动告诉她?”于队面色一肃,语气严厉地问。 “这是是、是我女朋友!”猥亵男急中生谎。 于队拿出手机,拨通顾颐的电话,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他。 “把那个微信号发给我,我让技术去查下看是谁。”顾颐说。 于队依言将司华悦的微信号发过去。 不到一分钟,顾颐的电话打过来,说:“放心,自己人。” “于队,来了!”趴在猫眼的男人小声说了句。 众人纷纷拔出腰间的枪,刚才那个抢猥亵男手机的年轻警员对猥亵男摆了下头,示意让他躲到卧室里去。 猥亵男从于队手里夺过自己的手机,趿着拖鞋一路小跑着进入卧室并反手关上门。 “他们说来了,不知道什么来了,好像范阿姨犯了法,他们要来抓她。这些警察的头头叫于队,刚才那人还跟一个叫顾队的人联系,把你的微信告诉了他,结果那个顾队说你是自己人,你也是警察么?” 猥亵男躲在卧室里继续跟司华悦汇报情况。 等了好一会儿也不见司华悦回复,他干脆也不等了,将卧室门打开一条缝隙,躲在门后偷看外面那些警察办案。 长这么大,这还是头一次实地观看警匪大战,他不免有些紧张和兴奋。 约莫过去一刻钟左右的时间,他听到外面的于队说了声:“行动!” 防盗门打开的一瞬间,他听到刚才那个嫌他屁臭的警察说了句:“于队,怎么这么大的天然气味?” “不好”好字的尾音被一阵巨大的爆炸声吞没。 防盗门是开的,爆炸带来的灼热气浪直冲进他的家,未及猥亵男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的卧室门被一股大力冲撞开,将他掀翻在地。 一个一身黑衣的男人手里抓着一条精钢绳索自十六楼快速降下。 双脚刚触碰地面,从一侧的暗影里窜出来一个敏捷的身影,身手利落地将黑衣男人击晕。 一通翻找后,在黑衣男人的腰包里找到了一个用密封袋封存起来的小瓶子。 抬头看了眼十六楼窗口翻滚而出的浓烟和大火,他对着肩咪道:“顾队,东西我已经拿到手了,你的队员可能遇难了,我已经报了火警和急救。” 肩咪里传来顾颐低沉的声音,“好,你速度赶往疾控中心,闫主任他们都在等着你,路上小心点。” “是!”男人说完,身形像一道鬼魅般急速奔向小区的东北方向,一如当初的马达和司华悦,翻越墙头,登上一辆已经候在那里的大卡车。 开车的人是一个体格魁梧的和尚,声音闷闷的说:“我们的武馆被炸了。” “人都撤离了不是吗?” “嗯。” “那你伤心个什么劲?” “我们又成无家可归的流浪汉了,能不伤心么?” “放心,有司家在,你们想当流浪汉都难。” 细看卡车后面的大车斗,里面放着很多东西,当初开业时司华诚给的那个招财树就在里面。t;!t; 第一百四十五章 黎明前的厮杀(5) 小区物业经理接完司俊的电话后,知道情况紧急,不然首富没必要亲自给他这个小人物打电话“求助”。 他有些受宠若惊,知道这事若办砸了,他这个经理的职位仅能坐到天明。 但若办妥了,虽没有升迁一说,物质上的好处司俊自不会亏待了他。 因而,他毫不留恋地从温暖的被窝里爬起来,连夜冒雪驱车赶到大豪,将所有能调集来的保安全部召集上岗。 然后,拿着一个大喇叭,在小区里兜转吆喝。 各位业主们请注意了,各位业主们请注意了! 接到上级通知,有几个在逃的杀人通缉犯潜入我市,他们专门绑架富豪!他们专门绑架富豪! 请大家今晚务必警醒,保护好各自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同时希望大家发扬董存瑞、黄继光、欧阳海的战斗精神,一旦发现哪家有敌情,大家全部出动,勇斗歹徒! 让外界、也让歹徒们瞧瞧,咱们大豪别墅的住户是一个大家庭,我们不好惹,谁敢擅闯我们大豪别墅,咱就让他们竖着进来、横着出去! 安全责任你我他,敢惹大豪打死他! 各位业主们请注意了,各位业主们请注意了 瞬间,整个小区260多户别墅都亮起了灯。 已经睡下的业主们都以为自己睡朦胧了,啥情况?这深更半夜的,怎么跟农村赶大集一样,用上喇叭了? 听明白喊话内容后,好多年轻的业主从家里跑出来,追赶上拿着大喇叭吆喝的汪经理。 “啥情况啊?真的假的?真有通缉犯要来我们小区?” 他们一个个脸上的喜色多过于害怕,一看就是清闲幸福日子过腻歪了,想寻求点刺激。 “你说我这大晚上的不睡觉,拿着大喇叭搁这儿喊,会是忽悠你们玩吗?我得有那胆儿呀!赶紧的,家里有保镖的都喊起来,有狼狗的都放出来,时刻准备战斗吧老铁们!” 汪经理回答他们几个人问话的时候喇叭依然放在嘴边,这一下子,所有的业户都炸开了锅。 有的打电话召集能人异士赶来大豪帮忙;还有的跟司俊一样,家里自备保镖;更有的还真的响应汪经理的号召,直接将家里的大狗给轰到院子里看门。 可怜那些养尊处优的狗狗们,从温暖的室内被驱赶到寒冷的院子里,一个个可怜兮兮地在冷风中凌乱。 有细心的业主发现,首富家附近的保安似乎比他们这些人家的要多出一倍都不止。 世故且脑筋灵活的人,基本能猜出个大致原因来,有的打电话询问司俊是否需要人手。 有的会来事的,干脆直接将自家的保镖派过去跟保安一起站岗。 等汪经理围着整个别墅转了两圈喊完话回来,发现司俊家四周被人、狗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呵呵一笑,得,想闯进司俊家,除非空降! “武松,看看都有谁家派人和狗来帮忙了,记下来,明天我亲自登门感谢他们。”司俊给守在外面的武松打了个电话。 褚美琴看着外面热闹非凡的小区,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这汪经理平时看着滑不溜秋的不着调,没想到办起正事来,还挺有号召力的。” 司俊揉了揉眉心,自从知道司益背叛他到现在,他已经很多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了。 司益与他并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他们俩相差十整岁。 司益是当年震惊全国的庚山大地震中,被司俊的父亲从废墟里救出来的孤儿。 那年,他仅有四岁,对他自己的身世并没有什么深刻的记忆,但那一年的司俊已经十四岁了。 他对这个凭空出现的弟弟一直都很照顾,其他的弟妹经常欺负司益,都是司俊在护着。 白眼狼指的大概就是司益这样的人了。 通过这件事,司俊得到一个深刻的教训,那就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再亲,也是隔着两层母胎的肚皮。 电话响,司俊拿起一看,顾颐的,他赶忙接听。 “司董,今晚前去偷袭你们家的人,有极大可能会携带毒药,我这边已经派人赶过去送防毒面具,你手里如果有,速度戴上!” 发觉到司俊面色不对,褚美琴忙凑上前问:“怎么了,谁的电话?” 司俊说:“顾队长的,咱们家里有没有防毒面具?” 这样的东西一般家里不会备,但司俊家不一样,他们家有个天生体内含有危机意识的儿子。 “有,都在地下室的储物间里,我这就去拿。”说完,褚美琴疾步下楼。 司俊拨通汪经理的电话,将顾颐说的话复述给他听。 汪经理一听,感觉今晚这事想善了没那么容易了,因为他们物业虽然也有防毒面具,却数量有限。 调集来的保安人数太多,防毒面具根本就分发不过来,其他业主怎么办?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中毒? 苍林寺那晚发生的事他虽然没有亲历,但听人说当时中毒的人跟欧美大片里的行尸走肉有的一拼。 他可不希望自己管辖的小区变成末日地狱般的景象。 拿出电话,他给附近几个小区的物业经理打电话求助。 还别说,东家西家这一凑,还够数了。 “让各家业主都关闭好门窗,防止中毒!”司俊在电话里对汪经理说。 褚美琴从储藏间里找到的面具仅有四个,想来,当初司华诚只给他们一家四口准备了。 武松作为先锋,必然要戴上,剩下的三个,其中一个给了会武的光大。 考虑到李自成还是个孩子,司俊让他随他们一起躲起来。 谁知英勇的李自成自恃武功高强,非要加入“剿匪”的行动中去。 不得已,另外两个面具便给了他和小区一户姓翟家派来的保镖。 光二拿着菜刀,唐老爷子抱着唐晓婉,一起随司俊夫妻来到负一楼的一间起居室。 这间起居室很大,里面没有窗户,门很严密,有一个直通地面的通气孔。 如果堵住这个通气孔的话,他们将面临缺氧的情况。 不过,如果外面的人能够速战速决的话,倒也能坚持上几个小时。 客厅的落地钟发出当的一声金属敲击声,十二点半了。 武松的起居室里灭着灯,他隐在门后,耳廓微动,他敏锐的听觉捕捉到由远及近传来的行车声。 李自成坐在光二原来坐的椅子里,手里拿着一根拖把。 光大依然还是坐在南阳台门旁。 保镖、保安也各自找好了隐蔽地点。 至于那些狗狗们,防毒面具戴着不合适,又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温暖去了。 其他业主家虽门窗紧闭,但依然灯火通明,这是为了给闯入者形成一股心理压力。 啪、啪 一颗颗如烟雾弹大小的圆形玻璃瓶子投掷到司俊家的前后草坪、前后门、窗户、篮球场等各处。 司俊家的窗玻璃是防弹的,这样一个小瓶子根本就砸不碎,但瓶体受力炸裂开,一股股黄色的浓烟从瓶子里喷薄而出。 “不好!” 武松大惊,因为他裸露在外的肌肤与烟雾接触的一刹那,感到一阵阵如针扎般的刺痛。 他知道坏了,这烟雾不仅吸入会中毒,接触到肌肤一样会中毒! 而这时候,一辆看起来破烂不堪的轿车从人行道直冲过来。 车门打开,一人一狼从车上跳了下来。 第一百四十六章 黎明前的厮杀(6) 一间书香气十足的大办公室里弥漫着浓浓的咖啡香。 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昏暗的台灯,所有窗户上的窗帘都是双层,且全部都严丝合缝地拉着。 从楼外看,会以为这间办公室跟其他的房间一样,没人。 办公桌前坐着一个身穿警服的女人,顾颐坐在她对面,而窗帘后还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 这个男人跟顾颐一样,一身便衣,他冷峻的脸上只有一种情绪,严肃。 他手里拿着一个微型夜视望远镜,密切留意着窗外的一切动静。 穿着警服的女人正在给顾颐准备宵夜,一杯牛奶,一盒曲奇,一根圆火腿。 她将这几样东西推到顾颐的跟前,“空腹喝咖啡对胃不好,我这儿能找到的吃食也就这几样,你凑合着先吃点垫吧垫吧。” 说完,她起身将另外一份同等量的东西送给窗帘后的男人,却遭到那人的婉拒。 女人三十岁上下,若非那一身警服限制了男人们的想象,否则,她那妩媚靓丽的面庞和劲爆的身材无疑就是一个风情万种的极品少妇。 顾颐也不客气,摸索一片曲奇就丢进嘴里,眼睛却始终未离开手机屏幕。 “你就这么信任我?”就不怕我给你吃的东西有毒?看着顾颐的动作,女警察调侃道。 顾颐沉沉地地嗯了声,并未抬头。 女警察抿了抿唇,双眼流连在顾颐的脸上,还有那双骨节分明粗大的手上。 五年前第一次见到这个男人,她就被他粗犷的美吸引住,继而又倾心于他的睿智和果敢。 之后,经过不多的工作交往,她发现自己无法自拔地爱上了他。 她以为他会懂,她以为他能看出来,她做得那么明显,就差对他说出那三个字了。 可五年过去了,他们的关系始终没有任何进展。 有事,他会找她帮忙,没事,他连电话都不打一个。 逢年过节手机里那一堆堆的祝福短信,绝没有他的。 她是警校毕业的校花,她的美只要眼睛不瞎的男人都会将目光停驻在她身上。 通过强大的家庭背景,和她努力扎实的工作,终于,年仅二十八岁的她成为奉舜市女子监狱建狱以来首个年龄不过三十的最年轻、最美的监狱长。 她觉得自己的身份和地位终于可以与他匹配了。 可从升职到现在已经过去一年多了,他依然还是用毫无杂质的眼神看她。 她多希望能从他的眼中看到类似其他男人的那种“色”,她惊觉自己爱得那么卑微。 桌面的电话响,她瞥了眼,见上面的名字显示的是“大魔头”。 “怎么样?”顾颐接听后,问。 监狱长从他的神情中捕捉到一份紧张,和另外一种情绪,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 室内很安静,她分明听到跟顾颐通话的人是个女的。 “我爸这边已经搞定了,不过”大魔头就是司华悦,顾颐忙问:“怎么了?你、是不是有人受伤了?” “哦,受伤肯定是难免的了。”司华悦说。 “你、你受伤了?”顾颐腾地一下站起身,急切地问。 “我?我倒想受伤啊!”司华悦的声音有些委屈。 她说的是真心话,她倒真的想受伤,哪怕一点小伤也好,或许那样的话,她的父母会怜爱她一些,把对司华诚的关注分出一些给她吧? “怎么了?听你语气不对,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顾颐暗自松了口气,没受伤就好。 “哦,今晚初师爷派来杀我爸妈的人可真不少,一共有二十一具尸体,我只留了一个活口给你,活的和死的都被你的手下给拉走了。” 顾颐扶额苦笑,“谢谢。”好歹还知道留一个活的给他。 “有没有中毒的人?”他接着问。 “嗯,我们小区很多人中毒了,还有些狗啊猫啊也中毒了,疾控中心来了两辆车的医生,正在给他们解毒。” “你呢?你和笑天怎么样?”顾颐问。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那些毒药对我和笑天狼一点作用都不起,我们俩估计不是你们地球人。”虽是在说笑,但司华悦的情绪却不高。 “顾颐,你在哪儿?我想参与你的行动,帮你抓到初师爷那个老匹夫!” 司华悦这一晚上的经历不可谓不精彩,营救黄冉冉,汽车自杀式爆炸,半路被伏击,家宅被偷袭,击杀偷袭和投毒者。 这一连串的变故给了她勇气,将一直想对顾颐说的话说出口。 顾颐抬手看了眼腕表,一点五十,沉吟片刻,他对她说:“好,我在女子监狱,来的路上要小心,如果我没估计错,初师爷已经在路上了。” “啊?!不早说,挂了,挂了,我现在就去!”司华悦风风火火地挂断电话,管司华诚要来车钥匙,喊了声笑天狼。 没有驾照不代表不会开车,六岁那年,她就撞烂了两辆大奔和一辆大凯。 只不过那会儿年龄小,不用担负法律责任,现在就不行了,没有驾照上路,一旦遇到交警就完蛋。 不过,现在是凌晨,交警都在被窝里搂着老婆孩睡觉,她侥幸地想。 选择司华诚的车,那是因为他的车抗撞,再者,这车都被炸得面目全非,司华诚肯定是不会要了,正合适给她练手用。 十年没碰方向盘了,给她好车,指不定她还舍不得开出去撞。 刚走到门口,就见到马大哈兄弟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风驰电掣地跑过来。 “咦,这该不会是黄冉冉吧?怎么包得跟个球似的?”司华悦问。 背着黄冉冉的马哈一脸苦相,“嗯,她的脚冻伤了,让她去医院她不去,非要见你哥,只能给背来了。” 司华悦扒开一条缝,问里面的黄冉冉:“你没事吧?” 黄冉冉有气无力地回道:“我没事,”然后抽了抽鼻子,像是要哭,“范阿姨为了救我,被那个坏蛋开枪打死了。” 啊?范阿姨?司华悦有些懵,范阿姨怎么会遇到黄冉冉?她不是早就死了吗? 先不管了,赶紧去监狱要紧,她摆了摆手,示意马大哈兄弟赶紧进屋去找他们主子。 “你去哪?要不要我们兄弟帮忙?”马达问。 “先不用,等需要的时候,我给你电话。”说完,司华悦打开车门上车。 马达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轰轰响的车,问一旁的马哈:“她会开车?” 马哈扭头看了眼,说:“估计就是个半吊子,你看她发动车那股子笨劲儿就知道了。” 女子监狱的禁闭室位于内院西楼的负一层。 里面没有窗户,阴暗潮湿、设备简陋。一床,一灯,一监控,一盥洗盆,一蹲坑。 关到这里来的自然是严重违反监规的人。 七间禁闭室只关押了一人,这人蓬头垢面,衣衫褴褛,神志不清。 她就是仲安妮。 看守禁闭室的是出入监分监区的两名犯人。 出入监分监区也叫入监队,是整个监狱三个科五个监区的头头,除非和自己的刑期过不去,不然没一个犯人敢惹入监队的犯人。 当初司华悦就是在入监队服刑,她是监督岗的,主要的任务就是监督五千多名女犯的纪律。 没有劳动任务,见了狱警也不需要蹲下说话,享有无上的特权。 在这里看守犯人,无非就是看着她们不自杀,不逃跑,不自残。 关押进来的人,一天三顿饭只有平时一半的分量。 仲安妮今晚的晚饭没吃,依然放在门下的小窗口旁。 她呆呆地看着快餐杯上的一个拳头大的馒头出神。 因为没有钟表,又看不到日升月落,她只能通过外面换岗来计算大概的时间。 如果没算错的话,今天是她被关押进来第五天了,之前她是在监狱内部的医院里的接受治疗。 结果一个不小心露陷了,被电了一通电警棍后,丢到这个寒冷的禁闭室里。 外面换岗了,十二点了,是时候了。 她猛地抬头看向门顶上的那个监控,然后放开喉咙大喊:“啊肚子疼死我了,啊” 她尖锐的声音透过铁门传出去很远。 那两名值岗的入监队犯人起身,狠狠地踹了脚铁门,从门上的小窗口看过去。 “闭嘴!又闹啥幺蛾子?吵死了,再不闭嘴,小心把你扒光了丢走廊里冻死你!” 无论她们怎么恐吓吆喝,仲安妮依然哭喊不已,到最后干脆捂着肚子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打滚。 “该不会是真的肚子疼吧?”其中一个对另一个说。 “行,你在这儿看着,我去医务室把值班的喊来给看看。” 说完,那个入监队的值岗犯人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禁闭室外的大厅门与医务室的门相对。 而今晚医务室值夜班的是袁禾。 第一百四十七章 黎明前的厮杀(7) t;!gogt;司华悦虽然已经出狱半年多了,但她的余威仍在,尤其是入监队和医务室的人,见到袁禾,依然客客气气的。 袁禾今晚值的是后半夜的岗,十二点交接岗,刚换上白大褂,禁闭室的人就来了。 听说是被关押在里面的仲安妮病了,袁禾赶忙拿了听诊器和体温表,随那个女犯一起来到禁闭室。 当看到里面的仲安妮时,袁禾脚步微顿,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才多长时间?仲安妮整个人瘦得快要认不出了。 她快步走到床边,弯下腰,将体温表递给仲安妮。 “夹上。”她对仲安妮说。 仲安妮在五监区服刑,平时她们俩照面的机会并不多,除了每个月的例行查体,或者受了外伤,她们俩才会匆匆见上一面。 袁禾知道司华悦欣赏仲安妮,仲安妮知道司华悦护着袁禾。 所以,有了司华悦这层关系在,每次仲安妮受伤或者感冒,只要医务室是袁禾当值,她都会格外照顾她。 仲安妮的手放在裤子里,听到袁禾的话,她没动。 那两名值岗的女犯嫌她长时间不洗澡身上有味,远远地倚在门口看着。 仲安妮身上的确有一股非常难闻的气味,血腥味夹杂着脑油味和很重的口气。 袁禾虽然戴着医用口罩,却也被仲安妮的体味熏得难受。 但作为医生,她不能因为病人体味难闻而拒绝医治,更何况眼前这人是仲安妮,她只得亲自动手将体温表放进她的腋窝下。 当袁禾的手触碰到仲安妮的身体时,她不禁难受得呼吸一滞,这么瘦? 仲安妮瘦得腋窝都快要夹不住体温计了,袁禾只得用手按住,防止体温计滑落。 然后她拿出听诊器,探入仲安妮的内衣里。 仲安妮木然地盯着外面那两个值岗的犯人,从袁禾进来,她不再喊肚子疼,也不再挣扎嚎叫。 禁闭室所谓的床是仅高于地面约二十五公分的水泥台子,上面铺着一层木板。 仲安妮坐在床上,而袁禾是弓着身子为她听诊,袁禾的后背遮挡住了那俩值岗犯人的视线,同时也遮住了安装在门顶上的监控头。 仲安妮速度极快地将手从裤裆里抽出,将一块搓揉成一团的、沾染着大量经血的卫生巾从里面掏出来,一把塞进袁禾的裤兜里。 这块卫生巾明显垫了很长时间,上面的经血都已经变成黑褐色,尿骚味夹杂着血腥味,让人泫然欲呕。 袁禾勃然大怒,她一早就知道仲安妮装疯,现在都已经被狱警识破关押进禁闭室了,还要继续装?且用这种卑劣的手段来捉弄自己? 刚准备张嘴呵斥她,却发现仲安妮木然的眼中闪过一抹精光,对她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这东西有剧毒,不要用手碰,两点以前如果没办法交给司华悦,就想办法藏到没人能找到的地方去。” 袁禾由于在听诊,跟仲安妮的距离非常近,仲安妮附在她耳边小声说。 毒? 袁禾猛然想起前段时间听说的苍林寺的事。 她脸上的怒气慢慢地由疑惑替代,她没有答应仲安妮,但也没有推拒她,而是在琢磨着她这么做的目的,以及她说的话的可信度。 估摸着时间也该到了,她将体温计拿出来,看了眼刻度,她一愣,眯起眼再看,水银柱居然勉强达到35°。 难怪刚才听她的心肺功能感觉都那么异常,尤其是心跳特别快,肺里的杂音也特别多。 她怀疑是不是刚才没夹好,便使劲甩了甩,将水银线甩到底部后,准备再次测量。 却被仲安妮拒绝了,她用仅袁禾一人能听到的音量对她说:“我中毒了,快死了,你走吧。” 此时的仲安妮眼神异常平静,是一种让袁禾熟悉的平静。 她想起来最后一次与刘笑语见面的场景,当时的刘笑语也是这种眼神,一种看破生死的平静。 离开禁闭室前,袁禾从门上的小窗口最后看了眼仲安妮,见她正低着头,摆弄那床脏得看不出原色的薄被子。 她突然有种想哭的冲动。 别的人服刑,是将自己宝贵的青春葬送在监狱里,而仲安妮却是将她宝贵的生命葬送在这里。 她是那么年轻,那么美好,曾经的她是监狱里的一枝花,无论多少犯人集合站在一起,一眼便可以找到高挑靓丽的她。 而如今,她整个人瘦成了一把骨头,脸颊如同干尸般枯槁苍白干瘪。 唯有那双大大的眼睛依稀能找到昔日的点滴神采。 那个随袁禾一起到医务室拿药的犯人问的什么话,袁禾一句也没听见,只给她带回去一些常规药物。 今晚医务室里打吊针的病犯不多,都聚集在门诊对面的大病房里。 袁禾拿了一副医用橡胶手套,匆匆来到厕所,关上半门,蹲下身,将那个揉成一团的卫生巾从裤兜里掏出来。 强忍着恶心,翻看了下,发现里面居然有一个避孕套,套上沾染着浓厚的经血和分泌物,依稀能看到,在套的头部有一些凝固的块状物体。 她把橡胶手套翻转,将卫生巾和套一起包裹进手套里,然后拉长手套口扎上一个死结,再把另一只手套套在外面并扎好口。 出来时,见走廊里没人,医务室里的值班狱医不在,估计是去二楼狱警专用病房休息了。 她悄悄地潜入狱医值班室,拿起办公桌上的座机,胆战心惊地拨打司华悦的手机。 可电话响到底了也没人接听,连打了两遍,她不得不放弃,因为她不敢继续在这里待下去。 删除通话记录,她快步离开,回到自己的岗位。 “我来月经了,回去换条内裤。”袁禾对跟她一起值岗的另外一个医犯打了声招呼。 此时已经接近凌晨一点,她回到位于三楼的监室,里面的五个犯人均已睡下。 找了条干净的囚服裤子换上,她有洁癖,东西虽然从兜里拿出来了,但她总感觉自己身上依然有那股子熏人的气味。 来到洗手间,她将脏裤子用洗衣粉泡到盆里,想着等下岗回来的时候再洗。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她相信仲安妮不会骗她,也没必要骗她。 可她现在没办法联系上司华悦,怎么办?那就只有把东西藏起来了,可藏哪里不会被人发现? 洗手间往里是蹲坑的厕所,之间有一扇单开的木门,进去后是一条通道,通道两旁是一间间带半门的蹲坑,通道尽头是一扇被防盗网圈起来的大窗户。 挨个坑看了眼,没人,她来到窗前。 站在这里能看到外面的马路,楼下是杂草丛生的走水沟,平时只有监督岗和负责打扫卫生的那两名老犯人偶尔会进去。 多数情况下是没人。 将窗户轻轻打开一条缝隙,她将手里的东西丢了下去。 重新回到洗手间,值内岗的老太太走进来,见到袁禾放在盥洗盆里的裤子,带着讨好的笑意小声说:“袁禾,你去医务室吧,我一会儿帮你洗。” 推脱一番后,袁禾这才离开。 凌晨一点半,正在袁禾犯困的时候,两名身穿警服的女狱警走进来,“袁禾,出来!” 袁禾与坐在她对面的那名值岗的女犯一起抬头看去,发现来的两名女狱警是以前从未见过的生面孔。 袁禾的一颗心怦怦乱跳,直觉告诉她,自己今晚凶多吉少。 因为那俩狱警将她直接带往禁闭室。t;!t; 第一百四十八章 黎明前的厮杀(8) 不得不说,司华悦的运气时好时坏,坏的时候,就差没被凉水呛死,好的时候,就如同现在。 一路横冲直撞地开到监狱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了。 积雪的路,下雪的天,且不说能见度如何,仅这滑溜溜的路面,老司机都得瞪大眼珠子超常水平发挥。 十年多没碰方向盘的司华悦光点刹车飘移摆尾360°都不下十次,居然能活着开到监狱,简直就是关公护驾、迈克尔舒马赫附身。 本想将车停到距离监狱大门五十米远的一棵大树后,结果车轱辘一打滑,一头撞了上去,车直接给憋死了。 下车时,从后门走下来的笑天狼四爪打摆,一头扑进雪地里。 这狼抗毒能力极强,没想到居然会晕车,哈着长舌头,踉跄着爬起来,蔫蔫地跟在司华悦身后。 估计会说话的话,它一定会大呼:坐车不如跑步安全! 拿出手机,司华悦一边往前走,一边给顾颐打过去,结果提示对方关机。 啥情况?忽悠人? 再打,还是关机,连续打了五遍,没打得进去。 司华悦顿时火冒三丈,大晚上的忽悠她开着车在雪地里跟扭秧歌一样扭到了监狱,却关机不露面? 一时之间,她差点忘了自己此行的目的是协助警方抓捕初师爷,就想着怎么能逮着顾颐先揍他一顿出出气。 监狱这鬼地方,那是进去了出不来,出来了进不去。当然,除了狱警。 司华悦现在身上连身份证都没带,想进去除非变成一只老鼠。 看向电闸门旁的岗楼,她愣了,没人?! 快步走到岗楼门前,踮起脚往里一看,才发现不是没人,而是那两名值班的男狱警趴在桌子上呼呼睡大觉。 可一想不对呀,这是什么地方?监狱!居然敢在值班的时候睡觉?一旦有越狱等严重的事故发生,他们岂非渎职? 司华悦敲了敲门,那俩人没反应,她试着拉了下门,门是从里面反锁的,打不开。 这时,站在岗楼门口的笑天狼抻起耳朵,扭头冲西面的那条马路呜呜低嗥。 合作多次,司华悦明白笑天狼这是发现情况了。 电闸门并不高,司华悦和笑天狼很容易便可以翻越过去。 可问题是,他们俩能不能成功躲过高墙上巡逻武警的视线? 那些武警只给两枪的示警机会,第三枪就会将子弹打进你的身体里。 任凭司华悦和笑天狼的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子弹。 她可不想拿自己的小命去体验子弹进入身体里的痛觉有多大。 可就这样待在门口也不是办法,谁知道初师爷什么时候就会来,一旦跟他碰上,司华悦倒不怕打不过他们,就怕他们手里有枪。 进去也是挨枪子,在这里待着也指不定会挨枪子,宁肯挨武警干净的枪子,她也不想挨初师爷那肮脏的枪子。 “笑天,我们进去。”司华悦对笑天狼打了个跳跃电闸门的动作。 笑天狼应该是听懂了,两只泛着红光的狼眼盯向电闸门,然后回退了一段。紧接着,它腰身一躬,速度极快地往前冲。 司华悦只觉眼前一花,笑天狼如一道疾射而出的箭矢般腾空而起,翻越电闸门,稳稳地落地。 司华悦猫着腰,躲在门垛旁看向高墙上的武警,或许是光线的缘故,也或者这里是死角,那些武警居然没见到越门而入的笑天狼。 笑天狼再次冲西面的路发出低嗥,似乎是在催促司华悦快些进去。 司华悦原地一个高弹跳,直接翻了过去。 进去后,她的心砰砰快速跳动,她发现自己并非害怕,而是兴奋。 一种拿生命冒险带来的兴奋。 带着笑天狼,他们俩猫着腰溜墙根,专挑武警的视线死角走。 服刑十年,监狱里的一草一木她闭着眼也知道生长在哪个方位。 现在是凌晨四点,一到五监区在外院车间干活的犯人早已收工回到内院监室就寝。 此刻外院里除了司华悦和岗楼上的武警,冷冷清清地见不着一个人影。 通往内院A、B门旁的值班室里亮着灯,角度原因,看不清里面有几个值班狱警。 监狱各科室,包括正副监狱长的办公室均在外院的东楼,有几间办公室亮着灯,应该是值夜班的。 三科一队五个监区的办公室全部设在内院,正副监区长和各监区狱警均在里面值班,她们的责任最艰巨。 一路绕行到A、B门旁的值班室,趁武警巡逻到另一端,司华悦快速登上值班室门前的台阶,探头往里看。 三个值班女狱警均趴在桌子上睡觉,跟外面岗楼里的男狱警一样。 司华悦心知坏了,恐怕今晚监狱里出状况了。 顾不得会不会被监控拍到,她闪身进入值班室。 这个值班室有两道门,可以直接进入内院,但只有狱警可以凭指纹进出,犯人只能走下面的A、B电门。 司华悦知道这里有一个可以开启电门的按钮,她试着在操作台上找。 在按到第三个钮时,终于,电门上的小角门打开。 刚准备出去,她脚步停顿了下,回头看了眼挂在里面墙上的警服。 一不做二不休,已经走到这一步,怎么样都已经是触犯法律了,她决定豁出去了。 有这身警服,就不用担心吃武警的枪子了。而且进去后,一旦遇到别的狱警,还可以蒙混一下。 十年的牢狱生活,她的活动范围多数都是在内院,外院只有一到五监区下车间劳动的犯人才会去。 重新踏上这个熟悉的地方,她心中漫上一股浓浓的悲伤,有种做梦的不真实感,其中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惧怕。 因为过了今夜,她不清楚自己是否会被判刑再回归这个地方。 院子很大,是犯人们每天早起跑操的操场。 正北是一排联体高楼,一共七层,一到五监区的监室、教育科的教室、艺科的演练室均在此楼。 东面有三层楼,一楼是生活科的伙房和储藏室,二楼三楼是老弱病残犯人的车间。 西面是五层楼,一楼是医务室,二楼是狱警专用病房,三楼是生活科犯人的监室,四楼是艺、教育两科犯人的监室,顶楼一整层楼是入监队。 医务室隶属于生活科,犯人的监室自然也是在三楼。 司华悦现在急于想见到袁禾,确定她是否安然无恙。因为一路下来,她看到的情况太不寻常,她担心袁禾出事。 踏上西楼台阶,正面是通往楼上的步行梯,左首是医务室大门,右首是入监队犯人的劳动大厅,大厅里有一扇铁门就是通往负一层的禁闭室。 司华悦推开医务室的大门,尽量将头压低,不让人和监控见到她的脸。 走廊里静悄悄的,能听到病房里传来的鼾声。 她径直走向门诊。 门诊的门虚掩着,她探头从门上的玻璃看进去,发现里面坐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犯人。 这个人她认识,姓杨,大伙都叫她杨大胖子,是袁禾的联号。 终于见到一个清醒的人,司华悦心情稍稍放松一些,推门走了进去。 杨大胖子听到门响,条件反射般站起身,见是一个狱警,她浑身哆嗦了一下。 袁禾被带走已经两个半小时了,她不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而且带走袁禾的那俩陌生狱警看起来凶巴巴的,她替袁禾担心,却又不敢脱岗去找她。 现在又来了个狱警,她以为轮到她了,吓得低下头,等待这狱警下达指令。 “杨大胖子,今晚你没和袁禾一起值班?”司华悦问。 嗯?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杨大胖子颤巍巍地抬起她的胖脸,壮着胆仔细看向这狱警的脸。 司华悦? 门响,她紧绷的神经再次拉紧,结果却见到一只红眼狼走了进来,她白眼一翻,当场晕了过去。 第一百四十九章 黎明前的厮杀(9) 肺像被烈火在灼烧般难受,袁禾尽一切所能不去注意体内的疼痛,拼力张大嘴让氧气进入肺部以缓解那种死亡的窒息。 一个身穿防护服的男人不时地看一眼手里的计时器,同时仔细观察着袁禾的反应。 “下一支!” 当计时器发出滴的一声警报时,他对身后的人说。 男人身后站着两个人,一个是将袁禾带来禁闭室的扎着一条马尾的“狱警”,另外一个也是身穿防护服,看起来像助手的人。 助手赶忙打开医药箱,箱子里放置着很多针剂,其中有两支曲颈安瓿瓶,一支粉色,一支乳白色。 乳白色的那支已经打开,里面仅剩下一半的粉末,瓶口用药棉和医用胶布紧紧地缠裹着。 由于太紧张,也或许是太着急,他戴着医用橡胶手套的手指被砂轮片割开一道口子。 他慌忙从一旁的一个袋子里取出一副新的手套换上。 “蠢货!”马尾女人怒斥了声,猛地抬起手准备抽这个人,可看了看他那硕大浑圆的防护帽子,只得愤然地将手放回枪套上。 助手这一次很小心地用砂轮片将瓶口割开,递给前面的男人。 袁禾此刻躺在禁闭室的光板床上,左手肘窝上插着一个采血针头,右手肘窝正在输液。 刚才那个说话的男人将兑好的药粉注入输液袋里,随着他的动作,输液袋里的液体瞬间变得浑浊。 当这些掺杂了粉末的液体输入袁禾的体内后,刚才那种强烈的窒息感和疼痛感慢慢有所缓解。 袁禾的神志也开始逐渐变得清明。 她盯视向那个身穿防护服的男人,看不清那人的长相,但却可以看清他的眼睛。 从他的眼睛里,袁禾读到了一种痛惜和无奈,她不明白这人为何会用这种眼神看她。 当那人说出“采血!”两个字时,袁禾明白了,或许,今夜她将死在这里。 这已经是第三袋血了。 助手眼中闪过一丝不忍,但依然手脚麻利地开始采血。 禁闭室里的温度较室外要低五度左右,现在外面的温度已降至零下十度,在这里值岗的犯人都是穿着棉大衣,抱着暖水袋。 医务室里有暖气,袁禾被带出来时,身上仅穿着三层衣服,最外层的白大褂,里面的囚服和贴身穿着的保暖内衣裤。 随着血液的流失,她脸色越来越苍白,感觉整个人像坠入了寒冷的冰窖,透骨的寒意蔓延至全身,因失血过多,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 防护服男人按了下计时器,重新开始计时。 “还要多久?”马尾女人面现焦急,问。 现在已经是凌晨四点了,再有两个小时监狱里的犯人就要到起床时间了。 “正常的话,还要一个小时左右,”防护服男人说:“但我觉得她坚持不了那么久了。” 他们三个人都冷得要命,袁禾失血那么多,还穿得那么单薄,能坚持到现在已经很让人吃惊了。 马尾女人闻言,看了眼袁禾,说:“看好她,在她咽气前将最后一袋血抽出来。” 说完,马尾女人快速走向隔壁房间。 这间屋子里,入监队的两个值岗女犯和仲安妮被绑在一起,坐在床上。 另外一个身穿警服的短发女人正在这个屋子里来回踱步缓解寒冷,看着她们仨。 进去后,马尾女人一把将床上的那床破被子抽出来。 “还得多久才能离开?冷死了!”短发女人问。 “说是还要一个小时左右,我估计用不了那么久,那女的看着快不行了。”马尾女人说完,拎着被子走出去。 坐在床上的仲安妮和另外两个犯人的嘴里都塞着她们各自的袜子。 听到那两个女人的对话,仲安妮疯狂地扭动身体,徒劳无功地试图挣脱开捆绑去隔壁营救袁禾。 短发女人一脚踹到她的心口窝,“玛德,老实点!” 被她这一踹,三个人一起躺倒到光板床上。 而袁禾那边的两个防护服男人在马尾女人离开后,附在袁禾耳边小声说:“对不住了孩子,坚持住,这是解药。” 说着,他将一个小瓶子塞进袁禾的囚服兜里。 袁禾此时感觉呼吸越来越困难,但她依然坚定地点点头,用感激的眼神看了看眼前这两个男人。 “你踏马个死胖子,不就是只狼吗?看把你吓得那怂样,白长这一身胖肉!” 这边司华悦好一顿掐人中,拍脸,捏鼻子,终于将杨大胖子给鼓捣醒。 杨大胖子醒来后,首先对上的就是趴在她身旁好奇地盯着她看的笑天狼的那对红眼珠子。 咯 她嗓子眼里打出一个大大的嗝,眼珠子一翻,又想晕倒。 司华悦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将她拎起来,“再敢晕过去,我直接把你大卸八块,当宵夜喂狼!” 头皮的刺痛和司华悦的恐吓让杨大胖子强打精神,集中注意力努力不让自己再晕过去。 扭过头不去看笑天狼,一点点磨蹭着坐到病床的最里边,尽量拉大与笑天狼的距离。 “你来就来,咋还带个大宠物来呢?”她满含委屈地说。 司华悦的到来,她只有惊,没有喜,因为她清楚司华悦这辈子永远都没有穿警服的机会。 如果司华悦穿着常服进来,或许她会因重逢而感到无比喜悦。 但此刻她笑不出来,一则司华悦来的时间不对,二则,袁禾被两个陌生的狱警带走。 联系起来一分析,她直接将那俩狱警归类为假狱警,与眼前这个司“狱警”是一伙的。 可一想又不对,司华悦跟袁禾的关系,监狱里上到狱警,下到犯人,哪个不知道?全天下的人会害袁禾,司华悦也不会。 “袁禾呢?你跟她不是联号了?那你的联号呢?怎么就你自己在这儿值岗?” 见杨大胖子眼珠子不停地转,司华悦懒得去研究她的想法,抛出一堆问题问她。 “我跟袁禾还是联号,她今晚被两个狱警给带走了。” 杨大胖子将今晚发生的事,全部讲给司华悦听,包括袁禾去了趟禁闭室给仲安妮看病的事。 “你说那俩狱警是两个生面孔?”司华悦问。 杨大胖子是公报私仇,将她的科室主任给杀了,死缓,跟仲安妮是同一批被投狱的,也就是说,她在监狱里服刑的时间比司华悦都久。 没道理会有她不认识的狱警。 联想起外面那些值班狱警的“昏睡”,司华悦暗道不好。 “你现在先脱下岗,速度去三楼找找袁禾在不在,我去禁闭室。” 说完,司华悦带着笑天狼直奔禁闭室。 司华悦在监狱里的时候,杨大胖子等一波犯人一直视她为靠山,唯她命是从,听司华悦这样安排,她二话不说,紧跟在司华悦身后去三楼找人。 禁闭室外的大厅很大,与大厅门相对的是一间监控室,入监队的,里面的监控仅针对禁闭室。 只要禁闭室里关押进犯人,这个监控室便会有狱警值班。 司华悦蹑行至门前,发现门上没挂锁,这就表示里面有人。 轻推了下门,又是反锁,进不去。 如果里面有狱警,没睡的话,应该会听到她刚才推门的声音,因为这间监控室的面积统共也就十个平米左右。 侧耳倾听,里面有断续的鼾声传出。 又是一个昏睡的狱警。 她放弃进去看监控,直接走到禁闭室的铁门边。 笑天狼这时候冲里面龇牙咧嘴,这狼很聪明,知道现在不能发出任何声响,所以,它没有嗥叫。 它这一个举动无疑就是在告诉司华悦,里面有情况,而且还是让笑天狼熟悉的情况。 这扇门的隔音非常好,同时也很重,开关的过程中,会发出很大的声响。 怎么办? 司华悦不敢贸然进去,她担心一旦袁禾在里面,还被人胁迫着,她的闯入会让那些人伤害到袁禾。 这时,余光瞥见杨大胖子从楼上下来,她快速走到杨大胖子旁边。 “怎么样?”明知希望不大,她依然不死心地问了句。 杨大胖子摇了摇头,“内岗老纪说,袁禾十二点半左右回去过一趟,换了条裤子就走了。” 司华悦沉吟了会儿,对杨大胖子说:“你去禁闭室敲门,就说找不到袁禾了,过来看看她在不在里面,医务室那边有急诊。” 杨大胖子说了声好,转身想往里走,司华悦一把扯住她说:“身上有没有口罩?” 杨大胖子从白大褂里掏出一个医用口罩递给司华悦,司华悦摇摇头说:“你戴上,问完话,你就赶紧往医务室跑,听明白了?” “明白!”杨大胖子不知道司华悦到底要干嘛,但她无条件地相信司华悦,同时她也希望能够快些找到她的联号。 第一百五十章 黎明前的厮杀(10) “你不在医务室里值岗,跑我们禁闭室来干嘛?” 来开门的是入监队值禁闭室岗的女犯,叫张雪娟,司华悦还记得她。 门仅敞开了一条缝,张雪娟探出半拉脑袋,她嘴上说着话,却挤眉弄眼地冲门外的杨大胖子示警。 司华悦躲在张雪娟的视线死角,她知道,禁闭室的门后肯定躲着人,不然张雪娟不可能有这种表情。 入监队在禁闭室值岗的犯人看似很辛苦,但她们每次在值岗前都装备精良。 头上棉帽、身上棉衣、腿上棉裤和棉护膝,脚上棉靴子,手上棉手套,然后还要抱着两个热水袋。 冷的只有被关紧闭的人。 而张雪娟此刻的脸色发白,唇发紫,这明显是太冷造成的。 “医务室那边有急诊,袁禾离开好一会儿了,我哪哪儿都找不到她,想着来这里看看她在不在。” 杨大胖子将之前司华悦教给她的那套说辞对张雪娟讲了遍。 “没有,她没在这里,你去别的地方找吧。”张雪娟说完,一脸焦急地看着杨大胖子,担心她没有看懂她刚才的求救表情。 杨大胖子哦了声,余光发现司华悦在对她打离开的手势,便后退了步,将禁闭室门的位置让出来。 不及里面的人关门,笑天狼蹭地一下撞开门冲了进去。 笑天狼被司华悦大鱼大肉养得有些肥壮,力气也是出奇地大。 它这全力一撞,毫无防备站在门口的张雪娟发出一阵尖叫直接滚下台阶。 门后的人似乎也被撞得不轻,司华悦能听到那人发出一声痛哼,女的。 “回去!”司华悦对杨大胖子吩咐了句,直接跟随笑天狼冲了进去。 但她没有立即下台阶,而是拉开门,看向门后的人。 那是一个穿着警服的短发女人,鼻子红肿不堪,大股大股的鼻血从鼻子里往外冒。 她手里拿着一把枪,看到司华悦后,她不顾抹鼻血,双手紧紧地握着枪柄,将枪口对准司华悦。 “你”她似乎想说什么,但一张嘴,鼻血就流进嘴里,索性不说话,就那样和司华悦俩对峙。 刚看见枪口对着自己时,司华悦有些慌,见这女人居然没有立即开枪,她嘴角一勾。 “你失去先机了笨蛋!”话出口,她手里凭空多了一把针管。 在甩出针管的同一时间,她身体伏低,躲过了那发子弹。 而那个女人却没能躲过司华悦甩进她眼睛里的针管。 针管上的针头又粗又长,是那种采血用的大针管。刚才在医务室的时候,司华悦随手从里面顺出来的。 那女人仅发出一声闷哼,任由针管在眼珠子上随着神经震颤。 疼痛使她的双手抑制不住地颤抖,但她依然紧紧地握着枪,疯狂地冲司华悦的方向开枪。 显然,这也是一个受过特殊训练的狠人。 司华悦早在她开出第一枪的时候,便瞬移至她插着针管的那一面的身侧。 她左脚踮起,右腿屈膝,猛地一踢,准确无误地踢到女人眼上的针管,将整个针管踢进女人的脑子里。 在女人倒地前,她将女人的枪踢进紧挨着的一间空禁闭室里。 短发女人身体抽搐了下,然后直直地往后仰,头下脚上地倒到台阶底下。 笑天狼此刻站在一间禁闭室门口,呲着牙冲室内发出带有警告意义的嗥叫。 刚才开门的张雪娟抖抖索索地绕过还在抽搐没有死透的短发女人的身体,来到司华悦身旁。 指着笑天狼正在嗥叫的屋子对司华悦说:“袁禾在那个房间里,里面有两个男人,好像是医生,还有一个跟这个女人一样的假狱警,她手里也有枪。” 接着她指了指距离她们稍近的一间禁闭室说:“我联号和仲安妮在这个房间里,她们还被绑着。” “你去救她们,我去救袁禾。”司华悦对她低声吩咐完,径直向关押袁禾的禁闭室走去。 在经过关押着仲安妮的禁闭室时,由于门是开的,她扭头看了眼,发现仲安妮的嘴里被堵着袜子。 与她的视线对上时,司华悦在她的眼中看到了激动、喜悦和担忧等各种复杂的情绪。 司华悦面无表情地越过,来到袁禾的那间禁闭室门前。 门是虚掩着的,她推开门,见到里面两个身穿防护服的太空人时,司华悦像牙疼般从嘴角吸了口冷气。 这些太空人已经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每次见着他们,她总是感觉浑身不舒服。 视线迅速移向躺在床上的袁禾。 袁禾双眼紧闭,像是睡着了,很平静,左肘窝正在往外输血。 一个身穿警服的马尾女人一只手里拿着枪,枪口抵在袁禾的头顶,另外一只手里拿着两支分别装有乳白色和粉色粉末的小瓶子。 那两个瓶子都被割开并用胶布包扎着瓶口,司华悦差点没认出来那就是在武馆里找到,被初师爷半路从疾控中心劫走的那俩瓶子。 两个瓶子被马尾女人高高举着,再不懂也明白她那意思,如果司华悦靠近,她就会将瓶子摔到地上。 可摔到地上会怎样? 马尾女人的所有注意力都在司华悦的身上,站在靠后一些的一个太空人冲司华悦偷偷地打了手势。 司华悦没看懂,但从那俩太空人的眼神中,她捕捉到了恐惧。 这恐惧显然并非来自于那女人手里的枪,而是粉末。 司华悦大脑急速转动,想各种应对之策。 这时,脱困的仲安妮赶来,看清楚里面的状况后,她隐在司华悦背后悄声说:“那药粉单独一支没毒,但融合后会产生一种剧毒气体。” 司华悦轻嗯了声,她吃惊于仲安妮居然懂得这么多。 仲安妮接着道:“先救袁禾,她快坚持不住了,然后我们再一起对付这个女人。” 司华悦再次嗯了声。 仲安妮骗过她,虽然不清楚是否有什么隐情,但骗过她的人,她很难再信任。 可眼下,她需要帮手,仲安妮身手厉害,脑筋也灵活,如果她没有异心,倒是可以考虑应急之用。 司华悦紧盯着对面的马尾女人,眉毛都没抬一下,斜指着那俩太空人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管子都拔了!” 太空人没动,齐齐看向马尾女人,那个女人用鄙夷的语气说:“就算闫老头来,他们也不会听,你算老几?哼!” 司华悦抬脚往里走,那个女人瞬间变得紧张起来,厉声道:“站住!再往里走,我就开枪了!” 从司华悦的位置走到马尾女人身前仅需六步,司华悦走得很慢,步距又很小。 她在给马尾施加精神压力。 “你尽管开枪,就算你现在不打死她,看她那样估计也活不到天明。” “你可知道我手里拿的是什么?”马尾女人见唬不住司华悦,往里退了步,身体已经抵到了墙壁上。 司华悦笑了笑说:“一种混合后会产生剧毒的药粉,也是你们几个赖蛤蟆从疾控中心车上抢走的。” 司华悦依然在往前移动脚步。 那女人面现紧张,以前从初师爷等人嘴里听说过司华悦的名字,她感觉那些人是将这女人给神话了。 跟她一起来的短发女人的身手她最清楚,一个人可以单挑三个黑带一段。 不然作为女人的她们俩不可能成为初师爷的亲信。 可司华悦出现后,无声无息地便将短发女人给秒杀了,这说明什么?说明这根本就不是人,是个死神。 现在死神根本就不在乎床上的袁禾,更不在乎那俩太空人,她记得来前初师爷曾说过,这个女人和她的狼对所有的毒免疫。 这可怎么办?如果她真将手里的瓶子摔到地上的话,连同归于尽都做不到。 紧张和害怕情绪像毒蛇般在她心底盘绕,她拿着瓶子的手开始轻微颤抖。 就是现在! 司华悦双手各多了一枚采血用的针管,她双手腕一抖。 噗、噗 一支针管准确无误地扎进马尾女人持枪的那只手的麻筋,另外一个针管用力较猛,直接从那个女人的眼睛里贯穿进大脑。 笑天狼的速度无人能敌,在那两支装着药粉的小瓶子下落的同一时间,它已经腾空跃起。 还在半空中时,它就已经稳稳地咬住了。 嘴一咧,想向司华悦讨好地笑,结果另外一个没咬稳,从它的嘴角滑落。 仲安妮眼疾手快地疾奔过去,与同时抵达的司华悦一起握住了药瓶。只不过,司华悦握住的是药瓶,她握住了司华悦的手。 司华悦一愣,将另外一只手合握住仲安妮的手,“怎么这么凉?”她感觉自己仿佛是握着一个死人的手。 “没事,冻的。”仲安妮有些不好意思地将手抽出。 那俩太空人见已经安全了,赶忙将袁禾身上所有的管子撤下。 然后,其中一个抱起袁禾,回身对站在门口的张雪娟问:“你先头说的医务室在哪?速度带我们过去救人。” 一群人在张雪娟的带领下,飞速奔向医务室。 此时袁禾的脸色已呈灰白色,透着浓浓的死气,司华悦握着她的手,却感觉不到一丝温度,一如仲安妮的手。 进入医务室,他们直奔门诊。 结果进去一看,杨大胖子被绑缚在病床上,嘴上缠着胶布,见到司华悦后,她呜呜地叫着,头冲对面的大病房方向一个劲地点。 “你们在这里先救人,我去对面看看,你们谁都不跟来。” 司华悦说完,看向仲安妮,“帮我照顾好他们!拜托!” 仲安妮本打算跟随司华悦一起出去,听她这样说,她只得点头应允,“我会的,你放心。” 对面的大病房里有很多病重打点滴在这里过夜没回监视的犯人。 司华悦从窗口处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里面的长条椅子里。 初师爷!终于见到这老匹夫了,看来今晚自己没白跑这一趟。司华悦在心里暗忖。 “你好啊司家大小姐,没想到我们会在监狱里重逢!” 司华悦冷冷一笑,推开门走了进去。 第一百五十一章 初师爷的真面目 “果然是你!”司华悦走到斜对初师爷的一个木板凳上坐下,唇际微笑甜甜,一如初见。 “怎么?听你的话音儿,好像一早就猜到我是谁?”初师爷身上的跋扈之气让司华悦感到陌生的同时,油然而生一股反感。 “呵呵,我只是在想,是该叫你初师爷呢?还是梁针眼子?” 看着他那张熟悉的脸,司华悦不禁有些恍惚,她很难将眼前这人跟以前那个医术高超的游医重叠,尤其是他多变的声音。 初师爷闻言清冷一笑,道:“名字,生时是方便交际的称谓;死后,是墓碑上的一行代码。你觉得叫我哪个名字能顺口顺心,就随意叫吧。” “死后?” 司华悦忍不住轻笑出声,“你觉得你死后会有人为你立碑悼念?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还是你的子孙?据我所知,你一生未娶,而你哥哥又是个gay。你们初家到了你们这一代,已经绝后了。” 初师爷面色一僵,旋即苦笑道:“是呵,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不过嘛这个问题用不着你操心了,因为你会死在我前面。” 司华悦点点头,没再接他的话,言语刺激到如斯地步还不发火的人,她没兴致将话题继续下去。 可继而她心中一凛,突然有种感觉初师爷是在用闲聊来刻意拖延时间。 距离起床号吹响还有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初师爷拖延时间是要干嘛? 难不成要等武警大队、刑警大队、防爆大队、特警支队来联合围剿他? 司华悦脑筋快速转动。 失联的顾颐,昏睡的值班狱警,手脚冰冷的仲安妮,被抽血至生命垂危的袁禾苍林寺! 最后,她想到了仲安妮的父亲、男朋友,以及那个求助电话。 正如今晚司俊所说,初师爷的目的只有一个毒! 恐怕今晚,他最终的目的并非是监狱,而是苍林寺里的毒。 他出现在这里,原因只有两个。 一,是拿到他们司家血脉的血; 第二个,是要用整个监狱四千余犯人和狱警的生命为筹码,让驻军妥协,以达到他最终的目的。 今晚从制造车祸、半路伏击她和司华诚、夜袭大豪别墅,他只为要司家的血。 司俊的血他得不到,司华诚兄妹的血他也得不到,袁木的血或许并未遗传司俊,所以,最终,他将目标对准了袁禾。 想进入监狱拿到袁禾的血并非易事,代价也非常大,但他却做到了。 如果他将对付监狱的主力派去对付司俊、司华诚或者她司华悦,估计早就得手了。 之所以将主力派来这里,那就只能说明,首富的人头抵不上四千余生命,掌控这里,足以让军方妥协。 袁禾的血定然不如司俊的,所以,今晚司俊连遭两次袭击,有些像是声东击西策略,但其实是实则虚、虚则实之罢了。 想通了这一点,司华悦反倒没那么担心了。 对顾颐的误解也在这一刻消弭无踪。 依照她对顾颐的了解,他不可能忽悠她赶来却不现身,或许他在跟初师爷博弈,看似下棋,实则在打谱。 所以,今晚该警察现身的场所都没有他和他手下人的身影,去大豪别墅的警察是古海区辖区派出所的民警。 看来真正脑子大的人并非只有眼前这个人,还有顾颐,看来是自己一直以来小瞧了那个“小警察”了! 司华悦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 一直在观察她细微表情变化的初师爷轻皱了下眉头,问:“司大小姐,笑什么呢?你知不知道你刚才的那个笑看起来像思春的母猫?” 诶呀!司华悦抬眼看向初师爷,她不言语刁难他了,他倒来劲了?什么叫思春的母猫?怀念你妈呢? “省省吧您老,现在刚交九。别用您那第三者的肮脏心态来度量年轻人!不是一个品级的!” 司华悦的话音刚落,腾地一下,低头昏睡的十余个身穿囚服的“女犯”站起身。 司华悦的视线在这些人的身上兜了圈,发现他们一个个都是体格魁梧,曲线流畅的年轻美男。 她忍不住笑容放大,没想到这初师爷专挑小鲜肉当保镖。 “你们穿成这样出现在女监,就不怕那些经久不沾荤腥的女犯把你们给抽成干尸?” 其中一个光头冲前一步,刚准备对司华悦展开攻击,身后的初师爷咳嗽了声,她生生地顿住脚步。 女的?司华悦仔细看了眼她那因气愤而震颤中的肉夹馍。 看错了?司华悦的视线在余下的几个身上转了圈,上面没料,下面鼓突,公的。 看来只有这一个母的,居然还剃了个光头。 梳理了下笑天狼炸起的狼毛,司华悦低头道:“他们是狗,你是狼,同样不是一个品级和段位的,甭理他们。” 光头女看来是个脾气火爆的,再也不顾初师爷的警示,一个前冲,奔向司华悦,右腿带着一股劲风横扫向司华悦的咽喉。 这让司华悦忍不住联想起在单窭屯被她废了的明。 司华悦眼皮都没抬一下,暗自将力气灌注到右手,就等着那条腿扫到后给她拧废了。 谁知,按捺不住的不光是光头女,还有蓄势待发的笑天狼,它腾跃而起,稳准狠,一口咬住光头女的脚踝,直接将脚筋咬断。 “你看看你,就怕人不知道你跟她同宗同源!”司华悦笑着斥责笑天狼。 光头女自恃武功高强,没想到还没跟司华悦交上手,刚一照面,就败给了一条畜生。 摔倒在地后,她直接一个翻滚,拉开与笑天狼的距离,右手探向腰间。 司华悦一看不好,这母狗要动用硬家伙! 还没等她将枪拔出来,笑天狼嗷呜一声嗥叫,如同一道影子般前仆而至,张开血盆狼口,犬齿直接扎进光头女柔然的脖颈。 一阵瘆人的咯吱声响,光头女的胫骨尽断,大动脉粉碎性破裂。 在场所有的人均震惊到无以复加,他们见识过狼的攻击,也见识过豹子的速度,但眼前这狼的反应和行动速度远远超乎于寻常的野生动物。 他们甚至都来不及反应,因为他们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司华悦的身上,想着一旦司华悦起身,他们便会不顾初师爷的阻止而群起救助难友。 没想到被众人疏忽的笑天狼居然杀伤力如此大,仅几秒的时间便结果了一条鲜活的生命。 光头女仅抽搐了十余秒便蹬了腿。 秒杀掉光头女后的笑天狼受血腥味的刺激,两只眼睛愈发红艳,压低的狼头自左向右扫视着眼前围做一圈的假女人。 “都退下吧,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别妄想动用武器杀了她,我要活的,不要死的。”初师爷冷凝的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 十余人不甘地又对峙了会儿,这才慢慢退后。 屋子里的血腥气味浓重,司华悦担心笑天狼会迷失了心智,赶忙将它喊到身边,轻抚它的后脊毛发。 “你难道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初师爷终于憋不住了,司华悦的沉稳让他感到一丝不安。 司华悦抬手看了眼腕表,五点一刻。 “还有四十五分钟就到起床时间了,我在好奇,也在陪你等。如果起床号吹响以后,没人出来跑操,那就表示你离成功近了一大步。但如果到了起床时间,所有犯人都出来集合,你会怎么样?” 初师爷呵呵一笑,司华悦敏锐地发现,他的笑带着勉强。 站在他身边的一个长头发男人出列,用眼神召来另外一个人,两个人将地上已经死透的光头女抬出了病房。 好一会儿也不见他们回来,司华悦怀疑他们该不会是去院子里挖坑埋尸去了? 初师爷似乎也有些坐不住了,他刚准备吩咐手下人去看看,结果那俩人去而复返,冲初师爷点点头。 初师爷会意,脸上现出一抹胜利者的恣意笑容。 “既然计划即将成功,那初师爷你能不能告诉,你想怎么处置我和我的姐姐,抽干我们姊妹俩的血?”司华悦问。 “哦?没想到你居然已经知道了你和袁禾的关系。”初师爷抚摸着胡须并不多的下巴,一脸慈爱笑容。 “你,我还没想好,但是袁禾,我不会放过她,如果不是她,笑呵呵!” 司华悦摇了摇头,“你做事狠辣果决,且思维缜密,但我没想到,你却是一个懦弱的多情种子,如果你早出手,或许有些悲剧就不会发生。” 司华悦的话,让初师爷出奇地安静下来,他陷入沉思,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刘笑语的死,归根结底是谁造成的?不是袁木,也不是袁禾,更不是袁石开,而是这个初师爷。 如果他不设计让袁石开欠下赌债,如果他早些年在得知刘笑语离异能及时站出来,如果他不弄出个单窭屯低廉房租,让袁石开有空可钻 一切的一切都不会演变成生死离别、阴阳两隔。 初师爷爱刘笑语,但他又无法说服自己去接纳一个不完美的刘笑语,只因刘笑语当年拒绝了他的求爱,转而与司俊在一起,后来又嫁给了袁石开。 这是一个心理极度扭曲的男人,他得不到的,就想给毁了,是他一步步设计将刘笑语推向了死亡。 真的死了,他又痛心悔恨不已,开始疯狂地报复司俊、袁石开以及所有与这二人有关联的亲人。 袁石开的“择日自杀”显然就是他一手策划的。 司俊这边如果不是有庞大的资产做支撑,或许死得比袁石开都难看。 时间在静默中划过,初师爷在等,司华悦在赌。 六点,当起床号吹响时,初师爷和司华悦几乎是在同一时间站起身。 第一百五十二章 手下留人 监狱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队列、内务、纪律都非常严苛,有些方面甚过于军队。 早起六点跑操,六点半打水,七点打饭,七点半整理内务,八点集合上工。 除非下雨天才会取消跑操,其他的天气晨练是必有的项目。 入监队负责打扫院内卫生的两个老太太会早于其他犯人半个小时起床。 逢大雪天,她们俩会起得更早,必须赶在各监区犯人跑操前,将院内的积雪清理干净。 可今天,她们没出来。 以往,每当六点起床号吹响的同时,各个监室里的夜灯熄灭,大灯亮起。 由于监狱里不允许犯人挂窗帘,所以,在大灯亮起后,从窗玻璃就能看到各个监室里的犯人匆忙有序地起床穿衣的身影。 可今天,整所监狱仿佛都陷入了长眠中。 六点的起床号照旧卡着点吹响,但各个监室里的监室长却并未将大灯打开。 冬日的六点暗沉如夜,院子里静悄悄的,深厚的积雪在高墙探照灯的照射下,折射出明暗交替的银色光影。 五分钟过去了,看着沉寂的操场,司华悦的心也随之渐渐沉了下来。 理性预期之内,适应性预期之外,虽无法接受,但并非毫无心理准备。 所以,她继续维持面上的平静,暗自蓄势等待接下来的生死一搏。 “袁禾”杨大胖子毫不掩饰的悲怆哭声从门诊处传来。 司华悦呼吸一滞,感觉自己的心仿似被刀狠狠地划开了一道裂痕。 跟她相处得久了,笑天狼能随时感应到司华悦的情绪变化,它将身体靠拢到司华悦的腿侧,全神戒备着对面的十二个人。 初师爷赢了,可他的表情却并没有一丝胜利者的笑容,他仿佛陷入了某种思维局限里,怔怔地盯着窗外的操场出神。 一个头脑灵活又善于思考的人,最不能给他的就是安静的空间和思考的时间。 司华悦出声扰乱他的思绪,问:“是感觉胜利来得太快,还是太容易?” “太容易”初师爷说完这三个字后,回过神,定定地看着司华悦身上的警服。 “深更半夜,你不在家里守着你的父母和哥嫂,带你的狼来监狱干什么?你们是怎么进来的?你身上的警服是谁给你的?” “你怎么才想起来问我这个问题?” 司华悦强行将自己从失去袁禾的悲痛中抽离,轻笑着反问:“我家里有个会算卦的和尚你应该知道的吧?” 说到这里,她不再继续,言下之意很明显,算卦算出来的。 初师爷点点头,似乎是信了司华悦的鬼扯,继续问刚才的问题:“你和你的狼是怎么进来的?你身上的警服是谁给你的?” “走进来的啊,”司华悦微侧了下身,“喏,看清楚了,没长翅膀。”借着侧身的动作,她手心里多了六枚针头。 “这警服要说的话,算是你给我的。”司华悦嘴上没正形,心下却在推算自己和笑天狼同时出手,最大程度能搞定几个人。 刚才在等起床号前的一个小时里,司华悦留意看了下初师爷带来的这十一个人。 从他们的身形到骨骼,再从神态到站姿,她发现有两个人比较难搞。 其中一个就是那个长头发的男人,还有一个是这十一个人里看起来最瘦,最没有攻击力的一个。 其他九个人跟那个死去的光头女差不多的身手,笑天狼逐个击杀可以最少杀掉五个。 可惜,他们不会傻到一个一个出来应敌送死。不然有笑天狼在,司华悦成功杀掉初师爷的把握会更大。 初师爷带的人,肯定跟当初化带出来的手下不同,司华悦身手再厉害,也是双拳两腿。 她不怕他们群起攻击,她怕他们并不动用武力,而是动用武器。 现在她手里只剩下六枚不带针管的针头,她有把握同时搞定五个,笑天狼搞定两个,还剩下四个。 那余下的四个再加上初师爷,如果同时拔枪向她和笑天狼射击的话,他们俩今晚百分之八十的可能会交代在这儿。 正思忖间,对面门诊的门打开,仲安妮脚步沉重地走了进来,站到司华悦的身后侧。 “华悦,对不起,袁禾没挺过来,那边那几个人不值得我去保护,我过来帮你。”她低声说。 司华悦一愣,旋即明白,嗯了声。 得到司华悦的同意,仲安妮向前一步,与司华悦并肩而立。 她们俩的身高相仿,以前的仲安妮明艳动人,与中性美的司华悦站在一起,无疑是监狱里最耀眼的两道靓丽的风景。 可如今,司华悦依旧美丽,而仲安妮却像是一具会呼吸的干尸,形容枯槁。 但她与司华悦有一个最大的不同之处在于,她不怕死,不惜命,鬼神不惧,不畏强权和黑暗。 所以,看着对面的人,她像是在看十二具尸体,冷涩的目光中,全然是胜利者的姿态。 这倒让初师爷很是惊讶,“仲安妮,你是想拖家带口地死?” “少踏马废话!如果不是你这老匹夫,我们家也不会沦落到家破人亡的地步!” 司华悦看出来仲安妮是要动手了。 在监狱服刑期间,背着狱警,她们俩私底下交过很多次手,仲安妮的习惯就是不讲任何江湖规矩,先发制人。 对面那些人可并不了解仲安妮的脾性跟个江湖混混一样,他们还以为这俩妞在害怕他们手里的枪,不敢轻易出手。 尤其现在他们已经掌控了整所监狱,在他们眼里,司华悦就是一头待宰的羔羊。 司华悦跟仲安妮仅一个眼神对接,便明白各自心意,司华悦左腿轻微地震了下笑天狼。 二人一狼同时发动。 司华悦手一抖,六枚针头以肉眼难辨的速度刺入围护在初师爷身旁的三个男人眼中。 这三人瞬间毙命两人,剩下一人没死,却成了一个尖声嚎叫的睁眼瞎。 针头脱手的同一时间,司华悦如一道影魅般旋身欺向初师爷。 擒贼先擒王! 谁知,她的拳被初师爷身边的那个瘦男人接住,司华悦感觉自己全力击出的拳如同打进一团棉花里。 她被反弹进那些弱鸡的包围圈,一个连环踢,她将围困上来的那几个身手一般的人踹翻。 重新审视这个瘦男人,司华悦惊异地发现,这人的起势居然是实战太极。 现在的太极已经仅余形而无意,这个人能在一招之内将她击退,说明他的太极拳已经练到炉火纯青的地步。 有了这个人的保护,初师爷继续陷入冥思中,司华悦已经失了擒王的先机,只有全力应对太极男。 余光发现笑天狼正跟那个长头发男人缠斗在一起,这傻狼! 而仲安妮满头满脸都是血,不是她的血,是她出手时先将一个弱鸡的颈动脉给生生咬断,喷了一头的血。 现在她正在被两个弱鸡围困,她看似勇猛,实则仅剩下拳脚上的功夫和一股子不怕死的狠戾,力气全无,只能算是在帮司华悦拖住两个人罢了。 趁现在初师爷还没有下达枪杀的指令,她们必须速战速决。 可惜现在手里没了针头,不然那些碍事的弱鸡,她会先废了他们双眼,让他们变成盲人。 初师爷走到那个被司华悦刺瞎双眼正满地翻滚哀嚎的手下身前,拿出一根长针,直接插进那男人的死穴。 “吵得我脑仁疼!”初师爷恨声骂了句。 他这无视生命的做法,让那个太极男眼神闪烁了下。 司华悦留意到,太极男的眼中有悲伤的情绪一闪而过,但他很懂得隐藏情绪,旋即便又成了一张麻木脸。 多少年没遇到对手的司华悦,对瘦男人挑下了眉:“行啊帅哥,申国的太极后继有人了。” 说完,她又摇了摇头,说:“可惜了!” 这一次她不敢轻敌,围着太极男转了一圈,顺便将两个欺身上前送死的弱鸡的鸡脖子给扭断。 现在场内已经死掉了六个人,剩下长发男、太极男和三个身手一般的弱鸡男。 仲安妮拖住了两个,另外一个见司华悦轻易便杀了他们两个同伙,吓得不敢靠前。 可他又不能就这样干看着不出手。 笑天狼秒杀过光头女,他们不敢靠近,唯有看起来像干尸一样的仲安妮似乎比较弱。 于是,本就不敌的仲安妮变成了一对三,情况险象环生。 司华悦心下虽着急,却不敢去帮仲安妮,因为她清楚,如果初师爷手下的人死伤太多,为了自保,他定然会下达枪击的命令。 所以,她现在有些犯难,知道了太极男使用的武功后,她已经有击杀掉他的把握,可这个人死了之后,她会承担最难承担的后果。 可眼下已经骑虎难下,唯有继续赌,赌她在顾颐心中的分量。 刚跟太极男缠斗到一起,只听病房门一响,未及司华悦回头看,只见太极男动作一滞,双眼紧盯着病房门的方向。 机不可失,司华悦直接一个蹬腿转腰,力达拳面,腰、腿、拳三处同时发力,将力量汇聚到拳头。 太极男本能地将双臂格挡到下盘,准备挡住司华悦的腿部攻击,致命的头部位置暴露出来。 “手下留人!”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司华悦的身后响起。 第一百五十三章 希望破灭 毕竟是近身搏击,司华悦的拳头已经挨近太极男的头部,去势难改,她唯有强行卸掉一半的力气。 可即便这样,太极男的身体依然被这一拳之力给击飞,铿地一声撞到身后的墙壁上。 满室人皆惊,包括跟司华悦交过无数次手的仲安妮,谁也没想到司华悦作为一个女人,力气竟然大到如斯地步。 尤其是萎靡在地的太极男,他深知自己捡回了一条命,如果刚才司华悦全力一击,他此刻已然毙命。 当初的化,司华悦并未使出全力,就被打成了脑出血,在医院里整整躺了十个月。 欧洲人的体格魁梧,抗击打能力极强,当年在参加世界级武术比赛时,司华悦靠的不仅仅是自己精湛的武艺,还有就是力气。 能吃不长胖,全都到了气力上了。 司华悦不明白李翔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她开始怀疑他的身份到底是黑还是白。 刚才收力,只是出于一种本能反应,毕竟太极男没有杀戮心,她能看得出,况且他似乎与李翔认识。 基于这两点,她才收力饶了他一命。 回身,她快速扫了眼其他人。 笑天狼身上已经负伤,长发男的伤势也不轻,尤其是两条腿和面部,全是被笑天狼的狼爪给抓出来的累累血痕,有几道深可见骨。 这一人一狼打得最为惨烈,目前还难分轩轾,就看谁的体力和耐力更胜一筹了。 仲安妮那边已经脱困,李翔见到三个大男人欺负一个“弱女子”,早已奔过去支援。 李翔的武功造诣如何司华悦并不十分了解,只知道他有一颗全球最聪明的大脑。 让她惊异的是,李翔此刻使用的居然是跟太极男一样的实战太极。 而司华悦跟他在武馆里切磋的时候,他从未使用过。 这说明实战太极是他擅长并拿手的武艺。 就好像武术比赛中,如果你擅长的是八卦掌,却非要使用生疏的咏春或截拳,那就只有输。 司华悦看了眼初师爷,发现他已经从冥想状态中走出,像一个局外人般看着打斗中的众人。 “你好像一点都不害怕你的自身安危?”司华悦抬脚走向初师爷。 依照眼下的境况,司华悦这边又多了一个帮手,三人一狼对付他们六个人,胜负已经很明显,初师爷为何还不下令枪击他们? 尤其是跟笑天狼缠斗的长发男,初师爷只说要活的司华悦,可没说要活的笑天狼。 他完全可以开枪先射杀了笑天狼,然后来协助太极男一起围攻司华悦。 可他现在都已经负伤累累了,却还在坚持? 打斗的过程中,每个人都是衣襟翻飞,司华悦早就留意到,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带着枪,包括那个被她击飞在墙角起不来的太极男。 难不成他们带的枪是用来自杀的? 不开枪,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枪声代表着什么,就像监狱里的起床和就寝号不一样的声儿。 或许现在还不到枪响的时候。 “如果不想你的同伴死,你最好站在原地别动!”初师爷的左手像变戏法似的多了一个绿色的瓶子。 这是一个高压喷雾瓶,瓶体虽通体墨绿,却是透明的,能隐约看到里面有晃动的液体。 他左手拇指按在压力按钮上,只需稍稍一用力就可以将里面的液体喷出来。 无需他多说,司华悦也清楚这瓶子里装的肯定不会是白开水。 放弃用枪,就表示这瓶子里的液体比枪的杀伤力都要大。 而他的右手握着几枚银针,针灸用的那种长针。 虽然不是很清楚眼前这人的底细,但有一点司华悦非常肯定,那就是初师爷没有武功,一个普通人。 既然不会武功,那他拿着针干嘛?那些针在他手里除了针灸救人,便只剩自杀和杀人的用途了。 在距离初师爷一米左右的距离,司华悦停下了脚步,看向他手里的瓶子。 按照这个距离,她有九成的把握能从他手里将瓶子夺过来。 但她却没有一分的把握能阻止他按动按钮。 如果说她对毒免疫,那笑天狼也一样不怕,可仲安妮和李翔怎么办? 瞥了眼依然倚墙而坐的太极男,发现他一脸惊恐地盯着初师爷手里的瓶子。 长发男虽然在跟笑天狼缠斗,在看到瓶子时,表情与太极男一般无二,同时,他在试图摆脱笑天狼的牵制。 三个弱鸡男已经被李翔打趴下了,李翔不可能杀人,毕竟曾在佛祖座下工作过的人,他只是让那些人暂时失去反抗和行动能力。 同时还将他们所有人身上带的枪给收走了。 然后,他去帮笑天狼,已经在硬撑的长发男,没过两招便跪了,枪也被李翔给收了去。 “这东西本来是留在最后用的,现在,我失败了,只有提前拿出来用了。”初师爷说。 司华悦和笑天狼出现在监狱如果算是一个巧合,或者就像司华悦说的那样,是家里的和尚给算卦算出来的。 那么李翔的到来就绝非巧合。 而他们的行动才刚刚开始,并未惊扰到任何人,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们今晚的所有行动都已经被人识破了。 晃了晃了手里的瓶子,初师爷脸上闪过一抹不甘,“司华悦,你体内的毒是我亲自监督人制造出来的。” “我没想到阴差阳错的,居然让你躲过了一劫,反而还成了一个百毒不侵的体质。” “但是”初师爷腮边肌肉抽搐了下,再次晃了下手里的瓶子,“这个毒,无解,一个微颗粒在空气中挥发开,就能杀死方圆百米内的所有人畜。” “所以,如果我按下去,那就不止一个颗粒,整个监狱四千多条生命,都要为我陪葬。” 说完,他迎视向司华悦的眼睛,“我不确定你是否能抗得住,要不,我们试试?” 司华悦瞥了眼他右手的针,呵呵笑了声,“试就试呗,如果我没死,你想过后果吗?” 初师爷没想到司华悦竟然看出了他的意图,他干笑了声,后果不言而喻,他带来保护他的手下会全部毙命,他只有待宰的份。 但如果司华悦真扛不住这毒也死了呢? 初师爷想赌一把,可一想到是要用自己的命来赌,他就有些迟疑。 这时,仲安妮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对司华悦说:“华悦,如果我没猜错,那瓶子里的毒含有他从苍林寺地下带出来的毒。” “你奔跑的速度我见识过,你不用管我们,自己逃命要紧。” 说着,她握住了司华悦的手,像是临终道别,眼中竟然隐含泪光。 司华悦抱了抱她瘦弱不堪的身体,轻声安慰,“要活就一起活,我不会丢下你们自己去逃命。” 说完,司华悦松开仲安妮,手一抖,一颗带着血迹的针头光速划过,直接扎进初师爷左臂麻筋。 仲安妮一个前仆,接住了下落的瓶子,然后紧接着一个翻滚,滚出了一米开外。 而这边的司华悦则是直接瞬移到初师爷的身后,只听咔咔两声响,初师爷的两条臂膀全部被她卸了。 太极男、长发男没有来搭救初师爷,也搭救不了。 “你卑鄙!”初师爷双眼圆瞪,因气愤而白眼球充血。 “我这点小卑鄙,跟您老比,那简直就是一个小茅坑对上大公厕!”司华悦抬脚踢向初师爷的腿弯,他直接跪下。 就在这时,起床号重新响起,而此时距离起床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多小时。 所有监室的大灯亮起,从窗玻璃处能看到那些女犯们匆忙起床穿衣的身影。 一切的一切仿佛都是一个梦,一个假象,一个笑话。 初师爷并不感到意外,看着在各个监区狱警的带领下,来到操场集合的女犯,他这才真的相信,他失败了。 “藏在仲安妮身上的毒,她交给了袁禾,但袁禾死得太快,你们谁也不知道那毒现在在哪里?等包裹毒的外皮破裂,这里的人一样会死。哈哈” 初师爷刚笑到第三个哈,病房门打开,杨大胖子扶着脸色煞白的袁禾走了进来。 “你们”初师爷震惊地看着袁禾。 “如果袁禾不装死,又怎么能让仲安妮过来帮华悦的忙呢?你这老傻子,被我绝佳的演技骗了吧?快说说,我先前那哭声听着是不是真的很伤心?” 杨大胖子此时精神百倍,胖脸上的笑怎么都藏不住。 在仲安妮从门诊过来时,司华悦便已经知道袁禾是假死。 仲安妮今晚的确帮了她很大的忙,如果没有她,司华悦想拿下初师爷恐怕未必能成功。 因为最后甩出去的那枚针头,是仲安妮趁握手之际偷偷塞进她手里的。 初师爷冷哼了声,他此刻无比憋屈,打了一辈子的鹰,反倒被鹰给叼瞎了眼,还是一群在他眼里愚蠢至极的鹰。 他现在急于知道是谁安排的这一切,是谁将他的满盘计划打乱,是谁将他的每一步都算准看透了? 外面集合的犯人没有跑操,而是以监区为单位,开始清扫积雪,人多力量大,只消一刻钟便将院子里的积雪清扫干净。 然后她们开始井然有序地打水、打饭。 伙房里的炊烟飘起,饭一早就做好了,不过这会儿变成了隔夜饭,只需热一下就可以发饭了。 警笛声响起,内院的A、B打开,五辆警车开了进来。 东、西、北三楼开始陆续有人往外走,这些人都是身穿囚服的假女人,而他们从楼里押出来的也是穿着囚服的假女人。 司华悦看向窗外,发现顾颐和一个年轻的女狱警并肩走向西楼,应该是到他们这间病房来提人。 她认出那个跟他并行的女狱警就是监狱里的宁监狱长。 李翔这时候走到司华悦身旁,小声说:“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司华悦扭头问。 “那个,”李翔指了指太极男,“他是我早些年收的徒弟,我不知道他怎么会跟初师爷走到一起,但我相信他的人品,一定是有什么隐情。” “你要我怎么帮?”司华悦不解地问。 “一会儿顾颐来的时候,你就帮着他说说好话。”李翔有些为难地说。 “好吧,我尽量试试吧,问题是顾颐他得肯信呀。” 初师爷应该是知道自己大限已到,反而变得很平静。 “司华悦,你身体里的毒只有我能解,包括袁禾的也一样。”谁都不想死,包括初师爷,他想用这个做筹码。 “不,初光,你错了!还有疾控中心的闫主任也能解!” 顾颐走进病房,直接打破了初师爷最后的一线希望。 第一百五十四章 回去 “你是……司华悦?” 在监狱里工作快十年的宁恕迎来送往了太多犯人,现押人犯就达四千多。 她不像监区里负责管教的狱警,作为监狱一把手,能让她记住并喊出名字的犯人,不多。 之所以记得司华悦,一来她是司家人,二来,她是监督岗的。 如果说还有别的原因,那便是司华悦让人过目难忘的中性美。 习武的人本身就带着一股英气,这种特殊的气质在警服的烘托下,使司华悦看起来气势逼人。 就连顾颐也没忍住多看了她两眼。 “是的,宁监狱长。”司华悦没想到宁恕会记得她。 这时,医务室走廊外来了好几个狱警,她们将宁恕叫到走廊,低声请示汇报工作。 顾颐那边在吩咐人将初师爷等人带走。 司华悦搀扶着仲安妮,杨大胖子搀扶着袁禾,李翔隐在这四个女人身后当空气。 当顾颐的手下准备将太极男带走时,李翔着急地捅了下司华悦的后背。 “稍等。”司华悦冲那个押着太极男的警员说。 顾颐正跟在刑科所法医身后查看地上的六具尸体,听到司华悦的声音,他转头问:“怎么了?” 问话的同时,他看了眼太极男,又看了眼不懂得掩饰情绪的李翔。 “这个是自己人,不要带走他。”司华悦斟酌了番言辞后,撒谎道。 “你确定?”顾颐眼神霎时变得凌厉,司华悦被他的视线逼得不敢直视,有生以来第一次感觉撒谎很吃力。 谎已经撒出去了,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圆下去,“确定。” 顾颐盯着司华悦和李翔看了好一会儿,才冲他的手下摆了下头。 那个警员给太极男打开手铐,跟随其他人一起离开。 “你们几个先不要离开这里,一会儿做完询问笔录再走。”顾颐回身继续跟刑科所的人交谈。 “顾颐,”司华悦单手握着仲安妮的手,冲顾颐喊。 走廊被狱警缠着无法脱身的宁恕,听到里面司华悦的声音,忍不住皱了下眉,连她都管顾颐叫顾队长,司华悦居然直呼其名? “有话快说!”顾颐的语气有些不耐烦。 “嘿,”司华悦想发火,论功行赏她不需要,但冲着她不顾自身安危帮助警方逮着初师爷这一点,总得给她个好点的态度吧? 仲安妮摁了摁司华悦的胳膊,安抚她不要不分场合地发作。 仲安妮不认识顾颐,却从很多重刑犯的口中听说过这个人。 在犯人们的眼里,顾颐是一个煞星。 看见了真人,仲安妮觉得那些人言过其实,顾颐看起来并没有她们所形容的那般可怕。 “能不能先让袁禾和仲安妮去诊治,她们俩一个中毒,一个负伤,再不去治,会出人命的。”司华悦着急地说。 就在这时,一直躲在门诊的两个太空人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 见到袁禾后,他们忙道:“诶,袁禾,赶紧过来打第二个吊瓶,不然毒扩散开就麻烦了。” 顾颐闻言直起身,问:“二位能报一下姓名吗?” 那俩太空人对视了眼,低头开始脱身上的太空服,褪去防护服后,众人这才看清,这俩人,一老一少。 老的年约六十,少的三十上下。 “我是……” 不等他们说话,顾颐忙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说:“孙副主任,果然是你!看到你平安在这儿太好了,你先把人带走,回头我再亲自过去找你。” 孙副主任嗯了声,对袁禾说:“走吧孩子。” 袁禾气色越来越差,她深吸一口气对孙副主任说:“孙叔,我这个朋友也中毒了,应该比我厉害,麻烦你一会儿能不能帮她也看看?” 孙副主任扭头看了眼仲安妮,“好吧,一起过来看看吧。” 随孙副主任一起离开病房的还有李翔、太极男和负伤的笑天狼。 由于在监控里已经看到过抓捕初师爷的整个过程,宁恕知道,今天如果没有司华悦、仲安妮和袁禾等人的密切配合,监狱里的犯人和狱警或许已经遇难。 “去二楼吧,那里的医疗仪器多一些,环境也好一些。”在司华悦等人经过她身旁时,宁恕说了句。 医务室的值班狱警忙引他们一行人来到二楼。 疾控中心那个年轻的医生给袁禾打上吊瓶后,与孙副主任一起为仲安妮检查。 说是这里的仪器设备多,可仲安妮的情况过于特殊,必须得带到疾控中心去,用专业的设备检查后,才能确诊她到底是中的什么毒,是否具有传染性。 “这里的条件有限,我没法给你确诊。这样,你们在这里等一下,我到楼下去找一下负责人,看看能不能把你带走。” 孙副主任说完站起身,对那个年轻医生说:“你赶紧跟闫主任联系,将咱们俩的情况汇报给闫主任知道,然后问一下闫主任,能不能有办法帮这个女孩办出保外就医的手续。” 一听保外就医,司华悦赶忙尾随孙副主任走出病房。 “孙叔,麻烦你能把袁禾也一起给办出去吗?”司华悦恳切地问。 “好。”对司华悦,孙副主任满含感激,救命之恩,他正在愁着不知该如何答谢。 保外就医手续不是说办就能办出来的,但疾控中心闫主任的话,整个奉舜市,上到大领导,下到各机关企事业单位的小领导,谁都得给他三分颜面。 因为他的医术,别说是在奉舜,就算在全国上下都是首屈一指的。 他只说了一句话,“这两个女犯体内的毒具有传染性,需要立即办理出狱手续,来我们这里解毒并研究。” 出具了一份书面证明,然后第二天下午,袁禾和仲安妮双双被带出了监狱。 这都是后话。 忙忙活活到了八点十分,司华悦的手机响,拿出一看,唐正阳。 “哎呀,我把他给忘了。” 接听后,司华悦对唐正阳说:“唐医生,你等下。” 然后告诉袁禾这是唐正阳的电话,直接将手机给了袁禾。 或许是顾颐关照过了,医务室的狱警没有跟在这里监督他们几个,所以,袁禾听完电话以后,仲安妮接过去,给她奶奶打了个。 仲安妮和仲安娜是堂姐妹,奶奶自然是同一人。 老太太耳背,仲安妮又不敢大声说话,只听着老太太的声音一个劲地落泪,不停地喊奶奶。 幸亏今天是礼拜天,仲安娜在家,给仲安妮做了传话筒。 司华悦清楚地听见那边老太太哭泣的声音。 原来,仲安妮的父亲死了,尸身上带有剧毒,被军方当场给焚烧了,通知家属前去领骨灰。 仲安妮没有哭出声,下唇被她咬出了血,双肩剧烈颤动着,瘦削的背影让人看着格外心疼。 打完吊瓶的袁禾轻轻地坐到她身边,握着她的手轻拍着安抚她。 失去至亲的痛,袁禾深有体会,两个可怜的女人相顾无言,默默地流泪。 本来杨大胖子也想给家里人打个电话的,见仲安妮这样,她也没了兴致,干脆用司华悦的手机给她母亲发了条问候短信。 谁知,一会儿电话就回过来了,接通后,杨大胖子听说她弟弟得了白血病,她也瞬间哭成了个泪人。 司华悦安慰完这个,安慰那个,像个陀螺般满屋转。 可眼泪这东西是最具有传染性的,只要有一个还在哭,其他的就根本止不住。 司华悦一看,得,哭吧,手机给了她们仨,她一个人来到走廊。 李翔正站在走廊跟太极男低声交谈着什么,太极男头低低地垂着,一脸的悲怆。 司华悦走近后看到,太极男的左太阳穴稍往下的位置已经开始肿起,本来挺英俊的一个人,被她给打成了歪瓜脸。 “你叫什么名儿?”跟顾颐撒谎说这个人是自己人,可她连他叫什么都不知道,别等着再露陷了。 “李石敏。”太极男低声回了句。 “啥?”司华悦彻底无语了,家里一个皇帝,这里又一个皇帝,她是不是该改名叫武则天了? “石头的石,敏捷的敏。”李翔在一旁小声补充。 闲聊中,司华悦才了解到,原来还真像李翔猜测的那样,李石敏的父亲赌博欠下了巨额赌债。 为了替父还债,他不得不答应随初师爷走这一趟。 本来以为只是单纯当个保镖,保护初师爷的人身安全,来了之后,他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儿。 但监狱都已经进了,想回头可没那么容易,只得硬着头皮走一步看一步。 如果不是李翔及时出现,估计他不死在司华悦的手里,也会死在法律的枪口下。 “你是不是知道李石敏在这儿,才进来的?”司华悦可不相信李翔是冲着她来的。 “不完全是。”李翔含糊其辞。 “华悦,这边的事了了以后,我可能要回苍林寺了。”李翔定定地看着司华悦,眼中带着一丝期盼。 “苍林寺不是被驻军包围了吗?你回去干嘛?”司华悦不解。 “我……其实不是和尚。”李翔移开视线,情绪变得非常低落。 “那就更不用回去了,跟我一起再开家武馆,还是你当老板,我当教头,咱俩一起吃肉,一起喝酒,我非得给你把食谱改了不可。” 司华悦一听急了,李翔若真回去了,那就代表她彻底失业了。 “你如果资金周转不开,我入股,你放心,我不管我爸妈要钱,我卡里的钱应该够咱俩开武馆用的。”司华悦的语气非常诚恳。 说着话,她单臂搭上李翔的肩膀,两个人身高差不多,这个姿势看起来也不觉得违和,就是感觉司华悦有点爷们气了。 司华悦这个哥俩好的动作,让李翔瞬间红了脸,他挣扎了下,却被司华悦搂得更紧。 “你先头不是说要和我谈恋爱么?怎么?变卦了?还是说你打算嫁给佛祖?”司华悦打趣问。 “我……”李翔不敢看司华悦的眼,低着头,像个犯了错的孩子。 顾颐上楼来,看到的就是司华悦和李翔勾肩搭背的场景,听到的就是司华悦极力挽留李翔的话。 他很煞风景地来了句:“他必须要回苍林寺,这是他的任务和使命,你左右不了他!” “不行!我不许你去!”司华悦一听更急了,双手放到李翔的肩膀,将他的身体掰转面对她。 “你是因为武馆不想我回去,还是因为……”李翔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没了音儿。 “都有!”司华悦斩钉截铁地说。 “如果……如果你能嫁给我,我就不回去!”李翔终于鼓足勇气抬起头,直视着司华悦的眼睛。 可最终,聪明的李翔笑了笑,“我开玩笑的,你别当真,麻烦你帮我照顾好李自成行吗?” 司华悦突然感觉鼻子一酸,有些想哭。 第155章 回来 今年的立春在小年的前一天,一年四季的更替从这一天开始了。 立春是一个时间转折点,李翔选在这一天离开了俗世,重返苍林寺继续他青灯伴古佛的人生。 没有道别,没有留言和留信,走得寂静无声,一如他的性格。 那五个在武馆暂居的和尚也随他离开了,跟随他一起返回的还有司华悦家那两个“清洁工”。 据说回去的人不多,原本的主持没能等到这一天,因病圆寂了。 新主持是从外地寺庙里借调过去的。 外来的和尚会念经,苍林寺正大张旗鼓地招和尚、搞修缮、办法会。 听说又开始面向社会招保安,但司华悦没去应聘,因为她找到了新的工作。 经过初师爷光天化日劫持疾控中心采样车和员工一事,经疾控中心领导班子研究决定,特聘连冠女侠司华悦为保安队长兼采样车押车大队长。 现在大伙儿见着司华悦都尊称她一声司队。 司华悦特喜欢这称呼,因为这让她有种感觉自己跟顾颐平级。 警服和保安制服打眼一看很像,司华悦无论从气质还是身材都特别适合穿这样的一身制服。 她工作得很认真也很负责,她觉得相比在武馆里给一群孩子当教头而言,自己似乎更适合干保安。 在武馆里给人打工,褚美琴没有不赞成,但去疾控中心当保安她却极力反对。 给出的理由是,保安是“看门狗”,司华悦选择这份工作是丢他们司家人的脸。 司华悦知道,电水壶老母之所以不同意,并非是因为对职业有偏见,而是因为这份工作是闫主任提议给她做的。 而闫主任是李翔的父亲。 一如当初司华悦跟边杰分手后,褚美琴对唐老爷子有偏见一样。 对李翔重新皈依佛门一事,褚美琴一直耿耿于怀,谈好的婚事,说变卦就变卦,拿他们司家当猴耍?觉得他们司家的女儿没人要? 自从司华悦出狱后,谈的两次恋爱,都是褚美琴从中撮合的,结果全部都黄了。 她很气恼,也很挫败,同时也觉得很对不起自己的女儿,让女儿连番遭受失恋的打击。 出于对女儿的保护,她不希望司华悦再跟那些人有瓜葛。 对于当保安这件事,司文俊没有任何反对意见,他倒认为这是给司华悦洗清黑历史的好时机。 想想也是,疾控中心是属于国家事业单位,不是谁想进就能进得去的。 褚美琴可不管这些,在她眼里,再好的单位不如有个好婚姻重要。 见劝说不动司华悦,不得已,她亲自去了趟苍林寺。 回来后,她口气稍微松缓,但也没说支持,起码不再百般阻拦了。 但有一个条件,不允许司华悦在外面租房子住,不管加班到多晚,必须回家来。 这也是初师爷给留下的心理阴影,她觉得自己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连冠女侠不能白给了闫老头用,也得为家里尽一份看家护院的义务。 得,司华悦这回还真成了“看门狗”。 被抢了饭碗的笑天狼才不管这些,甚至就连李翔的离开都没有对它产生多大的影响,依旧大鱼大肉地胡吃海塞,日渐丰腴的狼身,眼见着行动不如以前灵活。 李翔的离开,只有李自成最伤心,他一度想随李翔回苍林寺。 可惜,苍林寺早就将他开除庙籍了,去上香拜佛行,想跟以前一样长住,不行。 他的低落情绪一直延续到春节的前一天才好起来。 因为范阿姨来了,来司华悦家过春节,还给李自成带来了两身过年穿的新衣服。 司华悦春节加班,一直到大年三十中午才得空回来吃团圆饭。 看到范阿姨,她吃了一惊,差点没认出来,以为家里来了个老太太,看着比唐老爷子都老。 范阿姨身上的毒解了,但容貌却没法恢复了。 生死门前溜达了一圈,她心态变了,对于苍老的容颜也不在意了。 这是司华悦家有史以来过春节人最多、最热闹的一次。 唐老爷子、唐正阳、唐晓婉、李自成、武松、范丽珍、笑天狼,就连马大哈兄弟居然也被邀请来了。 他们的加入,改变了司文俊家固有的家族式春节。 这是司华悦离家十年过的第一个春节,她不是一个伤春悲秋的人。 所以,也没什么太多感触,随着众人欢歌笑语,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从未离开过。 席间,范阿姨几度落泪,哽咽着给司文俊一家人轮番敬酒,感谢他们的救命之恩。 从她断续的讲述中,司华悦才知道了整件事的过程。 原来,从司华悦大闹单窭屯重伤文明事件开始,司文俊和司华诚父子俩便暗地里派人调查单窭屯。 也是从那时起,他们才发现了司文益的背叛。 只是碍于兄弟关系,加之他掌控着单窭屯和统甡,他们需要时间去一点点地将他的权利和人脉蚕食掉。 能掌握司文益的背叛,顺藤摸瓜自然也就知道了范阿姨和他的关系。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查了解,司文俊得知范阿姨其实只是司文益的一枚棋子,且身中奇毒。 决定救范阿姨,是从元旦开始的。范阿姨良心未泯,并未受司文益的摆布给司文俊一家饭菜投毒。 那晚宴请李翔,就算没有笑天狼那一爪子,范阿姨也已经偷偷地跟李自成交代,让他想办法毁掉那桌饭菜,故意摔倒,抓住桌布扯下一桌子饭菜。 这计谋与司华悦不谋而合。 亡羊补牢犹未晚矣,这说明她这个人还有救,一如她身上的毒。 说起她的毒,还得感谢闫主任那个“毒疯子”。 制毒、解毒,闫主任这一生最大的嗜好并非研治各种疑难杂症和绝症,而是研究一切跟毒有关的东西。 当听说了范阿姨的情况后,他非要司文俊将人带给他,让他研究出解药。 也是基于这一点,那晚宴席后,司华诚拦下范阿姨时,将一个定位纽扣交给她,让她缝到衣服上。 所以,那天司文益送范阿姨去单窭屯与骨头经理会合时,马大哈兄弟尾随其后,也去了单窭屯,偷偷地将范阿姨救了出来。 为了不让司文益和初师爷起疑,骨头经理独自留下,让他们带自己的妹妹离开。 初师爷耳目遍及整个奉舜市,为防被他发现端倪,司华诚将范阿姨偷偷地藏在他们家的地下暗室里。 闫主任每次去见范阿姨就跟个地老鼠似的钻进地下室。 对于“毒蜂子”而言,别说钻地下室了,就算环境再恶劣也阻挡不了他研究毒的热忱脚步。 司华诚将范阿姨藏在地下室这个决定,等于是变相地救了黄冉冉一命。 那晚初师爷派去绑架黄冉冉的人,在暗室里遭到范阿姨的干扰,本来那一枪是准备打死黄冉冉的,结果却被范阿姨挺身给挡了下来。 幸亏暗室里能见度低,不然那晚范阿姨和黄冉冉就相携下了黄泉。 进入卧室的马哈及时找到黄冉冉和范阿姨的位置,将那个闯入者给击毙,带着范阿姨直奔疾控中心,捡回了一条命并解了毒。 范阿姨康复出院后听说自己的房子被炸了,她心疼得不得了,因为那是她留给李自成的“遗产”。 见她那样,司华诚便出资命人去紧急修缮范阿姨的房子。 “等身体康复个差不多了,若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就来我们家继续做保姆吧,工资照旧,不过不再是做饭,而是打扫卫生,这些活你也不生疏。” 怎么说也是朝夕相处了四年多,褚美琴与司文俊对视了眼,统一意见后,对范阿姨发出了邀请。 明知今天这日子不该落泪,可范阿姨还是没忍得住。 吃完饭,范阿姨留下没走,陪着褚美琴聊天。 李自成和唐晓婉出去溜狼。 司华诚头一次喝多了,感觉到了酒精的美妙滋味。 喝多的还有司文俊,这爷俩解开心结以后,明知酒精对他们没作用,依然像两个普通人一样推杯换盏,干了一地的空酒瓶。 唐正阳跟武松喝得也不少,俩人相约去外面的车库旁的起居室下棋去了。 马大哈兄弟虽然不是第一次来司文俊家,但以前都是带着任务来,只有这一次是以客人的身份登门。 当听说这小区里有一个赵姓人家里雇着雇佣兵时,马大哈兄弟瞬间来了兴致,放下饭碗便去找那人去了。 司华悦帮着唐老爷子收拾饭桌,趁人不注意,唐老爷子在厨房里偷偷将预留的饭菜给打包好,让司华悦带去疾控中心给袁禾。 司华悦抽空回来,其实就是为了拿家里的饭菜。 常吃外面的饭,司华悦感觉只有唐老爷子做的饭有家的味道。 袁禾的毒已经解个七七八八了,按说可以出院了。 但闫主任却建议她在疾控中心多住些时日,一则观察这毒是否在她体内有残留;二则,既然办理了保外就医,就得做个病重的样子来,以掩人耳目。 仲安妮的毒不用装也很重,已经伤及肺腑,如果不是闫主任亲自上手,估计她活不到春节就毒发身亡了。 现在,她每天还要打针,做一系列繁琐的检查。 袁禾和仲安妮不在一个病房,因为中的毒不同,怕她们俩互相传染。 袁禾那晚丢在西楼窗外的毒已经被闫主任拿到了。 拿到毒以后的第三天,闫主任被一架军用直升机给接走了。 这一走就是一个星期,一直到大年初一才回来。 与他一起回来的,还有一身军装的李翔。 第156章 求婚 立春以后的风明显没有那么硬了,低温在缓慢攀升,堆积在城市犄角旮旯处的积雪在一点点缩小面积。 从大年三十开始,一直都是晴天。 过了初一,春节的热闹劲基本也就过去了,节日的余劲儿净是给孩童们留的。 初三晚上,司华悦没有给自己安排值班,因为她要赴李翔的约。 约会时间定在晚上九点,这是初一晚上李翔跟司华悦通话拜年时说的。 电话里,李翔没说约会的具体地点,只说到时候会给她发位置。 初三下午五点,他再次给司华悦去电确认。 当得知司华悦同意赴约后,他告诉她说不要骑重机去,太扎眼,他不希望被任何人发现他的踪迹。 同时告诉她说,他当晚十点就要重返苍林寺。 也就是说,他们俩的见面时间只有一个小时,如果司华悦找不到他,那他们之间的这次约会就自动取消了。 如果找到他时,仅剩下分钟,那他们能说的话绝不会超过十句。 司华悦骂了声娘,真想毁约不去了,可想了想,还是压下脾气,搭辆出租车循着他发来的位置找。 出租车司机将那位置放大,疑惑地说了句:这位置看着不像是在陆地。 果然,司机将她卸在了民港北码头。 司华悦有些傻眼,闹了半天,李翔跟她约会的地点在海面。 由于事先并不知道会这样,司华悦穿得有些单薄,下了车以后被冰冷的海风一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拿出手机将地图放大,这特么少说得有五海里。 北码头进入深秋后便很少有船泊在这儿了,现在赶上大过年的,又是在晚上,上哪儿找船?难不成游过去? 等游到手机上的位置,估计她就成了《泰坦尼克号》里的罗丝了,不过人家那故事里是男主杰克冻死在海里,到她这儿变成女主嗝屁了。 拿起手机给李翔打电话,想告诉他自己没船过不去,要回家了。 电话通了却没人接,就在司华悦犹豫着是否回去的时候,寂静的海面上响起一阵摩托艇发动机声。 从声音传来的方向分辨,是向她这边开过来的。 随着距离拉近,能依稀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摩托艇上。 减速,左打方向盘,船身与堤坝摩擦发出吭的一声响。 “上来。”发动机没有熄火,船身在海浪的推动下回移了一下,船底的海水发出一阵阵咕咚咚的沉响。 司华悦轻盈起跳,滑坐到李翔的身后,双手很自然地搂紧他健硕的腰身。 李翔腰间的肌肉紧绷了下,司华悦也觉得有些不适,两个人挨得太近,几乎就是前胸贴后背。 可摩托艇就这么大,没有足够可拉开二人距离的空间。 加速后的摩托艇船头抬高,后仰的二人身体愈发紧地贴在一起。 飞驰中的摩托艇带动的风太大,海水飞溅,司华悦一头齐耳短发被海风吹得炸开。 她歪过头将脸颊靠在李翔的后背,这才发现,他的肩比一般男人要宽厚。 李翔戴着护目镜,司华悦环抱他腰身的双手能感觉到他的呼吸有些急促。 十分钟后,李翔将司华悦带到一艘抛锚在海中央的游艇上。 游艇上只亮着一盏风灯,远看的话,会误以为是大海反射的光影。 见李翔动作熟稔麻利地将摩托艇用缆绳与游艇固定到一起,司华悦有些怀疑他平时是否经常驾艇出游。 胡乱拢了把头发,搓了搓有些冻僵的双手。待李翔跳上游艇,司华悦问:“找我有什么事?至于整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吗?” “冷吗?走,到舱里去说话吧。”李翔也不回答司华悦的问题,解下腰带上的钥匙串,将舱门打开,引司华悦进去。 里面的空调应该是关了没一会儿,舱内的温度挺高。 进去后,李翔脱下外套,将游艇发动开,舱壁小灯亮起,空调重新启动。 司华悦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机车皮衣,下身是宽松的卫裤,脚蹬运动鞋。 舱内外温差过大,她将皮衣脱下,里面是一件带兜帽的白色卫衣。 “你什么时候参的军?怎么又跑苍林寺当起和尚来了?是为了看着竹林下的毒基地?”司华悦坐到一把皮椅子里。 李翔倒了杯咖啡给她,给他自己倒了杯白水。 从舱柜里拖出一个小马扎坐到司华悦对面,仰头看着她说:“我十六岁回国在社科院实习两年,十八岁参军到现在。” 吸溜一口热白水,他续道:“那天在监狱里我对你说过,我不是和尚。” 李翔一身军装迷彩,看起来跟原先没有太大不同,依然是不敢直视司华悦的眼睛,不敢大声说话,腼腆得像个女孩子。 他的头发没有剃,或许这一次回去就会剃了吧?司华悦在心里暗忖,同时有些惋惜。 室内光线太暗,司华悦将椅子往李翔的位置拖了拖,想看着他的眼睛。 李翔局促地往后仰了下身子,大概以为司华悦又要像在监狱里那样抱他。 “个书呆子!亏得还在国外待过。”司华悦倚靠到椅背,拉开与他的距离。“说吧,找我来到底有什么事?” “这一次离开,我不知道多久才能回来,或许永远不能……不能……”李翔吞吞吐吐地连说了两个不能。 司华悦隐约感觉到他口中的不能与婚姻有关,或许关系到他以后的人生,也或许是不能回来了。 不然,他不可能深夜找她来。 立春那天离开,连声道别的话都没说就走了。这一次搞得这么神秘,恐怕是怕被他的上级知道。 “你能说话利索点吗?别让我猜谜语一样猜你没表达出来的意思。”司华悦有些不耐。 “我……”李翔又喝了口水,将水杯放到地面。 鼓起勇气,道:“华悦,我、我喜欢你,我想娶你,你嫁给我好吗?我会把你像白雪公主一样宠着,不让你干一丁点家务活。” “嗯……将来咱们有孩子了,你只管生,我来带,好、好吗?” 这一席话,把李翔给憋了个大红脸,说完后,他满含希冀地仰望着司华悦。 为了让司华悦知道他的决心,他忙又补充道:“如果你答应了,从今晚开始我就把自己的饮食习惯改得和你一样,再也不吃全素了。好吗……华悦?” 司华悦没想到他深夜约自己到远离陆地的海面上来约会,就是为了说这件事。 她一直以为,他们俩的关系在监狱那天就已经说明白了。 况且他走得那么决绝,如果这次不回来,她还当他已经又剃度当了和尚。 她其实并不反感李翔,虽然他生活中木讷无趣了些。 但感情这东西不反感不代表爱,况且他刚才也说了,他仅是喜欢她,而非爱。 “可是……我们俩,你不觉得以我们俩现在的关系,讨论结婚生子有些早吗?”司华悦心道,岂止是早,还很奇怪。 “我、我知道,我不知道这一次离开会多久才能回来。如果一旦跟上次一样再来个十年,你那么优秀,怎么可能会等我?我担心你会跟别的男人谈恋爱结婚,不要我了。毕竟你妈妈那么着急你嫁人。” 说到最后,李翔低下头,“如果你现在就答应跟我登记结婚,我就可以不必回去了。” 司华悦整理了下李翔话中的意思,终于明白他这么急着找她来说这件事的原因了。 再有不到一个小时他就要离开了,他心里没底会离开多久,或许他的领导也没法给他一个准确的时间。 如果真的再来个十年,已经30岁的司华悦肯定不可能等他。 他是想先结婚,后恋爱。 司华悦可不想将自己的爱情和婚姻进行得这么草率。 “你能接受二婚吗?”司华悦灵机一动,问。 “不!”李翔这次毫不停顿地回答,“不管我跟谁结了婚,只要领了结婚证,我就会负责到底,绝不离婚!” 司华悦摇摇头,再问:“你是对人负责,还是对那张红本本负责?” 不愧是高智商的人,他立即明白了司华悦的意思,“我……做不到,那样对你不公平。” “我不在乎,只要将来跟我结婚的人是真心爱我的就行。”司华悦说。 “我爱你!”李翔脱口而出,说完,窘了下,但旋即抬头看着司华悦说:“我是认真的。” 司华悦一直将李翔视为好哥们、好朋友、好上司,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跟他谈婚论嫁。 当听到“我爱你”这三个字郑重其事地从他嘴里说出来时,她感觉自己的心怦怦乱跳,连呼吸都变得不畅。 李翔站起身,移步到司华悦身前,单膝跪地,从兜里摸出一个丝绒盒子。 “华悦,我爱你,嫁给我好吗?”说着,他执起司华悦的手,亲吻了下,将盒子放到她的掌心,并合握住。 一个身穿军装的美男子,且是全球智商最高的男人,跪地求爱、求婚,换做别的女人,或许已经感动到哭了。 “为什么是我?”司华悦神情有些恍惚。 “本来我以为我能放得下,可跟你分开的这十一天里,我几乎天天都梦见你。我知道,我是真的离不开你了。我已经答应褚阿姨,将来我们俩结婚以后,我入赘你们家。” “啊?!”司华悦被他这一番话惊得不知该如何作答。 第一百五十七章 怪医生 保安工作最枯燥,尤其是疾控中心里的保安。 三道门,两道岗,因为其中一道门属于重大传染疾病紧急通道,平时一般都是关闭着不用。 “妈,你怎么来了?”别的保安可以在上班时开小差打手游,司华悦身在其位不能带这个头。 所以,当褚美琴的红旗车停到疾控中心大门口时,她第一个看到了。 摇下车窗,褚美琴对司华悦说:“上来说话。” 司华悦绕到副驾,上去后发现车上居然只有褚美琴一个人。 “武松呢?你怎么自己开车来了?”初师爷虽然被抓进去了,但他留给富豪们的心理阴影短期内消弭不了。 人越有钱,越惜命,也越胆小,现在别说大豪了,就连别的小区里的有钱人都不敢独自出行。 “武松随你爸去大昀了。” 单窭屯介于卡斯省的大昀市和利亚省的科尔市之间,大昀是卡斯省的省会,而另外一边的科尔市是利亚省的一个二线城市。 内部消息已经有传,单窭屯的归属问题基本已经确定下来了,归卡斯省,据说政府的红头文件不日即将下达。 省、市两级政府都在头疼单窭屯的开发建设问题。 司文俊这段时间几乎三天两头地往大昀跑,单窭屯的开发权他势在必得。 为了让他安下心办成这件事,司致集团这段时间的所有业务全部交给了司华诚,统甡则由褚美琴和黄冉冉共同接管。 大半生都这样过来了,直到最近,褚美琴才觉得挺对不住自己老公的。 因为她只给他生了一个女儿。 褚美琴属于痛阈值低的体质,加之从小娇生惯养,生司华悦那会儿,她险些没疼死过去。 所以,如果问她,这辈子最怕的是什么事情,她绝对会将生孩子排在首位,老公变心排在第二。 他们公司的业务遍及全国各地,就连国外都有分部。 现在面临的最大问题就是人手问题。 吸取司文益背叛之事的教训,褚美琴经过一番详细的调查和对比,决定启用一批她认为的可用之人。 “你这连着好几天不见人,怎么?别告诉我你天天加班?”褚美琴问。 “可不是天天加班嘛,最近早晚温差大,保安队里好几个感冒了,作为队长,我只能替班,让他们回去养病了。”司华悦说着打了个哈欠。 “你看看你,快变成小老太婆了,再这么熬下去,嫁不出去了呀!”褚美琴抱怨。 “那不正好,咱俩一起出去,别人还以为我是你姐,多有面儿!”司华悦闻言轻挑了下下巴,笑着打趣。 “没正形!”褚美琴故作嗔怒地横了司华悦一眼。 从后视镜里,见到远处有辆救护车正向这边开过来,没拉警笛,速度很慢。 司华悦赶忙问:“妈,你到底是来找我,还是找闫老头?” “我来找袁禾。”褚美琴跟自家人说话从不拐弯抹角。 “啊?!”司华悦盯着褚美琴看,没有在褚美琴的脸上找到任何跟计谋有关的表情。 “啊什么啊呀,赶紧带我过去,我是出来办事,经过你们这里,顺道过来看看她。” 顺道?司华悦忍不住想笑。 疾控中心远离商业闹区,周边除了精神病院就是公墓,怎么顺也顺不到这里来。 借口!“好吧,你进去后先在停车场等我,我处理下后面那辆车就过去找你。” 司华悦说完,就下车进入值班室将电闸门打开,给褚美琴放行。 电闸门刚合上,那辆救护车开了过来。 驾驶室的窗户降下,一个戴着医用口罩的男司机从里面伸出一个胳膊肘,探出半拉脑袋。 “诶,同志,麻烦给开下门,我们是第三人民医院的,来找杜主任。” 杜主任是疾控中心的二把手,一个即将退离二线的老医生,医术水平稍逊色于闫主任。 司华悦没有给他们开门,从值班室出来,绕到驾驶室门旁问:“车上几个人?” 司机挡着大部分视线,司华悦仅能看清副驾的白大褂男人,后面似乎还有人。 司华悦问着话,踱步来到后车门,刚准备拉开门,那个司机赶忙打开门跳下车,“诶诶诶,别开门!” 司华悦没听他的,手一拉一推,后门应声而开。 司机冲过来,司华悦左肘一抬,将他前冲的身体给阻隔开来。 后座坐着两名戴着口罩的白大褂,中间躺着一个男人,因为戴着氧气罩,看不大清面目。 “这人怎么了?”司华悦问那俩白大褂。 两个白大褂看着有些紧张,在司华悦拉开后车门的时候,从他们俩的肢体动作和闪烁不定的眼神便可见端倪。 坐在副驾的那个白大褂扭转身说:“中毒,具体中的什么毒我们还确定不了,所以为了谨慎起见,就联系了杜主任,拉到这边先给看看。” 一听中毒,司华悦再次将视线移向那个病人,发现他双眼紧闭,眼周乌青,脸颊苍白毫无血色。 即便身上盖着一床白色被子,依然能看出他的瘦弱。 “什么时候中的毒?”看这人的情形不像是新近才中的毒,倒像是一个常年吸毒的瘾君子。 “抱歉,我们所掌握的情况有限,是接到急救电话后才赶过去的。”副驾白大褂说。 “他家人呢?”司华悦问。 “不知道,我们去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晕倒在屋子里。” 一个看大门的保安,像个问题宝宝,不问明白问题就不肯放行,副驾白大褂的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但他只能耐着性子回答司华悦的所有问题,因为从刚才司华悦格挡司机的动作来看,这应该就是那个新到疾控中心上班不久的“连冠女侠”,他们惹不起。 “好吧,等着,我去打个电话确认下,你们最好来个人到门卫值班室签下字。”司华悦砰地一声将后车门拉上。 杜主任的秘书接的电话,告诉司华悦说的确是有这么码事,只是杜主任刚被闫主任喊去开会了,让司华悦先给那些人放行。 司华悦只得放下电话。 过来签字的是副驾的白大褂。 司华悦仔细审阅他的所有证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一一拍下照,让那人签了字捺了手印这才放行。 “为什么之前来的人都不用按手印?”白大褂像闲聊似的问了句。 “因为他们都没有问题。”司华悦给堵了回去。 白大褂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返回车上。 看了眼他离开的背影,高大健壮,白大褂都遮挡不住他的蝙蝠背。 刚才在签字的时候,这人虽在刻意遮掩,但有着敏锐观察力的司华悦已经看到了这人手上的拳茧。 长年练武的人才会有这种茧子,体力劳动的人的茧子是在掌心。 医生的手一般都是纤细修长,他们会为了身体健康而锻炼,但却绝不会去练拳击糟蹋自己的手。 因为他们的工作性质不允许,就像边杰的手,白皙修长,这样的手适合拿手术刀。 而刚才那个白大褂的手,适合拿砍刀。 待那辆救护车缓缓开进去以后,司华悦通过对讲机对所有在岗的保安下达指令。 “全体注意了,我们这里来了几个可疑人员,三个身穿白大褂自称是第三人民医院的医生,两男一女,病人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非常瘦。车牌号是xxx,他们是来找杜主任的。” 连说了三遍以后,司华悦跟值班室里的两个保安打了声招呼,便快速赶往停车场。 “袁禾,我妈来了,说是来看你。”因为拿不准褚美琴的意图,司华悦只得偷偷地给袁禾打个电话,让她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来到停车场,见褚美琴正坐在车里跟人通话,司华悦敲了敲车窗后打开车门。 放下电话,褚美琴有些不高兴地抱怨道:“怎么这么久才来?我还以为你把我给忘这儿了。” 司华悦甩了甩手里的胶皮棍,笑着说:“忘了谁,也不敢把您给忘了呀。” 一边说笑着往外走,司华悦一边留意着不远处那辆已经停好的救护车,见那三个白大褂在司机的帮助下,正在将车内的男人抬出来。 “妈,你找袁禾什么事?”司华悦试探着问。 “也没什么特别的事,一来是看看她病好了没有,二来是想邀请她明天去咱们家过节。”褚美琴沉着脸说。 “过节?”司华悦愣了下,恍然想起今天一个保安请假,说是要回家过元宵。 “明天元宵节,你也别值班了,回家过节,苏阿姨也来了。”褚美琴说。 “哦……”司华悦不明白褚美琴为什么突然对袁禾这么好,这可不像她一贯的作风。 司华悦的神情褚美琴都看在眼里,对自己的女儿,她还是了解的。 “上一辈的恩怨不该影响到下一代,孩子们都是无辜的,更何况她们姊妹俩又都是你爸爸的孩子。” 褚美琴的语气平淡,但她的眼神中却有着一丝怎么都掩饰不了的委屈。 她深爱司文俊,有爱,才会感觉到委屈。但她又知道,司文俊和刘笑语的感情发生在她出现以前,她不该恨,更不该迁就自己丈夫的骨血。 所以,她来了。 刚敲了一下门,门就从里面被打开,袁禾穿着一身病号服恭谨地站在门旁。 第一百五十八章 病人失踪 “褚阿姨,”这声阿姨叫得很生涩,看着眼前这个被岁月遗忘的女人,袁禾忍不住将她与自己的母亲刘笑语作了一番对比。 结果不言而喻,自古子不嫌母丑。 “嗯,怎么样?好些了没有?医生说没说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心有陈年芥蒂,褚美琴曾劝说过自己许多次忘记过去那些不愉快,可真的见到袁禾,她发现自己对她依然好感不起来。 可再讨厌,也改变不了袁禾体内流着司文俊的血的事实。 反观司华悦和袁禾,两个人的亲热程度明显受血缘的牵引。 联想到当年袁禾偶遇司华诚,褚美琴不禁在心里哀叹了声。 袁禾和司华诚的相遇绝非偶遇,而是袁石开与初光一手促成,但若没有血缘牵引,这二人哪怕偶遇十次百次也成不了夫妻。 孽缘! “谢谢褚阿姨,医生说我体内的毒已经解了,之所以不让我立即出院,是想着再观察下,担心有余毒未清。” 袁禾面向褚美琴,手却紧攥着司华悦的,仿佛松开司华悦的手,她随时就会倒下。 对褚美琴她有着根深蒂固的怕。这些怕,没有被时间冲淡,再见,才发现反而怕得更甚。 见袁禾拘谨地站在一旁,褚美琴指了下床,“坐吧。” 司华悦拉着袁禾的手,两个人紧挨着坐到病床边。 “以后见面不用这么拘束,都是一家人,随意些。”此刻的褚美琴看起来和颜悦色,让人很难想象当初她对袁禾的苛责与刁难。 幸而有之前司华悦的通风报信,不然袁禾真的会以为褚美琴来者不善。 “小悦应该已经告诉你我的来意了,”褚美琴睃了眼司华悦,续道:“明天元宵节,一会儿我去找闫主任,告诉他一声,我带你回家过节。” 褚美琴的口气听着温柔委婉,实则不容置喙。 司华悦皱了下眉头,心道,你这是来下通缉令的还是邀请函的? 袁禾的注意力却并不在褚美琴的语气上,而是“回家”这两个字上。 自打刘笑语离世以来,袁禾从来不敢想将来,有母亲在的地方就是家。 如今刘笑语已翩然离世,曾经的那栋别墅还在,可家却已经没了。 褚美琴从袁禾的神情已大致猜出她心中所想,遂开解道:“你妈妈虽然已经不在了,但不要忘了你还有爸爸,你爸爸的家,就是你的家。” 刚才还一身戒备的司华悦闻听此言,心下释然,笑着反握住袁禾的手。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你就是我姐,”说着,她轻轻地拍拍了袁禾的手背强调了句:“亲姐!” 褚美琴的修养再好,城府再深,也受不了自己的女儿跟情敌的女儿把手言欢话亲情。 她站起身道:“我去找闫主任,跟她打声招呼,小禾,你收拾下,我一会儿来接你。” 司华悦紧跟着起身,“妈,我和你一起去。” 褚美琴摆了下手道:“不用,你在这儿帮小禾收拾东西,我自己去就行。” 阻止司华悦随行,是因为她想单独见闫主任,当面问清楚袁禾的病情。 如果还具有传染性,哪怕是百分之零点零一的可能,她也要取消袁禾的这次“与家人团聚”的机会。 “好吧,那妈你当心点,刚才我们这儿来了个可疑的病人,说是中毒了,那人是个男的,很瘦,你留心些。”司华悦不放心地叮嘱。 “好了,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快速走出病房。 袁禾的病房属于传染病特护病房区,在f1区的负三层,而疾控中心办公区在f2区的七楼。 需要倒两遍电梯。 来到电梯门前,褚美琴发现电梯在地上一楼,按下向上的按钮,电梯回降。 进入电梯后,她刚按下一楼,电梯门徐徐闭合时,外面传来一道沙哑的声音,“稍等。” 一双枯瘦如柴的手拉动电梯门,电梯门受阻停顿。 一个男人踉跄着步入电梯,对褚美琴点点头笑了下,因太瘦,他脸颊和眼窝深陷,使他的笑容看起来很诡异。 这人身穿厚重的黑色羽绒服,脖子上围着一个貂毛大围脖,进来后就倚靠到电梯门左侧,双手操在袖笼里。 疾控中心的温度至少有26度,这个人看起来好像很冷,脸色煞白。 若非他刚才说话,若非他的眼珠子在转动,会让人以为这是从停尸房里跑出来的行尸。 电梯缓慢上行,逼仄的电梯轿厢让褚美琴感觉有些压抑,幸亏只有三层,若层数多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半路下去。 阿嚏—— 那人打了个响亮的喷嚏,搓了搓鼻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再次扭头冲褚美琴笑笑。 电梯门就在此时打开,那人倒是很绅士地侧了下身,让褚美琴先下。 褚美琴满腹狐疑地步出电梯,猛然间想起来司华悦刚才嘱咐她的话,“可疑的病人,中毒,男的,很瘦。” 身后没有脚步声跟随,她骤然回头,电梯附近没人。 依那人上电梯时不稳的身形和脚步,不可能转眼间就走得没了踪影。 说明这人压根就没下电梯。 看了眼电梯指示灯,果然,电梯在下降。 拿出手机,褚美琴快速调出闫主任的号码。 响到第三遍,对方才接。 “闫主任,我在疾控中心一楼大厅,我有事找你,方便见一面吗?” “诶呦,亲家母来了啊,不好意思,我刚在开会,手机设置在静音上。这样,你在一楼大厅稍微一等,我马上下去。” “好。” 收起电话,褚美琴忐忑不安地坐到大厅等候区的椅子里。 没一会儿,随着叮的一声电梯响,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 褚美琴回身,看到闫主任带着一大帮子白大褂从电梯里出来。 离得有些远,褚美琴隐约听到闫主任在交代那些人说:“你们先下去看看,我随后就到。” 然后一路小跑着迎向褚美琴。 “亲家母!” 闫主任全名闫先宇,跟褚美琴同龄,正面看像光头,实则是发际线后移到头顶,所以看起来挺显老,像是比褚美琴大一辈。 对于他亲家的称呼,褚美琴开始还能勉强接受,但自从李翔又回去苍林寺开始,她一听到这“亲家母”三个字,感觉就是一个讽刺。 眼下她有求于人,只能按捺下心中的不快,没有去纠正他的称呼。 “闫主任,你们这急匆匆地是要上哪儿?”褚美琴问。 察觉到褚美琴神色有异,闫主任说:“今天刚来了一个病人,是人三院直接用救护车拉来的,说是中毒了,我刚散会听说这事,就想着带人去看看。” “是什么样的人?”褚美琴继续问。 “说是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具体什么情况还不清楚。” 闫主任眯了眯眼,一改刚才见到亲家到来的热情,谨慎地问:“看你好像挺关心这事,你该不会是因为这事来找我的吧?” “不是,”褚美琴忧心忡忡地说:“我今天来本来是想来问问你袁禾的病情,明天过节我想带她去我们家过。” 闫主任不仅给袁禾治病,也正在给司华悦治病,所以,她们俩的血型都在他手里,无需人当面告诉他,通过血型比对,他也能猜到袁禾与司家的关系。 听褚美琴的话似乎还有下文,闫主任引她坐到椅子里,听她继续往下讲。 “刚才我坐电梯时遇到一个男的,很瘦,一脸病容,上了电梯后,他打了个喷嚏,然后到了一楼他没有下电梯,而是又直接回到负三层。” “什么?!”闫主任腾地一下站起身,问:“你去过负三层?” 褚美琴见状也随之起身,道:“是啊,我先是随我们家小悦去看了看袁禾,然后想着去找你,就遇到了那个人。” 褚美琴接着道:“在病房里的时候,小悦就跟我说过,让我注意下,说是今天你们这儿来了个可疑的病人,是中毒的,男的,很瘦。” “我刚才在电梯里见到的那个人,跟小悦形容的似乎有些像,那人好像很怕冷,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还操着手。” 闫主任的神情变得凝重,对褚美琴说了声:“你等下,我打个电话。” 说完,他掏出手机,“喂,你们那边什么情况?”电话响了好久对方才接,闫主任着急地问。 “闫主任,那个刚送来的病人不见了,我们正在联系保安并调取监控,想办法找到那个病人。” “务必找到!通知所有在岗的保安密切留意进出车辆和行人,不允许放跑那个人!”闫主任语速极快地命令。 挂掉电话,他犹豫了下,然后拨通另外两组电话,“喂,顾队,我们这里遇到了点麻烦事……” 闫主任将刚才发生的事讲给顾颐听,然后又拨打另外一组电话,避开褚美琴往一边走。 “出事了……”褚美琴只听到他说了这三个字。 等闫主任通完所有电话回来,褚美琴问:“怎么办?我不会被传染吧?” “希望不会!”闫主任给她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跟我走,我带你去检查下。”闫主任说。 褚美琴的电话响,一看,是司华悦的。 “妈,你在哪儿?”司华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 “我跟闫主任在一起,有些事我要跟闫主任谈,可能会晚些过去,你先带袁禾回家等着妈妈。”褚美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无恙。 “哦,好的妈,你跟闫主任当心些,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个可疑的病人失踪了,我们正在派人到处找,记得是一个很瘦很瘦的男人,见到他千万避开些!” 司华悦一叠声地叮嘱。 “放心,妈没事。”褚美琴神色黯然,但语气依旧平缓。 第一百五十九章 百毒不侵 顾颐带人赶到后发现,疾控中心的监控被人做了手脚。 但很奇怪的,这做手脚的人不知是技术不行,还是因为时间来不及,仅将一部分内容给剪辑掉了。 被删内容时长仅六分半,恢复被删内容对顾颐他们而言轻而易举。 画面中显示的是褚美琴等电梯、上电梯、出电梯的整个过程,包括在电梯轿厢里的。 让人不解的是,整个画面中只有褚美琴一人,并没有什么瘦男人。 褚美琴不会凭空捏造,出现幻觉的可能性也不大,因为整个过程她都神志清醒。 闫主任那边的检查结果也出来了,褚美琴体内没有任何致幻物质。 这就怪了,难不成大白天的见鬼了? 要么这人会隐形术?可褚美琴怎么能见到他? 既然监控里见不到那个瘦男人,对方为何要煞费苦心地冒险潜入监控室将这段内容给删除? 顾颐连看了三遍也没有在这段视频中发现什么端倪,只得命人先带回去,让技术精英们去费脑。 疾控中心除了更衣室和厕所,其他地方全部设有监控,可以说,没有任何死角。 但查完当日的全部监控录像也没找到那个人的踪迹。 顾颐给出了一个大胆的假设,这人还在疾控中心里,并未离开。 冒充病人混进疾控中心,然后闹失踪,藏匿起来。 他的目的是什么?他的目标是疾控中心里的人还是物? 如果顾颐的假设是真的,那这事可就麻烦了。 封锁疾控中心,然后将里面所有的工作人员和病人全部进行一遍排查和转移。 真要这么做的话,能不能找到人是次要,这事一旦传扬出去,会达到裂变式传播效率的顶峰,毕竟苍林寺的毒话题的余温尚未完全冷却。 杜主任因这事无辜躺枪,大伙儿看他的眼神跟防备一个特务似的。 为了澄清自己是无辜的,他拿出手机给第三人民医院的急诊主任打过去。 结果听说那边也出事了,派出去接病人的车在半路被人给劫了,车上的医护和司机一共四人,全部被迷晕丢在草丛里。 还是路过的一条流浪狗先发现的他们。 司华悦当时在拍随车白大褂的证件照的时候,偷偷抬高了下镜头,将那个男人的脸拍了下来。 顾颐看后觉得眼熟,便将照片发给技术科的人,结果那边立即来电话告诉顾颐说,这人是十年前网上通缉的杀人犯。 躲了十年没有一丁点消息,除了单窭屯,别的地方很难能做到。 单窭屯沦陷,那些藏匿在单窭屯里的“地鼠”被迫重见阳光,他们不去找新的隐居地,居然开始了新一波的作案。 这是在变相地投案自首? 这边褚美琴终于做完了繁复的检查,这家疾控中心的设备是全国顶级的,很多数据当场就能出来。 看着闫主任眉头紧蹙,褚美琴有些担心地问:“闫主任,怎么了,该不会是真的那么倒霉吧?” 闫主任手里拿着一沓检查结果,他趴在桌子上反复比对那些数据,良久,抬头看向褚美琴。 “你娘家所有跟你有血缘关系的人里,还有谁和你的血型一样?”摘下花镜,闫主任问。 “我怎么可能会知道,我又不是医生,对这些不感兴趣。怎么了?这跟我有没有受到传染有关系?”褚美琴问。 “有,你知道自己是什么血型的吧?”闫主任问。 “当然知道啊,o型。”褚美琴说。 “不,你不是o型血,而是非常罕见的孟买型血,俗称伪o型,很容易被混淆。” 闫主任将桌面的所有检查单子划拉到一起,来到褚美琴对面的椅子里坐下。 褚美琴心不在焉地哦了声,不明白闫主任这么郑重其事地跟自己讲这些到底要干嘛。 她现在关心的是自己能不能离开这里,有没有中毒,至于血型,稀有也好,常见也罢,反正也改变不了。 “你看哈,看这里……”闫主任上身前倾,将一个血液检测的单子亮给褚美琴看。 “闫主任,咱能等下再讨论血型的问题吗?你就用我能听懂的语言告诉我,刚才在电梯里的时候,我有没有被那个瘦猴给传染了?”褚美琴有些不耐。 “你这里……”职业习惯让闫主任总想说出一些有理有据的东西给褚美琴听,迎上她的视线,闫主任只得将单子收起来。 “已经传染了。” “什么?!就那么一个喷嚏就把我传染了?那到底是什么病毒?怎么那么厉害?”褚美琴问。 说着话,褚美琴拿出手机给司华悦打过去,提醒她千万不要坐电梯。 “妈,放心,电梯已经封了。”司华悦那边正带着人配合警方四处寻找瘦猴男的下落。 听说电水壶跟闫老头在一起,司华悦也就放了心。殊不知,褚美琴此刻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焦灼不安。 “我的话还没说完呐,”闫主任看着收起手机的褚美琴说:“你的血是这个病毒的克星,你和……” 褚美琴真想拎起手里的包砸这闫老头一顿,说话大喘气,最让人受不了。 “你和司董可谓是绝配……” 不待闫主任说完,褚美琴脖一梗,傲然道:“那是自然!” 闫主任无语,接着刚才的话题道:“司董的血也跟常人不同,但没有你的血这么稀有,而你们俩生下的孩子,也就是说我儿媳妇的血那是世界绝无仅有。” 看闫主任那一脸得意的样儿,褚美琴就来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司华悦跟李翔已经成婚了似的。 “我跟你讲,可惜你不懂医,你知道吗?小翔那孩子的血也跟人不一样,我真想看看,他们俩将来生下的孩子,会不会也是一个百毒不侵的娃。哈哈……” 褚美琴的耐心告罄,站起身,冷着脸说:“我女儿的婚事我做主,我不会同意她嫁给一个吃斋念佛的和尚!” “谁告诉你我儿子是和尚了?”闫主任也站起身,一脸正气地问。 “空见大师啊,一口肉不沾的得道高僧,你跟我说他不是和尚?你当我傻,还是你傻得听不懂人话了?”褚美琴出言相讥。 “哎呀,亲家母,我跟你说……”闫主任走到门前悄悄拉开一条缝隙,确定门外没人偷听,这才走近褚美琴。 小声说:“那都是假象,就跟我当年和他妈妈离婚是一样的,是一种保护衣,懂吗,保护衣!” 褚美琴冷嗤了声,“保护衣?拿婚姻当儿戏,然后冠上一个保护衣的名头?得了,我还是赶紧去找我女儿吧,不跟你这傻子理论了。” 说着就要往外走。 “不是,亲家母,你别着急呀,我儿子真不是和尚,这事按说不该告诉你的,可咱们两家即将成为一家人,我才将这秘密告诉你的。”闫主任赶忙拦住褚美琴。 “行,不是和尚,是僧人,好了,你就告诉我,我回家以后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比如,需不需要自行隔离几天,是否不能跟家人一同用餐,是否不能夫妻同房行房事?还有,我女儿的毒到底啥时候能解除了?你不是说她百毒不侵吗?那还解个鸟?” 褚美琴这一连串的问题把个闫主任给问愣了。 整理了下思路,他这才一一回答:“你最好现在先别急着回家,先让人给你送换洗衣服来,在我们这里洗个澡,将你现在身上的衣裤鞋袜等所有东西全部焚烧。” “这样你回家以后就不要隔离,吃饭行房一切照旧。” “小悦体内的毒,嘿嘿,其实不是毒,而是她患有先天性不孕不育症,我正在给她治疗,我可不希望她嫁给小翔后生不出孩子。” “什么?!”褚美琴收回脚步,愣愣地看着闫主任,“闹了半天,你是在骗我们?” “也……也不是骗,刚开始的时候,她的确是中毒了,但那毒被她体内的血液给分解了,然后在检查的时候我发现她本来并不严重的不孕症因这毒而变得更加顽固。” “后来,我找了下当时给她治疗的医生问了下,才知道,原来在中毒之初,她来了例假。” “你就给我一句话,能治好不能?”褚美琴强压怒火才不至将手包砸向闫主任的脸。 “如果……”闫主任的话被褚美琴一记手包砸得停了下来。 “能还是不能?”褚美琴实在忍不住了,一包砸在闫主任的光脑壳上。 “能。” 砰—— 门打开,然后重重地关上,闫主任讷讷自语:“什么妈生什么闺女,娘俩一个驴脾气!” 揉着被砸疼的脑袋瓜子,闫主任不禁有些担忧,“将来他们俩结婚了,俺儿子不会挨揍吧?” 再次看了眼手里的病历和检查单子,他将所有的检查结果全部丢进碎纸机里。 一边粉碎记录,一边拿出手机给他的秘书打过去,“速度拦下褚总,带她去消毒室清洗,哦,对了,先让她通知家人送换洗衣服来。” 终于将所有的单子都粉碎掉,他又给顾颐打了过去。 “顾队长,查得怎么样了?” “闫主任,我们怀疑那个人根本就没有离开疾控中心,”顾颐说。 “啊?!那怎么办?”闫主任一直都在给褚美琴检查,不知道外面的具体情形。 “你们这里情况特殊,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有继续搜查。” 顾颐在排查的过程中发现,疾控中心负三层以西区域全部是封闭的,里面病房里住的都是具有高传染风险的病人。 仲安妮就在那个区域里。 那里有专门的医护负责,进出都穿着防护服。 而东区域里的病人有些是从那里面转过来的,有的病情不严重在观察,就像袁禾。 如果按照之前那种方法来排查的话,不可能做到全部人员撤离疾控中心大楼。 顾颐凭直觉判断,那个瘦猴男应该就藏在重度传染病区域。 第一百六十章 司二小姐 警方的警力最近有些捉襟见肘,提审已经关押进看守所的犯罪嫌疑人、走访、调查、取证,哪一项工作都得需要人去做。 现在不光是人手不够用的问题,看守所里的监室也不够用了。 同案犯得分开关押,单窭屯一案抓来的同案犯塞满了看守所所有的监室。 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异地关押。 异地关押之后,警方办案人员去提审就凭空耗费了路途上往返的时间。 初师爷被抓那日,顾颐和一队警员们跟打了鸡血似的,这个案件他们跟了不下三年了,终于得以告破。 可高兴之余问题接踵而至,提审审不出东西,调查查不到有力证据,走访人被拒之门外……等等。 本以为这事到这儿就算是告一段落了,就剩下审讯和取证的问题了。 谁知,凭空里竟然又冒出个身中剧毒躲猫猫的怪人。 顾颐去了趟闫主任的办公室,仅说了不到十分钟的话就带着他的人离开了。 闫主任紧急召集所有科室领导开了个简短的会议,议题内容无非就是让各科室加强安全意识,杜绝今日之事再发生。 散会后,各个科室开始了一番消毒工作,所有犄角旮旯地儿都喷洒了消毒液。 以科室为单位,进行全员体检排查。 当然,除了司华悦,闫主任不让人抽她的血,说司华悦不需要查体。没给理由,主任的任性! 危险暂时解除,但司华悦却始终无法放松下来,总觉得这里面还有事儿。 “那个人现在应该就藏在重度传染病区域,不要去打草惊蛇,当做什么都没发生,格外关注下仲安妮,她有危险,明白?” 就在司华悦准备返回病房区,去接袁禾回家过节的时候,手机振动了下,顾颐发来的信息。 就说嘛,怎么可能找不到人就鸣金收兵了?这可不像“黑猫警长”的作为。 因为单窭屯的犯罪分子多数都是藏在地下,被人称之为“地鼠”。 而负责抓捕工作的顾颐,自然就成了地鼠的天敌“黑猫警长”,这个绰号自此叫开。 甚至就连司华悦手机里的“大头鬼”也更名为“黑猫老妖”了。 回了“知道”后,司华悦将信息删除,收起在原地等电梯。 电梯开,一身白大褂的杜主任小跑着过来,司华悦忙按住门,让他先进。 “诶,小司,下去巡查呀?” 杜主任的情绪不高,因为这件事他挨了疾控中心闫主任和党委杨书记的一顿痛批。 幸亏没有造成无可挽回的严重后果,不然他这工作眼瞅着就做到头了。 司华悦嗯了声,没有说下去的具体原因。 杜主任双手操在白大褂兜里,能看出他的手在无意识地松握。 仅三层,很快就到了,司华悦依然是按住电梯门让他先行。 这个电梯是专门用于运送尸体的,里面有股挥之不去的福尔马林的气味,让人闻着挺不舒服。 活人坐的电梯封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重开,而这个死人电梯所在的位置与活人电梯是个反方向。 绕行的过程中会经过重病区。 杜主任直接去了重病区大门口的值班医生办公室,通顶的玻璃窗能看清里面人的一切行止,但关上门的话,却听不到一丁点声音。 从肢体动作上,能看出杜主任似乎是在冲那些医生发火,说的什么听不见。 重病区的大门是指纹门,除了部分医生外,非医工作人员只有司华悦被录了指纹。 因为她是保安大队长,遇到紧急情况她可带人先行闯进去救急。 这是闫主任赋予她的特权,据说以前的大队长可没这权利,有事想进去,得先找医生帮忙开门。 绕过重病区一路往东走,沿途见到几个脚步匆忙的白大褂,因为都认识司华悦,见面后都行色匆匆地点点头。 见他们行走的方向都是往重病区去,司华悦拦住一个戴着口罩,你认识我,我不认识你的医生问:“重病区发生什么事了吗?” “现在还不清楚,里面的护士传来消息说,有个前些天从苍林寺送来的病人快不行了。” 碍于司华悦的身份,那个医生不耐烦地解释了句,便挣脱开她的手,往重病区跑去。 苍林寺送来的病人,当然不是司华悦在那当保安那晚的,那晚中毒的病人基本已经全部痊愈。 这个医生嘴里所说的苍林寺送来的病人,是前些日子司华悦协助警方抓捕初师爷时,军方那边将躲在地下的一行人用烟给熏出来的。 那些人早已身中剧毒,因为他们下去的主要目的是采集地下的原毒样品。 而初师爷早就算到了他们不会轻易得手,只是利用那些人作为一群替死羔羊,转移军方的注意力,以助他脱身。 那些人里有仲安妮的父亲,还有她的男朋友。 仲安妮的父亲是被她的男朋友给骗去当了替死鬼,而仲安妮是因她父亲的被挟持而被迫当了撒谎骗司华悦去偷骨灰的同伙人。 那些人在地下躲藏期间,将所有带去的食物吃完后,就开始吃鼠肉和蛇肉。 季节原因,蛇鼠很少出现,有一个人饿晕过去,他们以为那人死了。 食人,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的。 十三个人,最后活着见到太阳的只有两个人。 送往疾控中心的路途中,死了一个,仅剩下的一个人现在又不行了。 而这个人据说心理承受能力非常人能及,求生欲也极强,不然十三个人不可能仅余下他一个活口。 听那些医生说,前两天这人的情况已经稳定下来了,只待转到特护病房区后,警方和军方就会来人提审他。 谁知,偏巧在这个时候病危? 联想到顾颐刚才的那个信息,司华悦不禁有些着急。 可她不是医生,里面现在又没有什么人闹事,更没有出现非保安进去处理不可的状况发生。 她贸然进去,肯定会被人诟病滥用职权。 怎么办? 一路想着心事,不知觉间脚步加快,竟然越过了袁禾的病房而不自知。 “华悦!” “啊?”猛然回头,见袁禾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司华悦挠了挠鼻头,不好意思地笑笑。 折返身进入袁禾的病房,发现床上摆放了一个小旅行包。 “袁禾,我有点事想和你商量。”将病房门关闭,司华悦拉着袁禾的手坐到病床边,对她说:“我想去重病区。” “怎么了?那边出什么事了吗?”袁禾以为司华悦是要进去处理事情才对她这样说,可看了眼关闭的病房门,她知道自己会错意了。 “仲安妮可能有危险,我得进去救她。”司华悦尽量将声音压低到只有袁禾一人能听到。 “啊?!”袁禾吃惊地看着司华悦,旋即正色道:“我和你一起去,我熟悉那里的地形。” “不行,你不能进去!”司华悦果断打断她的请求,“我跟你说这事,是想让你帮我回家去撒个谎,就说……嗯,就说……” 司华悦急得抓耳挠腮,袁禾第一次登门认亲,她若不在场,不帮她撑着场面,她怎么办? 可眼下她不能置仲安妮的生死于不顾,一起服刑过,一起哭笑过,一起打闹过,一起患难过,怎么能说不管就不管,她做不到! “你不是谈了个男朋友吗?”袁禾并不知道司华悦已经跟边杰分手了,知道她在想糊弄家人的办法,便提议道。 “对!有了!”司华悦猛拍了下大腿道:“你就说我去苍林寺谈恋爱去了!” “什么什么?去寺庙谈恋爱?跟和尚还是尼姑?”袁禾脑回路宕机。 “和尚!”一边说,司华悦一边开始脱衣服。 “你这又要干嘛?”袁禾被司华悦连番惊吓,不知她又要闹什么妖儿。 司华悦也不回答,而是将袁禾挂在衣柜里的病号服穿上,然后在外面套上保安服。 “马达,赶紧带你弟弟来疾控中心接我姐回家过节!”给马达打了个电话,然后司华悦对袁禾说:“你在这儿等一小会儿,我去偷两身衣服就过来带你走。” 说完,小跑着离开。 袁禾瞠目结舌地看着司华悦忙前忙后,一直到司华悦贼头贼脑地拿着一身护士服和一身防护服进来,她才恍然明白司华悦是要干嘛。 “华悦,你疯了,被人发现你的工作会丢的!”袁禾劝阻。 “丢不了,闫老头亲自登门求我来的。就算这里不要我了,我还可以回他儿子那儿重操旧业!”司华悦无所谓地说着。 将护士服穿在病号服外面,然后再穿上保安服,保安服外面再穿上防护服。 “哎呀,忒她奶奶的热!”这一套又一套的衣服穿上以后,司华悦感觉自己成了湖北省会了。 赶忙将防护服和护士服脱下,揉吧揉吧藏到袁禾的衣柜最底层。 “我还是光饰演病人的角色吧,演的角色多了容易中暑!” 司华悦笑着说完,感觉手机在兜里振动,马大哈来了,不愧是雇佣兵,这工作效率杠杠的。 “走,接你的人来了!” 防止袁禾会啰嗦她,她提起袁禾放在床上的包包,拉着她的手就往外走。 “回家记得多吃饭,少说话,憋不住想说话,就跟唐老爷子和笑天狼说,千万不要跟电水壶和李自成说,你说不过他们。” 一路往外走,司华悦一路嘱咐。 “唐老爷子是唐正阳的爸爸吧?” “对,就是他,唐正阳应该也在。” “那笑天狼又是谁?” “就是一只傻狼。” “它能听懂我说话?” “应该能。” “李自成是谁?” “嗯……准确意义上来讲,是我儿子。” “……” 马大哈兄弟开着他们的大奔等在疾控中心外面。 见到袁禾后,二人赶忙下车,“司大小姐好!” 嗯?司华悦一愣,见他们二人在跟袁禾打招呼,心道,袁禾是司大小姐,那我是什么? “司二小姐,听说疾控中心今天挺热闹,要不要我们来帮忙?” 司华悦挑挑眉,得,袁禾的到来,她直接降级。 “要,等我电话!你们现在主要的任务是把司大小姐安全送达大豪!”说完,扭头往回走。 第一百六十一章 焚尸 疾控中心有两个停车场,一个在院内,一个在院外。 院内的停车场自然是供本单位职工所用,需要刷脸才能将车开进去。 平时很少有人来疾控中心办事,所以,院外的停车场一般没大有车。 司华悦进去后,马达将车缓缓地开进停车场的大棚子底下。 马哈对后座的袁禾说:“司大小姐稍等会儿,我们主要是来接老夫人的。” 袁禾愣了下,不知道他们嘴里的老夫人是哪个。 “就是褚总。”马达适时解释了句。 袁禾不禁莞尔,司华悦管褚美琴叫电水壶,在监狱的时候,她就已经知道了。 那会儿她还说过司华悦,怎么能给自己妈起外号。 褚美琴爱美了一辈子,特别注重容颜和身材的保养,这样的人一般心态都比较年轻,也不知道能不能接受得了马大哈兄弟的这个尊称。 “你觉没觉得这些路人甲乙丙丁有问题?”看着外面形色各异的行人,马哈对马达低声说。 马达甩眼看了看车窗外一个一身破衣烂衫的“流浪汉”,轻嗯了声。 抬眼看向不远处的精神病院大楼,马达道:“这附近至少隐藏了两帮人马,一帮是军队的,另外一帮看着很专业,也很眼熟。” “看来疾控中心最近是真不太平了。”马哈有些小兴奋,说:“司大……二小姐就是个惹事精,走哪儿,哪儿乱,不过,我喜欢。” “我可不喜欢,她惹来的都是oss,一个不留神就得掉脑袋。”马达撇撇嘴。 “老夫人来了。”马哈从后视镜里见到褚美琴的红旗车缓慢地开出来,对驾驶位的马达说完,打开车门跳了下去。 马达发动车,带着袁禾缀在褚美琴的车后。 马哈戴上头盔,骑上一辆高赛越野摩托追上去,绕到褚美琴的车前开路。 “我们后面有尾巴。”马达通过耳麦呼叫马哈说。 “哪方的?”马哈问。 “目前还不清楚,你留意好前方。”马达说。 “嗯,知道。” 听着这兄弟二人的对话,袁禾忍不住悄悄地瞥了眼后车窗。 这段路比较偏僻,少有车辆,而他们车后不远处有一辆看起来极为普通的白色丰田。 距离较远,看不清司机的性别和样貌。 “你这样盯着他们看,他们一会儿该换车了。”马达从后视镜里对袁禾说。 袁禾赶忙转回头。 果如马达所说,过了大概一刻钟后,袁禾再次回头时,已经看不到丰田的影子。 接近市区,后面的车多了起来,她根本分不清哪个是跟踪者的车。 前行至t型交叉路口,往西行是回大豪的路,但褚美琴却打着左转向灯改道,绕了回去。 马大哈兄弟赶忙跟着改道,马达还好些,前面开路的马哈已经拐进西路,调头时险些与后面的车撞上。 褚美琴的车速一直保持在50左右,开得很稳,不像是遇到了什么突发状况。 马达有褚美琴的联系电话,可打过去对方却不接。 他只得给司华诚打过去,将这边的情况告诉他,想让他给褚美琴打下电话试试。 没一会儿,司华诚回复,他的电话褚美琴也没接。 这就奇怪了。 作为拷问官出身的马哈脑筋转速比马达快,他通过耳麦对马达说:褚美琴的车上应该有人。 马达的大奔是越野,车身高度高过于褚美琴的红旗,无论从哪个角度,他也没发现车内除了褚美琴外还有别的人。 后备箱! 疾控中心的停车场需要刷脸才能进去,褚美琴的车是停在停车场的外面,当时与她前后脚进入疾控中心大院的,还有人三院的急救车。 褚美琴在疾控中心待的时间不短,如果在这期间有人潜入她的车的话,不会太难。 马达赶忙拨打司华悦的电话,可响到底了也没人接。 “华悦她现在应该已经进重症区了,你尽量不要给她打电话,防止被人发现。” 坐在后座的袁禾见马达准备重拨,赶忙出声制止他。 “她说没说进重症区要干嘛?”马达有些着急地问。 袁禾犹豫了下,联想起当初在单窭屯时,马大哈兄弟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前去搭救她和袁木,便回道:“去救我们的一个狱友。” 马达点点头,监狱那晚的抓捕行动他们兄弟二人虽然没有参与,但事后听说了整个过程,知道有仲安妮这个人,也知道仲安妮中毒的情况。 所以,不用袁禾说名字,他也能猜到司华悦进去救的是谁。 “疾控中心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能不能跟我快点讲讲。”马达说。 袁禾其实知道的并不多,她便将她听来和看到的情况详细地讲给马达听。 那边的马哈开着耳麦,听完后,对马达说:“如果有人藏在老夫人的车里,肯定不可能是那个瘦男人。” 说着话,他们已经能看到疾控中心的大楼,马哈始终与褚美琴保持着车距。 可就在这时,变故发生了。 斜刺里一个女人冲了过来,直接冲向褚美琴的车头。 碰瓷? 包括袁禾在内的所有人脑子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便是碰瓷。 谁也没想到褚美琴的反应速度会这么快,她猛打方向盘,冲上路肩石,堪堪躲过了那个女人。 马达狠踩刹车,可即便这样,依然撞到了那个女人,幸亏他们的车速并不快,不然那女人不死也得重伤。 褚美琴打开车门,从车上下来,疾奔上马达的车。 看都没看地上躺着的女人,上车后,她沉着脸对马达下令:“快走!离开这里!” 马哈也听到了,调头与马达一起加速往前冲。 坐在后面的袁禾刚才因紧急刹车而撞到了前面的车背,额头有些红肿。 褚美琴看了眼,问:“你没事吧?” “没事。”毕竟是坐过牢的人,遇到这样的情况,袁禾心里虽害怕,但面上却依然保持冷静。 褚美琴拿出手机给顾颐拨打过去,将刚才发生的情况讲给他听。 顾颐只回复了句知道了。 仰靠到车背,褚美琴这才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 从进入疾控中心开始,她就像是坠入了一个醒不来的噩梦里,步步惊心。 “先前回去的路上,我接到顾队长发来的信息……”缓过这股劲以后,褚美琴对马达他们讲起刚才的经历。 信息内容是:后备箱有人,怀疑这人身上携带病毒,赶紧返回疾控中心!途中不要接打电话,不要说话,那人身上应该带着与外界联系的通讯设备。 这就是褚美琴不接电话并弃车的原因。 “那个女人应该跟后备箱里的人是一伙的,不然不会阻止我们返回疾控中心。”马达分析道。 …… 一队身穿防护服的人来到褚美琴的车前,拔下车钥匙将后备箱打开。 只见里面蜷缩着一个身穿白大褂的男人,探了下颈动脉,已经死亡。 这人单侧戴着耳麦,显然是接到了外界的指令自杀的,因为他的尸身尚温。 这些人兵分两路,一路急速将后备箱里的尸体拖出,将尸体的耳麦取下,装进密封袋,然后又搜了下尸身,将找到的并不多的东西封存好。 接着他们给尸体拍照,再将尸体装进尸袋,带到一处空地后,在尸体上浇上汽油,然后点燃。 另一路人则将褚美琴的车里里外外进行一番消毒处理,然后开离现场。 尸体焚烧需要时间,这些人非常有耐心地在原地等待。 疾控中心的顶楼天台和精神病院顶楼的天台各有一双眼睛通过瞄准镜在密切留意着他们的行动。 焚烧尸体的这些人仿佛已经洞察一切,并不担心那两双眼睛的主人会扣动扳机。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失踪的护士 尝试了几次未能找到合适的机会,最终,司华悦只得将她偷来的全套装备穿戴整齐才得以顺利进入重症区。 这里的重症区跟外面医院的icu病区有些像,不同的是,进入这里的医护都得穿着防护服。 看着从身边穿梭而过的“太空人”,还有病房内外那些顶级先进的医疗器械,还真有种进入国际空间站的感觉。 这里的监控系统是独立的,监控覆盖范围几乎无盲区。 所谓疾不避医,进入这里的病人在医护的眼里没有性别之分和之秘,从病房到洗手间一律都安装有摄像头。 毕竟送进这里的每一个病人身上都带着高传染病毒,一旦脱离这个区域,到达外界,将会带来难以估量的后果。 这项特权,是疾控中心的上级和执法部门批准的。 重症区内划分了两个区域,一个是高传染,真正的重症;一个低传染,可随时调到外面的特护病房区。 仲安妮就在低传染区域,她是前天才转过来的。 司华悦虽享有特权可以出入重症区,但自打来这里上班到现在,这是她第一次进入这个区域。 因为在此之前,里面没什么紧急情况,不需要他们保安进去。 所以,对这个区域的布局结构,她仅是通过平面图了解到的。 仲安妮住进来以后,她们俩自然也没能再见面。 司华悦不知道她具体是被安排在哪个病房,只是从医生那里了解到她已经被转到了低传染区。 能进入低传染区的病人,基本都是被死神厌弃的人。 沿着低传染区的走廊一路找下来,终于找到了仲安妮的病房。 幸而每一间病房都有一扇通顶的钢化玻璃窗,不然想找到人还真要费一番工夫。 仲安妮的气色较那晚在监狱里见到时能稍好些,起码肤色看起来不像个死人脸一样灰白,有了一丝活力。 此刻,她躺在病床上,两只眼睛盯着天花板出神。 司华悦敲了敲窗户,里面的仲安妮却毫无反应,司华悦这才想起来这里所有的门窗都带着隔音功能。 进不去,又不能在这里干站着,迟早会被人发现,这里几乎没有可容藏身的地方。 而且司华悦知道监控已经将她的行踪给录下来了。 这里的监控不仅墙面有,连地面也有,你若想像在别的地方那样低着头蒙混过去,根本行不通。 之所以没人发现她这个“护士”行迹可疑,或许是因为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病危的苍林寺病人给吸引了过去。 想引起仲安妮的注意,要么原地跳,要么来回晃,可这些大幅度的动作司华悦都不能做。 监控室里的工作人员现在应该将她视为护士而忽略掉,一旦她的动作离奇搞怪,必然会引起值班人的注意。 每一间病房门都是智能虹膜锁,需要刷眼才能进去,司华悦的指纹录入可以进出重症区,可她的虹膜却并未被录入,毕竟她不是医护。 司华悦依稀记得平面图上有标注,从眼下这个位置往前左拐不远有一个护士站。 病床上的仲安妮依然在出神,司华悦实在没办法了,只得快步往前走,想着去护士站碰碰运气。 护士台后坐着三名女护士,看不清脸,因为都穿着防护服,只能从防护服上的工作卡来分辨谁是谁。 而司华悦的防护服上没有工作卡,那三人自然也见到了。 “你是哪个区的?你的工作卡呢?”其中一个问。 另外一个在见到司华悦时,眼中露出一丝喜色,但发现身高不对时,这喜色被忧色取代,“我还以为是林护士回来了。” 她们的神色司华悦都捕捉到了,她低头看了眼贴卡的胸前,说:“咦,是啊,我的卡呢?” “我是高传染区的,刚才途径你们这里的一间病房,里面一个护士喊我进去帮忙,估计是落病房里了。”司华悦的撒谎技能无人能及。 刚才那个喜忧变换的护士不疑有他,赶忙站起身,“你说的护士应该就是林护士,她在哪儿?你快带我去找她。” 最初问话的那个有些疑惑地盯着司华悦看,问了句:“高传染区干嘛来我们这里?” “哦,我们那边一个苍林寺的病人病危,杜主任让我过来找向医生拿样东西。” 在门卫值班的好处就是,每天上下班的医护名单,她都必须清楚明白地掌握。 低传染区今天当值的主治医师里就有向医生,而杜主任主要就是负责高传染区。 司华悦的谎撒得滴水不漏,三个护士至此已深信不疑。 那个着急找到林护士的女护士从护士站里绕出,对司华悦说:“走,你快带我去那个病人的病房。” 司华悦嗯了声,前行带路。心下却在疑惑,林护士她知道,是去年元旦前后才调来的护士。 疾控中心有职工宿舍,食宿条件非常好,很多未婚的医护都选择住在宿舍里。 可林护士却在外面租房住,有好事的员工曾私下议论说,她谈了个对象,不方便住单位。 疾控中心里的医护的年龄不像外面的医院那般,这里年龄最小的也有三十了,都是一些资深的医护。 学成刚毕业没有工作经验的,这里不要。 而林护士今年已经三十二岁了,没有婚史,家庭条件司华悦不清楚,只知道她老家并非奉舜的。 二人很快就来到了仲安妮的病房外,仲安妮依旧是平躺在病床上,双眼紧盯着屋顶出神,并未察觉病房外有人靠近。 司华悦一度怀疑她是否还活着,依她对仲安妮的了解,她的警觉性非常高,不可能对靠近她防御范围内的人视若无睹。 “诶,怎么又是这个病房?不对呀?林护士好像不在里面呀。”那个跟随司华悦过来的护士说。 “这个病房怎么了?”司华悦是为了仲安妮才进来的,她才不管什么林护士,木护士的,听到女护士的话似乎这个病房有什么不妥,便直接问。 结果,她们俩是各自关心各自的人和事,女护士不答反问:“你确定刚才喊你进去帮忙的是林护士吗?你看过她的工作卡吗?你能形容下她的身高吗?” “工作卡我没留意,身高嘛,看着比我能矮十公分左右。”林护士的身高也就一米六,“再说了,刷眼才能进去,别的区的护士也进不去呀。” “哦,也是,那好吧,我们进去看看再说。” 护士虽然可以进入管辖区内的所有病房,但她们也不是随意便可以进出,进出还要做书面记录,所以,这女护士才会这般谨慎。 门开,司华悦尾随她进入病房,仲安妮眼皮轻颤了下,连眼球都未移动分毫,依旧盯着屋顶。 司华悦暗自松了口气,还好,活着,只要活着,怎么都好说。 那个护士进来后看都没看仲安妮一眼,快步进入更衣室和卫生间找人,可病房就这么大,一圈下来她失望地发现,并没有林护士的身影。 “没有哦。”因着急,她眼中隐有泪光。 “怎么了?”司华悦察觉到不对,问:“你试过打她的电话没?” “试了,关机。”女护士着急地搓着手,依然不死心地走到窗前往走廊外看了眼。 “什么时候发现不见的?”司华悦继续问。 “交接班的时候,她昨晚值夜班,今天本来八点就该下班走的,可她说还有几个病历没输入,要等一会儿走。” 然后,林护士就一个人在护士值班室里输入记录。 眼前这个女护士姓郑,平时跟林护士关系不错,想陪着她一起,却被林护士婉拒。 “八点半医生查房,我跟着,那会儿还看见林护士在值班室里没走。” 等查完房出来,发现林护士不知何时离开了值班室。 “我还以为她做完手头工作下班回去了,因为我当时走在队尾,眼角余光发现林护士进了这个病房。” 司华悦听到这儿,心下骇然,赶忙俯身查看仲安妮的情况。 “安妮!”仲安妮好像得了痴呆症的老人,怔怔地盯着屋顶,对司华悦的呼叫没有做出任何回应。 第一百六十三章 暴打顾颐 接司华悦电话前,顾颐已经从闫主任那儿知道仲安妮的情况了。 植物人,听到这个消息时他也很愤怒,同时也很意外。 没想到那些人不仅出手快,手段还如此狠辣,苍林寺唯一的一个幸存者也死了。 看来,还是他低估了那伙人,也是他提醒得晚了。 原本他提醒司华悦的时候,设想到的结果是那个瘦猴有可能会将病毒传染给仲安妮,让仲安妮成为一个病毒携带媒介,再传染给他人。 就像在监狱里那样。 他不明白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变故或者纰漏,才导致出现如今这种结果。 “顾队,你真打算去赴那个女疯子的约啊?” 说话的是一个叫曹浩灵的男警员,跟顾颐年龄相当,是顾颐的得力助手,也是一个精通于痕迹追踪的高手。 “我欠她一个解释,得去!”顾颐收拾桌面一堆案卷材料,险些将水杯打翻。 “可你打不过她呀,这不是送人头去挨揍么?”整个警队里,也就曹浩灵敢和顾颐这样“直言不讳”。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又不是去跟她打架,难不成她还敢袭警了?” 曹浩灵的话让顾颐手下的动作停顿了下,可接着他底气不足地给反驳了回去。 “刚才她在电话里的那个大嗓门,隔十万八千里都能听得见,估摸着你这趟去准得挨揍。”曹浩灵低声咕哝。 曹浩灵有个绰号叫开光嘴,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一般都是好的不灵、坏的灵,跟他那名字浩灵(好灵)相反。 “这辈子,你注定是我的手下败将!” 司华悦跟顾颐约见的地点在一所小学的操场,寒假了,校园里只有值班的几个教职员工,连看大门的都脱岗不见人。 抹了把嘴角的血迹,顾颐狼狈地被开光嘴给搀扶起来。 “你这女人疯了!你明知这是我们刑警队大队长,还下手这么狠?!小心我将你以袭警的罪名刑拘起来!” 曹浩灵看着顾颐被司华悦给打得乌青红肿的脸、眼、鼻、嘴,气愤得冲司华悦大吼。 “来呀,你今天能把手铐戴我手腕上,我就随你走!” 司华悦口气听起来无比嚣张,但细看的话,会发现她眼中带着极度的怨恨和委屈。 “行了,都少说两句。”顾颐推开曹浩灵的手,看向司华悦。 “打够了?”将鼻子里的血呲出来,接过曹浩灵递来的纸巾,顾颐对司华悦接着道:“如果你约我出来就是想要打我一顿发泄一下的话,那你现在可以走了。” 司华悦双手紧攥成拳,手指骨发出咔咔声响,转身,带着笑天狼当先往教学楼走去。 “顾队,咱回吧,别在这儿跟这疯婆子耗了,她已经神志不清醒了,小心今儿别折她手里。”曹浩灵试图劝说顾颐。 顾颐摆摆手说:“我去跟她解释下,你负责放风,不能让任何人靠近,因为我要跟她说的话不能被任何人听到。明白?” “明白。”曹浩灵歪了下头,眉毛拧成了一个疙瘩,满脸的不赞成。 司华悦直接将一间教室的门锁破坏,将笑天狼留在门口看门,她则直接走了进去。 进去后,她搬了把小学生坐的椅子到讲台的桌子旁,看着顾颐灰头土脸地跟进来。 “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我知无不言。”关上教室门,顾颐也搬了把椅子坐下,却发现这椅子太小,担心给小学生坐坏,索性席地坐到讲台的台阶上。 “我现在就想知道,你是在利用我、袁禾和仲安妮,还是我们三个人赶巧倒霉摊上了这些糟乱事?”司华悦直奔主题。 “单窭屯的案子在我没当队长以前就开始关注了,正式侦办此案是在我当上队长以后,距今已经三年多了。” 顾颐没有直接回答司华悦的问题,而是将话题岔开,引向案件中。 “我之所以查单窭屯的案件,起先是因为你。”说到这儿,顾颐停顿了下。 “怎么会是因为我?因为我将文明打成重伤?”司华悦不解,感觉顾颐是在找借口,打感情牌。 “不是。”顾颐的思绪飘移,回到了那个雷雨夜。 “是因为当年你的案子。”顾颐尽量将语言简练到司华悦能听明白,又不浪费太多时间来讲述整个过程。 当年司华悦犯案时,顾颐仅是一个刚从警校毕业的小警员。 司华悦的案子并非由他负责侦查,而是原刑警队大队长,一个资深的老刑警。 顾颐在这起案件中只是一个辅助办案人员。 由于司华悦的身份比较特殊,加之抓捕地点又是在统甡大酒店,那个老队长不想得罪司家。 便派懵懂无知的顾颐和另外一个从外地新调来的警员一起,带着几名特警前去对司华悦实施抓捕。 当时刚就业的顾颐尚不具备配枪资格,老队长偷偷地将他自己的枪给了顾颐,美其名曰,保护自身安全为要。 顾颐当时仅了解到要他去抓捕的女人是一个在校的大学生,自小习武,连冠多次,蜚声海内外。 顾颐脑子特别灵活,知道自己不是司华悦的对手,便想了好几个抓捕方案,最终使用计谋给司华悦戴上了手铐。 而他的计谋很简单,在司华悦将他打趴下的时候,他拔出枪抵上了司华悦的屁股。 当众被一个男人碰屁股,对于当时年仅十九岁的女孩来讲,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这就是过去多少年了,司华悦依然恨他的原因。 后来在调查取证的过程中,顾颐发现里面有很多疑点,他曾对老队长提出过,可均被老队长振振有词地给全盘否认了。 再后来,他被取消了参与此案的协助侦查权,被派去办理其他案件了。 顾颐身上有一股子执拗劲儿,他认定的事,就一定会想方设法搞明白。 更何况这关乎到一个女孩的命运。 明着不让他查,他便暗着来,跟当时与他同年入职的曹浩灵一起暗地里偷偷地调查。 他们俩先是从以往被司华悦打伤的人开始查起,发现这些人并非是偶然遭遇司华悦的殴打,而是有人在背后操纵着这一切。 当时的文化仅是大昀的一个小地痞,突破口就是在他身上找到的。 因为一个男人寸步不离地在医院里照顾文化,而这个人就是单窭屯的初亮,初光的哥哥。 当时的初亮还没做变性手术,但由于他使用雌激素药物的缘故,看起来很年轻,也很风骚。 十个月衣不解带地照顾,就算是块石头也被软化了。出院后,文化随着初亮去了单窭屯,他的弟弟文明也被他带去了。 没啥真本事的文化在单窭屯住了两年多以后,竟然成了单窭屯的老大。 而这一切都是初师爷赋予他的,也算是司文益的授意,找一个挡箭牌或者说替死鬼。 调查的过程中,顾颐得到重大发现,那就是单窭屯似乎收留着很多被警方通缉的重案犯。 本来是为了司华悦的案件才调查单窭屯,到最后,顾颐的注意力整个都转移到单窭屯上。 毕竟还有别的案件要办,所以,断断续续地调查,一查查了十年。 直到他升任队长以后,才开始着力侦办单窭屯的案件,可跟了三年,依然查不到背后的操纵者是谁。 谁也没想到,司华悦的出狱,竟然直接将单窭屯和她捆绑到了一起,或许这就是宿命。 “他们制毒、销毒的事我一早就知道,之所以一直拖着没有将初光等人一举拿下,是因为我想看看背后的人是谁,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司华悦的到来直接打乱了顾颐的计划。 如果说文化是卒,那司文益就是相,初师爷是士,而那个隐在背后的人才是真正的将。 不能将军,那就永远谈不上输赢! “苍林寺中毒事件超出了我的预料范围,我没想到他们制出来的毒,竟然能影响到人的中枢神经系统,让我们自相残杀。” 如果在战时,这毒可以派上大用场,不费一兵一卒,便可以将敌军一举瓦解。 “他们的毒有母毒和子毒之分,就像是酵母和发面的关系,那些母毒极为珍贵,仅一丁点就可以制出大批量的子毒。” 顾颐一直都没有查到那些人将毒销往何处了。 直到仲安妮将毒藏在体内,然后意外泄露并中毒,他才联想到,或许那些销毒的人,先让自己感染病毒,然后去往销售点。 这跟普通意义上的贩卖毒品不同,很多贩毒的人无法逃过安检的检查,只能就近暗地里销售。 但病毒却不存在这种风险,安检检查的是人身上携带的物品,而非身体本身的健康状况,就像机场不可能阻止感冒的人登机,就是这个道理。 “现在找到的母毒一共有三份,一份藏在范丽珍家,一份藏在武馆,还有一份便是藏在监狱仲安妮处。” 顾颐现在困惑的是,那些人为什么要将母毒分散开藏匿,除了这三份是否别的地方还有? “现在回到你的问题上来,你说我是否利用了你、袁禾和仲安妮,我承认我是利用了你,原因是你的体质能够抵抗这些病毒,但袁禾和仲安妮纯粹就是自己撞枪口上的。” 监狱那晚,顾颐一直都在,司华悦打他的电话并非是关机,而是他设置了一个关机语音的来电铃声。 司华悦之所以能顺利进入监狱,都是顾颐安排的,不然她和笑天狼两个大活物怎么可能会逃过武警的眼。 初师爷要司家人的血,这在很早以前顾颐便已经摸透了他的企图。 他料定初师爷拿不到司文俊、司华诚和司华悦的血后,会将注意力集中到监狱里的袁禾身上。 所以,他一早就进入监狱守株待兔。 之所以没有亲自带人去实施抓捕,就是担心在抓捕的过程中会激怒初师爷,让他提前将病毒释放,危及整个监狱四千余生命。 而司华悦百毒不侵的体质和无人能敌的身手恰好是初师爷的克星,加之还有一个不怕毒的笑天狼的辅佐。 但顾颐没有算到的是,仲安妮体内的母毒会转到袁禾的手里,而机警的袁禾会将毒偷偷地丢到楼下。 初师爷那晚失手的主要原因就是他没有找到母毒,不甘心就那样离开。 “初光被捕后,要求单独见你,我没答应。现在这件案子像是遇到了瓶颈,停滞不前。” 顾颐看着司华悦的眼睛问:“你想见他吗?” “你又想利用我?”听顾颐这样说,司华悦刚压下去的怒火腾地一下又冒了上来。 “是!”顾颐一脸不怕死地回答。 第一百六十四章 我不想等 司华悦并没有真的再动手,已经打过了,不可能连番打。 她只是用一种复杂到矛盾的眼神瞪着顾颐,随时准备为他接下来的解释中有欺瞒和伪诈等言辞而对他进行拳脚更正。 见她如此,顾颐眼底闪过一丝不郁,“初光到现在拒不交代任何犯罪事实,虽然这并不影响对他的定罪量刑,但毕竟他知晓的秘密非常多,我不希望他带着这些秘密被封口。” “你什么意思?”司华悦面色微动,难不成顾颐已经料定初师爷会在尚未走完司法程序前被人谋杀? “他活不过我们将案件移交到检察机关的那一天。”果然。 “你既然已经料到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那你为什么不想办法去阻止或者挽救?”司华悦突然感觉顾颐很冷血。 “他迟早都得死,以目前我们所掌握的证据来看,他最终获得的判决结果中会至少出现两项死刑的罪名,数罪并罚,就是一死。” 顾颐没有看司华悦,仅从她的语气中便已经猜到她此刻的情绪和心中所想。 “他们那些人是玩毒的高手,并非我们警方全力布控能够避免得了他们中任何一个人的死亡。”顾颐说出这番话也是深感无力和挫败。 “参与这起案件的犯罪嫌疑人,会有三分之一的人被判死刑。” “因为这些人里有很多是多年以前网上通缉的在逃犯,初光利用他们为他所用。” “我想,或许他在很多年以前就想独立出去,但碍于只有一个单窭屯,他才不得已委身人下,听命行事。” 司华悦总算是听明白顾颐想让她去见初师爷的目的了,他希望她能从初师爷的嘴里套出那个背后主使者是谁。 问题是,初光要见司华悦的目的恐怕并非为了向她透露什么秘密,而是另有其事。 “一日不抓住那个幕后人,你和你的家人,包括你在意的狱友们,甚至也包括我在内,都将处于被动挨打的境地,我们谁都猜不到那个人下一步会作出什么举动,会针对谁,伤害谁。这是一条狐狸,也是一条毒蛇。” 顾颐的一番话,让司华悦陷入沉默中,顾颐也没有打扰她,随着她一起沉寂下来。 “仲安妮到底是被谁给害成那样的?还有希望醒过来吗?”司华悦像是在问顾颐,又像是在喃喃自语。 “经初步推断,仲安妮是被疾控中心的林子媚给害的,但林子媚没有作案动机和能力,这说明她是被逼的,现如今找不到人,这些仅是猜测。” “至于能不能醒过来,就要看初光肯不肯开口了。” 司华悦本以为他会说,仲安妮能否有希望醒来,得看闫主任的本事了,没想到居然得初师爷出手。 顾颐看出了司华悦的疑惑,解释道:“初师爷是一个中医泰斗,拿手的是针灸,热衷的是研究各种毒,这是一个世所罕见的人物,可惜没走正途。” “走,我这就去见他,哪怕是用求的,我也要让他出手帮我将仲安妮给救醒。”司华悦站起身。 “今天元宵节,你确定选择今天去见他?”顾颐没想到司华悦竟然会这么爽快地答应下来。 “人命关天,过什么节呀?明年一样可以过,元宵节又不是就今年有。一旦初师爷反悔不想见我了,那不就麻烦了?” 司华悦的急性子顾颐倒是蛮欣赏,遂应允下来,让她先回去等信,他去安排。 毕竟是重案犯,不是谁都能随时见到的。 …… 仅月余未见,初师爷整个人瘦得脱了相,六十刚出头的人,看着像是一个耄耋老朽。 提审室里只有他和司华悦两个人,顾颐带着他的人站在提审室外,看守所里的人他都已经打好招呼了,没人会来干扰。 “顾颐告诉我你找我?”待室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司华悦直奔主题。 初师爷挪了下屁股,想选个舒服点的姿势,带动沉重的脚镣发出一阵金属碰撞的沉闷声响。 “我早就告诉他了,不知是他告诉你晚了,还是你拖着不愿意来。怎么,仲安妮不行了吧?”初师爷一开口就点出事情的关键。 “你怎么知道的?”既然人家已经料到了,再否认就显得忒矫情。 “这个问题你不需要知道,你是想来求我救仲安妮的吧?”初师爷一针见血地问。 “不,我不是来求你的,而是来请你的。”司华悦面目沉静,眼角微扬,冲初师爷扯出一丝笑。 “请?”初师爷回给司华悦一个嘲讽的笑,干裂的唇角的血迹因嘴的开合而愈发明显,“既然是请,那就拿出你的诚意来。” “除了自由,你想要什么我都会想尽一切办法给你。”司华悦说。 “我想要你的血和那三份母毒。”初师爷直直地看着司华悦。 “我的血我能做主,但那三份母毒,我恐怕拿不到。” “既然这样,那你就回去吧,仲安妮不出一个月,就会脑萎缩死亡。” 司华悦怒气窜涌起来,啪地一声拍了下桌子,外面的人闻声打开门,司华悦忙压下怒火摆摆手,示意他们回避。 “你都已经这样了,还想着研制你的毒药?你到底想用那毒药毒死谁?”司华悦问。 “我要你的血和母毒粉,并非是为了研制毒药,而是要研制解药,” 初师爷缓了缓,慢条斯理地对司华悦说:“解我身上的毒,不然我会与仲安妮前后脚死亡。” 啊?!司华悦震惊地看着初师爷,果然如顾颐所料,初师爷活不到案件提交到检察院的那一天。 “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一个研制各种毒药的人,怎么会中毒?”初师爷问完,也不等司华悦回答,续道:“是被人下的毒。” “我知道法院最后肯定会判我死刑,但我就是不甘心,想在死前把自己身上的毒给解了,不然我死都不会瞑目。” “可你现在人都已经被关押进看守所了,哪里有条件研制解药?”司华悦不解地问。 “闫先宇可以做到。我将方子口述告诉你,你转述给他。” “是要把所有的母毒都用了吗?”司华悦试探着问。 “不,不用担心这个问题,每一份只需用掉几毫克而已。” 初师爷眼一眯,冷笑了声,说:“你是不是接着想问我,我到底一共藏了几分母毒在外面?” 司华悦心下一惊,面色不显,继续她的问与答,“是的,应该不止那三份吧?” 初师爷沉默了少顷后,说:“对,一共是六份。另外三份我藏在三处非常隐蔽的地方,除非答应了我的条件,否则我不会讲出来的。” “你的条件仅仅是解毒吗?”司华悦才不信一个穷途末路的人会仅满足于一个条件。 “当然不止,还有别的,眼下我只说解毒这一件,等顾颐和闫先宇给了明确的答复以后再说余下的。” “余下的?”司华悦嘲弄地看着初师爷,都死到临头了,居然还开出这些不切实际的条件来。 “是的,余下的!我的条件其实也不多,算上解毒,统共不超过五件。”初师爷移开视线,看向窗外的艳阳。 初春的太阳很耀眼,但却并不能带来多少温暖,可他非常渴望能够站在太阳下,感受活着的自由。 “需要我多少血才够?”惜命的人,不光珍视自己的小命,更宝贝自己身上的骨血和毛发。 “别怕,也就800毫升,如果担心身体受不了,你可以分批次抽血。”初师爷将视线从窗外移回来。 “那好,我先问问顾颐的意思,然后再征求闫主任的意见,如果他们都同意,那我再……” “不!”初师爷果断截住司华悦的话,“现在就问,我不想等。” 第一百六十五章 异卵双生 “那好,”顾颐独自一人阔步走了进来,坐到司华悦旁边的椅子里看向初师爷。 “先说出你那五个条件,然后再谈解毒的事。”顾颐的语气不容置喙。 对折在顾颐这个年龄仅有自己一半的年轻人手里,初师爷打心底里是不服和不甘的,却又莫可奈何。 沉吟良久,初师爷这才开口道:“我的条件,你不一定全都能答应,即便都答应,恐怕也未必能全都做到。” “我不喜欢浪费时间在这里听你说废话。”顾颐每说一句话腮帮子就疼。 看着顾颐那张明显被人打过的脸,初师爷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司华悦,在心底里暗叹一物降一物,思绪竟忍不住飘飞到年轻时的那段被感情困惑住的悲喜交加的日子。 顾颐何等精明,从初师爷的眼神里便猜到他在想什么。 同样的,他也瞥了眼司华悦,发现她正在那儿看看守所张贴在墙上的会见羁押人员的新规定。 清了清嗓子,初师爷这才郑重其事地讲出自己的条件。 “第一个条件是,将我哥哥初亮和他的……和文化放了。这个条件达成后,我会提供一处母毒的藏匿地点。” 手足情、血缘亲情,平时再讨厌,再看不惯,终归还是自己的哥哥。 正如那日司华悦在监狱里对他说的:你觉得你死后会有人为你立碑悼念?你那个同父异母的哥哥?还是你的子孙?据我所知,你一生未娶,而你哥哥又是个gay。你们初家到了你们这一代,已经绝后了。 他以前从未觉得自己未婚和初亮是个同性恋会影响到香火的问题,总觉得自己还年轻,早晚会有属于初家姓氏的子顺后代。 可现在,司华悦的这句话一语成谶,他们初家眼瞅着真的到了他们这一辈就断了。 寄希望于切了命根的初亮的已经不是延续香火的问题,而是希望他能够感念亲情,出去后替他做一些事情。 说完这个条件后,初师爷嘴边扯出一抹心灰意冷的笑意。 等了会儿,见顾颐没反应,从他冷漠的神态看不出同意还是不同意,遂接着往下讲余下的四个条件。 “第二个条件是解毒,我提供解毒的方子,由闫先宇亲自调配,我中毒至深,解毒的过程也很麻烦,耗时也长。这个条件你们如果能够做到,我再提供一处母毒的所在地。” 初师爷之所以敢跟警方开条件,就是因为他手里握着王牌——藏毒地。 已经被警方掌握的三份母毒,其实是初师爷给自己打出的保命符,他料定在这三份母毒面世后,闫先宇必然会先看到。 自然,他们就会知道这毒有多可怕。 现在再让他们知道还有三份流落在外,他们怎么可能会不同意他开出的条件? “第三个条件,我希望能给我保个全尸,对一个人最极致的惩罚方式无非就是剥夺他的生命,我已经死了,就让我死得有尊严一些,不要执行枪决,太血腥,也会损伤到我的颜面。” 奉舜市中院具备执行注射死刑的只有三家,执行死刑的方式是由法院决定,犯人只能申请,申请能否被批准还是个未知数。 六十二岁的初师爷别看他视人命如草芥,却是一个具有传统观念的人,认为保全尸,才能投好胎。 “作为交换条件,在我死前,我会将最后的一份母毒所在地告诉你们。” “第四个条件,帮我杀掉袁木,她必须死,如果她不死,袁禾必死。” 未及顾颐和司华悦张口提问,他接着讲出交换条件,“在确定她死亡以后,我会告诉你们刘笑语当初那封遗书的下落。” “还有甄吉安留给司华悦的遗书,同时我还会配合你们给司华悦翻案,提供当初为我效力与被我唆使的人的名单、住址和联系方式。” “同时,我还会为仲安妮解毒,让她恢复神智。” 条件很诱人,可惜,他们无论哪一个人都无法做到替他去杀人,且不说杀人犯法,但就所杀的对象,他们根本做不到。 这个条件看似对顾颐开的,实则是对司华悦开出的。 初师爷知道作为执法者,顾颐断然不会同意。 但司华悦会,一则她恨袁木,二则,如果她信了袁木不死,袁禾必死的说法,那她就会想尽一切办法去杀了袁木。 “为什么?”司华悦发问。 “因为袁木并非是你爸爸的骨血,她不死袁禾必死,是因为她知道她是袁石开的女儿,她身上并未流司文俊的血。” “她将来有朝一日出狱,因为心中存有强大的嫉妒和羡慕,她会想尽一切、不惜一切手段毁了袁禾。” “怎么可能?”司华悦虽然也知道有异卵双生这个说法,但真的遇见了,她有些接受无能。 出现这种情况,一般都会将孩子的母亲归类为行为不检点的行列,因为是一个周内与两名男子发生关系,才会出现这种极为罕见的异卵双生的概率。 “袁石开至死也不知道这件事,他当初只做了一个孩子的亲子鉴定,他并不知道有异卵双生,他只以为两个孩子都不是他的。” “刘笑语也是直到死前不久才知道的,是我告诉她的,我感念她病重将死,才将这个隐瞒了近三十年的秘密讲给她听。” “袁木的性情这世间无人能够改变,在谋害自己的亲人上,我都甘拜下风,这女人已经‘病入膏肓’,她必须死。” 司华悦定定地看着初师爷,仔细审视忖度他提出这个条件背后是否有什么隐藏的诱因,可初师爷坦然和认真不像作假。 “你不是一直都恨刘笑语、袁石开,甚至袁禾和袁木吗?你这个条件但从表面看似乎是为了保住袁禾的命。”司华悦继续问。 “对笑语我并不恨,我只有怨。等你看了刘笑语的遗书就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出这个条件了,刘笑语的遗书中有告诉袁禾,她和袁木并非同一个父亲。” 司华悦当初去医院夜探刚做完阑尾炎手术的袁木时,顾颐当时也在场。 袁木口述刘笑语的遗书内容时,并未提及这段,这个女人的确心里扭曲到变态,她隐瞒下这个内容,要么是心有不甘,要么就是企图蒙混过关,让司文俊也认了她这个女儿。 正如初师爷刚才所说,如果有朝一日她出狱,袁禾的处境将很危险。 依这个女人的残忍手段,必然会将袁禾逼上绝路,如果可能,或许会将司华悦一并铲除,让司文俊只剩下她这一个女儿。 “我欠刘笑语一份情,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请你们相信我,别的条件或许只是为了我个人利益,这个绝不是。” “我希望刘笑语的遗孤是善良的袁禾,而是恶毒的袁木。” 顾颐按了下司华悦的肩膀,阻止她就着这个问题再发问,转向初师爷说:“接着说你最后一个条件。” 顿了顿,初师爷说:“最后一个条件是,在解了我体内的毒以后,希望你们能够将所有的母毒销毁。” “说说原因。”顾颐手里的手机处于通话中,对方是闫主任。 “这些病毒会引发一场战乱。顾颐,以你的智商,这个问题还需要我来具体解释吗?”初师爷问。 顾颐眼波深邃而又平静,并未因初师爷的这个说法而有任何波澜泛起。 思忖良久,顾颐才开口问:“交换条件是什么?” “你不是一直在查幕后主使者是谁吗?我会作为交换条件告诉你,但前提是,我能活到那一天,所以,为了我这个唯一知情者的生命安危着想……” 不待初师爷讲出条件,顾颐直接道:“我会把你转到虹路看守所。” 第一百六十六章 绝望 终于转到了低传染区,转来前,闫主任亲自给仲安妮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告诉她说,最长不超过一个月,她就可以走出重症区的大门,进入外面的特护病房。 春节她独自一个人在病房里看《春晚》,病房的隔音效果好到给人一种被世界遗忘的感觉。 听不见外面走廊的脚步声、说话声,只能看到一个个跟太空人一样的医护打窗前走过。 心理素质不够强大的人,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要么会疯掉,要么会患上抑郁症。 因为看不到日升月落,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响,更不用说是拥有任何能跟外界联系的通讯设备了。 每天醒来听到的只有自己的心跳声、喘息声和房间内各种仪器发出的滴滴声。 整个重症区里,或许只有仲安妮这一个乐观开朗的人。 尽管她很沉稳内敛,从她的表情很难窥视到她的情绪,但她的眼睛总是熠熠生辉,一如她对生命的向往和热爱。 没事的时候,她会在房间里锻炼身体,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资源,床、椅子、门框、窗台、马桶等,俯卧撑、仰卧起坐、引体向上、压腿、深蹲…… 闫主任曾笑侃:“在疾控中心工作了这么多年,你是我见过的最活力四射的病人。” 正因为这份活力四射,她比闫主任预测的转区时间提早了三天。 病房虽看起来差不多,但限制性的规定少了很多,吃喝的东西也不那么单一无味了。 从闫主任那里得知,她已经顺利办出了保外就医。 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死缓改判无期的时候,她曾高兴过一阵子。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漫漫刑期一眼望不到头,让她一度麻木地饰演她犯人的角色,不去奢求自由,不去奢望其他。 她在监狱里的时候朋友不多,刑期长的人,一般不怎么愿意结交朋友,因为频繁的迎来送往,激起他们对自由无望的向往。 但司华悦是个特例,在不打不相识中成为了患难之交。 司华悦家里有钱,这是监狱里不公开的秘密,因为只有她享有很多其他犯人享受不到的特权。 仲安妮家的经济条件非常差,尤其在她母亲因为前来监狱见她而不幸遭遇车祸后,她的父亲几乎一年也不来一趟。 她账面仅有三百块钱,这是她母亲给她存在账户里的,她一直没动。 司华悦经常变着法儿地接济她,给她吃的,给她穿的和用的,以各种名目来赠送。 比如,让她帮忙给某人传个话啦,让她帮忙在下车间劳动时偷偷地偷一卷线圈啦,等等。 对司华悦的好,她铭记于心,她苦于无法报答她。 她是家里的独女,母亲去后,家里只剩下父亲这一个至亲了。 当初光以她父亲的命为要挟,让她将那袋子毒藏进体内时,她明知是剧毒,却毫不犹豫地接受了。 可紧接着,初光让她出卖朋友,给司华悦打电话,让司华悦去苍林寺偷她母亲并不存在的骨灰。 她起初是不同意的,可初光告诉她说,之所以让司华悦去,是因为司华悦身手厉害,且在苍林寺干保安,有这个便利条件。 最终,为了保全她父亲的性命,她不得不接受了初光的命令。 但她万万没想到,初光这是一个一石二鸟的毒计划。 一来用司华悦转移军方的注意力和火力,以便他们行动;二来,趁此机会借军方的手,将司华悦当成他们的同伙而误杀。 苍林寺的情况并非初光对她讲的那么简单,司华悦那一趟险些没回得来。 这些情况,是她男朋友在临死前在地下给她打电话时偷偷告诉她的。 当时,她就已经猜测到她的父亲和男朋友已经生还无望了。 人在真正面对死亡威胁时,总会抱有一线生的希望,她将司华悦的电话给了她男朋友,寄希望于司华悦能够前去搭救她的父亲。 可她哪里知道那个时候的司华悦自顾不暇,正经历着一场生与死的考验。 而就在这同一时间,她发现自己中毒了,并非是藏在她体内的毒泄露,而是那个避孕套外面本来就带有少量的病毒。 初光是弄毒高手,别说少量,即便是一颗微粒,都足以致命。 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了。 被关进禁闭室后,她猛然间想起来她男朋友曾在电话里断续暗示过她的一番话:腊八之后、月圆夜、凌晨两点、回收毒。 她不知道她男朋友是通过什么途径得知这个消息的,更不知道这个消息是否属实。 但为了以防万一,她使计将袁禾给招了去,将母毒给了袁禾。 那注定是一个不太平的夜晚,她料定她父亲已死,她本就不是一个怕死的人,没了被要挟的客体,她便不惜牺牲自己的性命,协助司华悦抓捕初光。 她以为自己的人生就到此为止了,没曾想,闫主任居然也是一个研究毒药的圣手。 她是不幸的,也是幸运的。 所以,重生后的她,极力配合医生的治疗,她现在最大的期盼就是早些回家。 尽管那个家已经没人了,但不代表她没有别的亲人了,她还有奶奶、叔叔婶婶,姑姑姑父,还有一大群的堂兄弟姊妹。 门开,一个身穿防护服的护士走了进来,看了眼那人胸前的工作卡,林子媚。 自从来到低传染区后,每次来给她检测身体的都是这个林护士。 可每天早上都是六点半开始测体温,今天怎么不到五点就来了? 仲安妮瞥了眼墙上的壁钟,心下虽疑惑,却依旧很配合地接过体温计夹进腋窝。 五分钟后,在她将体温计递给林护士时,林护士身体微微侧了下,在她的掌心速度极快地写了一个字,然后转身离开。 等林护士离开以后,仲安妮握着自己的手,认真回忆并临摹刚才林护士写的那个字——死。 她震惊到无以复加,初师爷已经落网,难不成无罪释放了?这怎么可能? 如果那晚的激战她仅是听说而没有亲身参与,或许会相信有这个可能性,毕竟在之前的认知里,初师爷都是无所不能神一般的存在。 林护士写这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尽管当时看不清她的表情,但从她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一种无奈和着急。 这表示林护士是来给她通风报信的。 八点,林护士从她病房的窗前经过,假借整理工作牌的动作,冲她做了个握拳的动作,她领会的意思是让她坚持住,或者说保重,加油之类的。 八点半,医护查房,她暗自警觉地观察着走进来的一行人,没有异样。 待那些人离开后,她的病房门悄然打开,林护士走了进来。 不,虽然防护服胸前的工作牌显示的是林子媚的名字,但仲安妮敏锐地发觉,此人非彼人。 “你是谁?”仲安妮赤足站在病床边,这里只有拖鞋,碍事。 “嘘……”那人没说话,仅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然后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递给仲安妮。 仲安妮疑惑地接听,当听到那个熟悉的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时,她无力地垂下手。 “你想要我干嘛?”她满含愤怒和不甘地问。 “我要你的血,然后,要你的命,呵呵……你可愿意给?”那人问。 仲安妮默默地撸起袖管,将胳膊递向他。 “小妮子,你知道吗?救你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好朋友司华悦,是她的血救了你。” 回想起当初闫主任跟她说的话,她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和绝望。 第一百六十七章 初亮死了 当所有人都在跟家人团聚过元宵节看花灯之际,司华悦一个人坐在仲安妮的病床边默默地陪着她。 “你说你多傻啊,怎么会信了你男朋友的话,他哪里是真心对你?如果他真的爱你,当初就不会怂恿你去抢劫了。” 司华悦深深地叹了口气,“你说你这么聪明的人,这辈子都做过几件对的事?当初受到初光的要挟时,如果你肯对我说实话,你爸指不定还能被救回来。” 那次在给司华悦打电话时,初师爷定然是通过某种途径在监听她们俩的通话。 有些事在电话里没法言明,却可以以短信的方式发送求救和支援,毕竟初师爷不可能亲临监狱看着她,而手机当时就在她手里。 如果当时司华悦得知事实真相,在那晚去苍林寺偷骨灰的时候,必然会想尽一切办法救出她的父亲。 就算她帮不上忙,还有顾颐,还可以与军方协商。 可仲安妮却错过了最佳营救时机,依言骗司华悦以身涉险不说,还差点因此断送了她们俩之间的友情。 再次叹了口气,司华悦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竟然养成了叹气的习惯。 仲安妮左右手都插着输液管,两瓶液体正缓慢地顺着她的静脉输入体内,维持她残存的生命。 司华悦按摩完她的右手臂,将椅子挪到她的左侧,接着按摩她的左手和左胳膊。 仲安妮的左手自始至终都呈握拳的姿势,医护试过很多方法都没能松开。 司华悦也试过,可她不敢使用蛮力,担心会伤到仲安妮的指骨,便也就由着她紧攥着。 “这一次是我的大意害了你,如果我早一步想到你有危险,或许你就不会遭人暗算。” 人三院的急救车送来瘦猴男的时候,司华悦只是觉得那些人行迹可疑,完全没有联想到仲安妮。 直至瘦猴男失踪,她也没能及时将这一切与仲安妮联系到一起,也是因为疾控中心对重症区的监管力度非常到位,又是指纹锁,又是虹膜锁的。 却疏忽了对人员的把控。 林护士从来这里上班的第一天开始,身上便存在一些可疑之处,却被所有人给忽略掉了。 回想起在监狱里,仲安妮在明知自己中毒至深的情况下,依然不顾自身安危帮她抓捕初师爷,司华悦就忍不住眼眶发热。 忍住流泪的冲动,仰了仰头,将泪水挤了回去。 “循规蹈矩的牢狱生活把我们都变成了胆小鬼,真正的坏人并非在监狱里,而是逍遥法外的社会人!” 都说监狱是个大染缸,漂白一批人,染黑一批人。 十年的牢狱生活把曾经那个懵懂无知的年少女孩染成了一个半黑半白的阴阳人,她有残忍嗜血的一面,也有面慈心软的一面。 就如那天在学校跟顾颐见面,临分开时,顾颐对她说的一句话。 “有的人在杀人以后会夜不能寐、噩梦连连,最终精神分裂;而有的人在尝到了杀人的快感之后,变得迷失心智、嗜血成性。你觉得你会变成哪一种?” 司华悦第一次杀人是在单窭屯跟文化交换人质的那晚。 起先她并未动杀心,直到他们放出带毒的钢针刺伤她,为求自保的情况下,她才杀死了文化的五名手下。 事后她便中毒昏迷,继而在医院接受治疗,然后和边杰提出分手,接下来去了苍林寺应聘上岗,再接着就是连番的乱事丛生。 哪里还有时间去想那五个被她杀死的人,更没有闲心去体会杀人到底是恐惧还是快乐。 苍林寺那晚中毒的和尚、警察、医生等人在迷失人性攻击她时,她想到的是如何能在不伤害他们的情况下,将他们制伏,然后带出去救治。 那时候也是面临着生命危险,但她却并未起一丝一毫的杀意。 反倒不时地提醒顾颐和他的手下,不要伤害那些人。 第二次杀人,是在大豪别墅。 当她被初师爷派去自杀式爆炸的车炸得狼狈不堪地返回家时,恰好与那二十二个前去毒杀她父母的人碰上,她当时连想都没想,痛下杀手。 第三次杀人,是在监狱里。 当时那种情况别说是她了,即便是出家人在,也照样得大开杀戒。 三次杀人,她从未在事后去反思或者体味那种感觉过。 所以,当顾颐问她这个问题时,她根本就回答不上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顾颐嘴里所说的那两种情况都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不会因杀人而精神分裂,更没有因杀人而产生什么快感。 她始终认为那些人都是罪大恶极的坏人,她不杀他们,必会死于他们之手,这叫正当防卫。 至于是否防卫过当,法律追究她的时候再说。 所以,如果有人问她,以后你还会再杀人吗? 她会毫不犹豫地回答:会! 她不会根据实际情况去分析是否要杀人,而会遵循自己的本能和本性去动手。 假设现在那个瘦猴男出现在面前的话,她会毫不犹豫地取他狗命。 “安妮,你放心,不管对方是谁,我一定会尽我最大的努力去找到他们,替你报仇!” “以前听闻过有植物人自行醒来的病例,如果你能听到我说话,麻烦你咬紧牙关让自己恢复神智,赶紧醒过来,我需要你的帮助!” 司华悦此时双手已经按摩到仲安妮的胳膊肘位置,手下的触感告诉她,仲安妮动了。 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忙停下手里的动作,满含希冀地看向仲安妮的脸,却失望地发现她双眼紧闭,并未有醒来的迹象。 “唉……”她低低地叹了口气,继续手下按摩的动作。 余光却发现仲安妮始终紧握的左手松开了。 感动与惊喜在她胸腔流窜,她轻轻地托起仲安妮的手,刚准备跟她说点什么,却发现她掌心里有一缕黑色的头发。 司华悦没有动这些头发,而是从兜里摸出手机,发现此时已经是夜里十一点了,她分别打给顾颐和闫主任。 闫主任闻讯匆忙驱车赶来,他带着一名助手进入重症区,将仲安妮手里的头发小心翼翼地取出,装到密封袋里。 “怎么松开手的?”闫主任问。 “我一边帮她按摩,一边跟她说话,然后就发觉她好像动了下,我以为她醒过来了,结果一看并不是,而是她的左手松开了。” “嗯,知道了,你先退开些,我来检查下。”闫主任说。 一通检查之后,闫主任失望地摇了摇头,说:“还是老样子,你……” 闫主任想劝司华悦回去休息,当看到她黯淡的眼神时,他将余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连夜做dna检验和毒检后,凌晨三点,闫主任将所有的检查结果通过传真发送给顾颐。 顾颐将dna结果交给刑科所的人,让他们看看能不能从数据库里排查和比对到嫌疑人。 准备休息的闫主任不放心司华悦,重新穿上防护服来到重症区,将检查结果告诉司华悦。 根据检查结果推断,仲安妮手里的头发,有极大的可能就是作案者,也就是那个瘦猴男的。 因为在排检时发现,这人体内含有剧毒,比初师爷的还要严重。 虽然现在闹不清他们那些人怎么会中毒的,但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并非因大意而中的毒,倒像是被人给下毒。 仲安妮是被人用枕头闷晕的,由于大脑缺氧导致大脑皮层受损严重,加之她体内的毒未清理干净,才持续昏迷变成了植物人。 司华悦现在才不关心那些人怎么中的毒,都死了才好!一群祸害。 手机振动,拿出一看,顾颐发来的信息,只有四个字:初亮死了。 第一百六十八章 保命与杀人 经法医鉴定,初亮死于脑溢血。六十余岁患上这种病,并不罕见。 只是经警方调查发现,他以往并无高血压或者其他易诱发脑溢血疾病的血液类病史。 由于身份特殊,户籍上标明他的性别是男性,而做过变性手术的他,身体具备女性的特征和功能性器官。 刑科所的心理分析师对他进行鉴定后认为,他的性心理取向也趋向于女性。 被捕前,初亮并未办理性别变更手续,更遑论提供法律规定的国内三级医院出具的性别鉴定证明和公证部门出具的公证书等等。 这样一来,他的性别就无法准确认定为女性还是男性了。 为了防止错误关押,影响到其他羁押人员的“思想和身体稳定”,看守所只得给他辟出一个单间,由两名干警全天候24小时轮流看管。 死亡当日,由于是元宵节,早饭看守所里每人分发了六个元宵,两根火腿肠,可分发到他手里却只有三个元宵,还是碎的。 他当时气不过,跟负责发饭的一个老退休干警争吵了几句。 中午吃的包子,虽然没有肉,但好歹也算是改善了下伙食。 晚饭依旧是米汤、馒头和清炖大白菜。 一整天下来并无任何异常,晚上九点吹哨就寝,他照常洗漱、铺床、睡觉。 半夜的时候,他起夜上厕所,之后就再也没出来。 经法医鉴定,给出的死亡结果是脑溢血,而非意外死亡,所以,那晚当值的干警并未受到任何处分。 只有顾颐和司华悦心下有疑惑,因为初亮的死亡时间太过于巧合。 初光元宵节当日刚见过他们俩,开出的五个条件中的第一条就是要求释放他的哥哥初亮。 现在初亮这一死,无疑是让警方失去了一份母毒的藏匿地点。 初亮在单窭屯这起案件中所起的作用甚微,他只是为了文化不得已饰演初师爷的替身和影子。 他甚至没有杀过一个人,更没有仗着身份压榨过任何人。 如果说他动过杀心想杀的人,也只有他的假想敌司华悦了。 总体而言,这个人算不得坏人,只能算是一个怪人。 据看守所里的人讲,当得知初亮的死讯后,羁押在同一家看守所里的文化哭成了一个泪人,不吃不睡,痴痴地望着监室外的天空发呆。 …… 虹路看守所是奉舜市唯一一家高戒备看守所,关押在这里的都是一些重大刑事案件的重要涉案人。 人们背地里管这家看守所叫地狱周转站。 建所十三年以来,从这里走向监狱的人仅有七人,其他的已决犯都是从这里直接走向了刑场。 九十年代末就已经废除的武警看押犯人的规定,在这里被重新启用。 关押在这里的犯罪嫌疑人都是一人一间监室。 他们平日里根本不需要劳动,也不需要打坐或者背监规,除了吃饭和就寝时间与其他看守所一样,其他的均不同。 想在监室里自杀,根本就没有任何可供自杀的载体。 监室内的墙壁是橡皮墙,连地面也是,里面没有桌椅板凳,床也没有。 空间足有三米多高,一扇不大的窗户高度也在两米以上,估计也只有姚明那样的海拔才能够得着窗户。 所以,想在这样的房间里撞墙或者上吊自杀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 监室的墙壁四周分别安装了四个监控摄像头,仅有十五个平米的房间里全部都在摄像头的监控之下,无一死角。 没人愿意被关押到这家看守所,仅心理暗示就足以让他们精神崩溃。 初师爷主动要求到这里来,是因为这里的高戒备管理条件完全可以保障他在死刑判决下达前,不会意外身亡。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他被转来这里的当晚,他的哥哥却先他一步死了。 “谢谢你肯将这个消息及时告诉我。”初师爷对顾颐说。 从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死去的初亮仅是他的一名普通的手下。 关进这里以后,他不需要再戴手铐和脚镣。 但只要离开监室,他的身后便会紧跟着两名持枪武警。 提审室给犯人提供的座椅是带锁链的,坐上去以后,整个人就被固定起来。 顾颐没有说话,看着初师爷,在心里忖度他接下来会用什么条件来更换先前的那个。 “既然初亮已经死了,那这个条件里的第一条仅剩下文化一人了,我很想知道,你有能力护他不死,并释放他吗?” 顾颐没想到初师爷居然还要继续先前的条件。 原先他以为文化只是沾了和初亮的特殊关系的光,才让初师爷在开出条件时将他一并给加了进去。 来前,他曾设想过很多初师爷会更替的条件,没成想他居然维持原条件不变。 “我可以尽我最大的努力保他在羁押期间不死,但释放后,我不可能专门派出警力去护他周全。” 初师爷沉吟良久后说:“行,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看了眼窗外的天色,初师爷接着道:“初亮的骨灰麻烦交给文化,让他找个地方给好好安葬。” “文化释放后一个星期,你来见我,我会履行之前的约定,告诉一个藏毒地点。” 文化在单窭屯的案件中所起的作用虽然与初亮大同小异,但他在担任替死鬼期间,曾杀害过无数人,也参与过无数起贩毒和窝藏罪犯的案件。 他最终的刑期定然也是难逃一死。 但为了从初师爷的嘴里套出藏毒地点,顾颐只得先答应下来。 顾颐知道,初师爷所谓的文化释放后一个星期来见他,必然会提出与文化视频通话,确认顾颐是否真的将人释放了。 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怎么能保证文化在羁押期间的安全? 返回的路上,顾颐接到闫主任打来的电话,“初亮的确是死于脑溢血,但却是一种药物引起的脑血管破裂!” 这愈发让他不敢将文化继续留在看守所了。 可如果连看守所都不安全了,要么跟初师爷一样,送到虹路看守所,要么释放。 虹路看守所并非什么人都能进得去的,那里的一应消费需要家属承担,就连以后枪毙时的子弹费用也要由其家属购买。 一个初师爷就已经废了好一番力气才弄进去,不可能再将没有家属的文化也给关押进去。 初亮的死并未引起看守所的重视,现在他们大概还在以为初亮是病死,而非意外死亡。 这样一来,文化的生命将受到很大的威胁。 斟酌再三,顾颐将电话拨到公安局大局长的办公室,将这些情况简要地对他讲了下,让他直接对看守所下达戒严的指令。 顾颐这边在忙着保人性命,而司华悦这边却在谋划杀人。 袁木二审判决死缓,保住了一条命,已经随春节前最后一批投狱人员送达了监狱。 司华悦自知自己的力量无法做到杀死一个在监狱服刑的犯人,便将初师爷对她说的话讲给了司文俊和司华诚听。 她没想到,司文俊和司华诚居然早就知道了袁木并非司家人。 当初之所以帮袁木请律师,只是因为刘笑语的临终嘱托,尽管袁木不是司家人,但却是刘笑语的孩子。 他们是看在刘笑语的面子上才帮袁木的。 现在听了司华悦的讲述后,司文俊和司华诚均沉默了下来。 怎么说都是一条命,就算袁木不在监狱里服刑,他们也不可能说杀就把人给杀了。 “你刘阿姨人已经走了,她的遗书已经没那么重要了,该知道的我们都已经知道了,遗书就跟遗像一样,只是留给亲人的一个念想。” 司文俊斟酌再三后,说:“所以,这件事,我们不能答应,我们有能力保护袁禾,将来即便袁木出狱了,我们不认她,她根本就没有能力对袁禾做出什么事情来。” “至于你的那个植物人朋友,爸爸会想办法找到最好的医生来救治她。如果说闫主任都没有办法救活的病人,那个初光照样不行,不要上他的当!” 听司文俊这样说,司华悦一时之间有些拿不定主意。 却又无计可施,如果监狱里有能为她所用的人就好了。 假设仲安妮现在还在监狱里,司华悦只需一个暗示,她就会为她铤而走险。 可现在唯一一个跟她铁的人却变成了植物人躺在病床上。 走出家门,正在准备发动重机时,袁禾跟唐老爷子买菜回来。 见到司华悦,袁禾将手里的菜递给唐老爷子,走到司华悦身边跟她打招呼。 “华悦,有件事我一直没有找到机会讲给你听。” “啥事?”司华悦拿下头盔问。 “你还记得余小玲吧?”袁禾小声问。 “记得,榆木疙瘩,那个杀死自己新婚丈夫的女人。” 司华悦上一次去监狱见袁禾的时候,还在大门口遇见余小玲跟另外一个女犯一起出去送垃圾。 “她管我要你的电话,我没给,她想让你帮她翻案。” “我又不是律师,我怎么能帮得上这个忙?” 司华悦说完,猛然间想到了袁木,续道:“成,改天我去监狱里见她。”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万事俱备 疾控中心的保安都是在正规的保安公司里精挑细选选出来的。 这些保安都曾受到过专业的培训。 只可惜,再凶猛的老虎被拘在动物园里,与宠物无异。 到疾控中心来上班就跟进了养老院一样,几年如一日的太平,让他们浑然忘记了自己的本职工作是保卫治安。 上班时间人手一部手机,拉帮结伙争夺最强王者。 经过瘦猴男一事,司华悦这段时间没事就召集所有的保安进行集训。 虽然心下抱怨,但他们没人敢当面对司华悦进行质疑。 “想在这里上班,就把手机里的游戏全都删了!” 上班时间不让玩,他们就改成下班时间玩,没有休息好,就导致他们上班时无精打采。 闫主任听说了这件事以后,给所有的保安开了个小小的会议,对他们下达最后通牒。 直至开除了两名保安以后,余下的人才惊觉疾控中心老大这一次动真格的了,纷纷将隐藏起来的游戏默默卸载。 疾控中心再次扩招保安,由司华悦亲自把关,然后亲自训练。 有些不明就里的人,感觉被一个女人压制心里挺不痛快的,可当他们跟司华悦交上手以后,全部折服并听命行事。 听说疾控中心招聘保安,李翔将他的爱徒李石敏给遣来了。 司华悦对这个假皇帝倒没什么恶感,只是总觉得他曾跟随初师爷来打杀过自己,心里有些芥蒂和防范。 李石敏管司华悦叫司教头,这是从毛盾那里听来的。 他这一叫,其他那些保安也跟着叫开,司华悦好不容易混来的“大队长”又被打回了原形。 不过自打李石敏来了以后,司华悦轻松了不少。 李石敏人看着呆板木讷又内向,但工作起来一板一眼地非常认真。 毕竟能进事业单位上班,工资待遇、福利待遇都高高的,能不珍惜吗? 而且有他在,司华悦可以偶尔开个小差,由李石敏去教授那些保安武功。 上班时间,司华悦没法总往仲安妮的病房跑,林护士尚未找到踪迹,她始终不放心,便把笑天狼用车给运了来。 笑天狼不喜欢疾控中心,吃的没有家里好,天天待在地下让它感觉自己快变成遁地鼠了。 虽然笑天狼不会说话,但它有一个最大的优点便是不怕毒,而且身手一般的人来他三两个还打不过它。 这样一来,司华悦便可以放心做她该做的事。 袁禾的身份已经公开,司文俊将她的户口迁到了他的名下,并给她更名为司华禾。 但叫了三十年的袁禾,一时之间很难改口,所以,这个司华禾的名字也仅限于户口本了。 平日大伙还是习惯叫她袁禾,司文俊和褚美琴则像刘笑语一样喊她的乳名小禾。 当初褚美琴将司华悦的通讯录小本子没收,就是因为发现上面有袁禾的名字。 现在袁禾成了一家人,那个小本子也就没必要成为点燃褚美琴和司华悦母女之间战火的导火索了。 家里成员增多了,但跟她有血缘关系的,只有司华悦,所以,褚美琴对司华悦的态度在逐日改变。 当司华悦提出要回那个小本子时,褚美琴仅问了句:小禾都出来了,你还要那个本子干嘛? “在监狱里,我朋友不止袁禾一个,还有其他的人,是她们的友情让我支撑了十年。”司华悦语气诚恳地说。 褚美琴从来没有听司华悦说过这样感性的话,她突然感觉自己对这个孩子了解得太少,给予的母爱和关心也太少。 于是,司华悦顺利地要回了本子。 回到房间,她迫不及待地将本子打开,在倒数第三页,她找到了余小玲的名字。 当初将余小玲记到本子里的人不是她本人,更不是司华悦,而是司华悦的联号,一个叫谢天的年轻女孩。 监狱里每个人必须得有一个联号,这是为了杜绝犯人违反监规,让她们互相制约,互相监督。 袁禾的联号是杨大胖子,而司华悦的联号则是谢天。 谢天的性格开朗乐观,是一个嫉恶如仇、乐于助人的女孩。 在听说了余小玲的事情后,她对司华悦说,凭女人的直觉,她认为余小玲极有可能就是一起冤假错案的受害者。 她将余小玲的名字记到司华悦的本子里,是希望有朝一日司华悦能够帮余小玲一把。 上面详细地记载着余小玲家的地址和联系电话。 看了眼电话号码,不是手机号,也不大像是座机号,司华悦试着拨了下,居然通了,还是彩铃。 “喂,你谁呀?”对面一个大舌头女人接的电话,听声音年龄应该不小了。 “你好,我是余小玲的朋友,请问你是余小玲的什么人?”司华悦问。 “我啊,我是她妈呀,她不在家,你找她有事儿吗?”对方的信号不是很稳定,一卡一卡的。 “你好阿姨,我是余小玲的狱友,我想问一下,您什么时候去监狱里见她?我想随您……” 谁知,还没等司华悦的话说完,对方直接就挂机了,再打就拒绝接听。 “什么人啊?!”司华悦气呼呼地将手机丢到床上。 看来只有想办法自己去见她了。 可这没个伴终归不好,袁禾现在属于保外就医的“重病号”,不能到处乱跑,以防被人告发重返监狱服刑。 找谁去呢?这个人还必须得会开车。 袁禾已经出狱了,唐正阳以前每次去监狱见她都是管单位请假,现在肯定不能再找他。 这事还不能让司文俊和司华诚知道。 拿起手机翻看通讯录,还别说,真让她给找到了一个合适的人——高师傅。 当初高师傅为了陪她去单窭屯被文明踢伤了手腕,后来大昀有点小道新闻还通过微信及时告诉她。 再之后刘笑语去世,作为老邻居的高师傅还带着他老婆赶来奉舜帮忙。 可以说,司华悦从出狱到现在认识的朋友里,高师傅最可交,也是最可信任的一个人。 拨通电话没一会儿,高师傅就接听了,“诶,小司,你咋想起来给我打电话了?要用车吗?”高师傅乐哈哈地在电话那头问。 “嗐,别说,还真要用车,”司华悦受高师傅情绪的感染,也笑着说:“这两天我想去趟监狱见我一个狱友,可我不能一人儿去,得有个伴,就想到您老人家啦。” “成,定好哪天去提前给我老人家来个信息,我立马到位。”高师傅爽快地答应下来。 不能让司文俊和司华诚知道,也不能让褚美琴知道,可总得有人帮她走走监狱的关系。 于是,司华悦便给顾颐发了个信息:后天礼拜天,帮忙给走下监狱那边的关系呗,我想去见个狱友,给她捎点东西去。 等了快一个小时了也不见顾颐回信儿,就在司华悦准备给他打电话时,顾颐发来一个信息说:已经打好招呼了,你后天直接去就行,去之前,给宁监狱长打个电话,号码是xxx。 想到宁监狱长,司华悦便忍不住联想起在监狱里抓捕初师爷那晚。 虽然仅照了一面,虽然当时场面比较混乱,但同为女人,司华悦一眼便看出宁监狱长对顾颐的心意。 没想到顾颐这个大冰激凌竟然能得到宁监狱长那个大美女的青睐,司华悦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给高师傅发了个信息,告诉他后天早上八点过来接她,并把她家的位置发了过去。 估计高师傅不会要她的钱,司华悦跟单位请了半天假,骑着重机去商场。 给余小玲买了一些日用品和内衣裤、鞋子之类的,再买一些真空包装的即食零食。 见过高师傅的老婆,司华悦还记得他们夫妻二人的身材,便买了好几套衣服。 然后又去找一家全国连锁商场,办了一张五千元钱的购物卡,放进新买的衣服兜里。 万事俱备,只等高师傅的到来。 第一百七十章 请照顾我儿子 “小司,你这是要去监狱?”看着司华悦把一袋袋的衣服往后备箱里塞,高师傅疑惑地问。 “是啊,”司华悦将送给高师傅夫妻的衣服放到后备箱,给余小玲的东西放到后座。 “我记得你说去监狱是为了去见一个狱友的不是吗?”高师傅帮着司华悦一起往后座码放东西。 “对呀。”司华悦不明白高师傅怎么问来问去的。 “我这咋瞅着你像是要去监狱里贩卖衣服呢?” 司华悦带来的衣服太多了,高师傅虽然不识货,但从包装也能看出这些衣服价格不菲。 知道高师傅是误解了,装好东西上车后,司华悦解释说:“后备箱里的衣服是我给你和嫂子买的,后座的那些东西才是带给我那个狱友的。” “看吧,见外了吧?今天出门的时候我老婆还一个劲地嘱咐我说,千万不能要你的车钱,你倒好,这是要拿衣服抵车钱吗?” “嘿嘿,那些衣服不值钱,你和嫂子不嫌弃就好。”实则那些衣服花掉了司华悦五万多块钱。 “行,等回头没衣服穿了,我就给你打电话。”高师傅知道司华悦定然不会买便宜东西,心下感激,却更心疼她乱花钱。 二人说笑着启程,路上高师傅告诉司华悦说,单窭屯的归属问题已经定给了大昀,听小道消息说,很多开发商都在削尖了脑袋想拿下那里的开发权。 “我听说啊,开发权最后会让你爸拿去。”高师傅一脸热忱和兴奋,仿佛开发权是被他拿去了似的。 “小司,有发财的小项目你可一定要帮忙给盯着一两项,我去干。” 高师傅这句话不是说笑,作为家里的中流砥柱,上养老,下养小,他的负担太重。 出租行业被滴滴冲击得不好干,没以前那么挣钱,高师傅很早以前就想转行了,苦于找不到门路和人脉。 “成,回头我跟我爸打声招呼。上次刘阿姨葬礼你去参加过,他有印象,我爸是个记恩的人,他应该会帮你。” “小司,其实我挺希望你能来大昀,以你的魄力,帮你爸搞事业没问题。要不回头你也来单窭屯吧,那里可有不少你的粉丝。”高师傅打趣。 司华悦闻言扑哧一笑,“高师傅你太抬举我了,我哪里有什么魄力,我根本就不懂经营管理,去帮我爸打架还行。” 二人一路说笑着,不觉间到了监狱大门外。 出发前,司华悦给宁监狱长打过电话,所以,当她将自己的身份证出示给门卫看的时候,值班的狱警直接给她和高师傅放行。 俩人提着送给余小玲的东西来到外院的办公楼前,司华悦给宁监狱长再次打了个电话。 没一会儿,接见室的一名狱警走出来,因为都认识,所以,她直接将司华悦带到了接见室。 “你在这儿稍微等一下,我已经给入监队的姜监区长打过电话了,她一会儿就带人过来。” “谢谢赵队长!”司华悦起身跟着她来到购物的柜台前,拿出手机说:“赵队长,我给余小玲存点钱吧。” 本想给余小玲存五千,可想想还是算了,给她个整数吧,谁知下次要什么时候能过来,于是便存了一万。 等了大约十分钟,里面的门开,一身囚服的余小玲出现在门口,身后跟着姜监区长。 余小玲一脸热切地看过来,当发现玻璃墙对面的人是司华悦时,她的眼神瞬间黯淡下来。 但旋即她又换上一副感激的神情看向司华悦,许是太久不笑,她冲司华悦扯出的那抹笑比哭都难看。 坐到犯人坐的凳子上,她局促地将双手在裤子上搓了搓,在姜监区长的引导下,抬起有些打颤的手拿下挂在墙上的电话。 从认识她到现在,这是司华悦在她脸上看到表情最丰富的一次。 以前她总是一副麻木不仁的表情,在她身上找不到笑点,更找不到泪点,像个木头人。 不然司华悦也不会给她起个榆木的外号。 司华悦不明白她初进门时,那一脸的热切是希望看到谁,她的父亲?母亲?还是别的什么亲人? 她比司华悦早入狱一年,在司华悦服刑的十年里,从未见过她被狱警带出来接见过。 她的账面也从未有人给存过钱,她靠着吃监狱里的饭菜,就连身上穿的内衣裤和鞋子之类的,也多是释放出狱的人丢弃,她捡来的。 结合来前给她母亲打的那个电话,基本可以断定,她是一个典型被家人抛弃的人。 “你还好吧?”余小玲拿着电话迟迟不说话,司华悦只得先开口打破这份尴尬的沉默。 “谢谢,我、我还好,你、你呢?”余小玲平时虽然话不多,但绝非是一个口吃的人,可见她现在很紧张。 “我挺好的,现在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司华悦说。 “那、那是很好,事业单位,事业单位……”余小玲喃喃自语重复着事业单位这四个字。 司华悦猛然间想起来,被余小玲杀死的那个新婚丈夫,好像生前就是在一家事业单位上班,这还是她从谢天嘴里听说的。 也难怪她会突然变得神情恍惚。 据说她跟她那死去的丈夫感情很好,是自由恋爱,当时男方家极力反对,因为门户不对。 他们俩被逼无奈,只得采取最原始,也是最管用的方法——生米煮成熟饭后奉子成婚。 案发接近三年以后,她才被捕入狱,因为她怀有身孕,生下一个男孩并过了哺乳期后,将孩子给了她婆婆家。 也难怪谢天总说她是被冤枉的。 她为了与她丈夫结合,不惜毁坏声誉婚前怀孕,终于盼来了大婚,怎么可能会在新婚当夜对深爱的丈夫痛下杀手? 她丈夫是家里的独子,为了给她丈夫家留后,她强忍着丧夫之痛,并配合执法部门侦查、起诉、开庭、判决一道道程序,不管不顾地将孩子生了下来。 有的人说她选择生下孩子是为了逃避法律惩罚,那个孩子或许是真的救了她一命,让她没有被判死刑立即执行。 她上诉被驳回,维持原判,然后她向高院申诉,依然被驳回,但她不依不饶继续申诉,可时至今日依然没有改判。 看着对面失魂落魄的余小玲,司华悦除了可怜她,实在生不出别的情绪来。 抓捕初师爷一事,事后监狱将消息全面封锁,知道的人不多。 但那晚,恰好姜监区长当值夜班,加之她又是入监队的,那晚的经过她多少还是了解一些。 知道如果没有司华悦,或许整个监狱四千余犯人与值班狱警将在那晚遭遇不测。 所以,她此刻虽手持话筒状似监听,实则她的耳朵里塞着手机的耳麦。 她这样明显是在暗示司华悦,有话你尽管说,我不听,也不会干涉。 “你的案子我或许能帮上忙,需要吗?”扫了眼姜监区长,司华悦只以为她是被宁监狱长授意了才会那么做。 余小玲有些吃惊地看向司华悦,在确定司华悦并非是在逗她开心后,她有些激动地点了点头,接着又点了点头,唯恐司华悦没看到。 “好,”司华悦斟酌了下言辞后,接着道:“春节前,一个叫袁木的被送过来了,是袁禾的姐姐,你见过没有?” 所有从下面看守所送过来的已决犯,到了监狱以后必须在入监队先特训一个月,然后再分配到各个监区劳改。 那些新来的,或许不可能全部都记住叫什么名字,但只要提供出名字,作为入监队的留守犯人,一准儿有办法能在最快的时间内查到。 “我知道那个人,她一来就到处跟人讲,袁禾是她妹妹,你也是她妹妹。” 或许是司华悦的话让她看到了希望,余小玲两只眼睛变得格外有神采,也不再口吃,注意力也特别集中。 “她分下去了没有?”司华悦问。 根据时间推算,袁木早就过了一个月的训练时限。 “她没有被分下去,留在了入监队,负责值外岗,这个人,挺……” 余小玲拿不准司华悦提起袁木到底是因为什么,联想到她和袁禾的关系,而袁木又扬言是她们的姐姐,余下的话,她便憋了回去。 “有什么话你尽管说,别有任何顾虑,我想听实话。”司华悦说。 “哦,好,”余小玲咽了下口水后续道:“她那个人挺让人讨厌的,咱们入监队的人没人喜欢她,太嚣张,连大组长都不放在眼里,还收下面监区的贿赂,我都看见了。” 面对司华悦,余小玲一时之间忘记了她已经出狱的事实,依然惯用“咱们入监队”。 袁木的做法无疑是在消费司华悦的余威。 司华悦沉吟了片刻后,试探着问:“如果用一个人的命来换你的改判,你愿意做吗?” 余小玲有些吃惊地看着司华悦,当反应过来司华悦的意思时,她面现迟疑。 可接着,她点点头,“愿意,我早就活够了,只是我不想背负一个杀自己丈夫的罪名去死,如果你能帮我洗脱掉这个罪名,那我愿意背上杀死他人的罪名。” 再次看了眼姜监区长,司华悦压低声音说:“袁木不死,整个监狱四千多姐妹就会被外面一个惯用毒的坏人盯上,我也是迫不得已。” 余小玲郑重其事地点头应允,“放心,杀她一个小鸡崽子我不费吹灰之力。” 监狱果然是一个大染缸! “但我还有一个条件,”余小玲说:“我死以后,请你尽你最大的努力帮我照顾好我的儿子。” 第一百七十一章 谁家孩子在哭 返回途中,高师傅不再像来时那般健谈,两个人均心不在焉地谈论了一路的四季天气、流浪猫狗、道路交通等。 由于已经过了午饭时间,两个人都没吃饭,司华悦便软磨硬泡着将高师傅拖到了统甡。 自从这里的管理权交给褚美琴以后,整个酒店的气氛看着比以前敞亮多了。 许是心理原因,司华悦总觉得以前司文益在的时候,统甡给人的感觉就是压抑和浑浊。 酒店里上到大堂经理,下到服务生和门童,都将每一个司家人的面孔记得清清楚楚的。 加之司华悦又认识新来的厨师,俩人还加了微信好友。 所以,来到以后,司华悦便直奔后厨,让那厨师给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鱼肉宴。 高师傅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在这么豪华的酒店用餐,更没有吃过这么高档的饭菜。 幸而只有他和司华悦两个人在,可以毫无顾忌地逐个品尝桌上的美味。 再好的饭菜也无法改变司华悦的速食,擦了擦嘴角,她给高师傅杯子里斟满果汁。 “小司,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那女的靠谱吗?” 憋了一路不知该怎么开口,高师傅终究还是没忍得住,担心余小玲事后会出卖司华悦。 “放心高哥,没事,我用了十年时间了解的人不会出错。” 对高师傅的称呼早晚都得改,眼下他们俩大有一条绳上的蚂蚱的感觉,虽说年龄差得有些大,但既然要做朋友,叫叔不如叫哥来得亲切。 “再说了,她如果事后想攀咬我,总得提交出人证物证吧?我没有给她任何可作为证据使用的书面东西。” 给余小玲存在账面的一万块钱或许事后会被人诟病为封口费或者劳务费,但也得前后结合着来看待这个问题。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当年受理过司华悦一案的公检法部门的人都知道她的大名,监狱方就更不用说了,他们都知道司华悦家的钱多得花不完。 司华悦之前每次去见袁禾,多则一两万,少则五六千地往账户里存钱。 期间,司华悦还给她的联号谢天账面存过一万块钱。 给谢天的这笔钱,是路费和出狱前期的生活费,因为谢天五一前后就要出狱了。 别人不了解,作为她的联号的司华悦最清楚她账面没几个钱,万一她出狱那天家里没人去接她,她又没钱,回家都成了问题。 难不成司华悦给这些狱友存的钱都被当做有目的性的存款? 这个问题司华悦之前不是没有考虑过,给余小玲钱,主要的原因并非是要用她办事,而是真的可怜她。 给不给她存钱,她都会为司华悦办好这件事,但终归给钱比不给钱要来得稳妥些。 “至于人证嘛,当时那个负责监听的狱警你也看见了,她压根就没听也没录音。” 说完,司华悦流转的明眸定定地看着高师傅。 两人目光相触,高师傅不觉心中一凛,司华悦的目光是那样的深,仿似要将他吞噬掉一般。 “了解我不需要用十年那么久,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我不是一个会出卖朋友的人!”高师傅的眼神倔强而又坚决。 司华悦莞尔一笑,“高哥,你是不是更应该关心一下我为什么要袁木死的问题?” “一个能对自己母亲和亲弟弟下杀手的女人,还有什么事是她做不出来的?将来有一天,当她足够强大的时候,说不定会把矛头对准你和小禾。” 高师傅的回答让司华悦不禁对他刮目相看,而他的这个观点与司华悦的不谋而合,当初司华悦也是这么评价袁木的。 “老刘的那个宅子彻底成鬼宅了,” 高师傅喝了口果汁后接着讲道:“那个被袁木杀死的小男孩的妈妈趁门卫不注意溜进了小区,在老刘家的门口割腕自杀了。” 这个消息倒是挺让人意外的,司华悦脑中不禁联想起那日与短卷发女人相见的场景。 真的是物是人非,这才过去多久,该死的、不该死的,都死了。 “那女人娘家的人借题发挥,天天蹲小区门口闹事,非得讨要个说法。”高师傅摇头叹气。 “离老刘家房子比较近的几户人家在张罗卖房,说是晚上经常听见老刘房子里有小男孩的哭声。可最近房价一直在往下掉,价格谈不拢,根本不好卖。” 司华悦倒不关心闹鬼和卖房的问题,她压根也不信这些鬼神之说,她的关注点在房子里的哭声。 “真的有哭声?你听到过?”司华悦问。 “不怕你笑话啊小司,我这人胆儿小,可能是常跑夜路的缘故。自打听说那宅子闹鬼以后,我每次晚上收工回家,都是绕着走,再也没从老刘家门口经过。” 有些事就怕往深里去想,作为宅子主人的刘笑语死了,前夫袁石开死了,袁石开的儿子也死了,现在短卷发又死在宅子门口。 这倒谁都会害怕。 可司华悦依然关心宅子里的哭声,她也说不上来是怎么回事,就是感觉这里面有猫腻。 “高师傅,如果有人跟你作伴的话,你敢不敢靠近那宅子去听听?”司华悦知道这有些为难高师傅了。 高师傅没想到司华悦居然要他大晚上的去鬼宅听哭声,他感觉浑身的汗毛都立了起来,食欲也没了,遂放下碗筷。 “你给找的人,得是个胆儿大的、能打的才行,不然我可不敢大晚上地在那听鬼音儿。” 司华悦搞不懂要能打的干嘛?难不成真有鬼,能打的会把鬼给打跑了不成? 拿出手机,司华悦给鲁佳佳拨了过去,“你现在在家干嘛呢?” 自打单窭屯被警方收复以后,再也没有什么有价值的新闻汇报给司华悦了,鲁佳佳现在成天无所事事,但白天还是习惯满屯子溜达找新闻。 他害怕失业,害怕司华悦不再支付他工资了。 人都是要经过交往了才知道好与不好,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司华悦感觉鲁佳佳为人虽说不靠谱了点,但对她的忠诚度还是蛮高的。 当然,说白了是对钱的忠诚度高。 所以,司华悦依然每个月支付他五千块钱,她总觉得以后还会有用得着他的地方。 “欸,老板,我、我在屯子里瞎溜达呢,咋啦?有事儿您说话。”鲁佳佳热切的回应。 “高师傅你还记得吧?就是我第一次去单窭屯时跟你打假仗的那个。”司华悦问。 “记得,记得,高大哥嘛,很有演员天赋的那个老大哥儿。” 司华悦有些无语,她严重怀疑鲁佳佳得了选择性健忘症,什么都记得,唯独忘记他自个儿的年龄。 “你一个小时后出发,赶到大昀跟高哥碰头,具体做什么他会告诉你,记着一定要听从高哥的吩咐行事!”司华悦说。 “得令!”感觉自己终于有用武之地的鲁佳佳瞬间来了精神头。 放下电话,司华悦给鲁佳佳转了两千块钱过去,告诉他这是给他的差旅费,防止他会花高师傅的钱,并把高师傅的联系电话告诉了他。 高师傅没想到司华悦给他找的帮手居然是那个谢顶的老色鬼。 对鲁佳佳,他的印象始终停留在那天傍晚,那个油嘴滑舌的老不正经上。 但见司华悦挺重视那个老头的,高师傅想着或许之后又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让司华悦对那老头印象有所改观了罢。 饭后,看着一桌子没吃完的饭菜,高师傅舍不得,让服务生给打包带回去,结果服务生告诉他说,厨房那边已经给单独留了打包带走的备份。 到了大豪别墅门口,高师傅婉拒了司华悦的盛情邀请,托辞不让鲁佳佳等,就返回了。 刚开到收费站,他收到司华悦发来的信息。 高哥你从后备箱往外拿衣服的时候仔细看着,我忘记在哪件衣服的兜里放了一张购物卡,那是送给嫂子的,她喜欢什么让她自己去商场里买,别舍不得,那卡可是有期限的,也别谢我,不是给你的。 高师傅心里一暖,回了个信息:好吧,我替俺家那口子谢谢你。 返回大昀已经是下午三点半了,高师傅车开得比较快,因为再不快点回去,他的电话就会被鲁佳佳给打关机了。 “高哥!”鲁佳佳在汽车站门口等着,见到高师傅后,他一脸讨好的笑,屁颠儿地小跑迎上去。 高师傅有些意外地看着眼前的鲁佳佳,一身名牌运动装,一头乌黑的假发,一口雪白而又整齐的假牙,咯吱窝下还夹着一个小黑包。 如果他不主动开口,高师傅说什么也不会认出他来,这哪里还有原先那个油腻肮脏的老头儿的一丁点儿影儿? 跟着司华悦混的人,都能过上好日子,从鲁佳佳形象的改变到这一身行头就能看出来。 高师傅不禁有些羡慕鲁佳佳的时运点,居然能入了司华悦的眼,这可真是人不可貌相。 “带身份证了没?”高师傅一边引鲁佳佳上他的车,一边问。 “带了。”鲁佳佳坐到副驾。 “我先带你去找个落脚地儿住下,等晚上十二点前后再出来办事。”高师傅说。 因为有之前司华悦的吩咐,鲁佳佳虽心下好奇,却没有开口问具体要去干嘛。 在心里暗戳戳地想,夜里十二点,该不会是带着他去夜店找女人吧? “你怕鬼不?”发动车,高师傅问。 “怕!” 高师傅一个点刹车,扭头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鲁佳佳,“你真的怕?” 鲁佳佳不明所以,丢出去一堆的问号:“怎么了?不能怕吗?是人都怕鬼的不是吗?我这要说不怕,你会信么?” “说实话!”高师傅想着,如果鲁佳佳真的怕鬼,司华悦交办的这差事可就难办了。 让一个怕鬼的鲁佳佳跟着他去听鬼音儿,还不如带着他自个儿老婆去作伴呢。 “不……怕。”鲁佳佳天天介深更半夜地在外面满哪儿出溜找女人,怎么可能会怕鬼? 他之所以说怕,是为了让高师傅感觉他像个正常人,因为正常人都怕鬼。 看着鲁佳佳骨碌碌转的眼珠子,高师傅自知自己不是他这老江湖的对手,跟他绕嘴皮子,还不如跟自己的膝盖绕。 将鲁佳佳送到距离他们小区最近的一家酒店里住下,然后高师傅就直接回了家。 当见到司华悦藏在衣服兜里的卡上的面额时,高师傅夫妇二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为了养好精神,高师傅索性不出车,在家里睡觉,一直睡到了晚上十二点,他起床赶去接鲁佳佳。 防止会惊扰到刘笑语家里的鬼,接到鲁佳佳进入小区以后,高师傅将车停到他们家的停车场,两个人步行往刘笑语家走。 十二点多,小区里年龄稍大些的人早已熄灯就寝,几户亮着灯的,多是一些年轻的夜猫子。 与刘笑语家联体的别墅一排一共有四栋,刘笑语家是紧靠西的一栋,其他三栋的业主因为闹鬼也都相继搬走了。 乌漆墨黑的别墅看着就瘆得慌,俩人悄摸摸地来到别墅的后面,这里有一座人造假山,正好可以挡住他们俩的身形,还可以听到别墅里的声音。 “这是要干嘛?捉奸?”鲁佳佳实在是忍不住了,问。 “嘘……小心被鬼听见,什么话都不要说,主要就是让你来听。”高师傅说。 “听?听什么?”鲁佳佳接着问。 高师傅刚准备说,让他听鬼宅里的哭声,鲁佳佳却先他一步说:“诶,这谁家的孩子在哭?” 第一百七十二章 有鬼呀 高师傅按了下鲁佳佳的胳膊,阻止他再发出声音。 凝神谛听,果然,在刘笑语家的房子里隐约有一个男孩的哭声传来,凄惨的哭声中能听到断续的呼喊“妈妈”的声音。 难不成小男孩的母亲就是循着这哭声找来的? 袁石开案发后,当物业得知房子在袁禾的名下时,为防止有人趁业主不在擅自入内居住,物业便通过信函方式征得袁禾同意后,将门锁给换了。 若非进不去屋子,估计短卷发就不会是死在门口,而是室内了。 小男孩生前高师傅曾见到过几次,活泼可爱,长得还挺好看,嘴也甜,见着邻居总会自辨年龄来喊人。 就是他那妈挺不讨喜的,成天苦着张脸,跟世界末日要来了似的。 没见过真人,和见过真人的感触就是不一样。 结合先前高师傅对他说的话,鲁佳佳这么会儿已经大致猜出遇见了什么事儿。 光听音儿哪儿行?今晚的风不小,那哭声本就不大,被风一吹,时断时续,飘渺不定。 这可没法儿跟老板汇报工作,鲁佳佳想的是怎么能让司华悦也听到这哭声,让老板知道他的办事能力有多强。 所以,他必须得近距离去录音,或者靠近那声音后跟司华悦发语音。 想到便做,他调整了下身体位置,对高师傅低声说:“你要害怕,就待这儿等着我,我过去瞅瞅。” “诶!”高师傅没来得及拦住他,鲁佳佳已经站起身离开了假山石位置,往刘笑语家门口摸索着跑了过去。 高师傅拍了下大腿,“这老头,是真不怕鬼,还是不怕死?” 鲁佳佳这一离开,害高师傅进退两难,不去陪着他吧,又担心他会出事,可真要让他过去,他是真没那胆儿。 而鲁佳佳那边已经到了刘笑语的院门口。 因长时间没人居住,也没人进院子里打理,里面落叶枯草铺了一地,看着格外萧瑟。 推开栅栏门,鲁佳佳径直走向别墅大门。 藉景观灯昏黄的光线,能隐约看到门前的三级台阶上有暗褐色的斑驳血迹。 当初短卷发割腕后,就是倚在防盗门上死的。 那晚下了很大的雪,没人发现她。 第二天清晨,起早打扫小区卫生的清洁工最先发现了她。 当时的短卷发已经死得透透的了,因夜间温度低,被发现时,她的尸体已经像一尊雕塑般冷硬。 腕上流下的鲜血将最底层的雪融化染红,然后血冷却后,又被接下来的雪给覆盖,所以,事后物业并未清扫彻底。 现在雪已全部融化,那些血迹便显现出来,给这栋本就鬼气森森的宅子增添了一份凝重的血色。 尽管不怕鬼,但看到眼前的场景,鲁佳佳也不由得有些脊背发凉。 高大的防盗门严丝合缝地紧闭着,拉了把,意料之内,打不开。 鲁佳佳可没有司华诚的开锁本领,他只得放弃从正门入内。 砰—— 刚转身准备下台阶,身后的防盗门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像是有人在里面用脚狠狠地踢了下门。 突如其来的声音把鲁佳佳给吓得原地一跳,扭转身,再次来到门前。 哭声还在继续,只是似乎是在楼上,鲁佳佳将耳朵贴在冰冷的防盗门上,同时用手拍了拍门。 没声儿,奇怪,刚才那声音绝非幻听,他不信有鬼,难不成有人在里面? “喂!谁在里面装神弄鬼儿的?是人就吱一声儿,要真是鬼的话,这防盗门也关不住你,你就穿过来,让俺瞅瞅鬼长啥样。” 都说夜路走多了总会遇见鬼。 活了六十年了,走了n多夜路的鲁佳佳却从未见过鬼,一时兴起,他对着门内喊了一嗓子。 等了会儿,没等来回应,他的耐心告罄,重新转身走下台阶,绕到一楼的窗前。 每一扇窗户外面都安装有防盗网,即便窗户没有反锁也进不去。 窗户上拉着窗帘,帘子并未拉严,中间微敞一线,凑近能看到里面的客厅一隅。 昏朦的客厅里仅能看出家具的大致轮廓,许是有哪扇窗户没关严,所有的窗帘都在簌簌飘动。 这特么拍鬼片的绝佳场地,根本就不需要布置,本色上镜。鲁佳佳在心里暗忖。 门打不开,窗户又进不去,这可怎么录音? 就在鲁佳佳犯愁之际,他余光发现里面客厅似乎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嗯?真的有人? 他忙又凑上前,从窗帘缝往里看,可就在这时,一张惨白的脸贴近窗玻璃,与鲁佳佳近在咫尺地面对着。 这张脸的肌肤惨白瘆人,如同刷了一层乳胶漆般毫无光泽,脸上的褶皱如沟壑交错,下巴的皮肤松垮悬吊,两双黑洞洞的眼眶内没有眼球,但却给鲁佳佳一种强烈的感觉就是那双眼正锁定在他的脸上。 毫无心理防备的鲁佳佳这下可真被吓坏了。 “有鬼呀!”他嗷呜一声叫,转身就往回跑。 谁知,却与刚赶过来的高师傅撞到了一起,两个人都站立不稳,一齐滚倒在院子里的枯草地上。 高师傅本就是壮胆过来的,甫一到就被鲁佳佳一叫一撞把好不容易壮起的胆给吓破了。 他也不问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爬起来就带头往回跑。 鲁佳佳跟着高师傅往回跑没两步就觉着不对,刚才光顾着害怕了,现在想想,那脸不像是鬼脸,倒像是一个戴着脸谱的人。 因为他记得,好像在那脸的耳朵边隐约见到有两股线。 于是,他停下脚步,迟疑着折回去,再次来到那扇窗前。 探头看了进去,那张大白脸没了。 鲁佳佳这次学乖了,在院子里兜了圈,还好,一把躺在乱草堆里的不锈钢耙子被他发现了。 不管宅子里躲的是人还是鬼,终归不是善茬,有了武器傍身,人的胆子不由也变得大了。 鲁佳佳将耙子扛到肩头,大有一副天蓬下凡的慨然气魄,只可惜瘦了点。 许是被天蓬的起势给震慑住了,不仅大白脸没了,里面小男孩的哭声也不知什么时候停歇了。 这一下鲁佳佳可犯愁了,没了哭声,这任务可怎么完成? 他扛着耙子来到门前,用耙柄敲了敲防盗门,冲里面吆喝:“喂,里面的死孩子,你咋不哭了?赶紧哭!我这儿等着呢!” 等了好一会儿,里面静悄悄地没个音儿,鲁佳佳不耐烦了,“你他奶奶的再不哭,我就砸玻璃了哈!” 还别说,这招挺管用,把人给招来了,“你谁呀?大晚上的不睡觉,跑这儿来砸玻璃?!” 鲁佳佳忙转身,猛一看以为是警察,吓得他赶忙将手里的耙子丢到地上。 可再一看,高师傅跟在那人身后,来的只有他们俩人,他凑近了一看那人的衣服袖,保安。 轻舒了口气,说:“那个,保安大哥,我这不是为民请愿来的嘛,听说这屋子闹鬼,我就想着来吓吓这鬼,让它挪个地儿,到别家闹去。” 高师傅请来的这名保安恰巧就是当初袁禾和唐正阳来找袁木时,在大门口遇见的那个陈哥。 陈哥一脸莫名地看了眼身后的高师傅,高师傅忙解释道:“他是老刘的亲戚,听说这屋子闹鬼,不放心就过来帮袁禾看看。” 鲁佳佳不愧是个老江湖,听了袁禾的名字,再结合老刘俩字,他立即明白这房主是谁了。 心下也终于明白他老板怎么会让他来看鬼宅,原来是老板狱友的房子。 多说多错,他索性不吱声,听保安接下来的吩咐。 “有鬼吗?”陈哥其实心里也是忐忑不安,这里闹鬼,别人可以当茶余饭后的谈资去讨论,他们作为物业保安可不能跟着瞎起哄。 别到时候整个小区里的业主都挪了窝,他们也就面临失业了。 “有……没有,有人在里面。”鲁佳佳道。 “你确定这人是袁禾家的亲戚?”陈哥怎么看鲁佳佳怎么感觉这人不地道,扭头问高师傅。 “是,袁禾和她妈刘笑语当初可是住在俺家。”鲁佳佳抢在高师傅前头回答。 一听鲁佳佳连刘笑语的名字都能叫出来,应该差不了,陈哥对高师傅说:“我带了这房子的钥匙,要不你俩进去看一眼,没什么事就赶紧出来,我还得去别的地儿巡逻。” 高师傅在心里暗骂这陈哥胆小鬼,居然让他和鲁佳佳俩进去。 却忘了他自己也是个胆小鬼,在场的三人,也就数鲁佳佳的胆大。 鲁佳佳一听有钥匙,赶忙伸手接,结果钥匙却落到了高师傅的掌心。 这样一来,不进去看看也不行了,想着不管怎么样,好歹有个胆大的鲁佳佳陪着,外面又有陈哥守着,真有事,应该也没事吧? 高师傅将钥匙攥在手中,搡着鲁佳佳一起往别墅门口走去。 鲁佳佳将刚才丢在地上的耙子重新捡起来扛到肩上,武器在手,心里才踏实。 随着咔嚓一声响,门开,一阵寒风带着股霉味从屋内卷出。 二人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门开了以后,对流的风将屋子里所有的窗帘都翻卷着吹起,发出阵阵呼啦啦响。 高师傅将手机的手电筒打开,摸索着找到灯的开关,可按了下却发现不亮,也不知道是没交电费给停电了,还是电闸给拉下来了。 回头看了眼,陈哥远远地站在栅栏门外的甬道上,压根就没有进来的打算。 高师傅在心里默念了声:南无阿弥陀佛,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观世音菩萨,我家上有老,下有小,可千万要保佑我今晚能平安从这屋子里走出来。 鲁佳佳见高师傅迟迟不往屋子里走,他性子急,绕过他,当先走进客厅。 第一百七十三章 夜闯鬼宅 这栋别墅整体面积并不算大,说是别墅,外观看着挺气派,实则里面就跟一个复式公寓差不多。 进门后是玄关,直连客厅,通往二楼的内楼梯在厨房门旁边。 一楼除了客厅、厨房和餐厅外,再有就是一间储藏室和一个洗手间。 由于是西打头房,客厅挺大,三面有窗,拉开窗帘可直观外景。 鲁佳佳扛着耙子进去后,把自己手机的手电筒打开,先是围着客厅转了圈。 凡是能藏人的地儿他都拿手机照了照,不放过任何一个犄角旮旯地儿,包括沙发后面和底下。 高师傅战战兢兢地跟随在他身后,悄声问:“你看沙发底下干嘛?那里又藏不了人。” 鲁佳佳一边继续搜寻,一边说:“藏大人是藏不下,小孩可不敢保。” 来到刚才那个大白脸出现的窗户边,鲁佳佳变得谨慎起来,对身后的高师傅说:“你别总跟我照一个地儿,盯着些后面,防止有人偷袭咱俩儿。” 高师傅一想也是,太紧张忘了这茬,赶忙转过身,与鲁佳佳背靠背,照亮后方。 鲁佳佳看了看窗台和窗帘,没发现什么异常,准备离开时,脚底一滑,似乎踩到了什么东西。 他将手电照向地面,发现自己竟然踩在一滩呕吐物上。难怪刚才靠近窗户时,感觉这里气味难闻。 捂住口鼻,他嫌恶地将鞋子在一旁干净的地面上蹭了蹭,然后蹲下身查看那滩呕吐物。 这滩东西格外臭,嗳败的气味中隐杂着一丝血腥气,浓重的气味显示这是刚吐没多久的。 仔细分辨能看到那滩东西里有很多尚未消化的苞米粒和其他一些食物块状。 鲁佳佳哼了声,心道:我再不懂,也知道鬼不吃阳间东西,这明显是有人在装神弄鬼! 从这滩东西不难分辨,躲在这房子里的不仅是个人,还是个身体有病的人。 因为这滩东西里没有酒味,说明要么是肠胃不好,要么就是食物中毒。 鲁佳佳抬眼看了下周边,再没发现任何异常。 这扇窗户旁边不远就是厨房、储藏室和通往楼上的楼梯。 厨房里很乱,水槽里一堆未清洗的碗筷发出阵阵食物的恶臭,橱柜很多都是开着的,里面乱糟糟地摆放着餐具和调料。 离开厨房来到储藏室,门是虚掩着的,轻推了把就打开了。 门甫一打开,就感觉有股冷风打着旋儿地从里面吹出来。 鲁佳佳疑惑地用手机照了圈,发现里面并没有窗户、通气孔或者排气扇之类的东西,可刚才那股风却实实在在是从里面吹出来的。 带着疑问踏入储藏室,地面堆放着很多的鞋子,多数都是女鞋,还有一些装着衣服的袋子,袋子口都是敞开的,里面的衣服有被翻动过的痕迹。 一楼基本已经没什么可看的了,能藏人的地方都没有发现。 鲁佳佳带着高师傅顺着楼梯来到二楼。 楼梯年久失修,加之又是木制的,踩上去发出咯吱声响,在这寂静的空宅子里听着格外瘆得慌。 二楼有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间小型的会客室,卧室和书房里都带洗手间。 当初那个小男孩就是死在二楼的书房里,里面东倒西歪地堆着很多玩具。 这个房间里的窗户是开着的,也难怪刚进别墅门就感觉有对流风。 找了一圈也没找见发出哭声的小男孩和那个大白脸的踪迹。 这栋别墅一共三层,当初刘笑语活着的时候,住在三楼,她担心顶楼的隔寒隔热效果不好,就把好楼层让给了袁禾住,托辞自己睡觉浅,住三楼没噪音。 短卷发和她儿子搬来以后,娘俩住在二楼,三楼基本就废弃了。 刚踏上三楼,那个小男孩的哭声乍然响起,“呜呜……妈妈,我要妈妈……呜呜……” 在二楼,那间刚搜查过的玩具室。 骤然响起的哭声可把高师傅给吓坏了,身体一颤,手机从手里滑落,顺着楼梯跌落下去。 而手机的手电筒还开着,滚动的过程中,高师傅隐约见到刚离开的二楼似乎有个人站在卧室门口,像是个女人。 鲁佳佳站在三楼的走廊,高师傅站在楼梯最后的一个台阶,他们俩的视线角度不同,鲁佳佳没有看到二楼的女人。 高师傅一把抓住鲁佳佳的胳膊,颤声说:“二、二楼……二楼有人。” 鲁佳佳此时可不像高师傅那么害怕,终于出现的哭声让他格外亢奋,正在用手机给司华悦发语音。 结果连着高师傅的这句“二楼有人”的话一并发了过去。 听高师傅这样说,鲁佳佳将手电筒照向二楼走廊,连个鬼影儿都没有,他怀疑高师傅是精神高度紧张出现了幻觉。 “赶紧把手机捡回来吧,哪儿来的什么人呀,别总自个儿吓自个儿,看你那怂样儿,跟个nia们似的。” 鲁佳佳一边揶揄着,一边绕过高师傅,带他重返二楼捡手机。 担心会吓跑哭泣的小孩,鲁佳佳将两部手机的手电关闭,蹑行到玩具室门口,高师傅双腿打着摆子紧跟其后。 哭声还在继续,距离越近,越能感受到这哭喊声的凄婉与悲凉。 这哭声有着莫大的感染力,让听者不由得悲从中来。 鲁佳佳这辈子最大的痛苦和遗憾莫过于没能见他父母的最后一面。 他们家原来挺富有的,一场车祸将他出国旅游的父母葬身海外。 那一年鲁佳佳才刚二十岁,有一份稳定的工作和收入。 悲剧没有任何预警地突发而至,打得他措手不及。 从此后,他一阕不振,工作丢了,花光了所有积蓄后,流落到了单窭屯。 联想到自己这一生的遭遇,他忍不住凄然泪下。 身后的高师傅也在低声啜泣,对外说自己住在别墅里,实则这所谓的别墅也就一百六十多平米,一家三代五口人挤在一起。 儿子上大学需要钱,将来结婚也要钱,年迈的父母治病需要钱,他的妻子已经快两年没有置办新衣服了。 两个大男人抱头痛哭,情真意切的哭声与房间里男孩悲戚的哭声交相呼应,不知道的,还以为这家人在举办葬礼。 在他们俩尽情投入到各自悲伤情绪中时,一个身影毫无声息地顺着楼梯走上来。 …… 此时在奉大高速上,一辆悍马正风驰电掣地驶向大昀,开车的人是顾颐,副驾坐着司华悦。 手机振动了下,悬浮的界面显示鲁佳佳有语音发过来。 司华悦赶忙划开,音量开到最大,她和顾颐都能清楚地听到里面男孩的哭声,还有高师傅惊惧的说话声:“二、二楼……二楼有人。” “还能再开快些吗?”司华悦着急地催促。 “不能。”油门已经踩到底了,幸亏现在是凌晨一点,路上的行车较白天要少,不然指不定一个不留神就会出事故。 顾颐额头隐现汗渍,不是开车累的,而是被司华悦给连番催的。 “你确定那房子里藏着母毒?”从跟司华悦碰面到现在,这是顾颐第三次就着相同的问题发问。 “不都跟你说了嘛,不确定,我就是凭着女人的直觉。”司华悦不耐烦地说。 “女——人!”顾颐将这俩字咬得意味深长,仿佛司华悦是个冒牌货。 司华悦之所以这么晚想起来赶去大昀,就是因为她晚上睡不着,将之前的一些事情联系起来分析了下。 袁木从刘笑语处偷的钱,到现在警方也没有找到。 当晚袁木从奉舜离开后,直接搭车赶去了大昀,期间也就去了趟银行。 但她并未将所有的存款都存进银行卡,而是仅存了一万。 之后她就去了刘笑语家的别墅把她的亲弟弟给杀了。 从别墅逃出来以后,她就直接去了单窭屯,而那时候她包里的钱已经不在了。 这表明,她的钱极有可能就藏在别墅里。 尽管事后警方在别墅搜查过,但一个人藏东西,一百个人找不到这句老话不是白说的。 现在刘笑语的遗书不见了,连袁木自己都认定她是司文俊的女儿了,钱以后有的是,可她依然不肯将当日的藏钱地点供出。 这说明什么?说明她要么为自己留后手,要么她那日藏起来的恐怕未必只有钱。 当初谋害袁禾和刘笑语以及袁石开,凭她一人之力根本做不到,她一直有初师爷在暗地里帮忙。 现在她人都已经被判死缓入狱了,初师爷为何不放过她? 而刘笑语的房子里闹鬼,这说明那房子有问题,“鬼”是不想有人靠近那房子,更不想有人将房子卖了。 最难卖的是什么房?自然就是鬼宅,谁也不会跟自己过不去,买个鬼宅进去住。 假设当日袁木将钱藏进了鬼宅,同时藏进去的还有母毒。 然后那鬼宅开始闹鬼,鬼说不定也是在里面找东西。 而初师爷向司华悦打出感情牌,以给仲安妮解毒为交换条件,让她把袁木给杀了。 这是为了灭口,这也说明,鬼宅里的鬼,跟初师爷不是一路人。 想通了这些事以后,司华悦暗恼自己竟然委派高师傅和鲁佳佳过去听“鬼音儿”。 越想越担心,便连夜将顾颐从被窝里喊起来,开车直奔大昀。 一路上她在心里祈祷,希望高师傅和鲁佳佳不要进入鬼宅,只在外面听听鬼哭就好。 哪知,鲁佳佳立功心切,一个语音信息彻底将司华悦的祈祷粉碎。 司华悦能联想到的,顾颐自然也会联想到,只是最近这段时间忙着审理单窭屯落网的一干人犯,没有像司华悦那样去分析袁木的事。 现在听她这一说,顾颐也猛然发现,自己竟然忽略了这么重要的一个环节。 向门卫出示了他的警员证后,顾颐直接将车开了进去。 刘笑语家的栅栏门开着,里面的防盗门却是关闭的。 司华悦当先下车,拉了把防盗门,打不开,从脖子上将项链解下来。 项链上挂着司华诚给她的那把万能钥匙,她非常宝贝,直接当成了项链吊坠,当然了,项链并非是什么金银材质,而是一根普通的绳子。 门开,司华悦当先进入,可刚踏上玄关通往客厅的台阶,斜刺里一只苍白枯槁的手伸出来。 看了眼正对着自己脑门的黑洞洞的枪口,司华悦暗恼自己太过大意。 第一百七十四章 储藏室里有人 “在你准备开枪前,你最好先看清楚你手里的枪是真的还是假的!” 顾颐闲庭信步地走进来,绕过司华悦和那个拿枪的男人,径直进入客厅。 不及那人反应,司华悦身体一哈,腰一拧,右腿同时扫出。 拿枪的男人被顾颐识破武器是假的以后,本能反应是将假枪砸向司华悦,却没想到这个女人的反应速度这么快。 噗通一声,他后脑着地,枪也脱手飞出。 司华悦一把捞起那把枪,掂了掂,玩具枪,做得很逼真,黑灯瞎火的还真能以假乱真来唬人。 那个男人见不敌,爬起来就准备往外跑,司华悦手腕一抖,玩具枪像一枚飞镖般直击而出,正中那人的后脑勺。 噗—— 男人身体一软,倒在门口。 司华悦回身将防盗门关上,打开手机手电找灯的开关,却发现没通电。 将倒在地上的男人翻转过来,发现这男人一脸病态,从相貌年龄根本分辨不出有多大,从三十到六十岁,任意一个年龄段都像。 这人脸色煞白跟个鬼一样,眉毛稀疏,头发稀疏,口唇发绀,不懂医也知道这要么是中毒了,要么是心脏有病或者血液有病。 屋子里的气味难闻,顾颐那边将客厅所有的窗户尽数打开。 储藏室的门被风带动吱扭扭地响。 司华悦拽住那男人的脚踝,像拖麻袋一样拖着走到储藏室门前。 顾颐先她一步进入储藏室,“奇怪,这里面没窗户,哪来的风?” 司华悦也纳闷,但她更着急找到高师傅和鲁佳佳。 “还是关机。”试着拨了下那二人的电话,依然处于关机状态。 顾颐从兜里掏出两个扎带,将被司华悦打晕的男人双手双脚扎紧丢进储藏室。 “走,我们分头找。”顾颐说完,当先走进一旁的厨房。 司华悦顺着楼梯来到二楼。 在二楼的玩具室门口,她发现地板上有五个间距相差无几破损的洞,像是被人用利器给凿挖出来的。 玩具室里虽以玩具居多,但当初袁禾的办公桌椅还在,只不过被推在角落,一旁的书架上乱七八糟地码放着一些儿童画册和医书。 司华悦拿下一本医学书籍随意翻看了下,书里有袁禾做的注解,清秀的字迹一如她的人。 房间里的窗户开着,与一楼客厅被顾颐打开的窗户形成对流风。 吸了吸鼻子,司华悦敏锐的嗅觉闻到这个房间里隐约有股淡淡的香气,她分辨不出是什么香。 司华悦是一个无味的女人,从小到大,她从不使用香水,她的洗发、护肤等所有女人用品都是选择无味的。 所以,她身上从不像别的女人那样带有各种香味,这是褚美琴给她养成的习惯。 也正因如此,她对含有香气的东西比如香水、香囊之类的是外行。 走出玩具室,她来到旁边的卧室,虽仅一墙之隔,但这个房间里却没有香味。 由于洗手间在卧室里,门窗紧闭,房内憋着一股子霉味。 仔细地搜索了遍,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从进入别墅开始,司华悦就一直在留意听,可直到现在,她也没听到鲁佳佳给她发的语音中的男孩哭声。 一楼的顾颐早已搜查完,已经到了三楼,司华悦紧随其后来到三楼刘笑语的卧室门外。 卧室里的霉味很大,地面、桌面、床面以及窗台,到处都能看到一层厚厚的浮尘。 顾颐用警用手电照了下,没有在地面发现有脚印留下的痕迹,说明在此之前没人进来过。 紧挨着刘笑语卧室的是一间小会客室和一间储物间,储物间旁边有一个小隔断,打开小小的推拉门,里面是一个通往楼顶天台的纵立阶梯。 司华悦顺着阶梯爬上去,露天阳台上有三道拉绳,上面晾晒着被褥,风吹雨淋加上阳光暴晒,被褥内的棉絮都暴露在外。 阳台上没多少障碍物,除了晾晒绳,再有就是烟囱和两台太阳能热水器的外机。 与高师傅和鲁佳佳失联也就半个多小时的时间,如果不是遭遇不可预见的事故,他们俩不可能同时关机。 可整栋别墅都看了,没有发现他们俩的踪迹,难不成离开了?或者说是被人给绑走了? “你去一楼看着那个男人,我去趟门卫调取监控,看他们有没有离开小区。”顾颐对司华悦说完,快步离开天台。 司华悦不死心地再次在天台上转了圈,能藏人的,不能藏人的地方均仔细地搜了一遍,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不得已,她也顺着阶梯下去。 来到一楼的储物间,那个男人有要苏醒的迹象,眼皮颤动,身体无意识地抽搐了下。 司华悦将他拖到客厅沙发旁,随手丢在地板上。 这一拖一拽,那个男人彻底醒了过来。 “你是谁?”男人的声音嘶哑,像是指甲划动玻璃发出的刺耳声,让人忍不住后槽牙打颤。 “你管我是谁!”如果不是为了从这男人嘴里套出高师傅他们的下落,司华悦实在不想跟这人搭腔。 “你是来找人的还是……”男人或许是长久没洗澡,身上一股子馊臭味,嘴里是一股腐尸味,整个人像是经年泡在粪池子里才爬上来似的。 他试了下企图站起身,但双手被反剪捆绑在后面,双脚脚踝被捆得结结实实,稍微用力活动,扎带便会勒进肉里。 臭味男人放弃挣扎,侧躺在沙发旁,看向司华悦,等着她回答。 司华悦耳廓微动,她敏锐的听觉捕捉到不远处的储藏室里有轻微的声响发出。 不仔细听很难能察觉,若非司华悦耳力超群,被风吹动的窗帘呼啦啦响声会盖过储藏室里的声音。 司华悦沉吟片刻,深吸一口气后,俯身在臭味男人耳边小声说:“我是来找母毒的。” 司华悦的手电光照在男人脑袋旁的地面,这样既不会刺到男人的眼,又可以清楚地观察男人的眼神和表情变化。 臭味男人在听到司华悦的话后,宛如被灼烫了一下,瞳孔骤然收缩,一缕稍纵即逝的惊愕在他的眼中闪过。 但旋即他神色如常,用同样低的声音说:“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母毒是什么东西?” 司华悦笑了笑,语气笃定地说:“你知道!” 身后有开门声传来,司华悦直起身扭头看了眼,顾颐。 “这个人是干嘛的?”臭男人问。 “他是警察,”司华悦冲他狡黠地眨了下眼,“一会儿你有喝茶的地方了。” 臭男人无所谓地瘪了下嘴,对走过来的顾颐说:“赶紧把我放开。” 顾颐走上前,从裤兜里摸出一把锋利的匕首,将臭男人脚上的扎带挑开,扯着他的衣领将他丢到沙发上坐下。 “说,那三个人都被你藏哪儿去了?”顾颐冷冷地凝视着臭男人,声线低沉,一如在审问罪犯。 “三个人?”司华悦在一旁惊问。 “对,还有一个姓陈的保安。”顾颐回答司华悦的问话,双眼却紧盯着臭男人。 臭男人的视线在顾颐和司华悦间兜了圈,眼珠转动的过程中,经过储藏室方向时略有停顿。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只是一个无处栖身的流浪汉,这房子里没人住,我就进来借住段时间,这也犯法?” “好,既然我问你,你不肯说,那你就对另外一个人说吧。” 说完,顾颐冲门外喊了声:“进来吧。” 一阵钥匙转动声后,门开,马大哈兄弟走了进来。 他们俩一身夜行衣,像是刚出任务回来。 “这房子是公厕吧?”马哈的嗅觉较常人灵敏,最受不了异味,进来后就用手在鼻翼下扇风。 “把人带到顶楼的天台审。”顾颐的手机在振动,他对马大哈兄弟说完,便接听。 马大哈兄弟手脚利落地将臭男人的嘴用胶带封上,然后像拖死猪一样将人往楼上拖。 臭男人惊惧地眼神看向司华悦,企图向她求救。 而司华悦此刻在忙着给顾颐发信息,看都没看臭男人一眼。 “储藏室里应该有我们没有发现的暗道,我刚才听见储藏室里有声音,应该还有人躲在里面。” 顾颐的身高比司华悦高,块头也比司华悦大一些,司华悦将他当盾牌,挪动位置,恰好用他的身体挡住储藏室的位置。 这样一来,即便有人在储藏室里偷看,也看不到她在干嘛。 “被马大哈带走的臭男人刚才问我是来找东西的还是找人的,我告诉他是来找母毒的,他明显很意外,这说明我的猜测没错,这里有一份母毒。” 顾颐那边应该是在跟当地的警方通话,司华悦能听见那边在说已经到了小区门口之类的话。 放下电话后,顾颐点开司华悦发给他的信息,看完后,说:“这个人看着的确像是个流浪汉,如果他今晚一直在的话,按说该看到高师傅他们进来过。” 说着话,顾颐回给司华悦一个信息,“先找到人再说,不要把对方给逼急了,不要再进储藏室。” 司华悦看完信息后配合顾颐说:“嗯,找到人我们就赶紧离开这里吧,太臭了,我快受不了了。” “大昀刑警队的人已经到了,就算掘地三尺,也会帮你把人找到。”顾颐说着话,余光却在留意着储藏室。 警笛声由远而近传来,“来了,我出去接一下。”顾颐说。 “我和你一起。”司华悦紧跟在顾颐身后。 往门外走会经过储藏室,门依然在随风轻微地摆动,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 但经过时,司华悦能清楚地感觉到,里面有一双眼睛在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 第一百七十五章 找到母毒 大昀刑警队带队出警的,是上次和顾颐一起审问司华悦重伤文明的那个中年冰山脸副队长。 看到司华悦在场,他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应该之前在电话里顾颐跟他提到过。 顾颐迎上前去,跟他耳语了番,那队长频频点头,然后随顾颐走进别墅。 进来后,冰山队长只简单地看了眼别墅内部结构,便向他带来的警员分派任务。 “小王,你立即带人联系物业,调取监控,看看今天有没有什么可疑人和车辆出入过小区。” “小张,你带人搜索别墅前后院,包括旁边的三栋联体。” “小李,你带人将这栋别墅各处搜查一遍,不要放过任何一个角落。嗯……先不要去顶层的天台,那里有顾队的人在审问一个流浪汉,不要去打扰他们。” …… 大昀警方这次出动了五辆警车,出警的刑警和特警至少有三十人。 看着那些警察忙进忙出找人,司华悦可不想干等,时间每过一去一分,代表着高师傅他们的境况距离危险越近一分。 手机电量得留着接打电话用,她管顾颐要来警用手电,走出别墅,站在外面的甬道,看向这四栋联体。 一户一花圃,一栅栏门,每栋楼的二楼楼外有一个开放式观景外阳台。 顶楼天台的格局几乎一样,家家都安装着太阳能热水器。 四户两个烟囱,每两家共用一个,烟囱的外观设计看着像个小神堂,感觉挺洋气。 申国城市里的烟囱很少有走火烟的,一般走的都是炒菜做饭时产生的油烟和蒸汽。 冬天有城市集体供暖,没有谁家愿意劳心费力地去买煤自己烧锅炉供暖。 所以,这烟囱平时只有在饭点才能见着冒烟,乳白色的烟囱壁和蓝灰色的盖瓦看着锃新依旧。 两家共用一个烟囱,厨房自然只有一墙之隔,而储物间就在厨房的隔壁。 司华悦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一个念头,她疾步进入室内,直奔三楼通往楼顶天台的阶梯。 到了天台后,发现马大哈兄弟和被他们带来这里审讯的臭男人不在,如果他们中途离开,司华悦不可能看不见。 她忙给马哈拨打手机,却是马达接的,“我们在最东头的房子里。” 警察来了以后,马大哈兄弟不想被警察听到他们审讯的声音,便将人带离,翻越到了紧东头别墅的天台,结果却发现那家天台的天窗没锁,三个人直接下到楼内。 “快吐干净了,在掏胆汁,一会儿过去找你。”马达说完挂了电话。 司华悦一直好奇想亲眼目睹他们兄弟二人的审讯手段,可眼下却不是时候。 她拿着手电来到烟囱前,围着烟囱转了圈,然后将手电光照向烟囱内部。 就在这时,楼下一阵骚动,司华悦能清楚地听到底下的人在说:“快,人找到了。” 司华悦手机振动,顾颐的,“人在假山石后面,三个人都处于深度昏迷状态,我已经叫了救护车。” “你在哪儿?”顾颐紧接着问。 司华悦一只手拿着手机通话,另一只手拿着手电沿着烟囱内壁一点点搜索,一股透明的鱼线悬吊在内壁。 她兴奋地跺了下脚,对顾颐说:“我在天台,有发现,你自己过来,先不要让他们知道。” 初师爷也好,瘦猴男也罢,他们的关系网错综复杂,司华悦可不想再来一次母毒被劫的情况的发生。 收起电话,司华悦再次将手电光打到那根绳子上,发现那绳子根部打了个活结,挂在一个凸起的砖石一角。 司华悦探下身子,仅差一指距离便可以触到绳子。 无论她如何调整身体位置,就是够不着。 许是自小习武的缘故,司华悦的臂展长度要比同等身高的人长出五到十厘米。 她忍不住感到奇怪,袁木的身高顶多一米六八,她能够得着的地方,司华悦没理由够不到。 说明这东西要么不是她挂上去的,要么她当时身边帮手。 现在只有等顾颐来了,顾颐身高一米八以上,臂展长度轻松可以够得着这绳子。 悬梯响,应该是顾颐来了,可紧接着司华悦感觉不对,她赶忙关闭手电,一个瞬移躲到旁边的太阳能外机后面。 顾颐身后跟着一个身穿警服的男人,这个男人跟臭男人的身高和身材相仿,一米七五左右,肤色苍白,形销骨立的,明显偷来的警服松垮垮地罩在身上。 他手里拿着一把枪,从顾颐的神态便可分辨出,那枪绝非玩具枪。 司华悦搞不懂顾颐怎么会落到这个男人手里? 上来后,那男人冲着空洞的天台喊:“女人,出来,我知道你发现那东西了,赶紧交出来,不然我就让这警察死在这里!” 许是担心被下面的警察听到,他喊声并不大。 司华悦纳闷仅这一会儿的工夫,顾颐怎么会被人当了人质? 看他大喇喇的样,似乎并不担心后脑勺的枪会走火。 就在这时,司华悦的手机振动了下,她拿出看了眼,马达的信息:走出去,我在你现在位置的两点钟方向,出去后,你的站立位置最好能把那人的脑袋留给我。 “臭女人,还躲?我都看见你的手机亮了。”那男人继续吆喝。 司华悦回给马达一个信息:先别急着下手,我套套他,看能不能从他嘴里套出点有用的东西,再者,你开枪杀了他,就把下面的警察给招来了。 “来了!”司华悦对那男人回应了声,高举双手,从太阳能机后走了出来。 司华悦今晚穿着褚美琴给她量身定做的那身防弹夜行衣,这身衣服的弹力非常好,跳跃、蹲起、攀爬、踢打丝毫没有妨碍。 弹力大,自然就紧绷在身上,勾勒出她完美到极致的曼妙身体曲线。 瘦男人见状狠狠地吞咽了下唾沫,感觉喉咙发干,好半天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就连顾颐也目光一紧,不过因为没有灯光,谁也没有发现他神色的异常。 “你、你……”瘦男人恨死了这些警察,如果没有这些警察在,他今晚说什么也要拿眼前这个极品女人开下荤,这么想着,他胯下忍不住肿胀起来。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通过这男人急促的呼吸声和不停扭动的下肢,司华悦大致也能猜到他那龌蹉的想法。 “你喊我出来有事?”司华悦高举双手往前慢慢移动脚步,这个距离她完全有把握将那男人制伏。 司华悦的身材虽让男人着迷,但他却没忘记眼下的境况。 “你站在那儿别动。”男人再次吞咽了下口水,这个距离,司华悦玲珑的身材愈发看得清楚,他忍得格外痛苦。 “那东西你在哪儿找到的?赶紧拿出来!”他缩了缩屁股,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有震慑力,却因用力过猛而有些岔音儿、 “什么东西?”司华悦故作不知。 “你刚才不是在电话里对这雷子说你发现了吗?在哪儿?”说着,他的视线忍不住又在司华悦胸前兜了圈。 “哦,你说这个啊,我是站得高看得远,发现有人偷摸儿地溜进小区。”司华悦撒谎技能开启。 “嗯?进来了几个人?”瘦男人是个头脑简单的,要么对美女没有免疫力,轻易便信了司华悦的鬼扯。 “好像两个,也好像是三个,我没看清。”司华悦说。 “两个?三个?怎么会来这么几个人?”瘦男人自语,猛然发现自己说漏嘴了,忙将手里的枪指向司华悦。 “你,你过来当我的人质!” 司华悦不易察觉地轻笑了下,依言走向瘦男人。 瘦男人将顾颐一脚踹开,单臂伸过来准备搂住司华悦的脖颈。 司华悦借机身体后仰,头抵在瘦男人的胸前,右手探出,迅疾捏住瘦男人肘部麻筋,枪脱手,她一捞接住。 转身,将枪抵在瘦男人的眉心,“哥们,记住,漂亮的花都带刺,姐们我就是!” 不远处传来一声唿哨,马达扛着臭男人,跟马哈一起疾奔过来。 “司二小姐越来越厉害了呀,帮我省了一发子弹。” 顾颐问:“审得怎么样了?” “能招的都招了,这里有一份母毒,他们是负责看守的人,也是负责在这里装神弄鬼的,据说今晚有人过来交接,估计见到一大帮子警察早就开溜了。” “一楼的储藏室被挖通了,通往两个地方,一个地方在假山石后,一个地方在隔壁别墅。” “之前司二小姐的那三个朋友,是中了他们下的一种迷药,失去意识被打晕了带进了暗道。” 顾颐他们或许不明白他们那些人为什么将暗道挖到隔壁,司华悦却明白。 因为刘笑语家和隔壁共用一个烟囱。 “来。”听完马哈的讲述,司华悦带顾颐来到烟囱边,将手电光打到那根鱼绳上,“我够不着。” 顾颐弯下身,将胳膊伸向那根绳子,他的臂长果然轻松便够着了。 绳子下的东西应该有些分量,顾颐小心地往上拖拽,司华悦的手电光始终打在烟囱里。 “看见了,一个袋子。”司华悦小声说。 马达负责看守那俩瘦男人,马哈负责放风,盯着楼下,防止有人上来。 随着刺啦一声响,顾颐将东西提了出来。 这是一个用保鲜膜层层包裹住的一个方方的东西,不用看,仅用手摸就知道是一沓沓的钱。 “先不要打开,防止里面的毒有问题,我们马上出发回奉舜,送给闫主任。”顾颐说。 “警察同志,求你救救我们哥俩,我们俩中毒了,这毒会传染,你们可能也……” 第一百七十六章 仲安妮醒来 大昀疾控中心得到奉舜闫主任的紧急求援电话后,与大昀市立医院组成临时防控救援小组,派出医护和车辆,与警方汇合,将相关人等带往奉舜。 凡今晚参加行动的警员全部被请到当地疾控中心,进行体检后隔离观察。 刘笑语家所在的小区居民连夜进行体检和排查,并对整个小区进行全面消毒处理。 放下大昀不提,司华悦他们这一行人连夜赶回奉舜,中途没有任何停顿,直奔疾控中心。 疾控中心已全员就位,严阵以待,一行警车和救护车开进大院后,立即便有身穿防护服的工作人员上前消毒。 闫主任一晚上觉都没睡,在接到司华悦的电话说有可能会带回来一份母毒后,就一直处于亢奋状态。 盼星星盼月亮地终于将司华悦他们盼来,拿到母毒,他开心得像个孩子似的,将一院子的病毒携带者丢给杜主任,带着他的科研人员直奔毒检室。 被顾颐他们带来的不仅是那俩瘦男人,还有始终昏迷未醒的高师傅、鲁佳佳和保安陈哥。 回到疾控中心后,在顾颐等人都在隔离体检时,司华悦仅将随身衣物脱下消毒处理一番,换上干净的保安服后,便直接去了负三层。 当值的医生见她来,大吐苦水,告笑天狼的状,说它太爱管闲事。 问过之后才知道,原来今天闫主任给仲安妮检查后,决定给她换一份药试试。 笑天狼大概闻着药物跟以前的气味不一样,坚决不让医生更换,还差点把负责打点滴的护士给咬了。 医生告状,笑天狼诉苦,一个劲地冲司华悦低嗥,嫌司华悦出去不带着它。 司华悦安慰完人,安慰狼,护士这才小心翼翼地将闫主任要求换的药给仲安妮打上。 司华悦来了,笑天狼才可以出去溜达溜达。 为了防止它拉尿在病房里,司华悦和李石敏会轮班过来接替笑天狼的工作,给它把身上的衣服脱下,让它去外面的院子里疯一会儿。 正如医生的抱怨,笑天狼的嗅觉异常灵敏,换个药都能被它察觉到,如果药里想掺进其他的东西,比如毒,有它在,休想注入仲安妮的体内。 在这一人一狼的严密监视下,仲安妮虽未苏醒,但也没有恶化。 那天加害她的瘦猴男和助纣为虐的林护士像人间蒸发般,再未露面。 “安妮,你到底啥时候能醒过来呀?为了让初师爷给你解毒,我昨天去监狱见了余小玲,以帮她翻案为条件,让她杀了袁木。” 司华悦坐在仲安妮的右首,轻轻地揉捏按摩她的手臂。 “说实话,我并不想这么做,虽然我恨袁木,但还不至于恨到要她死的程度。” 仲安妮眼睑微动,司华悦低垂着头为她按摩并未留意到。 “可初师爷开出的条件,就是用袁木的命换你的命,只有袁木死,他才肯出手为你解毒。” 司华悦每说完一句话,仲安妮便会作出一点点回应,这一次是手指,动得非常轻,不留意看根本发现不了。 “你说你这如果能自己醒过来该多好,我也不必受那个人渣的要挟。” 司华悦轻叹了口气,搬着椅子挪到仲安妮的左首边,继续按摩。 笑天狼回来了,在门外呜呜叫着扒门。 这倒是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每次都是司华悦出去喊它回来接班,有时候得喊好几遍它才会不甘不愿地现身。 司华悦返身按了下病床旁的呼叫铃,让护士来给笑天狼开门。 护士看清呼叫的房间号,知道是司华悦,也不敢怠慢,快步走了过来,刷眼给笑天狼开门。 门开,笑天狼直奔到仲安妮的床边,冲着床上的仲安妮就是一通叫。 嗷呜——呜—— 负三层整个楼层平时都非常安静,别说是狼嗥,就连医护之间的交谈声都非常小声。 所有人只以为笑天狼是条比狗稍大些的大狗,至于它的红眼睛,以为只是品种不同。 谁也没想到,天天跟他们照面的会是一匹狼。 很多人没见过真狼,但在电视里或者去动物园的时候听到过狼嗥。 再不懂,也知道狗绝不会发出这种叫声。 狼嗥依旧,司华悦并未阻止,而是专注地看着毫无异动的仲安妮。 笑天狼的两只前爪搭在床沿,放声长嗥,仿似在呼喊仲安妮,又似是在为她鼓劲,为她助力。 期间,它还伸出粗糙的舌头舔舔她的手指。 由于病房门没关,笑天狼的嗥叫锐利而又充满力量,贯穿了整个负三层。 很多医护被它的叫声吸引过来,都一脸惊恐地看着病房内的大狼。 之前的那个小护士何曾经历过这种异况,吓得浑身如筛糠般抖动,倒退出病房,将房门关闭。 就在病房门关上的一刹那,仲安妮紧闭的双眼倏忽间睁开。 从她灵动的眼神可分辨出,她并非是刚醒来。 此时距离闫主任给她更换新药的时间恰好是一个小时。 “安妮,安妮,你醒了,你终于醒了!” 司华悦喜极而泣,紧紧握住仲安妮的手,含泪的眼中满是笑意。 发现仲安妮的嘴在一张一合,她忙俯身倾听。 “我再不醒,就让笑天给吵死了。” 说完,她垂眸看了看已经停止嗥叫,正瞪着一双赤红狼眼好奇看着她的笑天狼。 好美的眼睛,她在心里赞叹。 这不是她第一次见到笑天狼,之前在监狱里抓捕初师爷那晚,她就见过。 当时她曾羡慕过司华悦,希冀着能活着走出监狱,也养一匹跟笑天一样的狼。 “安妮,你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想不想喝水?饿不饿?”无数情绪在司华悦心头乱窜,让她有些语无伦次。 仲安妮嘶哑着嗓音说:“饿,我能吃下一头牛。” 司华悦点点头,蓄满眼眶的泪水被点落,她掏出手机拨打闫主任的电话。 没人接听,她这才想起来闫主任那个毒蜂子应该还在毒检室里研究母毒。 拨打他办公室的电话,还好秘书在,“快,马上去毒检室找闫主任,告诉他仲安妮醒了,让他速度过来!” 那些在外面围观看热闹的医护有眼尖的透过窗玻璃看到仲安妮醒过来了,忙不迭地招呼这边当值的医护。 很快的,门再次开启,一身防护服的医生和护士走了进来。 仲安妮警惕地看向这二人胸前的工作牌,虽然不是林护士的名字,但她依然很紧张。 由此可见,她被人陷害昏迷的那天的经历给她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阴影。 笑天狼没有任何应激反应,表明进来的这二人没有什么问题,起码不是冒名顶替,身上的气味是笑天狼接触过的。 经过一番细致的检查后,医生吩咐那个护士,将仲安妮的面罩吸氧改成鼻导管吸氧。 刚换好,走廊里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闫主任带着他的助手赶来了。 进来后,他径直走向病床边,问:“回来了妮子,怎么样?有没有头疼或者头晕的感觉?” 仲安妮微点了下头,醒来后说得话有些多,这么会儿她感觉嗓子干涩得像是要冒火,强忍着不适费力地说:“有,但不严重,能忍受得住。” 闫主任满意地笑笑,说:“好样的孩子!” 接过医生手里的病历,闫主任快速浏览了遍,对司华悦说:“给她喝少量的温水,眼下还不能吃东西,如果她身体能支撑得住,就扶着她在房间里活动下四肢,我先出去给她配药。” 仲安妮从昏迷到醒来整一个月的时间,她身体素质本来就好,如果不是因为先前在监狱里中毒至深,时日又久,以她的身体,完全可以自己下床。 司华悦虽不懂,但也知道,长久不活动,人体肌肉容易萎缩,幸而仲安妮没有昏迷太长时间。 来到饮水机前,她接了杯热水,用两个杯子来回倒,将水温倒低。 摇起病床,让仲安妮半卧,然后将水一点点喂她喝下。 “我扶你下来走走吧?”司华悦伸手准备扶仲安妮下床,手却被她抓住,“华悦,不能杀人。” 司华悦一愣,“你都听见了?” “嗯,你每次来跟我说话,我都能清楚地听到,我想回应你,却使不上力气,几次三番后,我便只有当你的听众。”仲安妮说。 “你今天赶紧去趟监狱,告诉余小玲,不要让她杀人,我们这些人都不容易,能活着离开监狱算是我们这些死缓的人最大的奢望。” “好,”司华悦抬头看了眼壁钟,八点半,来得及。 闫主任药方已经调配好了,外面护士正在忙着配药,他再次回到病房,查看了下仲安妮的情况。 “闫主任,从大昀带来的那三个人没事吧?”司华悦不放心地问。 虽然她不需要隔离,但高师傅他们被送来后,直接隔离了,她见不到。 “初步看,他们中的毒不深,放心,没事,人已经醒了,就是需要再观察两天。”闫主任说。 检查完仲安妮的情况后,闫主任记挂着那份母毒,便又急匆匆地离开了。 想到高师傅的家人,司华悦猛拍了下脑袋,高师傅每次出车,若晚回的话,必然会给他老婆汇报,防止家里人担心。 这一晚上没回去,手机又处于关机状态,估计他家人快担心死了。 幸亏她当初管高师傅要了他老婆的联系方式,她拿出手机拨打过去。 电话仅响了一声对方便接听了,可见高师傅的老婆一直将手机握在手里。 为防止他家人担心,司华悦没说高师傅中毒的事,只说高师傅现在在帮她办事,一会儿让高师傅给她回电话。 刚挂了电话,司文俊的电话打了进来,劈头就问:“杀袁木的人是不是你指使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袁木死 室内非常安静,一旁的仲安妮也听到了司文俊的质问声,她和司华悦均大吃一惊。 两人对视了眼,眼中都带着同样的疑惑,袁木死了? “爸,你先别发火,”司华悦试图安抚司文俊的情绪,然后小心地问:“袁木她……死了?” “说!是不是你干的?” 父女双方都急于知道答案,司文俊急着知道是不是司华悦指使人杀的袁木,而司华悦则急着知道袁木是死是活。 无奈之下,司华悦只得推脱说:“我得有那本事呀,监狱又不是咱家开的。” “这么说来就是你干的了!”司文俊说完便挂了电话。 在电话挂掉的一瞬间,司华悦隐约听到她老爹的叹气声。 将手机从耳边拿下,对着碎屏自语道:“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是我干的?” “因为你说她在监狱里。”所谓旁观者清,仲安妮直接道出答案。 如果司华悦不提监狱,或许司文俊就不会那么肯定,因为只有关注到了袁木,才会知道她已经离开了看守所。 司华悦恍然,还是老爹厉害,可都已经这样说了,让她再打电话过去解释无异于画蛇添足、不打自招。 想了想,司华悦拨通司华诚的电话,想从老哥嘴里知道答案,可电话响到底了司华诚也没接。 约莫过去一刻钟左右,黄冉冉给她把电话打了过来,声音很低,像是说话不方便。 “小悦,”黄冉冉跟司华悦年龄相当,每次这样老气横秋地以长辈的口吻喊她的乳名,司华悦就犯膈应。 “怎么了,有事吗?”司华悦没好气地问。 “你哥他现在不方便接打电话,你给他打电话是不是想知道袁木的情况?”黄冉冉问。 司华悦嗯了声,只听那边黄冉冉说:“袁木已经死了,据说是意外死亡。” “意外?”监狱里死人可是大事,依情形不同,对相关人的处罚不同,若是自杀或殴斗致死,还会直接影响到该监狱当年的减刑假释名额。 “是的,意外!”黄冉冉声音一再压低,“听说是下楼的时候脚底不稳,直接摔了下去,撞击到头部当场死亡。” 一条人命就这样没了? 这个消息并未给司华悦带来任何喜悦,反倒让她感到心里格外沉重,一种近似于伤心的沉重。 “华悦,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人也已经死了,你也不要自责了。” 仲安妮强忍着眩晕感,双手撑住床边直起身,拍了拍了司华悦的肩膀安抚她。 “你该给袁禾打个电话,她是袁木唯一的一个亲人了,监狱如果要通知的话,肯定会先通知她。”仲安妮提醒道。 司华悦回神,点点头,拨打袁禾的手机。 袁禾的手机是司华悦给她买的,用她的身份证办的新号码,知道这号码的人不多,监狱那边肯定是不知道的。 司文俊是袁禾保外就医的担保人,监狱那边应该是先给司文俊打电话通知袁木的死讯。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袁禾才接听,她的鼻音很重,显然刚哭过。 “华悦,我姐死了……”连番失去至亲的打击,使她的声音听上去凄婉而又悲凉。 “我也是才听说这事,人已经死了,你也别太伤心,对袁木而言,或许这样死去比活着在监狱里受罪好。” 司华悦努力组织言辞劝慰袁禾,都是从监狱里出来的人,她的这套说辞直击袁禾心底最脆弱的部位,这无疑是最具有说服力的话语。 “嗯,我知道,我不伤心,就是觉着……她太年轻了,她还没有结婚,还没有生子,她的人生还有很长的一段路要走,可她……” 说不伤心,可越往下说袁禾的声音越低,最后语声渐渐哽塞。 毕竟是骨肉血亲,尽管袁木生前做过那么多伤害袁禾的事,甚至等同于亲手杀死了她们的母亲,可她真的死了,袁禾依然难过。 袁禾的伤心让司华悦内心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凉,她何尝想袁木死? 一滴泪从她眼眶滑落,算是为袁木而掬,也是因袁禾而洒。 默然地走到饮水机旁,给仲安妮再倒一杯水。 这一次她直接将水递到仲安妮手里,让水温暖暖她微凉的掌心。 “你不用为我担心,” 见仲安妮一脸自责和担忧的眼神看着她,司华悦反过来安慰她道:“如果再来一次,我依然会选择让你活,让袁木死,你值得我这么做!” 仲安妮没有接话,双手握着水杯摩挲着,良久,她对司华悦说了句:“你的恩我会拿命还!” “别介!”司华悦抬头直视她的眼睛说:“你好好活着!你知道我现在最缺的是什么吗?” 仲安妮疑惑地想了想,司华悦不缺钱,不缺男人,这世上只要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她都不缺。 看着司华悦热切的眼神,仲安妮莞尔:“好,我知道了,作为你的朋友,我会好好活着!”她最缺的是朋友。 “对了!”司华悦一扫刚才的颓废,说:“安妮,你对余小玲可能不怎么了解,我跟她在一起待了快五六年的时间了。” 余小玲早先是在三监区服刑,后来因为肯吃苦,不怕脏不怕累,身体素质又好,被入监队的姜副监区长看好了,给要了去。 那时候司华悦已经在入监队服刑,所以,跟余小玲在一个监区整整相处了五六年的时间。 平时余小玲话不多,跟个机器人似的就知道闷头干活。 谁也猜不透她想什么,更摸不准她的性格脾气。 她在监狱里的人缘算不上好,也算不上不好,跟谁都不交好,也不交恶,包括她的联号。 唯独对司华悦不同,她总是没事就帮司华悦洗衣服或者打饭,干一些看起来不起眼,但却是些很琐碎的小事情。 司华悦从不欠人恩情,经常会偷偷地塞给她一些吃穿用的东西。 余小玲很爽快,也不推拒,司华悦给,她就接。 监狱规定犯人之间不允许互送礼物,这是为了杜绝拉帮结伙。但却根本遏制不了犯人间的“礼尚往来”。 监狱就是一个小社会,里面的人都是从外面大社会走进去的,所以,外面有的,里面绝不会缺,尤其是人情往来。 五六年接触下来,司华悦多少也摸准了余小玲的性格。 余小玲并非是一个狠人,也不是一个坏人,司华悦也曾跟她的联号谢天一样,怀疑余小玲是真的被冤枉的。 可眼下看来,她能悄无声息地将一起他杀伪装成意外死亡,这人是真的深藏不露,要么就是被监狱这个大染缸给彻底染黑了,变成了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魔头。 眼下袁木人已经死了,再去深究这些细节问题已经毫无意义。 问题是,袁木死了,仲安妮醒了,那初师爷的条件呢? 想到了顾颐,也不知道他们那些从大昀来的人都怎么样了检查的。 拨打顾颐的电话,他倒是很快就接听了,直接问:“监狱那边已经给我来过电话了,你干的?” 跟司文俊相同的问法,司华悦耐着性子反问:“袁木具体是怎么死的?” “摔死的,”顾颐说:“昨晚她的胸牌丢了,听说她在监狱里的人缘不怎么样,没人愿意陪她下楼找,最后,是余小玲陪她下的楼。” 西楼二楼拐角有一个监控是坏的,这也是事发后监狱才发现的,而偏巧袁木就是在那里摔下去的。 当时的目击证人不止余小玲一人,还有姜监区长和医务室的一个值班狱警。 也正因如此,余小玲才得以摆脱杀人嫌疑。 监狱局侦查人员过去看过现场后给出的结论是,意外死亡。 “这事别人或许就这样信了,但你昨天刚通过我的关系去监狱里见过余小玲,给她带去了很多价值不菲的物品不算,还给她账面存了一万块钱,而初光开出的条件里有一条就是让袁木死,当晚袁木就死了,你别告诉我这是巧合!”顾颐直言不讳。 司华悦知道自己的智商糊弄不了顾颐,只得招供:“是,我去监狱的时候是有暗示过余小玲,让她杀了袁木。” “我也是迫不得已,我不在乎初师爷条件里说的遗书或者给我翻供这些东西,我在乎的是我的朋友的命!那晚抓捕初师爷,如果没有安妮,或许我们都死了!” “袁木做过什么?除了杀她的亲人,就是嫁祸亲人离散,再要么图谋我哥,这个人活着就是一个祸害,一个定时炸弹,必须得引爆她!” 司华悦越说越激动,甚至忘了仲安妮在场,把自己家那点丑事给抖搂了出来。 “就算她该死,也不该由你来杀死,你这是无视法律,你知道你这么做的后果吗?你居然还把我给拖了进去,你……” 顾颐的话还没说完,司华悦勃然大怒打断他。 “少跟我拽法律,你重视法律?那你明知我是冤枉的,怎么还眼睁睁地看着让我蹲了十年的牢?拖到现在还不给我翻案,你是打算让我背一辈子黑锅?” “行,既然你话都说到这份上了,一人做事一人当,来吧,抓我啊,当初就是你给我戴的手铐,这次继续!大不了二进宫,谁怕谁?来吧臭条子!我等着!” 窝了一肚子的火,这会儿全喷向顾颐。 发完火,司华悦感觉心里一下子亮堂多了。 回头,却发现仲安妮倚在床边虚弱地看着她,苍白的脸上隐有笑意。 “是那个姓顾的警察?”仲安妮问。 “除了他还能有谁?我也就敢冲他发发火了,你看这一个两个的,我家老头子我不敢发火,我哥不接我电话,我那狐媚子嫂子我又不能明着得罪,唉……” 司华悦无奈地叹了口气,别人都觉得她这个富二代不缺钱,没烦恼,所谓苦乐自知,谁苦谁清楚。 病房门开,司华悦和仲安妮警惕地看向门口,发现是笑天狼和李石敏来了。 “大门口来了个老外,说是要来应聘保安,怎么赶都不走。” 进来后,李石敏说:“那人说他叫真笨,说是认识你,还说你曾答应要收他。我和笑天过来替你,你上去看看吧。” 第一百七十八章 不要老外 司华悦这一生活得并不精彩,但她跟别的女孩一样,有自己的小秘密,也有自己喜欢和崇拜的偶像。 《泰坦尼克号》上映那年,恰好司华悦代表申国去参加国际武术大赛,有幸见到了剧中男女主角的扮演者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和凯特·温斯莱特。 司华悦当时年仅七岁,由于她夺得了那次大赛的冠军,得享与莱昂纳多合影并要了他的签名照。 当时的小李子正处于颜值高峰期,司华悦年纪虽小,却在心里暗下决定,将来要嫁,就嫁给像小李子这么帅的男人。 这个小秘密就这样一跟就跟了她二十三年,关系再好的姐妹她也从未提及。 而甄本的长相跟当年的小李子特别相像。 浓密剑眉下一双深邃的蓝瞳、高挺的鼻梁、开阔的前额、性感而微翘的唇和那个与司华悦一样的苹果下巴,甚至连发型也跟当年的小李子几乎一样,随意而又洒脱。 也正因如此,司华悦才没有因为他屡次纠缠而挥拳打走他。 甄本初到申国时间不长,没有驾驶执照,上次的出租车惊魂让他不敢再搭车,骑了一辆公路赛来了。 他上身穿着一件深蓝色运动衣,下身着灰色胯裆运动裤,脚蹬一双高帮冲锋鞋,头盔夹在腋窝下。 远远看去,潇洒而又帅气的他,像是一种行为艺术品般站立在疾控中心大门外,翘首等待着他的心上人。 看到甄本的一刹那,司华悦脑中不自觉地闪过莱昂纳多的脸,她神情好一阵恍惚。 摇了摇头,她不禁自嘲一笑,暗骂自己美男控晚期。 甄本老远就见着司华悦了,跳着脚冲司华悦挥手,兴奋地大喊:“司华悦、司华悦!” 门卫见队长过来,想开门,却被司华悦摆手制止,隔着电闸门司华悦看着外面的甄本。 晨阳在他浓密而又蓬松的金发间闪耀,将他湛蓝色的瞳仁反射成透明,使他的双眼看起来愈发迷人。 司华悦忍不住吐槽,奶奶的,长得可真好看! “嗨!司华悦!好久不见!”甄本搓着双手,既兴奋又紧张地看着司华悦。 甄本口语的语调带着丑语的弯绕,听着别扭,但好在吐字比较清晰,能听懂他说的什么意思。 “诶呦,申文说得不错哈!”细算了下,才一个季度没见,这家伙居然口语说得这么流利,这让司华悦不禁对他刮目相看。 “我听说你是来应聘保安的?”司华悦问。 “是!”甄本卷舌音的咬字依然有些蹩劲。 “那你知道保安具体是干什么的吗?”司华悦接着问。 “干什么的?”甄本看了看司华悦身上的制服,再抬眼看向门卫室里站在窗口看着他们俩的保安。 “看门的。”回答完,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司华悦的脸,担心自己回答不正确。 去你奶奶的看门的!司华悦在心里骂了句。 “赶紧回去吧,你压根就不知道保安是干什么的,再说你也干不了!”司华悦不耐烦地驱赶。 “ait!ait!”甄本见司华悦转身要走,一着急,母语直接脱口而出。 转过身准备进门卫室的司华悦见闫主任和顾颐向大门口走过来,两个人神色凝重地在低声交谈着什么。 司华悦纳闷顾颐这是一直没离开,还是又有事过来了一趟,因为他身上的衣服并非昨晚去大昀时穿的那一套。 先前在电话里冲顾颐大呼小叫地发了通火,嚷着让他来抓自己,现在见着人了,司华悦反倒有些胆怯。 琢磨着,一会儿顾颐果真要给她戴手铐,她是该配合还是该反抗。 顾颐像是懂得读心术,清冷的视线在司华悦的脸上一刮而过,司华悦感觉自己的心跳停了半拍。 没有预想的抓捕场景,顾颐像是不认识司华悦般,连声招呼都不打,错身而过,与闫主任同时看向大门外着急喊叫的甄本。 闫主任不认识甄本,但顾颐认识,被初师爷的人抢劫并挨了打的事,他还记得。 在看到甄本的一瞬间,顾颐眼底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 “这个外国人在门口大喊大叫的是要干嘛?”闫主任不解地看向司华悦问:“是来找你的?” “不是,”司华悦直接否认,刚准备解释,谁知,甄本很拆台地喊了声:“司华悦!” 司华悦暗自翻了个白眼,对闫主任说:“也不知他从哪儿听说咱们这里招聘保安,是来应聘的。” “啊?!”闫主任一脸莫名地看着甄本,前行一步说:“小伙子,我们这里招的是保安,不是模特,你是不是搞错地儿了?” “我不是木特,我就是来干保安的,留下我吧!”甄本央求。 “嘿,这老外还挺执着。”闫主任哭笑不得地回头对顾颐说了句,然后又扭回头对甄本说:“我们这里不要老外。” 闫主任这句话让司华悦忍不住联想起当初甄本去武馆时被李翔拒绝的场景。 真不愧是父子俩,拒绝的话也一样。 司华悦不禁有些可怜甄本,先是遇见李翔,被拒,现在又遇到李翔的老爹,依然因为他外国人的身份被拒之门外。 李翔可怜兮兮地看看闫主任,又看看司华悦,然后将视线移向顾颐,突然他眼睛一亮。 “你……officer koo!”他的记性倒是蛮好。 “帮帮忙啊,我要当保安!”他冲顾颐扯出一个讨好的笑。 顾颐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笑,看着闫主任说:“可以试试。” 闫主任刚准备反驳,视线跟顾颐对上后,一愣,旋即明了地轻点下头。 “放他进来,找个人先跟他讲讲规矩,他如果觉得能干,就让他留下,不行,就让他赶紧离开这里,咱们这儿又不是婚介所。” 闫主任对司华悦说完,冲门卫室摆了下手,示意他们开门。 司华悦被闫主任说了个大红脸,仿佛隐藏了二十三年的小秘密被人发现了似的,心跳也跟着变了节拍。 甩眼发现门外的停车棚里停着一辆警用越野,驾驶位的车窗开着,里面那颗脑袋司华悦认得,曹浩灵,上次陪顾颐去小学操场挨打的那个警察。 电闸门刚打开一条缝隙,甄本就迫不及待地挤了进来,结果太过着急,脚底不稳险些摔倒。 顾颐眼疾手快扯了把他的胳膊,这才不至让他当众出糗。 丢给顾颐个谢谢,他就屁颠地跑到司华悦的身旁。 司华悦有些头大地看着眼前这个粘人精,冲门卫室里的保安招了下手。 “怎么了司教头?”出来的保安姓于,算是疾控中心的老人儿了。 “你跟他讲讲咱们这里的规矩,看看他能不能接受得了,接受不了就让他马上滚……离开。” 司华悦说完,转身欲走,想了想,又回身看向甄本。 “你不要总跟着我,我有很多事情要做,你先跟着老于熟悉下环境和规矩。” 甄本还想再说,却被老于给拉进了门卫室。 司华悦感觉手机在振动,拿出一看,“黑猫老妖”的。 回头看了眼,见顾颐坐的那辆车已经开出去老远了。 滑下接听键,“一会儿我回警队后会跟你联系,你去仲安妮的病房里等着。” 顾颐的语气生硬,听不出生气或者别的什么情绪。 也不等司华悦回应,他直接把电话挂了。 “死老妖!”司华悦对着手机骂了句。 “怎么了这么生气?”闫主任送走顾颐,跟司华悦一起往大楼走,见司华悦气哼哼的,便随口问了句。 “呃……”司华悦笑笑,问:“闫主任,我那三个大昀的朋友现在怎么样了?什么时候能离开?” “没什么大问题,他们身上的毒都已经解了,不过为了稳妥起见,等三天以后的吧。”闫主任说。 “他们在哪个病房,我想去看看他们可以吗?”司华悦接着问。 “行,去吧。”闫主任将高师傅他们三人的病房号告诉司华悦后,二人在电梯口分开。 下到负三层,司华悦直接先去见了高师傅,他老婆还在等他的电话。 让护士将门打开,司华悦见高师傅焦灼不安地在病房里转圈,赶忙将手机解锁递给他。 “高哥,先前我已经给嫂子打过电话了,没说你中毒的事,你赶紧给嫂子再去个电话,报个平安,省得她担心。” 高师傅一叠声地好好,接过手机,拨号,又是响了一声对方便接听。 听着高师傅温言软语地跟他老婆通话,司华悦不禁有些羡慕他们夫妻二人深厚的感情。 都说贫贱夫妻百事哀,高师傅家境并不富裕,但他们夫妻并没有因为经济状况而影响到彼此的感情。 当高师傅的老婆在电话问他什么时候能回去的时候,高师傅看向司华悦。 司华悦伸出三根手指,高师傅有些意外,只得依言告诉他老婆,让她不必担心,三天后必回。 或许是因为有司华悦在场,他们没说太多话就挂了。 虽然已经大致猜出高师傅他们昨晚中招的过程,但听完高师傅的讲述,司华悦忍不住被逗笑。 原来地板上那五个孔洞,是鲁佳佳的大耙子留下的。 当时他们俩中了一种可致人产生幻觉的迷药,这药的主要作用就是让人的情绪处于极度低迷的状态,类似于患了重度抑郁症,满脑子都是悲伤情绪。 高师傅的症状最严重,联想到自己从结婚到现在,并未给他老婆带来衣食无忧的生活,便悲从中来,一度悲痛大哭。 他这一哭,反倒把扛着耙子的鲁佳佳给哭清醒了。 鲁佳佳在单窭屯的时候曾中过一次毒,被疾控中心解毒后体内带有一点抗体。 神志恢复,他就见到了那个靠近他们的人——大白脸。 他一耙子下去,没耙中大白脸,却把因中毒而体质虚弱的大白脸给撞翻在地,用力过猛,他的耙子齿扎进了地板里。 就在他往外拔耙子的过程中,从三楼悄无声息地走下来一个人,手里拿着一把擀面杖,一杖子下去,将鲁佳佳给撂倒。 这些还是鲁佳佳在清醒过来后,尚未被分病房前讲给高师傅听的,至于陈哥是怎么进了别墅,一同被迷昏,鲁佳佳就不知道了。 司华悦的手机响,看了眼,又是“黑猫老妖”。 想起来顾颐让她到仲安妮病房里等着,她只得跟高师傅匆匆告别。 不用猜也知道,顾颐是想从仲安妮口中了解那日她被毒杀的经过。 第一百七十九章 高 司华悦不敢叫外卖,担心中间会出纰漏,仲安妮好不容易醒过来,她可不想再出现任何意外。 便给唐老爷子打了个电话,将仲安妮的身体情况讲给老爷子听。 老爷子最近没事就研究药膳,还结交了很多离退休的老中医,一帮子老人儿建了个微信群,没事就在群里讨论养生的话题。 唐老爷子别看年纪大,脑袋却非常灵光,新事物一学就会,现在他所掌握的医学常识就差去中医院里坐诊了。 平时褚美琴有个头疼脑热的,根本就不需要去医院了,一剂汤药便可以汤到病除。 现在家里一共三个大夫,一个老中医唐老爷子,一个肿瘤科大拿唐正阳,一个虽然被取缔了行医资格,但却深谙妇科的袁禾。 唐老爷子接司华悦电话那会儿正在外面采买,他让司华悦不要着急,说仲安妮现在只适合喝流质有营养的汤品,他一会儿就回去煲个汤,让唐正阳亲自开车给送过去。 司华悦以为唐正阳今天休班,问了才知道,他是管医院请了假,在家里陪着刚痛失姐姐的袁禾。 按说此刻陪着袁禾的人应该是司华悦,可她不敢面对袁禾。袁木的死她脱不了干系,心里有愧,她害怕袁禾会识破真相。 心事沉重地下到负三层。 透过窗玻璃,她见到仲安妮在看笑天狼满地耍宝,而李石敏则坐在椅子里含笑看着醒来的仲安妮。 从口型上可看出,他们二人在交谈着什么。 从认识李石敏到现在,这是司华悦第一次见他笑,惊觉李石敏居然也是一个高颜值的男生。 李石敏比仲安妮小三岁,他来疾控中心应聘保安时,司华悦看过他的档案。 没有婚史,家世清白,母亲是教师,父亲是工程师,本来挺好的一个家,因为他父亲沾染上赌博而变得支离破碎。 十四岁那年,他的父母离异,法院将他判给了他的父亲,他母亲带着小他两岁的弟弟离开了原本的家。 李石敏身体素质非常好,五岁起就展现出惊人的奔跑速度,他自小酷爱体育运动,文科较差,高考时进了体校。 档案里记载,十八岁那年他曾获得亚运会100米短跑冠军。 说明这人的爆发力很强,也难怪李翔会中意他,收了他做弟子。 截至目前,李翔只收了两个徒弟,一个是李石敏,另外一个就是李自成了。 有句话说,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李翔简直就是二十一世纪的太上皇。 由于病房的隔音效果特别好,司华悦听不见他们在交谈什么,但笑天狼的警觉性非常高,它先发现了司华悦的到来。 后知后觉的仲安妮和李石敏像受惊的兔子般,赶忙移开温馨对视的目光。 等护士将门打开,司华悦看着局促不安的两个人,她促狭一笑,把李石敏给笑跑。 “没什么事了,我、我出去值班。”李石敏丢下这句话逃也似的带着笑天狼离开。 司华悦忍俊不禁,等室内就剩下她和仲安妮时,她试探着问:“什么时候开始的?” 仲安妮不是一个扭捏作态的女人,她爽朗的性格跟司华悦很像,“就刚才。” 司华悦想打趣她,可一想也是,仲安妮醒来不到两个小时,之前一直处于深度昏迷状态,不可能在睡梦里谈恋爱。 这说明,是李石敏先对她产生的好感。 在她昏迷的时候,李石敏接替司华悦前来照顾仲安妮很多次。 仲安妮昏迷时能听到司华悦的自言自语,自然也能听见李石敏的。 司华悦好奇在那个时候,李石敏都对仲安妮说了些什么,会打动了这个感情不外露的女子的芳心。 爱情是一个很奇妙的东西,谁也料不准它到底什么时候会降临。 两个看似不可能的人,却被月老给牵了线。 手机又振动,司华悦想起还有正事没办,忙敛起笑容,正色道:“你现在身体怎么样?能跟人通话吗?有可能通话时间会挺长。” 仲安妮瞥了眼司华悦手机里的来电名字,“黑猫老妖”,她疑惑地问:“是谁要跟我通话?” “顾颐。”司华悦答。 “那个警察?” “嗯,就他,估计他是要向你了解案情。”司华悦说。 仲安妮沉默下来,从醒来到现在,她只字未提是谁要加害她。 见仲安妮面现难色,司华悦深知这里面肯定有事,“你在害怕什么?”她低声问。 仲安妮看了眼窗外的走廊,那些行色匆忙、仅能分出身高的太空人,她不知道里面是否有另外一个“林护士”。 “华悦,我醒来的事,是不是很多人都知道了?”仲安妮不答反问。 “是啊,当时笑天狼跟疯了一样地叫,几乎把整个重症区的医护都给叫来了,估计疾控中心没几个人不知道你苏醒的事。”司华悦答。 仲安妮捏着手里的杯子,又问:“那个林护士到现在也没找到吗?” “嗯,那天混进来的瘦猴男身带剧毒,顾颐说那男人能混进重症区加害你,有很大的可能就是林护士给打的掩护,替他开的门。由于当时的监控被抹了,警方缺乏有力的证据抓捕他们,现在需要你出面来指证,他们就会以杀人的罪名被全网通缉。” 仲安妮快速瞥了眼病房里的监控,声音低到像是呓语般嗡嗡响,监控只能看到她的唇在动,却无法分辨出她说什么,但耳力惊人的司华悦却听得一清二楚。 “抱歉华悦,你告诉那个顾警官,我才醒来,身体太虚弱,恐怕坚持不了,等我身体恢复些再说吧。”仲安妮扬声道。 “那好吧,”司华悦扭扭酸胀的脖颈并伸了个懒腰。 “昨晚一晚上没睡,去大昀救我几个朋友,其中一个朋友的手机摔坏了,他老婆在家里担心他,我得赶紧先去给他买个手机来,一会儿再过来看你。” 站起身,司华悦想到了唐老爷子煲的汤。 “我让家里给你煲了汤,可能用不了多久就能煲好送过来,如果我还没回来,你先给笑天狼喝一口,让它帮你验验毒,然后你再喝,先坚持下,忍着饿哈。” 仲安妮强装笑颜,“我怎么感觉自己成了古代的皇帝,吃饭前先让太监给试毒。” 司华悦一边给李石敏打电话,一边笑着说:“你哪儿是皇帝?你是皇后!真正的皇帝马上就带着他的太监来陪你。” 仲安妮一愣,旋即明白司华悦话里的意思,笑而不语,苍白的脸泛上一丝淡淡的红晕。 李石敏才离开没一会儿就接到司华悦的电话,他以为仲安妮出什么状况了,拿出他当年夺冠的速度,疾奔而来。 一身防护服的他嫌护士走路速度慢,居然将护士打横扛上肩扛到了仲安妮的病房外。 等进了病房,看到安然坐在床上的仲安妮,他这才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回身跟护士道歉。 惹得护士大怒,仲安妮和司华悦大笑。 往电梯走的过程中,司华悦给顾颐发了个信息,告诉他仲安妮现在不方便接听电话,让他等她的信。 往返大昀司华悦是坐着顾颐的车,昨晚是从家里直接出发离开的,她的重机并不在单位。 疾控中心的位置算是在荒郊野外,除非有人搭车来,不然根本就看不到出租车的影子。 就连滴滴也不好叫。 来到门卫室,发现老于和甄本都不在,问了下里面另外一个保安才知道,老于带着甄本去人事科拿合同样本去了。 甄本现在只能签临时合约,试用三个月以后才能从人事局要到编制。 包括李石敏也一样,不过李石敏来得早,还剩下一个半月就可以转正了。 司华悦见甄本的头盔和车钥匙都放在桌子上,便跟门卫室里的保安说了声,让他转告甄本,借他的摩托,中午前就能送回来。 外面的流浪汉和奇怪而又陌生的人还在兜兜转转。 上一次瘦猴男带来的人藏身在褚美琴车后的事,顾颐只说已经由军方接手,让他们不必担心。 但马大哈兄弟一再叮嘱司华悦,让她不可大意。说疾控中心外面除了军方的人,另外一方看路子让他们兄弟俩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雇佣兵。 在褚美琴车后自杀了的人被军方当场焚烧以后,另外一方似乎消停了下来。 整个疾控中心的人,包括闫主任在内都挨过碰瓷的苦,唯独司华悦没有。 或许是因为她骑的是两个轱辘的车,面积太小不好碰,又或者是那些人知道她身手厉害不敢碰,怕真的“碰”死了。 反正不管怎么样,司华悦的观点就是,敌不动我不动,你要上杆子来惹我,我也不会让你好过了。 一路骑到手机商城,司华悦一下子买了三部一样的手机,用自己的身份证给仲安妮先办了一张临时的手机卡。 拿着手机,来到洗手间,司华悦关上门,给顾颐发送信息。 “仲安妮说,上次那个假冒林护士的男人,她不认识,并非是她打不过那个人,而是因为那人用她的奶奶要挟她就范。” “那人要她的血和她的命换她奶奶的命,仲安妮不得已妥协。” “但在那之前,林护士曾进入过病房,给过仲安妮暗示,所以,她有心里防备。” “那人抽完她的血以后,给她体内注入一管针剂,大概是对他自己带来的毒没有信心,他又拿起枕头想将仲安妮给活活闷死。” “幸亏仲安妮早有准备,在他动手前,她深吸一口气,这才得以保住了一条命。” 疾控中心的监控无处不在,仲安妮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能出一个林护士,便会有第二个。 直到现在警方也没查清事发当天到底是谁进入了监控室,抹去了作案的整个过程。 所以,现在的疾控中心里,尤其是重症区里那些穿着防护服的医护,还真难保会有混进去的外人。 好在袁禾已经全身离开。 但走了一个,又来了三个,司华悦希望三天快些过去,剩下一个仲安妮,有她、李石敏和笑天狼看着,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可怕什么,来什么,刚换上新卡的手机振动了下,司华悦一看,杜主任的。 “小司,快,你昨晚送过来的朋友毒发快不行了,有他家人的联系方式吗?” “哪个?姓什么?高?鲁?还是陈?” “高。” 司华悦脑袋嗡地一声响,感觉杜主任的声音离她十万八千里远。 第一百八十章 诱饵 四个轱辘的车司华悦驾驶不好,但两个轱辘的车在她手里就变成了速度神器。 手机商场所在的位置距离疾控中心约四十公里,中间要经过六个红绿灯。 司华悦像一个色盲般红绿无阻。 只因闫主任在杜主任准备挂掉电话前,抢过电话跟司华悦说了句:“如果你在半个小时内赶回来,或许还有希望。” 如果不是因为十九岁那年进了监狱,司华悦或许就不会仅拿到奉舜市的“攀爬锦标赛”冠军,或许会跟她的武术比赛一样,荣获全国乃至世界的攀爬冠军。 爬树、上墙、上房,摩托车在她手里就像是一个孩童玩具,真正的驾轻就熟。 身后警笛声大作,还有一些被她剐蹭的私家车主的车,跟了一大溜。 前面甚至还不时出现几辆闻讯赶来试图阻拦抓捕她的车。 司华悦身体伏低,左拐右扭,东窜西蹭,实在钻不过去的地方,她索性加满油门抬起车头,继续攀爬和飞跃。 也得亏她骑的是甄本的公路赛,如果骑着她的重机,笨重的车身根本飞不起来。 快、快、再快! 司华悦猛加油门,不时看一眼腕上的手表,还有十分钟,还有九分钟,还有八分钟…… 从来没有被碰瓷的她,今天中彩了。 都已经看到疾控中心的大门了,司华悦恰好瞥了眼腕表,就这一刹那的时间,一个打扮看起来像是六七十岁的老男人猛地向她的车头处撞过来。 躲避根本就来不及了,司华悦前臂用力,身体凌空旋起,双腿离开车身后一个360度疾转。 嘭——啊——嗡—— 一道血剑从男人的嘴里喷溅而出,司华悦的脚踢中了他的脖颈,这个男人犹如一条断了线的风筝般飘飞出去,然后重重落地,人事不省。 司华悦身体回落,也不管那个被他踢飞出去的人的死活,骑着车直冲向疾控中心大门。 “开门!”到了门口,她一把壕掉头盔,冲门卫室大喊。 甄本和老于这么会儿都在,他们一脸惊愕地看着司华悦,确切地说是看着司华悦带回来的车队。 老于反应快,推了把开门按钮,电闸门缓缓拉开。 司华悦嗡地一声冲进大院,身后的电闸门再次关闭,将她带来的人全部给隔绝在门外。 到了大楼台阶前,她松开油门,直接从摩托上飞跃到台阶上,推开门直奔电梯口。 可怜甄本的那辆公路赛算是彻底地功成身碎了。 司华悦直奔高师傅先前的病房,去到之后才发现没人,赶忙回拨杜主任的电话,一个小护士接听的,“都在手术室!” 等司华悦赶到,手术室门口已经有两个人在等着她。 他们先是让司华悦去厕所排空尿液,然后给她消毒、清洗,检测各项身体指标,最后更换无菌衣,入内。 这是一间完全无菌的密闭手术室,里面的医护一共有六个人,都穿着无菌防护服,司华悦勉强从这六人里找到了闫主任和杜主任。 作为疾控中心的两名大拿居然都来了,以前这种情况很少发生,当然,除了苍林寺那次事故。 闫主任正在里面跟杜主任争论着什么,在司华悦进来后,他们俩当即缄口,一同扭头看过来。 司华悦仅听到一句:不行,她以后的生活将会受到影响! 这句话是闫主任说的,司华悦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什么意思,生活受到影响,说的是她,还是高师傅? 六个人围着的一张病床上躺着一个浑身皮肤泛出青灰色的人,仅下身用一块白布遮盖着。 由于是面朝下,看不清脸,但从有些微微发福的身材上能分辨出,这个人应是高师傅。 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他胸腹的起伏,仿佛是一具尸体趴在病床上。 闫主任拨开身前的人走过来,将司华悦拉到一旁小声说:“这一次献血以后,你的血能解毒的事将不再是秘密,你以后的生活可能会受到影响。” 现在的生活就无人打扰吗? 司华悦没有将这句话问出口,因为这一切动荡的起源不在闫主任。 “救人要紧,还来得及吗?”司华悦歪头看了眼生死不明的高师傅,着急地问。 “来得及,不过你会感觉到疼,而且会在接下来的几个小时内受药物的影响而浑身无力。” 闫主任也着急,但他对司华悦的关心,甚于床上的病人。 “不怕,从小我就习惯了疼,没什么是我受不了的。”司华悦说。 闫主任深深地看了眼司华悦,眼中的情绪非常复杂,有疼惜,也有赞许。 在护士的引导下,司华悦躺到病床上,护士依闫主任的吩咐兑好药,给司华悦注射进体内。 直到药水进入身体以后,司华悦才感悟到自己低估了闫主任话中的疼的分量。 这疼不像她以往所遭受的任何的一种疼,是一种由内而外的疼痛,像是脊柱里传来的,抓不着摸不到,咬牙忍也忍不住,连呼吸和神志都受到严重的影响。 在昏迷前一刻,司华悦见到闫主任亲自给她将采血用的针管扎进臂弯里的血管,最后看了眼高师傅,她在心中默祈她的血能够让他活过来。 …… 晨阳暖暖地照在被子上,司华悦感觉有些热,想蹬掉被子,却发现自己连抬起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费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褚美琴那张精致但却憔悴的脸。 “妈……”暗哑的嗓音让司华悦一度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这谁的声音?这么难听! “我的老天爷,你可算醒了。”褚美琴探手试了下司华悦的额头温度。 “妈,我是你女儿,不是老天爷,老天爷在窗外看着呢。” 褚美琴眼袋下淡淡的青表明她一夜未睡,这让司华悦忍不住联想起在大昀中毒住院时,也是电水壶昼夜陪护。 母爱一直都在,只是各阶段对这份亲情的体会不同,司华悦顿觉心里满满地浮起大股的感动。 “还好,还知道我是你妈,没被闫老头给整傻了。”说着话,褚美琴拨通闫主任的电话。 “赶紧滚过来看看我女儿,她刚醒过来。”褚美琴用命令的语气对闫主任说。 将病床摇起呈四十五度角,端起桌面的水杯试了下温度,递到司华悦的唇边,“喝一口润润喉咙,哑得跟拉二胡似的难听。” 司华悦由着电水壶喂她,有记忆以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享受老母的伺候。 没一会儿,闫主任小跑着过来,身后跟着杜主任。 闫主任呼哧乱喘地奔到司华悦病床边,笑着问:“醒了小悦,有没有感觉头晕恶心?” “头不晕,也不恶心,就是觉得浑身没力气,还特饿,想吃东西。”司华悦说。 “昏迷了一整天,能不饿吗?”说完,褚美琴看向闫主任,“现在可以吃吗?” “稍等会儿,我先检查下再吃。”闫主任拿出听诊器开始给司华悦检查。 杜主任拿出体温计递给褚美琴让她帮忙给司华悦夹上。 忙活了五六分钟,闫主任轻吐口气,抿了抿唇说:“从医这么多年,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挨了动员剂后身体恢复得这么快的人。” “那她怎么昏迷了那么长时间?”褚美琴不放心地问完,将柜子上的保温瓶打开。 “她那不完全是因为药物缘故才昏迷的,她是太长时间没睡觉困的。” 闫主任说完,吸了吸鼻子,问:“哎呀,这么香,煲的这是啥汤啊?” “什么汤也没你的份。”褚美琴说完,自觉态度太差,接着来了句:“我们家大厨做的,改天你得空去我们家吃饭,别说汤了,菜做得也比外面有证的厨师地道。” “诶,好,这可是你说的哈,这周礼拜天我就去,让你家大厨多备两双碗筷。” 闫主任笑眯眯地说,电话响,他冲褚美琴和司华悦摆摆手,“有事喊我。”快步走出病房。 司华悦喊住准备跟随闫主任离开的杜主任,问:“杜主任,我那个朋友怎么样了现在?毒解了吗?” 杜主任小心地瞥了眼一旁正在从保温杯里往外盛汤的褚美琴,说:“解了,他们三个都没事了现在,你放心吧。” “高光国现在什么情况?”高师傅的名字。 “他也解了,我刚从他那过来,他还在嚷着要过来看你呢。”杜主任说。 “没事就好。” 司华悦缓缓地吐出一口气,刚准备问仲安妮的情况,褚美琴插言道:“行了,让她吃饭吧,别没被你们抽血抽死,再饿死了,你们赔不起我女儿的命!” 褚美琴看起来眉目平和,云淡风轻的一句话,却暗含警告。 杜主任赶忙陪着笑点点头,“是、是,小司,你吃饭,吃饭……养好身体。”说完,低垂着头走出病房。 也怪不得褚美琴出声警告他们,司华悦这一次的献血,跟抽骨髓差不多,这种情况下,按理必须让家属签字才能进行。 可事发突然,别说是家属了,就连司华悦也是连番闯红灯才来得及救回高师傅。 那些跟随司华悦一起赶到疾控中心的交警和司机们,在得知司华悦是为了救人才飞车,尤其是一个威严的中年男人出现后,他们都相继离开了。 这件事虽说就这么过去了,但网上这两天却在疯传司华悦飞车的视频。 不经意间,司华悦再次成为人们谈论的话题,年轻人崇拜的偶像。 就在司华悦幸福地享受母爱喂食时,闫主任那边却在办公室里接见一个神秘人。 “这是最后一次,下次再不能拿她当诱饵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请律师 在疾控中心的病床上躺了两天,回到家,司华悦被褚美琴强制性按在床上又躺了两天。 四天下来,该补的觉也补回来了,该补的营养也补全乎了,再躺下去,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肌肉都要转化成脂肪了。 再说了,还有一堆的人和事等着她去处理呢,哪里躺得住? 李石敏每天都要给司华悦至少打两遍电话汇报疾控中心那边的情况。 陈哥怕丢了工作,出院当天就赶回大昀了,临走前,跟司华悦通了个电话。 其实他是遭了无妄之灾,那晚他本不想进入别墅的,怕鬼。 可高师傅他们进去的时间太长,他担心会出事,就壮着胆进去看看,结果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司华悦觉得这人虽然跟高师傅一样胆小怕鬼,但人不坏,可交,便加了他的微信,,陈哥才感激地收下。 而鲁佳佳却死活赖在疾控中心不走,非要见司华悦一面,确定她健康无虞才肯离开。 高师傅就更不用说了,他并不计较自己这次遇难是受司华悦连累,他只记得自己的命是司华悦救回来的。 哪怕耽误挣再多的钱,他也坚持留下来见上司华悦一面再回去。 由于他们俩被转到了外面的特护病房,高师傅的爱人也从大昀赶来了,还带了一大包她娘家当地的土特产。 司文俊听说这事儿后,吩咐武松亲自开车去疾控中心将这三个人拉到大豪。 大豪那晚被毒袭事件过去没多久,就有人开始陆续搬离。 真正体现了越有钱越怕死的精神。 房价依然在下跌,通过房产中介的协俊抄底以九千万的价格买下了与他家距离最近的两栋别墅。 司文俊家在大豪属于楼王的位置,与他家毗邻的两家各方面条件自然也不差。 司文俊之所以同时买下两栋,一栋是给司华悦将来当嫁妆备下的。 而另外那一栋,本想着给司华诚的,结果司华诚不搬,他年纪轻轻却很念旧,不想从自小长大的别墅里搬离。 这样一来,那别墅就闲了下来,司文俊和褚美琴一俊夫妻分开,搬进新买的别墅里的分别是唐老爷子一家和范阿姨。 本来想把李自成给留下当自家人的,可他更喜欢跟范阿姨和唐晓婉在一起,便也就随他去了。 袁禾依然跟司华悦同住在三楼,一楼又闲置了下来。 高师傅和鲁佳佳与司华悦认识的时间也不算短了,一直以来,司华悦从未在他们面前摆过有大小姐的架子,很随和,也很平民。 跟司华悦在一起他们很随意,言行举止没有任何拘束。首富之女跟司华悦的名字一样,于他们而言没什么深刻的概念。 可进了大豪别墅区以后,尤其是进了司文俊这个富丽堂皇得几可媲美皇宫一般的家以后,他们才真正领悟到那句话——有钱人的世界你不懂。 无论司华悦重复多少遍“随意些,就当自个儿家一样”,他们三个人依然放不开手脚,人生头一次感觉两只眼珠子不够使的。 他们哪里知道,能动用武松亲自接的人,在奉舜扒拉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司文俊邀约他们来,自然是对他们各自的底细了解得非常清楚。 高师傅这一生就跟在白纸上画好了几条粗细不等的线段一样,规矩而又大众化。 他小时候是在车里长大的,他的父亲是国企里的司机,早些年他曾作为接班人,进了那家国企,可体制改革后,那单位被并购了。 九十年代开始,出租车行业非常火,他借钱买了辆二手出租,挣了些钱。 高师傅别看外表老实本分,却是一个车技高超的老司机了,武松的车技怕是都在他之下。 他这一生没别的爱好,就是车,各种车的性能他几乎都了解,因为他还有一个弟弟在车行工作。 再来说他的爱人,江华灵,她早些年也是在那个国企里工作,是一名普通的车间工人,下岗后,自己经营过小卖店、餐饮店,也摆过地摊卖过衣服。 现在在家政公司挂职,谁家有需要钟点工、保姆、清洁工啥的,她被安排到了就去干,有时候人手打不开点的时候,她还替过医院陪护。 他们唯一的儿子明年就大学毕业了,夫妻二人目前的负担还比较重,因为不光要供儿子上学,双方还有老人需要养。 有钱人的世界穷人不懂,穷人的困苦,有钱人也未必能懂。尤其是像司文俊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三代。 都说富不过三代,眼下看来,司文俊家不会应了这魔咒。 再来说说鲁佳佳,之前有提过他的家世,一个被命运打倒的悲剧人物代表,一阕不振、自甘堕落。 如果说他有什么特长,那就是耍嘴皮子、耍心眼子、耍女孩子。 这人头脑不是一般的灵活,可惜没用在正途。 生活所迫,他对钱有着高到变态的热情,他一生不忠于党、不忠于国家和任何一个人,只对钱忠心耿耿。 他并非是一个好吃懒做的人,他缺的是机遇,为了钱,他能吃苦,能耐劳,能突破任何做人的底线。 司文俊家最不缺的就是钱,最缺的就是对钱忠心的人。 司文俊之所以将他们三人请来家,主要的一个原因是——鲁佳佳和高师傅身上有司华悦的血。 “你们可以考虑下我的安排,傍晚六点以前给我答复,如果还是坚持要回大昀,我会派人送你们走。” 司文俊这段话是在饭后对他们说的。 让他们考虑的事情是:司华悦没车,没驾照,司文俊也不放心她开车,担心以她的性情会车毁人亡。 而高师傅的车技让人放心,如果司华悦什么时候需要用车了,可以让高师傅接送她。 平时主要负责接送褚美琴,因为司华悦用车的情况不多。 等于说是给褚美琴娘俩配个司机,工资自然不低,比高师傅风里来雨里去地接客跑出租挣得多得多,起码工作还稳定。 高师傅的爱人江华灵主要负责三栋别墅的卫生和草坪的打理,当然不会只她一人干,还有范阿姨,司文俊打算再招一两个人。 鲁佳佳暂时先跟着江华灵和范阿姨打扫卫生,司文俊没说具体让他干什么,只说让他在别墅里老实待着,想找女人可以出去找,但绝对不允许带进来。 工资依旧是司华悦给他的五千,没降也没涨,但吃住不再需要他花钱,还都是现成的。 他们三个人虽然年龄都很大了,尤其是鲁佳佳,但司文俊依然比照司致集团的工作人员的标准给他们交各项保险。 高师傅家里的老人如果愿意来的话,可以接过来,唐老爷子他们住的那栋别墅的三楼整个楼层还闲置着,足够他们一家四口住进去。 鲁佳佳也能住得下,再来两个人也都能安排住进去,那边的别墅面积比司文俊家小不了多少。 “留下你们,是因为你们身上有我女儿的血,我不希望我女儿的血在恶人的体内流淌。但你们如果回大昀,难保会被那些人盯上,将你们体内的血抽干。” 司文俊并非危言耸听,仲安妮就是一个例子,能活下来,多半的原因是她在疾控中心里。 如果当时她在别的地方被那些人逮着,估计早就成了无血干尸。 高师傅他们都没料到被司文俊请来吃饭,居然还有这等好事。 一份高薪稳定的工作,是他们这一辈子可望而不可求的,尤其随着年龄逐渐大了,这几乎成了一个梦。 开车的依然是开车,保洁和保姆的依然是本职,混饭吃的依然可以混下去,还衣食无忧地混。 鲁佳佳当即表态愿意留下。 至于单窭屯那边的房子和房子里的东西,他压根就没打算回去收拾。 一切从新开始嘛,旧的自然都抛开了,包括单窭屯里几个一直没能有机会上的老寡妇们。 高师傅这边比较麻烦些,因为是正经住家过日子的人,自然有很多东西需要收拾过来,还要去接家里的老人。 钱多不烫手,他们还想着将那边的房子给挂到中介租出去,高师傅的出租车也能租给别的人开,或者索性卖了。 因为既然要让他做褚美琴娘俩的司机,司文俊自然是要买一辆新车。 为防止中间出岔,司华悦决定亲自陪他们夫妻二人回去办理这些事。 联系了家政、搬家公司,只要能用钱搞定的事,他们都以最快的速度办妥。仅用了两天时间,高师傅一家老小搬进了新宅。 高师傅一家的到来,最高兴的并非是司华悦,而是袁禾。 失去了母亲和姐姐以后,袁禾见着曾经的老邻居,感觉仿佛是见到了家人。 没事的时候,袁禾几乎都待在唐老爷子那边的别墅里,陪着高师傅的父母遛弯,聊天,俨然一个养老院护工。 高师傅的父母虽然已年届古稀,但身体都很好,他们也闲不住,为了不打扰到司文俊家,两个老人担负起那边的一日三餐。 当然也不可能光让这俩老人干,唐老爷子做完司文俊家的饭以后,会回去帮忙,还有范阿姨他们。 好不容易热闹了一阵子,现在乍然安静了还有些不习惯了,褚美琴抱怨司文俊,说那些人是被他变相给驱逐出去了。 现在好嘛,连两个女儿也不照面了,都去那边凑热闹吃饭去了。 人多,吃饭也热闹,唐老爷子做的饭再好吃,就司文俊和褚美琴俩坐在偌大的餐桌前吃,吃嘛嘛不香。 司华悦看出来她父母的感受,可不管她怎么动员,那边的人都“不好意思”过来。 最终,这事就这样搁置下来了。 司华悦也没那么多闲心去管家里的事了,她自己的事都一团乱。 自打甄本到了疾控中心上班以后,每天跟个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司华悦。 就差没跟进女厕了。 司华悦这叫一个头大,但今天,她却主动找到甄本。 “我听说那个董律师挺厉害的,外面人都管他叫常胜冠军,一般人的案子都不接。我这里有个案子需要请律师,你能帮我请他出山吗?” 第一百八十二章 成交 董律师全名董寸睿,没有董存瑞的一命两死救群活的能力,却有敢于与一切黑恶势力抗争的勇气、胆量和精神。 这人虽年届知天命,但却浑身充满活力和一种独属于律师才有的睿智的魅力,让每一个认识他的人,都对他的性情品咂不尽。 他的普通话吐字清晰宛如中央台的播音员,而他的丑语吐字不看脸仅听音儿的话,会让丑国人误将他视为老乡。 听甄本讲,董律师不仅精通丑语,还懂石榴牙语。 司华悦不禁有些汗颜,自己身边净是些高智商的人。 智商高达230的李翔,精通四国语言;边杰医学博士;顾颐脑子大到连老谋深算的初师爷都被他耍得团团转。 而眼下这个对她纠缠不休的甄本,可真不是谐音的真笨,能用一个季度的时间,将世界公认难学的申语学到灵活运用,这岂是笨人能够做到的? 甄本帮司华悦联系上董律师以后,约好了去他所里见。 约定好的见面时间是上午九点半,司华悦和甄本提前九分钟到的。 他办公室关着门,秘书说里面有个当事人,让司华悦和甄本在外面会客室里等一下。 九点二十八分,秘书来通知司华悦他们俩过去。 等司华悦踏进董律师办公室时,落地钟发出“当”的一声金属敲击声。 董律师是律师也是主任,他的办公室很大,一派申国风和书香气,装修和装饰并不奢华,毕竟职业在那,非商人。 董律师非常热情,亲自起身迎接司华悦和甄本。 与他握手时,能感觉到他掌心的绵软温厚。 通过握手便能分辨出一个人的素质来,像董律师这种律师界大咖,在人前一般都愿意摆范儿,整出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儿。 握手时仅意思地拽下手指头,跟蜻蜓点水一样。 而董律师是双手合握住对方的手,力量用得恰到好处,只会让人生出好感,而不会有任何不适。 这样一个随和温厚的律师界资深翘楚,可真不多见。 秘书端着一个托盘进来,上面有刚沏好的咖啡、绿茶和白水。 司华悦道了声谢,拿下白水。 甄本本能地将手伸向咖啡,顿了下,对秘书展颜一笑,改将那杯茶端了下来。 一个微小的动作,红了秘书的脸。 看来喜欢莱昂纳多的人还是居多,更何况甄本现在顶着的是年轻时的莱昂纳多的那张盛世美颜。 这个山寨版!司华悦在心里吐槽。往一旁挪了下位置,拉开与甄本的距离。 董律师嘴角微扬,带着温和的笑容凝视向司华悦问:“乔拉只是在电话里告诉我说,你想请律师,能讲一下具体是什么案子吗?” 趁董律师问话,甄本端着茶轻轻地挪了下屁股,拉近与司华悦的距离。 见他这样,司华悦索性起身,坐到一旁的椅子里。 “是我朋友的案子,她人现在在监狱里,已经坐了十一年的牢了,她一直都没放弃申诉。” 瞥了眼甄本因司华悦远离他而流露出的失落神情,董律师眼中闪过一丝明了,但却并没有任何取笑他的意思。 “法院当年以故意杀人罪判的死缓,被杀的是她的新婚丈夫,上诉后维持原判,申诉又被驳回。我了解的情况有限,但我觉得她一直申诉,必然是有冤屈。” 司华悦本来不想让甄本听到这些事的,但律师是他介绍的,他又非要跟来。 “你把你知道的所有有关她的情况都讲一下,我记下来,比如她的姓名、年龄、籍贯或者家庭住址等,如果能有她家人的联系方式更好。” “她叫余小玲,今年三十六岁,她娘家是西科省雅玛市下面的一个叫面化县的小县城的,她丈夫是奉舜人,入狱前她在奉舜打工和她男人认识的。” 司华悦将她了解的有关余小玲如何跟她男人认识到婚前有了性行为并怀孕的事一一讲给董律师听,有些案件,越是细微处,越能发现问题。 “哦,对了,还有件事,我先前给余小玲她妈妈打过一次电话,那老太太的态度非常冷淡,最后还拒接我的电话。” 讲到这儿,司华悦顿了下,接着道:“我在监狱里跟余小玲相处了五六年时间了,从未见她家人去见过她。” 董律师听到这番话后并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 但甄本在听完司华悦的讲述后,急于说话,被刚喝进嘴里的茶水给呛得大咳不止。 司华悦和董律师的谈话不得已停了下来。 甄本抽出几张纸巾捂住口鼻,一边咳,一边不好意思地冲司华悦和董律师笑。 “你快出去等着吧,就不该让你旁听!”司华悦撵甄本出去。 终于压下嗓子眼里的不适,甄本咳得涕泪横流,擦干抹净那张帅脸后,细着嗓音一脸崇拜地问:“你原来还在监狱里当过警察?” 司华悦真恨不能一巴掌拍死他,扭过头看向董律师,问:“我这里掌握的情况就这么多,这案子董律师你能接吗?” 董律师没有急于回答司华悦的问题,而是瞥了眼甄本,思忖良久后说:“申诉的案件,一般来讲我们都不愿意接。” 司华悦心一沉。 不是她找不到别的律师,而是司文俊因为袁木的死还在迁就她,肯定不会帮具有最大杀人嫌疑的余小玲去找律师翻案。 司华诚就更不用说了,如果说袁木与司华悦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但跟袁禾和司华诚却是一个妈生的。 奉舜有能力帮余小玲一举翻案的律师也不少,但司华悦之前曾偷偷去过几家打听过,人家一听直接回绝了。 想想也是,十一年了,能找到的证据恐怕早就没了,谁会出力不讨好地去接办这样一起胜算极微的案件? 顾颐自然也会认识一些有能力的律师,可司华悦前不久刚在电话里骂过他,也是因为袁木死亡一事,所以,她怎么样都没法对顾颐开这个口。 连续去了几家律师事务所碰壁回来后,司华悦想起董律师来。 那天在刑警队,董律师作为律师也作为甄本的翻译官,给司华悦留下的印象挺好。 她从甄本嘴里套出董律师的全名后,在网上一查,好家伙,律师界的刑辩大拿。 当了主任后,他就很少接案子了,尤其是刑事案件,基本都安排给新手去办了。 想聘请到他,不是非常关系根本请不动。 上一次董律师出面,并非是他跟甄本的关系如何,而是因为甄本的身份,是甄本的外国爹出面找的董律师。 偏巧那天司华悦留给董律师的印象也非常好。 当时的司华悦没有因为甄本的身份和长相而曲意逢迎,反倒不卑不亢、镇定平淡。 事后董律师还专为此事刻意打听了下,这才知道原来是司家大小姐。 当年司华悦的案子董律师没有参与,但却有所耳闻,所以,刚才司华悦提到监狱的话题时,董律师并不意外。 待室内重归安静,董律师这才停止他敲击桌面的手指,抬眼看向司华悦说:“因为还没有看到案卷,我无法给出一个具体的答复。” 司华悦没有接话,静静的等待董律师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是想让我亲自接这个案子,还是想让我们律师事务所接这个案子?” 话外意思很明显,如果是让他们所来接的话,那他就会安排下去,让别的律师办理。 “董律师,余小玲于我有恩,无论如何我也要帮她,请你亲自接这个案子好吗?” 为了表示诚意,司华悦将手里的水杯放到一旁的茶几上,站起身说。 谁知,董律师眼角眉梢微动,脸上浮起一抹司华悦极为熟悉的商人特有的市侩的笑。 “也不是不行,不过,我有个条件。”董律师定定地看着司华悦。 “你说,只要我能办到的,我绝不推托。”司华悦诚恳地说完,心却在打鼓,感觉自己似乎是掉进了一个被人设计好的圈套里。 “我想开一家分所……”董律师话只说了一半。 司华悦可不认为他是在向她提钱的问题,脑中打了个突,想到了单窭屯。 “是想开在单窭屯?”司华悦试探性地问。 董律师眼中满是毫不掩饰的惊讶,“你听谁说的?”这事他只对几个亲信提过,他以排除法在脑子里迅疾将知道这事的人进行比对和排除。 “我没有听谁说,而是猜的,因为我爸拿下单窭屯的开发权,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司华悦颓然坐回椅子里。 早知还要用到老爹,还不如一开始就管司文俊磨个律师呢。 司致集团不仅内部有,还聘请了几个国内外非常有知名度的律师作为集团的常年法律顾问。 她在心里哀叹了声,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好。 “你不用担心,我同时给你办理两起案件,余小玲的,和你的,我尽我最大的努力给你们俩翻案,事成后,我们再来谈条件也不迟。” 董律师的眼中全是算计。 这两个案件如果全部办成,不用他出面,以司文俊对这个女儿的爱护,定然会亲自登门来感谢他的。 想到这儿,他在心里抖搂一笑。 当初就想过与司家人打上交道,苦于没有门路,现在司家地地道道的大小姐登门,岂能不好好把握? 该下的钩也下了,该挂的饵也挂了,现在就看他这渔夫如何拼力垂钓上大鱼了。 司华悦无力地回以一笑,道:“成交!” 第一百八十三章 求助 纷披下垂的迎春花在倒春寒中怒放,花期短暂到常被人们遗忘,当人们想起来欣赏它时,它仅剩绿荫冉冉的叶瓣。 这也代表着春将去,夏将至。 仲安妮在暮春第一朵桃花盛开之际走出了重症区,转到了外面的特护病房。 都说所有的宠物里,狗是跟人类最为亲近的,也是对人类最忠诚的一种动物。 体内有狗的血统的笑天狼却已经接连背叛了三任主人,先是李翔,接着是李自成,然后是司华悦。 疾控中心所有见过它的人都以为仲安妮才是它的主人。 仲安妮跟司华悦的饮食相似之处只有快,她不像司华悦那般无肉不欢,她对饮食没有太多挑剔,能吃饱就行。 其实司华悦刚出狱那会儿,也跟现在的仲安妮一样,以饱腹为主,不挑食。 可自打认识了李自成和笑天狼这俩肉食动物开始,如果哪顿饭没吃肉,司华悦准熬不过一个点儿便会感到饿。 仲安妮这一次差点成为植物人是疾控中心的全责,疾控中心给了她经济补偿,同时自她昏迷之后的所有消费都由疾控中心承担,包括一日三餐。 疾控中心的工作餐荤素搭配得非常科学,每次吃饭,仲安妮总会将菜里所有的肉都挑拣出来给笑天狼吃。 司华悦劝阻过她很多次,嫌她太瘦,需要补充身体、补足营养。 而笑天狼现在快变成一坨肉球了,需要减肥。 李石敏也是如此这般劝慰她,还应允她康复出院以后,教给她太极拳。 仲安妮却更想学射击,她几次暗示司华悦,让她跟顾颐和好,给顾颐打个电话道个歉,但都被司华悦给严厉拒绝了。 “想学射击干嘛非要跟他学?奉舜有一家全国最大的射击俱乐部,实弹演练!” 顾颐的枪法特别精准,获得过无数次射击比赛冠军,最大的一次荣誉来自于参加工作的第二年,获得国际警察和军队狙击手世界杯比赛个人全能冠军。 对顾颐,司华悦虽然嘴上不服,但心里却是很佩服。 最佩服的不是他的枪法和为申国夺得的国际射击冠军头衔,更不是他那可以赢得了别人,却被她打得满地找牙的散打,而是他的智商和心机。 “再不济,我们可以想办法进体校去学,不过就咱俩目前这年龄来讲,早就过了最佳学习期。” 司华悦劝说仲安妮,主要还是她个人并不热衷于射击,更不想去求顾颐。 最近这段时间的经历,让仲安妮对拳脚功夫失去了信心,武术再高,动作再快,也躲不过被射杀。 武术用来强身健体还行,打几个社会小混混不是个事儿,像司华悦这样去参加比赛拿奖杯更不是问题。 但现在已经不是冷兵器时代,就连寺庙都在招收保安,这说明什么? 说明武功再高,那也是肉身,一个不懂武术的人仅用一颗子弹就可以把你撂倒。 仲安妮是经历过了三次生死的人,对生命格外珍惜。 “就算学成一个神枪手又能怎样?”司华悦看着仲安妮的眼睛,希望她能够放弃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我是减刑出来的,你现在虽然办理了保外就医,但依然属于服刑期内的犯人,我们俩谁都担不起非法持枪这个罪名!” 一语惊醒梦中人,仲安妮颓然低头,所谓忧则失纪,怒则失端,说的就是现阶段的仲安妮。 是啊,即便学成了神枪手又能怎样? 你得有枪啊,申国对枪支的管控非常严,就连打鸟的猎枪都得有证。 就算你能找到门路弄到枪,一旦被发现,那就是非法持枪。 心底刚萌生的想法,就这样被现实扼杀。 李石敏小心翼翼地捧着一个花瓶和几颗新折的桃枝进来,桃枝上的花骨朵含苞待放,桃花甜腻的香气清芬扑鼻,随着他的到来而瞬间萦绕于室内和鼻端。 先前因射击话题带来的沉郁心情因看到这些生机盎然的花而消散许多。 仲安妮起身帮李石敏清洗花瓶,灌水,插上桃枝。 等她从大自然的香氛中回过神,才发现司华悦竟不知何时悄然离去,独留她和李石敏在病房里。 看着司华悦刚才坐过的椅子,她陷入沉思中。 …… 自打笑天狼长居疾控中心以后,李自成前期还会偶尔在节假日前来看望它。 大概看出来笑天狼的狼心狗肺了,李自成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来。 司文俊误以为笑天狼被他的女儿给霸占了,为了补偿李自成,他居然从国外空运过来一条阿富汗纯种猎犬。 跟随这条猎犬一起从天而降的还有一个年轻的兽医兼驯兽师肖恩·墨菲。 唐老爷子他们住的那栋别墅只有两个车库,司文俊将其中一个车库给改装成了狗窝。 肖恩是软国人,看着一大帮子热情洋溢含笑欢迎他的“外国”男女老少,听不懂申国语的他有些蒙圈。 反正都是言语不通,他索性跟狗一起住狗窝,不跟唐老爷子他们这些“外国人”住到一起。 不得已,司文俊命人往狗窝里购置了一些人的必需品,比如床、衣柜、桌椅等。 说是狗窝,其实这车库三十多平米,武松就是住在装修好的车库里。只不过,司文俊那边是两个车库,一个是单车库,另外一个是双车库。 李自成和唐晓婉在见到这条仅三个月大的高颜值猎犬的第一眼便喜欢上了,两个人争论了一整天才将狗狗的名字给定下来——小小。 小小是方言,指男孩子,而小猎犬是一条公狗,美丽的外型像极了一个金尊玉贵的公主。 有了小小的加入,唐老爷子他们那边的别墅每天跟开趴体一样,热闹非凡,愈发显得褚美琴这边人烟稀少。 被笑天狼背叛的司华悦也喜欢上了小小,跟李自成和唐晓婉一起争着抢着地宠爱这小家伙。 结果他们很严肃地发现一个问题,那就是这小小能听懂肖恩的话,听不懂他们的话。 这可是个大问题,总不能给狗配个翻译吧? 于是乎,小小被限制了自由,不得回狗窝去跟肖恩睡,必须跟他们这些申国人待在一起学申文。 最终小小以病倒获得了狗身自由,重回肖恩身边。 司华悦对这事也挺郁闷的,可也没招,谁让人家肖恩会给狗治病,他们就不行,只能眼睁睁被“夺爱”。 五一劳动节放假前夕,司华悦接到了董律师的电话,告诉她说,节后用不了多久余小玲的申诉结果就会下来了。 他去监狱会见余小玲时,余小玲让他转告司华悦,让司华悦抽时间去监狱里见她,说是有事要跟司华悦讲。 自打聘请董律师以后,司华悦再没去过监狱里见过余小玲,不是她没时间去,而是她不想去想袁木的事。 最后一次跟顾颐联系,还是在电话里因为袁木的事大吵的那次,之后顾颐没再给她打电话或者发信息,更没有提向仲安妮了解案情的事。 眼下要去监狱,司华悦不想让家里人帮忙,可撇开家人,就剩下顾颐能帮她打通监狱那边的关系了。 有宁监狱长的电话,但她清楚她自己的脸不够大,肯定不会打通这关系。 没办法,她给顾颐发了个信息:仲安妮已经转到特护病房了,见她不需要穿防护服了。 信息发过去快一个小时了,顾颐也没给她回复。 想给他把电话打过去,可手机拿起放下了两三次依旧因为找不到措词而放弃。 每一次都在心里想着,再等等,说不定下一秒就收到他的信息了呢? 这样一等,又是一个小时过去了,司华悦一气之下,索性也不用他了,直接拨通司华诚的电话。 “哥,帮我走下监狱的关系呗,我想去见我的一个狱友。”司华悦很少管司华诚叫哥,每次叫哥都是有事求他办。 司华诚早已习惯,但听完司华悦的话后,他直接问:“你要见的人叫什么名?” 这个问法并不奇怪,因为要走关系,必然要对监狱那边说明白去接见的人是谁,要见的犯人又是谁。 司华悦张了张嘴,最终气馁地撒了个谎:“等过两天的吧,五一我还不知道单位给不给我放假呢。” 司华诚心里清楚司华悦要去见的人是谁,对他妹妹的一举一动他都了若指掌,但她不说,他也不点破。 袁木死了以后,他才发现他对那女人有愧,抛开血缘亲情不说,单从男女关系而言,这份愧疚将困扰他一生。 放下电话,司华悦是真正地欲哭无泪,眼下只有向顾颐求助了,谁让她的朋友少呢。 可电话响到底了也没人接,拨打第二遍的时候,司华悦还在心里嘀咕,万一顾颐在办案,她这样反复拨打电话,不会对他有影响吧? 谁知,这一遍电话快要响到底的时候,对方接听了,“喂,你是谁?” 拿着电话的手一抖,司华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对方又来了句:“不说话我就挂了哈。” 边杰! 怎么回事?顾颐的电话怎么会让他接听? 第一百八十四章 顾颐负伤 顾颐上身赤裸,仅下身围着一条白色浴巾,趿着一双蓝色拖鞋从洗手间走出来,周身荡漾着水气,旋带出沐浴后的薄荷香。 阳光从窗外倾泻而入,勾勒出他身上的肌肉量和完美的线条,他高大的身躯在瓷砖地面上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水雾气散尽,随着他的走动,搭在肩头的浴巾下透露出一团纱布。 纱布是在左肩胛位置,顺着腋窝缠绕到后背。 此刻纱布已经湿透,渗透出血和碘酒混合后的橙红色印记。 “谁的电话?”右手抓起肩头的浴巾,将发际间流下的水渍擦去,看向正拿着手机出神的边杰问。 边杰好一会儿才回神,若无其事地将顾颐的手机放回床头柜上,“女魔头。” 说完,他看了眼顾颐的肩头,眉头微蹙,起身走到顾颐身边,小心地撕开几条胶布,掀开一角查看里面的伤口。 “瞎干净,跟你说了等伤好利索了再洗澡,偏不听,伤口感染了,你擎等着在我这儿过完五一过六一!” 边杰一脸嗔怒地审视着伤口,絮絮训斥着顾颐。 这是一处枪伤,子弹贯穿肩胛从后背射出。 顾颐是幸运的,那颗子弹既没有伤到骨头,也没有伤到筋脉,仅把他的肩膀头给穿了个肉窟窿。 “她说没说找我有什么事?”顾颐坐在沙发上,垂眼看着正弯腰看他伤口的边杰。 边杰手下的动作一顿,说:“没有,她只是问我你在哪儿?” “你怎么说?”顾颐一瞬不瞬地紧盯着边杰,不放过他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和肢体动作。 “我说你在洗澡。然后她又问,在我家吗?我说是。”边杰如实回答:“然后就挂了。” 因为压根就没有思想准备,他也没想到会是司华悦来的电话,通完话以后,他才恍然发现这段对白有些问题。 “艹!你能不能行了?!俩大老爷们住在一起,我还在你家洗澡?我的手机还随便由你来接?!” 顾颐猛地拍下边杰触碰他肌肤的手,浑身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这踏马倒谁,都会将他们俩的关系往gay上挂钩。 两个年过三十的男人,都没结婚,都没女朋友,住在一起,能不把这关系想歪的,只有供奉在寺庙里的佛祖! “谁让你不好好地输入姓名,弄个女魔头,我哪儿知道是她的电话?如果提前知道,我也不会接了。” 如果真知道是司华悦,他肯定会接,但接前,起码会给自己两秒的思考时间,不至于出这么大个篓子。 “电话拿给我!”顾颐习惯性地命令。 边杰起身,丢下一句“我去拿药箱给你重新换药”就直接走出病房。 顾颐摇了摇头,离开沙发来到病床边,拿起手机翻看了下。 还好,微信的提示红点还在,表示边杰仅接听了电话,并未翻看他的微信。 “仲安妮已经转到特护病房了,见她不需要穿防护服了。” 仲安妮都转出来快一个星期了,才想起来通知我?恐怕是有别的什么事要找我吧? 顾颐在心里暗忖。 联想到前几天接到的那个有关余小玲案件的电话,他猜司华悦给他打电话十有是想去监狱里见余小玲。 时隔十一年,余小玲终于申诉成功,当年杀害她新婚丈夫的人是她的亲弟弟,而非她。 现在警方正在通缉她的弟弟,她的父母已经被警方控制。 不知道余小玲在得到这个消息时,会不会后悔申诉? 她家所在的那个村,民风不怎么好,重男轻女的思维定势一直延续至今。 在那些愚昧的村民的认知里,觉得法院当年既然已经判了余小玲杀人,管她是真杀还是被冤,都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 况且她都已经蹲了十多年的牢了,就那样继续蹲下去就得了,何苦还要再连累家里的父母和弟弟? 恐怕等她无罪释放回家时,迎接她的将是邻里的唾骂和近亲的责难。 袁禾虽然已经死了,但顾颐始终认为是他杀,并非意外。 而最大的嫌疑人便是余小玲。 如果这件事顾颐一意要追查的话,肯定能查出真相来,但也定然会牵扯甚广。 被追责的恐怕不仅仅是一个司华悦和余小玲,还有女监的狱警,甚或——宁恕。 到最后,恐怕连他自己也要受到牵连。 因为司华悦能进得了监狱会见余小玲,是他给打通的关系。 如果袁木真的是余小玲所杀,那他顾颐也是间接的帮凶。 这事之所以按下不提,并非是顾颐担心自己会受到牵连和处分,而是因为他不希望看到司华悦在改判裁定书下达前再因为别的案件被再次关押进去。 再者,他现在即便想办这个案子,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警方现在已经将他负伤的消息封锁。 当时他倒地时,左肩喷溅出的血迹让在场所有人都以为他中弹的部位是左侧心脏。 如果不是一只急着过马路的流浪猫,或许那发子弹真的会命中他的心脏,那他现在就不是躲在市立医院疗伤,而是在墓地里长眠了。 能精准射击出那发子弹的人,绝对是一个专业的狙击手。 顾颐很想给司华悦打个电话提醒她,让她提防些,如果可以,暂时先不要去疾控中心上班了。 因为他隐约感觉到,那些人被军方压制得似乎有些按捺不住了。 可他对司华悦太了解,她绝不会听他的,更何况,疾控中心里还有她的朋友在。 他只能寄希望于她的好运能够永远显灵。 就像那晚那个自杀式引爆车辆的事故,两辆车相距不过三米,司华悦兄妹俩竟然安然无恙。 当然这主要得益于司华诚那辆车的无敌改装,其抗爆、抗撞、抗弹能力几可媲美武装坦克。 司华悦的好运还有那晚她驾车去监狱。事后出于好奇,他到交警大队调出那晚的交通监控录像。 枪林弹雨里走出来的他,也不禁被司华悦那超烂的车技给惊出了一身冷汗。 边杰的到来打断了顾颐的思绪。 为防引人注意,边杰每次给顾颐换药,都是将需要的纱布等东西装到一个简易的医疗箱里。 如果推着换药车进入他个人的休息室,一准儿会被人给盯上。 “你说你,你们警方的医院还不比我们院的医疗水平强?还有你爸那边的……” 边杰一肚子抱怨,作为妇产科副主任,他有一堆的大肚婆等着去照应,偏顾颐死皮赖脸地跑来他这里养伤。 “别提我们家那老顽顾!”顾颐在外从来不叫他家老爷子是爸,一口一个老顽顾(固)。 “他要听到你的这番抱怨,一早就派人把我给提溜走了。”顾颐说。 “那不正好?”边杰可不认为这是坏事,军方的医院,尤其是武警机动师的专属医院,医疗条件只会比地方好,而不会逊色于地方医院。 做为28师师长独子的顾颐,这次的负伤是因公,他家老爷子完全有理由将他接走。 可他偏要跟那些毒枭打游击,让他们摸不着头脑,拿不准他的死活和具体方位。 问他为什么选择来这里,顾颐的回答竟然是:你这里是妇科,没人会想到我一大老爷们会混迹在一群大肚婆的队伍里。 “中午想吃点什么?我去给你买。”边杰真正是有苦难言。 他的饭量不大,经常在一起打饭,熟悉他的医护都知道。 可顾颐的饭量极大,害得边杰只得到外面买饭回来,躲着院里的同事。 这些还不算什么,最让他头疼的是吃完饭和换完药的垃圾不好处理。 院里有专门的清洁工负责收集各病房和科室里的垃圾,可他的垃圾都是装进干净的袋子里自己提出去丢。 顾颐的伤口本来恢复得挺好,可他非要洗澡,说头痒得受不了,身上也黏腻得难受。 幸亏现在天气不热,这一旦感染,又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才能离开。 “你是不是还是忘不了她?”边杰在顾颐的身后,顾颐看不到他的脸,只能感受到他熟练的上药动作在掀动他的伤口。 “哪个她?”回身将脏掉的纱布丢进纸篓,边杰云淡风轻地问。 “嘁,少装,还能是哪个她?你真当我白痴看不出来?”顾颐奚落。 “你还不是一样,当我是白痴看不出来?咱俩半斤八俩,谁也甭说谁!仔细别真被那老外给拐去丑国当媳妇儿了!” “你倒挺清楚她身边发生的事。”顾颐继续奚落他。 “我家老爷子的人天天驻守在那儿保他们那一院子人的平安,我如果连个保安队长的行踪都不知道,也忒愧对俺家老边了。” “老边知道这事?”顾颐惊问。 “什么事能瞒得过老边的眼,她本身长得……”边杰话说一半打住。 隐藏在心里的这个伤疤永远都难愈合,他不想自己去揭开,太疼。 两个人缄默不语,各自想着心事。 “好了,你抬下胳膊试试松紧怎么样。”边杰起身,看着顾颐绷紧宽阔的背和背部虬结的肌肉群,忍不住一阵羡慕。 小时候,他俩同年生在一个大院,一起长大,一起拜师学艺。 最终,人各有志,他入警队,他入医队,没一个承继父辈的寄望。 虽是发小,现在是无话不谈的好友,但他们俩的性格并不一样,爱好也不同,但却爱上了同一个女人。 能说是命运弄人吗?边杰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一直在等,等待奇迹出现,希望还能挽回她的心。 可他又不希望跟顾颐争,他也能看出顾颐也不想,似乎把选择权拱手上交了,这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我听老边身边的熊参谋长说,李翔年中可能会复员。”边杰再次在心里哀叹了声。 顾颐仅嗯了声,没有接话,对这些围绕在司华悦身边的男人,除了边杰,其他人,他都没有放在心上。 因为,他太清楚司华悦的性格和喜好了。 第一百八十五章 回电 记不清有多久没有想起边杰,更没有听到过有关他的消息了。 家里有褚美琴的强势干预,包括袁禾在内,没人敢在司华悦面前提到任何跟边杰有关的字眼。 外面的人除了顾颐,也没别的人知道司华悦曾跟一个妇产科男医生有过一段恋情。 当然,这外面的人,指的是司华悦的朋友圈,像仲安妮、李翔、李石敏等。 出狱快一年了,司华悦的朋友没增加多少。 她有时候挺质疑自己的社交能力的,没有遗传褚美琴那强大的公关基因。 顾颐没有自己的房子吗?怎么会住进边杰的家里? 放下电话后,司华悦不禁有些纳闷。 做为一个刑警队的队长,按说他的手机包括家人都不能轻易翻看和接听,怎么会随随便便让边杰接听电话? 就算是发小,也不至于好到公私不分的地步吧? 该不会是边杰趁顾颐在洗澡时偷看他的手机吧? 可一想又不对,边杰虽然在感情上欺骗了她,但在别的事情上,还算是一个光明磊落的男人,干不出这样下作的事。 司华悦刚才给顾颐打的电话直到第二遍快响到底了边杰才接,有可能是他看到是司华悦的来电,在犹豫着不知该如何跟她通话吧? 想到电话刚接通时,边杰还故作姿态地问你是谁,这分明就是不知该怎么面对她。 司华悦并没有像顾颐和边杰所担心的那样,将他们俩想象成gay,反倒质疑边杰的人品有问题。 如果她知道顾颐将她的名字输入的是“女魔头”,估计她会直接抓狂,将顾颐的手机号码彻底拉黑。 “honey,在干嘛呢?手机坏了吗?”见司华悦将手机在掌心转圈,甄本好心地凑上前问。 一身保安制服的甄本像疾控中心行走的男模,一个眨眼都能让那些单身医护倾心爱慕。 外面也有很多人听闻疾控中心来了个山寨版莱昂纳多,为了一睹他的盛世容颜,很多年轻的医生护士没事找事地不远几十里地地往疾控中心跑。 现在属于非常时期,这严重妨碍了外面驻军的严防。 谁也分不清来的这些人到底是真的犯花痴,还是另有别的什么目的。 别说外面的驻军,就连疾控中心里的保安也凭空多了项任务——禁止甄本在上班时间靠近大门,发现一次扣掉甄本和门卫值班人的工资五十元。 这里的保安的工资虽然比外面的保安高,可再高也架不住三天两头地被扣。 腿长在甄本身上,谁也不可能八个点不离腚地跟着他吧? 稍不留神就发现他在院子里的某个角落猫着,伺机与司华悦来一场偶遇。 大伙算了下,甄本这个月非但领不到一分钱的薪水,还要自掏腰包上交罚金。 司华悦也没能逃过被扣工资的厄运。 别看她不缺钱,但她却非常珍惜挣到的每一分工资,单独开了张银行卡存着留作纪念,从不舍得动用卡里的一分钱。 被扣了钱,她就管甄本要。 甄本也大方,谁被扣工资了,他就直接微信发红包。 最后李石敏干脆建了个微信群,群名叫“薪金补偿”。 这下好么,甄本几乎天天都要往群里发红包,哪怕没人被扣钱,他也照发,多则一百,少则几十。 不到两天,群里的人数骤增到五百满员,很多人连司华悦都不认识,更遑论甄本了,估计都是那些保安拉进来抢红包的亲朋。 自从有了这个群,甄本的人气大增,人缘大好,平时照面大伙都会主动跟他来一声:“哈喽哇!” 平时甄本在楼里待得闷了,偶尔出来溜达圈,大伙也都当他是空气,只要不被两个大领导发现,就没人举报。 反正扣了工资甄本就给补,不扣,也有红包领。 甄本现在哪里是一个行走的男模,分明就是一台移动的红包机。 “最后一次警告你,叫我司华悦,或者司教头、司队长,我不叫汉尼,再敢给我乱改名字,小心我在你的大白脸上留下俩巴掌印,让你秒变水枪小李子!” 甄本从来疾控中心上班,简直快成了司华悦的出气筒了。 也该着他点儿背,每次凑到司华悦跟前,准保能赶上司华悦有火没处发的时间点。 在此之前的那一次,是司华悦刚接了褚美琴的电话。 因为家里的人气都随着唐老爷子他们搬去新宅而消散,褚美琴又来磨司华悦,让她想办法引回来几个人,哪怕把那俩孩子给引回来也好。 司华悦不怕死地来了句:以前嫌人多吵,现在又嫌没人气冷清,这典型是人老怕孤独! 褚美琴直接在电话里爆炸了,把司华悦给骂了个狗血喷头。 司华悦这才明白自己触了母龙的逆鳞。 能说褚美琴丑,也不能说她老。女人过了四十,最怕啥?最怕提及跟年龄相关的话题。 生生地挨了顿骂,还不敢回嘴,直到褚美琴骂累了自己挂了电话,司华悦这才感觉疾控中心简直像天堂一样清净。 当时正值午饭点,甄本一脸讨好地来问司华悦要不要出去一起下馆子吃肉。 结果肉没捞着吃,直接转承了褚美琴给司华悦带来的怒火。 这一次,司华悦因为没能跟顾颐搭上线,却跟边杰通了话,到现在她也没找到能帮她进入监狱的人。 偏巧甄本凑上来,还一脸讨打地继续管司华悦叫亲爱的。 司华悦丑语再差也知道这个词有两个意思,一个是亲爱的,一个是人名。 冲甄本挥了挥拳头想吓走他,谁知,这一次甄本像是下定了决心要讨到打才罢休似的,非但不离开,还企图握住司华悦的拳头。 司华悦哪里能让他得逞,直接一个左勾拳将他的帅脸打歪。 不过司华悦掌握好了力度,顶多将他击退,并没真的把他给打成水枪手。 虽然不喜欢他,但司华悦非常诚实地知道,自己很珍惜他的那张脸,因为每看到这张脸,她就会想起七岁那一年。 就像人们很喜欢看一些老照片,听一些老歌,看一些过往的老电影一样。 其实好看的并非是照片和电影,好听的也并非是歌曲本身,而是一种怀旧情怀。 现在就算真的莱昂纳多出现在司华悦面前,司华悦也顶多能跟他再来个合影留念,而非像小时候那样将他当做自己的梦中情人,决意非他不嫁。 当然了,人家小李子现在身边可不乏年轻漂亮的女朋友,指不定瞧不上司华悦呢。 “那我跟仲安妮一样叫你华悦行吗?”甄本捂着被打的脸,可怜兮兮地眨着他那双碧蓝的天空色的眼睛看着司华悦。 “仲安妮是我的朋友,不是单位同事,更不是我的下属,她可以叫我华悦,你不可以!你只能叫我名字或者队长、教头。” 司华悦可不受他蓝眼的魅惑,直接否决掉他的请求。 手机振动,当司华悦看到显示的名字时,她眸光微凝,璨然一笑。 她的这个笑容直接看呆了甄本,这一刻,他多希望司华悦不是在对着手机笑,而是对着他笑。 “喂!”甚至就连她的声音都带着不加掩饰的笑,甄本有些嫉妒对方,悄然靠近,想听听电话的另一头到底是男还是女。 “到院子里说话。”顾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慵懒。 看了眼边杰给他挂上的吊瓶,一阵阵困意袭来,他怀疑那吊瓶里面含有带安定作用的药物。 求人办事必须得态度好,司华悦依言走出大楼,向院子里唯一的一处花圃快步走去。 身后的跟屁虫像个怨妇似的紧跟而出。 花圃不大,顶多三分地,开在东南角。 也不知道是谁将月季和玫瑰混在一起种,繁复的花瓣,司华悦经常分不清哪个是哪个,感觉这两种花是一个妈生的,都带刺。 她不喜欢带刺的花,所以这个花圃她很少来,因为里面的花全部都带刺,蔷薇、仙人掌、仙人球、虎刺梅,外围还有一圈从野地里移种过来的野枣树。 每次看到花圃里的这些植物,司华悦就感觉浑身刺挠得慌。 这里距离大门不算远,墙上的监控正对着花圃。 之所以来这里通话,因为司华悦曾去过监控室,知道整个疾控中心,只有这个监控是只能照见人,听不到音儿。 只要不正对着监控,看不到嘴型,没人知道她的通话内容。 “你别跟着我,马上回楼里去,不然我现在就去找闫主任将你开除!” 回身,司华悦发现甄本紧跟着她,便用开除来恐吓他,这招每次都灵验。 甄本看了看司华悦手里的手机,问:“你在跟谁通话?” “嘿,你管我跟谁通话,该你鸟事儿?”司华悦气结。 “是不是你男朋友?我见你笑了。”甄本不屈不挠,反正也挨了一拳头了,不怕再来一拳。 “滚!”司华悦一个侧踢腿,鞋底距离甄本的高鼻梁只有一毫米的距离。 甄本吓得一哆嗦,翻了个蓝眼,一步三回头地向大楼走去。 “好了,说吧。”一直到甄本走远,司华悦这才对顾颐说。 谁知,那边却传来沉重的呼吸声,司华悦连喊了好几遍才将他喊醒。 “你在睡觉?”司华悦疑惑地问。 顾颐仅嗯了声,强打精神问:“你给我打电话,是不是因为想去监狱见余小玲而找不到关系进去?” 司华悦愣了下,嘟了嘟嘴,很不甘愿地回了句:“嗯,被你猜中了。” 接着又问:“你肯帮我吗?” 良久,那边又没了音儿,司华悦喊了好几声喂,也没喊来回应。 就在她准备挂电话之际,那边再次传来边杰的声音:“挂了吧,两个小时后再打过来,他正在挂水,我给加了安定。” “什么?挂水?你不是说他在你家吗?怎么回事?”司华悦大惊。 一直以来,顾颐虽然拳脚功夫不及她,但在她眼里,顾颐就像是一个钢铁战士般,从不会受伤,更不会生病。 “这段时间他的电话都是我负责接,警方封锁了他负伤的消息,也就你,不然他恐怕也不会给你回电。” 边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酸涩。 第一百八十六章 讨价还价 两个小时后,司华悦接到顾颐发来的信息:到外面的小花园给我回电话,那个监控里没有安装拾音器。 司华悦这会儿正跟仲安妮在一起讨论身体康复后做什么。 仲安妮老家是农村的,犯事以前,她最大的愿望就是离开那个贫穷的黄土地,到外面的世界闯出一番作为。 由于他们家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她的父母舍不得她走,百般规劝让她在家里务农。 可看着别家的孩子都陆续考学离开,或者打工离开,他们又不忍心将有大志愿的孩子圈在家里。 如果现在问仲安妮此生最痛悔的是什么事,那便是当初没有听父母的规劝,执意离家。 人总是这样,失去了才知道后悔,失去了才知道珍贵,尤其是自己的血缘至亲。 她跟仲安娜一样,自小跟随她的奶奶长大。 她的父母皆因她而死,如果不是因为她的奶奶还健在,她几度想追随她的父母而去。 这就是在监狱里,她舍命相助司华悦抓捕初师爷的主要原因,她想用自己的命偿还欠司华悦的友情,然后去找她的父母。 可死神极度厌烦她,几番生死命悬一线,都被死神给丢了回来。 既有命在,她决定回家务农,守在她的奶奶、堂妹还有一众亲戚身边。 她们家的亲戚不像余小玲家那些极品,他们仲家家族历代和睦。 司华悦把李石敏给喊来陪仲安妮,她谎称去伙房看看晚饭有什么菜,便快步离开。 刚走出电梯轿厢,迎面就见到“偶遇”的甄本。 他今天没有像以往那般舔着脸靠前,而是站在大厅中央默然地司华悦快步往外走。 习惯了跟屁虫见面就发嗲,突然变得规矩了,司华悦反倒有些奇怪。 直到她走出大门,甄本也没有跟上来,被打怕了?司华悦暗忖。 她现在没闲心去研究他。 不想被人注意到,司华悦心下虽着急,脚步却似闲逛般晃到花圃。 “什么事?”拨通电话,司华悦问。 “这话该我问你。”顾颐说话的声音带着些睡醒后特有的沙哑。 司华悦打了个愣,旋即明白顾颐话里的意思,“你是有条件要开是吧?” “咦?你什么时候变聪明了?”顾颐揶揄。 “近猪者吃嘛,你这意思是同意帮我疏通关系见余小玲了?”忽略顾颐言语里的奚落,司华悦问。 “你难道不想先听听我的条件是否能完成?”顾颐用挑衅而又玩味的口气问。 “说来听听。”司华悦可不认为顾颐能开出多难的条件,作为一名警察,他断然不会让她去杀人放火,既如此,便没什么是司华悦解决不了的。 “好,”顾颐那边在喝水,接下来的声音听起来清润多了。 “我需要一份画像,加害仲安妮的那个瘦男人的画像。而直面过那个人且能信得过的,目前只有三个,你、你妈和仲安妮。” “需要我怎么做?”司华悦直白地问。 “由于事情过去时间挺长了,每个人的记忆力不同,我需要你们三个人同时在场,一起回忆那个人的长相和特征,然后让人给现场画出来,你们三个再进行辨认。” 乍听,这条件不难完成,但细想,却很难。 仲安妮现在的一举一动都在疾控中心的监控之下,要么褚美琴来,要么仲安妮出去。 把褚美琴给骗来也好,劝来也罢,总之并不难。 难在仲安妮这里。 如果让褚美琴来,肯定不能进仲安妮的病房里,疾控中心哪哪儿都是监控,外面还有一堆身份不明,虎视眈眈的人。 那就只有带仲安妮离开这里到外面跟褚美琴会合。 可怎么能做到不被人发现地离开? 顾颐可真给司华悦开了一个超难完成的条件,或者说是任务。 “闫主任帮不上忙吗?”司华悦想到了闫主任,作为疾控中心的一把手,他应该会有办法,或者能提供一个没有监控的场地,比如他的办公室。 “不能!”顾颐语气笃定。 司华悦没有问为什么,既然他说不行,那一定是有原因。 闫主任作为疾控中心的一把手,想来有太多眼睛在盯着他,不用他,或许还不会被人发现。 “什么时候,今天吗?”司华悦问,这事太难办,她需要充分的准备。 即便不是为了顾颐,也得为她老母和好友的安危着想,万一这中间出个什么岔子,她可不愿看到她们受到一丁点的伤害。 “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了,我可以再等几天,”顾颐云淡风轻地说:“如果你也能等的话。” 司华悦感觉他的语气里带着些嘲弄,因为她的确很着急去监狱里见余小玲。 “就不能一个一个地来?先让我妈做画像,然后再想办法让仲安妮做。我是怎么都好说,你让我去哪儿,我随时都能请假赶过去。”司华悦真的为难了。 “刚才跟你说过了,三个人同时在场,可以互相提醒对方,能想到更多的细节问题,比一个个来的效果要高很多。” “那好吧,我想想办法吧,地点呢?去哪儿?”司华悦问。 “来我这儿,你先想好怎么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那两个人带过来,然后再送回去吧。”顾颐说:“我等你信。”挂了。 司华悦盯着手机一直到黑屏,也没想到一个好的办法。 耳廓微动,司华悦虽在沉思,却依然警觉到有人在靠近。 她没有回身,依然低着头,只是将手机滑进了袖筒里。 从后面看她的姿势,像是在欣赏花圃里的花。 天晓得司华悦有多讨厌这些刺刺花。 地上一条拉长的影子在靠近,从脚步声分辨,这人有心事,因为他走走停停,似乎拿不定主意是否要过来。 司华悦索性蹲下身,速度极快地揪下几颗野枣树的叶子合拢在掌心。 待那人走到有效距离内,司华悦不动声色地甩出去一颗叶子。 野枣树的叶子不大,最大的仅有一般女人半个拇指大。 但就是这样一颗小小的叶子,在司华悦灌力甩动后,竟然带着一股劲风,像一把出鞘的利刃般直直地倒飞出去,直奔那个靠近的人。 随着一声痛呼声,司华悦这才站起身。 “鬼鬼祟祟找死吗?”司华悦看着那张酷似莱昂纳多的脸,此刻已经因疼痛而有些扭曲。 将叶子从手背上拔下来,一道细长的口子里渗透出殷红的血迹。 甄本用那只没受伤的手从兜里取出一包纸巾,抽出几张擦拭伤口。 “我是想来问问你,你还记得当初在刑警队时当着我的亲朋对我的承诺吗?”甄本问。 嗯?承诺? 司华悦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当日在刑警队为了摆脱甄本的纠缠,也是为了挽回申国人的颜面,她曾当着董律师、两名警员和甄本那一堆的老乡团说过,等甄本什么时候学会申了,她就传授他申国的武术。 难怪他今天看起来这么奇怪,原来是想让她兑现当日的承诺来了。 “记得,咋啦,你现在就想学?”司华悦问。 “你肯教给我吗?”甄本反问。 “行,一套拳的学费六千,限定半个月内学会,每延长一天加五百。”司华悦随口报价。 “这么”甄本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司华悦,他可听说了,当年这女人可是打遍全球无敌手,“便宜?!” “啊?!”司华悦有些懵,便宜吗?当年她在武校不算食宿费的话,一个学期的学费差不多也就这么些,当然,她是武双修。 就算时隔十年,物价飞涨,也不至于要这么贵的一套拳吧? “不是,我刚才的报价不准。” 司华悦向来言出必践,无论出发点是什么,既然当日有过承诺,人家甄本也确实下了苦功学会了申,她不能赖账,更不能敷衍行事。 所以,既然定下要教,那就需要报出一个合理的价格来,司华悦想降价。 甄本一听急了,以为司华悦要反悔,赶忙说:“八千怎么样?每增加一天加八百,Ok?” 司华悦呆呆地看着甄本,有这么讨价还价的? 她在心里快速盘算着,如果自己能多收几个人傻钱多的徒弟,用不了几年就可以彻底摆脱掉家庭乞丐的身份,成为一方富婆了! 甄本见司华悦没再说话,以为她是默认了,“我们什么时候开始?明天吗?我需要准备什么?拳击手套?沙袋?护齿?” 甄本越说越兴奋,一双蓝瞳熠熠生辉,闪烁着孩童般开心的笑。 “你说的那是拳击,”司华悦被他的笑感染得有些失神。 袖筒里的手机振动了下,应是信息之类的。 想起刚才和顾颐的通话,她忙转身往大楼里走,“什么都不需要准备,准备好挨揍就行。” 走远后,她隐约听到身后的甄本在跟人通话:“She&039;sagreedtotea&039;teverforcea” 回到仲安妮的病房,房门半掩着,能听到里面李石敏在跟仲安妮的说笑声。 见司华悦回来,李石敏忙起身将椅子空出来,司华悦一屁股坐下,看向仲安妮。 “怎么了?这么严肃?晚饭不好吃?”相处的时间久了,李石敏已经不再如初见时那般内向,偶尔也会跟司华悦打个趣。 仲安妮看着司华悦,她可不认为一顿晚饭会让司华悦流露出这种表情来。 “什么事?跟我有关吗?”与司华悦的视线对上,仲安妮敏锐地发觉到她的情绪里有她。 司华悦摇了摇头,看了眼李石敏,在考虑着是否有必要让他也参与进来,因为她现在能用,并可信任去用的人不多。 看完李石敏,司华悦又将视线移回仲安妮身上。 “安妮,你俩站一起,我看看。”司华悦说。 仲安妮没问为什么,依言跟李石敏并肩站到司华悦的对面。 嘿!有了!司华悦猛地拍了下大腿,恰好笑天狼的爪子探到她的大腿上,想讨好她晚上给肉吃。 嗷呜一声叫,它跛着前爪跑出病房。 第一百八十七章 近猪者吃 “闫主任,你赶紧过来一趟,仲安妮不知道怎么了,突然晕过去了!是不是你当初没把她体内的毒清理干净,又发作了?” 闫主任刚从毒检室回来,椅子还没坐热乎就接到司华悦这通火急火燎的电话。 他真想说,那里不是有当值的医护吗?屁大点事都得他亲力亲为,要那些医护摆着看呢? 可这话他没说出口,应了声“别慌,我马上过去。”就挂了。 只要体内有司华悦血的人,他都专门做一个档案记录,随时回访和关注。 仲安妮体内的毒是他亲自配药解的,毒解得彻不彻底他最清楚,不然他也不会放心将人从重症区转出来。 至于司华悦所说的昏迷,或许是体质的原因。 毕竟在监狱里的时候,仲安妮就已经中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毒,之后又被关押到禁闭室,吃睡不好,营养跟不上,伤到了身体的根本。 匆匆来到特护病区,发现仲安妮平躺在病床上,一动不动,看起来不像是晕倒了,倒像是睡着了。 笑天狼瞪着两只红眼珠子趴在病床边,盯着闫主任。 睃了圈病房,除了“晕倒”的仲安妮,平时没事就会跑来谈恋爱的李石敏居然不在,打电话把他给召来的司华悦更是不见人影。 这是闹的哪样? 跟笑天狼对视了两秒,笑天狼阴森森的眼神让闫主任不禁浑身发冷,头皮发麻,这狼他当初差点当做小白鼠给解剖了。 那是去年的事了,当时笑天狼在苍林寺中毒被送过来解毒。 它那特殊的体质勾起了闫主任这个毒蜂子的好奇。 在他准备解剖时,他记得很清楚躺在解剖床上的笑天狼的眼神,像是一个深陷险境的孩童,眼里充满了乞怜、无助和绝望。 并非是司华悦的电话救了它,而是闫主任的一个善念救了它。 这狼的记忆力超强,还专门只记仇、不记恩。 它只记得闫主任当时要拿刀杀它,不记得闫主任一念间放过它一条“狗命”。 之后再见,它总会用警惕和仇视的眼神盯着闫主任,不过每次有司华悦、仲安妮或者李石敏在场,它也不敢造次。 眼下一个昏迷,两个没影儿,闫主任有些后悔只身前来。 看着没有一丝动静的仲安妮,闫主任这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刚把手放进裤兜,准备摸出手机给司华悦打电话,笑天狼发出一阵呜呜的警告声。 狼与狗的性情相近,你面对它,不能下蹲,不能转身疾跑,更不能作出任何让它有危机感的动作。 估计笑天狼把闫主任兜里的手机当手术刀了,浑身狼毛炸起,杀气腾腾地怒视着闫主任,头压低,做出一副冲刺的准备。 见到笑天狼,没有司华悦他们在场,闫主任缺乏安全感,感觉笑天狼随时会扑上来咬断他的脖颈。 同理,见到闫主任,没有司华悦他们在旁,闫主任曾给笑天狼留下的那个不美好的回忆便会蹿上笑天狼的脑海,感觉闫主任随时会掏出手术刀把它给开膛破肚了。 这一人一狼对峙了约莫五六分钟时间,于他们而言,简直漫长而又煎熬。 “外面有人吗?厕所里没手纸了!”洗手间里传出求助声。 闫主任赶忙应声:“哦哦,来了、来了。” 门旁的柜子上好巧不巧地放着半卷卫生纸,闫主任慢慢地抓起纸冲笑天狼摆了摆,说:“这是纸,擦屁股用的。” 说完,他后背贴着墙根一步步挪到洗手间。 敲了敲门,门倏忽一下打开,闫主任未及思考,一头闯了进去。 “喏,纸来了。”说着,他撕下一团擦汗,把余下的递给坐在马桶上的人。 “诶呀……”他定睛一看,坐在马桶上的是司华悦,不是李石敏。 刚才让那该死的狼给吓得,幻听成是李石敏在喊要纸。 擦汗的纸呼地一下拉到眼皮上,“诶呦,这事闹的,怎么是你啊?” 说完,他忙转身,刚预夺门而出,胳膊肘被司华悦一把拽住,“嘘……老头儿,别出声,我有事找你帮忙。” “啥事?你、你先把裤子提上再说。”闫主任缩着脖子小声问。 “哎呀,你回头吧,我没拉屎。”司华悦扥了把闫主任的后脊梁。 闫主任小幅度地扭过脸,透过纸团的缝隙往后瞥了眼,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还好,裤子穿得好好的。 这要万一看了自己未来媳妇的光屁股,以后他可没脸见儿子了。 司华悦将牙杯狠狠地摔在地上,闫主任吓得一哆嗦,又想逃跑。 司华悦一把扯住他,低声将自己的计划讲给他听,让他配合一下。 一边说,一边不时摔样东西到地上。 “你个老色鬼,人前君子,人后小人,居然敢偷看俺拉屎!看我不打死你!” 闫主任拧眉听着,嗯嗯地点头,还非常配合地发出阵阵呼痛和讨饶声。 “你这计划倒是可行,但危险性高了些。” “啊呀呀!我不知道是你在里面呀,我以为是小李子。” 喊完,闫主任接着道:“你可仔细着,外面虽然有保护我们的人在,但另外那方人,疑似是雇佣兵出身的,他们行踪不定,神出鬼没,且喜欢扮相和伪装。” 笃笃—— 敲门声响起,“司教头,是你在里面吗?”李石敏。 司华悦低声对闫主任说了句:“抱歉了老头,挨我一拳头,回头我会补偿你。” 未及闫主任反应啥意思,他只觉得一阵酸涩直冲脑际,伴随一股血腥味涌进喉咙,大滴大滴的泪水流出眼眶。 门砰地一声打开,不明状况地笑天狼嗷呜一声冲过来,张开血盆大口直扑向闫主任的喉管。 司华悦从后面探出一只手,在笑天狼的利齿与闫主任脖颈仅有一公分距离时,她一把壕住笑天狼的脖颈,卸去它前冲的力道。 吭哧—— 笑天狼身形不稳,重重地摔向身后的病床,嘴里发出不甘的低鸣,压在仲安妮的身上。 “我的天,这、这怎么了?司教头你……闫主任你怎么哭了?哎呀,还流血了。” 李石敏不知该查看闫主任的伤势,还是该回身去查看仲安妮有没有被狼压坏。 站在中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华悦避开监控的角度,对他使了个眼色。 李石敏会意,转身来到床边,“哎呀,你这该死的狼,还不快下去!你看看你,怎么尿了一床?!” 司华悦忙走上前,“怎么了?” “你刚才那一下摔得太狠了大概,笑天它尿了安妮一身的尿,馊死了!” 仲安妮的手微握,掌心里攥着一个塑料袋,袋边能隐约看到水渍。 闫主任此刻身体微微前倾,指压鼻孔外侧,一边流泪一边给自己做止血措施。 他含泪看向司华悦和笑天狼的目光简直就像是一个怨妇。 司华悦没敢去接他的目光,并非是因为他一把手的身份,而是担心戏都演到这个份了,再被监控识破,闫主任这血可就白流了。 “该死的监控也没法给她换衣服啊。”司华悦的手在鼻翼下扇着风,对闯了祸趴回地上的笑天狼呵斥道:“还不快滚!” 笑天狼怒视了眼闫主任,那眼神的意思分明就是: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 怨归怨,快到晚饭点了,它可不敢得罪司华悦,只得乖乖地夹着尾巴灰溜溜地离开病房,躲在门旁,歪着硕大的狼头偷瞄着室内的动静。 “去洗手间换吧,安妮平时换衣服都是在洗手间里。”李石敏说。 “在重症区的时候,洗手间也有监控,也没见她不换衣服。”压着鼻孔的闫主任不合时宜地嘟哝了句。 “你个老色鬼还看不够了?!在这儿等着!” 司华悦说完,到柜子里翻找出一套衣服,李石敏抱起仲安妮,他们一起进入洗手间。 闫主任坐到外面的椅子里,只听洗手间里传出司华悦和李石敏的对话声。 “该不会又成植物人了吧?” “真成植物人了,我就把闫老头给打成植物人,去重症区和安妮一起躺着。” “你别这样,怎么说,那也是咱这儿的主任。” “主任怎么了?主任也是人,我专打头,把他打成老刺槐!” “这……” 闫主任实在听不下去了,冲着洗手间说:“植物人不一定非要去重症区,身体没毒,可以在这里。” “一会儿检查完,如果安妮真的又成植物人了,我带你去重症区溜达圈。”司华悦说:“不穿防护服!” 闫主任缩了下脖子,不再接腔,继续给他的鼻孔止血,还不时留心外面的笑天狼反扑。 约莫十分钟过去了,闫主任的血和泪都止住了,司华悦他们才从洗手间里出来。 将仲安妮放到床上,对闫主任说:“过来检查!” 闫主任走过去,正对监控站到病床边,开始对仲安妮进行检查。 “没事,她是来月经了,流了太多经血,身体太弱,晕过去正常,回头给她买只乌鸡和着大枣和人参一起炖汤喝,再买些营养品补补就醒了。” 这老头! 司华悦在心里忍不住笑骂,撒谎的本领快赶超她了,真正近猪者吃的人在这儿呢! 床上躺的分明是女装扮相的李石敏,他居然也能淡定自若地说这爷们来月经了。 看李石敏闭目腮肌不停地抽动,司华悦和穿着保安制服的仲安妮就想笑。 这爷们此生能让医学圣手给诊断成来月经,也是不枉此生了! 闫主任诊断完,撒腿就溜,心里不住地安慰自己:这都是为了我们老闫家香火着想! 笑天狼大概是饿了,趴在门口,见闫主任出来,仅抬了下眼皮子,身体动都没动。 “现在可以走了吗?”仲安妮背对着监控,用眼神询问司华悦。 司华悦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指了下腕表,手指打出一个“六”。 疾控中心五点半下班,晚六点准时开饭,司华悦五点五十五在食堂门口等着。 打了四人份的饭,提回病房。 笑天狼两份,司华悦和仲安妮各一份,另外一份她提前就藏在衣服下,偷偷地放进洗手间。 正吃着饭,手机连着两声振动,司华悦看了眼,“太上皇”发来的微信语音。 “华悦,好久没联系了,我打李石敏的电话打不通,你能不能去找找他,转告他一声,让他今晚八点以前,把他年前借我的那本书送给我。” 司华悦回了个语音“好”。 还没等司华悦跟一旁正在吃饭的“李石敏”说,褚美琴的电话打进来。 司华悦手里拿着筷子,直接按下免提,“妈,什么事?” “你在哪儿呢?”褚美琴的声音听起来气哼哼的。 “我还能在哪儿,单位呗,又怎么了?”司华悦咽下嘴里的饭问。 “都几点了还不下班?赶紧回来!我已经让老高去接你了。” “我不能回去呀妈,我朋友又晕了,我得在这儿陪夜,明天回去。” “不行!你朋友重要,还是你爹妈重要?马上回来!”褚美琴命令道。 “家里就我和你爸俩吃饭,他们那边热闹得跟过年一样,我听了下才知道今天居然是李自成那小子过生日。” 怪不得生气呢。 “哼,连个招呼都不打,也不知道送块蛋糕来!一群狼心狗肺的小气鬼,一个小时内你不回来,我就让物业把他们一遭都轰走!” 说完,就挂了。 “难怪李翔回来了,原来他儿子今天过生日。”司华悦郁闷地看着手机,再看看床上的“仲安妮”,自语了句。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我妈现在正处于重度更年期,她说撵人走,一准儿能干出来。”司华悦将余下的饭丢给笑天狼。 “走吧,你师父让你送书,地址已经发来了,正合适我捎你一程。” 仲安妮头上戴着保安的帽子,帽檐压得低低的。 她跟司华悦一样,都是短发,身高又与李石敏相仿,当然,她比李石敏要瘦很多。 但穿着制服,监控又是自上而下的拍摄角度,几可乱真。 仲安妮哑着嗓音,模仿李石敏的声音低嗯了声,跟随司华悦的身后走出病房。 留下笑天狼独自在病房里看护床上昏迷的“仲安妮”。 第一百八十八章 专家 边杰和妇产科方主任都有自己的休息室,他们的休息室原本是一间单人病房,只不过里面的布置比冷肃的病房看起来要暖一些。 房间面积也就六七个平米大,此刻包括顾颐在内一共有三个人分坐在室内。 顾颐坐在床上,另外两个人一人一把椅子,分坐在桌前和床旁。 他们的坐姿都带着一份沉稳和内敛,分明是受过严谨训练的自律的人。 尤其是坐在床旁的人,浑身散发着冷严的气势,犀利的目光中透着慧黠与坚毅。 而坐在桌边的男人气势收敛得非常好,看起来沉静安然,但他眉间的两条皱褶,即便眉心舒展,也如沟壑般明显。 这是皱眉的表情出现得次数太多造成的,有人管这叫思考纹,也有人管这叫愁苦纹。 室内很安静,他们三人都没有说话,也没有过多的眼神交流,都在等——八点的到来。 顾颐的腕表摆放在床上,他瞥了眼,还有十分钟就到八点了。 约定的时间是晚八点,这时,塞在耳朵里的无线蓝牙耳麦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来了,四个人。” “四个人?”顾颐疑惑地问了句。 “该来的三个都来了,有一个不认识,尾随在她们身后。” “男的还是女的?” “看不出来。” 顾颐看向坐在桌边的皱纹男,将床上的笔记本打开,调出医院的监控。 皱纹男凑上前,“咦”了声,习惯性地皱紧眉头眯起眼,良久才用不怎么确定的语气说:“应该是个男的。” 顾颐将那人的影像截下来,发送到一个邮箱,同时发出一句话:“查查这人是谁。” 一阵钥匙开门声过后,边杰当先走了进来,与他同时现身的,分别是仲安妮、褚美琴和司华悦,并没有那个尾随的人。 褚美琴的神情中带着明显的不满,并非是她不愿意协助警方破案,而是这带她来的人,和这个地方让她心情不爽。 再有就是这一身扮相。 她是一身贵族妇人的打扮,有些像是老上海百乐门里的歌女,一头烫染的假发,一身黑底黄花的旗袍。 脸上被顾颐派去的化妆师给化得像遗容,大白大红。 也得亏她身材保养得好,高贵的气质也不是随便谁都能模仿得出来的,不然这一身扮相扮不成歌女,会扮成个庸俗的妈咪。 她若不开口说话,与她同床共枕了三十多年的司文俊都认不出她是谁。 妆化完以后,她也没认出镜子里的人,自己把自己给吓了一跳,抱怨那个化妆师不给她好好化。 化妆师告诉她说,只有三个角色,是她自己选择的婆婆。 是的,三个角色,一个不正经的婆婆,一个不着调的儿子,还有一个病恹恹的孕妇,也是儿媳。 如果她要饰演儿媳,那仲安妮就是婆婆,司华悦饰演男人比真男人都像,这个角色非她莫属。 虽明知是为了隐藏身份才如此扮相,她也不愿屈了身份演个小辈。 仲安妮本就身体不怎么好,瘦津津的,肚皮上塞进个假体后,还真挺像一个临盆的病孕妇。 司华悦的扮相真叫一个难看,她身高在那,短发被焗成了黄色,她那妆化得真是一言难尽。 好在,她们三个人怎么看都不是本人。 化妆的过程中,她们仨了解到,原来这化妆师曾在《行尸走肉》里化过一季的妆,难怪把她们给化得像活死人。 幸亏不是《西游记》里的化妆师,不然她们仨此刻有可能就是狐狸精、白骨精和兕大王了。 “顾队长,你这是怀孕了?”褚美琴扭摆着腰身走进来,看到床上一身病号服的顾颐,没好气地揶揄了声。 顾颐和其他两个人见正主来了,忙起身相迎,“褚总,委屈您了。” 边杰察言观色,知道自己不受欢迎,对着一屋子的人说了句:“不好意思,我还有病人。” 这句话他没有刻意对哪个人说,但转身时,他的目光在司华悦的身上一带而过,却与褚美琴那双凌厉的目光对上,忙低下头,快步离开。 “我来介绍下,”顾颐走到褚美琴身旁,掌心侧摆向皱纹男说:“这位是刑科所高所长,罪犯画像专家。” 然后又移向一旁的冷脸男,“这位是吕队长。”顾颐并没有说这人具体是负责什么的。 但司华悦和仲安妮从对方看人的眼神中,能隐约猜到他的职业——审讯心理师。 如果是在刑科所,那就是心理分析师,看他似乎不像是刑科所的,倒像是刑侦大队的。 “这边三位我就不用介绍了吧,来前跟你们都提到过,虽然这妆化得夸张了些,但你们应该也能分辨出她们谁是谁吧?” 高所长笑盈盈地向褚美琴伸出手,“褚总您好,形势逼人,不得已在这里跟您见面,希望您能体谅。” 褚美琴和婉一笑并与之握手道:“高所长该不会是高贤才专家吧?” “是的,不过哪里是什么专家呀?您过誉了,我也就是一个画师罢了。”高贤才的谦虚不是伪装,而是发自内心的谦逊。 褚美琴有些意外地看了看顾颐,没想到,他竟然能把一个被国家授予罪犯画像专家的人请来。 吕队长也伸手跟褚美琴对握了下。 褚美琴不怎么喜欢这个人,感觉这人的眼神像是能撕开所有人的伪装,让她不舒服,就连笑都感觉格外深沉。 但她却没想到,这人跟顾颐一样,也是一个重视责任到几近冷酷地步的人,且是一个军转干,曾被国家授予“审讯心理专家”的称号。 因为褚美琴的身份特殊,顾颐才会在正式开始询问和画像前做这一番具有“地方特色”的繁冗的礼数。 从阳台搬过来三把椅子,几人分别落座后,今晚的任务正式开始。 高所长依旧坐在桌边,打开一个公文包,从里面取出纸笔。 而吕所长则将椅子挪到桌旁,这样可以直面褚美琴她们三人,同时,他将手里的录音笔打开。 先是褚美琴讲述那天与瘦猴男相遇的过程,一边讲,她一边回忆瘦猴男的长相和特征。 当时褚美琴跟瘦猴男是在电梯里相遇,瘦猴男进入电梯时跟褚美琴正面照面,之后便一直是站在电梯指示灯前,背对着褚美琴。 下电梯时,他依然是背对褚美琴,将电梯门让出来,褚美琴先下的电梯。 他的那声喷嚏让褚美琴当时只想早点离开电梯,现在回想起来,除了那个男人畏冷和瘦以外,脑子残留的仅剩下喷嚏声了。 而司华悦当时的关注点在副驾的白大褂身上,让她感觉可疑的并非是病人,而是一车的医生和司机。 当时拉开后车门时,由于光线的缘故,加之瘦猴男是平躺着,身上盖着的白布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 司华悦对他的印象除了瘦,便是那头油腻的半长不短的头发和苍白的面色了。 唯一跟瘦猴男正面接触的只有仲安妮,但可惜的是,仲安妮当时是在重症区,所有的医护都是穿着防护服。 能看清的只有眼睛和身高,能留下深刻印象的只有声音和语气。 直到开始询问和回忆了,她们三个人才感到顾颐这个安排是正确的,如果单独一个人一个人地来回忆和做画像的话,估计警方什么有用的线索也得不到。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这个回忆起那人的哪个部位的特征了,启发了另外两个人的新的记忆。 高所长按照她们三个人的讲述,将瘦猴男的大致轮廓画出来,让她们三人在现有的基础上具象化瘦猴男的五官。 顾颐和吕队长只在一旁静静地聆听和分析,即便感觉她们三人有言语上的漏洞,也没有出声提醒打断她们的思路。 时间在交谈和绘画中一点点划过。 回忆是耗费脑细胞最快的方式,尤其是她们这种将模糊的记忆清晰化的回忆。 两个小时后,她们三人都面现疲态。 而高所长笔下的人物却已经生动形象起来。 “好啦,你们三个人闭眼休息一下,然后我说睁眼的时候,你们抛去所有的杂念,看看我画出来的人,是不是当日你们所看到的。” 高所长对褚美琴她们三人说。 待她们休息大脑之际,高所长将画像通过摄像功能传入顾颐的笔记本。 “顾队,有发现。”耳麦里传来技术科的人的汇报声。 顾颐蹑足走进洗手间并关上门。 “顾队,那个跟随褚美琴她们进入医院的人的身份已经查到了,叫……” 顾颐越听越震撼,他万万没想到,这个人居然成了褚美琴的跟班。 “经过画像比对,嫌疑人已经锁定了,叫……” 技术科的人汇报完即切断通话。 顾颐脚步沉重地从洗手间里出来,他没有因为得到这些情况而感到轻松。 让他心情沉重的并非是褚美琴的跟班,而是瘦猴男的身份。 从洗手间出来后,他对高所长和吕队长点点头,二人会意,高所长叫醒褚美琴三人。 当司华悦看到画像中的人时,她惊异地说了句:“这个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指的见过,并非是在疾控中心大门口的救护车上,而是在另外一个地方。 第一百八十九章 热蚂蚁 从市立医院门诊大楼走出,迎面的风带来阵阵花香,分不清是什么花的香气,很醒神。 三个人依然是来时的扮相,但精气神却比来时好很多,或许是这花香带来的,也或许是完成了任务带来的轻松。 身后不远不近地跟着一个似男非女的人,这人长相普通到看多少眼都不会让人记住他的脸。 司华悦第一次见到这个人是初师爷派人夜袭大豪的那晚。 只要褚美琴有生命危险,这人必现身。 这话猛一听,感觉这人就是一个灾星,但其实不然,他始终跟随在褚美琴身后,像一个影子,时刻保护褚美琴的安全。 司华悦不清楚他的身手如何,但周边异常安静的情况下,你听不到他的脚步声和呼吸声,这就让人感觉很恐怖了。 褚美琴的暗助理有两个,另外一个司华悦从未见过,这还是她软磨硬泡从司华诚嘴里套出来的。 司华诚的暗助理只有马大哈兄弟。 这俩兄弟现在已经快由暗转明了,顾颐有事也会把他们俩给请去,司文俊和司华悦就更不用说了。 谁让这哥俩骨骼清奇,看一眼记一生,不适合当暗助理。 武松也不适合当暗助理,长相太惹眼,所以他只能给司文俊开车。 暗助理就应该像此刻跟随在褚美琴身后的这位这样,你怎么样都记不住他的长相,甚至就连性别你都分不清。 司华诚大概也感觉到自己的暗助理不靠谱,他与他的科研团队用了接近两年的时间研发出一种搜索设备。 这设备全球只有两颗,他和司文俊一人一颗。 设备体积很小,是一颗微芯片,平时司文俊和司华诚都是将它塞在腰带里,当然,他们俩的腰带也是特制的。 司华诚给这设备命名为“热蚂蚁”,作用主要是搜索热武器。 不管携带热武器的人是隐藏在人群中还是建筑群中,只要是在有效射程内,热蚂蚁都能在第一时间搜索到,并向它的主人传递热感警示。 热蚂蚁的制造原理有些像是红外热像仪,里面带有光敏元件,能将携带热武器者的准确位置呈现到主人的电脑或者手机里。 主人可依据携带者是敌是友而进行消热处理。 第三颗还在制作中,越是体积小的东西越费劲,制作一颗热蚂蚁耗时长达三个月甚至半年,期间作废很多颗才会出一颗成品。 本来这两颗成品司华诚是准备送给司文俊和褚美琴的,结果褚美琴坚决要他戴着,她要等第三或者第四颗。 这一次娘俩都出动协助警方破案,司文俊和司华诚不可能不担心。 司华诚将自己的那颗给了司华悦,让她随身携带,并教给她如何使用。 武松在医院大门外候着,马大哈兄弟也在,不过他们不在一个方位。 武松自然是来接褚美琴的,而马大哈兄弟则是负责将司华悦和仲安妮安全送回疾控中心。 “都三十岁的人了,别总拿自己当孙猴子,该什么时候给家里打电话,你清楚吧?”上车后,褚美琴没好气地问。 “哎呀,知道了妈,我是从你肚子里蹦出来的,不是从大石头缝里蹦出来的。” 平时最讨厌别人议论她的年龄,却反复提醒自己女儿的年龄,这跟提醒她自个儿有什么区别?司华悦在心里腹诽。 “我到单位就立即给你打电话报平安。”司华悦保证。 武松开的是辆出租车,正儿八经的牌照,平时都是租给人开。 仲安妮在一旁羡慕地看着她们娘俩拌嘴。 路灯倒退着照射进来时,恰好褚美琴扫了她一眼,仲安妮眼神中的凄楚和艳羡让她忍不住心颤了下。 本来褚美琴是非常讨厌司华悦跟监狱里的人来往的,尤其刚开始听说了仲安妮的事以后,她印象中的仲安妮是一个自私自利、不懂也不珍惜亲情和友情的坏女孩。 可今晚通过短时间的相处之后,她隐约发现仲安妮并非如她所想象的那样,这女孩的身上有着一种不属于她这年龄该有的沉稳和机智。 作为母亲,她非常清楚自己女儿需要什么,所以,她能给的都在背地里偷偷地给,但唯独有一种东西不是她能用钱买来的,那就是友情。 司华悦身边的朋友,不管是男还是女,她都会命她的暗助理去调查。 逐渐的,她发现自己女儿不是一个的人,她的朋友,包括那个鲁佳佳在内,都可交,而且还都是一些稀缺型人才。 武松将车驶入一处老旧的待规划小区,小区没有门,自然也就没有看门的保安。 里面的灯十之都是坏掉的,而此刻已经是夜里十一点多,小区里的居民几乎有多半都熄灯就寝了。 这里是周转站,她们出发去医院就是从这里走的,妆也是在这里化的。 有一栋楼的地下室是装修好的出租屋,估计是顾颐或者警方租的。 里面设备还算齐全,能洗澡,但不能做饭。 进去后,武松在门口守着,她们三人快速将脸上的妆卸掉,换回各自原来的衣服。 之所以这样大费周章,就是不想让人知道仲安妮与警方的人接头了,这也是无奈之举。 因为仲安妮的亲属很多,就算她奶奶不在了,还有她的叔叔婶婶和姑姑姑父们,警方不可能将她所有的亲属都转移,更无力全部都保护起来。 唯一的办法,就是将仲安妮排外处理,不让人发现她向警方提供线索。 所以,今晚,她无论如何也得回去,更换掉假的“仲安妮”。 马大哈兄弟就成了护花使者,他们兄弟二人得将司华悦和仲安妮送回去。 按说司华悦不该再回去,因为从演的这出戏的剧情发展来讲,她现在应该是在家里维和。 但如果司华悦不回去的话,仲安妮就无法成功进入疾控中心,光是大门保安这一关她都过不去,也会暴露了行迹。 马哈在门外接应他们,褚美琴的暗助理和马达不知所踪。 马哈和武松一样,开着一辆正规牌照的出租车,戴着个假发,锃亮的大脑门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司华悦和仲安妮悄然无声地上了马哈开的车,在褚美琴担忧的目光下,两辆出租车各奔东西。 马大哈兄弟和武松身上的热武器已经被司华诚提前给消热处理过了。 司华悦一直在留意着热蚂蚁,以为马哈什么也没带。 想跟仲安妮聊点什么缓解下紧张的气氛,谁知,马哈却按下中控台上的音乐按钮,一曲《drea it possible》在车内缓缓响起。 在国外出生和长大的马哈的丑文很好,嗓音也很好,乐感就更不用说了,真正是人不可貌相。 坐在后座的司华悦看着马哈戴着假发的硕大的脑袋随着音乐晃动,身体也跟着节拍小幅度地扭摆抽抽,她真担心他把他们仨给拉进黄泉路。 随着与疾控中心距离的拉近,马哈非但没将音乐关掉,反而开得更大声。 司华悦拍了拍驾驶座的椅背,“你……”这是要干嘛? 马哈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司华悦余下的话咽了回去,与并排坐在一起的仲安妮谨慎地盯着车窗外。 为防止热蚂蚁丢失,司华悦将那个小小的芯片塞在乳罩的夹缝里。 这样不会丢,有情况也会及时发现。 可司华悦这个做法却是个极大的错误。 还没看到疾控中心的大门,热蚂蚁的温度陡然升高,司华悦感觉胸前像着了火一样灼热。 她的文胸没有衬垫,就两块薄薄的布料,哪里能挡得住热蚂蚁的高温? 难怪司文俊和司华诚是将这东西塞在腰带里,如果温度不够高,他们不会及时察觉到。 司华悦慌忙掏出手机看那些携带热武器的人的具体方位。 一边看,一边扭转身体,避开后视镜,将热蚂蚁从乳罩里夹出来,改放到保安服上衣内里的衬兜里。 放大手机地图,上面密密麻麻布满红点。 突然感觉这东西没啥用,这么多红点,谁知道哪个红点是好人,哪个是坏人? 而且画面中显示出的人形连男女都难以辨别,只能看到一些五彩的热成像。 前面的马哈眉头紧蹙,紧盯着前方的路况,防止再出现个作死碰瓷的。 但他却也不忘提醒后座的司华悦,“你不用看了,到处都埋伏着人,现在是晚上,你看了也白看,根本看不清人脸。” 说完,他又对仲安妮说:“不要到处乱看,小心被人识破你的脸。还有,如果是真的搭着出租车,就你们俩目前这神态,三岁孩子也能发现我不是出租车司机。” 被马哈这一提醒,俩人赶忙正襟危坐,尤其是仲安妮,整理了下帽檐,将脸隐藏在暗影里。 还好没有碰瓷的,有惊无险地到了疾控中心大门口,司华悦让仲安妮付钱,是真付钱,因为有语音提示,得让外面的人听到。 而司华悦连夜返回的说辞是因为她的手机落仲安妮的病房里了。 没有跟马哈对眼,也没有任何道别的话语,就跟真的是搭车来的一样,她和仲安妮分别打开后车门下车。 值夜班的两个人,一个是原先的老员工,一个是后来的新员工,见到是司华悦,忙把侧门打开让她进。 因为角度原因,他们看不清仲安妮的脸,只看到是一个细高挑的保安。 既然是队长带回来的,那应该就是内部人,所以,他们没有过多去审查仲安妮的身份。 司华悦匆匆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就带着仲安妮走向大楼。 往前走的过程中,司华悦余光发现花圃那边似乎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她疑惑地扭头看过去,没见到人。 她很笃定刚才绝非眼花看错了,是真的有个人在,应该是蹲下身躲在野枣树后面。 照以前,她会直接走过去查看究竟,可眼下不行,她得先赶紧把仲安妮带回病房掉包。 躺在病床上的李石敏晚饭都没吃,不敢起来,一泡尿快把他的膀胱给憋爆了。 因为是装昏迷,他的脸始终歪向一边,如果是睡着了还好说,这清醒着,还挨着饿,憋着尿,保持这一个姿势不变,那就是俩字——煎熬。 脚步声响起,通过守护在床旁的笑天狼的呜呜声,他知道自己得救了。 而司华悦在踏入病房的一瞬间,身体僵了下,热蚂蚁又热了。 第一百九十章 尿床 李石敏憋得呼吸都变得短促,司华悦和仲安妮没来以前,他还能拼力坚持着,可这见到人了,那股劲儿一过,只觉得下身一热,遗尿了。 开了闸的水,那可不是说关就能关得严的,痛并快乐着说的就是此刻的李石敏。痛的是膀胱,快乐的也是膀胱。 这泡尿在膀胱里发酵得时间有点长,气味很重,仲安妮和司华悦甫一进门就嗅到了。 司华悦没有立即掏出手机定位热感来源,因为返回单位的借口是手机落在病房,她得先把之前故意放在床头柜上的老手机拿起来做做样子。 “哎呀,就这么一会儿的工夫,竟然又尿床了?!”司华悦看到已经湿透的被褥和李石敏湿哒哒的裤子,故意扬声说了句。 李石敏欲哭无泪,就这么一会儿工夫?都半夜了。 “我去找衣服,李石敏,你赶紧把仲安妮抱洗手间去。”司华悦吩咐,她可不想去碰一身尿骚味的李石敏。 得亏仲安妮是个练家子,不然依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哪里能抱得动一个大男人? 李石敏窝在仲安妮的怀里,整张脸红得如同熟透的赤甲红。 进入洗手间以后,他忙睁开眼,还没等他说话,仲安妮笑着小声开解他:“你这泡尿尿得挺是时候,不然还真没借口进入洗手间掉包。” 李石敏讪然一笑,想解释,却又不知该怎么张口。 司华悦走了进来,将衣服丢给仲安妮,让他们俩快点清理干净彼此,然后调换过来。 她则拿出手机查看热源位置。 初始只有一个红点,距离她非常近,应该就是在特护病房区。 将地图一点点放大,终于,在护士站,她找到了那个人的位置,正在移动,看方向,是朝他们这里来。 “有人来了,速度!”司华悦没有回头,但余光却发现仲安妮正在帮李石敏调水温。 司华悦有些吃惊,虽然知道他们俩的关系发展得很快,可这,怎么有种老夫老妻的感觉? 想想也是,当初仲安妮昏迷期间,清理身体,清理排泄物,只要李石敏在,这些活多数情况下都是他在帮忙干。 仲安妮这是趁机找平衡呢? 得,让他们俩互相看去吧,司华悦索性也不催促他们俩,紧盯着手机上移动中的红点。 病房门关着,但没有反锁,这里的门既不需要刷眼,更不需要刷指纹,拧一下门把手就开了。 笑天狼在病房里守着,本打算让它去走廊待着,担心那样会给人一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随着手机上红点的靠近,洗手间外传来笑天狼呜呜的低嗥声。 经过上一次在重症区叫醒仲安妮,引来一大群医护围观的事件以后,笑天狼现在变得很懂规矩,轻易不叫,跟头哑巴狼似的。 现在能发出这种声音,表示那个红点给它带来了危机感。 这狼比热蚂蚁厉害,起码能分辨出敌友来,唯一不足的就是发现敌情的时间比热蚂蚁晚。 “诶,安妮,你醒了,太好了!我还以为你又变成植物人了呢!” 司华悦依旧背对着洗手间,冲着门的方向喊出这句话。 “我怎么了?”身后的仲安妮附言接腔,声音刻意伪装出一种疲惫感来。 “你先是晕过去了,接着就开始尿床,反复尿,这已经是第二泡了!幸亏有李石敏在,不然我能让你折腾死。” 先前伪装成仲安妮,李石敏外面穿的都是她的衣服,内里均是他自己的,包括内裤。 现在都尿湿了,只能先穿着仲安妮的。 而仲安妮在强忍着笑,是因为她给他穿的是一条蕾丝边低腰的,犹抱琵琶半遮面。 衣服是司华悦给找的,仲安妮怀疑司华悦是不是因为李石敏尿床而恶搞他。 “送你了。”见他想脱下来,仲安妮小声说。 李石敏脸上的温度刚恢复些,被她这一句带有挑逗意味的话一逗,再度变身赤甲红,周身皮肤都透着一层红晕,可见他是羞得不轻。 “速度,人已经在门外了,都啥时候了?还挑挑拣拣的,没让你光着屁股出去就不错了!”司华悦小声呵斥了句。 怎么听,怎么觉着她语气里透着幸灾乐祸。 李石敏无奈,只得快速将仲安妮给他的裤子穿上,两个人终于回归本来身份,不用那么辛苦伪装了。 而仲安妮则将该藏起来的衣裤都藏到事先准备好的垃圾袋里,该亮给人看的都散乱地丢在地上。 司华悦和李石敏一边一个,将仲安妮从洗手间搀出来。 而门,就在这时打开。 看清来人的脸,司华悦不免一愣,郑护士。 仲安妮被瘦猴男闷成植物人那天,林护士随之失踪,而眼前的郑护士急于找到林护士,被司华悦给忽悠打开了仲安妮的病房门。 当时她们都穿着防护服,郑护士根本就不知道忽悠她的人就是保安队长司华悦。 但司华悦却知道她,因为她那会儿戴着工作卡。 特护病房和重症区病房的医护各司其职,除非遇到紧急情况人手不够用才会互相借调,平时他们不允许串区。 郑护士一身护士服,这里不需要穿防护服,所以,她单手操兜很自然地走进了仲安妮的病房。 像是循例查房,但现在是半夜。 笑天狼下颚半张,呲牙露齿,一双赤红狼眼紧盯着郑护士,用满含警告意味的声音发出低吼咆哮。 仲安妮在重症区的时候,笑天狼曾在那里看护过她一段时间,郑护士早已知晓眼前这个生物是狼而非狗。 对笑天狼的无声威胁,她不像别的医护那般紧张,全然无视。 她的轻慢态度激怒了笑天狼,让司华悦他们三人感到有些意外。 司华悦对笑天狼呵斥了声,笑天狼本预前仆的姿势略微收敛,但双眼依旧警惕地注视着郑护士。 “郑护士,”司华悦快速在她浑身上下睃了圈,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如果不是热蚂蚁的提示,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看起来柔弱的女人身上会携带有热武器。 “你来的正好,麻烦能给换一下被褥和床单吗?仲安妮尿床了。” 既然你上赶着来闻尿骚味儿,那就给你安排点事情做做。 看来仲安妮先前的担忧还真是应验了,走了一个林护士,还会有另外一个林护士。 疾控中心虽然属于国家单位,但并非是铁板一块,包括行政人员在内,都是经过精挑细选出来的社会精英。 可工作能力高,不代表人品和素质也高。 近四百个工作人员,难保不会出现几个经不起金钱利诱,作出有碍国家和人民利益的事情的人。 林护士失踪以后,司华悦磨着闫主任从人事科调出了疾控中心所有工作人员的档案看了下。 这才发现,原来三十二岁的郑护士和林护士是同一所大学毕业的。 或许是精神高度集中了,经司华悦这一提醒,郑护士才发觉整个病房里都弥漫着浓重的尿骚味。 “司队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回家?”郑护士右手食指象征性地顶在鼻孔下,轻蹙眉头反问。 司华悦没有急于回答她,左手搀着仲安妮,右手探入床垫子底下,连着床单、枕头和被子一起掀到地上。 郑护士赶忙回退了步,险些碰到沾着尿液的床单。 “你不也在带夜工作吗?”司华悦傲然反击。 带着热武器又怎样?你得有能拿出来的胆量和本事!看是你掏枪的速度快,还是我扭断你小细脖颈的速度快。 司华悦的视线忍不住在郑护士白皙的脖颈上兜了圈。 突然想起来时在花圃那儿看到的人影,难不成就是她? 但那个人身上并没有携带热武器,热蚂蚁是在司华悦下了地下三层才发出警示的。 看来疾控中心里真的不止一个“林护士”。 将仲安妮放到光板床上坐下,司华悦故意掏出手机。 “你说我这大晚上的,要床被褥都得惊动闫主任,他明天会不会批评或者开除我?” 司华悦这句话并没有面对郑护士说,但房间里只有她这一个护士。 洗手间的门开着,地面有明显的水渍,乳罩和女人的内裤散落在地,很显然是仲安妮刚换下来的。 “等着,我帮你去叫这边的护士。”郑护士再次看了眼司华悦三人,然后转身走出病房。 眼前这个郑护士跟那天司华悦在重症区见到的无脑护士,除了皮囊一样,感觉完全不是一个人。 看着郑护士离开的背影,司华悦有些闹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 拿下钥匙串,装着给仲安妮剪指甲,司华悦将她的疑惑讲给仲安妮听。 一旁始终没有说话的李石敏也听到了,他小声说:“一个人的性情短期内不可能完全大变得像两个人,她们俩肯定有一个是假的。” 瘦猴男穿着防护服,戴着工作卡冒充林护士,那是有防护服做掩护,可现在是正脸面对,怎么造假? “初师爷和他哥的模样不像,但声音一样。”仲安妮提醒了句。 司华悦恍然,是啊,这世上孪生兄弟姐妹可不止袁禾、袁木、马哈和马达。 避开监控,司华悦拿出手机看了眼,红点刚进入电梯,随着电梯上升而消失。 敲门声响,当值的小护士一脸惺忪地走进来,满脸不愿意地将病床重新铺好并拿走地上沾了尿的脏床单等。 待房间里就剩下司华悦他们三人一狼后,司华悦压下嗓音对仲安妮悄声说:“我上去一趟。” “我陪你去吧?”李石敏问。 “别,你在这里陪着安妮,我连笑天都不带,去看一眼花圃就回来。”司华悦说完就走出病房。 上到一楼,她并未急着出去,而是看了眼手机里的红点,发现那红点的位置居然还真就在花圃附近。 第一百九十一章 郑护士死 作为重症区的护士,违反规定串区,且在已经下班的时间里出现在不该出现的岗位上,这说明什么? 说明她不在意这份工作,不怕被开除,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监控室里有她的同伙。 果然,藉墙上的灯光照明,司华悦发现郑护士转过头,往她所在的位置看了眼。 这么远的距离,如果是司华悦站在花圃边,也绝难发现办公大楼大厅里有人在偷窥。 看来自己的猜测没错,监控室里的同伙将司华悦的到来通知她了。 既然已经被人发现了踪迹,那就索性明着来。 思及此,司华悦暗自提高警觉,迈着悠闲的步伐向花圃走去。 郑护士没有转头,看着花圃不知在想什么。 “郑护士,这么巧,出来掐朵花儿也能遇着。”司华悦用带着玩味的口气说道。 “是巧么?”郑护士冷淡地回了句,连看都没看司华悦一眼。 司华悦呵呵一笑避开这个问题,是不是巧合彼此心里都清楚。 “需要我帮忙吗?”司华悦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团刺球身上开着两簇花,已经快枯萎了。 “不需要。”郑护士明显急于结束对话。 “一直想跟你说谢谢来着。”话匣子已然打开了,司华悦可不会由着她将谈话结束。 “谢我?我有什么好谢的?”司华悦的话题并没有勾起郑护士多大的兴致,语气里愈发透出不耐烦。 “我那天去重症区的时候,工作卡掉在仲安妮的病房里,但我进不去,是你帮我进去捡出来的,当时走得匆忙,忘记跟你道谢了。” 说完这句话,司华悦便不着痕迹地留意着郑护士的表情变化。 郑护士仅嗯了声,便不再接话。 但她在听到这个话题时脸上一闪而过的茫然,包括微微呆滞了下的眼神,均未逃过司华悦敏锐的观察。 司华悦了然一笑,转移话题道:“特护病房那边的护士就是不如你们重症区的护士负责任。” 郑护士垂在身侧的右手握了下拳又松开,显然她已经快到忍耐的极限了。 司华悦才不管,继续自说自话道:“你帮忙喊来的那个护士一脸的不耐烦,大概是碍着你的面子,好歹还是给我们把床单换了。” 说到这儿,司华悦微微停顿了下,将视线移向花圃里的花。 没等来该有的客套话,她就继续笑着说:“这不,病房里全是尿骚味,我就想着来这儿折几朵玫瑰回去熏熏屋子,可这到底哪个是玫瑰,哪个是月季呀?” “反正是熏屋子用,是花就行!”郑护士冷冷地来了句。 “嗯,也是。”司华悦说着话,脚步移动,围着花圃绕到郑护士的对面位置。 压下心头对刺刺的厌恶,一边警惕地留意着郑护士的举动,一边探手从最外沿捏起一根花枝。 这根花枝上待开的花骨朵比较多,回去水养一下就能开。 可这花枝的柔韧性特别大,司华悦身上除了一把指甲剪,没带任何利器,她又不想被花刺扎着手,一个用力,居然将整颗花连根拔起。 感觉腿上被野枣树的刺刺给扎着了,她重心不稳,身体前仆,踉跄着险些摔进花圃里。 变故就在此时毫无预警地降临。 噗—— 司华悦只觉耳边倏地一下似乎有什么东西飞过,一颗子弹紧贴着她的鬓边击中对面的郑护士,正中眉心。 一团血花飞溅,郑护士脸上依然挂着对司华悦的厌恶的表情,猝然仰倒。 本能下,司华悦迅疾闪身隐藏到墙根底下,快速环视圈四周,然后拿出手机翻看上面的红点。 一堆的红点中,有三个在移动,速度极快。 放大之后发现是在旁边的精神病院,一个红点在前,两个红点缀在后面,似乎是在追逐。 由于他们移动的速度太快,几息间这三个红点便从热蚂蚁上消失。 司华悦不知道这属不属于危险解除,她四下看了眼,保安室里的人似乎都睡着了,没人出来。 她调齐一切感官密切留意着四周的动静,蹑足走到郑护士的身旁,将眼前的场景拍照发给顾颐。 电话振动,她看了眼来电后忙接听。 “怎么回事?死者是谁?”电话接通后,顾颐直接问。 “一个姓郑的护士,好像是冒充的,身上还带着枪,被隐藏在精神病院的人给击杀了。具体怎么回事我也没搞明白,一分钟前的事。” “你没事吧?” “我没事,”司华悦摸了下大腿,还好没摔进花圃里,不然这么会儿她就成一团刺猬了,“但我不确定那发子弹的目标到底是她还是我。” “我一会儿派人去打听下,你赶紧回去该干嘛干嘛,就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花圃那边的现场自然会有人过去清理。” 司华悦嗯了声挂断电话。 瞥了眼地上的郑护士,她突然想知道这死的到底是真的郑护士还是冒牌的。 郑护士至死双眼圆瞪,注视着黎明前的墨色天幕,这是典型的死不瞑目。 司华悦蹲下身,用手机近距离拍下她的脸,尤其是瞳孔。 心想,如果将这两颗眼珠子挖出来,带到重症区去检验一下能不能将病房门打开,不就知道真假了么? 想归想,她可没有虐尸癖。 一条命就这样没了,司华悦突然有些感慨。 难不成是郑护士的身份暴露了,被当弃子给消灭掉了? 难不成真的是那些刺刺救了她一命,那发子弹是要她的命,而非郑护士的? 捡起一旁那颗被她连根拔起的花,抖落掉花根的土,带着一肚子疑问返回地下三层。 这里的病房虽然不像地上的病房那般可以开窗通风,但这里的换新风功能非常强大,仅这一会儿的工夫,房间里的尿骚味就淡去了很多。 地面被重新拖过了,洗手间门开着,李石敏在洗手间里忙着洗衣服,仲安妮在逗笑天狼。 如果将背景换成一处宅院,眼前这副画面看上去倒也温馨。 男的洗衣服,女的撸狼,再来个小包子满地跑,就圆满了。 笑天狼当先听到脚步声,它鼻子抽了抽,噌一下冲过去挡在门口,呜呜叫着阻止司华悦进入病房。 虽然笑天狼背信弃义自主换主人,但司华悦作为它的旧主人,平时说什么它还是听的,顶多闹个小情绪罢了,但却从未像此刻这般冲她横眉怒目过。 这是发的哪门子神经? “它不是冲你,是你手里的花。”仲安妮当先发现异样,看向司华悦手里的红玫瑰。 在室外没有感觉到这玫瑰有什么异样,现在再一看,红红的玫瑰并没有给冰冷的病房带来多少温暖感觉,反倒愈发阴森,因为这玫瑰的颜色会让人不自觉地联想到鲜血。 听到动静的李石敏用手巾擦着手上的水渍从洗手间走出来,看到司华悦手里的花后说:“笑天它每次出去遛弯,从不靠近花圃。” “不早说!”司华悦转身往回走。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遛狼了,自然不知道还有这茬事。 一边往电梯走,她一边看着手里的花,这花到底哪里有问题?除了颜色过于艳丽了些,不懂花的司华悦真看不出有什么问题。 现在这个时间点,闫主任肯定已经休息了,为个花的事去惊动他老人家实属不该,先丢回花圃再说吧。 这么想着,她快步走进电梯。 一楼大厅里静悄悄的,过了夜里十一点便只留下几盏壁灯亮着,偌大的厅堂被这盏盏朦胧的壁灯照得幽然静谧。 叮—— 电梯声在大厅里回荡,仿佛被放大了无数倍,格外刺耳。 第一趟上来时,司华悦的注意力均在找到郑护士这件事上,并没有去留意大厅。 可这一趟,她总觉得似乎哪里不一样,出奇宁静的大厅,仿佛一个巨人屏住了气息,这种静谧在午夜时分会让人产生各种奇怪的联想。 玫瑰花的花香浓郁得让司华悦有些倦意,她使劲眨了眨眼,眨掉这突袭而来的困倦。 之前顾颐在电话里让她赶紧回去,说那边自然会有人过去清理现场。 司华悦独自一人行走时的步速较常人要快,从离开到返回,期间耗时不会超过八分钟。 可当她重回花圃时,却发现郑护士的尸体不见了,地面没有任何血迹,仿佛之前发生的一切都是一种幻象。 什么人的速度会如此快? 将玫瑰随手丢进花圃,她返身往回走的过程中再次看了眼门卫值班室,里面依然是新老两个保安。 老保安趴在桌子上,应该是睡着了,新保安低垂着头,像是在打盹,又像是在玩手游,角度原因看不真切。 电闸门以及旁边的侧门都好好地锁着,这可都是电动锁,想开门就得进门卫室推动按钮。 里面的保安再困,也不会沉睡,只会是浅眠休憩,不至于有人进去了还没有察觉。 难道是翻墙进来的?虽然墙不高,司华悦也能翻过去,可问题是进来容易,出去的时候还要带上一具尸体,这就难了。 热蚂蚁的温度居高不下,司华悦可不敢为了探查这么个问题遭了冷枪。 快步返回大楼,电梯没人用,依然停在一楼,进去后,她直接按下负三。 在电梯门阖上的一瞬间,她看到一个男人从走廊拐角小跑着出来,向大门口的位置奔去。 是杜主任。 第一百九十二章 抓内贼 电梯开始下降,司华悦想出去已然来不及了,等她下去再重新升上来,杜主任早已不知所踪。 杜主任平时非常稳重,说话、办事、吃饭,甚至就连走路都慢吞吞的。 从到疾控中心上班,这是司华悦第二次见他由乌龟变身兔子。 第一次就是瘦猴男毒杀了苍林寺唯一一个幸存者那天,杜主任是一路小跑着赶过去的,因为那个病人由他负责。 这一次他是从楼内往外跑。 一辆黑色丰田从停车场里疾驰而出,直奔大门方向。 司华悦一眼就认出来,那是杜主任的车。 她疑惑地跟出去,远远地发现杜主任的车被阻在门口,不知为何门卫没给他放行。 杜主任摇下车窗,冲门卫室大喊开门。 可门依然紧闭,门卫室里也没见有人出来解释。 不好! 花圃距离门卫室的距离不远,联想到先前莫名失踪的郑护士的尸体,以及当时看到门卫室里的两名值班保安的状态,司华悦暗恼自己大意。 新来的保安或许过了十二点熬不住会打盹,但老保安,尤其是经历了瘦猴男一事之后,没一个敢玩忽职守的。 之前她看到的是老保安趴在桌上睡觉,新保安在低头玩手游或打盹,现在看来恐怕未必是这样。 思及此,司华悦顾不得其他,像一阵旋风似地全速奔跑向门卫室。 门卫室的门是从里面反锁的,杜主任拉了两把没拉得开,刚一转身,见到身后站了个人,把他给吓了一跳。 “小司?” 他刚准备说你怎么走路没声音,可转念一想司华悦的身手,遂改为:“快看看怎么回事?这俩上班时间睡觉,还叫不醒,太过分了!” 一边说着,他一边走下台阶,将门卫室的位置让出来。 司华悦简单地打了声招呼,从兜里摸出钥匙,将门锁打开。 里面的两个人还是跟之前司华悦见到的坐姿一样。 “罗哥,罗哥,醒醒!”司华悦走到那个老保安身旁,轻轻地拍了拍他的后背,同时手指探到他的颈动脉,有温度,有跳动。 她轻舒了口气,只是这人怎么叫不醒? “小司,你先帮我把外面的门打开,我家里有事,我得赶紧回去。”杜主任语带焦急地说。 瞥了他一眼,司华悦本想斥责他,明知这里的两名保安状况不对,作为单位的二把手,又是医生出身,不应该先看看这两个人怎么样了再回去吗? 杜主任额头隐有汗珠渗出,不知是急的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往日温和的目光中透着惊慌、焦急和一种非常古怪的神情。 司华悦留意到,整个过程中,他的手有意无意地碰触下右口袋,里面看不出装没装东西。 “杜主任,老罗和小刁明显不是正常的昏睡,该不会是中毒了吧?赶巧你在,你先给看看再走吧。” 司华悦的语气低沉单调,言下之意很明显了,想走出这个门,那就先把人给治好。 听到“毒”这个字时,杜主任的身体微微颤抖了下,发觉到自己的失态后,他忙抬手抹了把额头的汗水,以掩饰尴尬。 司华悦转身走到坐在椅子里的新保安身边,握住他的双肩轻喊:“小刁、小刁,醒醒!” 余光发现杜主任将手探向电闸门的按钮。 未及按下,杜主任只觉得胳膊一阵麻痛感传来,跟被电击了一样,本能下,他忙收回手。 却见到司华悦不知何时站在他身后看着他。 司华悦眼中有一道利刃般的冷光一闪而过,联想到她曾经的那些“劣迹”,杜主任不由得心生恐惧。 “你是打算见死不救偷偷溜走吗?”司华悦语气锐利地问。 “我、我这、我、我家人得急症喊我回去,你让别的医生过来看看他们吧。” 杜主任左手托着被点了麻筋的右胳膊,结结巴巴地辩解道。 眼前人影一晃,当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却发现放在兜里的东西被司华悦拿走了。 “这是什么?”司华悦掂了掂,这是一根长柱形的东西,外面缠裹着厚厚的胶带,得割开胶带才能知道里面包裹的是什么。 杜主任见状大惊失色,脸涨得通红,呼吸也随着变得急促。 颤抖着声音说:“你怎么可以这样?那是我的私人物品,你一个保安还管着我了,赶紧还给我!” 他想拿主任的头衔压司华悦,可说出口的话一点力度都没有,色厉内荏说的就是他。 顾不得胳膊的不适,他说完即扑向司华悦,想从她手里将东西抢回去。 他哪里是司华悦的对手,扑了个空后,转头,发现司华悦笑呵呵地站在他身后。 “在我小的时候,我妈就教给我说,这世上,不管是人还是物,在无主时,只要你想要,就想法设法给抢过来打上你自己的标签。” 司华悦将长柱子往空中一抛,然后一把准确地接住:“这东西现在是我的了。” 她的这个动作让杜主任的脸色由赤红变成苍白,就连唇上的颜色都没了,红的只有眼圈。 “看看,这东西上面根本就没有你杜时良的名字!” 司华悦将东西往自己的兜里一揣,说:“赶紧的,把他们俩治好了,我就还你东西放你走!” 杜主任双眼紧盯着司华悦的兜,像傻了似的,嘴唇翕动着,也不知道在那嘟哝着什么。 扑通—— 司华悦震惊到无以复加,杜主任居然下跪,冲她。 她忙侧转身避开他的朝向,怎么说这人的年龄跟她老爹不相上下,算是一个长辈。 她摸了摸兜里的东西,愈发好奇这东西到底是什么,怎么会让一个副主任给她下了跪? “小司,把东西还给我吧,你的大恩大德我来世当牛做马也会报答你……” 杜主任泪流满面,像一个犯了错的孩子般哭求:“我全家人的性命就靠这东西了,你放过我和我的家人吧!” 司华悦被他这一哭二跪三恳求闹了个蒙圈,“等等,这东西能救你家人的命?” 杜主任点点头,“是的。” 泪水划过他皱纹遍布的脸颊,平时那种儒雅的医者气质荡然无存,若非身上价格不菲的西装,很难将此刻的他想象成疾控中心的二把手。 在他抬手擦泪时,衣袖下滑,露出手腕上的瑞士iw5041,以前司华悦只以为他戴的是一块高仿。 或许别的牌子的表她会不认得,但她手腕上戴的跟他是同一个牌子。 她的是六百万买的,而杜主任这块官方标价也跟这个价位等同。 试想,一个疾控中心吃国家财政拨款的副主任,不吃不喝工作一辈子的收入也买不起这么贵的表。 “快起来吧杜主任,别脏了裤子。”司华悦将门卫室的门关上,拿起桌面的内线电话,按照贴在墙上的号码拨打。 连着打了四五个电话都没人接听,透过窗户她看了眼疾控中心矗立在夜色中的办公大楼。 终于明白,为什么乘电梯到一楼大厅后会感觉那么安静。 不出意外,里面的人应该跟眼前的罗哥和小刁一样,全部都陷入沉睡中。 一声嘤咛或是呓语声从小刁的嘴里传出,杜主任大惊,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戾,趁司华悦在用手机给闫主任打电话之际,他慢慢地将手探入怀中。 小刁醒过来听到的第一个声音就是骨头断裂开的脆响,第二个声音是人疼痛到极致的嚎叫。 他被这些声音吓得一哆嗦,残留的困意顿时全消,茫然地看向对面的两个人。 杜主任?司教头? 他揉了揉眼,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一定还没醒,在做梦。 他再揉了揉眼,对面两个人的动作变了,起初是杜主任跪在地上,司教头从后面拧着杜主任的胳膊。 他从来没见过人的胳膊可以拧出那种角度,即便那些杂技演员也扭不出来,感觉整条胳膊是个多余的假体,蜷在后脑,手掌无力地垂在腋窝下。 现在变成杜主任匍匐在地上,而司教头手里多了一把枪。 枪? 他腾地一下站起身,眩晕感让他眼前发黑,险些摔倒,他努力稳定心神,看向司教头。 “司、司、司……”司了半天,也没能喊出教头来,是因为他觉得应该称呼职位,应该叫司队长。 司华悦只看了他两眼,扭头看向身后的罗哥,发现罗哥也有要苏醒的迹象。 她终于放下心来。 “司、司、司队长,”终于感觉舌头是自己的了,小刁浑身战栗着解释:“我、我太困了,我也不想睡的,我……” “好了,别说了,我知道了。”司华悦不耐烦地打断他,掏出手机继续给闫主任打。 “你不处罚我了?”小刁看着司华悦随手放在桌面的枪,颤声问。 “闭嘴!”司华悦呵斥了声,电话已经接通。 而同一时间,顾颐的电话进来了。 她只得先把闫主任的电话挂断,接听顾颐的。 “那个袭击你的人已经抓住了,军方正在审问,有消息会再通知我,你小心点。”顾颐说。 “你该出院了,来我这儿一趟,我抓了条大鱼。”司华悦说。 “怎么了?” “我们单位招了内贼!” 司华悦将抓到杜主任的过程简短而又快速地讲给顾颐听。 顾颐沉默了会儿,说:“闫主任那边我来给他打电话,你先看好了人,别被人灭口了。” 放下电话,司华悦见罗哥也已经醒了,而小刁听了司华悦的通话过程后,才明白,原来不是自己失职,是被人下药了。 罗哥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摆放在桌面的枪,作为受过专业训练的保安,他一眼便认出这是真家伙。 他跟小刁初醒时一样的动作,猛然起身向后退,结果毕竟年龄没有小刁年轻,身体一软,又晕了过去。 小刁忙上前将罗哥扶起来,坐到他刚才的椅子里,然后问司华悦:“司队长,我现在能帮上什么忙?” 司华悦也不知道现在做什么好,顾颐让她看好人别被人给灭口了,可怎么看? 热蚂蚁上的红点看着都差不多,也不知道哪个的枪口对着他们这里。 能出现一个漏网之鱼,难保不会出现第二个。 这时候闫主任的电话打进来,想来已经听顾颐说了这边发生的事。 “小司,好样的!”先表扬,这老头很会做人,更适合当官,“人死了无所谓,一定保护好你抢来的东西!” 好家伙,一条人命没有一根长柱子重要? 第一百九十三章 全死了 今年五一据说会放五天假,最后那一天还是二十四节气的立夏。 放假前夕,司华悦忙得一团乱,在别人忙着研究去哪里游玩的时候,她也给自己做出了一个日程安排。 这个安排中有仲安妮、余小玲、袁禾和甄本。 排在首位的自然是余小玲,因为节后她的裁定就要下达了。 杜主任被顾颐派来的人带走后,疾控中心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平静下来。 所谓拔出萝卜带出泥,杜主任在任二十多年,盘根错节,带出的可不仅仅是泥,还有蚯蚓。 平时跟他关系走得近的,都战战兢兢地努力工作,深怕遭了池鱼之殃。 一个又一个被带走问话,有的回来继续工作,有的一去再也没见着人。 负责花圃的老牛也被喊去问话,安然无恙地回来,继续他的清洁工作和侍弄花草。 花圃的面积加大了,里面移栽了更多的玫瑰和月季。多了两样没刺的植物:薄荷和含羞草。 不过现在除了老牛,谁也不能擅自靠近,旁边立着一块特别醒目的牌子:活人禁止靠近! 死人他待能靠近得了呀?! 杜主任被带走的第二天,顾颐践行诺言,给司华悦疏通好关系,她终于得偿所愿见到了余小玲。 随她一起来的还是高师傅。 而押送余小玲来的狱警却不再是姜副监区长,而是一个新面孔,起码对司华悦这个出狱的人来讲,是个新面孔。 进来后,两个人拿下话筒,那个狱警则戴上耳麦。 “恭喜你呀小玲,终于沉冤得雪了。”明知不该说这话,但旁边有狱警在监听,她也想不出更好的开场白。 “结果还没下来呢,先别高兴得太早。”余小玲倒是能沉得住气。 结果就算出来了,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这代表着,她走出监狱,她的亲弟弟入狱,也或者是更坏的结果。 “董律师很负责,他前些天就告诉我说五一之后就会出结果,我一直想来看看你的,可单位一堆破事缠得我走不开。” “你忙你的,不用总惦记着我,如果……”余小玲犹豫了下,毕竟刚才才说的别高兴太早,所以接下来的话她不知道该怎么说。 “如果你出来了,我会提前得到消息,放心,你走出监狱大门见到的第一个人肯定是我!”司华悦笑着接下她难以启齿的话。 余小玲垂下眼,眼皮快速颤动,鼻头也随之泛上一丝红晕,明显是在强忍着哭意。 想想便让人心酸,十一年,明知自己是被冤的,还要坚守信念,强自撑过这段漫长的时光。 这种感觉司华悦深有感触,所以,她们俩同时沉默了下来。 “小夏,外面有人找你,说是姓李。”接见室里面的门微敞一线,一个人透过门缝小声喊。 因为这会儿司华悦和余小玲都没有说话,所以,负责监听的狱警听到了喊声,拿下耳麦并站起身。 看了眼余小玲,再看看玻璃墙对面的司华悦和高师傅,她迟疑了一瞬后,快步走向门口。 “华悦,”瞥了眼门口方向,余小玲语速极快但却极力压低声音说:“我不确定袁木是不是我杀的。” 嗯?司华悦一愣,难道真的是那么巧合,那么倒霉,摔一跤就摔死了? “那是?”司华悦不知该怎么问,问她袁木是摔死的?还是问,被谁杀死的?因为当时跟在袁木身后的只有余小玲。 “我那天打扫完卫生回监区的时候,听到两个狱警在说西楼二楼拐角的监控坏了,得抓紧修。” 刚回监区,饭还没顾得上吃,就听袁木在走廊里跟人商量陪她下楼找胸牌。 袁木的人缘差到极致,留守老犯都不待见她,新犯前两天才分下监区,根本没人搭理她。 把工具放进仓库后,余小玲拍了拍手说,走,我跟你搭个联号吧。 这个时间点,各个监区都在吃饭,楼梯没人上下走动。 走到二楼拐弯处,余小玲趁四下无人之际,卯足力气猛地推向袁木的后背。 长年在监狱里打扫卫生,搬搬抗抗的余小玲力气很大。 袁木身形瘦小,被她这用力一推,直接尖叫着滚下楼梯。 她的头重重地磕在对面的窗台角,然后一头血地倒地昏迷过去。 “我当时很慌,但我很确定她不是死了,而是昏过去了,因为我看到她的肚子在上下喘气。” 答应了司华悦要杀死袁木,余小玲虽怕,但她是一个意志力非常坚定的人,她快步走下楼梯,准备掐死袁木。 可就在这时,姜监区长和医务室一个值班的狱警听到声响走了过来。 见状,姜监区长和那个狱警命余小玲立即将人带到医务室抢救。 抱着袁木往医务室走的路上,余小玲还能感受到袁木的生命力在搏动。 将人放到急诊室后,姜监区长和余小玲就退了出来。 在姜监区长的询问下,余小玲便将经过讲给她听,只说袁木是自己踩空摔下楼的。 姜监区长对她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回头监狱局来人调查这事的时候,你就像刚才这样说,不管他们如何诱导恐吓你,你都不要擅自添加或删减这个过程。 第二天,袁木的死讯便传开了,监狱方命各个监区的犯人,下楼时务必谨慎,不要步了袁木的后尘。 之后没多久,果如姜监区长所言,监狱局来人侦查此事,余小玲便将那天对姜监区长说的话复述一遍。 本身她就是故意杀人入狱的,侦查人员非常严厉地审问她,但她抵死不承认人是她推下去的。 她跟袁木在被投狱以前,谁也不认识谁,没有新仇旧怨,即便在监狱里也从无交集,根本就没有杀人的动机。 加之有姜监区长和医务室那个狱医的证言,最终结果出来了:意外死亡。 余小玲到现在还是懵的。 之后没多久董律师便来提见她,办理了委托手续,董律师很明白地告诉她,这钱是司华悦帮忙出的。 余小玲深感惭愧,因为到现在她也拿不准人是不是她杀的。 听完余小玲的讲述,司华悦也陷入了沉思。 那天带余小玲出来的狱警是入监队的姜副监区长,而抓捕初师爷那晚,也是姜监区长值夜班。 将整件事结合起来一分析,答案呼之欲出。 姓夏的狱警回来了,脸上带着一抹尚未调整好的娇羞。 司华悦瞥了眼这个狱警,很年轻,身材也很匀称,应该是刚从警校毕业参加工作的新人。 有人在旁监听,说什么都不得劲。 跟余小玲又寒暄了会儿,要出余小玲原来婆婆的姓名、住址和电话后,这次的会见便算是结束了。 这次司华悦仅给余小玲带来些吃食,还有一套出狱时穿的衣裤鞋袜。 没有再给她存钱,因为她出狱那天,司华悦得来接她。 上次来的时候,余小玲说过让她帮忙照顾她的儿子,可一直到离开,两个人也没想起来把她原来婆婆的情况讲一下。 按说现在她很快就要出狱了,完全没必要再管她要她婆婆的信息,司华悦是想着先她一步找到人。 试想,出狱时,最希望见到的人必然是在监狱里日夜牵挂的人。 而余小玲现在唯一牵挂就是她的儿子。 走出监狱大门,迎面见到一个男人倚靠在一辆迈腾车旁,似乎是在等什么人。 司华悦和高师傅的车就停在他的车不远处,从他身旁经过时,司华悦听那男人咦了声。 然后,拉开车门就钻了进去,跟躲避瘟疫似的快。 “认识?”那男人的动作快得有些滑稽,因为他进车门时,脑壳被狠狠地磕了下,听声音就怪疼的。 司华悦疑惑地回头看了眼那辆车,摇摇头说:“不认识。” 等她和高师傅坐上车,只见一个身穿便服的女孩像一只迎风飞舞的花蝴蝶般从监狱里飞出。 而她飘飞的方向便是那辆迈腾。 “这是刚才的那个狱警吧?”高师傅不像司华悦脸盲,掉头就忘记人的脸。 “可能吧,管她呢,走吧咱们。”司华悦喜欢听八卦,但不喜欢研究或深挖。 一直到他们的车开出去很远了,后面的迈腾才慢腾腾地发动。 按照余小玲提供的地址,高师傅打开导航,发现根本就没有这个地方。 司华悦试着打那个电话,意料之内的,语音提示说是空号。 十多年了,一直使用的老号,尤其还是座机,除了公家单位,私人家很少有。 不得已,司华悦给市政打了个电话,这才知道,那边早在七年前就已经改建了。 按照市政提供的小区信息,司华悦和高师傅抵达那里已经是下午三点了。 进入新规划的小区,司华悦找到物业,得到的答复是,业主里压根就没有一个叫“王文梅”的人。 找不到余小玲曾经的婆婆,就代表着找不到她的儿子。 司华悦不死心,给顾颐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给查查王文梅家人的情况。 坐在出租车里等了快一个点了,才收到顾颐发来的消息:奉舜一个叫王文梅的早在五年前就销户了,其他省市有,年龄不符。 死了? 可人死了,是谁去销的户?总会有记录吧?能找到她的家人也好啊。 刚准备给顾颐发过去问,顾颐大概是太忙了,又回复了一条:王文梅的丈夫也在同年病逝,据说是室内装修的甲醛造成他们罹患癌症死亡的。 这就是说,余小玲孩子的合法监护人都没了?那孩子呢? 老两口过早搬进新居,孙子必然也会随着进去,大人都没能顶得住,当时年仅五岁的小孩儿哪里能顶得住?难不成说,孩子也没了? 顾颐最后一条消息印证了司华悦的猜测:同年死的还有他们的孙子。 司华悦这一刻有种五雷轰顶的感觉,一死死一家?这甲醛快赶上初师爷手里的母毒了。 人生的巧合总是会不期而遇,车窗开着,两个中年妇女结伴买菜回来。 司华悦听到她们俩说到:当初就咱们这小区,两个大人加一个小孩,全死了。甲醛太可怕了!回去告诉你儿子,宁肯推迟婚期也不能着急搬进去,多通通风放放味儿。 司华悦忙打开车门下车,追赶上那两个妇女,“大姐,麻烦问一下,你刚才说的那家被甲醛害死的人,女主人是不是叫王文梅?” 听话的妇女见司华悦是个新面孔不想接腔,说话的妇女是个好性情的,忙说:“这都多少年了,我都忘记她的名字了,但我可记得确实是姓王不假。” 司华悦木然地说了声谢谢,转身回到车上。 “真的是啊?”高师傅察言观色,一脸惋惜地问。 跟着司华悦去了两趟监狱,见了两次余小玲,多少也知道些余小玲的过往。 对余小玲的遭遇,高师傅也忍不住一阵唏嘘感叹。 这简直就跟算命说的命硬的人一样啊。 余小玲丈夫死了,公婆死了,儿子死了,她的父母被捕,她的弟弟被通缉。 她还有什么亲人?她出狱后迎接她的只有司华悦了。 手机振动,又是顾颐的:明天上午九点,随我去趟虹路看守所。 第一百九十四章 你根本不知道 从疾控中心去虹路,比从大豪去的距离要近一些,司华悦想着先去单位看看,然后从那边出发。 虽然她老爹给她配了司机,但她还是习惯骑着自己的重机上下班。 连闫主任都是自己开车去,她一个保安队长还要专车接送? 每天上班,她都是七点半出门。 刚穿戴好拿着钥匙准备下楼,手机响,顾颐的。 肯答应顾颐随他去虹路,一则是顾颐刚帮她疏通了监狱那边的关系,又帮她查了余小玲婆婆的信息,以后肯定还有很多用得到他的地方。 二则,她对初师爷的现状很好奇,想着去看看那个老狐狸在地狱周转站活成个啥样了。 电话接通后,顾颐跟她说,接她的人已经在大豪门口等着了。 司华悦这才知道九点不是出发时间,而是抵达时间。 顾颐将车牌号码发到她的微信上,附加了一句:别把戏演砸了。 司华悦心道:演戏?不是去看守所见初师爷吗?这又在闹什么妖? 走出大豪,外面停着好几辆车,司华悦挨个车牌看了看,都不是,难不成还没来? 余光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一辆出租车上下来,冲她招了招手。 司华悦定睛一看,嗯?甄本?他怎么来了? 出租车就停在大豪门口,司华悦没想到来接她的会是出租车,所以,刚出来那会儿,虽然看到了,但却没去看车牌。 这会儿,走过去一看,还别说,就是顾颐给她发的车牌号码。 甄本冲她招完手就直接钻进了车里,司华悦见他是坐在后座,她本想进副驾,后门却被他打开,她犹豫了下才迈进去。 上车后,司华悦刚准备问,你怎么来了?可再一看,这哪儿是甄本,根本就不是。 外形很像,凑近了能清楚看到化过妆的痕迹,头上的黄发是假发套。 不过这人的化妆技术是真的高超,不仔细看,还真会以假乱真。 “你是谁?”司华悦警惕地问。 即便顾颐叮嘱过她演好戏,可她觉得自己有权知道剧本内容。 “顾队安排我来的。”这人一脸的倨傲。 听声音很耳熟,可一时半会儿,瞅着这张化得跟甄本有些相似的脸,司华悦怎么都想不起来这声音是谁。 瞥了眼开车的司机,司华悦问:“那个也是?” “甄本”嗯了声。 虹路看守所在偏东北方向,可司机却将车一径往南开,继续跑下去就要上高速,直接去大昀了。 司华悦看了眼车窗外,不解地问:“这是要去哪儿?”她怎么就有种上了贼车的感觉? “甩尾巴。”司机回了句。 司华悦没有回头看,却看向“甄本”问:“我需要做什么?” “甄本”调整了下身体,尽量拉开与司华悦的距离,见他这样,司华悦感觉有些可笑。 “配合我们演戏就成。” 司华悦哼了声,说:“就你这样,还我配合?真甄本在的话,他恨不能粘我身上,才不会像你这样,就差没把半拉身子悬车门外了,你当车后的尾巴跟你一样是一群弱智呢?” “甄本”脸色僵了僵,想反驳,却感觉司华悦说得在理,嘟囔了句:“你才是弱智!” “甩掉后面的尾巴后,我们直奔看守所,你今天需要做的,是在车里等顾队的电话,然后顾队会告诉你怎么做。” 司华悦听得有些懵,她去看守所就是为了看看初师爷,听“甄本”的意思,她还见不了了? 大概看出了司华悦的疑问,“甄本”强调了句:“那是虹路看守所!” 途中他们换乘了一辆车,出租车被那个司机开走。 “甄本”带着司华悦上了一辆挂着军牌的指挥官。 上车后,“甄本”拿掉假发,用卸妆水快速将脸上的妆卸掉,司华悦这才认出眼前的人——曹浩灵。 也难怪他那么排斥她,因为上一次随顾颐去小学操场挨揍的人,就是他。 九点零一分,他们抵达虹路看守所。 虹路看守所建造在一处山坡空地上,三面环抱的山如同一道天然屏障,将繁华的都市排御怀外。 门口是一条挺陡的坡路,路口处便设有武警查岗。 司华悦这是第一次来虹路看守所, 以前听监狱里的犯人提起过,所有人对这里都充满了畏惧,谁都不希望自己被关押进这家看守所。 因为一旦进去,就代表着生命的终结。 武警应该是提前接到了指令,看了车牌,验证了曹浩灵和司华悦的身份后,便放行。 看守所门口的空地上停着三辆车,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但其中一辆车旁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特警和两名武警。 “好了,你在这里等着,千万不要擅自下车,看好手机,等顾队的电话。”曹浩灵说完,即打开车门下车。 …… 进入虹路看守所已经两个多月了,初师爷的变化非常大。 里面每周给羁押人员剃一次须发,男的清一色光头。 目前还没有女犯,有的话,女的跟监狱里一样,齐耳短发,这是为了杜绝利用长发自残或者自杀。 长期不见阳光,使初师爷的肤色看上去比以前白了许多,或许是因为胖起来的缘故,面皮上的皱纹也减少了。 可以说,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较之刚被捕时那个干巴老头至少要年轻五岁。 虹路看守所自建立以来,已有近十四年历史,像初师爷这样的,从未有过。 有的人在里面疯了,有的患上严重的抑郁症,求着喊着要法院快点判他们死刑。 并非是里面的条件不好,而是因为孤独。 人是类居“动物”,人与人交往交流,不仅可以化解孤独和苦闷,还可以愉悦身心。 别的看守所都是好几个人关押在一起,只有这里是一人一个单间,平时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负责看押任务的武警平时都板着张脸,互相之间都不怎么说话,更遑论跟监室里的人交流了。 这种日子想想就过不下去。 但初师爷却是个例外,看到他,不免想起那首歌——寂寞让我如此美丽。 每天早六点准时起床,清理宿便,打一套太极,然后洗漱等待吃早饭。 早饭后,在仅十五个平米大的监室里溜达转圈,锻炼胳膊腿,一边转一边默背诗经或者药理之类的。 午饭之后溜达半个小时,午休半个小时,然后继续溜达,溜达累了,就歇一会儿,然后再溜达,如此循环往复毫不停歇。 有武警打门前经过,尽管每次都得不到回应,但他总是很热情地打声招呼。 晚饭过后溜达一会儿消消食,然后打坐两个小时,九点前后就寝。 “气色挺好,看来闫主任的药起作用了。”顾颐看着被武警押进来的初师爷道。 “你的气色倒是不怎么样。”两个人互相审视着对方。 一旁的曹浩灵负责录音、录像、做笔录。 “怎么这么久才过来见我?”上次来的时候,是来告诉他初亮的死讯,距今已经过去了两个月了。 “袁木死了。”顾颐没有回答初师爷的问题,再次公布一个死讯给他听。 “哦?”初师爷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笑容,问:“谁干的?” “失足从楼梯滚下去,磕碰到太阳穴,意外死亡。”为防止他继续发问,顾颐补充了句:“监狱局侦查处给的结果。” “失足,她早就失足了……”早该死了!初师爷脸上的笑容加深,愈发显得意味不明。 “袁木生前藏在刘笑语别墅里的母毒找到了。”这才是重点。 初师爷愣了一刹,回过神后,紧盯着顾颐的眼睛,揣摩他这句话的可信度。 “哪个位置?”虽然他极力让自己的语调听起来镇静平淡,却难掩他心中的慌乱。 因为他清楚,这代表他当初开出的五个条件得删减掉一个或者两个。 “跟她当日偷取刘笑语的钱放在一起,悬吊在刘笑语家楼顶的烟囱里。”顾颐没有回避他的视线,淡淡地讲述。 袁木从奉舜逃往大昀的整个过程,事后初师爷曾派人追查过,他没有遗漏期间的任何一个细节。 所以,他安排了三个人进入刘笑语家藏匿起来,扮鬼吓走邻居,让人误以为那里闹鬼,暂时保证那房子没人进入居住。 这三个人的主要任务就是寻找袁木藏起来的母毒。 并非他不清楚母毒的藏匿地点,而是仅凭推断知道是在哪里。 所以,他才会相信顾颐这话是真的。 “这个小婊子!”初师爷低声咒骂了句,旋即意识到坏事了。 果然,顾颐眼中闪过一丝蔑视,冷声说:“你根本就不知道她当日将你交付给她的母毒藏在哪儿!” 顾颐语锋锐利如刀,刀刀直击初师爷的要害。 “母毒的确有六份,现在警方已经找到了四份,余下的两份你同样不清楚具体的藏匿地点!” “你安排藏毒的人的身份都很奇特,他们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背叛!” “仲安妮背叛了你,袁木背叛了你,或许另外两个人也背叛了你!” “仲安妮的毒不需要你来解,她已经醒来并康复了。” “留着你,并非是信了你的鬼话,而是要从你嘴里知道幕后主使者的是谁。当然,连你也不知道那个人长什么样,你只听到过他的声音。” “现在……”顾颐话锋一转,缓缓地说:“初光,你没有资格谈条件,只有招供,否则……” 余下的话顾颐没说,但显而易见,虹路看守所将不再收留初师爷。 第一百九十五章 你快乐吗 “不!我有谈条件的资格!也有继续留在这里的资格。”初师爷颇有点虎落平阳悲从中来之感。 作为中医圣手的他很清楚毒蜂子闫先宇给他配的解药效果如何,如果问他现在最恨的人是谁,那就是闫先宇。 闫主任并没有完全按照他给的方子配药,解药有效,但效果并不显著。 如今已经连续服用了两个月的解药,再坚持三四个月,他体内的毒才能清理干净。 若完全按照他给的方子来配药的话,用不了三个月就可以完全祛除。 可现在的他不是曾经那个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骄傲的初师爷,是一个阶下囚,一个随时会被暗杀的可怜虫。 想活命,想解毒,就只能乖乖地仰人鼻息。 他希望他能在死刑判决下达前将体内的毒彻底解掉。 “是吗?”顾颐玩味地看着他,“说说吧,趁我现在还有耐心听你掰扯,但我警告你,不要再用一些低廉而又哗众取宠的谎言试图蒙骗我!” 初师爷吞咽了下口水,缓解喉咙的干涩,同时也缓解紧张的心情。 “你说的不错,当年帮我藏匿母毒的人确实有几个背叛了我。”初师爷眼中闪过一丝狠戾。 “仲安妮是个最特殊的情况,因为她在监狱里,消息闭塞,且她的男朋友和父母亲人的命都掌握在我手里,我以为她不敢轻举妄动。” 顾颐面上隐露不快,已经有了答案的话题他不想听,但他却没有出言制止他的讲述。 谎撒得再精妙,言词、语气和表情中,总会有漏洞可以捕捉。 “袁木是我一手培养起来的,她想做的事,我都会尽力助她完成。可我没想到,最不该背叛我的人,居然会背叛了我。” 所以,他想让她死,即便被判了死缓入了狱,失去了人身自由,他也不想放过她。 “范丽珍是司益的人,我帮她扳倒司益,她帮我藏毒。但我没想到她和她的哥哥一样,一早就开始提防我,然后一起背叛了我。” 保姆范阿姨的哥哥就是健身房的骨头经理,他至死不供出母毒的下落,就是为了保全他妹妹的命。 而自杀的江哥江赫海是初师爷安插进武馆的人,就是为了找到当初骨头经理藏在里面的母毒。 可惜就差一步就可以成功了,又被司华悦给截胡了。 索性他劫了疾控中心的车,抢走母毒。 “余下的两份,其中一份的藏毒人已经死了,我的确不清楚他临死前将毒藏在哪儿。不过现在有人正在找,不是我的人。” 初师爷面现一丝挫败带来的失落。 “而最后的一份,我可以这样说,任凭你查到退休的那一年,也想不到会在谁的手里。包括那个人。” 那个人,指的当然就是幕后的人。初师爷脸上浮起得色。 说到这儿,初师爷很技巧地停了下来,让顾颐消化他刚才所讲的内容。 静默了两分钟的时间,初师爷再次阐述他的观点。 “我的能力如何你应该清楚,再厉害,我也不敢去招惹军方的人。试想,谁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协助我和初亮一起进入苍林寺?而且那人到现在还没有落网?” 初师爷诱导着问。 “再有,你以为我去监狱那晚,仅仅是为了拿到藏在仲安妮身上的母毒吗?”连续的问题,只问不给答案。 司华悦百无聊赖地坐在车里,刷一会儿朋友圈,再刷会儿视频。 看看手机电量还有百分之五十,担心一会儿如果有电话,会电量不足。 她没有背包的习惯,顶多一个小小的腰包,把手机和钥匙丢里面,再放进去一包面巾纸和湿巾,小包也就差不多满了。 所以,她身上从不带充电宝,手机没电了,也就关机了。 看了眼车窗外,那三辆车还在,她好奇其中那辆被武警和特警看押的车里坐的是什么人。 刚准备下车,想起来曹浩灵临走前叮嘱她的话,只得作罢。 曹浩灵出去已经半个小时了,真不知道还要等多久才能来。 手机振动,黄冉冉的。 她不想接,受不了黄冉冉那嗲嗲的声音,跟喝多了蜂蜜的熊二一样。 “什么事?”犹豫了好一会儿司华悦才接。 叫她名字不尊敬,叫她嫂子,她不得劲,因为黄冉冉跟她同龄,比她晚出生两个月。 “小悦,你还在家里?”黄冉冉问。 “我在单位,怎么了?有什么事就赶紧说。” “哦?”黄冉冉的声音闷闷地说:“我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五一放几天假,有没有跟人约?” 司华悦嗤了声,心道,你管我呢。 “不知道,单位还没下通知,跟谁约?”司华悦没好气地反问。 “哦,”黄冉冉停顿了下,接着说:“你哥他今天出差了,五一期间恐怕回不来,走前,他让我带你和袁禾出国旅游散散心。” “放他娘的狗屁!”骂完,司华悦觉得不对。 以前这样骂倒也罢了,顶多被司华诚训一顿,因为那会儿他们俩以为彼此拥有的是一个娘。 “我现在办不出护照,袁禾更不行。”司华悦清咳了声道。 “好吧,那我去问问咱妈。”说完,黄冉冉挂了。 咱妈?我呸! 本就因为被锁在车里没有活动自由的司华悦心情就不怎么好,这通电话让她越发心情沉郁不已,后悔接,真想把黄冉冉给拉进黑名单。 手机视频通话邀请响起,顾颐的。 司华悦简单拢拢头发,接通。 嗯?画面中的人不是顾颐,一个被锁链固定在椅子上的光头。 “小司,好久不见了。”光头对她打了声招呼,因为手脚被束缚,只能微微地颔首。 司华悦仔细辨认了下才看出这人竟然是初师爷。 “喂,老头儿,你吃了啥神丹妙药?我差点没认出你来,怎么变年轻了?!”司华悦笑着问。 画面中的初师爷,让她有些怀疑传言的真实性,感觉这虹路看守所堪比美容院。 “吃得好,睡得好,没精神压力,人自然就年轻了。”说着,初师爷将目光投向顾颐,怎么看,这警察的气色怎么差。 “你快乐吗?”司华悦好奇地问。听初师爷这意思,在看守所里比在外面好过。 “快乐?”初师爷眼中现出一片迷茫。 “寒暄的话到此为止,讲重点。”顾颐出声打断他们俩的闲聊,命令道。 看着画面中的司华悦,想起初次在单窭屯相遇时,司华悦对他发自真心的关心和帮助,初师爷感觉心底某处一软。 闭了闭眼,摒弃掉杂念,再睁开,他眼神平静而精明。 “袁木死了。”初师爷这话像是在求证真相,虽然明知司华悦说的话不一定有顾颐可信。 “是的,死了。”对初师爷,司华悦始终保持一份警醒,不敢多言。 “仲安妮醒了,毒也解了。”初师爷继续以阐述的口吻跟司华悦对话,而非询问。 “嗯,你早该知道闫主任不比你的水平差。”司华悦说。 “呵呵是啊。”所以,他的毒只解表,不解本,闫先宇给他的解药里压根就没用司华悦的血。 “袁禾她还好吧?”初师爷这会儿是询问。 “还好。”司华悦不想告诉他袁禾现在在大豪,且办理了保外就医。 “你最近有去给刘笑语扫墓吗?”初师爷继续问。 司华悦猛然想起来,前些日子袁禾曾跟她说,想将刘笑语、袁石开和袁木一起迁到大昀安葬。 司俊已经帮她买到一块墓地。 后来因为杜主任的事,她忘记问袁禾这事了。 毕竟跟刘笑语相识一场,且又是她亲哥的妈,怎么着她也得去帮忙迁坟。 虽然距离比较远,但初师爷的视力非常好,发现了司华悦神情的异样,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司华悦回神,道:“没有,就是被你这一问,我想起来袁禾说想着给她妈迁坟。” 初师爷脸色一变,忙问:“迁哪?入土为安,已经下葬,没有特别的原因,为什么要去搅扰逝者安眠?” “我哪儿知道,那又不是我妈,我也说了不算。”司华悦如实道。 曹浩灵看了眼顾颐,不明白他为何不阻止这二人闲话家常。 顾颐换了只手拿手机,继续让视频内外的两个人聊。 “不说她了,说说你吧,”司华悦察觉到画面晃动了下,转而改变话题。 “当初你说的那些个条件,现在有些不需要你来完成了,你是不是该把遗书和母毒的藏匿地点告诉我们?” 听到司华悦这样问,手机后的顾颐嘴角微不可查地勾起。 初师爷垂下眼睑,沉默了会儿,说:“母毒的事我已经跟顾队长讲过了,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刘笑语的遗书放在哪儿。” 司华悦静静地盯着手机屏幕,等待初师爷的讲述。 “就在她墓地旁的那棵树下。” 停顿了下,初师爷这才抬眼看向屏幕中的司华悦,“至于那天我和你们说的范丽珍的遗书,其实已经被我给销毁了,因为那封信里她说了太多不该说的话。” “什么不该说的话?”司华悦问。 “她的身份,还有我交付给她的母毒的藏匿地点。” 初师爷摇摇头,苦笑了下,“不过,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因为范丽珍手里的那份母毒已经被警方拿去。 见他似乎不想再说话,司华悦问:“还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初师爷愣怔了下,摇摇头说:“我请求跟你通话,就是想把刘笑语遗书的藏匿地点当面告诉你。” 切断通话后,司华悦余光瞥见旁边那辆车旁的武警动了下,似乎是在盯着车里的动静。 又等了半个小时,才见曹浩灵从里面出来。 顾颐不知去了哪里,曹浩灵上来后直接发动车。 旁边的那辆车旁的武警和特警拉开车门,快速地进入车内。 还有四个人进入另外一辆车里。 司华悦这才看清,原来那辆车旁一共被八个人看押着。 “那车里是谁?”司华悦问。 “化。” 第一百九十六章 重要的客人 进去比离开的检查要严格,这是为了防止夹带。 从后窗玻璃,司华悦见那两辆警车与他们这辆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纵行。 检查完以后,曹浩灵便重新发动车。 “顾颐呢?”司华悦倒不需要顾颐当面致谢,可起码露个面打声招呼总是应该的吧? “先回去了。”曹浩灵说。 “我没见他出来过啊。”司华悦心道,难不成看守所还有后门? 曹浩灵用嘲笑的口吻道:“等你看到了,别人也看到了。” 司华悦刚准备反唇相讥,曹浩灵的电话响,接通后,他喊了声顾队,然后嗯嗯了几声后挂断。 “顾队说你今天的表现很好,”曹浩灵放慢车速,给后方的两辆警车让行。 续道:“可今天的戏到现在为止仅演了一半,余下的那一半得你自己去演。” 独角戏?司华悦不解,“还有?” “对,还有!”曹浩灵说:“我一会儿把你拉到统甡西面的十字路口,甄本在统甡大厅等你。” “甄本?”司华悦仿佛有些明白怎么回事了,但她对顾颐这样未经她同意擅自安排非常不满。 “顾队说,你很聪明,稍微一分析就会知道接下来的戏该怎么演。” 曹浩灵感觉他们队长有些托大,他没觉得司华悦有他说得那么聪明。而且,他也不认为她会轻易配合。 “哼!”果然,司华悦冷哼了声道:“我不去!我要去单位上班,你随便找个地方把我放下来,我自己搭车去。” 微信提示音,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但司华悦没忍住还是点开看了眼。 “如果这一次的戏演砸了,后果很严重,司华诚将有危险。” 司华悦直接发语音问:“你把话说明白了!不然天王老子有危险我也不配合!” 话是这么说,但她心里已经妥协,顾颐再怎么着,也不会拿司华诚的安危开玩笑。 她只是感觉憋屈,凭什么呀?! 等了好久也不见顾颐回信息,连打了五六遍电话也不接,司华悦气得眼睛瞪得老大,却又无计可施。 愤怒的目光慢慢集中向前面驾驶位的曹浩灵。 后座静悄悄的,曹浩灵背脊一阵阵发麻,像有一双尖利的眼睛在后面盯着他。 他忍不住斜睨了眼后视镜,恰好与司华悦的视线对上。 曹浩灵脸色大变,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想起在小学操场顾颐被打得鼻血横流,曹浩灵屁股微微下滑,恨不能将身体缩进驾驶位里。 他担心司华悦从后面冷不丁冲他后脑勺来一拳头。 她拳头的威力他是真领教过了,不用多,就一下,准保能让这辆车失控追尾酿成重大交通事故。 因为现在已经进入市区。 “你别瞪着我,这可不是我安排的!”他底气不足地警告道,双手握紧方向盘,随时做好应急准备。 司华悦的确很生气,但曹浩灵猜错了,她很惜命,绝不会在行驶中动手。 脑子快速转动着,联想到曹浩灵假扮甄本去大豪接她,然后绕行了一大圈才甩掉后面的尾巴,换乘去看守所。 莫非她平时的一举一动都有人在监视? 可那些人是怎么做到将行迹隐藏得她丝毫不曾察觉到的地步? 这似乎不现实,她相信自己感官的灵敏度,不会有人跟踪还不自知。 这说明那些跟踪她的人,仅是今天才出现。 既然是今天才出现,那就不一定是来跟着她,很大的可能是跟踪甄本。 想通这一点,她心下稍安,谁也不希望自己被人监视。 只是她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要拿甄本来演戏?还有,如果她不配合,为什么偏偏是司华诚有危险,而非她老爹司文俊,又或者其他什么人? 越想越糊涂,干脆不想,且去看看甄本那边有什么猫腻。 车速放慢,停靠到路边一处树荫下,“下车吧。”前面的曹浩灵小心翼翼地看着司华悦。 想了一路的问题,司华悦的火气也消得差不多了。 看了眼车窗外,这地方她有印象,穿过前面的十字路口,步行一刻钟左右就到统甡了。 刚拉开车门,手机在腰包里振动,司华悦以为是顾颐的。 匆忙下车,拿出手机一看,竟然是电水壶。 “喂,妈,”抬头,见曹浩灵一溜烟地驾车离开,险些剐蹭到后面前行的车。 司华悦忍不住冷嗤了声,心道:算你跑得快! “你在哪儿?听着是在大街上怎么?”褚美琴问。 “哦,我在外面,有事吗妈?”司华悦问。 “你最近谈男朋友了吗?”褚美琴接着问。 “没有啊,怎么了?”司华悦不解,该不会又想着给她介绍男朋友了吧? “没怎么,我就是问问。”说完就挂了。 “莫名其妙!”司华悦自语了句。 可接着她感觉不对,褚美琴并不知道她今天随顾颐去看守所办事,以为她在单位上班。 平时没事,她不会在这个时间点给她打电话。 褚美琴现在虽然是统甡的一把手,但司华悦听说那边招聘了个总经理,褚美琴平时多数情况下是在司致集团大楼,没事很少会去统甡。 很少去,不代表不去。 顾颐说甄本现在就在统甡大厅里等着她,甄本平时是个自来熟,还是个话唠,这一旦遇上? 前面恰好赶上红灯,这里的红灯时长130秒。 司华悦站在人群后,满心流窜着不安,拿出电话调出甄本的号码。 “嗨,华悦,你在哪里?我等了你好久哇。”甄本热情洋溢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 “你在哪儿?”司华悦反问。 周边人车嘈杂声并没有妨碍到司华悦听见话筒里传来的“叮”的电梯开启声。 “我在统甡,你让我到这里等你,我就来喽。”甄本的卷舌音总也咬不准。 “我让……”司华悦不知道顾颐搞的什么鬼,但甄本肯定不会,也不敢撒这样的谎。 “好吧,我知道你在统甡,我就是想问问你,你现在跟谁在一起?” 司华悦一边问,一边在心里默祈,千万不要让甄本遇上电水壶。 “嗨,阿姨你好!”甄本的声音里透着无比的欢愉,司华悦的心轰地一下就沉了下去。 “我刚跟你妈妈碰面,”甄本说:“你还要多久过来呀?” “我马上就到,你跟我妈不要乱说话,懂?”司华悦着急地说。 “i get it” 挂了电话,抬头,倒计时尚余五十秒。 挤过人群,司华悦左右看了眼,然后在身后一众行人震惊的目光注视下灵巧而又快速地穿过车流。 门童未及开门,只觉眼前一花,司华悦已经越过他闯了进去。 大厅里坐着很多人,明知不在,司华悦依然扫视了眼,没有甄本,看不出有什么可疑的人。 “司小姐。”大厅经理似乎是在候着她,那张男性化的脸上并无多少笑意地迎上来,“褚总让你直接去2517。” 25楼的2516是司文俊的专用办公室,2517是褚美琴的,2518是司华诚的。 文艺专业出身的黄冉冉主要负责公司和酒店内的文艺汇演,像邀请一些当红明星来走场,商谈具体的出场费之类的琐碎事。 25楼没有她的办公室,她的在16楼。 虽然司华悦不参与司致集团和统甡的管理事物,但作为司家的一份子,对于家人的行踪,出狱快一年的她已经开始逐步了解。 司文俊不在这里,只有褚美琴来了,因为2516和2518室门口没有专人把守,2517有。 见到司华悦,那些人敲了下门,低声汇报:“褚总,司小姐来了。” “让她进来。”里面传来褚美琴的声音,他们这才将门打开给司华悦放行。 2517的装修和25不相同,如果说2516像树林,那这里就是真正的花园。 花香随着门的一开一关发散而出,并不浓郁刺鼻,有着一种沁人心脾的清香。 褚美琴并未像她的丈夫那样,习惯在露天花圃里会客,而是坐在会客室里。 进去后,是大而宽敞的玄关,两面墙上分别挂着两幅字画,装修并不十分奢华,却很典雅。 穿过玄关右拐才是会客室,褚美琴坐在一张造型别致的板台后,甄本坐在对面的奶白色沙发里。 “小悦,你怎么才来?甄本等了你一整个上午,如果不是下面的人告诉我,他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你太不尊重客人了!” 进去后,迎面就是褚美琴的一顿痛批。 司华悦瘪了下嘴,仅嗯了声,没有辩驳,走到饮水机前自行倒了杯白水一口气喝了下去。 秘书见司华悦进来,颔首微笑着轻步退出房间,到门外候着。 “不不不!”甄本见司华悦挨批,赶忙站起身替她解释,“阿姨,您误解了,是我记错约会时间来早了,不是华悦的错。” “你不用替她解释,我听下面的人说,你打了很多次没人接听的电话,是不是给她打的?”褚美琴问。 “不是!”司华悦和甄本异口同声地回答。 司华悦感觉有些冤枉,甄本根本就没给她打过电话。 而甄本是为了替司华悦掩饰,听司华悦也说不是,他有些委屈地瞥了她一眼。 实则,他整整打了一上午的电话,司华悦都没接听。 褚美琴一眼就看出不对劲,司华悦善撒谎她了解,但刚才司华悦的神情却不似作假。 “好了,都不要解释了。”褚美琴看了眼腕表,抬头看向甄本,眼中流露出喜爱之情。 “等了一上午也该饿了吧?”褚美琴问。 甄本揉了揉肚子,非常诚实地点点头,“饿。” 喝了一上午的咖啡,跑了n趟洗手间,精神头倍儿足,胃却干瘪得难受。 司华悦真想站起身把他踹出去。 饿!不会回家吃吗?听不出电水壶弦外之音是要留你吃饭嘛? 褚美琴按下内线电话,“今天中午我要宴请一个很重要的客人,马上准备一下。”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我想嫁给她 不可否认,即便没有莱昂纳多的影子,甄本也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阳光帅气的大男孩。 席间,甄本充分展现出他良好的家庭教养,他的举止和谈吐都恰到好处地展示着他的英伦绅士风。 司华悦只是默默地吃,褚美琴只要不点名问她,她便绝不参与他们俩之间的闲话家常。 “你来申国,是留学吗?”褚美琴来前已经命人查过了甄本的底细,她很意外甄本会中意她的女儿。 “不是的,”甄本放下刀叉,优雅地用餐巾擦拭下嘴角,“我爸爸来申国工作,我们全家随他一起过来的。” “谢谢。”甄本对给他斟酒的女服务生道谢。这已经是第三次了,服务生脸红了三次。 “你们是从哪个国家迁来的?”褚美琴明知故问。 “丑国,”甄本说:“但我不是丑国人,我祖……”甄本忘记了那个词的发音。 褚美琴提示了声:“祖籍?” “对对,祖籍,我祖籍是兰国黑池。”甄本自放下刀叉再未拿起,无论服务生给他布多少菜,他也不动。 或许这就是他们的教养之一,说话不进食,进食不言语。 一如我们这里的食不言寝不语。 “我爸爸是兰国人,我妈妈是软国人,我身上流着三个国家的血,我外祖母是丑国人。” 褚美琴发现了他的进食习惯后,白了自顾速食中的司华悦一眼,对甄本含笑道:“先吃饭。” 甄本见褚美琴拿起刀叉,他方才开动。 他面前的牛肉刚吃了两口,司华悦已经吃饱放下餐具。 她不喜欢吃西餐,也不习惯吃,餐具用着也蹩劲。 对司华悦的速食,经常在单位食堂共进午餐的甄本已经见怪不怪。 自小到大,甄本受到的是正规而又严谨的教育和严苛的礼仪渲染。 人以类聚,他身边的亲朋都是一些规矩人,他见过、但从未真正接触过像司华悦这样任性而为的人。 一直以来,司华悦给他的印象是一个斤斤计较的工薪阶层,他没想到,这家酒店居然是司华悦家的。 联想到司华悦的重机,这一切似乎又是在预料之内。 由于统甡是奉舜市唯一一家国际认证的迎宾型酒店,所以甄本这是第二次来。 14岁那年,他父亲代表丑国访申,他曾随他父亲来过一次。 而那一年恰好司华悦刚入狱。 吃完饭,进来几名男服务生,动作快速而又安静地将餐桌收拾干净,然后端上来果汁和餐后甜点。 他们三个人依然坐在原来的位置。 褚美琴不开口,司华悦只得作陪,出于对老母的尊重,也是出于礼节。 司华悦在外面野,但在自己老母面前,尤其是在正规场合里,她也能表现出良好的教养来,毕竟她也是出自大户人家的女儿。 褚美琴呷了口果汁后说:“司华悦在我面前提起过你,对甄本这个名字我有印象。” 司华悦挑了下眉尾,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她从未在褚美琴面前提到过甄本半个字。 甄本闻言,眸光一亮,看了眼垂眸入定的司华悦,扭头冲褚美琴绽开一个优雅而又含蓄的笑。 “你是什么学校毕业的,又是学什么专业的?怎么会想到去疾控中心做保安呢?”褚美琴问。 对申语还不是非常精通的甄本每次在褚美琴提问后,总会思索一下意思再谨慎地作答。 “我是霍洛威学院毕业的,学的是古典艺术专业。”下一个问题,甄本忍不住又偷看了眼司华悦。 “我去疾控中心是因为听说那里招保安,而且华悦在那里上班,我就去了。”甄本很诚实地回答。 褚美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问:“你喜欢司华悦?” 甄本调整了下坐姿,愈发地谦恭有礼,“是的阿姨,我非常喜欢她,我想嫁给她。” 褚美琴本想再喝口果汁,结果刚端起杯子,听到甄本这句惊人的话语,手一抖,差点将果汁溅出来。 她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向甄本,“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司华悦同样也在看甄本,不过她的眼神带着玩味和探究。 甄本说出这样的话,她并不意外,这老外在单位就是一个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茬儿。 她只是搞不懂这家伙到底是在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甄本放在桌面的双手交握到一起,郑重地说:“我想嫁给司华悦。” 这一次,褚美琴和司华悦都听明白了。 室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幸而只有他们三人,布菜的服务生早已随那些男服务生离开了。 甄本一瞬不瞬紧盯着褚美琴,担心她会回绝他的请求。 “你了解司华悦吗?你们有真正谈过恋爱吗?还有,你征求过你父母的同意吗?”褚美琴连着抛出三个问题。 派去查甄本的人回报的情况里就有:甄本在追求司华悦。 但却没说,甄本要嫁给司华悦。 甄本抿了抿唇后摇摇头,脸色黯淡下来,用有些伤感的语气说:“我是烧火棍子一头热。” 褚美琴这个老于世故的人也被甄本给逗笑了,没想到他的申语好到会灵活运用歇后语。 “你知道申国娶和嫁的区别吗?”褚美琴换了个问法。 这会儿甄本来了精神,眼角扬了扬,闪出一丝笑,“娶,就是男的把女的娶回家;嫁,就是女的嫁到男的家。” 褚美琴呵呵一笑,接着问:“既然你都明白,那你还要嫁给司华悦?你知道男的嫁给女的意味着什么吗?” 甄本面色一整道:“我知道,我要做你们家的赘婿。” 说完,他神情甚是怅然地看看司华悦说:“得她愿意娶我才行。” 褚美琴看着坐在她对面这个干净俊美的大男孩,脸色变了变,动容道:“为什么不争取下试试?” …… 司华悦的末日自那场午宴之后降临。 她多了一个跟屁虫,只因褚美琴那句激励的话“争取下试试”。 从第二天开始,大豪门口便经常会见到一个骑着公路赛的帅气老外。 当司华悦骑着她的重机从小区里出来,公路赛便轰地一声发动开,紧跟在她身后,像一个护花使者。 下班亦然,一直将司华悦送到大豪门口,他才离开。 在单位里,甄本变得很老实,从不违反规定,闫主任不让他出大楼,他就在楼内巡逻。 除非上下班或者中午吃饭,他绝不出大楼前往大院。 而他的巡逻范围缩小到地下三层,特护病房区,然后继续缩小,最终在仲安妮的病房。 他跟李石敏和仲安妮混得很熟,尽管他们之间并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笑天狼似乎并不怎么待见他,每次去仲安妮病房,它都紧盯着他,跟防贼一样。 每次他都会带一些小礼物去贿赂仲安妮、李石敏和笑天狼。 当然,笑天狼的多是狗罐头。 这老外很聪明,他想从司华悦身边人下手,让他们先喜欢上他,然后一起做司华悦的思想工作。 五一放假前一天,天下起了小雨。 临近夏季的雨柔软而温和,天地间仿似笼起了一团白雾,分不清是下雨了还是起雾了。 本想骑重机,可高师傅却执意要送她,担心她在骑行的过程中,头盔被雨水打湿影响视线而出事故。 司华悦也舍不得她的重机淋雨,便也就应了。 出了小区,没见到甄本和他的摩托身影,司华悦也没当回事,以为天气不好,甄本跟她一样没骑车。 谁知,跑到半路,她的手机响,甄本的。 “华悦,你怎么还没出来?上班要晚了。” 司华悦一愣,明白过来,甄本这是守在大豪门口等她。 “我快到单位了,我今天没骑车,我朋友开车送我。”司华悦说。 前面的高师傅心里一暖,他现在是司华悦家的司机,可在司华悦的眼里,她依然像当初一样,视他为朋友。 “oh, y god”甄本忙挂了电话,命出租车赶紧走。 很长时间没搭过车了,本想着搭车来接司华悦一起去上班,没想到司华悦先走了一步。 眼瞅着就要迟到了,甄本索性也不催司机了,再催,司机估计会恼火到把他给丢在半路。 因为谁也不乐意去疾控中心,返回是跑空车,荒郊野外的根本拉不到客。 终于看到疾控中心的大门了,可看了眼腕表,已经过了八点半,甄本颓然仰靠到座椅。 一个急刹车,惯力下甄本身体前冲,额头磕碰到司机的座椅后。 “怎么了?”甄本揉了揉碰疼的额头问。 “玛德!”司机打开车门下车,甄本好奇跟着一起下去。 发现是一只流浪猫想过马路,尾巴被车轱辘压住,正尖锐地惨叫着试图挣脱。 甄本赶忙将外套脱下来,拢住小猫,对司机说:“快,倒车!” 司机啐了口,上车,将车往后倒。 小猫的尾巴有三分之二部分被碾碎,黏在路面。 甄本小心地将它的伤尾从路面一点点搓起来。 猫大概是疼得狠了,尖利的爪子不停地乱抓,在甄本的手背和胳膊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甄本却浑不在意,用自己的外套将猫包裹住,防止它继续抓挠。 抱着猫上车,对司机说:“去附近找找看有没有宠物医院。” 司机当然是愿意的,依言调头拉着甄本往回开。 甄本单手抓着猫,另一只手从裤兜里将手机掏出来,调出司华悦的号码拨打过去。 “华悦,我今天上午恐怕要晚去一会儿。”甄本说。 “行,知道了。”司华悦连原因都没问就挂了。 猫疼痛地叫了一路,很吵。 司机将甄本拉到市区一家宠物医院,付钱下车,甄本冒雨跑进去。 宠物医院的医生很负责,给猫清理好卫生,消毒处理后打上麻药,将伤尾切除,仅余下不到一指的长短。 付了钱,留下联系方式,甄本将猫暂时寄养在宠物医院,重新搭车往单位赶。 等到了单位已经快中午头了。 匆匆地换上保安服,来到大厅,准备下地下三层时,恰好遇到司华悦。 “你这手怎么了?” 甄本的手在宠物医院时,被那里的医生给简单进行过消毒处理,上面的伤口看起来依然狰狞恐怖。 医生建议他赶紧去医院打狂犬疫苗,毕竟这是流浪猫,不是家养猫。 可甄本着急上班,想着明天就五一放假了,再去医院打针也不迟。 “被猫抓的。”甄本说。 “你居然还喜欢养猫?” “不是我养的猫。”甄本将今天上午发生的事讲给司华悦听。 司华悦虽然不懂医,但也知道这种情况必须得打疫苗。 “走,我带你去打一针,咱单位别的没有,疫苗一大堆。” 说着,司华悦转身,拉着甄本的胳膊带他去乘坐上楼的电梯。 甄本一脸幸福地看着司华悦那只拉在他胳膊上的手。 大概是幸福过头了,刚上电梯,一阵眩晕感袭来,他身体一软,跌进司华悦的怀里。 第一百九十八章 林护士现身 电梯里还有两名工作人员,一个是控烟办公室的女秘书,另外一个是审计处副处长。 甄本追求司华悦,在疾控中心早已不是秘密。见他这样,那二人还以为性格开放的甄本情难自控,是在公然撒狗粮。 现在属于工作时间,甄本的举动让他们很是不满,却没敢表露出来。因为内部都在传,杜主任就是栽在司华悦的手里。 司华悦一时间也没反应过来,突然的“拥抱”让她很是意外,也很恼火,本能反应下,她用力将甄本推开。 噗通—— 甄本的身体重重地磕在电梯轿厢的玻璃镜上,反作用力下,他身体前仆,跪趴了下去。 同乘的两个人惊得一跳,忙不迭地避开,缩到电梯一角。 司华悦定睛一看,不好,甄本晕过去了。 联想刚才甄本“拥抱”过来的姿势和力度,她恍然,甄本并非是要揩油,而是晕倒在她身上。 免疫规划中心在四楼,电梯很快便到了。 已经回过神的那两个人也知道自己误会了甄本和司华悦。 “需要帮忙吗司队长?”审计处副处长是个不到四十岁的男的,身高与司华悦相仿,纤细的胳膊腿看着比女人还娇嫩。 控烟办的女秘书就更不用说了,经年的办公室生涯,使他们两个人文智无力,根本帮不上多大的忙。 况且在这里工作的人,对传染性疾病见得多,懂得多,警惕性高,格外“自爱”。 嘴上问用不用帮忙,却并没有任何举动,尤其在看到甄本两只手背上的不明伤痕以后。 电梯门在合拢,控烟办的女秘书反应稍快些,及时过去按住开启指示灯,并将电梯门又摁了回去。 甄本虽然不胖,但一米八三的身高在那摆着,即便男人,也要费一番力气才能将他挪动开。 司华悦走过去,弯腰将跪趴在地上的甄本打横抱起,在那二人惊讶的目光注视下,走出电梯,直奔免疫中心。 由于快到午饭时间了,所有员工到这个时间点基本都放下手头工作,等待下楼打饭。 “诶,司队长,甄本这是咋了?” 里面的工作人员都坐在各自办公桌前聊天磨时间,跟司华悦打招呼的是办公室杨主任,男的。 爱而不得是疾控中心所有单身女人心底的痛,在这些毕业于各大医学院校的女人眼里,均认为司华悦不如自己。 所以,当司华悦抱着甄本进来后,她们神情各异,虽也忧心甄本的身体状况,但更多的是嫉恨司华悦与甄本的“密切接触”。 “快,这边来,小吴,来,搭把手。” 杨主任是一个明白人,见状忙引司华悦将甄本放到一旁的检查床上,被他点名招呼的是个年轻的男医生。 “这是怎么了?”杨主任问。 “被流浪猫给抓了,杨主任你看,”司华悦将甄本的两只伤手抬起,“刚才在楼下还好好的,上了电梯后就晕过去了。” 未及杨主任吩咐,吴医生快速到一旁的医药柜架上往下拿伤药。 “什么时候的事?”杨主任一边与吴医生快速清理甄本的伤口,一边问。 司华悦拿出手机看了眼通话时间,“应该是上午八点四十前后。”甄本给她打电话请假是八点五十。 杨主任愣了下,“应该不是猫抓伤引起的,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导致他昏迷。” 一旁的那些女医护闻言围拢过来,低声议论开,有的说是感染了狂犬病,流浪猫身上带有这种病毒虽几率不高,但也不是没有。 多数人的看法跟杨主任一样,认为不是狂犬病导致的昏迷。 因为狂犬病有潜伏期,从未见过有三个小时以内发病的,最快的也就四天左右,一般都是一到三个月。 再者,狂犬病发病分三个阶段,前驱期、兴奋期、麻痹期,只有到了最后的麻痹期才会出现昏迷的症状。 这种病一旦感染上,死亡率接近百分之百。 但这种情况可以避免,那就是及时到医院或者疾控中心注射狂犬疫苗。 可眼下看,如果甄本的昏迷真的是狂犬病导致的,恐怕即便大罗神仙在,也难救活他。 未免妨碍医生诊治,司华悦退离一旁。 听到他们的议论,她不免有些担心。 悄悄地从办公室里退离,司华悦到楼层公用洗手间给闫主任把电话拨了过去。 简单地讲了下甄本的情况,闫主任一听,就知道情况不妙,忙说:“我马上过去!” 闫主任过来后,听了杨主任的病情分析并看了检查结果后,直接命人将甄本转到地下三层重症区。 在场包括司华悦在内的所有人不免有些吃惊,因为他们心里都清楚,去重症区意味着什么。 有些胆小的,开始拉开与司华悦的距离,防止她也被感染了,突然发作咬他们一口,那可以就麻烦了。 没一会儿,得到信的重症区医护推着移动病床赶来。 将甄本抬到床上并用固定带固定住,防止在这期间他会醒来袭击人。 趁那些人在忙着转移甄本,闫主任将司华悦拉到一旁,低声问:“知不知道抓伤甄本的猫现在在哪?” 司华悦茫然地摇了摇头,“他只告诉我说搭了辆出租车,把被车轧伤的猫送到了市里一家宠物医院做切除尾巴的手术。” “我得跟下去急救,你马上给顾队长打个电话,把情况跟他详细讲一下,让他立即派人找到那只猫,并将所有跟猫有过接触的兽医全部带来这里。” 闫主任匆匆吩咐完,便随那些医护往电梯跑去。 这里是四楼,司华悦没有坐电梯,而是沿步行梯往下走。 走到一处透过窗户能看到外面大院的位置,趴到天井上下看了看,又侧耳倾听了下,确定周边无人,她席地坐到台阶上。 给顾颐把电话拨打过去,将甄本的情况和闫主任说的话告诉他。 临挂电话前,顾颐问了句:“你没事吧?” 司华悦回了句:“我没事。”就挂了。 她没有急着下去,不是她不想随闫主任去重症区等消息,而是不敢。 再有半个月就到了她出狱一年的时间,这一年来,她接触过的人,死了太多。 刘笑语、袁石开、袁木、初亮、短卷发女人和她的儿子、骨头经理、武馆江哥,以及仲安妮的父亲和男朋友。 这些人不是她杀的,但或多或少都跟她有关。 被她亲手杀死的人也有很多,都是些不知姓名的枉死鬼。 而接下来,还将陆续有人死亡,像文化、司文益、初师爷等。 他们极有可能被押赴刑场处以极刑,也或许会在死刑判决未下达前,像初亮那般被人暗杀。 惜命说得好听是珍惜生命,说得难听些就是怕死。 怕死不仅仅是怕自己死,还会怕身边的亲友死。 此刻,司华悦害怕听到甄本死亡的消息。 她将十指插进短发,用掌心按压住太阳穴,以此阻止自己去回忆、去揭开心中那层遮住了愧悔的帷幕。 直到此刻她才发现甄本居然是一个心地善良且细腻的好人,难怪老母肯答应给他机会,让他“试试”。 起初她以为褚美琴是因为甄本愿意做上门女婿才答应他的,现在看来未必全是因为这个,阅人无数的褚美琴定然看出了甄本的善良。 能为了救一只被车轧伤的流浪猫,不惜旷工、不惜被抓伤也要将猫送往医院救治,这样的人网上常有报道,但现实生活中却鲜少有人肯这样做。 司华悦扪心自问,如果这情况被她遇见了会怎么做? 答案是不知道。 她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像甄本一样,冒雨将猫送去宠物医院。 突然发现自己有些冷血,不是对猫,而是对甄本。 甄本的感情是外放的,从不刻意掩饰他自己的情感。 整个疾控中心,包括闫主任都看出来甄本对她的心意,可她却故作矜持,浑然不顾甄本的感受,对他呼来喝去。 甄本八千的学费早在一周前就给她了,虽然她只留下了六千,可直到现在她也没有教授他哪怕一招半式。 甄本能体谅她忙,从不催促,耐心地等。 可她呢?真的有那么忙吗? 手机振动,仲安妮的。 她木然地看着手机屏幕亮起,黑屏,再亮起,再黑屏。 直到再次亮起,显示来电人是闫主任,她才慌忙接听。 “小司,”闫主任的声音听起来很低也很闷,应该是防护服造成的。 “你赶紧来重症区低传染区的手术室。”闫主任也没说让她去有什么事就挂了。 司华悦心跳加快,她不敢想去了之后会不会听到什么不好的消息。 收起手机,她做了几个深呼吸以缓解内心的紧张,然后以最快的速度下到一楼,直奔通往地下的电梯。 下到三楼,电梯门刚打开,就见到外面在焦急等电梯的李石敏。 “司教头,快,安妮说她有急事找你。”李石敏说。 “你去告诉安妮,我现在得去重症区找闫主任,一会儿再过去找她。” 司华悦说完就准备绕过李石敏,胳膊肘却被李石敏一把抓住。 “你不能去重症区!”李石敏说。 司华悦眉头一皱,刚准备甩开李石敏的手,不期然对上他倔强的目光。 李石敏很少会出现这样的神情,除了那次在监狱里。 司华悦压下内心的焦急,低声问:“出什么事了?” “去了再说!”李石敏说。 司华悦知道李石敏是介意这里无处不在的监控,不敢乱说话,只得应允,随他快步赶往仲安妮的病房。 笑天狼在病房门口蹲着,仲安妮安然无恙地坐在病床上。 司华悦刚准备开口问什么事,洗手间门悄然打开,一个人站在里面看着她。 司华悦一愣,仔细辨认了下,才发现,这人竟然是失踪多日的林护士。 第一百九十九章 搜身 疾控中心每天进出大门上下班的工作人员特别多,那会儿司华悦才来这里上班还不到一个月,对林护士这样一个普通的护士,她并不曾过多关注。 林护士最初给司华悦留下印象是因为她在外面租房住,再有就是她鼻梁上那颗异于常人的红色的痣。 那颗痣很难不让人注意,因为一般人面上的痣多为黑色,而她的这颗痣像是从皮肤下渗出的一滴血。 与人对视时,对方的视线一般都会先看向那颗痣,然后再看她的眼睛。 除了这颗痣比较引人注意外,林护士身上再无异于常人之处,普通的长相,普通的身材。 眼前的林护士跟司华悦印象中的那个人的形象大相径庭。 以前的林护士身材纤细,可眼下这个人却身材臃肿,一身的赘肉看着少说也有一百八十斤,而她的身高却仅有一米六。 所以,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个大肉团立在洗手间里。 如果不是因为看到了那颗痣,司华悦差点没认出来这人是谁。 “她没有恶意。”仲安妮小声说,然后低头抚摸笑天狼,阻止它冲洗手间露出凶相而让头顶的监控发现异常。 司华悦扭头与仲安妮对视了眼,仲安妮微点了下头,示意她可以放心进去跟林护士交谈。 “我上趟厕所。”司华悦说完便闪身进入洗手间并将门关闭。 “我以为你死了,”进去后,司华悦站在盥洗台前,看着眼前的林护士,很直白地说。 “有什么话赶紧说,我只听重点和实话,别啰嗦,别撒谎。” 林护士沉默了少顷后说:“先前加害仲安妮的男人已经死了,我来,是想来寻求你的帮助。” 瘦猴男这么容易就死了?司华悦有些不敢相信,问:“怎么死的?” “被他自己研制出的解药毒死的。”林护士说。 “尸体呢?”司华悦问。 “在郊外的一间仓库里放着。” “你怎么变成现在这副德行?别告诉我你也中毒了。”司华悦接着问。 “是的,但你放心,我体内的毒并不具有传染性,不然我也不会来这里找你。” “继续说。”司华悦催促。 司华悦觉得这个人应该交给顾颐处理,她不善于审问和诱导对方说出更多的细节,毕竟此刻因为甄本的原因,她有些心不在焉。 “你愿意帮我吗?”林护士恳切地问。 “帮你?凭什么?凭你与瘦猴男勾结加害我的朋友?”司华悦用嘲弄的口吻问。 “不,我从未有过害人之心,如果那天不是因为他们用我父母的命要挟我就范,我甚至想过报警。”林护士说。 司华悦嗤笑了声。 不善于审问,不代表没有脑子。 单位提供免费食宿,她却要出去租房住,奉舜房价高居全国首位,租房的价格也很高。 所以,这个人从来疾控中心上班的那一天开始,就带有明显的目的性。 至于她当日为何要暗地里提醒仲安妮,或许是她预见到了今天的这一步,给她自己留下一条退路,让今日的司华悦承她当日的情。 这说明她是一个有远见和心机,且聪明的女人。 可她却低估了司华悦的智商和应变能力。 司华悦乐于助人,但却从不帮助失去良知的人。 “那你现在不该来找我,应该向警方或者闫主任求助,我既不是警察,又不是医生,我帮不了你。” 司华悦说着拿出手机调出顾颐的号码。 “别!”林护士慌忙阻止。 “怎么了?瘦猴男已经死了,你还怕什么?”司华悦冷嗤了声,问。 “要挟我的,并非是他,他只是一个奉命行事的小喽啰。”林护士的神情有些黯然。 “对不起,我不想帮你。”司华悦不想在这里继续听她撒谎,“看在当日你曾暗示过安妮的份上,我不报警抓你,你走吧。” “我……除了这里,我已经没有别的去处。”林护士垂首前,司华悦见到她的眼圈红了,似乎想哭。 “慌撒得越多,对你生命的侵蚀越大,奉劝你最好实话实说,不然,你的退路只有黄泉。” 司华悦的耐心告罄,伸手拉开洗手间的门。 “我身上带着一副母毒。”林护士在司华悦转身前,语速极快地说出这句话。 砰—— 洗手间门再次关闭,因用力过猛而发出巨大的声响。 司华悦返身将毫无防备的林护士双手反剪摁压到盥洗台上。 “你要干嘛?”林护士面现惊慌地问。 “东西放在哪儿?你最好不要让我动手搜,不然你会很难堪。” 司华悦手大,力气大,林护士再胖,她也能单手制住她,腾出另外一只手搜身。 “呵呵……”林护士放弃挣扎,软软地趴在盥洗台上,“你搜不到的。” 刚才的动静太大,外面的仲安妮不放心地开门准备进来。 当看到眼前这一幕,她不禁呆愣住,“华悦。” “安妮,出去,她中毒了,防止传染,立即让闫主任过来。” 说完,司华悦想起还在抢救中的甄本,遂改口道:“你先出去等着,一会儿我亲自打电话。” 即将立夏,所有人都穿着单衣,市里一些爱美的男女甚至早已穿出了夏装。 可林护士身上依然穿着冬衣,外面是一件薄棉衣,里面一身加厚的保暖衣。 她很怕冷! 联想到当日的瘦猴男也惧冷,司华悦内心一凛,暗道不好。 刚才光顾着去分析她话里的水分了,没有留意到她异常的穿戴。 林护士冷笑了声说:“司华悦,如果我没有做好万全的准备,就不会轻易过来这里找你。” 司华悦粗鲁地将她的外套扯下来,“从进洗手间我就跟你说过,让你说实话,可你偏要用你低廉的智商来考验我的耐心。” 一边说,司华悦一边撕扯她的衣服。 保暖衣是套头的,司华悦用膝盖顶住她的腰身,防止她挣脱,双手并用将她的保暖衣扯下来。 谁知,随着保暖衣一起脱下来的竟然还有她的假发套。 看到眼前的林护士,不禁会让人联想到《功夫》里的火云邪神那一头稀疏凌乱的枯发。 整个头顶都是秃的,只有鬓边和脑后有丝丝缕缕的头发。秃的部分头皮油亮,明显是发根死亡,再无生发的可能。 保暖衣里她还穿着一身紧身的秋衣裤,而此时的她已经开始冷得发抖。 每脱下一件衣服或者裤子,明知不会轻易找到,但司华悦依然会用手仔细地捋一遍。 从里到外,从上到下,甚至连袜子和鞋子都搜了,也没找到。 司华悦一度怀疑她是否在撒谎骗她,真希望现在马哈在。 赤足站在地上的林护士浑身抖索得跟筛糠一样,话都说不全了,“我、我、你、你把、衣服……” 司华悦留意到,她的双臂始终环抱着那两颗硕大的篮球。 见司华悦在盯着她的篮球看,她微侧了下身,躲过司华悦的视线。 司华悦脑中灵光一闪,近前,蛮横地抓住她的两只胳膊,在她颤声怒骂和挣扎中,将她的双臂抬起。 当看到她腋下并不怎么明显的一道疤痕时,司华悦嘴角扯出一丝嘲讽的笑意。 手机振动,司华悦松开抓着林护士胳膊的手,将手机从兜里掏出,闫主任的。 林护士冷得牙齿打颤声从嘴角溢出,她知道司华悦已经发现了,她颤抖着双手,从地上捡起衣服,一件件地往身上穿。 “怎么还没过来?”闫主任少有的大嗓门。 “我在仲安妮病房,林护士在这里,她中毒了,跟当初那个瘦猴男一样,怕冷,她说她身上有一副母毒,我正在搜身。” 司华悦言简意赅地将自己未能过去的原因讲给闫主任听。 “我马上带人过去。”闫主任一听有母毒,立马来了兴致,也不管甄本的死活,直接喊了他的亲信往仲安妮这边赶。 “主任,那个老外如果死了,会影响我们两国……”一个身穿防护服的医生快步追赶上闫主任,附在他耳边小声提醒。 “放心,他还能再撑半个小时,这时间足够用了。”闫主任说完,直接跑起来,可防护服局限了他的步速。 拿出手机,他一边往外跑一边拨通顾颐的电话,“顾队长,来了条大鱼,身上有母毒。” 顾颐被闫主任说得有些糊涂,“什么大鱼?” “林护士回来了,正在仲安妮的病房里,说是身上带着母毒,小司正在搜身。”闫主任气喘吁吁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兴奋。 顾颐略一沉吟,问:“是她自己过去的?” “可能吧,我还没见到人,刚接了小司的电话。” “她是怎么进去的?你们不是已经将她的指纹和虹膜记录都抹掉了吗?她进出大门是走着进去的,还是随车进去的?如果是走着进去的,门卫没发现?如果是随车进去的,乘坐的是谁的车?”顾颐快速提醒。 已经走到重症区门口的闫主任放慢脚步,被顾颐这一提醒,他突然觉得不好。 “立即封锁疾控中心所有的出入口,禁止任何人出入!”顾颐说:“给外面的驻军打电话!” 第二百章 两拨人 司华悦拿不准林护士身上的毒到底传不传染,她和笑天狼倒不怕,可仲安妮和李石敏不行。 尤其是仲安妮,闫主任说,她明天就可以离开了。如果再度传染上,又不知道要住到什么时候了。 等不来闫主任,司华悦想亲自将已经穿戴好的林护士给押送到重症区候诊。 “不!我不能出去!”林护士惊惧地看着司华悦,双手死死地抓着盥洗盆的边沿。 “你在怕什么?我又不是带你去坐牢!” 知道她体内藏有母毒,司华悦便格外小心地触碰她,防止藏在她胸内的母毒因外力碰撞而泄露。 林护士开始哭,这次的眼泪不像作伪,“我今天非死不可……” 林护士说着,指了指她的左胸,“这里是一颗遥控炸弹,”然后又指了指右胸,“这里是母毒。” 司华悦一听,背抵洗手间门,做好随时出去的准备。 “为什么告诉我?你这次来到底有什么目的?”司华悦警惕地问。 “对不起,我妈和我弟的命在他们手上掌握着,为了我的家人,我只有牺牲我自己,还有……”说着,她抬起泪眼看向司华悦。 “还有,你和闫主任。”说完,她顺着盥洗盆的边沿滑坐到地面。 听完她的讲述,司华悦恍然明白,难怪她先前肯乖乖地告诉自己她中了毒,身上还带着一份母毒。 原来他们都提前算计好了,得知这个讯息,司华悦必然会在第一时间通知闫主任赶过来验证真伪。 一旦闫主任来了,隐在背后的人必然会将林护士体内的炸弹引爆,届时,她、闫主任和林护士三人将同归于尽。 恐怕到得那时,死的不止他们三人,还有外面的仲安妮、李石敏和笑天狼。 而林护士体内的母毒也会被同时炸开,一如那晚初师爷在监狱里说的:这个毒,无解,一个微颗粒在空气中挥发开,就能杀死方圆百米内的所有人畜。 虽然是在地下三层,但这里的换气系统非常强大,除非这枚炸弹能将这里的换新风功能一并炸毁,否则,挥发开的母毒会随着换气排放到外界。 这后果,仅想想就让人不寒而栗。 幸亏今天甄本中毒昏迷,不然闫主任那个毒蜂子在得知又一份母毒现世,这会儿指不定已经跑来了。 闫主任现在无疑就是触发炸弹的开关,司华悦已经跟林护士在一起,就差闫主任的到来。 思及此,司华悦快速拨打闫主任的电话,想将这个坏消息告诉他,让他尽量拖延时间,想到对策后再来。 可闫主任的电话一直没人接听,司华悦只得给他发送消息,将眼下的紧急情况通知他。 同时给外面的李石敏发个信息:想尽一切办法找到闫主任,阻止他前来这里。 李石敏接到司华悦的消息后,把笑天狼留下照顾仲安妮。 他知道闫主任在重症区抢救甄本,可他进不去,只得去重症区门外的值班室碰运气。 这边司华悦拨通顾颐的电话,“林护士说她左胸里被安装了一枚遥控炸弹,右胸里是一份母毒,他们在等闫主任的到来,要将闫主任和我一起炸死。怎么办?” “你现在还在仲安妮病房里吗?”顾颐问。 “对,洗手间,已经在这里面待了快半个小时了。”司华悦说。 “先稳住林护士,我已经在路上了,再有十分钟就到。”顾颐说。 “好。”司华悦收起电话,走到马桶边,将马桶盖放下,示意林护士坐过去。 林护士倒也听话,依言坐到马桶上,她还在颤抖,不知是因为冷,还是因为怕。 死亡是一个神秘、敏感而又让人莫名恐惧的事物,精神正常的人在直面死亡时没有不怕死的。 为了缓解她的恐惧心理,也是为了能从她嘴里再多掏出一些有用的信息,司华悦缓缓开口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当然是走进来的。”林护士感觉司华悦问了一句废话。 “我是问你怎么从疾控中心大门进来的。”司华悦此刻所想到的问题跟顾颐不谋而合。 “有人带我进来的。”林护士并不想多言语的样子。 “谁?”不用问也知道是疾控中心内部人,因为司华悦通知过所有保安,只要有外人来,第一时间通知她。 对讲机一上午都处于静默状态,这表明并没有外来人。 今天值班的是罗哥,就是杜主任出事那晚被迷晕过去的那个老保安,与他一起值班的不是小刁,而是另外一个新来的保安。 罗哥是一个负责任的,每次有外单位的车来,他总会通过对讲机及时禀报司华悦。 所有保安里,司华悦最为看重的除了李石敏外,就是罗哥和老于了。 司华悦将监狱里的那套管理用在这里,每个保安都有一个固定的搭档,相当于监狱里的联号。 罗哥的联号是小刁,小刁今天闹肚子,跟人换了班。 老于的联号是甄本,因为甄本刚来应聘那天就是老于带他去办的手续,甄本觉得老于人好,就跟司华悦商量着让他跟老于搭档。 李石敏是司华悦的联号,沾了司华悦队长不用靠在门卫室值班的光,他基本上八个小时的上班时间,有一多半时间是耗在仲安妮这里。 杜主任的事余波未平,问完林护士,司华悦在脑中快速思索会是哪个人将林护士带进来的。 可想了一圈也没有可疑的人,毕竟她的工作是安保,平时很少跟大楼里的工作人员有深入的接触。 “不说?”等了好一会儿不见林护士言语,司华悦问了句。 “不能说。”林护士回。 “反正都要死了,你说了也是死,不说还不一样是死?”司华悦嘲讽地问。 “我是为了保全我的家人。”林护士刚说完,洗手间的门悄然打开,仲安妮走了进来。 “知道我为什么会中毒吗?” 习武人的耳力一般都较常人灵敏,尽管司华悦和林护士关着门,且低声交谈,但凝聚注意力听,仲安妮也能听到个大概。 林护士抬眸看了仲安妮一眼,摇摇头,“我们俩不属于同一个组织。” 司华悦和仲安妮对视了眼,就目前所掌握的情况而言,她们俩并不知道外面还有什么组织。 仲安妮一直以为初师爷就是策划整件事的罪魁祸首,没想到先是被瘦猴男要挟并加害,继而又来什么组织。 “不管受制于哪方势力,只要那个势力的头目不倒,你和你的家人永远得不到安宁。” 仲安妮用自己的切身经历试图说服林护士。 “我在监狱里,他们都没有放过我和我的家人,将一份母毒藏在我身上,还要给我下毒,定期给我解药以维系我的生命。” “我父亲和我男朋友都被他们给害死了,他们感觉我还有利用价值,所以,就继续用我奶奶的命来要挟我就范。” “那天你带进来的那个瘦男人,要了我的血,然后又想要了我的命。我非常感激你的提前预警,不然我那天就被他活活闷死了。” “我没想到你的遭遇竟然跟我一样,我能深切体会到你此刻的感受。因为我也是从你这种生死无法自己掌握的无力中走过来的。” “明天我就要出院了,我要回去守护我的家人,我要亲眼看着他们一切安好,而不是相隔两地互相牵挂担忧,被坏人钻了空子。” “我知道我的能力有限,但我会尽我最大的努力护他们周全,就算死,我也要跟他们死在一起。” 仲安妮的话让林护士陷入了沉思,或许是想到了什么,她不停地摇头,不停地哭。 “我们俩的遭遇不一样,我……我是自愿的。”林护士挥手抹去眼角的泪水,再抬头,她的目光变得坚毅。 “我从小家里很穷,是你们想象不到的那种穷,我没有父亲,我妈去黑市卖掉了一颗肾才勉强供我上了大学。” 回忆让林护士臃肿的脸颊扭曲不堪,“穷日子让我变得自卑,大二那年,我把我的初夜卖给了一个有钱人,用这钱买手机和首饰,就是为了攀比。” 男人一旦沾染上赌和毒,人就算是完了;女人一旦虚荣心过盛,就会剑走偏锋,且很难回头。 不用问也知道林护士是怎么一步步走到今天这般境况。 在她想回头的时候,才发现生命已经在别人的手里掌控,前后悬崖,无路可走。 “他们答应在奉舜给我妈和我弟买一套别墅,再附加五百万存款。我想着我这辈子拼到死也挣不了这么多,便答应了。” 但她没想到,那些人在给她实施麻醉以后,往她胸内塞入的不仅仅是一枚炸弹,还有一份母毒。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些都是瘦猴男在临死前偷偷告诉她的。 原来,有两拨人要针对司华悦,这两拨人属于合作关系,但暗地里却在执行着各自的任务。 一拨是像瘦猴男和初师爷这样的人,研制毒,解毒,想抽干司华悦身上的血,或者将她带回去做研究。 司华悦的身手他们对付不了,她那特殊的体质又对所有的毒和迷药免疫,加之疾控中心附近全是驻军,无从下手。 大豪别墅他们现在根本难以靠近,司文俊挣的钱可不是用来摆着看的。 而另外一波人想将所有的母毒全部摧毁,司华悦体内的血可以制成解药,闫主任是一个精通毒理的毒蜂子。 如果司华悦和闫主任都死了,再让整个疾控中心的员工和大楼做陪葬,警方找到的母毒可都在这栋大楼里。 这样一来,他们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而林护士如今就是落在这第二拨人的手里。 笃笃—— 敲门声响,司华悦和仲安妮不由对视了眼,笑天狼没反应,会是谁? 从门上的花玻璃看外面人的身形不像是李石敏。 第二百零一章 救人 笑天狼只有两种情况下不会发出预警,一种是死亡或者昏迷失去意识,另外一种是遇见了熟人。 它的熟人不多,李翔、李自成、司华悦、仲安妮和李石敏,再有就是司文俊、褚美琴、司华诚、唐老爷子、范阿姨和唐晓婉。 前五个是它往昔和今日的主人,后六个是对它有过投喂之恩的恩人。 除了这十一个人外的任何人,连病房门都休想进,更遑论来敲洗手间门了。 虽然知道外面的人有可能是熟人,但司华悦依然很谨慎地开门。 因为她太清楚笑天狼的秉性了,见肉眼开,保不齐被人投喂了有毒的肉吃死了。 门外站着一个身穿绿色排爆服的人,透过透明的头盔面罩,司华悦才看清来者——李翔,笑天狼的第一任主人。 笑天狼哈着长舌头用它硕大的狼头一个劲地蹭李翔的大腿,一脸谄媚像,司华悦真想踹这傻狼一脚。 “华悦,是我。”李翔温和地笑了笑,眼中的情绪很多,但情况不允许他与她叙旧,他将视线移向司华悦的身后。 司华悦微怔,“李……”李翔? 李翔快速抬手掩住司华悦的嘴,阻止她将他的全名喊出,面罩后的脸轻轻地摇了摇,手指贪恋地在司华悦的唇上摩挲了下。 司华诚和马达相继走了进来,身后跟着顾颐、闫主任、李石敏和另外两个身穿防护服的重症区的医生。 闫主任和那两个医生身穿防护服,而司华诚他们身上都穿着排爆服,司华悦挨个仔细看过才分辨出谁是谁。 顾颐手里还提着两件,看到司华悦后,冷着脸命令道:“出来把衣服穿上!” “你们……”看到马达神色严峻地正在摆弄手里的一个仪器,司华悦放心地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接过顾颐手里的排爆服。 “林紫琼,想活命就速度出来!”顾颐冲洗手间喊了声。 仲安妮跟随司华悦从洗手间走出,一屋子的人让她有些懵神。 见李石敏也在,她慌忙走过去,低声问:“不怕监控拍到吗?” 李石敏摇了摇头,说:“有我师父在,不怕。” 接过司华悦递过来的排爆服,他动作迅速地帮仲安妮穿上。 仲安妮一早就从李石敏嘴里听说了有关李翔的事,虽然那晚在监狱里见过一次,但当时场面混乱,她并没有过多留意李翔。 此刻顺着李石敏的视线看向李翔,再不懂,她也猜测出李翔的身份。 因为李翔的排爆服的大腿外侧绑缚着一个黑色的箱子,或者说是方包,而其他人均没有。 不明所以的林护士坚决不肯出来,她看到门口一身排爆服的李翔,脑子里竟然联想到了监狱,而更让她害怕的是外面的监控。 闫主任来到洗手间门口,对里面的林护士温言劝促:“小林,监控已经被我们的仪器干扰,拍不到你,快点出来,我帮你取出炸弹和毒药!” 这话如果从别的人嘴里说出,林护士或许不会信,但眼前这个人虽然穿着防护服,从面罩后的眼神和声音她一下子便分辨出是她曾经的老上司。 “闫主任……”林护士万分羞愧地站起身,语声里已带着哭音。 她像个老太太似的佝着背颤颤巍巍地走出洗手间,不忘抬头看一眼上面的监控摄像头,仿佛摄像头后躲着洪荒猛兽般。 见她肯配合,闫主任稍稍放下心,着急地说:“把衣服脱下来,躺到床上,快!我们时间不多了。” 林护士低应了声,知道自己得救了,也顾不得一屋子男人,速度极快地将上身的衣服全部脱下来,依言躺到仲安妮的床上。 所有人都静默地站在一旁等待。 仲安妮紧紧地挽着李石敏的胳膊,李石敏低垂着头,目光避开床上裸露着上半身的林护士。 司华悦紧紧地挽着司华诚的胳膊,她没问她老哥怎么来了,因为她心里清楚,她老哥肯现身到如此险境,只因她在。 闫主任带来的两名医生速度极快地将随身携带的箱子打开。 其中一个应该是麻醉师,与另外一名医生一起上前给林护士简单地做了下术前检查和准备工作,然后实施麻醉。 时间原因,他们只能一切从速,一切从简。 闫主任年轻时曾担任过战地医生,比现在还要恶劣的手术环境他都经历过。 所以,他此刻的状态比那两名医生要稳定得多。 由他亲自操刀,切开林护士左腋下的刀口,由于假体搁置的时间短,尚未与胸内的纤维组织融合,剥离还算容易。 闫主任先将林护士左胸里的硅胶假体小心地取出,交给李翔处理。 硅胶假体上沾染着血迹,远看跟一个红色的海蜇一样震颤着被李翔托在掌心。 透过斑驳血迹能隐约看到里面有一个黑色如唇膏般大小的椭圆形物体。 李翔将东西放到椅子上,顾颐走过去,蹲下身,帮李翔按住那块硅胶防止它滑动。 李翔打开他大腿外侧挂着的箱子,从里面拿出一把精细的钢刀,将硅胶外膜切开。 他的手法快、稳、准,一如他的父亲。 很快,那个黑色的唇膏被他成功解剖出来。 这东西看起来不大,但在场所有人,包括不懂爆炸装置的司华悦都清楚它的威力和破坏力。 顾颐神色凝重地看着李翔,李翔摇摇头,轻声说了句:“放心,没事。” 他拿出一个仪器检测了下,然后将黑唇膏装进一个小盒子里。 “我带东西先走了,你们善后。”他对顾颐说完,转身往外走。 经过司华悦身旁时,他冲司华悦笑了笑,眼中有着浓浓的眷恋。 “你小心点。”司华悦不放心地叮嘱了句。 李翔简短地说了句:“没事,你多保重!” 说完,他快步离开病房,如一道绿色的旋风般疾奔向电梯。 “你师父的速度好快!”仲安妮忍不住看向门外,喃喃自语了句。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二次见到行走速度如此快的人,另外一个自然就是司华悦。 第二个硅胶假体紧跟着取出来,但司华悦此刻的心早已随李翔离开。 她不明白李翔为什么要带走那枚炸弹,她担心那炸弹会在他离开途中被引爆。 看了眼室内的人,马哈不在。 司华诚看出了司华悦的担忧,低声说:“放心,马哈在上面干扰外面的监控,这里的监控是独立的,只能分开来。刚才装炸弹的那个小盒子是我的。” 马达一心二用附和了句:“那个箱子的价值相当于大豪的一栋别墅,能抵抗住2kg以内的IED。没事,死不了,真炸了,也顶多炸折胳膊腿,不至于炸成碎片用铲子铲。” 如果不是因为他正在用仪器干扰监控系统,司华悦真想给他一个大嘴巴子。 由于炸弹已经被李翔带走,在顾颐的带头下,所有人将身上笨拙的排爆服脱下来,由李石敏统一保管。 显然,这是李翔带给他们的。 闫主任的刀法非常快,母毒取出来后,他难掩兴奋,小心地从箱子里取出一个精致的盒子,将母毒装进去并封好。 司华悦看了两眼,母毒是装在一个密封袋里,跟之前那些一样,都是粉末状物体,这个的颜色是蓝色。 通过这次手术,司华悦不禁有些心惊于那个组织的能力,居然能想到通过“人体自爆”来解决问题。 “这里交给你们了,缝合好以后赶紧转移到重症高传染区,她体内的毒虽然不具有传染性,但需要转到那边解毒。” 闫主任对那两名医生交代了声,然后转身走向司华悦,“快,随我去救小甄。” 谁知,还没等他移步,胳膊却被顾颐拉住了,“为什么还要她去?” “没事,你放心,我有数。”闫主任含糊其辞地说了句,冲顾颐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顾颐这才放手。 二人一路疾奔向重症区,期间闫主任避开监控,偷偷地将刚才的那份母毒交给司华悦,小声说:“好好保管着,我一会儿专心手术,防止丢失。” 司华悦嗯了声,她知道这东西的重要性,不需要闫主任过多嘱咐,她也会好好保管。 在低传染区的手术室外立着一个护士,见闫主任来,她着急地说:“闫主任,人已经休克了。” “啊?!可坏了事了!”闫主任快步进入旁边的无菌更衣室,打开柜子,将他和司华悦的手机锁进去。 在护士的协助下他换上手术服、洁手、戴上手套。 “小司你速度点,我先进去了。”说完便推开一旁的门走了进去。 等司华悦消完毒收拾妥当,在护士的带领下进入手术室时,发现里面除了闫主任还有两个医生和两个护士。 甄本牙关紧咬,面色暗沉如一副白色的雕塑,毫无血色。 如果不是一旁的心电仪器在跳动,只以为躺在手术台上的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手术过程很紧张,心电图一度划成一条平行线。 心脏复苏后,才缓缓恢复跳动。 闫主任的额头不停冒出汗珠,从他的神情里,能看出甄本的病情不容乐观。 司华悦不懂医,帮不上忙,只安静地待在角落里,不给里面手术中的医护造成干扰。 她以为闫主任将她带来这里,是想要她的血给甄本解毒,而实际上,一直到手术结束,闫主任也没有抽她哪怕一滴的血。 他喊她来,似乎只是单纯为了让她保管母毒,或者说是为了要一个保镖接送他。 手术结束后,闫主任吩咐护士将甄本转到低传染区的病房先观察两天。 走出手术室,闫主任通过虹膜扫描打开他的储物柜,将他们俩的手机拿出来。 “好了,危险解除,我们可以放心出去了。”闫主任看完手机,一脸轻松地对司华悦说。 司华悦看了眼手机,未接来电有司华诚和仲安妮的。 顾颐只给她发了条信息:仲安妮需要等五一假期结束后才能离开这里。 第二百零二章 活人禁止靠近 闫主任带着母毒急匆匆地返回地面,本来司华悦想随他一起上去看看的,可她不放心仲安妮。 回到特护病房区以后发现仲安妮换病房了。 因为她的那间病房刚做了场手术,林护士体内的毒虽不具有传染性,但那病房暂时也不能住人了,需要封锁消毒。 打通电话找到仲安妮,将顾颐说的话转告她,仲安妮默然应允。 这种事,顾颐代表的是警方,作为犯人身份的她只能遵从。 “给家里打个电话,免得家人空等。”李石敏提醒了句。 本以为明天就可以离开,所以,仲安妮昨天就已经给她奶奶打过电话,老太太在电话里高兴得都哭了。 学校放假时间跟各机关单位一样,手机放在家里,仲安娜不在家,估计老太太耳背,听不到电话响,连打了三遍也没人接听。 仲安妮不免有些担心,可别的亲戚家的电话她又记不住,只能等晚上仲安娜放学回去后再打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两点多,他们三个人包括笑天狼都没有吃午饭。 笑天狼一顿不吃就蔫吧了,李石敏舍不得仲安妮和笑天狼挨饿,便想着随司华悦一起上去看看食堂还能不能打到饭菜。 谁知,两个人刚走出电梯,就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 所有的电梯口都站着两到四名全副武装的持枪特警,办公大楼门口和外面大院的各个出入口均有防暴警察把守。 大楼里所有人不得任意出入。 大院里停着好些车,有警车还有一些看不出是哪个单位的轿车或者商务车。 最惹眼的是四辆黑乎乎外壳的装甲车,车身标有“特警”字样。 每辆车的车周都围着一圈警察,多数跟大厅里的特警一样,手持微冲,也有持短枪,应该是法警。 司华悦和李石敏身穿保安服,可即便这样,依然不得随意出入。 他们俩只得来到大厅的候诊区坐等。 “咦,那不是老罗和小任么?他们怎么被带走了?”李石敏和司华悦是面对面坐着,他朝向大院,司华悦朝向大厅。 闻言,司华悦扭头看向门卫值班室方向。 只见老罗和保安小任戴着手铐,被两名警察从值班室里押出,直接押到停在大门外的警车里。 司华悦知道警察不会无缘无故将人押走,联想到以往的种种,她恍然明白,老罗竟然就是内奸之一。 小刁今天的闹肚子怕也是老罗的手笔,就是为了将小任替换来上岗。 只是她不明白,上次杜主任被捕后,在对疾控中心进行人员筛查和清洗时,为什么没有将老罗带走,而一直留到今天。 正思索间,大厅里的警察一阵骚动,随着电梯开启声响,一队人从电梯里走出。 为首的竟然是党委杨书记,他没有戴手铐,昂首挺胸地从电梯里走出。 细看会发现他的步履有些轻佻,没有往日的沉稳,脸色苍白,眼中带着明显的畏惧和不安。 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几名西装革履的男人。 这些人一看就不像是普通的机关工作人员,他们的眼神深邃而又凌厉,像是公检法司的人,但却没穿制服,分辨不出具体身份。 紧跟着,旁边另外一部电梯打开,邢秘书耷拉着头从里面走出,身后依旧是西装男人。 邢秘书是杜主任的秘书,那天瘦猴男被送来时,就是他发的话给人三院的车放行的。 杨书记和邢秘书被直接押进外面的黑色轿车里。 司华悦这才看清,那几辆轿车旁站着的不是特警和刑警,而是法警。 距离太远看不清臂章的标志,带法警出警的一般是检察院和法院,再有就是纪检委和反贪局。 依现在的情形看,纪检委的可能性大一些。 电梯回升再回落,这次从里面出来的是党委办公室主任和传染病管理处副处长。 最后一波被带走的是信息中心刘主任和控烟办女秘书。 刘主任年仅三十,看上去却像二十刚出头,据说儿子都已经上小学了,他老婆在大二时就生了。 见到刘主任,之前一直困扰司华悦的一些问题基本都明白了,细节已经不重要了,起码知道监控里的“隐形人”是这个科技高人做的手脚。 今天中午甄本在电梯里晕倒时,控烟办女秘书还在。 真所谓世事多变,快四十岁了还没结婚的漂亮女秘书转眼竟被带去喝茶。 想来这次被带走的人,回来的可能性非常渺茫。 顾颐从另外那部电梯里出来,身后跟着几名刑警,司华悦只认得其中的曹浩灵。 见到大厅里的司华悦,顾颐仅瞥了她一眼,步速未变,径直走了出去。 一直到外面的车发动,大厅里的警察才快速撤离,登上院内的装甲车。 一行车队在装甲车的护卫下浩浩荡荡驶离疾控中心。 司华悦身上的热蚂蚁已经归还司华诚了,毕竟他是司家唯一的一个儿子,不能有任何差池。 如果热蚂蚁在,司华悦真想看看外面还有多少驻军把守。 杜主任被捕后,疾控中心就已经被清洗过一番,现在又带走这么多重要人物,司华悦真不知道闫主任一个人该怎么撑下去。 不过好在还有一个纪委书记在,虽然不像杜主任那样专业知识过硬,起码日常工作不用闫主任去费心管理。 “走吧。”待那些人都离开后,司华悦对李石敏说。 李石敏以为是要去食堂打饭,谁知,司华悦却直接走向门卫室。 进去后,发现里面没有任何打斗的痕迹,一切如旧,仿佛老罗和小任只是出去上厕所很快就会回来般。 司华悦按下电闸门关闭按钮,坐到椅子里,看向外面雨后潮湿的马路。 不知道是不是下雨的缘故,以往那些在马路两旁溜达的流浪汉和酷爱碰瓷的不明行人都不见了,外面的道路又恢复以往那种寂寥模样。 甚至连流连在垃圾箱附近的流浪猫狗都不见了踪迹,仿佛一夜之间,一切都不一样了,又似乎没什么变化。 物是人非,大概形容的就是眼下这种境况。 道路依旧,大楼依旧,大院依旧,花圃依旧,老牛依旧。 老牛提着一个黑色的大水桶在花圃边浇花。 司华悦不懂花,但也知道,那些带刺的仙人掌和仙人球都是抗旱能力极强的植物,它们不喜欢水多,更何况刚下过雨。 老牛四十多岁的年纪,腿脚有些毛病,走路一跛一跛的,话极少,见人也不打招呼,就连闫主任他都不怎么搭理。 整个疾控中心,他只跟两个人关系比较近,一个是保安老于,一个是食堂的王大厨。 “你去食堂看看还有没有吃的,给安妮和笑天送过去。”司华悦对一旁的李石敏吩咐了声。 待李石敏离开,她走出门卫室,向花圃溜达过去。 “牛师傅,”站在“活人禁止靠近”的牌子旁,司华悦对老牛喊了声。 “嗯?”老牛没有回头,继续闷头浇花。 “这里的花都是你种的吗?”司华悦问。 “不全是。”老牛的惜字如金总是让人无法与他深入交流。 “杜主任被捕那晚,我曾从你这花圃里拔了颗玫瑰花。”司华悦没说具体过程。 老牛手里的动作停顿了下,但也仅仅是停顿了片刻,提着水桶挪了下位置,继续浇花。 司华悦耸了下肩,这人忒无趣,她转身准备回去等饭。 “觉得哪儿不舒服就去找闫主任,他懂医,我只懂花。” 老牛阴沉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司华悦扭头接道:“你的花很不正常,确实让我感到不舒服,我自然先想到找你这种花人来问问。” “我的花很正常。”老牛难得地没有停顿地回了句,估计是在维护他的花。 “正常?”司华悦走回牌子旁,拍了拍那块牌子道:“正常不让活人靠近?” 老牛停下手里的动作,直起身,看向司华悦,冷邃的目光中带着一丝蔑视,“就是为了防止遇到像你这种随意偷花的人!” “我!”司华悦一时语塞,老牛话里的意思分明在说她是一个偷花贼或者采花大盗,可这些称谓都是给男人起的。 看眼老牛,再看眼花圃里一颗颗浑身是刺的花,司华悦心道,等着,等我值夜班的时候,非把你这些该死的刺花给拔个干净不可! 大概看出了司华悦的心思,在司华悦转身离开时,老牛冲她的背影警告了句:“如果我的花有任何损失,我第一个找你!” “怕你?!”司华悦丢给他一声大大的冷哼。 刚进门卫室,外面来了辆车,看行驶的方向是冲疾控中心这边来。 就在司华悦准备起身看看车牌时,那辆车竟然打了转向,朝精神病院开去。 司华悦趴到窗前仔细看了眼车尾的车牌,发现是一辆外地牌照的车,她随手将那车牌号码记到旁边的台历上。 没一会儿,李石敏回来了,一脸兴奋地提着打来的饭菜。 “食堂王师傅在,他给咱们把饭菜热了下。说是今天中午很多人没去食堂打饭,剩了好些饭菜。” 李石敏提着至少六人份的饭菜,“我专捡荤菜打的,你看,今天有红烧狮子头,还有红烧鲤鱼,居然还有饺子。” 每次逢节假日,食堂总会改善下伙食,提前给员工吃顿节日饭再放假。 司华悦留下一份饭菜,李石敏提着余下的饭一路小跑着去给仲安妮和笑天狼送饭。 一边吃,司华悦一边留意着老牛。 一桶水浇完,老牛提着空桶走向大楼。 司华悦起身去饮水机前倒水,看着清澈的水流灌满杯子,再从杯子里溢出,她忙缩回手。 为什么老牛给花浇的水的颜色是黑的? 虽然司华悦不懂花,但也知道一些基本常识,就是有些东西酵腐之后,水的颜色会变黑,是花草极好的养料。 这本没什么值得深思的,可联想到老牛浇水的姿势,她心下就有些犯嘀咕。 因为老牛提着的水桶是黑色的,浇水用的大水勺子也是黑色的。 他浇水不用喷壶,用原始的水勺子,而且似乎是为了避开司华悦的视线,刻意将手势压低,浇灌在花的根茎部位。 这样一来,难免给司华悦一种感觉,就是那些浇水用的器具就是为了掩饰水的颜色才刻意选的黑色。 如果这一次清查将老牛也一并给抓走,或许司华悦也就不会再去分析那晚玫瑰给她带来的困扰。 可老牛连番避过了两次的清查,安然地当他的花农,这就让司华悦很是不安。 因为那晚那棵玫瑰有着致幻的毒性,连笑天狼都察觉到不妥。 后天就轮到司华悦当值夜班,她准备再探花圃,看看到底是不是自己多疑了。 第二百零三章 举族迁徙 作为队长的司华悦,在疾控中心保安人数招够了以后,她就不值夜班了。 可现在老罗和小任被警方带走了,人员出现了短缺,她和李石敏就得替补上去。 后天司华悦和李石敏值的夜班,顶替的就是老罗和小任的班。 傍晚下班以后,司华悦没有急着离开,因为仲安妮给家里打的电话一直没有打通,她有些不放心。 毕竟当初那个瘦猴男就是以仲安妮奶奶的性命为要挟,仲安妮才不得已就范。 电话打了两遍依然没人接听,就在仲安妮作出回家准备时,电话回拨了过来,仲安娜才听见电话响。 “妮妮姐,你让小悦姐接个电话,我好长时间没跟她通话了。” 在仲安妮和她奶奶通了话,确认家里一切安好以后,仲安娜这才提出要跟司华悦通话。 “安娜,最近是不是学业挺紧?准备得怎么样了?” 再有一个月就要进入高考阶段了,因病复读的仲安娜今年要正式参加高考。 “还好吧,不像去年那么紧张。”去年的仲安娜是在参加高考前夕发现得病,高考带来的紧张压力导致她病情发作。 两个人寒暄了会儿,仲安娜这才转入正题说:“小悦姐,你那个男朋友今天下午来我们家了。” “谁?”司华悦冷丁没反应过来,将仲安娜和唐晓婉给混淆了,以为她说的是边杰。 可再一想不对,见过边杰,并将边杰视为她男朋友的只有唐晓婉,她和仲安娜认识那会儿,已经在跟边杰提出分手了。 仲安娜说的男朋友,指的是顾颐。 去年元旦夜,司华悦在接到顾颐的电话让她去医院见袁木时,她当时没车无法返回奉舜,是顾颐连夜开车去仲安娜奶奶家接的她。 她当时并没有将顾颐的警察身份告诉仲安娜,加之顾颐总是穿便服,也分辨不出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仲安娜凭着小女孩的美好直觉,想当然地将深夜亲自开车来接司华悦的顾颐给归类为“男朋友”了。 之前她们俩有次通话时,仲安娜就在电话里提起过顾颐,张口就是“你男朋友”如何如何。 司华悦怎么都纠正不过来,索性就由着她乱喊了。 “他去干嘛?”司华悦反应过来后,问。 “你男朋友原来是警察呀,我听他们喊他顾队。”仲安娜的声音里满是小女孩才有的艳羡。 “跟他一起来的还有个很帅的大哥哥,说是要我们迁到大昀去,给我们办户口,还能给我办转学。” “不是,等等,你慢点说,我没听得明白。”司华悦是真的懵了神,顾颐这是要闹哪出? “那个帅大哥我还偷偷给拍了张照片,他长得跟个电影明星似的,太帅了” 仲安娜还沉浸在追星梦里,压根就不管司华悦这边听没听得明白。 “喂喂,安娜,先说重点,他原话是怎么说的,你讲给我听。”司华悦打断小女孩的花痴梦。 “他说已经跟村长和村委书记打好招呼了,让我们家所有的亲戚全部迁到大昀下面的一个新开发的司致县去。” 随顾颐前去的是司华诚,在村长的召集下,仲安妮家所有的亲戚都被喊来开会。 没想到里面居然有认识司华诚的,当然是在电视新闻里,知道这是司致集团的董事长。 单窭屯周边空地很多,占地向外拓展开以后,卡斯省政府想将这里规划成为大昀市的下辖县。 扩展之后的占地面积达标了,可人口数量却不达标。 为了早日进入规划改建,由卡斯省政府出面,面向全国招人。 不限年龄、性别、学历、背景,也不限城镇或者农村,只要不是通缉犯,啥都不限。 仲安娜的亲戚们大多是面朝黄土耕作了一辈子的老实巴交的农民,有些人家几代人都不曾离开过这个村。 尤其是那些年龄大的,肯定是不想挪窝,而且还是举家挪窝。 可架不住司华诚开出的条件太诱人。 只要你肯去,户口、住房和工作,一应问题均由司致集团给予解决,你需要做的就是付出你的劳动力。 想耕地便耕地,获得的耕地面积按人头分,比这里只多不少。 有一技之长的,不管会什么,都会按所掌握的技艺分配到一份工作做。 比如到建筑工地做大小工,或者泥瓦匠、木匠、电工和焊工等等。 去到之后,只要家里有参与单窭屯建设的劳动力,家人便享有养老和医疗福利,子女还享有教育培训基金保险。 如此诱人的条件,却让司华诚和顾颐等人整整磨了两个小时,才磨动了不到一半人的意志。 最后还是顾颐的一句话才让所有人动摇:知道仲安妮的父亲仲铭国是怎么死的吗?是被人害死的! 顾颐将仲安妮以及她家人的经历讲给他们听,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他们之所以千里迢迢来这里做迁徙动员工作,就是因为警方无力保全他们所有人的安全。 一旦坏人钻了空子,以他们的性命为要挟加害仲安妮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他们有极大的可能会步了仲铭国的后尘。 仲铭国的死,在家族内是一个不公开的秘密,所有的亲戚都知道,他是死于非命。 至此,仲安妮的奶奶虽年老耳背,但脑子却不糊涂,明白过来前段时间来的几个借宿的陌生人并非好人。 在老太太的一声令下,全族大迁徙准备工作就此打响了。 仲安妮一直打电话没人接听,并非是仲安娜不在家,而是她在跟老太太一起忙着收拾细软,没听见电话响。 因为顾颐说,今晚,警方会在村周驻扎保护他们一夜的安全,第二天,司致集团会派车来接他们离开这里。 “小悦姐,那个帅大哥是不是你家的亲戚?他也姓司。”话题又转回司华诚的身上。 司华悦无奈地回了句:“他叫司华诚,是我哥,你赶紧去帮奶奶收拾东西吧,等到了大昀,我会带我哥去你家吃饭。” 小姑娘发出一声愉悦的青春期浪叫声:“啊,说好了哈!”就挂了。 “发生什么事了?”全族大迁徙的事,仲安娜并未在电话里告诉仲安妮,她以为她奶奶会说。 老太太耳背,以为仲安娜已经说了。 最终,属于仲安妮的家事,她却在司华悦之后听说。 “人能迁,可我父母的坟怎么办?”仲安妮自然先想到她的父母,因为要迁徙的话,她想带着她的家人,无论活着的还是死去的。 “先保活人平安,已经去了的人,等案子结了,再没有什么可威胁到家人性命安危的因素存在了,再考虑回去迁坟。”司华悦劝促。 “是啊安妮,司教头说得在理,现在属于非常时期,先稳妥点保证奶奶他们的安全为首要。”李石敏在一旁附和。 仲安妮沉默了会儿,点点头,看向司华悦,“单窭屯安全吗?” 司华悦耸了下肩,“不知道。” 她已经很长时间没去过单窭屯了,“不过,既然我哥和顾颐都亲自去你们家动员迁徙,应该是安全的。” 其实,仲安妮心里清楚,单窭屯的安全系数定然比他们村要高。 警方刚清剿了那里,省市领导都在盯着,司致集团也已经派专人过去规划,那边如果不安全,想来没有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了。 与其出去后跟家人提心吊胆地过日子,日日防备着被那两家组织威胁,倒不如全族迁走,让那些组织无从下手。 已经拖到这个时间点了,司华悦索性在单位陪着仲安妮吃过晚饭再回家。 李石敏跟随司华悦一起去食堂打饭。 “司教头,”进入电梯,他有些心事重重地喊了声。 “以后随安妮叫我华悦吧。”司华悦很早以前就想纠正李石敏对她的称呼。 依他和仲安妮的关系发展,估计结婚是迟早的事,而且,司华悦也看出来李石敏想随仲安妮离开这里。 果然,“安妮出院以后,我想辞职跟她一起去司致县。你看,行吗?” 李石敏早些天就已经开始考虑这事了,一份稳定的工作与一桩幸福的婚姻,在他眼里,后者更重要。 男人嘛,成家立业,立业总是在成家之后才会稳定,或许就是应了那句:家和万事兴。 家和,其他的事都可以迎刃而解。 接近而立的他,想有个属于自己的小家。 而司致集团开出的条件太过诱人,趁现在那边急于招募居民入住,他也想跟仲安妮家一样,举家迁徙。 最主要的一点是,他想近距离守护在仲安妮身边。 这段日子以来,跟仲安妮在一起习惯了,他无法想象两地分离会是什么滋味。 “行,站好最后一班岗,等五一假期结束,你去人事科办理下离职手续,随安妮一起走吧,这样我也能放心些。” 司华悦嘴上说得轻松,其实她也有些嘴角发苦,习惯这东西真的挺让人难受的。 联想以前在苍林寺,她只身前往应聘、工作,那会儿还是女扮男装,各种不适,也熬过来了。 如果不是后期发生的一系列事,说不定她现在还在那里“滥竽充数”着。 食堂在疾控中心楼后,是一整排与办公大楼横向排列的平房。 夕阳将没,时值六点,在单位吃晚饭的只有那些住宿舍的人。 没过五一,下班时间依然是五点半。 准点下班的人早已打饭离开,零星几个跟司华悦他们一样迟来的人还在里面选菜。 一个熟悉的身形从里面走出,手里提着两个铝制饭盒,这种饭盒很古老,铝制餐具对人体有害,很久以前就没人用了。 “老牛是个怪人。”李石敏说。 “你也认得他?”司华悦随口问了句。 “是啊,他成天把那几棵花宝贝的跟什么似的,笑天从来不靠近,每次到院子溜达,只要见着老牛,笑天就冲他呲牙瞪眼。” 印象中,司华悦只见过笑天狼对心怀恶意的人呲牙露齿。 她心下愈发坚定去花圃一探究竟,顺带把那些破花给废了。 第二百零四章 生个孩子玩玩 司华悦、仲安妮和李石敏三个人的食速相当,当然,还有笑天狼。 六点打饭,吃完晚饭刚六点半,跟仲安妮打了声招呼,司华悦便离开了她的病房,给他们二人留下厮守的空间。 刚准备往电梯走,想起重症区的甄本,司华悦叹了口气。 最近她身边的朋友接连住进重症区,先是袁禾和仲安妮,接着是高师傅和鲁佳佳三人,现在又是甄本。 对甄本,司华悦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情感,她自己说不清是什么,但有一点很肯定,绝非男女间的爱恋。 自打过了春节以后,或许是因为正式迈入而立的缘故,司华悦突然感觉自己心老了。 单身女人一旦出现心态成熟变老的情况,第一个冒出的念头便是嫁人。 李翔已经向她正式发出了求婚。 那晚在游艇上,她虽然没有表态,但却收下了李翔的求婚戒指。 这件事,她谁也没有告诉,包括仲安妮和袁禾,也包括她老母。 那枚戒指上的钻并不大,内圈刻着连在一起的YX。 司华悦理解的意思是悦和翔。 一般戒指内圈刻字,都是将男人的名字排在女士的前面,结婚证和结婚请柬,很少有将女人的名字排在男人的前面。 将她的悦排在翔前面,或许是出于对女士的尊重,也或者是李翔决意要倒插门。 不管是哪一种可能性,司华悦都感觉有些不合适。 作为申国女人,她内心深处有着不为人知的小女儿的柔软,她不想在婚后太强势,更不希望自己的男人是个上门女婿。 毕竟现在是新社会,婚姻再自由,受申国封建传统思想影响,上门女婿终归会被人看轻。 所以,尽管不想离开自己的父母,她也决意将来结婚,像别人家的女孩那般,嫁入男方家里,不管生儿还是生女,都随男方姓。 收了李翔的求婚戒指,她便一心等李翔回来娶她。可他平时别说是电话,连个信息都不曾发过。 除了那晚帮助警方做人脸画像,李翔发过一个语音信息。 她不知道他到底是不方便?忙?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更不知道要这样无限期地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来他。 摸了摸右手无名指位置,她多希望能够在自己三十岁生日来临前,他将那枚戒指亲手给她戴上。 拉伸无名指关节,发出一声骨骼脆响,打断突然冒出来的苦嫁思绪,司华悦调整了下心态,快步走进重症区。 低传染区里的病人不多,加上甄本还不到十个。 问过值班护士才知道,甄本是在走廊尽头的病房里。 司华悦不明白为什么把他给安排得那么远,因为那间病房远离其他病人的病房,也远离大门和护士站。 过去后,透过窗玻璃,发现甄本已经醒了,脸色依然有些苍白,但精神看起来还不错,身穿病号服,正百无聊赖地倚靠在病床上输液、看电视。 护士帮忙刷了虹膜,司华悦才得以进去。 “华悦,”见到司华悦来看他,甄本很是开心,如春风暖阳般的笑容将重症区的森冷气息过滤得柔和而又温馨。 也将前来帮忙开门的护士的心跳给改变了频率。 那护士虽然身穿防护服,但依然能看出她的脸红了,眼神有一瞬间的呆滞,怔怔地盯着甄本看。 司华悦清咳了声,护士才从甄本迷死人不偿命的笑容里回过神,赧颜低头,步履匆忙地关上门离开。 经过窗口时,她不受控制地再次回头凝视向甄本那张酷似莱昂纳多的脸。 甄本的笑有着清澈见底的单纯,这样的笑容对司华悦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 她喜欢成熟有内涵的男人的笑,甄本这种笑适合小女生去迷恋、去欣赏。 瞥了眼电视,发现是CCTV9,于司华悦而言只能看画面,听不懂。 走到床边,拉过椅子,坐到他旁边,“怎么样?感觉好点了没有?” “完全好了,我觉得我可以出去了,不需要在这里继续观察。” 甄本用没有输液的手拿起遥控,将电视关闭。 “闫主任很厉害,我听护士说,是他救了我,还有你。”甄本热切地看着司华悦,眼中的情绪大有一种“我是你的人了”。 司华悦忍不住想笑,眉眼弯了弯,说:“是闫主任和邵医生他们救的你,我一个保安队长,怎么可能会有治病救人的本事?” 为防止甄本继续以身相许,司华悦改变话题问:“你喜欢小动物?” “我更喜欢你!”甄本将话题更直接地转回去。 “既然你申语学得这么好,那你听没听过名花有主这个词?”司华悦想断了他的念头。 甄本沉默了,笑容慢慢变浅,灯光下的瞳仁不再湛蓝,而是有些匀净透亮的灰绿色。 “我听过,不知道我理解得对不对,就是没有正式结婚,仅仅是名义上的未婚夫妻的关系。” 甄本说这些话的时候,眼神闪躲着偷瞄司华悦,像是一个正在回答老师提问的小学生,担心回答错误,而带着些许忐忑。 司华悦有些吃惊于他的理解能力,同时发现他的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看向她的右手无名指。 “好吧,”司华悦妥协,“回答正确。” 未及甄本的笑容放开,司华悦一个“但是”使他的面部肌肉凝固,“我想嫁给他。” “可”甄本的我想嫁给你在嗓子眼里转了圈,最终与唾液一起咽了下去。 “给我一次机会,或许你会发现我是最适合你的男人。”甄本扬起唇角,满含希冀地看着司华悦,试图让她改变主意。 司华悦有些无语,她看过老外的爱情片,知道国外的男人思想开放,敢于表白爱情。 可像甄本这样放低姿态乞求爱情的,还真不多见。 自问,她除了会武术,敢打敢杀外,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 学历仅高中,蹲过十年牢,现在虽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却是个“看大门”的,说出去并不光彩。 并非保安的工作不光彩,而是很少听说有女人干保安的。 她也是出于无奈,因为适合她的工作实在有限,总不至于去码头扛大包当搬运工吧? 她这辈子跟白领压根就无缘,像别的女孩那样坐办公室,根本就是痴心妄想。 当然,除了去司致集团。 离开甄本的病房返回地面刚七点,今晚值夜班的是老于和身体已经康复的小刁。 高师傅在大门外已经等候多时。 老于记挂着他的联号,向司华悦打听甄本的情况。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们俩来值班,发现北门的保安居然给调了过来。 一打听才知道,疾控中心白天发生了一场“大地震”,顶层震塌了,老罗和小任也随着顶层被带走了。 听说甄本的情况后,老于就四处打听,可非常时期,没人愿意跟他一个保安多说话。 “挺好的,放心,估计用不了几天就能回地面。”司华悦叮嘱了番老于和小刁好好值班后,就离开了。 回到家,发现肖恩带着小小在篮球场玩耍,李自成和唐晓婉在一旁追逐嬉戏。 小小应该是刚从宠物店回来,耳边的小辫子明显是才编的,上面扎着五彩头绳,看起来愈发高贵明艳。 入乡随俗,肖恩现在已经不似初来时那般不合群,没事会带着小小串门,当然仅限于去唐老爷子的别墅里。 他现在已经学会了简单的申国日常用语,像你好、再见,谢谢,吃饭、早安、晚安等,超过两个字的不会,比如你好吗、吃饭了、早上好。 从高师傅的车上下来,刚准备转身过去一起看看小小,余光却发现窗帘动了下,隐约见到一个背影离开窗边。 司华悦皱眉撇开脸,觉得自己真的有些冷落了褚美琴,是时候考虑下去唐老爷子那边下一个“通牒”。 唐晓婉欢快地跑过来,拉住司华悦的手摇晃,“小悦姐,小小能听懂我们说话了,你来听。” 搬到这边住以后,唐晓婉的性格日渐开朗,对司华悦的称呼也由“小姐姐”改为“小悦姐”。 “小小这么棒啊,”司华悦捏了捏唐晓婉肉嘟嘟的脸颊,说:“小悦姐要去找你爷爷说点事,一会儿过来。” “嗯嗯,等着你哈!”唐晓婉是个懂事的,不像李自成,就知道站在狗边上盯着司华悦这边看,也不过来打声招呼,跟司华悦一家人欠他似的。 “个白眼狼!”司华悦每次见到他就是这句话,感觉什么人养什么狼,笑天狼跟他一个德行。 武松喜欢下棋,高师傅也喜欢,每次下班回来,他们俩会扎堆拼杀,唐正阳如果在的话,也会加入。 转身顺着甬道绕到唐老爷子他们那栋别墅,司华悦见一大家子人有说有笑地正在收拾饭桌。 “老爷子,”进去后,司华悦挨个打了声招呼。发现袁禾居然也在这边,也难怪褚美琴不乐意了。 袁禾也是个随性而为的人,不知道替人着想,只顾自己心情好,便将司俊这个亲爹给置之“冷宫”不管不顾。 视线兜了圈,没见到鲁佳佳的身影,估计又去外面找女人了。 唐正阳也不在,应该是在医院里值班。 “诶,小悦,这是刚下班吗?”唐老爷子用围裙擦了擦手,笑着迎上来。 见司华悦过来,袁禾也停下手里的活,揽住司华悦的胳膊,带她到客厅沙发坐下。 闲聊了会儿,见时间不早了,司华悦将话题转移,“老爷子,我来是想跟你单独说个事。” 闻言,袁禾面色一僵,起身绕到对面沙发,给司华悦让出上楼的路。 随唐老爷子来到楼上客厅,司华悦说明来意,唐老爷子陷入沉思。 “这事难办呐小悦,你父母的身份在那摆着,谁过去住,都放不开。” 唐老爷子是个实在人,跟司华悦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有什么话从来也不藏着掖着。 “要我说,倒不如劝劝你哥和你嫂子搬过来,这样的话,算上你,你们家还能热闹些,就是”唐老爷子欲言又止。 “老爷子,咱俩没什么不能说的话。”司华悦直率地说。 “再亲,我毕竟是个外人,接触你哥你嫂子的时间也短,我就是不明白,他们俩结婚也有些年头了,怎么一直也没要个孩子呢?” 经唐老爷子这一提醒,司华悦也觉得很纳闷,该不会是他们俩身体有什么毛病吧? 思及此,她也顾不上帮褚美琴往家里拉人了,起身告辞,急匆匆地往自己家赶。 “妈!”站在玄关,她就喊开了。 “干嘛?!”褚美琴的声音里带着怒气。 能不生气吗?明明回家来了,居然绕过自家门,先去那边报道,这样的女儿简直就是白眼狼。 好嘛,司华悦也被归类到笑天狼他们的行列里了。 “妈,我哥和黄冉冉是不是有什么毛病,怎么结婚这么些年了,一直也没生个孩子给咱们玩玩?” 司华悦无视褚美琴的臭脸色,偎到她身旁问。 褚美琴惊疑地看了眼司华悦,接着将视线移到楼上。 “是我不想要。”司华诚从二楼探出个脑袋,替褚美琴回答了司华悦的问题。 黄冉冉站在二楼的走廊,司华悦的大嗓门尽数灌入她耳内,她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抹下一层灰。 第二百零五章 警察来了 司华悦还想再问,却被褚美琴凌厉的眼神制止。 她不明白,家里也没外人,这种属于家庭内部的事,关门坐在家里也不能讨论? 出狱快一年了,并非是她多心,而是家里的人总是有意无意地给她制造一种她是一个局外人的错觉。 黄冉冉对她的态度无论好坏,她从不往心里去,因为两看相厌,彼此都清楚谁也没拿对方当家人。 屡次救她,那也仅因为她跟司华诚在一个户口本上。 司文俊和褚美琴没有血缘关系,褚美琴和司华诚没有血缘关系,整个家里,司华悦是维系着血脉亲情的纽带。 可他们却这样待她,让她心里多少有些难受。 司华诚和黄冉冉要回去,司文俊和褚美琴都没有挽留,由着他们夫妻二人来去自由。 司华悦想挽留,可看到司华诚和黄冉冉莫名垮下的脸,她张了张嘴,最终仅说了句:“路上慢点。” 司华悦有些搞不明白她父母的想法,留下司华诚夫妇,家里的人气还能旺点,也省得天天跟得了红眼病似的,总盯着人家唐老爷子那边。 生孩子的话题一度让家里的气氛变得低沉。 所谓沟通不到位,努力全白费,司华悦懒得跟她父母多言语,来到三楼自己的卧室,拿出手机准备刷朋友圈。 可刚划开手机屏,滴滴一声响,有红包。 司华悦手速极快地点开,“薪金补偿”群里甄本在发红包。 看来这家伙是真的闷得不行了,一个病号,居然给健康人发红包。 群里跟炸了营似的,全是“谢谢大佬”、“早日康复”、“想你了”等等恭维的言辞。 司华悦随手点了下红包,好家伙,十八块钱,手气王。 认识的人开始风头转向,恭维司华悦人红手气旺,上来就是一个王炸。 司华悦哼哼哈哈地应付了几句就退出群聊。 翻开朋友圈,发现甄本在十分钟前发了个在病房里的自拍照。 没有正脸,手里拿着电视遥控器将大半个脸给遮挡住了,能清楚地看到手背上白色胶布下的输液软管末端有淡淡的回血,应该是刚输完液。 来到申国后他才办理的手机卡,学会使用微信,学会发红包、发朋友圈等。 所以,他微信里发的圈不多,以前发的圈都是配的丑语,这个圈是唯一一张自拍,也是唯一一个用申文写的想法。 照片上只配了四个字:我很孤独…… 或许是文字的原因,也或者是这张照片的缘故,司华悦心底一阵触动。 孤独的滋味,谁都品尝过,尤其是像司华悦这种历经坎坷的人,对这两个字有着深刻的体会。 “你晚上吃过饭了吗?”司华悦点开私聊,发语音问了句。 之前去他病房的时候,没闻见有饭菜的气味,在重症区里,是不允许家属探视的。 甄本的好人缘都是靠红包赚来的,平时拿他当朋友的人只有老于、司华悦、仲安妮和李石敏。 女人太美会招来嫉妒,男人也一样,像甄本这种被上帝吻过脸颊的人,得到异性的青睐与得到同性的嫉恨几乎是等值的。 “没有。”甄本聊天只能通过语音,申文他只会说不会写,用拼音或五笔来打字就更别提了。 司华悦深叹了口气,拨打李石敏的电话。 李石敏一听甄本居然没人管,也很气愤。 因为养着笑天狼,他每天打饭总会多打,病房里还有一份没动的饭菜,本来想留着给笑天狼夜里吃的。 虽然已经凉了,但总比在漫漫长夜里挨饿强。 放下电话,跟仲安妮打了声招呼,他直接将饭菜包好,提着去了重症区门口,交给值班的护士,让她给甄本送过去。 甄本接到饭菜后,先是给司华悦发来一个语音信息,只说了声谢谢。 司华悦没有回,继续刷她的朋友圈。 朋友圈里的人发的不是美颜过度的自拍,就是各种日常生活和工作的炫耀,有炫吃的,有炫穿的,还有炫老公(老婆)和孩子的。 失去看下去的兴致,她起身打开电脑,想玩会儿游戏。 玩了没一会儿,手机振动,仲安妮的。 “华悦,不好了,甄本中毒了!”电话刚接通,仲安妮声音急促地对司华悦说。 “什么?”司华悦大惊,脑子里首先闪过的就是李石敏刚给甄本送去的晚饭。 今晚的晚饭是她亲自与李石敏去食堂打的,回来后,他们三人一狼在一起吃的。 饭菜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因笑天狼食量大而多打了两份,不存在他们吃下去的没毒,剩下的那份有毒。 “到底怎么回事?”司华悦也不管自己的号跟人组队在副本里被队友骂,直接推开电脑坐到床上。 “我哪儿知道啊,这进又进不去,李石敏刚才去那边打听了下,那些护士都在围攻他,说他送过去的饭菜有毒,已经报警了。” 仲安妮是个遇事冷静的人,很少能听见她这样急躁地说话。 “报警有鸟用,救人要紧呀,闫主任在不在单位?”司华悦问。 “不知道啊,什么也打听不来,我就想着告诉你,让你联系闫主任来救人。”仲安妮说。 “别怕,等着。”司华悦说完即挂断电话。 拨闫主任的电话,先是通话中,连拨了五六遍才通,只响了一声闫主任就接听了,“如果是为小甄的事,就挂了吧,我已经在路上了。” 挂电话的速度和接电话的一样快。 司华悦起身在屋子里转了圈,调出顾颐的电话拨过去。 “甄本的事你听说了吗?”司华悦问。 “嗯,刚知道,疾控中心那边已经报警了。”顾颐似乎是在外面,司华悦听到他走路的声音。 “李石敏不可能给甄本下毒,这事我可以作证。”司华悦着急地说。 “现在事情还没调查清楚,先不要胡乱往自己身上揽责任,这可牵扯到两个国家,而非是两个人。”顾颐提醒她。 “好吧,你现在在哪儿?”司华悦问完就听见那边传来开关车门的声音。 “准备去疾控中心。”顾颐说。 “我也去。”说完,司华悦就把电话挂了。 快速换上衣服,走出卧室发现客厅的大灯已经灭了,仅亮着几盏昏暗的壁灯。 褚美琴卧室的门虚掩着,有灯光从里面透出,还有她和司文俊的低声交谈声。 司华悦隐约听到他们在说黄冉冉。 着急返回单位,她没有心情去偷听,仅冲褚美琴卧室喊了声:“妈,单位有事,我去看看,晚上可能不能回来了。” 也不等褚美琴回应,她速度极快地换上鞋,发动开重机就直冲向小区大门。 这会儿还不到十点,将入夏,夜里的气温适宜,这个时间点正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街上的行人和车辆特别多。 但越往疾控中心方向走,人车越少,行至一半路程,几乎已经看不到步行的人,偶有车辆也是交叉方向行驶。 司华悦的夜视能力较常人强,加之尼曼重机的大灯特别亮,她能清楚地看清前方路况。 隐约间,她发现前方路面似乎有一些细碎零散的东西,虽心下着急,但她依然很谨慎地放慢车速。 一个左摆,她停下车,从车上下来,她蹲下身看了眼,居然是一颗颗尖锐的钢钉,难怪刚才见到有细微的反光。 有人想阻止她进入疾控中心? 不对,不是她,应该是闫主任! 想到这点,她忙拿出电话打闫主任的号码,可这一次,电话响到底了也没人接。 看了眼通话记录,跟闫主任之前的那个通话是四十分钟以前。 闫主任家司华悦知道,距离疾控中心比大豪近,从大豪到疾控中心需要一个小时时间,而闫主任仅需半个多小时。 也就是说,如果路上没有这些钉子的话,闫主任此刻应该已经到单位了。 难不成在抢救甄本没法接听电话? 司华悦现在不敢将事情往坏的地方想,她不清楚甄本中毒到底严不严重,如果很严重,杜主任已经不在了,能救甄本的唯有闫主任。 可如果闫主任因为这些钉子扎破轮胎出现交通事故,那甄本今晚将凶多吉少。 她将重机车身拧过来,用大灯一点点照亮路面。 一道轮胎留下的黑色印记一路向前,直到路肩石,能清楚看到那一部分的路肩石和上面的冬青丛有被撞击过的坍塌痕迹。 但却并没有任何车辆停在那里。 人呢?司华悦心底里漫上一股紧张和愤怒的怨气。 撒钉子的人如果此刻在她面前,她一准儿把那人给打进icu。 从路边拔下一棵冬青,将路面所有的钉子扫到路肩石上,仔细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遗漏,这才重新发动车往单位赶。 还好,接下来,没有再出异况,一路上她并没有骑得太快,不时四下看,试图找到闫主任或者他的车辆踪迹。 疾控中心大门外的停车棚里停着两辆车,一辆好像在那里停了快一个月了,车身满是灰尘。 而另外一辆是辆红色的现代,像是女人开的车,因为透过路灯,能看到前面的挂件很娘气。 重机的声音隔很远就能听见,老于已经将电闸门打开,站在值班室门旁看向司华悦。 “闫主任来没来?”司华悦将重机直接开到老于身前,着急地问。 “没有啊,甄本中毒我已经听说了,我一直站在这儿等着,可没见着他来啊。”老于翘首往司华悦身后看了眼。 未及他们俩再交谈,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传来。 警察来了。 第二百零六章 涉嫌杀人 “不好!”司华悦低声对老于说:“想办法拖住警察,别让他们进来添乱!” 说完,她骑着重机直奔向办公大楼。 从后视镜里,她见到老于已经进入值班室,将电闸门关闭。 进入大楼,司华悦一边快步往电梯走,一边继续拨打闫主任的电话,依然没人接听。 她转而拨打顾颐的电话,同样没人接听,拨仲安妮和李石敏的手机号,他们俩居然也不接听。 这一个两个的,闹失踪呢?司华悦气闷地嘀咕了句。 下到三楼,她疾步奔向仲安妮的病房,见病房外居然围拢着七八个女护士,其中有三个还身穿防护服,只不过脑袋露在外面。 司华悦心一突,第一个念头就是仲安妮又出状况了? 砰砰砰—— “你为什么要杀甄本?他怎么着你了?” “开门!缩在里面当乌龟呢?” “警察一会儿就来了,看你还能躲到什么时候?” “成天跟个杀人犯在一起,能学好才怪!” “甄本前些天一直来看这女犯,这姓李的指不定是怕他的杀人犯女朋友迷恋上甄本,才对甄本下的毒手!” “还有他们那队长,一群乌合之众,甄本瞎了狗眼才会看好那个女人!” “我听说那女的跟这个杀人犯是狱友,都是从监狱里出来的。” …… “来!回过头,亮个相!”司华悦的声音从她们身后响起。 这些女人顿时噤声了一瞬,同时扭头看向身后。 司华悦手持手机正对着这些女人,等她们惊觉过来时,她已经将她们所有人的样貌全部录了下来。 “你未经我们允许擅自偷拍,这是侵犯个人和肖像权,我命令你立即把刚才的录像删了!” 一个穿着防护服,长着一对丹凤眼的女护士对司华悦叫嚣。 司华悦认得这个人,丛坦思,是个长舌妇,好爱八卦。 “我就不删,你能怎么着吧?”司华悦的语气带着明显的挑衅。 “一个小小的保安队长,有什么可仗暴的?你不删,我们来删!” 在丛坦思的鼓动下,余下七个护士怒目横对,紧盯着司华悦手里的手机,移动脚步准备围攻她。 仲安妮的病房门悄然开启,李石敏从里面探出头,发现那些护士不知死活的行为后,有些替司华悦着急。 “华悦,别理她们,先进来说话。”李石敏喊了声。 他已经涉嫌毒杀甄本,如果司华悦现在再把这些个护士打出个好歹来,一会儿警察来,他担心他和司华悦会被警察一起带走。 那样的话,谁来照顾仲安妮? 这个念头刚起,那边的司华悦已经动手了,仅眨眼的工夫,八个护士全部一字排开跪在走廊。 八个人除了嘴和眼珠子能动,身体其他部位全部麻木不听使唤。 八张嘴一齐痛哭哀嚎叫骂,一时间,特护病房区走廊沸反连天。 素质这东西真的跟受教育程度不挂钩,日常听说书读得越多,人越文静,气质越高雅。 可看看眼前这八个人,全是高学历,年龄最小的三十,最大的三十六,一溜儿泼妇脸。 也或者感情会将人的智商拉低,她们本不是这副面孔罢。 就像那些追星族,对明星的盲目崇拜让她们迷失了心智,里面有很多都是受过高等教育的,狂热劲上来并不比文盲差。 司华悦快步进入仲安妮病房,将放在床头柜里的一大袋子卫生巾提出来。 八个女人,每人嘴里被司华悦塞进一条加长夜用,丛坦思嘴大,加塞一条日用。 看着她们怒火喷涌的眼,司华悦不屑地说了句:“你们该庆幸我和里面的杀人犯都没来月经,不然你们嘴里现在一准儿是带血的。” 有几个肠胃敏感的,立即发出干呕声,可惜什么也吐不出,全被卫生巾给挡住了。 “送给甄本的饭,你交给了哪个护士?”进入病房,司华悦反手关上门,看向李石敏。 重症区李石敏进不去,无法亲手将晚饭送到甄本的病房。如果说这中间出问题,那自然就是出在护士的身上。 李石敏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是谁。” 一旁的仲安妮叹了口气,怒其不争地踹了脚李石敏的大腿。 “他说当时里面一共有三个护士,其中一个穿着防护服,听说他是来给甄本送饭的,直接就接了过去,说她正合适要进去。” 仲安妮接下话头,讲给司华悦听。 “没看工作卡?”司华悦明知答案是否定的,依然满含希冀地问了句。 果然,“没有,那个人接过饭盒就进去了。” 进重症区需要刷指纹,还要穿防护服,李石敏没法跟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护士离开。 最可气的是,他事后竟然还想不起来当时坐在值班室里的护士都是谁,长什么样。 而外面正在围攻他们的八个护士里有两个就是从值班室过来的,她们一致说,压根就没见李石敏去送过饭。 既然没见他送过饭,何以要说是他下毒害甄本? 你自己承认的啊,而且还有监控啊! 这些女人前后矛盾的话,傻子也能听出有问题。 百口莫辩的李石敏只得向司华悦求助。 手机振动,老于的。 司华悦赶忙接听,“司教头,刑警队的顾队长来了,怎么办?” 怎么这么晚才来?公安大楼距离疾控中心也就一个小时的车程,按说顾颐和司华悦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出发,该前后脚到达才对。 算上司华悦在路上清扫钉子到现在,他迟到了半个多小时。 “你先前阻拦那些警察不让他们进来,是找的什么借口?”司华悦问,可不能一会儿见着顾颐后说岔了。 “我说是我们保安队长吩咐的,夜间不允许任何车辆入内。” 老于本来想说疾控中心有疫情爆发,可这谎有些大,他撒不起,索性将司华悦给卖了。 司华悦拍了拍额头,保安队长阻拦依法办案的刑警队长,史无前例。 “放行吧。”她语声疲惫地吩咐。 “石敏你最好有个思想准备,甄本是丑国人,这事在查明真相前,你可能要受点委屈。”收起手机,司华悦对李石敏说。 “嗯,安妮刚才也是这样跟我说的。”李石敏颓然道:“我倒没啥,我就是担心这事可千万别把你们俩给牵扯进去。” 一个减刑出狱不足一年,一个服刑中,李石敏想法单纯,想一个人独揽下所有的罪责。 “这事我也有责任,”司华悦见状忙安慰,“你放心,我不会让咱俩白白蒙冤,这事不查明白了,我跟他们誓不罢休!” 仲安妮忙打断司华悦,小声说:“要不要去看看甄本的情况,她们只说他中毒了,闫主任到现在也没露面,也不知道里面现在啥情况了?” 司华悦在心里哀叹了声,知道仲安妮现在是急则失智,对李石敏的感情,让她在面对突发情况时,失去了该有的冷静。 司华悦尽量语气平缓地说:“我也着急知道他的情况,可我们现在谁都不能出现在甄本的病房里。” 中毒这事已经让他们三人摆脱不清嫌疑,事后甄本那边的人出面调取监控看的话,如果一旦发现司华悦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出现在甄本的病房里,定然会加重他们的嫌疑。 “警察如果问,千万据实回答,不要试图为我和安妮开脱,别弄巧成拙,切记!” 司华悦对李石敏叮嘱道。 “我们俩的通话记录已经让我给删除了。”李石敏急急地对司华悦低声说。 司华悦翻了个白眼,就知道这家伙会为了保全她和仲安妮而做出一些愚蠢的举动。 可说什么都已经来不及了,外面响起一阵杂沓的脚步声和一个男人的询问声。 “谁干的?” “警察同志,你们来得正好,都是司华悦干的,那三个杀人犯现在都躲在那间病房里。”丛坦思的声音。 病房门轰然打开,五名警察冲了进来。 “谁是司华悦?”进来后,为首的人冷冷地扫视了眼司华悦三人。 “我是。”司华悦的语气镇静平淡,仿佛眼前站着的是一群保安,而非警察。 “有人举报说你蓄意杀人,请跟我们走一趟吧。”男警察说。 “我杀谁了?”司华悦站在原地没动,语气刚硬地反问。 这些人一看就是片警,接了110报警电话就派了几个人赶来抓人。 被司华悦的问题问住,极力想在顾队长面前有所表现的男警察有些为难,用求助的眼神看向迈着沉稳的步伐走进来的顾颐。 “先放了门口那八个女人,不然今晚你真得随我们离开。”顾颐说。 司华悦恍若未闻,依旧站在原地不动,“不能放过她们,她们中有杀人凶手。” “你!”顾颐有些气结,这女人永远不懂得什么叫配合。 司华悦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问:“闫主任呢?你看见他了?现在不是应该先救人后抓人吗?你们是不是有些本末倒置了?” 顾颐拉过一旁的椅子,坐到李石敏的身旁,说:“闫主任随我一起来了,已经进重症区救人去了。” 嗯?司华悦愣了下,如果闫主任随顾颐来,刚才跟老于通话的时候,他不会不跟她提。 顾颐办事总是神神秘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也没法详细地问,只得将疑惑压在心底。 病房外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一个身穿防护服的女护士被警察阻挡在门外。 “司队长,闫主任让你现在马上进去一趟,再不去就来不及了。”女护士冲病房里的司华悦喊。 司华悦刚准备抬脚出去,顾颐却起身拦住她,用眼神示意她不能去。 司华悦有些着急地挥开顾颐拦在她身前的手,“会死人的。” “司华悦、仲安妮、李石敏三人涉嫌杀人,带走!”谁知,顾颐扭头对病房门说了句。 话音刚落,一队手持微冲的特警冲了进来,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司华悦三人。 第二百零七章 流氓律师 这种场面司华悦和仲安妮都曾亲身经历过,不同的是,仲安妮当年被捕,警察是将枪口抵在她脑袋上,而司华悦是被抵在屁股上。 李石敏何曾经历过这种震慑人心的场面? 跟随初师爷去监狱那晚已经算是他这一生经历过的最严酷而又浩大的场面了,他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会被警察拿枪指着。 心里虽怕得要命,但他毕竟是个爷们,伸出双臂将仲安妮和司华悦拉到他的身后,试图用他那并不宽阔的身躯替她们挡住所有的危险和子弹。 司华悦从后面拍了拍李石敏的肩膀,虽然他仅是一个本能下的无意识举动,但足以看出他的为人值得信赖。 “没事,他们不敢开枪!” 司华悦用平常音量说出这句话,包括顾颐在内的所有人都听到了。 那些特警钢盔下的脸没有任何表情变化,但眼中均闪过一丝异样。 “顾队长,”司华悦笑嘻嘻地从李石敏身后走了出来,看向顾颐。 冠上职务了?顾颐忍不住想起司华诚对他说的话,“平常她从不喊我哥,只要她开口喊哥,一准儿没好事。” “杀鸡焉用宰牛刀?你这场面整得也忒大了些!赶紧让他们都撤了,别一不小心蹦出粒花生豆来,没打中我们仨鸡崽子,把你们这些老牛给伤着了。”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句好话,变相地骂人,一屋子畜生? 从司华悦的笑容里,顾颐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手机振动,接听后他只说了三个字:“这么快?!” 然后,他对那些特警再次下令:“带走!” “难!”司华悦嬉笑改为冷哼,她离病床近,腿一撩坐到床上。 “什么时候有甄本的消息了,我再随你离开!”说完,她盘起双腿,将双手置于膝面,掌心朝上,闭目打坐。 顾颐这次带来的都是男特警,且都是去年才从特种警察学院毕业的应届生,他们并不知道司华悦三人的具体身份和身手。 事发突然,这些人都是顾颐临时调集来的,来前连他也没怎么搞明白这边的状况。 所以,他只对跟随他出警的人说,这次行动有可能会牵涉到两国关系,让他们必须听令行动,严肃对待。 司华悦因为是从家里直接赶来的,而李石敏已经过了下班点,他们俩都没穿保安服,仲安妮身穿病号服。 两男一女,看起来都普通至极。 这就是那五个片警一进来就吆喝着抓人的原因了。 如果知道这三人的底细,他们会依法赶来抓人,但来前,一定会请求上一级支援。 特警与他们不同,虽然实战经验不是很足,但他们在校期间接受过严苛的训练,看过、听过很多发生在社会上的真实案例。 尤其对一个人的身手高低,他们具有一定的分辨能力。 司华悦给人的第一印象不是她的中性美,也不是她颀长曼妙的身材,而是气质中隐露的纯和柔。 纯当然不是单纯,而是纯粹,气质中带的,她的双眼充满神韵,清亮而迷人。 习武人的眼一般都格外有神,明眸流转间能迅速捕捉到周遭所有的异动。 但同时,他们身上那种强大的气场也会透过双眼外泄,让周边人直观地感受到他们所带来的压力。 柔,不是温柔,而是柔软,一种生命的活力。一如老子所说:“人之生也柔弱,其死也坚强……强大处下,柔弱处上。” 所以,这样的女人只要一现身,稍微有点社会经验的人都能发现她的不同之处。 习太极的人一般气息收敛得特别好,李石敏被人轻忽是必然的,因为只有像司华悦和李翔那种武功达到一定境界的人,才会察觉到他的不同。 那晚在监狱里,第一眼见到李石敏,司华悦就知道这人不简单。 仲安妮入狱前练的是格斗、拳击和防卫,属于硬功夫,所以,她手上的拳茧比司华悦的都要突显。 这样三个人摆在一起,片警会忽视,特警不会。 他们呈包围圈分散开驱前,紧紧地握着手里的微冲,没有一人敢大意。 令他们感到意外的是,直到枪口抵到三人身上了,他们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反抗举动。 顾颐也很意外,但他更多的是无奈,因为他已经料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警察同志,闫主任说了,如果司队长不方便,让仲安妮去也行。”外面再次响起护士的呼喊声。 “你去告诉闫主任,她们俩都不方便!”顾颐回了声。 这是要将甄本置于死地而不顾? 病房里的监控都带有拾音器,司华悦不敢乱说话,尤其是拿不准的事。 因为她内心深处还是偏信于顾颐,或许不放她和仲安妮过去,是有什么必然的原因。 同时,她也笃信闫主任的专业能力,有他在,甄本只要还有一口气,就死不了。 手机振动,老于来电,他急急地告诉司华悦说:“司队长,外面来了三个外国人!李市长也来了。” 司华悦看了眼顾颐,见他脸色凝重,想到他先前接的电话,她仿佛有些明白过来他的用意。 “放行吧!”她对老于说。 放下老于的电话,手机继续振动,董律师的微信,只一句话:“放心,我也在。” 围拢过来的特警两两一组,分别押住李石敏和仲安妮的肩,将他们俩双手反剪,腰半弯。 未及给他们俩戴上手铐,那边司华悦已经出手。 碍于他们的身份,当然,更多的原因是碍于他们手里的枪,司华悦并没有使出全力,只是将那两名靠近她的警察逼退。 其他几名警察见状,收起手里的枪,上前支援。 仲安妮一个后摆腿,将身后正在准备给她戴手铐的年轻特警给踢退出去。 那特警看了眼大腿根上的脚印,脸上闪过一抹怒色。 这脚稍微内移两公分,依仲安妮刚才脚底发出的力度,他基本就变性了。 一人动,三人全动。 李石敏虽然知道这行为是犯法的,可走到这一步了,他也没办法,总不至于看着自己的女人被一群警察围殴,他为了自保在一旁看眼吧? 这帮特警正式踏上警察岗位也有半年多时间了,这是第一次遇见拒捕且明目张胆袭警的人。 这还不是关键,关键是,他们发现这三个人都是身手相当厉害的人,尤其是司华悦,他们根本看不懂她的路数。 没有顾颐命令,他们还真不敢开枪,即便被袭击,也拼力应对。 司华悦冲李石敏使了个眼色,并插空打了个手势,告诉他不要伤人,先周旋。 至于仲安妮,她能自保便罢,毕竟这些特警也不是吃素的,都是经过魔鬼训练的人。 顾颐没有再下达任何指令,将椅子拖到洗手间里,静静地坐在里面看着外面的打斗,仿佛是在观摩一场警校学生演练。 随着一阵脚步声响,一个大嗓门传了进来:“where&039;s jorah?” “what&039;re these won dog?” “probably waitg to see the eperor”这是董律师的声音,带着冷幽默。 “dog traitor!”这是丛坦思的声音,她居然能听懂。 “你这女人怎么上来就骂人呢?”董律师有些愠怒地质问。 丛坦思冷哼了声,长时间跪着,虽然身体没有知觉,但却能感觉到头晕。 她不清楚要这样跪到什么时候,心里本就窝着火,听董律师说她们在跪等皇帝,她便将这一腔怒火撒到了董律师的头上。 看了眼丛坦思的穿戴便知道这是个护士,一旁的李市长怒斥了声:“就这素质还在疾控中心占着位置?” 如果丛坦思不说丑语,仅用申文骂董律师,或许李市长也不会发作。 毕竟作为一个市长,他不会去管一个护士的素质如何,关键旁边有驻申大使馆的人,他不能无动于衷。 紧跟在他身后的秘书非常有眼力劲地走上前,一把薅下丛坦思的工作卡。 他们找不到重症区的入口,先前老于只是告诉他们怎么下三层,却并未给他们带路。 下到地下三层,首先进入的是特护病房区,然后有人带路的话,才能找到重症区的大门。 眼下整个特护病房区就数仲安妮这里最热闹,外面跪着一溜女护士,有两名持枪特警守在门口。 而病房内还能清楚地听到打斗声。 深更半夜的,他们找不到引路的,自然便循着热闹走过来了。 李市长是一个身材匀称的五十多岁男人,只能算得上五官端正。 一脸和蔼,眼神却是凌厉的,或许是被“素质低”的护士给气的。 他上身着黑灰色夹克衫,下身黑西裤,脚蹬黑皮鞋。发际线后移虽严重,但头发却梳理得一丝不苟。 跟在他身后的秘书看着年龄顶多三十岁,油头粉面,西装革履,如果不是一脸谄媚相,感觉他才是市长。 老外一共是三个人,一个年龄挺大的眼镜男,个子特别高,从鼓突的胸肌能看出是个自律的人。 还有一个特别漂亮的女孩和一个妇人,面相上与甄本有几分相像。 妇人气质高贵,挽着她胳膊的女孩却是一脸倨傲。 董律师走在所有人的前面,因为这些人里属他地位最低,只能在前面带路,说白了是探路。 哪知,刚走到病房门口,一名特警倒飞出来,毫无防备的董律师想退后避让,可身后是跪着的丛坦思等人。 他踉跄跌步,一屁股坐到丛坦思身上,顺带压倒一片,耳边响起一片女人的惊叫和怒骂声。 “啊!流氓!拿开你的脏屁股!”丛坦思感觉不到被压的疼痛,可这画面太难堪,她尖叫着驱赶董律师。 可紧跟着,一个身穿病号服的女人头发乱蓬蓬地从病房里倒飞出来,吓得李市长和三个老外赶忙退开。 “都住手!”这时,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人的声音。 董律师觉得这声音耳熟。 他手忙脚乱地从丛坦思身上爬起身,不管丛坦思恶毒的咒骂,后背抵着墙根溜到病房门口。 “顾队长?是你在里面吗?” 第二百零八章 母兽 这不是第一次见司华悦与人打斗的场面,之前在苍林寺、女子监狱,顾颐都曾站在旁观者的立场看过。 但在苍林寺那晚,一来是夜间,二来当时那些被司华悦制伏的人都是些中毒失去意识的“行尸”。 当时司华悦展现的只是她轻灵敏捷的速度,并没有与那些人正面搏斗。 监狱那晚是司华悦使出浑身解数的一次,打得很激烈,确切地说是很惨烈,死伤无数。 只可惜那一场打斗顾颐是在监控屏里看的,少了那种身临其境之感。 这一次,近距离看现场,却看得并不过瘾,因为司华悦或许是已经领会到了他的意思,根本没有使出全力。 也或者是因为,与她对打的不是她的敌人,她不可能下重手伤他们。 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也来了,火候差不多了,顾颐知道该到喊停的时候了。 年轻的特警们正打得过瘾,听到顾颐这一声命令,虽停下了手,但明显能看出一个个脸上都带着意犹未尽的失望和小小的兴奋。 这哪儿还是警察抓人?分明是两方习武者切磋武艺来了,只可惜场地太过狭小,不够他们尽兴施展。 所谓不打不相识,从拳来脚往中,一个人的品质能充分体现出来。 这些特警虽年龄不大,但他们都有一双慧眼,能鉴别好人与坏人。 平时这群人都非常孤高清傲,从警第一次遇到抵抗并袭警的人,他们非但没有生出仇恨的情绪来,反倒萌生出一份敬佩和喜爱。 虽然深知这三个人是今晚要抓捕的对象,可依然挡不住他们对武术的热爱,以及对这三个人人品的信服。 “嗨,小哥儿,留个电话或者微信呗。”说话的,就是先前差点被仲安妮改变性别的小警察。 李石敏将仲安妮从外面扶了进来,仲安妮身上并没有多少伤。 毕竟她身穿病号服,身手再厉害,那些小警察们还是会顾及她病号和女人的身份,并没有人去主动攻击她。 她和那个飞出去的警察都是司华悦干的,故意的,她不明白原因,但她相信司华悦有不得已的苦衷。 将仲安妮放到床上坐下,李石敏瞥了眼顾颐的方向,发现他跟司华悦低声交谈了番后,两个人一前一后正往病房外走。 他这才偷偷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一看,碎屏了,不过还好用。 特警出警一般不允许携带私人通讯设备,小警察将自己的微信号告诉李石敏,说是回去后就通过验证。 旁边两个距离稍近些的也悄摸摸地凑上前,将各自的微信号告诉李石敏。 然后他们不约而同地看了眼门口方向,小声问:“刚才那女孩的微信知道么?” 停手后的李石敏,又恢复成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内向男人。 他有些为难地挠了挠头,说:“知道是知道,不过我不能不征得她同意就告诉你们。” 发现一圈人眼里都有些小失望,李石敏讷讷地说:“我们单位有个群,她也在里面,回头我试试把你们给拉进去吧。” “诶,你哪个单位的?”小特警好奇身手这么厉害的人会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我们俩都在这个疾控中心上班,她是保安队长,我是保安。”李石敏如实相告。 几个小特警讶异地对视了眼,眼中都流露出意外的神情。 因为他们感觉像李石敏和司华悦这样的身手,要么是国家武术队的,再不济也会是哪家武校的教练。 没想到却是疾控中心的保安。 不过这家疾控中心是申国第二大疾控中心,第一大疾控中心自然就是位于首都的cdc了。 一个女人居然是保安队长,那也算厉害的了。 抛开案情不说,仅她这特殊的身份和无人能敌的身手,就值得他们跟她交往。 该不会是报案的人没搞明白对象吧?报假案、报错案的情况时有发生,指不定这一次就是。 跟司华悦和李石敏交过手的特警心里的天秤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出现了偏移。 他们希望今晚能够安然收工,不带走这里任何一个人。 可现实却击碎了他们美好的想法。 “马上去外面把那些女人的禁锢解除了,别让我再说第三遍!”顾颐临出门前对司华悦低声说。 “还有,如果想保住你的朋友李石敏,那今晚你们三个人都得随我走一趟了。” 司华悦知道这“走一趟”是什么意思,她瞪着顾颐问:“几天能把事儿搞定?” “不超过六天。”顾颐说。 “什么?!”司华悦眼珠子瞬间瞪圆,“五一假期统共也就五天,还得附赠你一天?” “那就只带走李石敏,你该放假放假。”顾颐的语气不容置喙。 最终,司华悦妥协,大使馆的人都来了,那可是甄本的亲爹,能不妥协吗? 走出病房,司华悦默然地给那些跪的跪,躺的躺的女人们解除禁锢。 这些女人倒也识时务,听到顾颐喊了声“李市长”,她们知道今天这出戏演砸了,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离开。 司华悦本想返身回病房里等着处理结果,谁知,那个男老外却直接喊出了她的名字:“四瓦院!等等!” 司华悦回身,看了眼男老外,然后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您喊我呐?” 男老外从人群后挤到司华悦身前,非常热情地冲她伸手,“泥猴!” 司华悦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跟他对握了下,回敬了句:“泥猴!” “偶就……”看来他的申文还不如当初的甄本,“i&039; jarsia&039;s father,i&039; jurgen garsia” 偶就了半天,他耸肩摇头苦笑,用他的母语自报家门。 董律师识趣地走上前,做回他的翻译。 “这位是你的同事乔拉·加西亚的父亲,尤尔根·加西亚。你们曾在刑警队见过一次的,还记得吗?” 司华悦茫然地摇了摇头,她连自己国家的人都经常脸盲到遗忘,更何况那天一屋子的蓝眼黄毛老外,看着像一个妈生的。 当然,除了甄本。 董律师挑了挑眉头,对司华悦的直率感到有些无语,回身用丑语跟尤尔根交谈。 尤尔根的注意力被董律师转移到顾颐身上,他的记性跟他儿子一样,仔细一看,就认出了顾颐。 就在他们互相之间在了解案情之际,跟随尤尔根一起来的那两个女的走过来,挡住了司华悦进入病房的脚步。 “你就四四瓦院?”那个女孩的申语说得勉强能让人听懂。 司华悦看了眼这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冲气质高贵的老女人礼貌地笑了笑,转而对那女孩纠正道:“我不叫四瓦院,我叫司华悦。” 女孩耸耸肩,似乎对司华悦到底叫什么名字无所谓,“你就四我哥哥jarsia的女盆友?” “不是,你搞错对象了,我不是你哥的女朋友,我只是他的同事。” 司华悦知道来者不善,她们将她拦下,恐怕并非是要验证什么男女朋友的关系和身份。 一旁正在跟尤尔根交谈的顾颐,不时往司华悦这边扫一眼,眼中有着一丝担心。 他并非担心司华悦被那对母女刁难,而是不放心司华悦这驴脾气上来,会把那俩女老外给放倒。 而且他在这之前曾做过了解,甄本的妹妹叫凯雅·加西亚,比甄本来申国早。 虽然比甄本小三岁,却在国外受过五年的专项特训,算是一个小有名气的格斗高手。 有武艺傍身的人,一般都很倨傲,尤其是像他们那样的家庭和背景。 而且据了解,这女孩不仅自恃清高,还特瞧不起申国人,她对申国人的称呼都是“黄皮猴”。 能跟司华悦礼貌地说话,许是将司华悦误认为是她哥的女朋友,也或者是因为了解到司华悦的家世不俗。 但终究难逃一个魔咒:同性相斥。 因为凯雅早先便从甄本嘴里知道司华悦的身手厉害,她一早就想跟她会会。 可疾控中心是什么地方?你身份再高,不让进就是不让进。 大豪那边就更不用说了,你老外怎么了?你大使馆大使的女儿又怎么了?说不出造访业主的姓名或者电话,就休想踏进大豪一步。 半路拦截,他们的时间不允许,因为他们的住所并非是奉舜,而是首都。 这一次也就是因为甄本的缘故,他们才得以进入疾控中心。 来前,凯雅并不知道会遇见司华悦,因为已经这么晚了,她常跟甄本通话,知道司华悦极少值夜班。 真见到司华悦本人了,她不免被司华悦身上的气势所震慑。刚跟人过完招的司华悦,正是周身气场大开之际。 这让对申国人蔑视惯了的凯雅有些接受不了,感觉司华悦是在挑衅她。 起初勉强维持起来的礼貌也慢慢地被傲慢所取代。 可就在这时,那边的尤尔根发出一声尖锐的质问:“what? the 110 caller said 四瓦院 killed y son?” “where is y son now?is he still alive?” 司华悦压根就没听懂尤尔根说的什么,只觉得他看向自己的眼神已经没有先前的优雅和热情,而是充满了仇恨和质疑。 顾颐的话印证了她的猜测,“目前我们还不清楚具体的事发过程,只是依法过来调查和抓人。” 董律师将顾颐的话翻译给尤尔根听。 能听懂申语的凯雅非但没有将顾颐的话翻译给她旁边的母亲听,反倒将她母亲推至一旁。 “你敢撒我哥哥,我要撒了你!” 凯雅如同一只失去理智的母兽般,直冲向司华悦。 第二百零九章 被捕 “s it!” “住手!” 顾颐和尤尔根几乎同时出声制止,可凯雅挟着怒气的拳头已经击向司华悦的面门。 如果她的拳头是冲身体而来,司华悦或许会看在甄本的面子上受下这一拳。 可她一出手就是打脸,这可不行。 申国有句俗语:打人不打脸,打脸不为能。 脸是申国人的自尊,打脸是一种侮辱行为。 凯雅这个行为无疑是在明着侮辱司华悦的人格。 司华悦强忍着怒火,力沉下身,自腰部以上往左一倾,头一歪,灵巧地躲过了凯雅的拳头。 她并没有在躲过之后出手还击,她想让凯雅自己看出来她不是对手。 可她高估了这洋妞的智商和辨别高下的能力。 凯雅一击未中,身形并没有因为这一拳的惯力而前冲,双腿分跨,稳稳地立在司华悦身前。 紧接着,她速度极快地收拳改肘拐,狠狠地袭向司华悦的左胸。 司华悦不禁有些恼火,综合格斗中虽没有明确规定不能击打女人乳房,但同为女人,仇恨再大也不会攻击这个部位。 女子格斗比赛中,由于手不能打头,身体攻击密度很大,经常会出现打锁骨和横膈膜时打偏到乳房上去。 司华悦的乳房抗击打能力甚至强过于男人,因为在力量练习中,她格外练过胸肌,可即便这样,她也不能让对方击中。 这跟打脸无异。 她右腿后撤半步,身体在原有的角度上继续向左拧动,堪堪躲过了这一肘的攻击。 两击未中,激发了凯雅体内的野性和好胜心理。 出拳发腿、使膝用肘,她将平生所学尽数使出,猛锐而快捷地攻击向司华悦的头面、胸、腹和裆,且招招致命。 司华悦参加过各种武术比赛,接触了太多散打、拳击和自由搏击的高手,他们的路子大致相仿,只不过有的掺杂进了申国的截拳和咏春而略有改进。 如果想不反攻,又不想被对手攻击到,唯有合并使用太极和十四手型来化解并卸掉对方的攻击力量。 这是一种掌法而非拳,看起来绵软无力,实则动静皆在一瞬间。 凯雅每一拳在与司华悦的掌对撞时,她就感觉是打在棉花团里。 她震惊地发现,司华悦的掌心仿佛带有吸力,不仅卸掉了她的攻击力,且让她感觉身体的力量在迅速流失。 她额头冷汗直冒,努力调整气息,却徒劳地发现,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动作越来越慢,步伐越来越凌乱。 最终,她被司华悦一掌推得身形不稳,连退了数步后,被她的父亲挽住腰背,才没有在人前出丑摔倒。 恐惧、屈辱、不甘在她胸腔迅速聚集,最后变成一声尖叫:“devil!” 整个打斗过程不过五六分钟,司华悦听不懂凯雅在叫骂什么,但从她的眼神和表情能分辨出是在骂她。 她不屑地冷哼了声,收势,扫了眼围观的众人,扭过头,走向病房。 “now, we go fd y son?”一直没有出声的妇人从角落里走出来,看向顾颐问。 “恐怕不行,”顾颐说:“乔拉现在重症区抢救,进入那里必须要做好防护措施,疾控中心规定,在未转出重症区前,家属只能通过视频通话进行探视,而不能擅自进入。” 董律师将顾颐的话翻译给他们听。 尤尔根沉吟了会儿,让董律师转述他的意见,“既然这样,那我们怎么能联系上里面的医生?” “主治医生是疾控中心的闫主任,他没出来,那就表示乔拉还在抢救中。”顾颐说。 说完,顾颐抬手看了眼腕表,闫主任已经进去半个多小时了,他不禁有些替闫主任的身体担忧。 同时,他也担心甄本的情况,从接到报警到现在已经接近两个小时了,他无法想象如果闫主任抢救失败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局面。 或许到那时,这案件将从他手里被移交出去。 思及此,他转向李市长说:“李市长,您看,不行先去上面的大厅等消息,都在这里耗着也不是个事儿,而且也妨碍我们警方调查。” 李市长看了眼司华悦进入的病房方向,然后语重心长地对顾颐说了句:“这事调查清楚以后,一定要秉公执法,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但也不要冤枉好人。” “是!”顾颐应了声。 董律师那边已经将他们的对话翻译给尤尔根听,尤尔根身份特殊,但他深知就是因为身份的缘故,更加不能在这里僵持。 他与他的夫人狠狠地批了顿莽撞的凯雅,然后一行人原路返回地面等候消息。 而司华悦这边避开监控和屋内的特警,将仲安妮和李石敏带进洗手间,把刚才发生的事,以及顾颐对她说的话低声而又快速地讲给仲安妮和李石敏听。 李石敏一听三个人都要被带走,就有些急眼。 “不怕,我和华悦都蹲过号子,只要你没事,我们俩就没事。”仲安妮劝慰。 顾颐走进病房,对洗手间里的司华悦催促道:“速度!” “我们都会没事的。”司华悦对仲安妮和李石敏宽慰了句后,带头走出洗手间,冲顾颐的手下伸出手腕。 李石敏见状,深深地叹了口气,依样伸出双臂。 “我们能将笑天一起带去吗?” 李石敏在司华悦赶来以前,为防止笑天狼伤到那些护士,听从仲安妮的建议,将笑天狼送到地面,让它老实地待在上面不许乱跑,等他来接它。 现在三个人都将离开这里,笑天狼彻底成了一匹孤狼,没人照顾了。 这里人人都会使毒,他不怕笑天狼被武力伤害到,就怕这贪吃狼会被居心叵测的人给毒杀了。 “不能!”顾颐直接回绝。 “那笑天咋办?”李石敏有些为难地看向司华悦。 司华悦收回手,从兜里摸出手机,拨打马哈的电话。 “马上去接李自成来疾控中心带走笑天狼,我这几天没时间照顾它,让它回大豪去吧。” 马大哈兄弟可带不走笑天狼,眼下只有李自成了。 “还有没有需要拨打的电话?没有的话,手机都交给我吧。”顾颐说。 仲安妮想给她奶奶打个电话,可又一想,老太太明天一早就要搬家去单窭屯了,今晚就不要去惊扰她了。 司华悦压根就不需要给家里打电话,因为她知道,司华诚有她的手机定位,无论开关机都能准确定位到。 联系不上她,发现她的位置在刑警队,会直接找顾颐要人。 于是,三个人将手机关机并递给顾颐。 那些特警见队长真的要把这三个人都带走,互相间对视了眼,眼中均有质疑和不舍。 在给司华悦三人戴手铐时,他们的动作前所未有的轻柔,且将手铐尽量放松,防止会勒伤他们三人的手腕。 手铐冰冷的触感让司华悦有种身临梦境的幻觉,看着身前的顾颐,仿佛时光倒带,又回溯到了十一年前。 留下调查案情的刑警,顾颐亲自带领他们三人乘电梯回地面。 刚走到拐弯处,司华悦余光瞥见一个身穿防护服的护士步履匆忙地往他们的病房跑。 应该是闫主任又派人来请她或仲安妮过去救急。 她心下不禁为甄本的病情担忧,可眼下的情况容不得她再拖延。 “你真的确定他死不了?”司华悦快步追上顾颐,低声问。 “不确定。” 电梯门开,顾颐当先走了进去。 司华悦真想跳起来踢他一脚,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步入电梯。 返回地面,电梯刚打开,一道黑影如闪电般从大厅的角落里冲出,疾奔向司华悦他们身前。 “嗷呜呜——”与笑天狼相处近一年的时间了,这是司华悦第二次听到它如此愤怒的嗥叫。 第一次是在监狱里抓捕初师爷那晚。 那些特警虽训练有素,但冷丁地出来一匹狼,也是惊吓不小,纷纷将手里的枪口对准笑天狼。 “笑天,让开,这些不是坏人!”司华悦对笑天狼喝令。 “笑天,乖,一会儿你原来的主人就来接你了,去大门那儿等着。”李石敏极尽温柔地对笑天狼说,并指了下大门的位置。 看着这样的李石敏,司华悦终于明白为什么笑天狼会连番背叛它的主人了。 李翔对笑天狼不管不顾;李自成一孩子头不懂得体贴关怀,只知道这是个宠物,别饿死了就行。 司华悦是个大富婆,笑天狼有生之年吃到得最美味的食物就是司华悦赏赐的。 但李石敏跟他们不同,他看笑天狼的眼神如同是在看一个亲人,或者看待一个孩子般。 笑天狼不再嗥叫,但却依然警惕地盯着顾颐等人。 经过大厅候诊区,李市长和尤尔根一家人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被戴上手铐的司华悦三人。 唯有董律师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 不仅如此,他还趁人不备,偷偷地冲司华悦竖了下大拇指。 警车就停在大院里,司华悦和仲安妮在一辆车,李石敏在另外一辆车。 经过大门时,司华悦让旁边的特警打开车门,她喊了声老于。 “一会儿我家里来人接笑天,两个长得一样的兄弟和一个小孩,记得给他们开下门。”司华悦叮嘱。 老于呆呆地看着警车里戴着手铐的司华悦,半天没反应过来。 直到顾颐说了句:“赶紧开门去啊!” 老于才回神,扒拉着车门问:“咋回事啊这是?你们怎么把俺家队长给带走了?出啥事了?” 碍于跟司华悦认识,车上的特警没人出声驱赶老于,任由他在扒着车门不让走。 “老于,放心,我没事,这几天你辛苦点,负责好单位的安全工作。”司华悦笑着说。 见老于紧张地要哭不哭的样,司华悦赶忙劝道:“我没事,放心,我一定会回来的。” 闻讯出来的小刁见状,也是惊呼出声:“司教头,这、这是不是,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啊?” 坐在副驾的顾颐无奈地下令,“让你的人立即离开警车并将电闸门打开!” 余下的话他没说,但意思很明显。 司华悦只得收起笑容,正色道:“如果你们还当我是队长,赶紧听警察的,速度!” 老于和小刁这才迟迟疑疑地一步三回头地返回值班室。 关上车门,驶出疾控中心。 司华悦瞥了眼门外的停车棚,发现之前见到的那辆红色现代不见了。 警灯闪动,警笛长鸣,司华悦三人被直接拉到了虹路看守所。 第二百一十章 男女混关 地狱周转站? 当车灯扫过“虹路”两个字时,仲安妮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这里,是所有犯人谈之色变的场所。 虽然之前刚来过一次,但对虹路,曾是犯人身份的司华悦心理上多少也有些排斥。 但眼下她毕竟是一个释放的自由人,而且也清楚来这里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被捕和关押。 她用戴着手铐的手轻轻地握住仲安妮有些冰凉的手。 仲安妮扭头与她对视了眼,明暗交替间,她们俩眼中的紧张情绪都在慢慢释放。 友谊的力量是强大的,安慰对方的同时,自己的心理压力也得到了相应的缓解。 车径直开向后面的高墙,墙上的探照灯将周边照射得亮如白昼。 在一扇深蓝色高大的铁门前,车停了下来。 “下车。”顾颐说了声,当先打开车门走了下去。 司华悦和仲安妮跟随顾颐下去,车上的特警只下来了两个。 李石敏被两名特警从另外一辆车上押下来。 直到这时,司华悦才发现,原来她和仲安妮乘坐的车并非是押送犯人的车,李石敏那辆才是。 因为李石敏车上的特警从侧门下车后,打开后门,李石敏是从后面的囚厢里下来的。 下车后,一边跟随顾颐往前走,司华悦一边快速地环视了圈四周。 这里的外观结构看起来跟一般的看守所几近相同,高墙、电网、电门、监控、巡逻武警。 不同的是,铁门上的监控很密集,门旁有一间如安检口一样的小黑屋。 而顾颐就是带着他们来到这个小黑屋前。 在他们走到有效距离时,门上的绿灯亮起,一个电子语音也同时响起:“请进入,一次只能进一人。” 顾颐回身给司华悦将手铐打开,低声叮嘱:“不要忘记我跟你说的话。” 司华悦点点头,用相同的音量说:“不能任性而为,进去后,把自己想象是一个真犯人,遵从里面的所有规定。” 来前,顾颐并没有告诉司华悦是要将他们三人关押进虹路,她以为是别的普通的看守所。 联想到这里需要个人缴费,她随口问了句:“我们仨在这里的费用警方负责吗?” “做梦呢你?”顾颐哼了声,“你那抠门的爹已经知道你的事了,他说他只负责你一个人的费用。至于仲安妮和李石敏的,等你出来后把钱还我。” “啊?一个人得多少钱呀?” 司华悦有些犯难,司文俊是个钱多多的爹,印象中,他不是个抠门的人。 难不成这里的费用超出了司文俊的承受范围?那这里关押的都是些什么人呀?该不会都是福布斯富豪榜上的亲戚吧? 她怀疑她卡上攒的那点零花钱不够替仲安妮和李石敏支付这里的食宿费的。 “等出来再说吧,你不是还有个有钱的哥哥吗?”顾颐看出来司华悦眼中的情绪。 电子语音再次响起。 “赶紧进去,进去后按照里面的语音提示来,进了这里就不要记挂外面的事了,等我来接你就行。”顾颐催促。 “行,可说好了哈,就一个假期的时间,拖久了,可别怪我在里面闹腾。” 司华悦警告完顾颐,走向那扇看起来冰冷的小门。 门自动打开,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清,一间纯粹的小黑屋,头顶的绿灯变为红灯。 司华悦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脚试了下,唯恐踩空掉到不知名的深渊。确定是踏实的地面后,她调齐所有感官,迈了进去。 身后的门自动关闭,里面瞬间亮了起来,光线不强,足够看清里面的构造。 “请站稳。”不及司华悦打量屋内构造,语音提示再次响起,同时,她感到脚下的地面开始转动,仅一圈便停了下来。 这一圈下来,她也将这个小黑屋看全,四方格,四面墙壁上都是电子屏,蓝色的。 嘀嘀嘀—— 随着一阵电子输入声,她的身份信息显示在正面的屏幕墙上。 司华悦,女,1992年5月10日生人,汉族,高中学历,奉舜市北城区人,毕业于申国塔沟武校,曾于1999年获得…… 密密麻麻的一行小字在屏幕上跳跃,将司华悦的生平履历详尽地显示出来。 司华悦很好奇警方都掌握了她多少信息,便凝神快速浏览上面的字迹。 越看越心惊,一些陈芝麻烂谷子的过去,她都已经淡忘得差不多了,这里却有记载。 但血型一栏却显示的是o型,司华悦记得闫主任说她的血型是个迷,属于伪o。 “请更衣。”随着电子音响起,地面凭空出现一个小箱子,箱盖自动开启,里面放着一套衣服和一双拖鞋。 司华悦没有任何迟疑,快速将身上的衣裤和手表褪去。 在脱内衣裤的时候,她抬头看了眼小屋子的四个角,没看到有摄像头。 知道看不到不代表没有,她只希望坐在电子屏后面的是个女人。 算了,顾忌再多也无用。 她将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上衣是件没有任何装饰物的套头衫。她将衣服套下,遮挡住胸前,然后才将胸罩褪去。 下身的内裤她没脱,“奶奶的,又不是进手术室!”她自语了句,将箱子里的裤子拿出来穿上。 鞋子是一双软底拖鞋。 将自己的衣裤鞋袜丢进箱子里,箱子自动沉入地面以下。 司华悦不禁有些感慨这里设备的先进,无需人来检查和搜身,既省去了搜身的繁琐,也保障了关押者的尊严。 记得当年被捕时,负责搜身的虽说是女干警,但却必须要将身上所有的衣服都脱下来,防止携带违禁品入监,也是为了清理衣服上的不合格物品,如拉锁、腰带和金属纽扣等。 这时,电子音再次响起。 “身份确认无误,更衣完毕,请离开。” 小屋子再次陷入黑暗,刚才有字迹的那面墙上的门开启,门外站着两名荷枪实弹的武警,枪口对着门里的司华悦。 为不耽误身后的仲安妮进入,司华悦快步从小黑屋走了出来。 从进入到离开,整个过程没超过五分钟。 连番被人拿枪指着,对这种热武器司华悦已经不似以前那般抵触和胆怯了。 歪头从两个小武警的身旁看过去,发现后面的深蓝色大门旁有个小角门,门槛很高,门在缓缓向上开启。 “进去!”小武警的口音一听就是外地的。 两个人分站两侧,将中间位置让出来。 身后小黑屋上的绿灯变成红灯,司华悦知道小黑屋里又进去人了。 她本以为会等到仲安妮和李石敏出来后一起进入高墙大院内的,却没想到,得一个个进入。 人在屋檐下低头并不难,有过相似经历的司华悦趿着拖鞋,抬脚进入角门。 进去后,角门再次落下,门旁的值班室里走出一个武警,手里拿着一个和滚轮似的仪器,在司华悦脸上扫了下。 “好了,进去吧。”那人说完,进入值班室。 司华悦在两名武警的押解下,走向通往监室的通道。 大门到监室通道门的距离比较远,外面是一个很大的院子,四周高墙围拢下的院子中央是一排排白色的房子。 高墙上的探照灯特别亮,仿佛整个大院内根本就没有黑夜,全是白昼。 通道门口上方有两个摄像头,还有两盏灯,里面的光线却并不强。 进入通道,感觉里面的温度要低于外面至少三四度,这倒是跟其他看守所一样,阴凉。 进去后是一个长长的走廊,瓷砖地面有些滑,两旁是一个个像鸽子笼一样的监室,只有门,看不到窗户。 监室门很窄,仅容一人通过,质地是那种冷轧钢板,很厚重,似乎是好几层。 这里处处都是监控,但为防有突发情况发生,走廊里有武警来回巡逻。 见到有新人进来,巡逻武警走过来,与押解司华悦的那两名武警低声交谈了句。 司华悦听到他们的对话很简单。 “哪一间?” “1055。” 巡逻武警走到编号1055的监室门旁,输入一组密码,门开。 因为有另外一个武警刻意遮挡住她的视线,司华悦没能看清那组密码。 说实在的,看了也没用,外面没人帮她按密码,她进去了,出不来。 很普通的一间监室,普通到除了一盏灯和一个蹲坑,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窗户很高,厕所没门,一个蹲坑,还是自动冲水的。 没有盥洗盆,更别说什么淋浴头了,搞不懂该怎么洗漱。 墙壁很厚实,很软,地面亦然,司华悦从这头走到那头,就没找到任何硬的地儿。 监室里的温度倒是挺适宜,感觉不到冷,身上这身衣裤正合适。 无聊地席地坐下,没有枕头,没有被褥,她不知道该怎么睡觉。 趴到门上的小窗口看了眼外面走廊,没人,听不到脚步声,这屋子的隔音非常好。 这种安静让人有种与世隔绝的感觉,她能深切体会到那些被长期关押在这里等待判决下达的人的绝望。 就在司华悦苦恼着这五天该怎么过时,门悄然打开。 仲安妮走了进来。 见到司华悦,她轻舒了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因为她们俩都听说过,这里是一人一间监室,不像别的看守所那般允许多人关押在一起。 还没等她们俩的高兴劲过去,门再次开启,李石敏居然也被送了进来。 至此,司华悦简直有些哭笑不得,在心里暗骂顾颐抠门。 说司文俊抠门,真正抠门的人是顾颐好不好? 为了省钱,这家伙居然将她们男女混关,这可严重违反了看守所的规定。 且不说这里严格规定一人一间监室,就是别的看守所,也绝不允许男女混关。 初亮活着的时候,就因为性别不明,那家看守所将他单独关押。 可到了顾颐这里,却什么规定都没了,他也不怕在这期间他们仨闹出点什么“丑闻”来? 三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心里哀嚎着五天的日子该怎么过? 谁不放个屁,拉泡屎?十五个平米的监室说小也不小,能容纳下七八个人,可这个人的事怎么解决? 谁知,事情到了这里还没完。 后半夜,在三个人都有些迷糊犯困的时候,监室门再次开启,又一个人被押了进来。 第二百一十一章 写字 门无声开启,司华悦三人均是习武之人,虽被困意席卷,但依然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性。 门开启时带动的气流,让司华悦当先察觉到异常。 她身体保持原有姿势未变,仅将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向监室门口。 被武警押解来的人穿戴与她一样,角度原因,看不清来者样貌,只隐约看出是一个很瘦的男人。 这人似乎很惧怕进入这间监室,双腿蹬地,双手紧紧地抓住门框。 奈何他与武警的力量悬殊,被两名武警狠狠地扥入监室,门再次关闭。 初师爷?! 司华悦猛地睁开眼并坐直身体看向监室门前的初师爷,确实是他! 司华悦有些懵,她严重怀疑这里并非是虹路看守所,再或者传闻都是假的。 而与此同时,仲安妮和李石敏也清醒过来。 所谓杀父之仇不共戴天,不及司华悦阻拦,仲安妮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起身,紧接着一个空翻,双脚脚踝精准地搭上初师爷细长的脖颈两侧。 啊——噗通! 初师爷仅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身体凌空飞起,一个一百八空转,脸朝下重重地摔趴在地上。 仲安妮这一下使出了全身力气,也幸亏是橡胶地面,不然这一摔,初师爷就算不死也得丢掉小半条命。 仲安妮迅速起身,就地一个翻滚坐到初师爷的背部,左手掐住他的脖颈,右手握拳狠狠地砸向他的后脑。 “安妮!”司华悦从一侧出手,接住仲安妮砸落的拳,“不能杀他!” “放手华悦!我杀死这条老毒虫!”仲安妮连番挣扎了下,却未能挣脱司华悦的牵制。 一旁的李石敏也上前,却不知该帮哪一个。 他也恨初师爷,但并没有仲安妮这般铭心刻骨。 “安妮,理智点!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如果换个场地,我绝不拦你!” 司华悦仅牵制住仲安妮下落的拳头,却并未使力握她的手,防止她挣扎时伤到手腕。 仲安妮呼吸变得粗重,漆黑的眼睛黯淡下来,撇开脸,从初师爷身上下来,转身前狠狠地冲初师爷的腰眼踹了脚。 “哎呀!”昏厥过去的初师爷被她这一脚又给踹醒,发出一声无力的呼痛声。 李石敏想搀扶仲安妮,却被她甩开,走到刚才的墙角挥拳狠狠地砸了下去,将平整的橡胶墙砸出一处塌陷。 见她这样,司华悦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地上哼哼唧唧的初师爷。 “你怎么到我们监室里来了?”司华悦按住初师爷的肩头,将他的身体掰转过来,发现他的鼻血糊了一下巴颌。 “还说呢!”初师爷被鼻血呛得咳嗽了声,抬手抹了把,抹了一手背的血。 他慌忙起身,可起了一半又仰面躺下,腰疼。 侧过身,他像一条苟活的咸鱼,四肢扑腾着一点点爬起来。 畏惧地看了眼一旁的仲安妮,再看眼蹲在他身旁的司华悦,他抖索着身体,盘膝坐到地上,上身前倾,按压住鼻翼给自己止血。 司华悦坐到他对面,也不催促他,耐心等他止完血回答她。 没用多久,血不流了,初师爷扯起衣襟,胡乱擦了把脸和手。 随着他的这个动作,司华悦见到他里面还穿着加厚保暖衣。 他怕冷? 这里的室温恒定在二十六度,穿长袖单衣刚好,可初师爷的着衣量适合十六度左右的室温。 因为瘦,所以,刚开始司华悦没看出他竟然穿了这么多衣服。 脑中快速回忆了番从认识“梁针眼子”到后来去监狱抓捕初师爷的过程,尤其是在监狱那晚,司华悦印象太深刻,那晚很冷。 可当时的初师爷着衣与常人无异,更没有给人一种怕冷的感觉。 被捕后,在先前那家看守所司华悦与他见面时,除了感觉他更瘦,气色很差外,也没发现他怕冷。 前些日子在视频通话中,从画面里,还觉得他气色变好,人也变得精神而又年轻。 这才过去几天?他竟然变得跟潜入疾控中心的瘦猴男一样畏冷。 “说说,是你自己要求来见我,还是有人安排你来见我?”司华悦问。 “你怎么就肯定我来见的就是你?这里可是有三个人。”初师爷居然还有兴致开玩笑。 “因为在来前,你以为这里只有我一个人,可门打开的那一刻,你才发现这个监室里一共有三个人,其中两个是你害怕见到的。”司华悦说。 仲安妮身上的杀意如一股股强风般袭来,初师爷尽量不让自己的目光与她对接。 他不想死,起码不想窝囊地死在这里。 “你不恨我吗?”初师爷避开这个话题问。 “这天下有不恨你的人?”司华悦反问。 初师爷神情恍惚了下,他脑中闪过了刘笑语的脸,接着是袁石开、袁木……最后他想到了他的哥哥初亮。 他知道这些人至死都恨他,想得到他们的原谅,唯有去地下。 “会有的。”他唇角泛起一丝苦笑。 “好了,别墨迹了,不管是谁安排你来见我,天亮前他们肯定会把你从这里带走。”司华悦直接点破。 “你很聪明。”初师爷由衷地赞叹了句。 “我一直都很聪明,只不过你太自大,觉得这世上所有人的智商都不如你。” “好吧,我说不过你。”初师爷抬眼定定地看着司华悦的脸。 司华悦以为他又要耍什么花招,可从他凝重的神情中,她不免想到了“梁针眼子”。 “你在看什么?”撇去杂念,司华悦问。 “能让我搭下脉吗?”初师爷问。 或许是受“梁针眼子”的影响,司华悦居然将左手伸给他。 身后的仲安妮想起身制止,却被李石敏给按住,李石敏冲她摇了摇头。 初师爷敛目垂眸,静静地感受司华悦脉搏的跳动,良久,他才抬起手指,说:“另一只手。” 司华悦依言将右手腕伸给他。 这一次,初师爷听得时间更长,眉头不时皱起,脸上的神情带着浓浓的困惑。 收手,他再次看向司华悦的脸,甚至伸手扒看她的眼球,司华悦很配合地按他的指令转动眼球、吐舌、昂头。 一番检查过后,初师爷问:“你可信我的医术?” 想起当初的梁针眼子,再一想安排他们见面的幕后神秘人,司华悦点点头,说:“信。” 初师爷眯了眯眼,隐去眼中的情绪,接着说:“当初我借文化的手给你下毒,并非是要毒杀你,而是想看看司文俊和褚美琴生下的孩子……” 话说了一半初师爷顿住,瞥了眼一旁的仲安妮和李石敏,显然,他接下来的话不希望第三人听到。 “仲安妮体内有你的血?”他转而问。 “有。”这一点司华悦很肯定。 “我能不能听下她的脉?”初师爷脸上现出的神色愈发难以琢磨。 司华悦回头对仲安妮说:“安妮,过来,让初师爷给你听下脉。” 从被关押进看守所,初师爷已经习惯了被人直呼姓名,太久没听到有人喊他初师爷了,他不禁有些动容。 “不,你信他,我不信!”仲安妮不答应,这是跟司华悦认识以来,两个人第一次意见相悖。 “听脉死不了人!”司华悦从未用这么严厉的口气跟仲安妮说过话。 僵持了会儿,最终,仲安妮被李石敏连拖带拽地推搡到初师爷身前。 “如果你想以后结婚生子这些事都能顺利完成,那就让初师爷给你听听!”看着执拗的仲安妮,司华悦将语气放柔缓,劝说道。 这一句话,让室内所有人的神情变得异样,包括初师爷。 “你居然猜到了?”他用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司华悦。 司华悦没有接话,抓起仲安妮的手递给他。 她在心里默祈,希望一切不是她所猜测的那么糟糕。 时间缓缓划过,初师爷额头隐现汗珠,他似乎听得很吃力。 谁也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大概是五分钟,也或者是半个小时。 终于,初师爷松开仲安妮的脉搏,抬起衣袖擦了下额头的汗水。 “怎么样?”司华悦小心翼翼地问。 “还有谁身上有你的血?”初师爷看向李石敏。 李石敏忙摆手,“我没有中过毒,身上没有华悦的血。” 初师爷有些失望,从他的神情中,司华悦猜测到他想找到有她血液的男性病人,这不禁让她想到了高师傅、鲁佳佳和陈哥。 “有些事,我想单独跟你说。”初师爷说完,像是无意识地瞥了眼对面的监控。 监室空间高度三米有余,窗户两米开外,监控在窗户旁,谁也不清楚这监控里是否像疾控中心那样安装有拾音器。 十五个平米大的监室连个隔断都没做,整一大方格,想“单独说话”根本做不到。 而且司华悦不知道,初师爷这“单独”里,除了监控,是否还包括仲安妮和李石敏。 “你这衣服都脏了,借我用下。”司华悦说。 初师爷愣了下,旋即明白司华悦要做什么。 尽管很怕冷,但他依然毫不犹豫地将外面的衣服脱下来递给她。 司华悦仅将沾有血迹的下衣襟部位给撕扯下来。 初师爷知道她有着无敌的身手,却从不知她的手劲竟然比男人都大。 因为见多识广的他太知道这衣服的材质,不借助剪刀等利器,一般人很难徒手撕扯开,而且还是撕成均匀的两条布。 撕掉沾血的部位,衣服短了一截,但不影响穿。 将衣服还给初师爷,司华悦拿着两条布站起身。 她裸身高一米七,仲安妮一米七一,李石敏一米七四,两个人叠加可以轻易便够着监控。 “你来驮我。”司华悦对李石敏说。 顺着司华悦刚才的视线,李石敏和仲安妮看向窗上的监控,立即明白司华悦要做什么。 仲安妮走到门前,挡住外面巡逻武警的视线。 李石敏走到墙边,蹲下身,将双臂搭到墙壁上。 司华悦踩到李石敏的肩膀,同样双臂按住墙壁稳住身形。 随着李石敏起身,她将手里的布条缠裹住监控。 同样的动作,她将另外一个监控也快速遮挡住。 走到初师爷身前,司华悦低声说:“我不确定这监控是否有拾音器,所以,你考虑好怎么跟我单独说话了?” 其实初师爷不来的话,他们仨也会想办法将监控缠裹住,只不过没找到合适的工具罢了。 初师爷点点头,没有说话,左手掌心向上伸向司华悦,右手在掌心作出一个写字的动作。 司华悦会意,将手递给他。 初师爷一笔一划写得很慢,尽量一次性让司华悦看懂。 随着他手指的动作,司华悦发现他写的第一个字是:闫。 第二百一十二章 你的血 他们四个人现在所处的方位是,仲安妮站在门前,与司华悦斜对;李石敏站在窗下的墙根处,与初师爷斜对;而初师爷与司华悦面对面坐在监室中央。 写完闫字后,初师爷抬头看向司华悦,用眼神询问她是否看清楚了这个字。 司华悦点点头,用口型说:“闫。” 初师爷嗯了声,用手指点了点刚才写下闫的位置,然后摆摆手又摇摇头,又写出一个毒,并指了下司华悦。 司华悦用口型问:闫,没给我解毒? 初师爷又嗯了声,神色有些黯然,指了下他自己,摇了摇头,避开李石敏的视线,用口型对司华悦说:我的毒也没解。 不待司华悦发问,他接着在司华悦掌心写了个:仲。 司华悦扫了眼初师爷身后的仲安妮,惊问:她的也没有? 初师爷点点头,写下七个字:她靠你的血压毒。 司华悦不再发问,沉默地看着初师爷,想通过他的表情达意来辨别他所言虚实。 初师爷抬头看了眼高窗外的天色,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他已无暇顾及司华悦是否信任他。 在司华悦的掌心,他再次写出七个字:李应该是闫的人。 写完,初师爷无力地叹了口气,一脸挫败地看着司华悦。 这件事,是进了看守所以后,在无人打扰的寂静时光中,他分析出来的。 司华悦反握住初师爷的手,在他的掌心写了三个字:李石敏,后面跟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初师爷没有看李石敏,防止被他察觉到他们在说他,对司华悦点点头。 司华悦脑筋快速转动,联系认识李石敏的前后过程,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满眼心疼地看了看仲安妮。 虽然着急,但初师爷并未出声打扰司华悦,他深知,想得到司华悦的信任,前提必是要给她思考的时间。 初师爷何等精明的一个人,从进入司华悦这间监室以来,他便看出他们三人素日的关系非常好。 而他,是他们三个人的公敌。 司华悦在初师爷的掌心写下三个字:你能解? 初师爷瑶瑶头,写出条件不允许五个字。 司华悦沉思了会儿,然后起身在屋内来回踱步。 “怎么了华悦?你可千万不要上老毒物的当,他最擅长的就是用谎话诱骗人给人洗脑。”仲安妮提醒。 司华悦神思恍惚地看了眼仲安妮,没有说话,继续在屋内兜圈。 “华悦,安妮说得对,当初我爸就是被他忽悠得去赌博,然后负债……” “过来。”司华悦打断他的话,带着他走向门口位置与仲安妮汇合。 “怎么了?”仲安妮以为司华悦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单独跟他们俩讲,遂倾身向前。 司华悦单手按住仲安妮的肩,歪头从门上的小窗口往走廊外看了眼,没发现有武警的身影。 她微弯腰,双手食指冲仲安妮和李石敏往一起勾了勾,示意他们俩再凑近一些。 仲安妮和李石敏对视了眼,不明所以地再次往一起凑了凑,几乎头挨着头。 司华悦瞥见盘膝坐在地上的初师爷正在摇头苦笑,显然是在嘲笑仲安妮和李石敏的智商。 将毫无防备的仲安妮和李石敏放倒,司华悦分别点了他们二人身上的五大穴位,防止他们俩提前醒来。 歉意地看了眼瘫倒在地上的二人,她快步走向墙角。 监室内的两个监控分别对应安装在门上方和窗户上方。 司华悦走到距离监控稍远的墙根,初师爷单手扶腰,费力地起身,跟随在她身后。 “谁派你来见我的?”司华悦压低声音问。 以她对监控的了解,这个距离,只要不大声说话,监控里的拾音器采拾不到。 “当然是送你进来的人。”初师爷说。 “我警告你,马上就要天亮了,时间有限,我的耐心也有限,从下一个问题开始,你不要再跟我绕圈子说话!”司华悦最烦说话拐弯抹角。 “好。”初师爷倒也爽快。 “谁派你来见我的?”依然是这个问题。 “顾队长。”初师爷突然感觉开口说话的司华悦有些笨,这么明显的问题还需要问? “他为什么要你来见我?” 虽然隐约猜到了答案,但司华悦依然有些不敢相信,顾颐居然会撇开闫主任,选择相信初光? “这你得去问他,”初师爷说:“上次来见我,临走前,他跟我说,会想办法把你送进来,到时候会让我跟你单独见面,谁知……”并非单独。 初师爷按了按腰,瞥了眼地上的仲安妮和李石敏。 司华悦心下一惊,顾颐居然早就料到会有今天! “好吧,下个问题。”司华悦语气稍缓,问:“我体内的毒对我有什么影响?” “不孕,没了。”初师爷说。 “仲安妮呢?你刚才说她体内的毒是被我的血压制着,这是不是代表她还会毒发?” “对。” 闻言,司华悦目光一紧,赶忙问:“大概会是在什么时候毒发?” “这我说不准,就脉象来看,能拖个年儿半载的。”初师爷想到了袁禾,续道:“恐怕袁禾也一样。” 看来还包括高师傅他们,司华悦脸上掠过一抹阴云,接着问:“我能信你?” 初师爷扑哧一笑,像听到了多么可笑的笑话般,“顾颐信我就行。” 司华悦脸垮了下来,凝视着初师爷,近距离看,发现他眼窝和脸颊深陷,灰白色的肌肤上的鸡皮疙瘩特别明显。 “为什么之前你的状态看起来很好?”司华悦实在搞不懂闫主任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是在外面,他糊弄不了我,可这里是看守所,虹路啊,哪里能让我辨别得清?” 初师爷骤然的苍老与他的语气一般让人心生悲凉。 “哦,对了,还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顾颐他爸是申国武警机动师28师的师长,这里的武警就归他爸直接管辖。” 司华悦失声地“噢”了一声,她没想到被自己狠揍了一顿的顾颐,居然有这么强大的家世背景。 武警机动师的战斗力非常强悍,若战时有需要,他们是可以立即转隶为野战部队的,可以说是国家防爆维稳的利器。 难怪这里的武警看起来跟别家看守所,甚至监狱有着很大的不同。 “我也是被捕之后才琢磨出来的。”初师爷苦笑着说。 顾颐连番两次带人进入单窭屯,里面就有武警机动师的人。 奉舜的治安一直很好,就是因为28师的大本营在这里。 长期跟政府和警察打游击的初师爷怎么会不知道这些? 28师的师长姓顾,他先前以为只是一个巧合,毕竟顾姓并非稀有姓氏。 顾颐带兵进入单窭屯时,他只是隐约察觉到不对。 但当时疲于奔命,加之他的注意力都在搜集母毒上,所以,这事他根本没时间去深思。 直到上一次顾颐来看守所提见他,跟他说会安排他和司华悦单独见面,他才恍然明白,眼前这个一直被他轻忽的人,是顾子健的儿子。 试想,这里昂贵的关押费用,岂是他这个没有亲人的犯人能担负得起的? 而且,谁会有这么大的能耐,在这里打马虎眼? 这可是奉舜市唯一一家高戒备看守所。 初师爷是个遇事善于分析思考的人,在虹路看守所,最多的便是时间,足够他将生平所有的困惑都思索开。 而在这同时,另外一个人的身份背景,他自然也猜到了,那就是边杰的父亲边福民。 跟这样一群人对上,他万幸自己还活着,同时他也热切地想保留住性命,看看外面那些人最终的下场。 司华悦根本就不知道,初师爷并非是自发地要帮她什么,而是在分析出顾颐的身份背景后,他屈服了。 能让这样一个智囊型的人屈服的人,屈指可数。 “好了,不说他了。”对于身份背景这些外在的东西,司华悦兴趣不是特别大,初听到这个消息时的惊讶很快便被她消化一空。 只不过,下次如果再跟顾颐动手的话,或许她会卖他老爷子一个面子,少揍他两拳。 “闫主任在整件事里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司华悦问。 “你只需知道他不是一个好人就行。”初师爷心说,你又不是警察,我干嘛要回答你这么详细? 因为闫主任的身份并非一言半语能说得清。 “再有,他根本解不了我下的毒,虽然他自诩毒蜂子,但我跟他分属两个不同的派系,我们各有自己的毒路。” 说到这儿,初师爷想起先前向顾颐开出的五个条件。 “当初我的话你们不信,偏听偏信他的鬼话,现在仲安妮和袁禾体内的毒是否被耽误了,我也拿不准了。” 见司华悦皱眉,面现不信任,初师爷笑了笑说:“疾控中心也不是只有奉舜这一家,顾颐肯信我,或许他已经带哪个曾中毒的人去首都的疾控中心检验过了。” 由于没有得到顾颐的答复,仅听初师爷一面之词,司华悦依然很难做到全信。 “你还能活多久?” 现在已经不是关心仲安妮和袁禾等人体内的毒的问题了,而是眼前这个人的命。 如果他死了,或许包括她司华悦在内的所有曾中过毒的人便全完了。 “撑不过半个月。”初师爷脸沉了下来,嘴角却扬了扬,扬起一丝凄凉的笑。 “怎么才能解你体内的毒?按照你开给闫主任的那张方子吗?”司华悦问。 “不,那方子只是一个续命的幌子,我不可能给他真的方子,里面只有一味药是可用的。”初师爷说。 司华悦愣了下,见他定定地看着自己,她明悟一笑,“我的血。” 初师爷点点头,“你的血。” 第二百一十三章 监视和汇报 无论初师爷的言语可信度有多高,有一点是肯定的,这段时间以来,除了甄本外的所有人身上的毒都是他配的。 司华悦、仲安妮和袁禾的就不用说了,因为那会儿初师爷还没落网。 再有就是范阿姨,司华悦可不认为司文益有能力配制衰老毒。 初师爷安排潜入刘笑语别墅里搜索母毒的三个人,他们身上的毒和手里所掌握的毒,都来自于初师爷。 所以,高师傅、鲁佳佳和陈哥身上的毒,等于是初师爷借那三人之手给他们下的。 仲安妮的二次中毒是瘦猴男施与的,而瘦猴男跟初师爷是一伙的,用毒手法与初师爷几无二致。 也就是说,仲安妮身上所有的毒,全拜初师爷所赐。 至于后来的林护士身上的毒,司华悦不关心那个女人的死活,自然也就不在意她的毒是否可解。 目前来看,只有生死未明、正在疾控中心抢救的甄本身上的毒,与初师爷毫无关联。 其他人身上的毒都需要初师爷来解。 所谓解铃还须系铃人,解毒还须下毒的人,在这些人身上的毒没有被彻底祛除以前,初师爷不能死! 见武警迟迟没来提人,司华悦便将甄本的情况简短地讲给初师爷听。 救猫、被猫抓伤、晕倒、中毒、救治、康复、食物中毒、闫主任失踪、闫主任现身施救等。 说到甄本,自然就不可避免地提到林护士,因为林护士携带母毒到来,打断了闫主任对甄本的施救。 初师爷静默地听,没有打断、发问,更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在司华悦讲到林护士携带母毒现身时,他眉头微拧,仅嗯了声。 讲到闫主任在对甄本施救过程中,连番派人前来病房请她和仲安妮过去救急时,初师爷不但没有意外,反而还嘲弄地笑了下。 仿佛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内,只不过通过司华悦的嘴在叙述事发过程而已。 “你和甄本是怎么认识的?”初师爷问。 司华悦吃惊地看着初师爷,她以为他会问跟母毒有关的事,或者甄本他爹妈的事,却没想到他会对这种八卦的问题感兴趣。 这个问题将司华悦的思绪拉回去年与李翔在一起经营武馆的那段时光。 如果问她从出狱到现在,最快乐也最难忘的是哪个阶段,她肯定会回答在武馆当教头的日子。 因为那段日子让她真正地融入到了社会,自身价值得到体现和人们的认可,甚至就连政府都关注到她了。 可与此同时,她惊觉自己忽略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那就是——李翔是闫主任的亲生儿子。 他向她求婚到底是发自真心?还是带有目的?更或者是遵从命令行事? “怎么了?是又想起了别的什么事或者人?”初师爷发觉到司华悦神色异常,紧盯着她的眼睛问。 “没什么。”稳了稳心神,司华悦将当日甄本去武馆应聘被拒,然后当天司华悦下班途中遇见他手包被抢的过程讲给初师爷听。 “你对丑八怪老外有好感。”初师爷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肯定句。 “说什么呢?”司华悦有些不悦。 “不是吗?”初师爷面现嘲讽,说:“当年外界都盛传说你是个武功高强、好替百姓打抱不平的侠女,其实你很清楚你不是。” 司华悦想反讥,可初师爷接下来的话,把她到嘴边的话给堵了回去。 “当年是我谋划你杀人不假,可我耗费了大量的人力物力才得以成功。” “被你打死的人,其实本应是另外一个人的,可你却选中了甄吉安的丈夫宋明路。” “你记性倒是蛮好。”时隔十一年,初师爷居然还能记得被司华悦打死的男人的名字。 “那是自然,”初师爷面现得意,旋即正色道:“别打岔!” “之所以选中宋明路,一则他很混蛋,该死,但这不是主因,选择他,那是因为,他跟当年你在武校就读时,调戏你的一个老师长得有些像。” 见司华悦没有反驳,初师爷接着道:“那个被你堵在酒店房间里,踢爆蛋子的吴思开,是因为他长得像极了当年给你偷偷写情书,反过头又去老师那儿告状说你早恋的于勇。” “其他的人和事我就不一一列举了,但有一个人我得给你点明了,那就是闫先宇的儿子,李翔。” 司华悦惊诧地看着初师爷,这一刻,她感觉眼前这老头儿,简直就是一个能窥人心事的魔鬼。 “你好好想一想,跟他来往,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像某一个人?”初师爷诱导着问。 司华悦闭上眼,她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你情窦初开时,曾暗恋过一个老师,个子不高,皮肤白皙,说话温柔……” “够了!”司华悦猛地睁开眼,打断初师爷。 “这些事,我从未对外人提及,你是怎么知道的?”司华悦内心的震惊已经无法用语言可以表达。 “还有,甄本呢?你出事前应该知道这个人吧?见过他吗?知道我为什么会选择跟他来往吗?你不想继续讲讲吗?还有边杰呢?” 初师爷并没有因为司华悦的愤怒而有任何的胆怯,轻轻地说了句:“这些人都是你生命中的过客,你最该关心的……” 门开,初师爷玩味地一笑,自语了句:“真会选时候。”余光瞥了眼被司华悦包裹得跟个破皮粽子一样的监控头。 “如果我没有猜错,在你出去前,顾队还会安排我们再见上一面的。”初师爷丢下这句话,走向监室门。 来开门的依然是之前带初师爷进来的那两名武警。 他们连看都没看一眼晕倒在门口的仲安妮和李石敏,仿佛他们的任务只是带初师爷进出,其他一概不管。 而初师爷在经过地上的两个人时,脚步顿了下,指了指李石敏,对司华悦说:“这个早就醒了,你没点他听宫,这是你的包袱,你来解决。” 司华悦狠狠地瞪了他的背影一眼,依他的能力,司华悦不相信他才发现,他这是故意将包袱丢给她,想借她的手灭了李石敏。 这老头恩怨分明,得罪他的人,他会想尽一切办法弄死对方,比如袁石开,又比如袁木。 他与闫主任立场敌对,属于闫主任的人,自然就是他的敌对方。 况且当初李石敏骗过他的信任,被他选中,当做打手带进了监狱。 这明显是侮辱他智商的行为,睚眦必报的他逮着机会便会报复。 待门关闭,司华悦走到仲安妮身旁,点开她的穴位。 仲安妮悠悠醒转,揉着依然有些眩晕的脑袋,依次看了眼蹲在她身旁的司华悦,和那个虽然不能动弹,但却清醒的李石敏。 她快速地扫了眼室内,发现初师爷不见了。 用双手掌心按压太阳穴以缓解眩晕感,慢慢从地上起身。 “为什么?”她低垂着眼,没有看司华悦,语气不是质问,而是疑惑,没有怒气,但却带着一丝冰冷的悲哀。 司华悦知道,如果换做是她,她也会像仲安妮一样感到失望和伤心。 她们俩同生共死过,属于典型的患难之交,感情深过司华悦交往过的所有的朋友。 生死攸关时刻,陪伴在她身边的只有仲安妮和笑天狼。 “安妮,我可以等下再对你解释吗?”司华悦小心翼翼地问。 仲安妮本以为她会用华丽的谎言来搪塞她一番,却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她一直坚信她们俩之间的友谊,可司华悦刚才的这个做法让她对这份友谊产生质疑。 如果刚才跟司华悦对话的人换做是闫主任、顾颐或者哪怕是甄本,她都不会多想,但对方却是初光,那个害死她家人的老毒物! 可她当初曾对司华悦说过:你的恩我会拿命还! 虽然不懂医,但在疾控中心待得时间长了,她也约莫听说了些事,那就是司华悦的血能救身中剧毒的人。 而她的体内就有司华悦的血,等于说她的二次生命是司华悦给的。 她有什么资格因为这么小的一点事来指责她? 恩情与友情有时候是会发生冲突,当恩情高于友情时,友情会变质,变成一种偿还。 仲安妮的沉默,在司华悦看来是对她刚才的行为的理解和宽宥,她想着等下再解释的时候,两个人会跟以前一样,依然是最好的朋友。 殊不知,出现隔阂的感情,岂是合理的解释可以化解的? 初师爷这趟现身,借司华悦的手替他铲除李石敏这个叛徒,同时又让另外一个叛变他的仲安妮失去司华悦这个有力的庇佑。 姜还是老的辣,司华悦再聪明,谋略上哪里是初师爷这个老江湖的对手? 起身将李石敏身上的穴位禁锢解除,司华悦看着他问:“刚才我和初师爷的谈话你也听到不少,我只想知道一件事。” 李石敏醒来较早,不像仲安妮那般头晕,他的头脑是清醒的,但四肢却是无力的,他知道这是被点穴后的副作用。 “什么事?”问司华悦,他的眼睛却在偷瞄仲安妮。 仲安妮并不知道内情,见司华悦用从未有过的语气对李石敏发问,她心下不免一突,因为她了解司华悦,只有对敌对方的人,她才会用这种口气说话。 “派你来的人,给你安排的是什么任务?”司华悦的视线变得凌厉,话锋一如利刃般锐利。 李石敏深知自己行迹败露,此刻如果再装糊涂,就无法解释他为什么醒了却要继续装晕,偷听司华悦和初师爷的谈话。 再者,经过这段时日的交往,对司华悦他多少还是了解的,知道她表面看起来大大咧咧像个傻大姐,实则是个心思缜密的人。 如果初师爷没有将他的身份点破,或许对他日常行为中的一些疑点会用别的理由搪塞过去。 但现在身份暴露,那些可疑的行为是他身份的有力佐证。 “监视和汇报。” 第二百一十四章 行房 “是谁派你来监视我们的?”司华悦微微抬颌,平视向李石敏,想从他的神情中判断他所说的话是否属实。 李石敏瞥了眼监控,“对不起,华悦,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 说着,他看向仲安妮,眼中难掩歉疚。 就在司华悦和仲安妮都以为他会说些忏悔或者恳求谅解之类的话的时候,他却视线下移,移向仲安妮的胸前。 虽然明知在这种情况下,他不可能会有这份闲心,但他的举动难免会让在场的两个女人勃然大怒。 在司华悦和仲安妮发火前,李石敏忙将视线转移,再次与仲安妮对视。 他将双手在他自己的胸前画了个两个圆圈,着重在胸下位置,作出一个抽拉的动作。 仲安妮本因他身份的突然转变而有些郁郁,见到他的这个举动后,愣了下,但旋即便明白过来。 背转身,她掀起上衣,几番用力下,将乳罩内的钢圈拽了出来。 在见到仲安妮里面的乳罩时,司华悦不禁有些意外,那个小黑屋居然没有强制她将带有钢圈的乳罩摘下来? 在别的看守所,女羁押人员里面都是真空的,别说是带钢圈的乳罩,就是一个普通的自制奶兜子都不让戴进去。 司华悦有些懊恼,感觉自己有些low,居然差点没把内裤也给脱了。 估计那小黑屋就是用来唬人的,下次再来,她连衣服都不换,手表手机这些全部都带进来! 可转念一想,什么下次呀?这次出去以后,这辈子也不要再进这种地方了。 接过仲安妮递给他的钢圈,李石敏走到刚才司华悦和初师爷谈话的位置。 他用钢圈开始在墙上写字。 橡皮墙,如字义,如同一大块橡皮。 钢圈的两头很圆滑,不带任何尖锐角,在墙上每写下一个字,能清晰显现出比划来,且不会立即回弹。 等回弹以后,什么痕迹也不会留下。 “对不起!”李石敏先写下这三个字,字迹虽不方正,但能看懂。 写完后,他看了眼仲安妮,然后接着开始在墙壁上写。 “请原谅我不能将我的真实身份告诉你们,但请你们俩一定要相信我,我不是闫主任父子的人,更不是哪个犯罪组织的人。” “正如刚才我所说的,我的任务就是监视和汇报,监视的是跟华悦有关的人,将这些人的情况如实上报给我的直接领导。” “目前为止,我的领导并没有给我下达任何伤害你们中的任何一个人的指令。” “但,”写完这个但是的但,李石敏停了下来,似乎是陷入到了一种激烈的思想斗争中。 司华悦和仲安妮对视了眼,都没有出声催促他,耐心等待,等他作出选择。 约莫过去了两分钟时间,李石敏抬眼看了看仲安妮和司华悦,这才有些艰难地抬起手,继续开始在墙壁上写字。 “顾队长应该已经猜到了我的身份,他没有点破,继续留我在你们身边,足见我对你们毫无威胁性。” “你们不信我,总该信顾队长吧?” “在那晚我跟安妮角色对换以后,我再也没有接到上级领导的任何指令,哪怕召唤我回去都没有,我怀疑他们已经放弃我了。” 李石敏所说的与仲安妮角色对换,指的就是那晚司华悦带仲安妮离开疾控中心,跟褚美琴会合赶往顾颐的病房做瘦猴男的人脸画像。 写到这儿,李石敏颓然地放下手,神色凝重地紧盯着自己的双脚,良久他才继续在墙上写下一行字。 “无论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我都会守护在你们身边,不做任何伤害你们的事情!!!” 他着重地在后面打出三个叹号。 最后,他一笔一划地写下一行字:如果一切都是假的,但请相信我,我对你的爱是真的,我爱你,安妮! 司华悦一把将他手里的钢圈抢过来,在一旁的墙面写下:你这些话等于是对着墙放了一圈臭屁! 一句对不起的开场白,一句我爱你的结束语,他以为站在他身前的是两个奶娃娃? 李石敏脸色沉了沉,看向仲安妮,将声音压低到仅他们三人能听到的音量,说:“天亮后,你家所有的亲戚都将迁往单窭屯。” “你之所以被多留下一些时日,并非是因为顾队长想等他们都安顿好以后再让你过去跟家人会合,而是有别的原因和目的。” “他做事总是让人摸不着头脑,直到今晚,我才明白他这么做的真正原因。” 说完,他看向司华悦,“还记得在得到安妮全家将迁徙到单窭屯的消息时,我在疾控中心大院对你说的话吗?” 司华悦没好气地嗯了声,她当然记得,李石敏当时跟她说,他想带着他的家人随仲安妮一起搬去单窭屯,不在疾控中心工作了。 司华悦眉头一拧,看向李石敏,又看了眼仲安妮,疑惑地低声问:“你是想?” 李石敏做了个噤声的动作,接过司华悦手里的钢圈,继续在墙壁上写到。 “我想放弃所有的工作,不管是明的还是暗的。” “从小我父母离异,我想撇开这世间所有的纷争,跟我爱的女人一起组建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家庭,我的心愿就这么简单。” 李石敏还有一句话没说,那就是,如果不撇开现有的身份,那他就无法跟仲安妮在一起。 司华悦没有说话,她在心里忖度李石敏刚才这一番表述到底是否可信。 直到现在她也不知道他到底属于哪方势力,如果不是恶势力的,那便是军方和警方。 李翔是军方的人,顾颐是警方的人,这二者他都不属于,那他会是哪方派来的? 难不成还能是政府派来的?政府很闲吗? 春节前,在司华悦和李翔还在开武馆的时候,政府给他们下达一个红头文件,让他们加紧排练春晚节目。 最后武馆被初师爷的人给炸了,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果说李石敏真是政府派来的人,那政府这是要干嘛? 政府的范围可大了去了,中央、省、直辖市、省会市、区、地级市、县、乡镇等各级政府。 想得头大,司华悦索性不去想他到底是中央政府派来的,还是村委会派来的了。 正如他所言,截止目前,他还真没有做任何伤害过他们的事情,反倒在他们急需帮手的时候,帮他们很多次忙。 而且在仲安妮住院期间,为防被人再下黑手,也多亏他跑前跑后,带着笑天狼接替司华悦在病房里看顾,让司华悦的工作时间不那么紧张。 想到笑天狼,难免就想到了今晚他对笑天狼的态度。 笑天狼对什么最敏感?一是吃,二是鉴别毒,三是辨分好人和坏人。 司华悦不明白笑天狼到底是通过什么来辨别一个人的好坏,身体气味?心跳?眼神?言谈? 反正肯定不会是读心术,如果这狼懂得读心的话,那绝对是哮天犬下凡了! “我信他。”见司华悦半天不言语,仲安妮权衡再三,讲出了自己的看法。 司华悦和李石敏同时看向她,仲安妮从李石敏手里拿过钢圈,走到墙壁前,开始写。 “我跟石敏在一起的时候,已经不是未经世事的处子,或许对他的言行举止我分辨不出真伪,但在身体接触中,我能感觉到他对我是真的有感情。” 看完这段话,司华悦吃惊地瞪大眼,伸出手指指了指李石敏和仲安妮,然后将两根手指对到一起,用眼神询问:“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仲安妮很大方地点点头,嗯了声,“很多次了。” 司华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俩人得有多饥渴? 病房里有监控,病房门口经常有医护经过,显然不能在病房里行房,想办事,只能去洗手间。 想到笑天狼,司华悦忍不住在心里憋着笑,看来他们俩一直没被包括司华悦在内的人撞见,笑天狼当是首功之臣了。 女人的直觉有时候往往就是因为行了房而失去效用,司华悦虽然面上应和了仲安妮对李石敏的看法,但心里依然在暗自提防着。 想让她无条件相信一个人,只有一个条件——知根知底。 就像顾颐,就像高师傅、鲁佳佳和唐老爷子等。 为防被武警发现后没收,仲安妮将钢圈再次塞进乳罩里,需要用的时候再取出。 抬头看了眼窗户,发现外面已经天光大亮。 一夜未睡,三个人都有些面现疲乏,尤其司华悦。 用脑过度,人格外没有精神,她感觉有些口渴,便走到门前,使劲拍了拍门板。 没一会儿,一个武警走过来,腾地一下拉开门上的小窗口,问:“干嘛?” “我想喝水。”司华悦说。 “等着。” 砰的一声,小窗口再次从外面关闭,隔绝了外面所有的声音。 等了没一会儿,一个身穿白大褂的光头男人手里提着一桶水走过来,身后跟着两个持枪武警。 门开,光头男人将桶往门内一扥,准备缩回身,余光却发现除了站在门旁的司华悦外,还有一男一女两个人时,他呆愣了下。 直到武警从后面用枪杆狠狠地砸了下他的后背,他才恍然回神,脸一皱,忍着疼折转身离开监室门的位置。 “劳动号?”司华悦嘀咕了声。 “这里怎么还允许用劳动号?”仲安妮也有些纳闷。 “劳动号是什么?”李石敏不懂。 “劳动号都是已决犯,余下的刑期很短,不值得送去监狱,在看守所里将余下的刑期服满,平时主要做一些看守所干警不爱干的脏活累活,所以就叫劳动号。” “按说这里不该有劳动号的。”最后,仲安妮补充了句。 走到司华悦身旁,发现除了一桶水,连个勺子或者杯子都没有。 “这怎么喝?”她也有些渴。 司华悦拎起桶,一只手抓着桶壁,一只手托着桶底,咕咚咚灌了一肚子水。 “温的。”司华悦将桶递给仲安妮。 李石敏也走了过来,帮着仲安妮托起桶。 “你们俩都背过身去,我要撒尿。”这没个帘子,也没做隔断,大小便还真是个问题。 司华悦不禁有些犯愁接下来的日子该怎么熬过去。 谁知,就在她刚尿完,提着裤子起身时,只听噗通噗通两声响。 抬头一看,仲安妮和李石敏又晕了过去。 “我的天,先前那次还没对安妮解释呢,这下一准儿又得赖着我!” 司华悦快步走过去查看,谁知,刚蹲下身,监室门从外面无声打开。 第二百一十五章 地下实验室 ??? 三个身穿防护服的人走了进来,他们这防护服和疾控中心的看着不大一样。 后面紧跟着三个身姿笔挺的武警。 三个人一字排开,一个枪口对着三名防护服的人,另外两个对着司华悦。 “你们要干嘛?”司华悦双腿分跨,拉开架势,将仲安妮和李石敏护在身后,作出一副随时准备反击的举动。 三个太空人立在门口,回头看了眼武警,等待他们的指令。 三名武警冷肃着脸,其中一个对司华悦说:“他们俩中毒了,你让开。” “中毒?”司华悦不明白这好好的人怎么说中毒就中毒了?余光瞥见那桶水。 水有毒? 可这水是她先喝的,到现在没有任何异样的感觉,怎么偏偏仲安妮和李石敏就中毒了? “你们想把他们俩带哪儿去?”司华悦问。 三个太空人似乎在这里根本就没有话语权,沉默地低着头,僵持在原地。 懂得审时度势是司华悦最大的优点,她从不会自恃武功高强而做一些力所不能及的事。 就如同眼下,如果仲安妮和李石敏果真中毒了,她不懂医,更不懂解毒,不能把人给强留在监室里,眼看着他们俩毒发身亡。 但如果不是中毒,而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昏迷,这些人想将人带出去进行活检,那可不行。 她清楚,只要她的行为不出格,武警不会真的冲她开枪。 “去一个能解毒的地方。”回答她的依然是刚才那个武警,应该是这三人组的小组长。 “好吧,”司华悦弯腰将仲安妮抱起来,对那武警说:“我现在头晕得厉害,估计也中毒了,我随你们一起去那个能解毒的地方。” 头晕?中毒? 清明的双眼根本就看不出有头晕的迹象,怀抱一个身高跟她相仿的女人就像是托着一根鸡毛掸子似的毫不费力,这是中毒? 可司华悦都已经这样说了,而且需要带走的人还被她紧紧地抱着,大有一种不带她一起走,她就不放手的架势。 司华悦监室里的监控被她用破布缠裹着,但走廊里的监控却瞪着眼珠子在盯着他们的一言一行。 就在三个武警为难之际,说话的那个武警的肩咪里发出一阵刺啦响,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从里面传出。 “一起带走,给监室消毒。” “是!”武警小组长啪地一个立正,仿佛那说话的领导人就站在他面前似的。 “一起带走!”他对那三个太空人吩咐道。 两个太空人将地上的李石敏搀扶起来,另外一个跟在司华悦身旁,一行人往走廊外走。 司华悦留意看了下,走廊两侧所有监室门上的那个用于喊话的小窗口都被武警从外面封闭了起来,跟他们三人之前进来时一样。 似乎这里的负责人不希望关押的人犯看到司华悦他们三人。 也或者是不想司华悦他们看到里面的人。 刚走了一半,迎面又来了三个太空人,拖拉着一些消毒器械,脚步匆忙地往司华悦他们刚离开的监室方向跑去。 搀扶着李石敏的两个太空人居前,抱着仲安妮的司华悦和另外一个太空人居中,三名武警断后。 出了监室通道,司华悦以为他们会带她离开看守所,因为脚下的甬道直通向高墙下的大铁门。 可那两个太空人却从这条甬道拐了下去,踩着草坪绕行到另外一条通往反方向的甬道。 而这条甬道是通向所有监室的背面,也是北面。 这家看守所的占地面积非常大,院中一排排的白房子折射着晨阳,晃得人睁不开眼。 大片大片的草坪被甬道分割成几个四方块。 草坪应是有专人定期修剪,散发着浓郁的青草气息,给这死气沉沉的看守所增添了一份绿意盎然的生机。 甬道上铺着红砖,打扫得格外干净。 一边往前走,司华悦一边留意着院内的格局。 就整体格局来看,这里与以前她待过的那家看守所并无太大不同。 一圈高墙,一排排白房子,一个大院子。 别的看守所一般会在院子里种植一些蔬菜,像豌豆、茄子、空心菜、辣椒、韭菜等。 除了冬季,其他季节,看守所里的羁押人员一日三餐的蔬菜都是自给自足,不需要去外面采买。 负责打理菜地的多是返聘的退休老干警,带着几个会务农的劳动号一起浇灌、施肥、锄草。 别的看守所监室里都有放风笼,透过放风笼能清楚地看到菜地,以及菜地里忙碌的身影。 可这家看守所没有放风笼,更没有菜地,这里的草坪和甬道卫生应该也是劳动号负责清理。 紧挨着北高墙有一间低矮的白房子。 这房子看起来很突兀,孤零零地杵在那儿,看不出有什么用途,像是一个杂物间,又有点像是外面的那间安检的小黑屋。 而太空人就是往这白房子的方向走。 司华悦留意到,在他们刚从监室通道里出来,往这边绕行的过程中,高墙上巡逻的武警便循着他们的步速持枪警戒。 一直到他们进入白房子,那些武警依然伫立在原地,将枪口对准白房子的门口。 白房子没有窗,只有一扇进出的门。 门是自动感应门,不需要密码,也不需要刷指纹或者虹膜之类的,人靠前它就开,很普通。 里面的灯也是感应灯,很灵敏,房门开启发出的轻微声响便已经触动了灯的开关。 屋子的四个面全部都是纹路清晰锃亮的大理石,像走进了一间石头屋,冰冷而又神秘。 视线内能看到的监控头一共有八个,分别在房子的四个上下角,八只小红眼睛在幽寒的墙壁上紧盯着屋内的人。 滋—— 就在司华悦四下打量之际,脚下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响声,像是电路声,又像是两块玻璃互相摩擦的声音。 随着这声响传来,一条通往地下的台阶通道出现在屋子中央。 台阶两旁虽然有灯光照明,但却一眼看不到头,仿佛这台阶是通往无尽的地狱。 再次环顾了圈四周,没发现有什么按钮之类的东西,想来这样的东西是不会轻易被人发现。 司华悦暗恼刚才没有将注意力放在太空人和武警的身上。 这个出入口不是很大,仅能容纳两人并行。 这样一来,前面两个搀扶李石敏的太空人就不能继续先前的行走方式,需要有一个人背着李石敏下去才行。 武警没动,显然他们此行的主要任务就是拿枪指着行走在他们前面的司华悦等人。 太空人停在地下通道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似乎都不愿意背李石敏。 司华悦不明白他们为何会这样,难不成这台阶很长?他们怕累着?真这样的话,三个太空人,可以轮换着背呀。 武警有些不耐烦,对太空人命令道:“下去!” 太空人最终将目光投向司华悦。 虽然看不清他们被口罩和面罩遮盖的脸,但从他们眼镜后的眼神里,能看出他们在向她求助。 可司华悦也没办法,如果李石敏不是昏迷,仅是腿脚有问题无法行走,她或许可以考虑背一个,抱一个。 可背着昏迷的人,她必须得空出自己的双手紧紧地扯住背上人的双腿弯,不然走不了几步,那人一准儿得从背上滑下来不可。 “来吧,你们把人托我背上,一个人在前面带路,另外两个在后面帮我扶着些。”眼下也唯有这样做了。 显然司华悦的想法跟那三个太空人不谋而合,他们只是没好意思开口罢了。 怎么说司华悦一个女孩,这请求如果由他们仨提出来的话,有点欺负人的感觉。 司华悦微屈膝,将仲安妮托在自己的膝盖上,身体压低前倾,待那两个太空人将李石敏摆放到她后背调整稳当后,她才站起身。 下颌紧紧地夹着李石敏的一只手腕,防止后面那俩太空人扶不稳导致李石敏从后背滑脱。 就这样,司华悦一托一带,跟随在前面的太空人身后,步入地下入口。 三个武警没有阻止太空人这么“欺负”司华悦,只要不让他们来背,他们才不管谁欺负谁,谁又甘愿被欺负。 可下行了快十分钟的路程后,他们惊异地发现,前面呼哧乱喘的并非是司华悦,而是那两个跟随在司华悦身后,不时托一把李石敏屁股,防止他滑下来的太空人。 司华悦依然还是低头弯腰的姿势,与前面带路的太空人始终保持着一米的距离。 李石敏和仲安妮再瘦也是两个成年人,体重相加怎么也得超过一百三十公斤。 武警机动师实质上类似于轻装步兵师,他们每天的训练量和训练科目比地方武警要多的多,属于全训作战单位。 而训练项目里就有武装五公里越野,单兵随身携带的武器、弹袋和背囊等,一般在三十公斤左右。 别人或许体会不了这种负重前行的滋味,但作为他们这些每天都要进行训练的武警而言,太明白这个中况味了。 先前被下派任务时,他们的领导格外关照过一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跟那个清醒着的女人发生冲突。 他们那会儿还觉得领导有些小题大做,一个犯事的女人有什么可介意的? 可现在,看着前面气息均匀、步伐稳健的司华悦,他们隐约品味出领导这句话的意思并非是为了保护那个女人,而是保护他自己的兵不受那女人的伤害。 约莫二十分钟后,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一处建在地下的大型实验室。 从通顶的钢化玻璃看过去,里面一个个身穿防护服的身影,在一台台仪器前忙碌着。 将李石敏放下,继续由那两名太空人搀扶着,司华悦抱着仲安妮,跟随带路的太空人走向实验室入口。 在那太空人刷虹膜开门的间隙,司华悦见到里面走过来一个太空人。 由于穿着一样的防护服,看不真切身形,只觉得这人个子不高。 司华悦疑惑地看着这个正挥手向她打招呼的人。 第二百一十六章 他姓顾 待司华悦他们进去后,那三名武警站在门外把守。 实验室里有两名貌似负责巡逻的太空人,将那个冲司华悦招手的太空人给推搡开,从那二人的肢体动作上,能看出是在发火。 那个挨了训斥的太空人看了眼司华悦,这才转身离开门的位置。 实验室看不出有多大,只觉得空间特别高,目测应在六米以上。 里面做了很多隔断和房间,都是通顶的钢化玻璃的墙壁,一眼看过去感觉眼花缭乱的。 第一道门进去后分别是更衣室和消毒舱,各两间。 更衣室门上贴着一块“非工作人员禁止入内”的警示牌。 墙壁和门依然是通顶的钢化玻璃,不知道这里的工作人员是性别一致,还是互不介意,因为更衣室没有标明男女。 不过想想,这里到处是监控,所有门和墙壁都是玻璃,即便区分开男女又有何不同? 透过玻璃墙能看出更衣柜上的锁是电子智能手牌感应锁。 每一个柜子的柜门上都标有编号,没有姓名。 假设这里每一个柜子都有对应的人使用,粗略估计的话,这个实验室里少说也有两百名工作人员。 消毒舱只有门的位置是玻璃的,其他面不透明,但也看不出具体的材质。 门上标有醒目的一行字:一次仅能容纳两人。 也就是说,两间消毒舱同时使用的话,只能给四个人消毒。 而门外现在包括司华悦在内,需要消毒的人是六个。 三个太空人低头商量了番,最终决定,第一趟他们三个人先进去,让司华悦在门外学习怎么消毒。 然后,再由她分两次将昏迷的仲安妮和李石敏带进去消毒。 他们这样安排,司华悦倒没什么意见。她现在急于进去看看刚才那个向她打招呼的人是谁。 可当她看完整个消毒过程后,她这才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么安排。 消毒舱进去后,会出现一个消毒机器人,将进入舱内的人的衣服全部收走。 等消完毒出来,机器人会给他们每人分发一整套新的衣裤和防护服。 也就是说,整个消毒过程,是不允许穿衣服的。 舱门是透明的,正对着刚才他们进入的大门,而那三名押他们下来的武警像标枪似的杵在门口,不时还有别的巡逻武警打门口经过。 这是现场表演脱衣舞么? 让司华悦震惊的还不止这些,而是这三个太空人居然都是女的。 也难怪刚才在地下入口处,她们都不愿意背李石敏。 那会儿可以理解她们是体力跟不上,可眼下这明摆着就是在刁难司华悦。 她们或许早就已经习惯了被人观赏,司华悦可不行,如果仲安妮此刻醒着,估计也不会同意。 可不消毒就不能进第二道门。 “如果你不想在这里消毒,那只能躺进消毒柜,我们把你们三个人给推进去。”已经消完毒并穿戴妥当的太空人对司华悦说。 “什么消毒柜?”这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太空人冲里面的门旁指了指,司华悦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发现那里整齐地摆放着几台移动“棺材”。 下面看着跟移动病床差不多,但上面不是床,是一个银灰色柜子,司华悦怎么看这柜子怎么像口棺材。 她想象不出来躺进去会是什么感受。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当柜门关闭时,会将她与外界彻底隔离开,如果一旦他们趁这间隙把她、仲安妮和李石敏给分开来,再想找到人怕是要费一番力气。 司华悦看了眼外面的武警,咬了咬牙,对那三个太空人说:“那消毒舱我一个人进去,他们俩昏迷着,其中还有个是男的,我跟他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我做不到给他消毒。” 三个太空人对视了眼,应该是意见统一了,说:“那好,你快点进去吧。” 司华悦狠狠地瞪了眼外面那三个武警,平生第一次,她同时记住了三个人的脸。 那三个武警被司华悦泛着冷光的眼神震慑了下,就在他们考虑着是否转过身的时候,肩咪里传来一道阴沉的命令:转身! 见三个武警同时转过身去,意外的可不止司华悦,还有那三个太空人。 她们眼神复杂地看看武警的背影,再看看舱内已经开始脱衣服的司华悦。 消毒舱是全自动的,三面墙壁上布满网状孔,喷洒出一些雾气样消毒液。 消毒的过程有语音提示,很简单也很快。 赤足出来后,接过消毒机器人递给她的衣服快速穿上。 许是因为她是病人的缘故,她的衣服和那些太空人的不一样。 里面的衣服是一套白色的套头衫和长裤,外面是一套一脚蹬的套头衫,戴上口罩、头罩、透明护目镜、医用橡胶手套后,趿拉着一双新拖鞋就可以出来了。 还好那三个太空人一直在外面规矩地站着等她。 司华悦起初还在担心他们会趁她消毒的过程,先行带走仲安妮和李石敏,那样的话,她总不至于裸着身体出去追赶吧? 见司华悦收拾妥当,其中一个太空人对着门上的对讲机喊了声:“要两台消毒柜。” 没一会儿,也不知从哪儿凭空冒出两个机器人,一人推着一台柜子就走了过来。 门开关的速度很快,在司华悦的帮助下,他们将仲安妮和李石敏分别放进了两台柜子里。 这一刻,司华悦莫名地萌生出一股难过的情绪,仿佛仲安妮和李石敏真的被装进了棺材里。 也因此,她在心里暗下决定,不管付出多大的代价,一定要和他们俩一起离开这里,平安地各回各家。 真正进入实验室还要再过一道门,这道门是真正的安检门。 司华悦留意到,在扫描的过程中,旁边的显示屏上不仅显示出他们的身体,还显示出各自的姓名等信息。 那三个太空人分别叫迟仙花、应彤彤和冷静。 这三个名字司华悦觉得好像以前在哪里听说过,尤其是迟仙花。 容不得她有多余的时间去思索别的事,安检很快便通过,三个太空人站到第三道门前,那门自动打开。 司华悦没看见她们刷虹膜,也没见按密码或者指纹,似乎是隐藏在暗处的机器在自动操控着门的开关。 推着“棺材”,司华悦随他们三人走入真正的实验室腹地。 由于隔音做得好,从外面看,只觉得这里非常先进而又神秘。 可真正进去后,才感受到里面各种嘈杂的噪音,根本就不像人们想象中的那种静谧无声。 一进去,司华悦的耳朵里便充盈着各种仪器设备的滴滴答答响,还有那些太空人的低声交谈,消毒机器人滋滋喷洒消毒液等各种噪音。 间或还会听到一两声类似于爆炸的声音,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实验引起的。 在司华悦他们经过时,并没有打扰到那些太空人,他们似乎各自沉浸在自己的研究中。 所有人都没有戴胸牌,防护服外也没有什么特殊的标记,司华悦都怀疑他们互相之间是怎么分辨对方的身份的。 里面独立的实验室很多,门上都贴着牌子,各种传染病、癌症研究室,动物解剖室,人体解剖室,甚至还有各种奇怪的花草研究室等。 走了很长时间,感觉纵穿了整个实验室。 终于,在一间标有“姜结实博士”的门前,他们停下了脚步。 从玻璃门看过去,发现室内有三个人,一个坐着,两个站着。 站着的两个人身穿防护服,而坐着的那个人的穿戴跟司华悦相似。 由于戴着口罩和眼罩,也看不大出本来面目,但这三人中的其中一个的身形司华悦看着有些眼熟。 三个人早在司华悦他们往这边走的时候,就已经发现了,所以,门的开启速度刚好与他们的步速吻合。 将两台“棺材”推至办公室后面的一间屋子里,那三个带司华悦来的太空人便径自离开了。 司华悦本想跟到后面去,却被那个看起来眼熟的太空人给拦了下来。 “不用担心你的朋友,都到这里来了,死不了。”他对司华悦说。 虽然戴着口罩,又被防护服捂得严严实实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闷,但司华悦一下子便分辨出眼前这人是谁。 刚才在大门口时,跟她打招呼的人就是此人,“初师爷?!”司华悦惊异地喊了声,“你怎么在这儿?戴罪立功呢?” 初师爷赶忙冲司华悦摆手,阻止她的大嗓门,“小点声,别被人听到了!” 司华悦哦了声,不明白这到底闹得哪一出,看向另外两个医生模样的人。 “你好,小司,能把你请来不容易。”那个没穿防护服的人微笑着起身。 司华悦这才发现他个头很高,眼神中带着一股子上位者的威仪,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但司华悦记性再差也敢肯定自己这是头一次见到这个人。 “我们以前见过吗?”司华悦疑惑地问。 那人倒爽快,“你是第一次见到我。”言下之意很明显,此前,他通过监控或者别的途径见过她。 司华悦嗯了声,接着道:“以后想见我,直接喊我来就成,别再折腾我那两个无辜的朋友?” 至此,司华悦再笨,也能猜到仲安妮和李石敏到底是中毒还是被下了迷药。 只是同喝一桶水,不管里面放了什么“佐料”,她怎么会没事? 她知道自己的身体不怕各种毒,也不怕各种酒,难不成连各种迷药都能扛得住? 她不禁有些小窃喜。 “好,我保证不会再折腾他们俩!”大个子男人说。 “不管你们叫我来有什么事,赶紧先把我朋友给弄醒再说。”司华悦有些着急。 那两口“棺材”也不知道透不透气,别没被毒死,被活活给憋死了。 “放心,他们俩没事,先来说正事。”大个子男人说。 “什么事?”司华悦问。 “我们想给你查下体,看看你体内的毒和你的不孕症。希望你能配合。”大个子说。 司华悦看向初师爷。 初师爷没有说话,佝着身子,老实地站在一旁,似乎是听令行事。 看来得她自己拿主意。 看了眼外面实验室里那些跟得了魔怔一样在忙着做各种实验和检验的医生们,司华悦有些为难。 她感觉自己此刻像进入一个硕大的笼子里的小白鼠。 “别怕,我不会让他们乱来。”大个子似乎看出了司华悦的担忧。 初师爷终于憋不住了,偷偷地扥了下司华悦的胳膊,小声说:“他姓顾。” 第二百一十七章 你有男朋友吗 司华悦微信好友和手机通讯录里姓顾的不下六人,包括顾颐。 之前在监室里初师爷对她讲的顾颐的家庭背景,再结合刚才听到这个姓顾的人的声音感觉耳熟,司华悦恍然,这爷俩从身高到声音简直就是复制粘贴。 五官能勉强看清的只有他的眼睛,在这个特殊场所,所有人都包裹得严严实实,连性别都分不清。 以前只是在电视上逢大阅兵直播时能看到武警机动师的身影,平常日子里,很少有人能与这些人面对面接触,更遑论跟一个师长级别的人谈条件。 司华悦真不知道自己这是幸,还是不幸。 “你好顾叔叔!”好家教在正规场合、身份高贵的人面前必须得充分展现出来,起码不能丢了褚美琴的脸。 至于司文俊,他跟司华悦一样,不在乎这些繁文缛节,丢不丢脸这些破事在他看来无伤大雅,只要所做的事能对得住自己的良心就行。 顾子健丝毫没有任何意外的表情,仅嗯了声,接着刚才的话题问:“现在可以安排人来给你做检查了吗?” “我能知道都需要做哪些检查项目吗?”管他是顾颐的爸,还是机动师师长,身体是她自个儿的,跟他们是什么身份无关。 “常规检查。”顾子健说。 常规检查?司华悦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还有更简练、更能糊弄人的回答吗? 顾子健的观察能力很强,即便司华悦戴着护目镜,通过她一个眨眼的动作,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 “姜所长,你跟这丫头具体讲一下吧。”他将问题推给姜结实。 “好的,”姜所长应了声,转向司华悦说:“我们这里的常规检查项目有三项,血、尿和生化。只要你配合得好,很快就能检查完。” 他所说的这些检查,以前司华悦都做过,来前她刚喝过水,她以为不会做肝功,却没想到,居然全项检查都做了。 她有些怀疑他们是否只是拿这些检查当幌子,真正要的还是她的血。 因为那个做血常规的医生整整从她胳膊里抽出了十四管血,分别注入到不同颜色管帽的采血瓶里。 而以前不管是去医院还是在疾控中心,那些医生仅从她体内采集七管血,这里却是翻倍的。 她搞不懂是这里的医学技术不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给她做这些检查的一共是六个科研人员,司华悦听姜所长管那些人叫什么什么博士,什么什么长的。 所有的检查,姜所长和初师爷全程跟随。 采血时,当司华悦体内的血顺着采血软管流出时,初师爷的眼神流露出极度的贪婪,司华悦甚至听到他吞咽唾液的声音。 他的表现跟电视电影里演的吸血鬼或者行尸可真够像的,司华悦一度怀疑他中毒至深,已经出现变异。 仔细地端量了他一番,黑瞳仁,白眼球,眼周肌肤虽苍白,但却并未呈现一种失去水分的皲裂迹象。 还好,是个活人。 做完检查再次回到姜所长的办公室,司华悦惊喜地发现仲安妮和李石敏已经醒了,身上都穿着和她一样的衣服。 “华悦,你没事吧?”见司华悦回来,仲安妮忙起身,拉着她的胳膊上下看了眼。 “没事,就是去做了个检查。”司华悦拍了拍仲安妮的手,安慰道。 一旁的李石敏也起身看着司华悦,眼中的神情明显带着一种歉疚的疏离。 司华悦仅对他点了下头,然后看向顾子健。 “我们现在可以回去了吗?” 顾子健沉吟了片刻,说:“这里虽然深处地下,但各方面条件比上面监室要好很多,你们要不要考虑下?” 李石敏似乎并不喜欢这里,刚准备提出反对意见,却听仲安妮问:“如果在这里,我们三个可以拥有独立的休息空间吗?” “这个你们随意,房间很多。”顾子健说。 仲安妮和司华悦对视了眼,两人眼中都有留下的意思。 如果有的选择,仲安妮肯定是不想再回上面的那个监室了。 一来,是虹路给羁押人员带来的心理暗示太让人受不了,毕竟她现在还是一名服刑中的犯人。 二来,虽然与李石敏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但当着对方的面拉撒,这实难让人接受,就算是已婚夫妻都会感觉难堪,更何况还有一个司华悦在。 而司华悦选择留下,只有一个原因,她对这里好奇,想看看这里到底是搞什么研究的。 就算被限定在某一个固定的空间里,也无所谓,因为除了消毒舱,其他地方的墙壁都是透明的,能清楚地看到外面人的一举一动。 少数服从多数,李石敏缄口。 抬眼看了下外面,那一个个身穿防护服的科研人员或者说是医生,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感觉还不如回到地面。 仲安妮和李石敏被姜所长和初师爷带走,去做跟司华悦一样的“常规检查”。 司华悦坐在办公室里等,感觉肚子有些饿,折腾了一晚上没睡,就在下来前喝了几口水。 四下看了眼,没见到有任何可以看时间的钟表。 或许外面的那些仪器上自带吧?她想,不然,这里的人怎么识别日期和时间,这里看不到日升月落,根本无法计算时日。 “你觉得你有男朋友吗?” 就在司华悦神游天外之际,顾子健突然的发问,让她有一瞬间的懵神。 “男朋友?”顾子健的这个问法很奇特,你觉得你有吗? 司华悦不懂他口中的男朋友是泛指还是专指。 “就是对象。”顾子健说话倒是直接简练。 “哦,”司华悦脑子里闪过边杰和李翔,还有一直嚷嚷着要做司家上门女婿的甄本。 边杰显然是不可能了,已经分手了,她自认她是一匹好马。 至于李翔,经过昨晚的事,她脑子到现在还没整理出一个清晰的思路来。 她不知道整件事中,闫主任父子俩到底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对闫主任父子,她一直都像对待自己的亲人一样,她不相信他们会作出什么违法的坏事。 尤其李翔还是一名现役军人。 闫主任是申国第二大疾控中心的主任。 在没得到确切的消息前,她坚信他们父子都是好人。 至于甄本,或许有一天,在她真的没人要嫁不出去的时候,她会将他纳入考虑范围。 但目前,她不想跟一个老外在一起生活。 “怎么?”除了一个哦,顾子健没有等来司华悦的明确回答,他轻笑了声问:“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司华悦很想回他一句:我凭什么要告诉你这个属于个人隐私的问题? 可转念一想,她现在岂是在别人的屋檐下,已经沦落到了地基下了。 好心没好报说的就是她,早知现在,当时在听说甄本没吃晚饭,她就不该让李石敏去送饭,像她现在这样,饿一晚上又死不了。 现在倒好,她没了自由,在这地底下任人摆布不说,连她的好朋友仲安妮和李石敏也被无辜牵连了进来。 “甄本,”鬼使神差的,司华悦竟然将甄本的名字说了出来。 “哦?”顾子健大概没想到司华悦的回答竟然是这样的,也或许压根就没想到司华悦认定的男朋友人选会是个老外。 “你说的是乔拉·加西亚?”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现在总不能临时改口说是自己选择错了吧?她只能嗯了声,算是回答了。 心道,说错了又能怎样?你总不至于在这里让我跟甄本拜堂成亲吧?就算是她的亲爹在也不行! 或许顾子健坐在办公室里,就为了等司华悦检查完回来,问她这个问题。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便直接起身离开了办公室,连个起码的道别话都没说。 司华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这人在离开时,浑身上下滚动着怒火。 等了约莫一个小时的时间,没等来仲安妮和李石敏,却等来了两个小个子太空人。 “走吧,我们带你去房间休息。”其中一个对司华悦说,听声音是个女的。 “我那两个朋友呢?”司华悦警惕地问。 “他们俩已经先过去了。”另外一个说,也是个女的。 司华悦狐疑地起身,跟随在这两个小个子女人身后,斜穿过一个个玻璃屋,来到一处明显是工作人员宿舍区域。 远远的,司华悦就见到仲安妮和李石敏分别被关在两个房间里。 “进去吧,一会儿会有人给你们来送饭,墙上贴着规定,你们最好按照规定来。” 打开仲安妮的房间,待司华悦进去后,小个子女人对司华悦说了句,言语中的警示意味浓厚,就差没说:敢不按照规矩来,就把你们给就地正法了。 李石敏就在她们俩的隔壁,能看到人,听不见音儿,隔音效果好得不得了。 “本来是要一人一个房间的,是我要求跟你一起住,她们说如果改变主意了,可以告诉他们,再换。” 仲安妮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礼貌和疏离。 司华悦摇了摇头,说:“就算你不这样要求,我也会提出来。” 一边说,司华悦一边打量这个玻璃宿舍。 除了墙壁是透明的,室内格局和配制跟一个小型公寓差不多。 一间小小的卧室连着客厅,卧室里有一张双人床,一套桌椅,没有电视和电脑。 客厅里摆放着两把带靠背的椅子,两盆仿真绿植,再无其他。 洗手间是单独的一个空间,但墙壁也是钢化玻璃做的,包括马桶和盥洗盆,给人一种站在X射线下看人体器官般的感觉。 不过好在洗手间四周有一圈拉帘,可以根据需要圈拉起来遮羞。 看不见灯在哪里,但却光线充足,有种身处地上的错觉。 正因为这种错觉,会让人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除非特别困。 而司华悦现在就困得连话都不想说。 仲安妮和李石敏先前中了迷药,睡了接近两个小时。 在他们俩昏睡期间,司华悦可是背一个抱一个,给倒腾下来的。 可真要让她就这样睡,她也未必能睡着,因为衣服不得劲。 最外面这层衣服好像是不透气的,材质还有些发硬,穿着这样的衣服很难能有好的睡眠质量。 就在司华悦考虑是不是要脱掉外面这层衣服的时候,外面走过来三个人。 一个人胳膊上搭着几套衣服,一个人提着两个食盒,而第三个人手里端着一个托盘,托盘上放着一个杯子。 杯子是玻璃的,里面摇晃着的液体赤红如血。 第二百一十八章 电话不通 衣服从里到外每人两套,一套日常,一套居家,感觉要把他们三人留在这里长住似的。 食盒很大,足有四人份的饭菜,估计是听说了司华悦是个能吃的大胃婆。 盛着红液体的杯子他们递给了仲安妮,说杯子里的是解毒的解药,必须饭前空腹喝。 托盘里还有一个瓷碟子,碟子里放着两颗白色的药丸盒,目测直径在三公分左右。 他们没有将药丸盒打开,而是直接递给司华悦,告诉她说,这盒里的药丸也是解药,也得饭前空腹吃下。 仲安妮和司华悦都将信将疑地接过各自的解药。 仲安妮那杯子里的液体应该就是某种动物的血液,不用靠近,司华悦也能闻到杯子里散发出一股子浓重的血腥味。 “凉的?”仲安妮疑惑地低声咕哝了句。 她也不清楚自己在担心什么,如果这杯血是温的,就表示是才从某个活体中抽出来的。 但如果是凉的,表示要么是经过抗凝处理过,要么是某种冷血动物的血,比如蛇、鱼、蜥蜴等。 “蛇血吗?”她用求助的眼神看向司华悦和那三个人。 那三个人表情木然,没有回答她这个疑问。 “不一定。”司华悦摇了摇头,她哪里知道这杯子里到底是人血还是动物血。 但有一点她可以肯定,蛇并非人们所理解的冷血动物,而是变温动物,体内的血液是随环境改变的。 司华悦摇晃了下手里的药丸盒,能感觉到里面有硬东西碰撞,刚准备打开看看,那三个人却出声阻止。 “打开了就得立即吃下,不然就失效了。” 司华悦玩味一笑,“仙丹啊?见空气就升华了?” 打开就要吃?连看看都不行?当她小白鼠呢? 仲安妮没有喝那杯血,司华悦更不会吃药丸。 到了这里,饭不能随便吃,话不能随便说,药更不能随便服用。 尤其这药怎么看都更像是毒药,而非解药。 见司华悦和仲安妮不肯配合,那三个人没有劝说或者解释,留下药和衣服,拎着饭盒直接转身离开。 “诶!”司华悦连阻拦的话都未及说,门就已经关上了,“这群鸟人脾气倒不小。” 他们走到旁边李石敏的房间,打开房门,将属于李石敏的衣服和饭放下,多一句话都不肯说,就走人了。 李石敏没有药,应该是体内没毒,所以,他可以吃饭。 刚才那一幕,李石敏已经看到了,他本就担心那药有问题,试图阻拦仲安妮吃。 可他没想到,不吃药就没饭吃。 现在倒好,他有饭,墙是透明的,他做不到同样饿肚子的情况下,他一个人吃独食,让司华悦和仲安妮做壁上观。 肚子咕噜噜抗议,他将饭盒提到客厅的椅子旁,拎起刚送来的衣服到洗手间,将帘子拉起来换衣服。 刚换好衣服,他听到洗手间外一阵响动声,他惊得一跳。 帘子涌开一条缝,走进来一个绿色的机器人,将他丢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放进敞开的红色“胸腔”里。 这机器人怎么看都有些眼熟,当它扭身出去时,李石敏才想起来,是客厅里的仿真绿植。 他赶忙跟出去,只见那足有一米高的机器人底盘旋转着走回原来的位置,刺啦啦一阵轻响过后,它再次变身成绿植。 旁边房间里的司华悦和仲安妮也看到了,司华悦不像仲安妮和李石敏那么惊讶,因为先前在消毒舱时,她就已经见识过了。 只不过眼前这个似乎更先进一些,会变身。 她走到自己这边的绿植旁,低头打量,发现这仿真绿植做得还真够逼真的。 先前没留意,现在凑近了看,才发现那些叶子都是金属的,很薄,感觉比塑料做的叶子还要柔软。 仲安妮端着手里的杯子,不知该怎么处理,“华悦,怎么办?浇花吧。” 司华悦笑着指了指地上的绿植,“别,估计这两盆植物消化不了液体,会短路。” 松开攥在手心的药丸盒,司华悦想趁那些人不在,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硬邦邦的。 面朝门的方向的仲安妮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示意她有人过来了。 司华悦扭头一看,过来了两个太空人,看身形,有些像是刚才带她去检查的姜所长和初师爷。 门开,他们俩走了进来,门在他们身后无声自动关闭。 司华悦留意看了眼,他们进门前,没有任何停顿,这门是自动开关。 只不知如果他们三个要进出的话,这门会不会也会这样自动给他们仨放行? 姜所长不愧是这里的头脑人物,他的观察力也很强。 “这门自动开关,你们可以随意进出,但你们不能进入核心地带,那里的门不会为你们开启。” 司华悦知道他所说的“核心地带”指的就是刚才给她做检查的那个地方。 因为她见过那里有很多非常先进的仪器设备,而且那里的电脑还在不停地输入和输出一些数据。 “你们俩不吃药,是怀疑这药不是解药而是毒药?还是怀疑我们这些人不可信?” 姜所长不说话则已,一开口便是一针见血的问题。 仲安妮觉得有些难堪,毕竟谁都不希望被人质疑自己的人品有问题,尤其是从医和从事医学研究的人,他们更在意自己的医术和人品被人质疑。 司华悦倒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妥,命是自己的,她又不是猫,她只有一条命。 “抱歉,我们以前从未有过交往,到这里来非我自愿,我不是死囚犯。”司华悦的道歉毫无诚意,只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 首先,我不认识你们,今天是第一次见面。 其次,我并没有犯法,却被带来这里,而且在非自愿的情况下,被转移到地下。 再有,我不是死囚犯,我的生命由我做主。 姜所长护目镜加近视镜后的眼神格外犀利,有种权威被挑衅的怒火在瞳仁中闪动。 而初师爷的眼中却有着毫不掩饰的赞赏。 认识司华悦也有些年头了,虽然真正交往还不到一年的时间,但司华悦在他眼里一直都是一个拳大无脑的女孩。 不然当年也不会轻易便上了钩。 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监狱是真的可以磨炼出一个人。 他不禁有些感慨,如果哪怕能再年轻十岁,他倒真想去监狱里走一遭,正如列宁说的:没有进过监狱的人不是完全的男人。① “如果你肯相信我的话,就赶紧把那药吃了,虽然不是仙丹,但却比仙丹还要金贵。这世上,除了这里,估计没有可以研制出这个解药的地方了。” 初师爷出言劝促,语气宛如在哄病中的孩子吃药。 虽然他也明白他的话并不一定会说服得了司华悦和仲安妮,毕竟这俩人体内的毒都是拜他所赐。 “好吧。” “不!” 司华悦和仲安妮几乎是异口同声地说。 姜所长冷嗤了声,看向说不的仲安妮,“你握在手里的杯子里的液体,的确是血,是动物和人的血液混合在一起。” 从初师爷进入她们的屋子,司华悦就发现他的眼睛有意无意地在偷瞄仲安妮手里的杯子,眼中隐露着贪婪。 通过他的眼神,司华悦大致能猜到姜所长说的人的血应该就是她的。 至于动物的,她想象不出来会把她的血跟什么动物的混合在一起。 “你体内的毒已经侵入肾脏,如果继续拖延下去,你的生命将进入倒计时。” 说到这儿,姜所长停了下来,意思很明显,你爱喝不喝。 初师爷这会儿没有出声,他巴不得仲安妮不喝。 仲安妮却将初师爷的眼神和作为理解为激将法,她抬手欲将杯子摔到旁边的绿植上。 司华悦眼疾手快,用食指和拇指捏住杯口,阻止她做傻事。 冲仲安妮摇摇头,用眼神告诉她不要急躁。 仲安妮其实并非是不相信姜所长的话,而是初师爷,对这个杀父仇人,她只有满腔的怒火,岂会相信他的鬼话。 一直到仲安妮收手,姜所长这才接着道:“药丸盒里的药丸见到空气后药效会挥发,所以,最好是靠近嘴边打开盒子,将里面的药丸迅速含进嘴里。” 司华悦将药丸盒凑到眼前,发现上面有一圈开口处,严丝合缝,也不知是该拧开还是拔开。 “这两枚药丸,先吃盒子上标注着一的那颗,再吃另外一颗。” 司华悦翻转两个药丸盒,果然,左手的这个盒子有一道浅得很容易被忽略掉的“一”,而另外一个没有。 “标注一的那个盒子里的药丸是红色的,是解你体内的毒的,没有标注的那个盒子里装的药丸可能有些让人不适的气味,但它却是解决你的不孕症的。” 司华悦将右手的盒子凑到鼻翼下,除了盒子本身聚乙烯的那种清浅气味外,并没有别的气味,看来密封很好。 “吃完药,半个小时后,你们才能吃饭,饭后再过半个小时,你们需要输液。” 姜所长也不管司华悦她们俩是否肯遵医嘱,但他总得先完成此行的任务。 初师爷在一旁解释了句:“这是中西医结合的治疗方法,如果你们俩能够严格按照规定来的话,一个星期后,就可以将毒祛除干净。” “什么?一个星期?!”司华悦的重点不在解不解毒上,而在时间上。 来前,顾颐答应她五一五天假期结束就来接他们三个人离开这里,现在解毒居然要七天? “我要我的手机打电话!”司华悦毫不客气地说。 “顾颐?”初师爷问。 司华悦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 “他电话连他老子都打不通,更别说是你了。”初师爷说。 注解:这句话必须要一分为二地看待,并非是鼓励人们去犯法,意思是不经过苦难挫折的磨砺是不能够完全长大的。再有一层意思就是,没有进过监狱的人,不了解社会的另一面。 第二百一十九章 擎天柱 仲安妮的思路在不受感情和仇恨干扰的情况下,会比常人要清晰快捷许多倍。 初师爷和姜所长离开后,她按捺下心中的复仇欲望,看向司华悦。 司华悦思考问题时喜欢不停地走动,有时候注意力太集中,经常会“头撞南墙”。 这里的墙壁都是透明的,就在她马上要撞第二下的时候,仲安妮适时伸手接住她的额头。 “怎么了华悦?神不守舍的,就因为顾颐的电话打不通?”仲安妮推开司华悦的额头,问。 “他的电话都是全天候开机,上一次我给他打电话也是打不通,后来是边……他的发小接的电话,我才知道他负伤了。” 司华悦此刻担心顾颐是不是又挨了暗枪,指不定又躲哪儿疗伤去了,不然怎么会连他爸都打不通他的电话? “我倒跟你看法不一样。”仲安妮端着杯子走向卧室,司华悦将两颗药丸盒子在掌心旋转着,跟随她一起进入,看着她将杯子放到桌面,然后坐到床沿。 “你忘了今天他们警方要护送我们那一大家子亲戚去单窭屯了?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才打不通电话?” 仲安妮在记挂着她的奶奶和所有亲戚的安危,从清醒过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在心里默默地祈祷着他们能够顺利迁徙。 “是啊,我怎么把这事给忘了。”司华悦猛拍了下额头,转身就往外走。 “你干嘛去呀?我们是不是该商量下是否吃下这些解药的问题?”仲安妮在身后喊她。 “不着急,等我先去把手机要回来的。”司华悦走到门前,那门果然不分进出的人是谁,自动开启。 在距离核心地带还有两道门的时候,这门就不动了。 司华悦站在门前使劲拍打,发出“哐哐”响,可惜对面的人该干嘛干嘛,根本听不见。 但负责巡逻的机器人和安保人员见到了,其中一个人走过来,按下门上的对讲机问:“干嘛?”语气很生硬。 “我要见姜所长。”司华悦说。 “姜所长正事都忙不过来,哪里是你想见就能见到的。”说完,这人转身就走了。 司华悦抬腿,对着门上的对讲机就是一脚。 啪呲—— 对讲机外壳应声而落,里面的线路似乎也被她给踹坏了,发出一阵刺啦啦响。 那安保听到声音转头看过来,这一看不打紧,火气立马就上来了。 他顺手将身边一个正在做实验的医生给拖到门前,让那医生刷虹膜开门。 进入司华悦所在的通道,他抡起手里的胶皮棍劈头就挥向司华悦。 “嘿!”司华悦身子一矮躲过了胶皮棍。 这男人的力气不小,胶皮棍被他抡得虎虎生风,司华悦能清楚地感觉到那胶皮棍带起的劲风从后脑扫过。 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往死里打? 如果司华悦躲不过去这一棍子,依这男人的臂力,这一胶皮棍子会直接将她的头皮给掀了。 一击不中,这男人收棍出腿,速度连贯而又快捷。 司华悦一个后空翻,再次躲了过去。 从这男人的出招速度和力度,能看出这是个经常跟人打斗的人,每一招都奔着让对方失去还击能力来的。 两击不中,这身材魁梧的男人轻咦了声,大概以前没遇到过有能躲过他两招的女人。 还想再出手,可他只觉眼前一花。 刺啦一声脆响过后,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一轻,再看向司华悦,发现她手里拎着一副防护面具。 他慌忙探手摸向自己的脑袋,除了一个口罩,连戴在最里面的弹力网帽都被揪了去。 “你什么人?”他太清楚在这个地下实验基地不做防护措施的后果了。 再狠的人也怕死。 仲安妮这时候跑了过来,“发生什么事了?”她靠近司华悦,一边问,一边警惕地看着对面的男人。 “没事,”司华悦对仲安妮说完,转向男人说:“我是你们这里的犯人。” “放你娘的狗臭屁!这里除了外面的武警和机器人,哪个不是犯人?报上名来,让老子知道我栽在什么人手里!” 许是没了面具防护,这男人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像是憋着气。 司华悦和仲安妮对视了眼,原来这里的科研人员都是犯人身份? 想到初师爷,她们俩眼中闪过明悟,看来,特殊场所里的人都是特殊的。 只不知那个所谓的所长是不是也跟他们一样,是犯人身份。 女子监狱医务室里的医生,除了狱医,门诊、药房和病房里的白大褂都是犯人,像袁禾,像杨大胖子她们,犯事前都有过从医经历。 这里的科研人员想来在犯事前,身份都不简单。 司华悦和仲安妮两个人不禁庆幸没有吃他们送来的解药,不然鬼晓得一群犯人研制出的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臭小子!怎么跟个nia们似的,连个名字都扭扭捏捏地报不出来?!”这安保是个暴脾气,也难怪成了地下犯人。 闻言,仲安妮看向司华悦。 刚才那三个送饭的人送来的衣服,她和司华悦都没来得及换,身上依旧穿着那种简易的防护服。 说是简易,这又是帽子又是口罩的,外面的衣服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硬邦邦地支棱在身上,性别特征挡得严严实实的。 司华悦的身高很容易被人错当成男人,加之她面部轮廓格外清晰,尤其是她的眼睛,在与人动手时,那种凌厉的气势在男人身上都少见。 被混淆性别并不奇怪,司华悦也早就见怪不怪。 “我从不对手下败将报姓名。”司华悦说完,又去踹门。 这门是钢化玻璃的,不用猜也知道肯定做过防弹处理,任凭司华悦力大如牛也踹不坏。 所以,她才不会白浪费力气,而是专挑能毁坏的东西踹,比如门上的对讲机、虹膜锁和警示牌。 踹坏了,让顾颐去赔,反正这里归他老爹管。司华悦一边踹,一边在心里腹诽。 安保男算是看明白了,这是明着来捣乱的! 他瞥了眼监控,牙一咬、心一横,今天就算被这小子打死,也不能让他在这里撒野! 可他刚准备靠前,仲安妮横着迈出一步,将他格挡住。 仲安妮拉出的架势一看就是练过格斗的,从她凸起的拳茧来看,这也未必是个能打得赢的善茬。 这安保有些纳闷,心道:今天被送进来的,不管男的还是女的,怎么都是些练家子呀? 司华悦并非是无脑蛮干,她一边踹,一边在留意着门内外周遭的动静,和所有人的反应。 里面的科研人员连眼皮子都没往这边褶一下,埋首于他们的研究中,其中有两个人似乎因意见不统一,居然动起手来。 这里的安保不止眼前这一个,里面还有五六个。 有三个人在往这边观望,还有两个人在拉架。 那三个观望的安保不时低头交谈着什么,应该是不敢开门。 而外面站岗和巡逻的武警也注意到了这边的情况,他们仅是看了眼,并没有要进来的意思。 司华悦起先最担心的就是武警会进来干预,见他们无动于衷,她猜测或许是因为进来这里又得消毒,又得穿防护服的原因。 而真正维持里面纪律的,就靠这不到十个安保人员。 不对,还有机器人。 司华悦房间里的机器人开始动了起来,她所处的这个廊道里的机器人也开始变身。 这些机器人有的是垃圾桶,有的是绿植,有的是消火栓,还有的是椅子或者一些非常不起眼的摆件。 “这么先进?!”司华悦终于明白为什么外面的武警无视她的举动了。 这些形体各异的机器人手里都有一把武器,搞不懂是什么,但都行动一致地对准司华悦和仲安妮。 “你最好老实点,这些机器人可不会跟人讲条件,你再踹一脚,它们就会出手,真被射中了,你就知道厉害了!” 安保眼中闪过一抹精光,似乎很希望能看到司华悦被机器人击中。 “华悦,我们回去吧,等姜所长再来的时候,我们再管他要。”仲安妮对高科技的东西打小就崇拜和畏惧。 不然她当日也不会对司华悦提出要跟着顾颐学习射击的想法。 司华悦摩挲着下巴,看向围拢过来的“小矮子”。 “你跟那个傻大个站到一起,我想试试到底人厉害,还是人造出来的机器厉害!” 说着话,司华悦将手里握着的药丸盒子塞进仲安妮的手里。 仲安妮哪儿敢让她试,司华悦如果赢了,那就表示眼前这些小机器人得变成一堆堆的废铁,他们赔不起;如果司华悦输了,不,她不敢想。 “华悦,别试了,人哪能打得过机器,他们都不知道疼的。”仲安妮继续规劝。 司华悦一把将她推搡到男安保身边,果然,那些机器人手里的武器依然对准着她,并没有随着仲安妮的移位而转向。 这是目标锁定了?! 司华悦忍不住在心里偷着乐,一群傻机器,不懂得使用人质策略。 “小东西,冤有头债有主,别伤我朋友,不然我会让我家老哥整个擎天柱来扫平你们这些小矮子!”司华悦笑呵呵地警告。 男安保没想到司华悦居然还能跟一群机器搭讪,他冷哼了声说:“他们只认识威震天!” “你这是不打自招,一群反派!”站在他身旁的仲安妮昂然反讥。 司华悦审视了圈这些机器人的排列顺序,一共九台,呈楔形阵势与她迎面对峙。 他们手里的武器有尖头的,也有平头的,都有一个蓝色的光点,看着应该不会射出子弹之类的东西。 司华悦与身后的玻璃墙的距离不足半米,腾跃起来以墙壁做助力,她有十足的把握能一次性撂倒五个小矮人。 余下的四个如果要射击她的话,必须要有灵活的移动速度,但这些小矮子没有腿脚,跟一群扫地机器人一样,盘旋移动。 九个小矮子,十八双小红眼珠子齐刷刷地盯着司华悦,若非她心理弹性好,光这种对视就足以击垮人的心理防线。 “刚才你怎么说来着?”司华悦转向男安保问:“我如果再踹一下门,它们就会动手是吧?” 男安保还未及明白司华悦什么意思,那边问话的人已经腾空而起。 噼里啪啦、哐、哐、哐——啊—— 金属碰撞散乱声中夹杂了一声人的呼痛声。 第二百二十章 宁做饱死鬼 这不是一场人与机器的对战,而是人与人的对战,在场的人看到的是司华悦一人单挑九台机器。 而实际上,这九台机器人此刻正由一个幕后操控者在操控着。 “卧槽!这什么技能?居然把我的布丁牛仔和钢甲猴一起给撂倒了?!” 爆粗口的是一个形销骨立的老人,此刻坐在一个木板凳上,双眼紧盯着面前的大屏幕,双手在操作台上快速推拉按动。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窝在一间沉暗的屋子里一个人打电玩。 这老人看相貌年龄应在六十开外,皮肤松垮垂吊,脸上布满老年斑。 但他的眼睛丝毫没有老年人的浑浊、深沉和沧桑,反倒充满了年轻人的蓬勃朝气。 明亮有神的眼睛再配上丰富多彩的面部表情,感觉像是一个年轻的灵魂被一副老年人的皮囊包裹住。 “我去!古力猪,上!”他瘦如枯枝的右手食指灵巧地拨动一个白色的按钮。 画面中再次增加一台机器人,速度极快地变身成一个圆滚滚的人形,向战斗中心移动过去。 而场中瘫痪的机器人一共有六台,剩下的三台不是缺胳膊就是少腿,有一台的接收器被毁坏,跟个盲人似的在廊道里东墙碰西墙。 “不行,要输了!”他视线移向屏幕的右上方,咬咬牙,同时按下黄色和黑色的按钮。 随着他的按动,只见屏幕中位于科研核心位置的一台碎纸机开始变身,变成一个马头状机器人;与之同时变身的是一台饮水机,变成龙首状机器人。 “去吧,我的最强王者,替人类消灭掉这个女魔头!” 可紧接着,他怒视向屏幕右上角,发现里面的安保人员没一个动的,都跟傻了一样站在门内观战,没人帮他的机器人开门。 这门得刷里面科研人员的虹膜才能开启,没人出面帮忙,任凭他的机器人能力再强大,也无法做到破门而出。 “一群蠢货,给我的战神开门呀!”他冲屏幕徒劳无功地怒吼。 十二台机器人,被司华悦废掉了十台,剩下的两台被困在核心区域无法应战。 他恼怒地起身,佝偻着骨瘦如柴的身体在屋子里转圈,不时被脚下的机器零件给磕绊着跌倒。 爬起身,看一眼屏幕里惨败的画面,他疯狂地用双手抓扯自己的头发,以发泄心中的愤懑。 但如果仔细看的话会发现,人与机器的较量,并非人类方完胜,因为双方都有伤亡,只不过机器这边的伤亡更大一些罢了。 这些机器人手里的武器并没有任何的致命杀伤力。 如果不是因为司华悦对所有的毒药、致幻药物和酒精免疫的话,估计这会儿倒在地上的是她。 所以,这一场人与机器的较量,从开战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注定了胜负方。 整个过程中,司华悦被击中两次,一次是突围时,被队尾左首的一个蛇头形状的机器人给击中了。 她当时只觉得肩胛部位一阵酥麻感袭来,拎起身旁一个最矮小的鼠头形机器人,她将这个由垃圾桶变身的机器当做自己的临时武器,挥打向其他八台机器。 这些机器人看似笨拙,但“脑子”很聪明,它们似乎能预知到司华悦下一个攻击目标会是哪个方位的哪个同伴。 可惜脑子聪明,身体不够灵活,也得亏司华悦穿的是拖鞋,不然它们恐怕连“回炉再造”的希望都没了。 扫倒五个机器人的过程中,司华悦躲避开了它们手里武器射出的蓝光。 可观战的男安保却遭了无妄之灾。 本来想看司华悦被击中后出糗,却没料到他自己先中招。 他仅来得及发出一声痛呼“啊”,便直挺挺地仰躺倒下。 而他旁边的仲安妮见状,眼疾手快地将他的身体扶正,挡在身前当人肉盾牌。 这样一来,可怜的男安保连中了五发蓝光。 万幸他第一发中的是具有迷幻作用的蓝光,如果是瘙痒蓝光,或者哭笑蓝光,今天当众出糗的可就是他了。 因为当初有一个科研人员不服从管理,跟人打了起来,被机器人蓝光击中后,开始不停地抓挠,最后身上的防护服都被他自己挣脱开了。 等被拉去解毒的时候,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肤,也没有一丝一缕的遮挡。 那是一次“杀鸡儆猴”行动,所有的科研人员再不敢闹事,知道不是这些小机器人的对手。 但他们哪里会想到,制造出这些奇形怪状机器人的,与他们是同类人,自称“查理理博士”,一个患有严重自闭症的重刑犯。 机器人有着350°复眼,它们眼睛里的两颗红点就是光与速的传感器,能随时随地监督所有人的工作,防止他们搞小动作。 控制传感器的查理理比他制造出的机器人还像一台机器。 人类该有的吃喝拉撒睡,到了他这里,就剩下吃喝拉撒,他所谓的睡觉,就是每天固定在中午十一点半到两点的两个半点。 司华悦身中第二道蓝光就是最后登场的古力猪,这道光直接命中她屁股,她当时突然想哭,只一瞬便恢复。 见战事结束,仲安妮探了下男安保的颈动脉,发现他只是昏迷过去了,便将他的身体放平在地面,爬起身跑向司华悦。 “华悦,你怎么样?”蓝光虽然不致命,但具有强大的穿透能力,司华悦肩胛和屁股各有一个如同被什么利器扎破的洞。 司华悦的口罩早就在屋子里的时候就摘下来扔一边了,她清楚自己的体质,这些防护的用品于她形同虚设。 将防护服的拉锁往下拉了拉,指着刚才中招的肩胛部位对仲安妮说:“安妮你帮我瞅瞅,这里有没有破?” 仲安妮翻开她内外两层衣服的领口边角,沿着脖颈到锁骨,再到肩胛并稍微往下一些,并没有发现任何伤痕。 “没有啊。”她疑惑地将司华悦的衣服合拢起来,看着里外两层衣服上的小小的洞有些纳闷。 “奇怪,我刚才分明被这些机器给击中了两次,一次在这里,另外一次在右边屁股这里。”说着她扭转身,指着中招的部位给仲安妮看。 “是哈,你屁股上也有个破洞,要不要回去我帮你看看?”仲安妮问。 “嗐,不用,没事。”司华悦摆了下手,看了看四周,见没人,也没机器人再过来,也失了先前要回手机的劲头。 转过身,往回走,“走吧,回去把衣服换了,这身衣服打架碍事。” 仲安妮哭笑不得地跟在她身后,怎么听着她这话怎么像是来这里打架的。 走到门前看见隔壁房间里一脸焦急拍门的李石敏,她们俩才恍然刚才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是这个帮手。 走到李石敏的房门前,等了好一会儿,门也不开。 “这怎么回事?为什么要限制他的行动自由?”仲安妮不解,将手放到门上,与李石敏对望、对贴。 “我也搞不懂,该不会外面那些科研人员都是女的?”嘴上虽然这样说,但心里她已经大致猜到了原因。 李石敏是毒杀甄本的第一犯罪嫌疑人,即便被送到这里,没抓到真凶以前,他就无法摆脱掉这份嫌疑。 加之他那谜一样的身份,能不被限制自由才有鬼。 可看着仲安妮与他深情对望,她又有些莫可奈何,只希望顾颐能够不负众望,找到真凶。 没法交流,进又进不去,仲安妮只能随着司华悦一起返回她们的房间。 拉上洗手间帘子,司华悦快速脱去身上所有的衣服。 仲安妮看了眼她的右屁股,没有任何灼烧或者破损的痕迹。 两个人一边换衣服一边小声地嘀咕猜测机器人手里的武器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什么那个男安保会直接昏迷。 仲安妮肚子咕噜噜叫了声,司华悦的肚子也很应景地跟着叫唤两嗓。 两个人相视而笑,苦笑。 折腾到现在,解药没吃,饭也没得吃,手机没要回来,还跟一群机器人打了一架。 饥渴、困乏感在肠鸣的提醒下席卷而来。 “华悦,那解药不行我先吃了吧,如果没事,你再吃你的那份。”仲安妮建议。 俩人换好衣服后,一个坐在盥洗盆边沿,一个坐在马桶上,就这样拉着洗手间的帘子低声商量。 “别,你也知道我身体和别人不一样,能抗住很多毒,在疾控中心重症区,我都可以不用穿防护服。” 司华悦的想法和仲安妮的一样,先让自己试毒,确定安全再让对方吃。 “我先喝一口你那杯子里的血,然后吃我的那两个大药丸子,如果我没事你再把余下的血喝了。”司华悦说完,就从盥洗盆上滑下来。 仲安妮深知总这样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司华悦的特殊体质她早在疾控中心的时候就已经见识过了。 远的不说,就拿刚才的事来讲,男安保膀大腰圆的都没能扛得住那蓝光,司华悦挨了两下居然跟没事人一样。 “可……这万一……”仲安妮想说的是:万一你喝了中毒死了咋办?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自己先呸了口并打了几下嘴巴。 “没事,真要死了,我的后事你负责,每年清明节,必须让我看到你去给我扫墓,不然我变鬼去你家吓唬你儿子!”司华悦笑着打趣。 “呸!你还没完了啊?!”我哪儿来的儿子?你怎么就肯定我将来生的不是女儿? 仲安妮故作嗔怒地踹了司华悦一脚,阻止她继续胡言乱语下去。 一笑一闹间,先前在上面监室里发生的不愉快也随之烟消云散。 来到卧室,司华悦端起那个盛着血液的杯子,发现杯中的血似乎不像先前那般赤红鲜艳,估计是搁置得时间太长了。 虽然不怕里面是否有毒,但这却是她生平第一次喝血。 对面的李石敏大概看出了她们俩要做什么,拍了拍玻璃墙壁,眼中流露出担忧,用嘴型说了句:小心。 其实他也没招,不喝药,就没饭吃,不是被毒死,就是被饿死,换做是他的话,也宁做饱死鬼不做饿死鬼。 司华悦捏着鼻子,相像着自己手里端着的是一杯红葡萄酒,将杯口移向嘴边。 “慢着!”就在这时,一声喝令响起,顾子健带着姜所长和初师爷走了进来。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不会 顾子健的到来,司华悦并不意外,她猜到会有人来,但没想到会这么及时。 将杯口从嘴边移开,司华悦脸上浮起一抹礼节性的微笑,扭头与仲安妮一起看向走进来的一行人。 与顾子健同来的,不光是初师爷和姜所长二人,还有两个身穿防护服的太空人。 不用看里面的着装,不用看防护面具后的五官,仅从这二人犀利如刀的眼神,便可知他们的身份不简单。 进来后,这二人快速巡视了圈房间各个角落,并快速将洗手间的帘子拉开。 然后将客厅里的两把椅子搬到卧室,顾子健和姜所长坐下,初师爷垂首站在旁边。 而他们俩则站到卧室通往客厅的门旁,负手而立。 “坐下说话。”顾子健对依然站在床边的司华悦和仲安妮说。 刚打过架,废了人家一堆的机器人,司华悦不怕赔偿的问题,但仲安妮怕,她拽着司华悦的手,拉她一起坐到床沿。 “我们先从哪儿说起呢?”军人出身的顾子健是一个杀伐果断的人,素日里很少会遇到问题迟迟找不到解决办法的情况。 却没想到在这里遇到了一个棘手的刺儿头。 司华悦和仲安妮不知道该怎么回应他,她们俩都以为顾子健会先说解药的事。 谁知,顾子健却将话题扯到甄本的身上,“乔拉有没有告诉过你,他已经把国籍转到了我们国家?” “转国籍?”司华悦从未听甄本提起过。 “嗯,疾控中心对内部工作人员的规定中有一条就是必须是申国公民,他为了符合这个条件,在去应聘前,就先把国籍给转了。” 司华悦记得甄本去应聘那天,险些被闫主任当做形体模特给驱逐,如果不是顾颐一句话,甄本就得去别的单位讨饭吃。 “转国籍对他来说还不是小菜一碟?他老爹专门管这事,在申国待腻了,随时可以再转走,指不定比咱们迁户口都容易。”司华悦嗤笑了声。 “你看问题就这么浮于表面?” 顾子健怀疑他派人调查来的有关司华悦的信息有误,什么工于心计、精于谋略?这分明是个拳大无脑的笨蛋! “对于我不感兴趣的问题,我干嘛要平白去耗费脑细胞?他不是丑国身份不是更好?”司华悦毫不客气地呛了回去。 “知道他转国籍的真正原因是什么吗?”顾子健尽量不去计较司华悦语气中的嘲讽。 “你刚才不是都说了吗?是为了要疾控中心正式工的身份。”司华悦翻了个白眼,脸上的表情就差没说:你这记性够差! 顾子健何曾被人如此轻忽过,他放在椅子扶手上的手紧了紧,恼恨的并非是司华悦的态度,而是他儿子对这女人的评价和“赞扬”。 “疾控中心闫主任现在倾尽所能在吊着他最后一口气。”再不转移话题,顾子健担心自己会被司华悦给活活气走。 “这么严重?!” 司华悦不免有些担心,不管怎么说,甄本与她也算是同事一场,况且自己还收了他的学徒费,这要死了人,她得退费。 不对,恐怕还要担责。 只有甄本醒来,才能向警方指证犯罪嫌疑人到底是谁。 “他现在就等你的血去救命了,而在此之前他就已经签下卖身契,要入赘你们司家做上门女婿。” 这信息量有些大,司华悦忙喊停:“等等,都什么年代了?还有签卖身契的?” “有!你妈跟尤尔根私下里签的。”顾子健说。 “我妈?褚美琴?”司华悦有些糊涂,电水壶这是在卖女儿,还是在往家里买女婿? “你有几个妈?”联想到司华诚的身世,顾子健眼神凌厉地看向司华悦,担心她也跟她哥一样,有两个妈。 “光褚美琴这一个妈就够受的了,再多,我孩子都满地跑了。” 司华悦突然有些感慨,想象不出别人家的妈是不是都跟她家一样,着急把女儿给嫁出去。 现在倒好,仿效封建社会,还签起了卖身契。 她很好奇这卖身契里都有什么条款,时效期多久?契约到期后,是续约还是解除?跟离婚一样? 发现司华悦神游天外,一旁的仲安妮扯了下她衣袖,提醒她:“现在主要的问题是赶紧救人。” 仲安妮扫了眼隔壁的李石敏,从顾子健他们进门开始,李石敏就站在玻璃墙对面神情防备地看着他们这边。 如果甄本死了,她担心一旦抓不到真凶,李石敏有极大的可能会背负杀人的罪名。 她与司华悦也将成为嫌疑对象。 甄本死与不死的区别,就是杀人既遂和未遂的区别,真到了那一步,在量刑上也有着很大的不同。 对甄本,她的印象还是蛮好的,那是一个风趣幽默知进退的外国帅哥,是女人都喜欢。 顾子健瞥了眼仲安妮,隐去眼中的赞赏,的确,现在的首要问题是救人,是他把问题给扯偏了。 偏了就偏了吧,有些事必须得让司华悦知道。 “你朋友说得没错,现在首要问题是救与不救,这得经过你本人的同意。” 顾子健隐在护目镜后的眼神中有着一丝晦涩不明的情绪。 司华悦留意到,这眼神跟昨晚在疾控中心时,顾颐阻止她献血时有些相似。 是一种类似于矛盾的情绪,既想救人,又不想与某种规定或者意愿相违背的矛盾。 现在说得好听是要经过她本人的同意,恐怕是都拿不定主意,最终将包袱甩给了她。 毕竟是一条鲜活的生命,生命大于一切,纵然有不可违背的规定,也得在救了人以后再说。 想到这儿,司华悦正了正身子,说:“是在这儿抽血,还是带我去疾控中心当场输血?” 顾子健垂下眼,来前,顾颐就提醒过他,司华悦肯定会同意先救人。 在生命面前,一切规定都得暂缓。 等了半天不见顾子健的答复,司华悦疑惑地看向他,良久,顾子健才说了句:“在这里,一会儿我命人过来抽血。” 说完,他即起身离开。 也没说用不用吃解药,更没提什么时候给她们俩送饭吃。 “喂,老头儿!你总不会是想着让我就这样饿着肚子献血吧?这到底是想救甄本,还是想变相找个借口要我的命?” 司华悦跟着起身,冲顾子健的背影喊。 老头儿?! 顾子健脚步一顿,生平第二次被人直呼老头儿,第一次是他儿子的发小,边杰。 从鼻孔里喷出一个重重的哼,他没给司华悦任何答复,脚步不停地走出房间。 “这老头儿是默认了!他假借甄本需要血的借口想谋杀我!”指着顾子健离开的方向,司华悦对初师爷抱怨。 可继而她看了眼客厅方向,那俩保镖和姜所长都随顾子健离开了,唯独留下了初师爷。 肯定不会是那顾老头儿把人给忘这儿了。 “你怎么还不走?”司华悦和仲安妮均一脸不善地看向初师爷,包括隔壁的李石敏。 初师爷坐到先前顾子健坐过的位置,感受着椅子里顾子健留下的余温,意淫着自己有朝一日也能由师爷晋升为师长。 幻想的泡沫随着他的低体温带来的冷感而破碎。 他抬眼看向司华悦,说:“这家看守所和实验基地当年在建盖的时候,得到了司致集团一大笔资金的赞助。” 嗯?司华悦和仲安妮俱皆一愣,什么意思?怎么话题又扯到了司致集团上了? “本来想命名为司致看守所,一来,你爸他觉得用自己集团的名字给一家看守所命名不吉利;再者,这是看守所,本来就是跟死亡密切相关的场所,司致的谐音就是死期将至。” 所以,最后就改成了虹路,意思是进入这里的人,并不一定会死,或许能机缘巧合下,走出一条如彩虹般绚烂的人生路。 说到这儿,初师爷看向核心地带那些埋首于研究中的科研人员,实则那都是一个个重刑犯,有的已经被判死,但因为惜才,命被政府给“买断”了。 当然,买断前,会签下生死协议,想被执行死刑的人寥寥无几。在这里待够了,再度想死的,也可以随时被押赴刑场执行死刑。 但若想活着,就得付出。 既想活着,又不想付出劳动的,会被按违约处理——死。 并非每一个被关押进这家看守所里的人都会被破格留下,得看这人的价值。 就像初师爷,他懂得制毒和解毒的所有原理,是一个毒圣。 且他的中医水平非常厉害,尤其是针灸,虽然他不懂武,但只要他出手,能用针将一个毫无防备的习武人秒杀。 这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现在他的案件还没有进入审判阶段,因为有太多在逃的同案犯,尤其是那个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主犯,初师爷到现在还没有招出是谁。 他依然在等他身上的毒解了以后的。 所以,这案子就一直压在侦查机关的手里,也就是顾颐那里。 上面反复督促了很多次,可没人能让初师爷招供,这人牙口紧得很,什么招都用了,不好使。 甚至连提前跟他签署生死协议,他都不答应招供,死咬着先解毒再谈其他。 “看守所和地下实验基地建成后第三年,你被捕了,当时你爸曾要求将你送来这里。”初师爷苦笑着摇了摇头。 幸亏没送过来,司华悦在心里暗忖,依她当年年轻气盛的性情,恐怕在这里待不到一个月就得疯了。 “你来,我单独跟你说话。”又是先前在监室里的那一套。 司华悦有些紧张仲安妮的想法,谁知,初师爷刚才的这番话,让仲安妮顿悟,有些事,不是她这种身份的人能够听到的。 “去吧,小心外面那些机器人。”仲安妮叮嘱了句。 司华悦很想对初师爷说,仲安妮是自己人,没什么话题是她不能够知道的。 但想到当初在看守所里单独见到初师爷时,他对她说的那些话,她便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随初师爷走出房间。 出来后,初师爷带着司华悦一路走到刚才她和机器人打架的地方。 这里的机器人残骸都被收拾一空,门上的对讲机估计还没来得及修理,还是先前的破烂样。 “你的血可以解百毒,包括……”初师爷四下看了眼,凑近司华悦的耳边低声说了句:“包括注射死刑时使用的毒药。” 司华悦震惊地看着初师爷,终于明白他极力想要她的血的原因,恐怕未必是为了解他体内的毒,而是为了防止将来真被押赴刑场时,可以躲过一劫。 难怪他当时对顾颐提出的条件里,有一条是判决下达后不要对他实施枪决,要注射死刑,当时他给出的理由是为了保住死后的颜面。 “为什么把这么机密的事告诉我?你就不怕我给你泄露出去?”司华悦警惕地问。 “你不会!”初师爷语气肯定地说。 第二百二十二章 480毫升 初师爷还预待开口说什么,余光发现玻璃墙那边走过来一个人,司华悦也看到了,那人脚步朝向是冲他们俩而来。 门开,是刚才那个保镖身份的太空人,司华悦记得他冰冷锐利的眼神,仿佛要与全天下的人树敌。 这人手里拎着一个不大的纸盒子,递给司华悦后,就说了一句话:“去房间等着抽血。” “你回去跟顾老头儿说,让他派人来给我送饭,我房间里的那个朋友是病号,她不能随我一起挨饿。”司华悦忿忿地说。 保镖冷眸微凝,“是吗?”这根本就不是疑问句,而是尖锐的、带有嘲讽意味的回应。 说完,他看了眼初师爷,然后转身往回走。 初师爷瑟缩了下,对司华悦小声说了句:“别把血都给了那个洋鬼子,给我留点。”说完,忙不迭地跟着那人进入核心区。 司华悦想跟进去,却又不放心将仲安妮一个人留在外面,仅这一犹豫间,门阖上了。 她郁闷地冲门狠狠地踹了脚。 别说他们三个现在仅仅是嫌疑人,就算是被判极刑的已决犯,行刑前还能吃顿丰盛的上路饭。 从来没听说申国的死刑执行方式还有把人给活活饿死的! 嗯?不对,刚才初师爷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给他留点血?难不成一会儿来给她抽血的人,打算把她体内的血一遭都抽干了? 看着已经走远的两个人,司华悦突然又回悟到一件事,刚才那人进出这道门的时候,好像没见他刷虹膜,而是毫不停顿地进出。 司华悦凭记忆走到他刚才进出的那个方位点,左右轻微移动了好一会儿,也没见门开。 记错了? 肚子又咕噜噜叫开,揉了揉肚子,她有些颓丧地扭头往回走, 刚过了第一道门,从门上的玻璃反光,她发现核心区的门开了。 扭头看过去,果然,四个人推着一辆医用推车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还跟着一台龙头机器人。 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人是出来干嘛的,司华悦紧走了两步,返回自己的房间。 仲安妮在洗手间歪着头接水龙头的水漱口,见司华悦回来,她用衣袖擦了擦嘴角。 “这地方对犯人的待遇可真不咋地,以前在看守所,好歹还有个洗漱用品,这里倒好”连饭都没得吃。 仲安妮苦笑着摇了摇头,见司华悦脸色不大好,便也就没有继续说下去。 走出洗手间,她见到向她们这里走来的一行人,她有些紧张地问:“华悦,这些人是干嘛的?” 司华悦没有回头看,直接走进卧室坐到椅子里,“来抽血的。” “你真答应让他们抽血呀?”仲安妮快速地瞥了眼那些人,小声说:“能信得过吗?” 司华悦摇了摇头,她知道仲安妮在担心什么。 她们俩的担心都是一样的,担心这些人抽完血,并非是拿去救甄本。 可眼下李石敏被彻底囚禁起来,她和仲安妮又出不去。 突然有种空有一身武艺却无处使的挫败感。 门开,司华悦才发现,四个人里有两个是先前随顾子健来的随从,另外两个才是医生。 司华悦坐在椅子里没动,满心流窜着一种说不出的憋屈和愤怒。 抬眼看向仲安妮和隔壁的李石敏,她深吸一口气,极力遏制着胸中的怒火不让它爆发。 “去告诉顾老头,想抽我的血,就让人送饭来,不然今天就算天王老子来,也休想抽走我一滴的血!” 司华悦语气锐利地说完便合上眼,等着那两个人对她动武,她也好拿他们来发泄心中的怒火。 可等了半天也不见他们动作,她索性闭目养神,由着那些人在那里杵着干等。 一阵窸窣声过后,司华悦听到有脚步声自门口方向响起,她闻到了饭菜香。 “饭来了,”那个熟悉的冰冷声在司华悦耳边响起,“但只能你朋友一个人吃,你得抽完血以后才能吃。” 司华悦睁开眼,看了眼提着饭的人,她辨认出,还是刚才那个送解药和饭菜的三个人中的两个。 但他们俩此刻已经没了先前的倨傲,轻轻地将手里仅有的一份食盒放到桌面,转身想走,却被司华悦给拦下。 那两个保镖没动,仲安妮移动了下脚步想劝阻司华悦别去跟两个不相干的人计较。 却没想,司华悦仅仅是将那两个人的防护面具给撕扯了下来。 “滚!”司华悦将面具丢到他们俩怀里,冷声下令。 都是犯人身份,虽然他们先前也是依令行事,但他们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让司华悦不喜。 不就是俩送饭的吗?有什么可高人一等的? 她不会对两个不懂武的普通人动手,但也不可能就这样放过他们! 两个人居然都是女的,后知后觉地发现被司华悦丢在怀里的防护面具后,她们俩惊叫着夺门而出。 可到了核心区域,任凭她们将手掌拍烂了,里面的人也不肯给她们俩开门。 她们俩深知这意味着什么。 虽然都是犯人身份,但里面的科研人员都是有真本事的人,而像她们俩这样拥有一手好厨艺的犯人,很多。 两名安保走了过来,眼中带着冰冷的同情,将依然想挣扎一下的两个女人押送到了大门外,交给外面的武警。 从玻璃墙,司华悦目送那俩女人被押送出去。 虽然不知道那俩人最终的下场会怎样,但她并不同情她们。 同为天涯沦落人,何必互相践踏? 至此,地下除却知晓实情的人,包括武警,包括安保等人,都开始琢磨这个不做防护措施的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历。 之前刚见到司华悦的时候,因为她没有像他们一样做好防护措施,他们以为她是一个签下贡献遗体给国家做研究的死囚。 现在看来,恐怕未必是这么回事。 司华悦可不知道他们都是怎么想的,她此刻感到有些头晕乏力。 480虽不至要了她的命,但却已经超过了亚洲人一次性最多的献血量。 况且前一晚她彻夜未眠,现在已近中午,她又滴米未进,仅天明时分喝了一肚子水。 负责抽血的两名医生手法格外娴熟,他们见识过了司华悦的狠戾,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和轻忽,手法愈发快,尽最大能力来减少对司华悦的伤害。 仲安妮整个过程蹲在司华悦身旁,双手托着她被抽血的那只手轻轻摩挲着。 多年的相处,她太清楚司华悦的性格脾气,知道她不是一个肯轻易妥协的人。 而如今她委屈自己任由他们反复采血,都是为了保护她和李石敏。 她不免一阵揪心地疼痛和委屈,强忍着泪意紧盯着司华悦的脸,防止她在这过程中晕倒。 “怎么抽了这么多?”仲安妮犯事前曾去过几次献血站献过血,虽然时隔多年有些记不大清,但总觉得他们给司华悦抽的血有些多。 知道问了也没人会答复她,但她难掩心头的担忧。 时间在无声中划过,血顺着软管无声流入血袋。 终于,负责扎针的那个医生将针头拔掉,瓮声瓮气地对仲安妮叮嘱:“压住,不要揉动。” 说完,他抓起司华悦的另一只手,拍了拍,消毒、扎针、输液,防止她身体脱水。 司华悦咬紧牙关强忍着,不让自己晕过去,因为这里没有给她带来一丝的安全感,她不能失去意识,她在心里反复警告自己要清醒。 其中一个医生将血袋快速放进医疗箱里,在一名保镖的“护送”下,急匆匆地返回核心区。 而那边姜所长的办公室里,顾子健坐在电脑前,眉头紧蹙地看着屏幕里的司华悦。 “立即让厨房单独再给她煲一锅汤送过去,速度!”他对一旁的姜所长下令。 “是!”姜所长快速转身,亲自前往厨房去下达指令。 输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液,就在司华悦晕晕乎乎想睡过去的时候,门再次开启。 姜所长亲自带着两名太空人走了进来,两个太空人的手里端着一个大大的托盘,上面盖着一个不锈钢盖子。 “怎么样?”姜所长看了眼输液瓶里已经见底的液体,问那个一直守护在侧的医生。 “刚测过血压和脉搏,指标稍低,不过,她身体底子好,吃些东西再补一觉,应该没什么大碍。”医生恭谨地起身回复。 “可以了,拔了吧。”姜所长吩咐。 “是!”医生依言拔掉司华悦手臂上的输液针,不用他叮嘱,仲安妮移身过去按住棉签。 “把饭菜都放到桌子上,你们回去吧。”姜所长对那两名厨师说完,便转向已经睁开眼的司华悦。 “你很好!”莫名其妙的一句话,司华悦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了,默然收下这个赞扬。 “那个盒子里是你的手表和手机。” 姜所长说:“你的这部电话现在被窃听了,外界的人,你只能跟两个人联系。” 姜所长说话很坦率,“一个是顾队长,另外一个是你哥哥司华诚,其他人的电话你打不进去,他们也打不进来。” 见司华悦没有回应,姜所长停顿了下,接着说:“顾队长的电话刚才才接通,等下你恢复过来了,可以跟他联系,他在等你电话。” 司华悦点点头,她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更不想说话,她只想闭上眼安静地睡一觉。 汤是什么味儿,是怎么喝进嘴里的,司华悦都不知道,她醒来的时候,第一件事是看自己的手表。 发现距离他们三人出事已经过去了两天半。 手机上的未接来电一共有六个,两个是顾颐打来的,四个是司华诚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相信我 “先喝口水再打电话,你嗓子都是哑的。”仲安妮端过来一杯水,递到司华悦的手里。 刚醒来时的恍惚劲已经过去,司华悦看了眼洗手间方向,盥洗台上放着一个塑料密封袋。 墙壁透明,密封袋也是透明的,距离虽有些远,但也能看到里面装着两只牙刷,其他的东西应该是牙膏之类的。 密封袋旁还有个新脸盆和两块白毛巾。 昏迷前,她记得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单衣裤,但此刻却是白色,就连地上的拖鞋都是新的。 甘冽清凉的水划过咽喉,缓解了那种灼烧般的不适,司华悦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将杯底的水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她将空杯递给仲安妮。 “别喝太多了,这房间不通电,饮水机里的水没法加温,太凉了,喝多了对胃不好。” 仲安妮嘴上劝说着,却拿着杯子走到客厅饮水机前又接了半杯水。 司华悦再次看了眼腕表上的日期和时间,没错,就是五月二号中午一点三十九分。 他们三人是三十号夜间被带来这里,第二天,也就是五一当天中午前后,她被抽了血。 “我睡了二十多个小时?”司华悦疑惑地问。 她一度怀疑自己的手表坏了,甚至还有种身在梦境中的错觉,因为她现在居然还想睡。 “是啊。”将接了半杯水的水杯递给司华悦,仲安妮坐到床边,问:“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司华悦做了几个深呼吸后,除了饿和困,并没有其他不适。 “没有,就是感觉非常饿,想吃东西。”司华悦说。 “你先去洗手间洗把脸清醒清醒,我去问问他们能不能送饭来。”仲安妮说着便起身往外走。 其实这里到处都是监控,她相信那些关注司华悦的人这会儿已经知道她醒来了,并不需要她刻意出去找人来送饭。 她之所以离开房间,是因为她看出来司华悦想打电话。 经过这番变故,她懂得了很多,知道什么是自己该知道的,什么是该回避的。 司华悦回头看了眼隔壁的李石敏,见他正一脸关切地用口型问她可还好。 她点下头,用口型对他说:好了、放心。 这种交流很蹩劲,李石敏冲司华悦温和地笑了笑,走回自己的卧室。 司华悦划亮手机,调出顾颐的电话,彩铃《今天你要嫁给我》刚唱完第一句的“手牵手跟我一起走”,就直接切换成了普通振铃声。 司华悦猛然间想起来,在她昏睡前,那个姜所长对她说过,她的电话被监听了,只能跟顾颐和司华诚通话。 “醒了?”电话接通后,顾颐上来就是一句废话。 司华悦心道,不醒怎么跟你通话? “说好了五天假期一结束,你就来接我们仨出去,现在已经过了两天了。”司华悦提醒。 “一天半。”顾颐强调。 司华悦嘁了声,“甄本现在怎么样了?” “活过来了。”顾颐那边非常安静,司华悦甚至听到他喝水和放下水杯的声音。 司华悦刚准备问,是不是她的血救活了甄本,可又一想现在她的通话被一群未知人监听,便失了通话的兴致。 “仲安妮的家人都搬过去了吗?” 透过玻璃墙,司华悦见到仲安妮安静地面朝核心区站着,既没有拍门喊人,也没有其他的举动,仿佛是在欣赏里面的科研人员做实验。 她懂仲安妮,她知道仲安妮也懂她,就因为这份懂得,无形中拉远了她们俩之间的距离。 仲安妮最牵挂的就是她的家人,可惜她的手机无法与仲安娜取得联系。 “嗯,中间出了点小纰漏,不过都解决了,仲安妮的三姑父受了点轻微伤,其他人都平安无恙地搬迁到了新居。” 司华悦想问的问题很多,可脑子一团乱,除了甄本和仲安妮的家人,她现在最关心的还是有没有抓到毒害甄本的真凶,什么时候能放他们三人自由的问题。 “你最好能践行诺言,不然我会让你好看!”最终,司华悦只能在电话里放个狠话,对于眼下的现状,她感觉无力极了。 “我从来都是言出必践,放心,五天!”顾颐说。 “好,信你一次。”司华悦突然感觉自己现在所有的希望都押在顾颐一个人的身上,听到他这句话,她竟然不由自主地轻吐了口气。 “但是……”胸口的浊气还未及吐干净,顾颐那边来了个转折。 “但是什么?”司华悦惊问。 “你信我吗?”顾颐却将转折句改为问句,“想好了再回答,不要因为眼下的困窘局面说好听的来糊弄我。” 司华悦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以往与顾颐交往过程中发生的种种。 不可否认,顾颐尽管非常抠门,但的确是一个好警察。 至于信不信他,得看是什么事,如果拿以往那些事来衡量的话,他是可信的。 但这个人脑子太大,跟他交往和说话得时刻警醒着,不然指不定哪一下不小心就掉进他设好的陷阱里了。 “还行吧。”司华悦给了他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顾颐嗯了声,似乎对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也并没有什么不满,他接着问了句:“那你信你哥司华诚吗?” “当然。”这会儿,司华悦毫不停顿地回答。 “好吧,”又是喝水声,司华悦真想冲电话那头问:你中午就着馒头吃盐巴了? “一会儿你给你哥通话,他会告诉你,让你听老……顾师长的,安心服用解药。” 接着,顾颐强调了句:“这就是我想对你的说的,但你不信我。好了,给你哥打电话吧,让他知道你还活着,不然我永远出不了门了。” 说完,顾颐直接将电话挂断。 什么叫永远出不了门了? 顾不得思考太多,她不想仲安妮一直站在那里欣赏“实验室”。 同样的,《致爱丽丝》刚响了一小段便被切换成铃音。 司华诚接通后没有跟司华悦说话,而是隔空来了句:“抱歉,我和我妹的通话,谁都不能监听。” 司华诚的话音刚落,司华悦就听见话筒里传来一阵滋滋的如电流的杂声,仅两三秒的时间,杂音便消失了。 “小悦,你怎么样?他们没为难你吧?”司华诚的声音里有着难掩的焦急和担忧。 一直像个流浪儿一样凡事靠自己的司华悦,突然感觉有家人的关心是那么地幸福。 她吸了下鼻子,说:“没有,没人为难我,是我自己自愿来的。” “过程我都已经知道了,顾颐应该不会骗我,他说五一假期结束前,不管有没有抓到给甄本下毒的真凶,他都会想办法把你给接出来。” 司华悦嗯了声,想起顾子健先前对她说的“卖身契”的事,她赶忙问了句:“你确定咱俩现在的通话没人窃听?” “确定,但你那边的监控应该会有拾音器,他们听不到我说话,但你的话他们会听见。”司华诚说。 司华悦抬头看了眼室内的监控,无奈地摇了摇头,说:“顾颐他爸跟我说,咱妈私下里跟甄本他爸签了个卖身契,让甄本入赘咱们家,你知道这事吗?” 司华诚沉默了少顷后,说:“我听咱爸提过,他不同意,不想咱们司家的血统跟老外混淆了,但妈……她不想你嫁出去。” 司华悦很想对司华诚说,同意入赘司家的可不止一个甄本,还有李翔。 可这连番发生的事,让她开始质疑李翔的身份和向她求婚的目的。 想着反正再有三天就回去了,这些事回家再说也不迟。 “刚才我听顾颐说,你把他给困住了?”司华悦转而问。 “没有,是他家的锁坏了,他打不开门,回头我花钱雇一个开锁的去给他放出来。”司华诚说。 司华悦强忍着笑,她从来不知道她老哥身上居然也有幽默细胞。 “他刚才在电话里问我信不信他,然后又问我信不信你,说你会告诉我,让我听顾老头的话,乖乖吃解药。”司华悦说。 “对,他们那看守所和实验基地大部分钱都是咱爸投资的,你可以相信顾老头,其他人我不了解,你自己一定看准了。” 想起先前初师爷对她说的话,她琢磨着指不定是顾老头拉不下面子,借初师爷的嘴来转告她,让她相信他。 “行吧哥,三天后我们见面再说。这期间你帮忙给照顾下笑天狼,它那主人不靠谱,喜新厌旧。”其实笑天狼和李自成都一个德行。 “好,你自己保重,不要吃亏,凡事多动脑,少动手。”司华诚絮絮叮嘱。 匆匆地道别挂了电话,司华悦趿着拖鞋下床准确去喊仲安妮回来。 可刚拐到客厅,她觉得客厅里似乎多了些什么,又似乎少了些什么。 快速环顾了圈,原先那俩绿植机器人被她给废了,估计去回炉还没修好。 而在绿植的位置多了一台饮水机,这就是刚才仲安妮给她喝的水。 她走到饮水机前,仔细地打量,怎么也看不出有什么不同。 或许是昏睡期间,顾子健或者姜所长让人送来的吧? 想到这儿,她扭转身朝门口走去。 恰好仲安妮扭头看过来,她冲仲安妮摆手示意让她回来。 仲安妮不知发现了什么,她一脸惊恐地看着司华悦的身后,嘴里不知在喊什么,甩掉碍事的拖鞋,赤足向司华悦这边狂奔过来。 就在这时,司华悦听到身后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窸窣声,这声音她很熟悉——机器人变身的声音。 从玻璃门反光,她见到在自己身后,立着一个奇怪的身影。 第二百二十四章 钢甲卡卡龙 任凭司华悦速度再快,也快不过武器发射的速度。 她只觉腰侧一阵酥麻感传来,像是被蚊子叮了一口,又像是被蚂蚁咬了一下,感觉并不强烈。 她就地一个翻滚,滚出机器人的射程范围,双手撑地,双腿微弯,作出随时反扑的准备。 机器人身体灵动性可没有它的射击速度快,但眼前这台的灵活度却比先前与司华悦交过手的那些机器要快很多。 但再快它也是台机器,怎么着也快不过司华悦。 “安妮,出去!” 眼见着仲安妮就要进来,司华悦像一头敏捷的豹子般俯冲过去,右腿一蹬,将微敞一线的门再次关闭,同时也将仲安妮阻挡在门外安全地带。 借这一蹬之力,她身体一个翻转,本应一脚踢向机器人的头部,可惜她现在是赤足,再厉害也是肉脚丫子,没法与坚硬的金属相抗衡。 因而她身体下压,双手精准地抓握住机器人持有武器的双臂。 还没等机器人反应过来,只听咔嚓一声金属撞击和撕裂声,龙头机器人在半空旋转了两圈后,重重地撞击到对面的玻璃墙上。 而司华悦的手里多了一条机器胳膊,末端的线路还在发出呲呲啦啦的声响。 倒在地上的机器人的另一条胳膊仅被几条线路连接着,偶有几簇火化在断肢处四散迸射。 将断肢丢到地上,司华悦走到依然在顽强挣扎想起身的机器人身旁。 看着它那双红色的龙眼,司华悦嘿嘿一冷笑,抬腿跨立到机器人身前。 就在她准备弯腰将机器人的龙头给拧下来时,她听到卧室里传来手机振动声。 而仲安妮这时候也推门走了进来,确定危险解除,她跟随司华悦一起进入卧室。 见司华悦有电话,她连忙又折转身从卧室里出来。 司华诚的电话,司华悦刚喊了声喂,就听司华诚说了句:“你只需要听我说话就行。” “好。”司华悦知道这是为了防止被监控听到。 “刚才通话时有件事我忘了跟你说,”司华诚声音很低,似乎他那边说话也不怎么方便。 “你想办法帮哥找一个叫查理理的人,我不确定他是否还活着。” 查理理?司华悦听着这个名字感觉有些耳熟,可又想不起来是在哪儿听到过。 “这个人看着像是一个六十开外的老人,很瘦,喜欢戴假发。但实际上他只有十三岁,是一个孤儿,患有早衰综合症和自闭症。” “他精通各种先进的电子仪器设备,还会研制各种武器弹药,拆装枪支的速度比军警都快。” “找到人以后,你什么都不要做,把你的手表时针调到十二,停一分钟以后再调回原时间并返回。” 司华悦问:“这就行了?” “对,这就行了。”司华诚说。 放下电话,司华悦陷入沉思,仲安妮从客厅走了进来,低声说:“有人来了,应该是来给你送饭的。” 来的是两个身穿防护服的厨师,每人手里都端着一个大盘子,上面扣着一个不锈钢罩。 进来后,他们也不言语,将托盘放到桌面,就走出房间,在门口候着。 “我先去洗脸刷牙。”从醒来到现在,司华悦连牙都没刷,再饿,她也得刷了牙再吃饭。 趁她洗漱之际,仲安妮将桌面的饭菜收拾好,椅子拖到桌边摆放好。 司华悦出来后,将另一把椅子拖过来,说:“来,一起吃。” 厨房送来的饭菜分量特别足,打眼一看就知道是病号饭,因为光汤就两道。 四菜两汤,多数仲安妮以前连见都没见过,更别说是吃了。 想推拒,却也知道司华悦会不喜,司华悦最讨厌的就是一个人吃饭。 套用她以前说的话:一个人吃饭,感觉是在吃上路饭。 在看守所待过的人都知道,吃上路饭的死囚,旁边都会有看守所干警看着。 没人会去跟他争抢,更加不可能有人愿意陪着他吃。 但他吃剩下的饭菜却有很多人愿意抢着吃,因为有种说法是,接寿。 仲安妮中午十一点半前后刚吃过饭了,这会儿并不觉得饿。 司华悦的食速很快,她便尽量多地给她布菜、添汤、盛饭。 “刚才顾颐给我来电话,说你家里所有的亲戚都安全抵达新居了,中途出了点小事故,只有你三姑夫受了点轻微伤,其他人都没事。” 司华悦一边吃,一边将顾颐的原话转告仲安妮,省得她老挂心。 “哦,”仲安妮面现喜色,连日来的沉郁心情瞬间开朗起来,“我那三姑夫平日里就是个莽撞的,听说我奶奶当初不想我三姑嫁给他的。” 絮絮聊了会儿家常,司华悦软硬兼施着让仲安妮随她一起将饭菜一扫而空。 仲安妮不认得这些汤菜,司华悦可都认得,葱烧人参、冰糖燕窝、稀卤鲍鱼、柠香银鳕鱼、人参乌鸡汤、鱼翅花胶虫草汤。 那两个在门口待命的人见她们俩吃完了,这才进来将餐具收拾走。 “那台饮水机是谁送来的?”待那俩人离开,司华悦开始询问仲安妮。 “我也不知道,昨天你睡下后,我觉得口渴,想去洗手间喝点自来水,结果走到客厅,就见到不知谁放了台饮水机在这儿。” 仲安妮当时还以为不会有水,结果拉开下面的柜门,发现水桶和一次性纸杯都有。 “你喝了之后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司华悦接着问。 “没有啊,我当时连着喝了两杯。” “你昨晚睡了多久?” “你知道,我向来睡眠浅,可昨晚我好像睡得挺沉,这里也没个钟表,我也不知道睡了多久。”仲安妮说。 顾子健命人给司华悦送来的盒子,虽知道里面有手机和手表,但仲安妮没有翻动,毕竟那是属于司华悦的私人物品。 “那今天早上从醒来到现在,你有没有喝过饮水机里的水?”司华悦继续问。 “喝过,但到目前为止,并没有什么不舒服的感觉。”仲安妮说:“昨晚我睡眠沉,许是因为前一晚一夜没睡,这里的隔音又特别好,特安静。” 仲安妮瞥了眼客厅里还在眨眼滚动的机器人,知道司华悦是在怀疑有人故意将饮水机放到她们俩的房间,想下毒害她们。 机器人的龙头做得很卡通,如果它不具有攻击性,造型倒是蛮可爱的。 仲安妮笑着说:“制造这机器人的也不知道是个什么怪人,造出的机器跟动画片里的卡卡龙似的。” “卡卡龙?”司华悦咀嚼着这个名字,猛然间想起来,在她被捕那一年电视里热播的动漫剧《钢甲卡卡龙》。 司华悦当时的年龄按说对动漫早就失去了兴趣,能记住这部动漫剧,并知道里面的所有角色,是因为她一个外地的同学托她在奉舜买一套卡卡龙玩具,送给他们家的一个小侄儿做生日礼物。 当时这部动漫剧刚播放不久,市面还没普及卖这种玩具,多数还是喜羊羊那些。 也就奉舜这样的大城市里能买到。 想到之前被她打烂的那些机器人的外形,司华悦不禁莞尔。 被她拎在手里当武器用的鼠头机器人应该就是遁地鼠的原型,偷袭她的那个胖胖的机器人,应该就是古力猪了。 现在躺在她们客厅里的这个无疑就是首领卡卡龙,也难怪这台的移动速度比其他那些要快。 而在这同时,司华悦又想起来为什么司华诚对她提到查理理的名字她会感觉熟悉,那是因为,剧中,十二生肖机器人就是查理理博士发明的。 也就是说,司华诚让她找的人,就是对她下黑手的机器人的主人。 他还活着?又或者这些机器人并非是他在指挥,而是他研制完以后就死了,别人接手了? 不管查理理是死是活,就冲这些机器人反复对她偷袭使阴招,她也得把那人给揪出来。 来到客厅,司华悦将卡卡龙扶起来,立放到墙角,将它那只由几根电线连接的胳膊给拽了下来,防止万一再放出个冷枪,伤着仲安妮。 “我要喝水,你赶紧给我变回饮水机!不然,看我不把你的龙头给拧下来!”司华悦对着龙的两只眼睛命令道。 仲安妮不懂司华悦要干嘛,站在一旁纳闷地看着她跟一台机器耍狠。 “有本事继续变回饮水机,给我的水里下药啊!”司华悦说:“臭小子,你最好别让我逮着,看我不揍停你!” “华悦,有人来了。”仲安妮发现有两个人往她们这边走,提醒道。 司华悦嗯了声,继续冲卡卡龙发火:“有种你就自己现身,咱俩比谁的拆装枪速度快!” 但这一次,她的声音很低很低,她不确定对面的人能否听到,但她能确定拾音器拾不到。 卡卡龙的眼睛微不可查地“眨”了下,司华悦一乐,弹了下卡卡龙的龙头,小声说:“孺子可教也!” 来的两个人是安保。 由于这里的门都是自动开关的,他们进出也不会敲门或者喊一声,都是自如进出,跟进自己家似的理所应当。 进来以后,他们径直走到卡卡龙身边,其中一个扛着卡卡龙的身体,另外一个一手一个断肢,将卡卡龙的残骸给收拾走了。 司华悦发现他们俩出去后,并没有往核心区走,而是直接拐个弯,往外走了。 在最后一道通往外界的门前,他们将卡卡龙的残骸放进一个黑色的尸袋里,给了外面的武警。 司华悦这一看,得,司华诚的任务完成不了了。 谁知,当晚,查理理居然自动现身,扛着一把大步枪出现在她卧室床边。 第二百二十五章 十二服 这里虽然只有白天没有黑夜,但作息时间依然按照外面的来,该到下班吃饭的时间,安保会通知里面的科研人员。 晚饭依然很丰盛,不过这次给的是双人份。 看了眼隔壁的李石敏那清淡的饭菜,司华悦和仲安妮顿失享用美食的乐趣。 晚饭后一个小时,顾子健亲自带领两名医生过来,是来送解药的,身后跟着先前的那两名随从。 两个随从每人肩上各扛着一根移动输液架,进来后直接放到卧室门旁。 来的两名医生,个子矮的手里端着一个盘子,盘子里依然是一杯血液和两颗药丸盒;个子高的那个手里提着一个大药箱子。 “你们俩的防护服为什么跟别人的颜色不一样?”司华悦问。 别人的防护服多为白色,也有蓝色和黄色的,或许是为了区分职业,但这俩人的防护服却是从未见过的黑色。 不是纯黑,随着他们俩身体移动,能看出底色印有迷彩花纹,不是很明显。 这俩人对视了眼,大概没想到司华悦会对这个问题感兴趣。 “老款都是黑的。”顾子健替他们回答道。 司华悦哦了声。 老款,是不是表示他们在这里待的时间比别的人长?低等Boss? 想起顾颐和司华诚在电话里对她说的话,她转头对仲安妮说了句:“吃吧,都说是解药。” 司华悦的话让仲安妮感觉有些莫名其妙,都说是? 见司华悦和仲安妮不再抗拒服用解药,顾子健对那两名医生交代了声,便带着他的随从快速离开了。 司华悦瞥见他们三人出去后,直接拐向大门。 仲安妮拿起托盘上的杯子,看着里面红色的液体,如果不知道是血,或许就不会有现在这份心理障碍。 她咬了咬牙,想闭着眼一口闷,可刚将杯子凑近嘴边,那股冲鼻的血腥味,让她有些犯呕。 而司华悦这边已经从两枚药丸中找到标有“一”符号的那一颗,沿着缝隙一捏,忙递到嘴边。 可紧接着,一股强烈的臭味从这条细小的缝隙中炸裂开来。 这臭味根本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像是便秘了十天半个月的人拉出来的陈屎的气味。 又像是装满了生活垃圾的垃圾桶,盖着盖子在三伏晴天烈日下暴晒了一个月以后,猛然间打开盖子时散发出的馊臭味。 这臭味让肺急需氧气,但却不敢呼吸,这臭味让距离它最近的司华悦涕泪横流,咽喉肿痛。 一旁的仲安妮也被波及到,她本能地后退了一大步,捂住鼻子拉开与司华悦的距离。 想问什么东西这么臭,却根本开不了口,因为太臭让她嗓子眼跟冒火一样难受。 “快吃,不然药效就流失了。” 恍恍惚惚间,司华悦听见有人在她耳边说话。 “你信我吗?”她仿佛听见了顾颐的声音,“安心服用解药。” 紧接着,她又听见了司华诚的声音,“你可以相信顾老头……” 虽然她至今未婚,也从未考虑过为哪个男人生孩子,但作为一个女人,没有生育能力,始终是一种不够完美的缺憾。 这问题不必深思,是女人都会介意。 如果这药真的能治愈她的不孕,她甘心服下。 药丸入口即化,想反悔吐出来的机会都不给。 这特么什么药丸?简直就是一剑封喉的毒药,而非解药! 司华悦感觉自己从舌头到颚垂,再到食道和气管,全部都失去了知觉。 “快,吃下第二颗。”那个遥远的声音再次响起,同时,她感觉自己手里被人塞进一枚药丸盒。 她迷蒙着泪眼,手下微一用力,将药丸盒捏开,嗅觉丧失的她根本就闻不出来这一颗药丸是香还是臭,直接倒进嘴里。 很神奇的,这颗药丸入口后,她感官上所有的不适逐渐消失。 她闭了闭眼,神志恢复清明,睁开眼,一脸防备地看向对面那两个黑防护服男人。 “坐到床上或者椅子里去,输液了。”原来一直在她耳边说话的,就是这个人,高个子医生。 他正在忙着从药箱里往外拿输液需用的一应物品。 因为弯着腰,司华悦见到他后背鼓起一大团,呼吸器? 她终于明白,什么老款新款,这俩人身上穿的根本就不是普通的防护服,而是防化服。 难怪顾子健在她和仲安妮服药前带着他的随从匆忙离开了。 她在心里哀叹了声:怎么走哪儿都能遇见狐狸一样的男人?! 端着盘子的医生依然站在原地没动,他在等仲安妮喝完杯子里的解药。 亲眼看着司华悦将两颗一臭一香的药丸吃进嘴里,仲安妮如果再不喝下杯子里的血,别人不会以为是她喝不下,而是不信任。 因为如果在你面前摆放一坨翔和一杯血,你会选择吃翔还是喝血?多明显! 看了眼隔壁一脸担忧紧盯着她的李石敏,她苦笑着冲他摇了摇头,用眼神告诉他不必担心。 扭过头深吸一口气,仲安妮仰头将杯中血往喉咙里灌。 那股独属于血液的咸涩金属味迅速在她口腔和鼻腔间散播开来。 喝了一半,心理作用下,她实在喝不下,强忍着呕吐感,将余下的血一猛劲倒进喉咙眼。 咕咚—— 司华悦都替她恶心得慌,砸吧了下嘴,唇齿间满溢着一股淡淡的菊花香。 为什么是菊花香而不是荷花或者茶花、牡丹之类的香气?鼻息间仿佛又闻到了陈年老翔的气味。 她伏低身体,干呕了两声,却什么也吐不出。 仲安妮见状,胸腹一抖,她忙用双手使劲掐着自己的脖颈,防止随着司华悦一起呕吐。 “这才第一服,还有十二服,你们俩还是赶紧儿想办法适应,尽量忽略掉气味和口感。” 高个子医生说完,来到瘫软在椅子里的司华悦身前。 垫小枕、准备胶布、扎止血带、常规消毒皮肤……进针、撤枕、固定针柄。 动作娴熟、一气呵成,没有给司华悦带来任何明显的痛感。 然后,他走到仲安妮身旁,“坐下,输液。” 仲安妮用手背抹了把唇边的血迹,强抑住呕吐感,依言坐到另一把椅子里。 她见到她的输液袋上标着一个字:血,而司华悦的输液袋上标着:丸。 十二服? 想起这人刚才说的话,她小心翼翼地问:“医生,刚才你说还有十二服,我们还要继续服用那个解药吗?” 她简直无法想象让她再喝下十二杯血,她会怎样?千万不要变成嗜血的吸血鬼。 “对呀。”说话并未影响这人的手速,他跟先前的速度一样,给仲安妮将输液挂上。 “我们一天需要服用几次?”司华悦接上话题问。 “明天开始,一天两服,早晚各一服。”这医生说。 “六天?”司华悦双眼一瞪,看向这两个准备离开的医生问。 那医生嗯了声,这么简单的数学题还用问? 现在是二号晚上,他们三人已经过来两天了,按之前的约定,他们再有三天就该离开,可眼下还需要再服用六天的解药。 等于说,他们需要在这里住满八天。 司华悦可以忍受那解药的翔味,却接受不了在这里再待六天。 “可我们三天后就要离开了。”司华悦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那可不行!”医生不知死活地回了句,提起收拾好的药箱就准备跟那个端盘子的医生一起离开。 司华悦猛然站起身,用没有输液的那只手一把壕住医生后面的呼吸器,将人猛地往回一拉。 毫无防备的高个子医生一个屁墩摔倒在地上,幸而防化服和药箱子够结实,没有破损和散开。 他惊怒地看着司华悦问:“你要干嘛?” “把话说明白了再走!”司华悦命令道。 “你想听什么,我刚才说得还不够明白吗?解药一共十三服,刚服用了一服,还剩十二服。一天两服,从明天开始,六天就服用完毕了。” 这医生头脑倒是个冷静的,应该也是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并未因司华悦的恼怒而表现出任何的畏惧。 “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端盘子的医生是个圆滑的,他一叠声地安抚双方,走过来,将高个子医生从地上扶起来。 “不是你没说明白,而是你没听明白我们说的,我们三天后就要离开这里了。” 仲安妮起身,将司华悦按回椅子里坐好,防止回血。 她接替司华悦说:“我们想知道,三天后我们是带着解药到外面服用,还是停用?如果停用的话,会有什么影响或者副作用啥的,麻烦医生你给说明白了。” 这俩医生这会儿算是听明白了。 矮个子回答道:“这解药是在你们服用前一个小时内现配的,并非是成品药。如果你们离开,依然需要每天早晚过来这里服用。” “如果停用,后果就是,不仅没有解毒,反而会加速你们体内的毒复发,就像是用棍子去捅熟睡中的老虎。” “副作用的话,对你没有,顶多你终生不孕,但对你……”他说完司华悦,转向仲安妮。 仲安妮忙问:“对我会怎样?” “毒会侵入你的中枢神经系统内产生呼吸节律和调节呼吸运动的神经细胞群,你将会在睡眠中因不能自主呼吸而窒息死亡。” 司华悦和仲安妮对视了眼,两人眼中都有着意外和恐惧。 高个子淡淡地接上,“进出这里你们应该也知道程序,来回消毒更衣很麻烦。所以,你们何苦要折腾自个儿呢?” 其实他更想嘲讽下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这里是什么地方?哪里是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你当外面的武警都是十二生肖的机器人呢? 见她们俩再没有别的疑问,两个人拿着各自的东西跟躲避瘟疫般匆匆离开。 “也就多住三天的时间,就当那晚顾颐跟你说的是八天,而不是五天。” 待那俩医生离开后,仲安妮劝解司华悦。 但司华悦可不这么想,她并非是在意顾颐的承诺时限,而是因为余小玲一旦在这期间释放,她就会违背当日在监狱里对她作出的承诺。 因为有监控,不需要像医院里那样通过呼叫铃喊护士来。 输了接近一个小时的液,外面来了两个太空人,给她们俩拔下输液管,针头软管依然留在手上,用胶布固定住。 看了眼腕表,已经是夜里八点半了。 核心区域里的科研人员都下班回到了各自的寝室,从司华悦这里能看到那些人,有男有女,年轻的不多。 许是这些人的虹膜能打开核心区的门,所以,他们的寝室门不能任意出进。 说白了,就是一间舒适版的监室。 这些人应该都习惯了,他们洗漱和方便都没有拉洗手间的帘子,各种胖瘦的躯体在一层层的玻璃墙后晃,很辣眼。 安保在核心区域里巡逻,大门外的武警亦然。 司华悦的手机没有充电器,电量仅剩下一半,不敢乱用。 仲安妮和李石敏在隔墙“交谈”。 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在屋内外来回转。 大概是前一晚睡得太多,十点洗漱完,仲安妮都已经发出轻微的鼾声,她依然头脑清明,双眼发亮。 直到时针跳到凌晨一点,她才感觉到有些困意。 床是双人的,她和仲安妮都是睡过大通铺的人,没有不习惯一说。 脱了鞋子,她轻手轻脚地躺到仲安妮身旁,尽量不惊醒她。 脑子里想着杂七杂八的事,迷迷糊糊要睡不睡间,隐约听到房间里有声音。 就算是睡在家里,她也会很警醒,几乎是在同一时间,她和仲安妮同时醒来。 床边,站着一个一身黑风衣、戴着大兜帽的人,个子不高,能看出来很瘦。 大兜帽几乎遮住了他大半张脸,从露出的下颌和部分脖颈的皮肤能看出是个老人。 让司华悦和仲安妮震惊的是,这人肩上扛着一杆M4卡宾。 这TMD深更半夜地从哪儿冒出来个自带BGM的人啊?! 第二百二十六章 我是犯人 枪扛着,不是端着,虽是一个夤夜造访的不速之客,但从他的肢体动作上能看出,他并非是带着恶意而来。 就算他有恶意,凭目前的姿势和距离,司华悦有十足的把握在他作出射击动作以前将他制伏并把枪抢过来。 因为她已经猜出这个老人的身份查理理,司华诚让她想办法找到的人。 一个病人,随时会死的病人,身高不足一米五,看身形,体重不会超过二十公斤。 仲安妮被司华悦挡在床里面,隔壁李石敏的警觉性也非常高,此刻已然下床走过来,隔着玻璃墙一脸戒备地看着一身黑衣的查理理。 “你还真敢来?”司华悦想起白天对卡卡龙说的话,说要跟他比试拆装枪的速度,凌晨这家伙居然就扛着枪如约前来。 “你是司华诚的妹妹。”查理理的声音苍老得让人听了心头忍不住涌起一股哀伤。 许是受这声音感染,司华悦没有因为他的不答反问而有任何的不满,“是。”她说。 查理理脚步移动,坐到白天司华悦输液时坐的那把椅子里,将枪横置在大腿上。 “他好么?”微垂首,他哑着嗓子问。 从司华悦的角度看过去,感觉像是谁脱了件黑衣服随手丢在椅子里,根本看不出是个人坐在那儿。 趁他转身之际,司华悦抬起手腕,将腕表的时针调到十二,在心里默数着时间。 查理理的声音是哀伤的,浑身散发着一种沉沉的孤独感,让人忍不住想去安慰他,给他一份人类该有的温暖。 “不太好。”司华悦沉吟良久才如实回答。 回答他的问题的同时,她已经将时针调回原位。 自从知道刘笑语是他的亲生母亲,司华诚就仿佛刻意在疏远曾经的家人。 三十四岁了,结婚四年多了,却依然过着丁克生活。 褚美琴是一个豪门贵妇,但也是一个宗族社会的俗约还滞后在脑袋里的普通妇女。 在她的眼里,丁克就是背德,她接受不了司家无后。 所以,司华悦就被推到了繁衍后代的前沿,招婿便被正式提上了日程。 那天在电话里,司华悦跟司华诚提起“卖身契”的话题时,她明显听出了司华诚语气中的落寞。 她的家很大,成员却很少;故事很多,司华悦了解得却并不多。 她只是凭直觉认为司华诚过得并不开心,以前没人向她提问过这个问题,而今细细想来,司华诚身上似乎还隐藏着很多秘密。 “我想他了。”查理理往椅子里缩了缩,这句话说得很艰难。 司华悦想起司华诚跟她提起过,这人曾是一个自闭症患者。 眼下看来,他的病症似乎并不严重,只能算是一个不善交流的内向性格的人。 手机在盒子里振动,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的。 司华悦抬眼看向查理理,问:“我哥的电话,你方便接吗?” “不能不方便。”查理理倏然抬头,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渴盼,但却拒绝了。 光线充足,距离又很近,他这一抬头,司华悦和仲安妮俱皆一愣。 阔而突的前额上散乱着几缕粗厚的黑色发丝,稀疏的眉,塌陷的鼻梁,平瘪的嘴唇紧抿。 面颊凹陷,肤色苍白毫无光泽,脸上的褶皱如沟壑交错。 但那双凹陷在皮包骨的脸上的眼睛却清澈得像一泊湖水,这湖水中有孤独、有渴盼、有害怕,有各种无法言状的情绪纠结在一起。 “那好,我接,但我知道他不是找我,我应该怎么跟他说?”司华悦起身走到桌边,从盒子里拿出手机。 “你就说我刚离开了。”查理理殷切地看着司华悦手里的电话,说出口的话却落寞而又坚定。 他的神情和语气让司华悦陡然一凛,有生以来第一次,她的情绪被一个陌生人感染到。 电话马上就要响到底了司华悦才接,“他刚走。”她直接说。 沉默了会儿,司华诚低声问了句:“他好么?”竟然是一样的问题。 “他”司华悦不知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司华诚的电话来的不是时候,她还没有正式与查理理展开谈话,她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看着坐在椅子里在认真听她通话的查理理,司华悦动容道:“他很孤独。” “知道了。”司华诚说完这三个字,便挂掉了电话。 查理理那张苍老的脸与司华悦放下手机的同一时间,再次隐藏到兜帽里。 “我不知道你是司家的人,对不起,我不该让我的机器人伤害你” 他的话说得很不连贯,应是从未有过道歉经验,又或者太久没有与人正常交流。 “该我向你道歉才对,你的机器人都被我给毁了。”司华悦很坦承,一堆机器人,她本不该下手那么重。 “没、没事,你不用道歉,那、那些都是小玩意儿。” 查理理受宠若惊地抬头看了眼司华悦,然后又迅速低头,他与众不同的容颜曾吓哭过路边小孩,他不想吓着司华悦。 “你怎么进来的?那些武警都不管你么?”司华悦将话题导向正轨。 “他们?”查理理抬眼看了眼外面的武警,说:“这里没人管我,他们知道我不会泄露机密,更不会毁坏这里的任何设备。” “哦?”司华悦不禁有些意外,这么容易就找到的人,依司华诚的能力早该找到并联系上。 除非 “为什么躲着不见我哥,也不跟他通话?你该知道他很记挂你,虽然我不知道你们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司华悦说。 “不不能见,我也记挂他,可我,不能见。”查理理仿佛有些受惊似的从椅子里往外挪动身体。 司华悦见状忙起身坐到他旁边的椅子里,探手拍了拍他的手背。 查理理像被电到了似的,噌地一下缩回手,将身体往一旁缩了缩,躲避司华悦的触碰。 “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见状,司华悦暗恼自己竟然忘记了他曾是一个自闭症患者,她赶忙解释,生怕他夺门而逃。 他有特权可以轻易进来找到她,她可没这能力进出并找到他。 查理理没有说话,仅点点他硕大的头颅回应司华悦。 “你很棒,居然会制造机器人,能帮我制造一台吗?”为了缓解他的紧张情绪,司华悦只得找能引起他兴致的话题说。 果然,查理理缓缓抬头看向司华悦,眼神一触便慌忙移开。 低头问:“你想要什么样的?大的,还是小的?有攻击能力的,还是服务型的?有意中款么?” 司华悦不禁莞尔,“我想要一台外形跟卡卡龙一样的,既可以变身成饮水机,又可以跟人打架的。” 司华悦并非是为了取悦查理理才这么说。 他制造的卡卡龙简直就是一台移动水壶,既能随时随地喝水,又可以帮着她打架。 “好,你想几天要?那些零件很难搞,我一个人做,没人帮我,我很慢。”查理理的声音明显带着兴奋。 通过查理理和司华悦的对话,仲安妮猜测出眼前这个深夜来访的客人根本就不是一个老人,而是一个得了什么奇怪病的儿童。 “能给我也制作一台吗?”仲安妮试探着加入他们的谈话。 “好啊,你要啥样的?”被认可的力量是强大的,查理理带着明显的激动看了眼坐到床沿的仲安妮。 他发现这女孩虽然很瘦,但她的眼睛好大,好漂亮。 而且她跟司华悦一样,并没有因为他丑陋的长相而拒绝直视他,他一下子便喜欢上了她。 “我想要” 仲安妮非常认真地想了想,说:“我想要一台跟查理理一样的聪明博士,可以随时保护我,又能做我的听众,我有开心事或者伤心事可以随时向他倾诉。” 从进门到现在,查理理并没有自报姓名,当然,这名字是他自己起的,等于是盗用。 仲安妮的话让司华悦再次领教了她的聪明,但也有些担心会让查理理再次敏感地逃离。 查理理沉默了好一会儿,就在仲安妮以为他会拒绝时,他却抬头看向她,问:“为什么选查理理?” 仲安妮这会儿感觉自己面对的不是儿童,而是一个心思深沉的老人,因为查理理看她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深邃感。 她琢磨了下措辞,柔声回答:“因为十二生肖机器人都是查理理制造的,他是一个非常聪明的博士,关键是” 仲安妮刻意停顿了下,吊起查理理的胃口,续道:“关键是,他是一个正义的好人。” 查理理愣怔须臾,满是皱褶的脸上慢慢舒展开一个幸福的笑容,语气轻松而又愉悦地回道:“好,我会尽快给你们俩制造出来。” 因为笑开,司华悦和仲安妮均清楚地看到,他嘴里的门牙一颗都没有,仅能看到两颗左右对应的尖牙,牙冠有些发白,两颗尖牙发黑,似有随时脱落的迹象。 司华悦和仲安妮心里一揪,不忍再看第二眼。 “能不能稍稍透露下,你在你的机器人武器里装备着什么武器那么厉害,竟然一下子就把一个安保给撂倒了?” 仲安妮的这个问题,司华悦也想知道,她想以此了解下自己到底对哪些药物具有抵抗力,且达到什么程度。 “我只懂电子和机械类,对药物我并不精通,我只知道那些武器里的药属于神经系统类药物,能让人产生幻觉、错觉和失去知觉。” 查理理很诚实地回答:“幻觉就是见到让人害怕和恐惧的事物,错觉就是让人感觉到痒、痛或者骤冷骤热。” “一发子弹,”司华悦不知该怎么形容那道蓝光,“如果药量掌握不好,会不会出人命?” “不会,”查理理指了指已经睡下的各个监室里的科研人员,“他们曾经都是坏人,没有被授权制造致命药物。” 瞥了眼司华悦的腕表,查理理一边说:“我该走了,我只有四十分钟的探视时间。”一边开始挪动屁股往椅子下溜。 “等下,我在这里最多能待六天,如果我想见你,怎么能找到你,或者联系上你。”司华悦问。 从椅子上溜下来的查理理神情中流露出一丝失望和不舍。 但他很快便将这情绪压了下去,因为他清楚这里不是人待的地儿。 “虽然你们俩跟他们那些人有不一样的待遇,但是,你们没法出这个大门。我住在外面,你们出不去,就找不到我。” “外面?”司华悦不明白他说的这外面是指地下还是地上。 “就是你们往下来的时候走的那个台阶,第一百零六级台阶旁有一道门,我就住在那里。” 查理理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房间很乱,也很臭,如果你们要去我那里,提前告诉我一声,我我收拾下卫生。” 仲安妮被他萌到,跟着他的笑容笑开,“留个联系方式呗,电话、微信或者微博企鹅啥的都行。” 查理理闻言,眼神黯淡下来,“我没有联系方式,我在这里住是不允许与外界联系的。” 司华悦一惊,问:“你又不是犯人,谁把你给困在这里?” 查理理再次低下头,摩挲着手里的卡宾,语气平板而又空洞地说:“我是犯人,我杀过人。” 第二百二十七章 命不久矣 查理理今年十三岁,申国刑法对刑事责任年龄的界定是已满十四周岁,也就是说,他现在处于免于负刑事责任的年龄段。 “我听我哥说,你今年刚十三岁。”司华悦说。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查理理的聪明尽在眼神中流露,太聪明的孩子都很敏感,尤其是像他这样的。 “我的情况特殊,所以” 话还没说完,一阵嘀嘀响从他的衣服下传出,查理理单手伸入脖颈,掏出一条锁骨链。 链子上挂着一枚一块钱钢镚大小的金属牌,声音就是从这牌子里发出的。 “我必须得马上离开,不然我就出不去了。”查理理慌忙道别往外走。 司华悦和仲安妮紧跟其后,“你什么时候能再来?” 查理理个子矮腿也短,行走的步速自然没有个高腿长的两个女人快。 “我不知道,回去后,我看一下他们有没有给我安排任务,如果有的话” 对司华悦的这个问题,查理理有些难于回答。 “怎么?他们不仅关押你,还要剥削你的劳动力?” 司华悦有些恼火,这不仅是个孩子,还是个身体有疾病的孩子啊。 “没有,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是我自己要求做的,我不能在这里白吃白住。”查理理说。 司华悦看了眼仅到她肩膀位置的苍老小男孩,他懂事得让人心疼。 送到第二道门,查理理忙喊停,展示了下他的金属牌,说:“别送了,回头你们进不来这道门的。” 司华悦这才惊觉,原来他那金属牌的主要功用不仅仅是提示时间,而是用于进出这一道道的门。 看来,果真像他所说的那样,这里的人对他还挺信任和宽容的。 看了眼仲安妮,查理理犹豫了好一会儿,才轻声问:“我能握下你的手吗?” 仲安妮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请求,忙向他伸出右手。 查理理却并没有握住她的手,而是伸出食指,在她的手背肌肤上摩挲了两下,极轻,极认真。 司华悦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隐约发现查理理苍白瘦削的脸上似乎有了一丝血色。 “你的手没有你的眼睛好看。”查理理说完,逃也似的走进第二道门。 身后传来司华悦的声音,“以后我们就是朋友了,下次再来,不要这么拘束!” 仲安妮有些蒙圈,翻转了下自己的右手,像是问司华悦,又像是自问地来了句:“是吗?我怎么觉得挺好看的。” 查理理没有要求看司华悦的手,这让司华悦有生以来第一次品尝到嫉妒和吃醋的滋味,很奇妙。 听到仲安妮这么问,她直接打击道:“你的手跟重体力劳动的爷们似的,看看你的拳茧,硬得像石头。” 仲安妮一听不乐意了,抓起司华悦的手与她的手凑到一起比对,“你也没好到哪儿去!”她哼了声。 已经走远的查理理扭头看到这一幕,虽然不知道她们俩握着手干嘛,但司华悦刚才那句话,让他的眼神亮晶晶的。 朋友?于他而言,是一个多么陌生而又遥不可及的存在! 虽然台阶两侧的墙上有壁灯照明,但他依然习惯数着台阶往上走,这样感觉不那么累,这样感觉距离自己的“监室”没那么远。 只因为他腿短,加之骨质疏松,路走多了,第二天就会下不来床。 除了从地面到第一层的台阶是46层外,其他层之间的台阶数均为三十级一层。 一共六层,每一层里都住着等级不同、职业不同的人。 他们都是不能见光的人,他们都是身份高贵的死囚。 有的是从别的地方送来的,有的是虹路的已决犯。 他们曾经都是风光无限,前途无量的高级知识分子。 他们都是辜负了大家和小家精心栽培的人。 他们的余生就是将毕生所学贡献出来。 他们在这里的待遇很好,除了没有自由。 每一层的人都以为只有他们这一层,他们并不知道这里还有等级和职业的划分。 越往下,等级越高,头脑越发达,研究的项目越机密。 所以,住在一百零六级台阶那一层的监室里的查理理,属于中层人士。 他跟所有人不同,其他人都是住在钢化玻璃的透明监室里,只有他是住在一间像极了宿舍的监室。 据说这里当初是准备做监控室用的,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监控室改到了别的地方。 这里就被他捡了个漏,成了他一个人的小型科研室。 整个地下实验基地,除了顾子健、姜结实、巡逻武警和查理理外,没人知道这里一共有多少层,都分别是研究什么项目的。 查理理来这里已经四年多了,从进来的那一天开始,他就知道,自己余生将在这儿度过。 当然,他更清楚,他的余生听起来很久远,其实仅有几年,也或者几个月,更或者仅剩下一个明天。 他平时的主要工作就是制造机器人,需要的零部件和设备,他只需要罗列出详单让外面的武警呈给姜所长就行。 有时候很快就会运过来,有时候会等很长时间才能见到详单中的东西,有时候还会出现漏买的情况。 四年来,他制造的机器人很多,每一层里都有。 机器人的用途只有三种,服务于里面的科研人员,监督他们,震慑他们,必要时会攻击他们。 由于机器人上都装备着监控传感器,所以,他的工作又多了一项,维护和督查。 机器人没有自主意识,需要他随时通过监控屏看着,一旦有状况发生,他会根据实际情况,幕后指挥他的机器人行事。 就像前一天被司华悦毁掉的那十台机器人,确切地说是十一台。 这无疑加大了他的工作量,在以往他会很伤心、很愤怒。 但在得知那个女人是司华诚的亲妹妹以后,那些负面情绪消失跆尽,他现在有的是开心和动力。 以往爬台阶,每爬一层,他都要坐在台阶上休息三两分钟再接着爬下一层。 但今天,他居然连着爬了两层也没觉得有多累。 他急于回去给司华悦和仲安妮制造一台新的卡卡龙和查理理。 他更想回去后,通过剩下的唯一一台黑马王子看看司华悦和仲安妮此刻在干嘛。 气喘如牛地回到三层他的监室,他发现门居然是虚掩着的,他记得很清楚自己离开的时候是将门锁好了才下去的。 疑惑地推开门,当看到里面坐着的人时,他僵立在门口,瞬间变身成一尊石雕,不知该迈哪只脚了。 “进来吧,别杵在门口。”说话的是顾子健,他很少有不带随从单独出现在人前的时候。 而坐在他身旁的人,查理理太熟悉了,以前他管这个人叫“爷爷”。 他有些局促不安地移动脚步,将手里的卡宾立到门旁那一堆被司华悦砸废的机器人旁。 以前司华诚给他请的教导老师曾跟他讲过与人交往的礼节,其中有两条他记得很清楚,见到辈分高或者身份地位高的人时,得摘下头上的帽子和手上的手套。 因为太紧张,他抬手摘下兜帽时,不小心将头上的假发套一并揪了下来,露出他那布满老年斑和蓝色经脉的硕大光头。 他只觉得脑袋一凉,发套在兜帽里,他怎么都够不着,窘迫和着急使他苍白的脸泛上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行了,都看过你的真面目,不必那么在意,这里又没旁人。” 顾子健被他滑稽的动作逗笑,并非是嘲讽,更不是轻视,而是非常和蔼的笑。 四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见顾子健笑,这愈发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爷爷”他嗫嚅着用并不怎么高的音量礼貌地跟眼前的人打招呼。 “我以为你把我忘了。”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司致集团的董事长,司华诚的爹,查理理曾经喊过爷爷的人。 但如果看脸的话,查理理更像是司俊的爹。 “不不能忘。”查理理一紧张就口吃,垂着眼不敢直视司俊。 “坐下说话。”司俊将身边的一张查理理常坐的小木头板凳推向他。 查理理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司俊坐的椅子不是他屋子里原来就有的,应该是后搬来的。 这椅子一看就很舒服,他忍不住多了看一眼,可惜有些高,不适合他坐。 查理理快速环视了圈他这带着一个衣帽间的监室,除了司俊和顾子健,似乎没有别的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失望和失落。 “他不能来见你,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司俊察觉到查理理的视线,对他解释了句。 查理理点点头,抿了抿干瘪的唇,不知该怎么接话。 “天亮前,我必须离开这里。”司俊说。 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虽然是他投资建盖的,但除了奠基仪式,他这是第二次来。 查理理双手放在身前,十根手指扭来扭去,他努力寻找能够让自己放松下来的姿势,却发现在司俊面前,根本就是徒劳无功的。 他能猜到司俊来找他的目的并非是因为他用机器人欺负了他的女儿。 果然,司俊接下来的话,让他感觉整个人如坠入冰窟般颤抖不已。 “当年黄日升的死,并非如外界所传,是被你错手杀死,而是被你故意杀死的。我说得没错吧?” 司俊语气淡然地提起往事。 查理理的头低到无法再低,身体蜷缩成一团。 他最害怕的就是面对司家和黄家的人,除了刚成为朋友的司华悦。 见他不肯承认也不回应,司俊接着道:“黄日升死后一个星期,我就已经查到了真相,但我没有对任何人提起。” “警察在调查这起案件时,你始终不肯招供,直到被我儿子亲自送来这里。”司俊在心里叹了口气。 看着坐在他面前的这个削瘦枯槁的“老人”,他有着更多的不忍和怜惜。 可今天无论如何得想办法让他开口,不然就没有机会了。 因为,顾子健手下的人已经尽了他们最大的努力在维系着查理理的命。 他今天之所以连夜赶来,是因为顾子健在电话里告诉他说:查理理活不过五月中旬。 第二百二十八章 生的渴求 查理理的探视,让本就浅眠的两个女人彻底没了睡意。 “安妮,上一次他们给的药你放哪儿去了?” 司华悦记得在她跟十个机器人打架前,把两颗药丸给了仲安妮保管。 “药丸在这儿,那杯血让这里的人给收拾走了。”说着,仲安妮从枕头底下摸出两颗药丸。 司华悦掂了掂,手感似乎没什么差别。 她实在不想再闻到翔味,便找到没有任何标注的那一颗,捏碎。 没有预期的香味,也没有臭味,只有一股淡淡的中药味。 白天吃药时,被那股臭味熏得头脑昏朦,她们俩唯一能记着的只有两种气味香和臭。 “你别看我呀,那药是吃在你嘴里,我只是跟着闻味儿。”仲安妮见司华悦在看她,忙摆手道。 “那你除了香和臭,还闻到别的味儿没?”司华悦问。 “血腥味。”仲安妮回。 “得,白问。”司华悦看向另一颗药丸。 “别在这儿捏,去洗手间。”仲安妮赶忙按住司华悦的手,拉着她往洗手间走。 这要再出来那股臭味,起码可以立即丢马桶里冲走。 司华悦一想也对,随着仲安妮来到洗手间。 “要不要拉帘子?”她问。 “刚才咱俩的一切举动都被监控给录走了,这会儿再遮掩还有啥用?”仲安妮说:“快捏。” 司华悦嗯了声,与仲安妮同时屏住呼吸。 她手指均匀用力,药丸盒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后裂开一条缝隙,能隐约见到躺在盒子里的黑色药丸。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司华悦联想起白天捏碎药丸的时候,那股臭味不单单是冲击到了她的嗅觉,连视物都模糊了。 她试着轻吸了一口气。 嗯?没有臭味?依然是淡淡的中药味,有些像是六味地黄丸。 “怎么会这样?”她喃喃自语了句。 一旁的仲安妮闻言,小心地放开呼吸,惊异道:“是啊,怎么两颗药丸全都是中草药味?假的?过期了?” 司华悦摇了摇头,走出洗手间,将两个药丸盒小心地重新封好口,揣进衣兜里。 不懂医,想凭气味来分辨真假都做不到,只能先收藏好,留待日后找个明白人咨询下。 “四点了,快天亮了,眯一会儿吧。”司华悦看了眼腕表后,建议道。 可躺下好一会儿依然毫无睡意,以往不愿意去思考的一些疑惑如潮水般席卷而至。 家里的问题就不下三件。 首先,不到适婚龄就通过关系跟司俊领了结婚证的褚美琴,为什么只生了她这一个女儿? 依褚美琴当时的年龄和司俊的经济条件,只要她愿意,完全可以生到闭经。 也不至于人口凋零到成天去艳羡唐老爷子那边的“热闹”。 说到生孩子,不免再次想起司华诚。 结婚四年多没有孩子,只有两个原因,一个是夫妻一方患有不孕不育症;第二个原因,不要,刻意避孕。 如果是后一种情况,刻意避孕的人,肯定不会是黄冉冉,那个狗皮膏药对司华诚的感情,连瞎子都能感受到。 摸了摸兜里的药丸,高个子医生说,其中一颗是治疗她的不孕症的,司华悦忍不住把她自己和司华诚联想到一起。 虽不是一母所生,但也是同父兄妹,她不孕,那他有没有可能也患有不育症呢? 或许比她的情况还要严重,已经到了无药可医的地步吧? 不然褚美琴也不会急于招赘到和一个外国人私下里签署什么卖身契。 如果没有与边杰的初恋,如果没有遇见过李翔,收了他的求婚戒,司华悦想,或许她会 不!她绝不会接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下的婚姻。 本来甄本是有希望成为司华悦的真命天子,成为她人生的另一半,毕竟他的长相与司华悦年少时的偶像那么相像。 可惜,褚美琴的干预,让司华悦再次生出了强烈的叛逆与抵触心理。 有些事情或许都是命中注定,爱上不能爱的爱情,是她,也是他们。 “华悦,你睡了吗?”仲安妮也是憋了一肚子的困惑。 司华悦由背朝仲安妮改为仰躺,盯着监控的方向,说:“被一双隐藏在暗处的眼睛盯着,睡不着。” 被人盯着睡觉的感觉只有在特定环境下待过的人才能深有体会,连做梦都是小心翼翼。 仲安妮叹了口气,幽幽地说:“我以前睡觉可不这样,现在稍微有点动静我就醒,醒了就很难再睡着。” 司华悦嗯了声,她又何尝不是。 “刚才来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虽然知道再见恐怕很难,或许此生不复相见,但好奇心让她对那个孩子无法释怀。 “查理理。”司华悦低声说。 仲安妮抬头看了眼司华悦的表情,发现她并非是在开玩笑,有些意外地说:“这么巧?” “是的,我以为你已经猜到了他的身份和名字才选择要查理理机器人。”司华悦说,看来是自己高估了她的智商。 “查理理是动漫里的虚构人物,”与那个孩子一点都不像,唯一相似的地方就是,十二生肖机器人都是查理理制造的。 但查理理从他自己的名字到他制造的那些机器人的名字,都是盗用。 “那部动漫剧十年前很火,我那会儿还在家里,随安娜一起在我奶奶家看过。” 几个台同时播放,看完这个台,看那个台,就差没把对白给背下来。所以,那些角色名字就刻进了她脑子里。 “我很想知道,查理理当年是在哪儿看的这部动漫,福利院?”司华诚在电话里对她说过,查理理曾是一个孤儿。 孤儿?样貌看着像是老人,神童,扛着一杆大步枪。 把这些词语全部安放到查理理的身上,不免让仲安妮回想起当年的一则新闻报道。 “你是说他原来是住在福利院里的孤儿?”仲安妮惊愕地问。 “我哥在电话里是这么跟我说的,还说他拆装枪的速度比军警都快。”司华悦答。 终于对上号的仲安妮不免有些唏嘘感叹,说:“我记得当年奉舜一家福利院发生了一起震惊全国的事情。” “什么事?” 钢甲卡卡龙热播的那一年,司华悦就已经入狱了,对之后外界发生的事她根本不了解。 与她不相干的人和事,在她与家人会见时,自然也不会有人对她提起。 “我也是在新闻里看到的,说是有一个杀人案的通缉犯被警方追捕,负伤潜入奉舜的一家福利院” 那个穷凶极恶的杀人狂身上带着枪,他挟持福利院里包括查理理在内的十数个孩子做人质,与他们一起困守在一间教室里。 这个歹徒大腿负伤,奔逃过程中让他有些失血过多,陷入半昏迷状态。 被当做人质的孩子都吓得不敢大声哭喊,畏缩在一起,等待警方的救援。 而查理理摇摇晃晃地从孩子堆里走出来,晃到歹徒身后,趁歹徒昏迷之际,将他的枪给偷了来。 等歹徒听到声响惊醒,他震惊地发现,自己的枪已经变成了一堆金属零部件。 仅剩的三发子弹被查理理拿走了。 而此刻的门是敞开的,警察的枪正指着他的脑袋。 “据说查理理拆解完歹徒的枪以后,自己一个人开门走了出去。”仲安妮无限感慨地说。 查理理没有走向警察,而是往自己的寝室走,一边走,一边将兜里的子弹往地上丢。 警察恍然明白,这孩子是在通过这个动作告诉他们,该冲进去抓人了。 自此以后,查理理神童的名字便传扬了出去,电视新闻里报道他的时候,没有影像,只有一张照片。 播音员的声音有些沉痛,也是从那时起,仲安妮才知道有“儿童衰老症”这个奇怪的病。 当时新闻画面一晃即过,她没有记住这孩子的样貌,只记得是一个看起来根本就不像是四岁,更像是四十岁的侏儒。 那时候的查理理应该不叫这个名字,所以,仲安妮今天既没有认出他就是当年那个轰动全国的神童,更加不知道他的名字。 她记得新闻里好像压根也没提这孩子叫什么,他的事迹仅让人们热议了不到一个星期,被另外一件事给压了下去。 而她不知道的是,那家福利院恰好是司致集团投资建盖的,那一年司华诚刚回国。 听说这件事以后,爱惜人才的司俊命司华诚立即去福利院将孩子带出来。 却没想到,这孩子不仅患有早衰症,还因样貌奇特丑陋遭到众多儿童的排斥和孤立,而患上了自闭症。 这是一个样貌丑陋的神童,不免让人想到那句跟上帝有关的常语。 只是套用在这个孩子身上,感觉上帝残忍了些,给他开的窗口过于狭窄。 五年里,司俊和司华诚给这孩子请来了全世界最好的儿童心理辅导师。 在发现他对电子和机械类有着惊人的天赋后,他们又给他请来了专业的老师教导他。 闲暇时,司华诚还会亲自将他所学的知识灌输给这个天赋异禀的孩子。 查理理没有辜负司俊和司华诚的精心栽培,他像一块干涸已久的海绵,速度极快地吸收着新知识。 如果说李翔的智商是全球最高的,那查理理毫不逊色于他。 只不过,他前四年宝贵的生命被浪费在了福利院里,学到的知识有限。 患上早衰症的孩子身体衰老速度是正常人的八倍,而查理理是十倍。 国际人类基因研究所和早衰症研究基金会的专家们,经过详细的检查后一致预测,这孩子最多能活到十岁。 十岁生日过完以后,查理理几乎每一天、每分每秒都在跟近在咫尺的死神做斗争。 他身体的各项机能都在快速退化,如果不是这儿的科研人员用药物吊着他的命,估计司华悦只能听说这个人了。 而司华悦却不知道,这个神童现在就在她头顶五米多的一个房间里,与她的父亲司俊见面。 “您来,是不是表示我活不久了?”查理理目光灼灼地看着司俊,又看了眼一旁的顾子健。 两个大人被这个孩子问住了,他们想说是,可对上这孩子清澈的眼神后,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在道出当年杀人的真相前,我可以提出一个请求么?”他们的沉默,等于是给了查理理明确的答案。 “你说。”司俊在商海里翻滚了大半辈子的人,情感早已被风浪磨砺得没有了棱角,他轻易不会动情动性。 可眼下,他不禁因查理理的表情和语气而动容。 他想着,不管查理理开出什么样的条件,只要在他能力范围内的,他都会答应。 “想办法让我活一个月,我答应了两个好朋友,为她们俩制造两台机器人。” 第二百二十九章 董律师驾到 今天已经是五月三号了,科研人员给出的死亡日期是五月中旬,而查理理请求能让他多活一个月。 这等于是从死神手里强行夺来半个月的寿命。 半个月在普通人的一生当中有接近两千个,基本没大有人会在意这个时限。 但放到查理理这里,太珍贵。 他将这半个月视为半生,把每一天都拆分开来,将二十四个小时拆分成四十八个30分钟。 然后,他给每一个30分钟作出一个规划。 外界的一切他不再关注,一到六层里的机器人他也放任不管。 每天除了吃饭、吃药和睡觉外,他连大小便都要带着手头活进入洗手间,边解决边做。 两个半小时的睡眠时间本就少得可怜,但他却将这时间压缩成了两个小时。 都说人老了觉少,他睡眠需求量不多,或许跟他早衰的身体有关。 他摒弃一切杂念,不被死亡威胁,不被周遭事物所干扰,静下心按照自己制定好的计划,争分夺秒地与倒计时中的生命赛跑。 隐藏了四年多的秘密终究还是讲出来了。 他不后悔,就算重来一次,他依然会毫不犹豫地端起枪瞄准黄日升。 …… 今天司华悦的心情可谓是糟糕透顶,因为今天是她来这里的第六天。 今天也是结束五一长假开始上班的日子,但顾颐到现在也没来接她,甚至连个解释的电话都不打。 这个言而无信的伪君子! 司华悦在心里把顾颐和顾子健骂了无数遍,甚至捎带着问候了下他们的祖宗,却依然难消心头之火。 一大早的,董律师倒是来了。 那天晚上董律师随尤尔根和李市长出现在疾控中心时,曾暗示过司华悦,他会帮她。 司华悦对他并不抱什么希望,这种案件,性质几乎快赶上涉外案了,他能力再大,也仅限于申国。 姜所长亲自来司华悦房间提她出去的。 随着武警往外走,司华悦刻意数了下台阶数,她记得查理理那晚对她说过,他住在从上往下数第106级台阶处。 可惜她现在是从地下往地面上走,只能先将总台阶数记下来,等回来的时候再找查理理的住处。 由于她是一个非常特殊的存在,武警对她的看管并没有像对待初师爷那样的犯人严格。 只有一名武警象征性地跟随。 提审室是在大墙外,这倒跟别的看守所有些相似。 这会儿是上午九点半,外面的天阴着,凉风阵阵,将雨不雨。 虽然在地下仅住了五天多点时间,虽然外面的太阳被雨云遮掩,但司华悦依然感觉天光真好,空气真好,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通畅。 她不禁有些怜惜在地下待了四年之久的查理理。 瞥了眼跟随在她身侧的姜所长,离开地下,他居然还穿着防护服,也不嫌闷得慌。 司华悦在心里想,能跟着她一起随意进出地下和高墙,姜所长应该是个自由人,而非赎罪的犯人。 那晚查理理来见她,姜所长事后不可能不知道。 只不知他们有没有因此为难查理理,“姜所长。” 大概没想到司华悦会跟他搭讪,闷头往前走的姜结实愣了瞬,“啊?” “查理理他还好吗?”司华悦其实非常想说,一会儿回去的时候,能不能通融下,让她见一下查理理。 她跟姜结实统共见了不到十次面,不熟,甚至连他具体多大年龄,长啥样都不知道,因为每次见他,他都是包裹着防护服。 所以,她不敢将自己的想法和请求直接讲出口,担心会被他驳回而无法将话题继续下去。 同时,她想确定查理理那晚没有受到处罚和责难,她希望他一切安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就那样儿。”姜所长回了句废话,也是实话。 但司华悦却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一种不好的暗示,她试探着问:“他那衰老的病能不能治好?” 虽然不懂医,但地下实验基地给她的感觉非常高大上,比疾控中心都要高出好几个档次来。 “治不好。”姜结实说话很直接,但并不让人讨厌,比那些拐弯抹角回答问题的人好得多。 司华悦心一沉,她轻声问:“他还能活多久?” “这个问题恕我没法回答你,”姜结实看了眼司华悦,接着补充了句:“因为得这种病的人寿命都没有长的,而且随时面临着死亡的威胁。” 司华悦干脆停下脚步,“那我的血呢?能救他吗?”她着急地问,甚至忘记了自己这趟出来是干嘛的了。 “你……”姜结实无奈地摇摇头,“你当你的血是能包治百病,还能让人延年益寿的神丹妙药呐?” 发现司华悦要发火,他赶忙解释道:“你的血具有一定的解毒功效,这已经很罕见了,珍惜自个儿的身体和血液吧。” 将来一旦有一天你需要输血的时候,就会知道自己的血有多珍贵了,只怕到那时,你会因为血库里找不到匹配的血而出现性命之忧。 后一句话姜结实不可能对她说,只能在心里腹诽下,看向司华悦的眼神难免有些奇怪。 而司华悦此刻所有的注意力和心绪都纠结在查理理的病情上,并没有留意到姜结实那隐藏在护目镜后的眼神。 “总会找到治疗办法的!”她喃喃自语着重新往前走。 她也不知道这句话是说给姜结实听的,还是安慰和鼓励她自己的。 十三岁,这仅是一朵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儿,她得想办法让这朵花儿绽放开,然后与其他的花儿一样,结出果实,自然枯萎凋零。 心情沉郁地走进提审室,坐到犯人专用的椅子里。 屁股刚坐稳,椅子发出一阵轻响,椅背中间位置探出一圈圆钢,将她固定住。 这简直就是噩梦!她想。 看向栏杆后坐着的董律师,发现随他来的还有一个助理模样的年轻男人。 他们俩均穿着律师服,佩戴律师徽章,正规得让司华悦有些恍惚。 “你好司小姐,”在司华悦踏入提审室大门的那一刻开始,董律师脸上便浮起一抹职业性微笑。 “别,董律师,你还是直呼我名字吧,司小姐听着别扭!” 司华悦虽然没有戴手铐脚镣,但她身处看守所,又坐在犯人专用椅子里。 在这种情况下,一个律师喊她司小姐,让她有种她是因卖淫或者容留被抓进来的肮脏女人的感觉。 董律师呵呵笑了下,说:“你同意我做你的提前介入律师吗?” “不同意!谁让你来的?”司华悦很直接地打断他的话。 提前介入?她又没犯法,再过三天就回家了,干嘛平白无故赞助他一大笔律师费? 董律师笑容没变,甚至更灿烂了些,“是你母亲褚总委托我过来跟你办理手续的。” 什么?司华悦想抬手拍下自己的额头,才发现手被捆扎着,只能翻个白眼。 “她接到我的拘留通知了还是逮捕通知了?你知道我被关在这里是因为什么罪名吗?” 司华悦到现在为止什么司法文书都没有签,也没有见到。 如果不是担心李石敏和仲安妮被无辜牵连,她完全有理由控告公安非法拘禁。 “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作为被委托人,依法起诉公安机关非法拘禁。”董律师说。 难怪姜所长那么个大忙人会突然变得清闲,亲自随她出来了! 司华悦瞥了眼门口方向,暗自骂了声:一群老狐狸! “怎么样?现在可以同意了吧?”董律师问。 “您老人家赶紧回所里忙去吧,我这里不用你操心!”司华悦烦躁地说。 “回去告诉我妈,让她消停两天,我三天后肯定完好无损地回家。” 想起卖身契,司华悦接着道:“还有,你去告诉她,让她别再瞎掺和我的事,再逼我,我就削发为尼!或者一会儿出去杀个武警,让法院判我死刑!” 说完,司华悦也不管董律师是否能接受得了她的态度,冲门口喊了声:“姜所长,走啦!” 董律师见状,忙起身,“司华悦,”真看出着急来了,连名带姓地喊。 “余小玲的改判裁定书后天就下达了,有可能当天就释放,也有可能会做一天思想工作,第二天释放。” 这个消息成功地吸引了司华悦的注意,见门开,她忙歉意地说了声:“稍等下姜所长,还有点事没说完,马上。” 姜所长阴晴不定地看了眼司华悦,又看看里面的董律师,一声不响地将门再次关闭。 “后天?”司华悦算了下日子,今天是六号,后天就是八号,她的解药后天要晚上才能服完离开。 如果真像董律师刚才说的那样,后天余小玲有可能就释放了,那她根本就来不及去接她。 “我后天晚上才能离开这里。”司华悦语气中满是无奈。 “哼哼……”董律师冷哼了声,“真是见不得光,哪有抓人晚上,放人还是晚上的?” 见司华悦拿眼瞪他,他知道她这是会错意了,以为他嘴里的见不得光说的是她,忙解释:“我是说顾颐,没说你。” “我同意你做我的提前介入律师,但我有条件,你必须得答应我,不然我出去第一件事就是去你所里闹。”司华悦非常严肃地说。 “什么条件?只要我能做到的,你尽管开口提条件。” 为了跟司家搭上桥,董律师恨不能司华悦这次是真的犯了事被抓进来的。 但那晚他亲自到场过,案发经过他都了解。 司华悦虽然也有一定的杀人嫌疑,但凭他们司家的能力,完全可以给她脱罪。 仅凭褚美琴和尤尔根的关系就一点问题都没有。 现在司华悦因涉嫌毒杀甄本被关押进这里。 这是什么地方?虹路呀,整个奉舜稍微有点头脸的人,谁不知道当年这里是司致集团投资建盖的,现在居然把他们家的千金给关了进去? 褚美琴如果不弄点声响出来,以后他们司家还有什么颜面在商圈和政界立足? 所以,董律师那晚离开疾控中心后,直接就赶去了大豪别墅,连夜面见了司文俊夫妇二人。 所以,今天,上班第一天,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火速拿到会见证明,带着提前介入委托书,见到了司家正宗的大小姐。 却没想到司华悦竟然不同意?! 想跟司家搭上勾,他唯有从司华悦入手,必须要把司华悦的性情和朋友圈了解清楚。 司华悦是一个言行必践的性情中女子,她最在意的,就是她曾经的那些患难姐妹。 余小玲偏巧就是这姐妹中的一个,据说司华悦还答应要亲自去接她出狱。 通过关系,董律师得知后天余小玲的裁定将下达到监狱,而司华悦恐怕就要违背她当日的承诺了。 他猜司华悦向他提出的条件必然跟这件事有关。 果然,“我后天晚上离开这里,能不能想办法让余小玲在监狱里多待一天,等我第二天自由了去接她出狱?” “no proble!”董律师一高兴就习惯拽洋文。 幸而这句司华悦懂,她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假洋鬼子! “行,签字吧,你可以毫无心理负担地去勾搭褚总,并挣到她的钱。”司华悦说。 “别把话说得这么……”难听!董律师笑得像朵大红色喇叭花。 返回的路上,姜所长依然沉默无语跟随在侧。 司华悦几次放慢脚步想跟他提出去看看查理理。 大概发觉到了司华悦的心思,姜所长对一旁的武警说:“到三层的时候,我要进去取份药品单,你看好她,等我十分钟。” 司华悦丢给姜所长一个大大的巴结眼神。 第二百三十章 带你离开 门开,一股怪异而又呛人的气味如潮水般席卷而来。 连续服用了五天、八颗臭药丸的司华悦,鼻子仿佛都带有过滤功能了,对一切的刺鼻气味免疫。 但身后的武警可受不了,他可不像姜所长有防护服遮挡,这气味直灌进他鼻腔。 他猛烈地咳嗽了两声,然后退守到门旁,没有随司华悦进入房间。 司华悦巴不得他退回地面。 室内光线充足,迎门是一面宽大的lcd液晶拼接墙,上面是一个个监控分屏画面。 司华悦诧异地看着这个监控屏,居然在里面找到了他们那一层,隐约还能看到仲安妮和李石敏的身影在移动。 直到这一刻,她才明白,原来这里的规模如此宏大,这些天她一直以为只有他们那一层。 原来这里跟地面的楼层一样,分隔出好几层。 查理理的房间地面上摆放了很多机械零部件和电路板等物品。 外行人乍一看感觉凌乱,而实则是按照型号大小井然有序地摆放着。 零件之间有空隙,但仅够查理理那样的小码脚踩进去,像司华悦这样的大脚板根本无处落脚。 查理理此刻坐在室中央,屁股下垫着一个棉蒲团,身周堆满了零件和电路板,还有一些司华悦根本就看不明白的机器设备。 类风湿和钙流失,导致他的手指骨变形,但却并不影响他的手速。 他手里拿着一个类似于焊把手一样的东西,正在焊接两块薄薄的金属板。 室内的气味就是这样形成的,换气系统换走的是烟雾,气味却萦绕在室内,一时半会儿散不尽。 查理理不时停下来,歪着他那硕大的光头思索一下,翻转检视一番手中正在制作的东西。 他全神贯注于手头上的制作,根本没有发觉到门开,更加没有留意到驻足在门口已经快两分钟的司华悦。 一个苍老怪异的儿童,散乱一地的机器零件,一面大大的监控屏,还有墙角堆放的一堆坏掉的机器人。 眼前这副画面很奇特,也很美,不过是一种色彩单调而又冰冷的美,有一种科幻的既视感。 司华悦的到来,给这科幻的画面注入了柔和的温度,增加了美感和立体感。 如果不是因为姜所长只给了她十分钟的探视时间,她会一直这样看下去,直到查理理自发地发现她的到来。 她慢慢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高度与坐在地上的查理理没那么大的差异。 “查理理!”她放轻声音,怕惊吓到专注的查理理。 谁知,查理理已经进入到一种忘我的境界中,压根没听见司华悦的声音。 门外的武警要么是受不了臭味,要么是不想司华悦的声音被其他犯人听到。 他扭头对司华悦说:“你可以关上门说话,一会儿我会通知你离开。” 这正中司华悦的意,她忙不迭地起身并反手关上门。 “嗨,朋友,我来了!”再次蹲下身,司华悦稍稍抬高音量,冲查理理喊了声。 侧对着她坐在地上的查理理手上的动作一滞,扭头往声音传来的方向瞅了眼。 他以为是自己太累,又或者是缺乏睡眠而出现了幻觉,低头继续他的制作。 来送饭的人从来都是将饭菜放到门口便离开,不会跟他多说一句话。 即便他上一顿忘记了吃,让他们几次三番地来回用热饭换冷饭端回去。 每天他能听到的人声只有来送药的医生,也只有两个字:“吃药。”甚至连一个动态助词都不愿意多说。 这里的人都这样,每个人都埋首于自己各不相同的研究。 他们的脑细胞都倾注在研究上,而非聊天、应酬或者人与人之间的勾心斗角的谋略上。 久而久之,他们的社交能力都在原始化。 但他们每隔一段时间就会研究出一种领航世界医学界前端的新药,或者攻克某一种全球无解的疑难杂症。 “喂!查理理,你不认识我了?”司华悦再次将音量抬高,她很确信他刚才抬头时,已经看到她了。 可他也仅仅是看了她一眼,没有打招呼,没有起身,继续他原来的姿势、原来的动作。 刚从地面捡起一个镀镍梯形螺纹,听到司华悦的声音。 叮的一声,他手里的小螺丝从指间滑落。 他泛着红血丝的眼睛慢慢瞪大,脖颈像落枕了似的僵硬地转动。 直到他的视线与司华悦的对上。 啊—— 他像活见鬼了似的大叫。 然后摸了把光脑壳,双手撑地慌乱地想起身,奈何坐得时间太久,腿脚血液不通畅,已经麻木地不听使唤了。 啪叽一下,他又坐回原位,却因身体不稳而侧倒下去。 眼看着他的太阳穴就要扎进摆放在地面的一堆尖锐的螺丝上。 说时迟那时快,司华悦也顾不得会不会踩坏地上的零部件,身体像一道箭矢般往前一窜,抱住查理理瘦弱的身体。 谁知,查理理的注意力却并不在司华悦救了他这件事上。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被司华悦踩坏的东西,竟然着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这些东西是他费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才按次序摆放好的。 一个小时啊,他所剩无几的生命别说是一个小时,连一分钟都是珍贵无比的。 可司华悦仅用不到一秒的时间,就把这些东西毁在她的大脚板底下。 见他要哭不哭地盯着地上的东西瞧,司华悦知道自己犯错了,就跟那天毁了他十一个机器人一样。 可她不能眼见着他受伤。 她不禁有些后悔自己未经允许善做主张前来看望他了。 “这……没事吧?不行你告诉我怎么摆,你做你的,我来帮你重新摆好。”司华悦从未在一个孩子面前这样手足无措过。 他眼中的泪水刺痛了她的眼,她竟然有种随他一起落泪的冲动。 使劲眨了眨眼,将泪水眨回去,查理理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想起自己的发套来。 他窘迫地看了眼司华悦,视线在她那发丝量很多的头上多停顿了两秒。 结合他刚才的起身动作,司华悦有些明白他为何会出现那种仓促的行为和闪躲的眼神了。 “刚才我出去了趟,”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缓解现在这种尴尬到没法交流的气氛,司华悦直接将话题导向正轨。 “是姜所长亲自带我出去的。”她说。 这话题果然将查理理的注意力成功地从光脑袋上吸引过去。 “姜所长很少会离开地下,发生什么事了?他为什么要带你出去?”他忧心忡忡地问。 “我家里给我请了个律师,”司华悦说:“是我妈给请的。” 闻言,查理理点点头,问:“那晚去你监室,我忘了问你和仲安妮,你们俩到底是因为什么案子被抓进这里来的?” “具体罪名我也不清楚,要么是涉嫌故意杀人,要么就是投毒之类的。”司华悦说。 “现在刑法里的投毒早就被改成投放危险物质罪了。”查理理很小声地更正。 “没想到你对法律也有研究。”司华悦意外地看着查理理,夸赞道。 “因为这里有这种罪名的犯人,不来这儿,我也不会知道。”查理理很诚实地说。 想起那晚司华悦对他说,她和仲安妮还有六天就要离开了。 查理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平静地问:“你俩在这儿还会待几天?” 在他看来,杀人是重罪,律师都请了,短期内恐怕很难走出这里。 “我来,就是想告诉你这件事。后天晚上我们的解药就服用完了,就得离开了。”司华悦说。 “解药?你们俩中毒了?”查理理摆正身体,仔细端量司华悦的脸色。 “是的,”司华悦不知该怎么跟他解释她们中毒的过程,这话题会越扯越远。 “你们所在的那一层是专门研制毒药和解药的,那些人可厉害了。” 查理理说:“不管中的是什么样的毒,只要他们说能解,那就一定没有问题。如果他们都解不了,那就只有等死。” 想起先前司华悦在跟他的机器人打斗时,中了两枪却没有任何反应的事来。 查理理当时还觉得纳闷。 现在回想起来,他觉得或许就是因为司华悦体内本就有毒的原因吧。 查理理的话让司华悦不知该如何接下去,如果真厉害到像他所说的那样,那为什么连他这衰老病都治不好? 半晌无语,两个人一度沉默了下来。 “后天……”查理理品咂着这两个字,他多希望他也能离开这里,呼吸下外面的自然空气,感受下真实的太阳光照。 “你想不想随我一起离开?”司华悦问。 想!查理理差点脱口而出,忙改为:“我不能离开。” 司华悦捕捉到查理理目光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希冀。 “为什么?”她有些搞不懂眼前这个小孩。 “因为我是……”查理理想说的是因为我是病人。 “你不是犯人!”司华悦以为他又要说他是犯人,便强行打断。 “你这年龄就算杀了人,也不用负刑事责任。退一万步讲,就算要把你抓起来教养,也不应该是待在这种地方!” 司华悦言辞犀利地试图开导他。 “不是,我是想说,我是病人,离开这里我、我会死的。”查理理颓然地蜷缩起身体。 “我带你出去,让我爸给你找最权威的医生,一定能治好你的!”司华悦抻起查理理的肩膀,让他直视她。 “你爸……”爷爷!查理理茫然地笑笑。 如果他猜得没错,当年决定把他送来这里的,就是司文俊。但却是司华诚亲自将他带过来,交给了顾子健。 “我不能离开这里,我需要赎罪。”最终,话题又折了回去。 就这个问题,司华悦发现自己跟他沟通困难,她觉得这孩子的性格太倔强了。 心想着,等见到顾子健或者姜所长的时候,用“非法拘禁”来要挟下,看看能不能让他们同意,后天她离开时带走查理理。 气氛实在太过于凝重,司华悦再一次转移话题问:“你这做的是什么?” “给你做的卡卡龙。”有了共同话题,查理理的语气变得轻松起来。 “这好像跟之前那个卡卡龙不一样。”这个有腿,跟电视里的卡卡龙很像。 “是的,原先的那些机器人对付的是一些普通人,我……” 看了眼监控的位方向,查理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光头,接着说:“我没有用心做。” “但给你的机器人必须得厉害,因为你是有真功夫的人。” 查理理说完,腼腆地笑了笑。为他早先的敷衍应工,也为他这番夸赞司华悦的言辞而感到不好意思。 眼前的司华悦,让他突然生出一份渴盼,渴盼自己能够像一个正常的孩子一样活个几十年。 这样的话,他就可以拜司华悦为师,让她教给他武功。 那天司华悦一人毫发无伤地单挑十台机器人的画面,他记忆犹新,但他却只有羡慕的份。 他那一闪即逝的渴盼眼神全部都落进了司华悦的眼底,她愈发坚定信念要带走这个孩子。 敲门声响,司华悦知道十分钟的探视时间早就到了。 起身,她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对查理理说:“后天,我一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带你一起离开这里!” 看着司华悦离去的背影,查理理喃喃地补充了句:我的尸体。 第二百三十一章 显示屏爆炸 第一次下来时,司华悦怀里抱着仲安妮,后背背着昏迷的李石敏,一路走下去,根本无暇留意周遭的建筑结构。 这一趟往下走,她边走边看,同时在心里默默地数着台阶数。 在数到136级的时候,她发现台阶两旁的墙壁较其他墙面要平整些,跟查理理那一层一样,看着像墙壁,实则是一道门。 166级也是这样,再往下走30级,就到了最底层。 又是一番繁琐的消杀、更衣,姜所长也一样。 看着给自己递衣服的机器人,司华悦想带走查理理的决心又坚定了一分。 姜所长的速度比司华悦快,等司华悦穿好衣服从消毒舱里出来,发现姜所长已经包裹严密,背朝她望向核心区。 他的防护服和其他人不太一样,是绿色的,防护帽却是白色的,比别人大一圈。 顺着他的视线,司华悦瞥了眼核心区方向,嗯?发生什么事了? 平时,核心区里的科研人员都是规规矩矩地在各自的工作台做研究。 遇到需要两个或者以上人才能做的实验,他们会让安保去找姜所长申请。 所以,从司华悦来这里,从未见过他们扎堆在一起过。 而此刻,他们三五成群地凑在一起,一边讨论着什么,一边还不时地抬手指向同一个方向。 被他们指点的地方一片狼藉,有种被人洗劫的感觉,桌椅、仪器设备等都东倒西歪着。 有一台显示器的屏幕黑乎乎地外翻着,像是短路引起了火灾给烧的,又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炸的。 本打算跟姜结实说带走查理理的事,看眼下这情况怕是说不了了。 过了第二道门以后,就不需要刷虹膜了,姜结实脚步匆忙地奔向核心区。 司华悦听见他嘟嘟囔囔地在跟什么人通话,没见他手里有通讯设备,应该是防护服里镶嵌着内线对讲机。 司华悦仅来得及听到一句:受伤的有几个人?姜结实就迈进了下一道门。 仲安妮站在她们俩的寝室门口,眼中隐含担忧等待司华悦返回。 见她安然无恙地回来,忙迎上前问:“华悦,没事吧?是谁来提见你?” “嗐,我妈给我请了个律师,就那晚去疾控中心的那个男的,会鸟语的那个胖子。” 董律师那晚在疾控中心闹出的动静可不小,又会说丑语,又对护士“耍流氓”,想忘记这个人都难。 “哦……”仲安妮心里一跳,瞥了眼隔壁的李石敏。 司华悦忙解释道:“别担心,不是你想的那样,是我妈想告公安非法拘禁。” “啊?!”仲安妮的心因司华悦的话而忽上忽下,定定神,重复了句:“非法拘禁?” 他们这还指不定什么时候能出去,司华悦的家人就闹开了? 别到时候把顾颐给惹毛了,真给他们仨按上一个杀人的罪名,每人下张逮捕证,那她岂不是真得把牢底给坐穿了? “没事没事,你别胡思乱想,后天我们一准儿走人。”司华悦见仲安妮阴晴不定的脸,就知道她想多了。 “那边发生什么事了?”她索性把话题转移。 “哪边?”心绪一团乱的仲安妮顺着司华悦的视线看向核心区,恍然道:“哦,爆炸。” 从司华悦离开房间,仲安妮就坐卧难安,一直站到门口等她。 因为隔音效果好,她听不见核心区里的声音,但却看到了整个事发过程。 “好像是电脑显示器炸开了,把距离最近的两个医生给炸伤了,刚被安保给抬出去。” 两个人正说着话,外面的大门开启。 司华悦瞥了眼,发现被武警带进来的,竟然是初师爷,他此刻已经进入消毒舱。 地面上的监室司华悦待过,196级台阶她也已经走了两个来回。 从时间上推断,初师爷应该不是从地面的监室里进来的,很大可能是从上面的哪一层提来的。 消毒更衣后的初师爷脚步匆忙,许是已经听说了这边爆炸的事。 从那边到核心区可以走另外一条更近一些的廊道,但初师爷却绕路到司华悦这边。 显然,他是想趁此机会跟司华悦说话。 仲安妮脚步移动了下,想回避,却被司华悦扯住衣袖给阻止了。 经过那次击晕她和李石敏的事情后,司华悦总觉得自己有些亏欠她。 想着眼前这些破事已经不会牵扯到他们家的家丑,干脆让仲安妮留下来一起听初师爷要说什么。 她们俩的小动作怎么可能会逃过初师爷的眼睛。 近前,他压低声音说:“被炸伤的两个人是专门给查理理研制续命药物的。” 抢在司华悦发问前,他补充道:“我要见顾颐,你告诉他,我要更改原来的条件。查理理的病,我有几分把握能治。” 说完,他深深地看了眼还在消化他带来的新消息的司华悦一眼,疾步走向核心区。 续命药物?几分把握? 司华悦的确没法一下子消化完他说的话。 查理理的早衰被世界誉为无法治愈的十大怪病之一,初师爷能治? 几分把握!几分?两分也是几分,九分也是几分。 再有,他说的是治?还非治愈?虽一字之差,却是生死不同的两个结果。 那两个被炸伤的科研人员到底是意外还是人为? 如果是意外,这也太巧合了,在姜所长带着她离开地下时发生? 若是人为,这问题可就严重了。 大门再次开启,顾子健穿着一身星空迷彩,带着他的两名随从走了进来。 或许是隔着层层玻璃墙距离有些远的缘故,司华悦险些将他误认成顾颐。 她不禁感慨这老头的抗衰老能力几可媲美褚美琴,跟他儿子顾颐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消杀更衣后,他们三人快步走向核心区。 “他们爷俩长得跟兄弟似的,真年轻。”旁边的仲安妮视力也很好,隔着很远也能看清人的脸。 “但愿查理理没事吧。”仲安妮看着核心区里那些刚被训斥,正各就各位进入工作状态的科研人员说。 “你知道早衰症具体是怎么回事吗?”司华悦问。 “不太清楚。”仲安妮也仅是通过网络和新闻了解到有限的一点常识性东西。 “别的我不记得了,只记得得这种病的儿童寿命很短,如果我没记错,当时看过一则报道说,这些孩子的平均寿命是……” 说到这儿,仲安妮眼中闪过一抹惊诧,继而满脸都是惋惜和痛苦的表情。 “是多少岁?”一直盯着核心区的司华悦等了会儿不见仲安妮继续往下说,她扭头看过来。 当看到仲安妮脸上的神情后,她已经不需要听到具体答案了。 她感觉自己的喉咙一阵酸楚,眼前不禁浮现出查理理那双清澈灵动的眼睛。 两个人缄默地看向核心区,都在心里祈祷着这场意外事故不会波及到查理理。 姜结实的办公室在最里面的位置,墙体也是玻璃的,但后面的那个隔间却不是。 那个隔间就是当初刚来这里时,仲安妮和李石敏被推进去的那个房间。 而此刻,姜所长的办公室里没人。 “我去给顾颐打个电话。”想起初师爷刚才说的话,司华悦跟仲安妮打了声招呼,直接进入房间。 仲安妮没有随她一起进去,依然站在原地看核心区的动静。 隔壁的李石敏也在关注那边的情况,脸色略显阴沉。 电话响到底了也没人接,司华悦手机电量显示仅剩36。 她再次拨打顾颐的电话,心里想着,如果这一次他再不接,她就不再吃解药,大闹“地宫”! 顾颐像是在考验她的耐心,第二遍电话响到底了依然不接。 司华悦感觉自己鼻腔里的气息都在升温,她恨不能变成一头火龙,狠狠地吐出一口火,将这里的一切焚烧殆尽。 可看了眼隔壁的李石敏、门口的仲安妮,再联想到监狱里的余小玲,头顶正拼命在为她和仲安妮制造机器人的查理理。 她委屈得想哭,周身的烈焰慢慢熄灭,由一头云巅的火龙变成了海底的龙女,只剩下水了。 第三遍,没接,第四遍,没接…… 她就这样一直打,一直打,眼睁睁地看着电量的百分比在下降。 就在她麻木到头脑空洞,仅剩下机械地划动屏幕的动作时,电话通了。 “你想耗光我的手机电量吗?”那个熟悉到让司华悦恨不能手撕了他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 “喂!你倒是说话啊,别告诉我,打了二十六遍电话给我,就是为了耗我手机电来的?” 顾颐那边非常吵,能听到呼呼响的风声。 外面起风了? 司华悦出去的时候,外面的天气的确不怎么好,感觉随时都会下雨。 “这边出事了。”司华悦本想直接把初师爷对她说的话转述给顾颐听,可张口却说出了这么一句。 对于知道她身处环境的人来说,这五个字无异于晴天霹雳,能瞬间把人的心给揪到嗓子眼。 而司华悦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出什么事了?你在哪儿?”由于顾颐的声音是与风声一起灌进来的,司华悦分辨不出他的情绪。 “发生了一起爆炸。”司华悦突然生出一种恶作剧的心态,想吓吓顾颐,让他也品尝下无措的感觉。 “什么?!”司华悦的身手顾颐最清楚,他不担心她会被人欺负,她那百毒不侵的体质,更无须让他担心会被人下毒。 可这热武器就不行了,司华悦再厉害,那也是肉身,一颗子弹就足以要了她的命,更遑论炸弹了。 “你有没有事?”顾颐那边的风声越来越大,几乎快要盖过他的说话声。 嘀嘀,手机发出低电量提醒,司华悦知道得赶紧说正题。 “炸伤了帮查理理研制药物的两名医生。” 司华悦加快语速,“刚才初师爷进来了,他让我告诉你,他有办法治疗查理理的早衰,让你来见他,他要更改以前的条件。” 萦绕耳际的风声没了,一切恢复到原有的安静。 “喂、喂!” 司华悦赶忙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显示通话结束。 再打,关机。 “你这到底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呀?”她瞪着手机问。 余光瞥见有人往他们这边来。 “华悦,好像是顾颐他爸来了。”仲安妮小跑着进来报信。 司华悦将手机重新放回盒子里,看向走过来的一队人。 顾子健、姜结实、初师爷以及顾子健的那两名随从。 “你们都到外面候着,我单独跟司华悦说几句话。” 顾子健这句话并非仅针对仲安妮说的,还有他的两名随从。 大概了解司华悦的身手,他们不放心让顾子健单独跟司华悦待在一起。 可他们又不敢不服从命令,一步三回头地走了出去,谨慎地站在门的两侧,做好随时冲进来的准备。 待室内仅剩下顾子健和司华悦两个人后,顾子健站到司华悦的对面,面色凝重地看着她。 “查理理的性命仅剩下一周左右,现在负责他药物研制的两名医生被炸伤。药断了,他将面临随时死亡的危险。” 第二百三十二章 解除嫌疑 “需要我做什么?”司华悦不懂医,顾子健亲自来找她,必然是因为这件事有她能帮上忙的地方。 而姜所长刚才在带她出去见董律师的时候就说过,她的血只能解毒,对查理理无用。 目前,她除了身上的血,除了一身武艺,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是能让顾子健看上眼的东西。 “坐下来说,”顾子健坐到椅子里,指了下对面的床。 这是要长话家常了?司华悦依言坐到床沿。 “查理理等于是你们司家的人,他的户口就挂在司华诚的名下。” 查理理和司华悦他们一样,所服用的药物都是现吃现做。 刚才那场爆炸不仅炸伤了负责给他制药的医生,连刚做好的药也炸毁了。 这里一个萝卜一个坑,不养闲人,每一个科研人员都有属于他们自己的专属工作和研究。 现在距离查理理吃药时间仅剩下不到半个小时,顾子健得先让司华悦明白查理理与他们司家的关系,然后才能道明他此行的目的。 “啊?!”这个消息让司华悦感到非常意外。 查理理的名字先是从司华诚的嘴里听到的,接着仲安妮讲述了当年发生在查理理身上的奇闻大案。 对查理理的身世她了解不多,以为他就是一个单纯的患病孤儿。 至于他说的杀过人,司华悦将信将疑,觉得一个孩子,尤其是像查理理这样体弱多病的孩子,怎么可能会杀人? 就算是真的杀过人,依查理理给她的直观感觉,应该也是过失杀人。 “四年前,他枪杀了黄日升,是司华诚亲自把他送到这里来的。” 顾子健依稀记得当年得到这个消息时的震惊。 “啊?!”司华悦脑袋彻底宕机,吃惊地看着顾子健。 黄日升她记得,是黄涌泉的儿子,也是黄冉冉的哥哥,他们黄家对外只有一子一女。 之所以用“对外”这个词,那是因为黄涌泉好色,经常犯男人都会犯的错。 而且他尤其喜欢跟一些当红的影视明星来往,外界通传他的私生子女快要组成一个加强连了。 在司华悦犯事前,由于司、黄两家有商业来往,她曾见过黄日升几次。 印象中,黄日升属于一个典型的斯文商人类型。 虽年轻,却很圆滑,也很懂得与人交往的技巧,平日里总是笑呵呵的,像个笑面虎。 年龄比司华诚大,具体大多少司华悦不清楚。 她和司华诚还在念书的时候,黄日升就已经跟随他父亲踏入商海。 黄冉冉和她哥哥的年龄自然差得挺大,因为他们兄妹跟司华诚和司华悦兄妹一样,不是一个妈生的。 但性质却不一样。 黄冉冉的父亲黄涌泉离过两次婚,黄冉冉是三婚所生。 黄日升死亡是在四年前,司华悦那会儿已经在监狱服刑。 那年她连司华诚的婚礼都是事后才知道,更别说是黄日升的死讯了。 顾子健继续讲道:“侦查机关立案后刚开始着手调查,黄家就出面力保查理理,说那只是一场意外,让警方不必追一个孩子的责。” 嗯?司华悦眼一眯,黄家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大度了? 虽然司华悦五岁就离家出外习武,只有逢节假日的时候才有机会回家。 但她也多少了解一些黄家的事。 黄冉冉的父亲黄涌泉有个绰号叫黄皮子。 这个名字的由来有两个,一是因为他特喜欢穿土黄色的衣服;还有一个主要的原因是,他是一个睚眦必报的人。 社会上没人敢招惹他,因为一旦跟他树敌,就跟招惹了传说中的黄皮子一样,一生不得安宁。 当初在监狱里听说司华诚娶了黄皮子的女儿,司华悦特难接受。 “事发后,司华诚亲自开车把查理理送到这里来。”顾子健继续他的讲述。 “你还能记得查理理被送来的具体时间吗?”司华悦打断他问道。 “当然记得,一七年八月二十号。”顾子健问:“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随便问问。”司华悦神情低落地回了句。 她记得很清楚,司华诚和黄冉冉是一七年农历九月初六结的婚。 也就是在把查理理送到这里来以后的第三个月。 深深地看了眼司华悦,顾子健多少已经猜出她问这个问题的原因。 “查理理的身体跟患有这种病的孩子不太一样,他机体衰老速度是正常人的十倍,但他的大脑却并没有老化。”顾子健接着道。 司华悦忍不住联想起查理理那双熠熠生辉的眼睛,从头至脚,只有那双眼睛是儿童该有的状态,其他的体貌特征都像耄耋老人。 顾子健说:“可这并不能延缓他的衰老和死亡。” “当年领养他回去的时候,你爸和你哥已经把世界上所有的权威医生都拜访了个遍,所有专家医生一致认定,查理理最长活不过十岁。” 十岁?查理理今年十三岁,四年前来到这里时是九岁。 瞥了眼核心区里的科研人员,司华悦觉得自己已经猜到了当年司文俊和司华诚的用意了。 套用刚才查理理对她说的话:你们所在的那一层的人可厉害了。不管中的是什么样的毒,只要他们说能解,那就一定没有问题。如果他们都解不了,那就只有等死。 已经看遍了全世界的医生和专家,都断定查理理仅能活到十岁,可查理理却在这里活到了十三岁。 这世上知道自己死亡具体时间的,基本都是对自己生命失去掌控能力的人。比如死囚,比如病人。 与死神搏斗是一个艰苦的过程,没有强大的意志力做支撑,只会早早地败给死神。 司华悦不禁暗自佩服查理理生命力的顽强,这个孩子得有多渴望活着,才会在这地下煎熬了四年之久。 “这里有些东西属于机密,不是你该知道的我不能对你讲太多。但查理理是个例外,他当属是你的家人。”顾子健说。 司华悦心一紧,家人? 她眼前再次浮现查理理的样貌,多希望他此刻就在身边,同她一起听到“家人”这个让人心生温暖的词。 “按辈分他该喊你一声姑姑,因为户口本上,他与司华诚的关系一栏上标注着父子。”顾子健眼神炯炯地看着司华悦。 司华悦挠了挠头,姑姑?虽然没有血缘关系,但感觉——还挺不错! 迎视向顾子健的眼睛,她知道该到说正题的时候了。 “我了解到,你急于出去是为了迎接你朋友余小玲出狱,一条人命与一份承诺,我不知道你会选择哪一个?尤其这条人命还是你的家人。” 来了!司华悦听完顾子健的这番话,有些欲哭无泪。 有这么让人做选择的吗?她是一个重信守约、履责践诺的人,但她也是一个惜命爱家的人。 所谓人命大于天,别说是查理理这个家庭新成员了,就算是一个普通的朋友,她也不可能见死不救。 不对呀!她记得先前姜结实对她嘲讽地说过:你当你的血是能包治百病,还能让人延年益寿的灵丹妙药呐? 这就说明,在查理理这里,司华悦没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 顾子健一眼就看出了司华悦的疑惑,他往门口的方向瞥了眼道:“初光是有些真本事的人,今天显示器莫名爆炸就是他的杰作。” 啊?!司华悦再次瞪大眼,这……她感觉她的脑回路怎么有些不跟趟呢? 既然知道肇事者就是初师爷,那为什么不把他抓起来,居然还带他来这里? 顾子健眼睛眯了眯,隐去那抹阴谋得逞的笑意,“我们从来不欠人的。” 啊?!司华悦真的有些闹不懂这老头来找她到底所为何事了? 但有一点是肯定的,不是闲得蛋疼来找她聊天解闷的。 “初光身上的毒,这里的人已经研究出一种药物可以压制住不让它爆发,但却无法给他彻底祛毒。” 顾子健停顿了下,见司华悦没有再露出吃惊的表情,这才接着往下讲道:“他很狡猾。” 那是当然,不然怎么会叫师爷呢?司华悦暗忖,一群狐狸扎堆比智商,累死一堆的脑细胞! “本来想一直这样吊着他,等他吐出所有的案情,然后再根据情况决定他的去留。”顾子健的眼神冷了下来。 显然,他逢遇难以拿捏的对手了。 “早些时候我就已经知道,他的针灸很厉害,用中医泰斗来形容他都不为过,可惜,他不上道。” 司华悦不禁有些讶异,怎么可能不上道?从来这里见到初师爷开始,初师爷给她的感觉就是臣服。 只是她不知道初师爷臣服的是哪一个人,是顾子健,还是顾颐,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人。 既然将话题引到初师爷身上,那便还是来要她的血的,司华悦猜。 “放心,不是来要你的血,而是你朋友仲安妮的。”却没想,顾子健竟然这样说。 司华悦这下子可吃惊不小,仲安妮的解药还没吃完,表示她身上的毒还没解,给了初师爷,会是什么后果? 再则,仲安妮会同意救他才出鬼了,她的父亲就是被初师爷给害死的! “我们不可能把你的血随意给任何一个人,包括乔拉·加西亚!”顾子健说。 啊?!司华悦惊怔地看着顾子健。 这话什么意思?甄本没有得到她的血,那是不是表示他人已经毒发身亡了? 谁知,顾子健像是故意来刺激司华悦的脑神经来的。 “乔拉的案情已经查清了,毒是他自己下的。你和你的两个朋友的嫌疑都解除了。” 第二百三十三章 重磅消息 顾子健这次带来的所有消息中,最让司华悦意外的当属甄本下毒一事。 自己给自己下毒?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目的是什么? 他不在饮水中下毒,陷害疾控中心;也不在护士给他输液时,在输液袋里下毒,陷害护士。 偏偏要等司华悦问他是否吃过晚饭,然后装可怜,勾起司华悦的慈悲心,联系仲安妮,让李石敏去送饭。 他将毒下到李石敏送去的饭菜里,使得他们三人在众目睽睽之下被警方带走并囚禁。 这该死的外国鬼子到底要干嘛? “他体内的毒解了?”司华悦压制住内心的疑惑和怒火,语气平静地问。 司华悦没有佩戴任何防护用品,整张脸都暴露在空气中,顾子健能清楚地观察到她脸上的每一个微表情变化。 她的平静让顾子健有些意外,以他调查来的信息,此刻的司华悦不应该是雷霆震怒、暴起杀人吗?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解了。”顾子健回,暗自观察着司华悦。 “闫主任给解的?”司华悦总觉得顾子健的这番话不尽不实。 “是。”顾子健简短地回答。 “是单纯用药物解的毒,还是用的我的血?” 那天他们以甄本生命垂危急需用血为由,从她体内抽取了480毫升的血。 “刚才我说过,你的血,我们不会随意给任何一个人使用。”顾子健加重语气再次强调。 “那天他不是快死了,非我的血不能活?”司华悦愈发不信顾子健的话。 不给人用,那留着干嘛?搞研究?还是当饮料喝? “他用的是陈年的血。”顾子健说。 司华悦恍然。 解毒并一定非要用她的血,体内有她的血的人都可以。 像袁禾、仲安妮、高师傅、鲁佳佳,再有就是陈年——刘笑语别墅的那个保安陈哥。 使用过她血的人,除了陈哥,其他人要么跟她在一起,要么聚集在大豪那边。 唯有陈哥自行离开,返回他原来的岗位。 “陈年是初光的人。”顾子健接着讲道:“因献血有功,现在已经被调到疾控中心任保安,闫先宇并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仅这一会儿的工夫,顾子健带来的重磅消息已经超过七个了,司华悦脑筋快速转动,努力消化。 查理理属于司家人。 查理理杀死了黄冉冉的哥哥。 黄皮子力保查理理。 司华诚将查理理送来这里。 核心区显示器爆炸是初师爷干的。 甄本的毒是他自己下的。 陈哥是初师爷的人,现在是疾控中心的保安。 她不知道接下来,顾子健还会说出什么惊人的秘密,她有些接受无能。 话题谈到这儿,她仅能将查理理的事给捋出个完整的头绪来。 熟悉司文俊的人都知道,他是一个惜才的人。 以他的能力,完全可以换另外一种方式来收养这个孩子,但他却将查理理放到了司华诚的名下。 足见他对这个孩子的喜爱之情。 司文俊在查理理身上投入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将这个本就天赋异禀的孩子栽培成现在这个能独立制造机器人的神童。 但金钱在死神面前就是一张张废纸。 惜才与守度发生冲突后,他只得命司华诚把人送来这里。 让查理理来这儿的目的应该有两个。 第一,保命。 黄皮子视黄日升为未来接班人,全身心栽培出来的儿子,却被查理理给一枪毙命了。 如果黄皮子要替子报仇杀了查理理,司华悦或许就不会多想。 但他竟然亲自出面力保查理理,与他以往的行事作风大相径庭,这就不正常了。 虽然司华悦与查理理仅接触两次,但她相信自己的眼睛不会看错人。 查理理是一个重信守诺、心地善良的好孩子,绝非是滥杀无辜的人。 也因此可以断定,黄日升的死,绝非意外。查理理杀他,肯定是因为他发现了什么,或者黄日升作出什么威胁到他性命的事。 送查理理来这儿的第二个目的是续命。 查理理大限将至,那一年他九岁,距离专家预测的死亡时间仅剩不到半年。 他前脚杀死了黄日升,后脚被送来这里,紧接着,三个月后,黄冉冉嫁给了司华诚。 司华诚在人前虽是一派高冷总裁范儿,但司华悦了解她的哥哥,知道那都是表象,真正的司华诚是一个热血的真性情男儿。 或许这场婚姻,是司华诚为了保住查理理的命不得已而为之。 这就能够解释得通,为什么结婚四年多了,黄冉冉的肚子一直是瘪的。 现在再来说初师爷。 他向顾颐开出的一系列条件,归根结底只有一个目的——活命。 那天他对司华悦说的话或许都是真的,他要她的血,只是为了应付注射死刑。 司华悦的血可解百毒,可这取决于血是流淌在她体内。 离开她的身体进入别人体内,与别的血型相融合,还具不具备这种奇效,那就不好说了。 感觉初师爷是在赌命。 “初光的意图我和顾颐一早就识破了,他那是在痴心妄想!”顾子健冷笑着说。 “如果将来初光的判决结果下来是死刑,那他就难逃一死!” “枪决未死,有补枪的;注射死刑行刑后法医会进行死亡鉴定,如果没死,法警会当场往被行刑人的脑干补枪。” 顾子健给司华悦上了一堂死刑执行课。 “注射死刑结束,尸体会被执行车直接拉到火化场,由法警亲自监督火化,直至变成一坨灰。” “申国死刑判决一旦下达,要的是死亡结果,绝不会出现‘二次生命’的可能。” “试问,谁能在法警和武警均在场的情况下逃出生天?” 既然初师爷必死无疑,那他把初师爷带到地下来到底要干什么? 难不成他想把初师爷跟那些科研人员一样,留下来?再或者,初师爷真的能救查理理? “事已至此,查理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让初光出手试试看了。”顾子健说。 司华悦点点头,知道他接下来又要提仲安妮。 “仲安妮她爸是被初师爷害死的,她不会同意献血给一个杀父仇人,除非你不告诉她真相。”司华悦说。 “必须得让她知道真相!”顾子健坚持,“因为需要她来配合演戏。” “那你还是找别人来吧,鲁佳佳和高师傅不都可以吗?”司华悦无奈地一摊手。 “他们俩都被你爸派去单窭屯了,往返接他们来不是不可以,但查理理等不了。” 顾子健起身,显得有些烦躁,“既然这样,那就不勉强仲安妮了,我这就去通知司文俊为查理理准备后事。” 说完,顾子健起身准备往外走,身后传来司华悦咬牙切齿的声音:“好吧,好吧!我试试!” 顾子健隐在防护帽后的嘴角勾了勾,眼中却毫无情绪,重新坐回椅子里。 “什么时候放我们走?”司华悦问。 “抽完血之后,你们随时可以走,但是……”顾子健故意停顿了下,说:“你不想看看查理理的治疗结果吗?” 当然想了!“结果要很长时间才能看出来?” “这个我说不准,但有一点你可以放心,不管你在这里待多久,余小玲永远都会是在你离开的第二天释放。” 你这个坑娘的家伙!司华悦在心里叫嚣着怒骂。 “好吧,你让仲安妮进来,我问问她。” 顾子健扭头冲门外的仲安妮指了下。 他的随从会意。 门开,仲安妮踟蹰地走了进来,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安妮,有两件事要告诉你,你听好了,决定由你自己来拿。”司华悦拉住仲安妮的手,一起坐到床边。 “怎么了?”发现司华悦神情太过严肃,仲安妮反握住她的手。 “第一件事,查理理快死了,刚才被炸伤的那两名医生就是为查理理研制续命药的。” 仲安妮眼皮一跳,嗯了声,问:“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事,初师爷有办法为查理理治病,但前提是得你献血给他解毒。” 顾子健在一旁更正道:“准确来讲,是表面上抽你的血,而实际上使用的是仲安妮的血。” 沉吟了会儿,仲安妮问:“他那么狡猾的人,又懂医,你们这么做难道就不怕他事后会识破而殃及到查理理?” 顾子健摇摇头,解释道:“不会!一会儿来人当着他的面抽司华悦的血,我们不会让他看完全程,会将他带去为查理理诊治。” “哦,我懂了。”等初师爷离开,这边的医生就将司华悦的针管拔下,改抽仲安妮的血。 等初师爷治完查理理回来,看到的只有血袋,他根本就分不清是谁的血。 “至于接下来的事,你们就不用担心了。”顾子健说:“我们会做到不让他有任何察觉。” “好吧,我同意,”仲安妮爽快地问:“现在就开始吗?” 司华悦按住仲安妮的手,低声问:“你考虑清楚了?” 仲安妮叹了口气说:“我知道,但凡有别的办法,你绝不会让他们抽我的血。” 司华悦苦笑一声,仲安妮安慰道:“为了查理理,我愿意。不就是点血吗?就当来例假的血让那老狐狸给偷喝了。” 司华悦忍俊不禁,而顾子健却对仲安妮能有如此胸襟而惊赞不已。 顾子健抬手指了下隔壁李石敏,门口的随从见状,立即走过去,将李石敏的寝室门打开。 隔着玻璃旁观的李石敏不知道这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被限制了六天自由的他,终于得以走出那道囚禁他的门。 随从将李石敏带进房间,不待顾子健开口,司华悦对他和仲安妮说:“我们已经洗脱嫌疑了。” 她没有说毒是甄本自己下的,因为初师爷和姜所长也跟进来了。 他们以为刚才顾子健跟司华悦和仲安妮的谈话,讲的就是这件事。 初师爷忙上前一步:“恭喜啊小司,你们仨终于可以离开了。” 司华悦扁了下嘴,没有回应他,瞟了眼仲安妮和李石敏紧握在一起的手。 “可以了吗?”姜所长走近顾子健,低声问。 顾子健嗯了声,没一会儿,核心区门开,上次那两个高矮个医生提着一个大药箱疾步向这边走来。 初师爷眼中闪过一抹算计的笑,热切地看着那两个人进来后,给司华悦进行一系列的检查和消毒。 他紧盯着流入血袋鲜红的血,仿佛能感受到血液的温度,他忍不住吞咽了下口水。 “走吧,时间不多了。”顾子健对初师爷说。 初师爷慌忙应了声,一步三回头地看着仰靠在椅子里闭着眼睛的司华悦。 初师爷的身后是那两名随从,再后面是顾子健和姜所长,他的身高是最矮的一个。 离开司华悦的房间后,他几次回头,却什么也看不见。 仅剩下最后一道门的时候,他突然来了句:“糟了,我把针落核心区了。” 顾子健眼神瞬间变得冷厉,对他的一名随从吩咐道:“带他去拿,速度!” 初师爷带着那名随从一路小跑着往核心区赶。 他不时甩眼看向司华悦的房间,发现司华悦依然是刚才的仰靠姿势。 仲安妮正蹲在她旁边帮她按摩胳膊,李石敏站在一侧,低头在跟她们俩说着什么。 初师爷会心一笑,想象着自己解毒以后的美好未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同生共死 初师爷的处事缜密让司华悦心惊不已。 幸而提前做好防备,让李石敏在一旁遮挡住她先前插针管的手臂。 “好了,他已经出大门了。”仲安妮小声说。 矮个子医生扭头看了眼,确定初师爷的确已经离开这个区域,对仲安妮道:“你坐到那边的椅子里。” 高个子医生则小心翼翼地将装有司华悦的一百毫升全血的血袋放进医疗箱里。 仲安妮依言坐到司华悦旁边,将袖口一直掀到顶。 “放松,”矮个子在给仲安妮扎止血带时,看了眼她瘦削的身体,温言提醒道:“抽血的过程中,一定记得放松心情。” 看着自己体内的血顺着输血软管流入血浆袋,仲安妮并不觉得害怕或者抵触。 这反而让她回想起以前没犯事的时候,去献血站献血的场景。 那时陪在她身边的,是她那个已故的前男友。 现如今陪在她身旁的是她的好朋友司华悦,还有新晋男友李石敏。 而她早已不再是原来那个单纯的女孩,甚至就连体内的血都跟以前不一样了。 这简直就是真正意义上的物是人非。 李石敏握着她的手,与司华悦一起陪着她絮絮聊天,以分散她的注意力,让她心情舒缓。 许是担心仲安妮身体承受不住,他们只从她体内抽取了三百毫升全血就停了。 “够用吗?”仲安妮尽量规避让自己去想这血是给谁用的。 她之所以问,是因为上一次他们从司华悦体内抽出的血明显比她的多。 “应该是够了。”矮个子人很和气,见高个子不予搭腔,他便回了句。 高个子自上次被司华悦扯了一个屁墩之后就记恨上了,每次来送药,都是匆匆来,匆匆走,从不多说一句话。 来送午饭的两个人跟他们俩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进出司华悦的房间门。 应该是被人提点过了,他们送来的是三人份饭菜,李石敏留下来与司华悦和仲安妮一起吃病号饭。 午饭很丰盛,多以汤为主。 吃完饭,司华悦让仲安妮躺下修整身体,为了不引起初师爷的怀疑,她也随着仲安妮一起躺了下来。 李石敏没有离开,好不容易获得自由,他不想再回原来的窝,搬了把椅子坐到客厅为她们俩望风。 仲安妮虽然康复不久,又很瘦,但身体底子好,三百毫升血并没有让她有太大不适。 躺下来后,她心里记挂着查理理的病情,压根就睡不着。 “初师爷他们去了那么久了还没回来,你说查理理的病初师爷真的能治吗?” 司华悦在心里叹了口气,连顾子健都说不准的事,她哪里又能知道答案,“希望能吧。” 两个人沉默下来,平躺在床上,各自想着心事。 现在初师爷成了查理理活下来的唯一的一个希望。 同样的,查理理的病能否治愈也决定了初师爷以后的命运。 这一老一少,竟然不知不觉间成了命运息息相关的两个人。 不对,不是不知不觉,而是初师爷煞费苦心才赢得了目前这个主导地位。 司华悦很好奇顾子健到底要怎么安排初师爷。 如果说初师爷是狐狸,那顾子健就是猎人,对初师爷的每一步棋,顾子健似乎都能提前洞悉。 司华悦嘴角扯出一丝淡淡的讥笑,这些人天天你算计我,我算计你,得耗费多少脑细胞? 别等着哪天脑神经受不住崩断,集体变成白痴。 嗯,还有顾颐,最好让他也成为白痴队伍里的一员。 “他们回来了。”坐在客厅里的李石敏说了句。 司华悦和仲安妮同时起身。 仲安妮因起身动作太快,一阵眩晕感袭来,她再次躺倒回去。 “安妮,你怎么了?没事吧?”司华悦忙俯身问。 李石敏听到司华悦的话音疾步走进来,“安妮……” “我没事,就是刚才头有点晕。”仲安妮这次慢慢起身,苍白着脸对司华悦和李石敏说。 “如果初师爷过来看到她这个样子,必然会怀疑,”李石敏对司华悦建议道:“不如让她去我那边休息。” “不用……”仲安妮虚弱着想反驳,却没想到司华悦同意了。 “等初师爷进入核心区,趁他不注意,你赶紧带安妮过去。”司华悦对李石敏说。 “好。”李石敏回应完司华悦,有些不好意思地对仲安妮说:“只是这样一来,你的名声就毁了。” “怕啥?”司华悦替仲安妮回他,牢都坐了,还有什么名声可言? 司华悦很想接着说:你们俩早晚都得结婚,婚前同居的人多了去了。 可一想到李石敏谜一样的身份,她又把这句话给咽了回去。 顾子健没有跟初师爷他们一起回来,回来的只有姜所长和初师爷两个人。 姜所长连看都没有往他们这边看一眼,倒是初师爷三两步一扭头,跟担心司华悦会突然消失了似的。 姜所长带着初师爷直接进入核心区他的办公室。 趁他们俩在那些科研人员间绕行的时候,李石敏带着仲安妮悄然走进他的房间。 不知为什么,司华悦突然感觉初师爷有些可怜,千方百计想得到她的血,最终却得到了一份假的。 如果初师爷真的能治好查理理,司华悦倒不在意将自己的血给他用,让他活下来。 至于法院会不会宣判他死刑,那是以后的事,眼下得让这人活着。 李石敏带仲安妮过去后,安顿她躺下,他则过来将仲安妮的一应物品给搬了过去。 “你想什么时候把你的身份告诉我们?”在他收拾东西的时候,司华悦忍不住问了句。 她并不抱希望李石敏会回答,因为这里不是问这问题的地方,到处都是监控,李石敏自然也不会正面回答她。 “等我们出去后,我会单独跟安妮说的。”李石敏快速收拾好东西,低头离开了。 司华悦愣怔在当场。 单独跟仲安妮说?这意思是不想让她知道?明着排斥她?!因为上次击晕他们俩记仇了? 电话振动声从盒子里传出,打断了司华悦的胡思乱想。 顾颐的。 接通后,那边依然有风声,但没有之前那么噪。 “想什么时候出来提前一天通知我,我派车去接你们。”顾颐说话总是直奔主题。 “初师爷要见你……”还不等司华悦把话说完,他直接打断:“我刚接到消息,初光能治查理理的病。” 难怪顾子健没有进来,司华悦瞥了眼核心区方向说:“我想去照顾查理理两天再回去。” “行,你和老顾说吧。”顾颐说完就挂了。 嘿,这顾家人怎么都一个德行? 手机电池图标已经变红,司华悦本想再给司华诚打个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可一想还是算了。 司华诚和顾颐似乎经常有来往,指不定他已经在她之前就得到消息了。 刚把手机放回盒子里并封盖好,余光瞥见初师爷从核心区大门走了过来。 就知道这老狐狸会来。 司华悦趁转身之际看了眼隔壁,发现那边的洗手间拉上了帘子,卧室和客厅不见仲安妮和李石敏的身影。 笃笃—— 一个人来,居然还懂礼貌,知道敲门了。 “门都开了,自己进来就行,敲啥啊?我又不瞎。”司华悦没好气地说。 初师爷笑盈盈地走进来,看了眼司华悦那只抽血还没放下衣袖的胳膊。 司华悦刻意没压好针眼,黄色碘伏下的红色针眼特别显眼,周边还能隐约看到干涸的血迹。 初师爷的笑容加深,用以前从未有过的和蔼而又温柔的声音关心地问:“中午吃过饭了么?” 司华悦吸了吸鼻子,房间内依稀还能闻见饭菜气味,“别没话找话,找我什么事?”她一脸不耐地问。 初师爷眉目平和地坐到椅子里,像个老朋友似的闲聊般说:“查理理的病我能治,以后我就在这一层工作,不回上面的监室了。” 工作? 司华悦心底掠起一抹凄凉,垂下眼,语气不似刚才那般刁钻,淡淡地说了句:“那得恭喜你了。” 初师爷面色一僵,似是察觉到自己的喜悦有些莫名其妙,遂敛起笑容正色道:“如果早两年让我给他治,或许我能有把握给他治愈。” 早两年你是一只神出鬼没的耗子,连警察都逮不到你! “那你刚才还说查理理的病你能治?治不好也叫能治?”司华悦嗔怒地问。 连番被司华悦败了兴,初师爷顿时噤声了一瞬,嘴角残余的笑渐渐凝固,来前得到顾子健和姜所长的夸赞而得意和开心的情绪也慢慢褪去。 察觉到初师爷的情绪不对,司华悦勉强地笑了笑说:“我不懂医,觉得能治和治愈是一个概念,你就直说吧,这孩子还能活多久?” “我能活多久,他就能活多久。”初师爷阴诡地笑了下。 “放你妈狗屁!” 司华悦腾地一下站起身,没法再跟这老狐狸周旋情绪了:“别说法院会判死你,就算给你条活路,你多大年纪了?查理理才多大?!” 初师爷并没有因司华悦的话难听而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反而变得更加平静。 “我说的是真的,”他慢悠悠地说:“针灸是个慢活,不像药物可以立竿见影起效。所以,只能委屈他跟我同生共死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不是巧合 司华悦对眼下的情况无能为力,就算知道初师爷是故意这样拿查理理当盾牌用,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谁让她不懂医呢? 她现在急于见到顾子健,从他那儿获得探视查理理的批准。 “你现在可以自由出入核心区了吗?” 司华悦想随初师爷进去找姜所长,看看姜所长有没有这个权利批准她去查理理那儿,如果没有,让他帮忙联系问下顾子健也行。 “不能,只有签了协议的人才能录入虹膜。”初师爷说。 “签什么协议?你能签吗?”司华悦问。 “生死协议,余生留在这里搞科研,”初师爷眼中竟然有一丝神往,“不过,得等判决结果下来后才能签。” 说完,他神色黯了黯,续道:“还必须是死刑判决才行,不然不够签约条件。我这……还指不定咋样。” 伤感的话题司华悦不想继续谈论,初师爷在担忧什么她明白,无非就是判决结果,以及得知结果后的结果。 虽然实验基地是在常年不见阳光的地下,但好死不如赖活着。 更何况事发前,他像只耗子一样待在单窭屯的地下,没人比他更能适应这种地下生活了。 而且他是一个酷爱医学研究的人,他喜欢这里的所有科研项目。 只是,司华悦怀疑如果这堆人里多了一个初师爷,是不是就跟鸡窝里多了一只黄鼠狼一样不得安宁? 初师爷酷爱医学,更爱耍阴谋、使心机。 将来他若真的留下,那些书呆子一样的科研人员估计得轮番被设计陷害。 今天被炸伤的那两名医生就是个典型的例子,司华悦隐约觉得初师爷不会被留下。 可若不留下,就得上刑场,这个话题真的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不管是好人还是恶人,活着,就得有希望。 还是让初师爷怀揣着希望等待判决结果下达罢,司华悦想。 “走吧,带我去核心区,我有事找姜所长。” 从盒子里将手机拿出来揣进上衣兜里,司华悦对初师爷说。 初师爷没有多问,只说了声好,便带着司华悦往核心区去。 招呼距离门最近的一个安保,领过来一名科研人员将门刷开。 进门前,初师爷往李石敏的房间瞥了眼,眼中露出一抹诧异的神情。 司华悦心里清楚,李石敏不会在仲安妮身体不适的情况下跟她做什么。 可这俩人大白天地拉着个帘子在里面总也不出来,难免会让人想歪。 初师爷带着司华悦一路来到姜所长的办公室,姜所长正在用内线座机跟什么人通话。 见他们俩同时过来,便说了句:“我这边有事,先挂了,回头再联系。” “有事?”放下电话,他抬头看向司华悦。 “我想见查理理。”司华悦说。 “行,去吧。”姜所长居然爽快地答应,甚至连探视时间都没有提,通过内线喊来安保带她出去。 司华悦本以为会费一番口舌才能见到查理理,却没想到居然这么顺利就能出去。 一直到走出大门,改换武警跟随,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没把仲安妮一起喊来。 送她来的武警不是之前的那个,但都是在查理理的房门打开时便避开。 迎门的监控屏此刻是关着的。 房间较上午过来时要整洁一些,原先那些摆放在地面的零件都规整到了一个个标有数字编码的透明归纳箱里。 箱子整齐地码放在墙角,查理理由室中央改坐到墙边箱子旁,工作台也被移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整理零件浪费了时间,也或者是因为初师爷为他施针耽误了工夫,他手里正在做的机器人,依然是上午司华悦过来时看到的模样和进度。 “查理理。”司华悦关上房门,信步走向查理理。 查理理抬头,惊愕地看着司华悦问:“你怎么又来了?” “怎么?你不想见到我?”司华悦脚步未停,径直走过去,蹲到他身旁。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查理理怯怯地解释:“关在这里的人,从来没有一天之内两次进出隔离间的。” “我跟他们不一样。” 司华悦的本意是想说,她不是被判刑的科研人员,甄本的案件已经水落石出了。 尽管在别人的地盘,但她现在是一个自由人。 查理理收回与她对视的目光,敛目垂眸说了句:“是的。”继续手里的活。 知道他会错意了,司华悦拿起台上的一个小螺丝在手里把玩,转移话题问:“初师爷真的能治你的病?” “可能吧,我也不大清楚,希望他的方法是管用的。”查理理拿起一旁的一把小螺丝刀,探进机器内镶螺丝。 他是一个左撇子,拿螺丝的手又是朝向司华悦的方向,能清楚地看到他左手无名指肚上隐约有一个针眼,应该是医生给扎的,因为上面有黄色的碘伏痕迹。 “他是怎么给你治疗的?”司华悦发现机器有些倾斜,想伸手帮他扶稳,却被他躲避开,“别碰。”他说。 司华悦讪讪地收回手,席地坐到地上,反正一会儿回去还要进消毒舱消毒并更换衣服。 “他是属于纯粹的中医,他给我针灸,几乎将我全身的穴位都扎了个遍。”一边上螺丝,查理理一边讲。 司华悦想象不出来全身穴位被针扎是种什么滋味,“疼吗?”她问。 “我痛阈值低,不对我身体造成特别大的伤害,我一般感觉不到疼痛。”他轻描淡写地说。 司华悦觉得查理理对她的态度有些冷淡,不及之前的热情,但她依然语气笃定地说了句:“你的病一定能治好!” 查理理双手机械地动作,嗯了声,仿佛信了司华悦的话。 司华悦再次转移话题说:“顾老头把你的情况都跟我讲了。” 闻言,查理理手头的动作停顿了下,微不可察地皱了下眉头,睨了眼司华悦后接着做他的活。 “顾爷爷是这里的首领,最大的官。他人很好,这里的人都怕他,也敬他。我来这里四年了,第一次听见有人敢这么不礼貌地称呼他。” 不礼貌?话题转移失败!司华悦再次缄默下来。 查理理十三岁,她三十岁,差了十七岁。她想,或许是因为这个深不见底的年龄代沟造成他们俩无法好好聊天。 “我和仲安妮三个人的案子已经查清了,我们已经摆脱了毒杀他人的嫌疑。”司华悦再次转变话题。 查理理依旧平淡地嗯了声,“那该恭喜你们了,可以随时离开这里了。” “你……”司华悦揣摩了许久该如何措辞,最终问了句:“想不想随我们一起离开?” 上一次来问这句话,是因为她并不了解内情,现在再问,连她自己都感觉可笑和苍白无力。 “我不能走,离开这里我就活不成了。”查理理的语调平静得毫无瑕疵。 二人再一次沉默下来,室内弥漫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哀伤的气氛。 静静地陪着查理理,看着他手脚麻利地将一个个零件往机器上安装、加固。 良久,查理理抬眼看向司华悦,疑惑地问:“你来我这里没有时间限制的吗?” 这无异于是在下逐客令,司华悦却并没有起身离开,而是顺着他的话头说:“没有。” 查理理不再说话,继续他手里的制作。 司华悦清了清嗓子,悄声问:“当年黄日升对你做了什么?或者……他对咱们家人做了什么?” 亢哧—— 查理理瞳孔骤然放大,手一抖,本就在工作台上有些倾斜的卡卡龙的下肢直接歪倒。 他手里的螺丝刀连带着尚未拧紧的螺丝一起掉到地上,发出叮铃铃一声金属脆响。 砰—— 查理理慌忙低头想捡起螺丝刀,结果硕大的头颅重重地磕在了工作台的台角。 一阵头晕目眩让他险些从小板凳上滑倒,幸而司华悦及时出手扶住了他。 他脑袋被磕碰的地方虽然没出血,但却蹭破了皮,红肿不堪。 司华悦有些歉意地看着凌乱的查理理,上午来的时候,也是因为她,他差点没被螺丝钉扎进太阳穴。 “没事,没事,我没事。”查理理一叠声地说,挣脱开司华悦扶着他的手。 司华悦只得将地上的工具捡起来,摆放到工作台。 看着他小心翼翼地将卡卡龙的脚扶正,检查每一个部件。 “你……不想回答我?”等了约莫五分钟了,查理理始终沉默不语地埋首于他的制作,司华悦不得已轻声再问。 “这个事情你还是不知道得好。”查理理故意瞥了眼监控的方向,说。 监控早在他入住的那一年就被他用自己制作出的仪器给干扰并切断了,这么些年,他屋子里的那些监控摄像头形同虚设。 他可以在自己的房间里看别人,却没人能够看得到他,除非进入他的房间。 但司华悦却并不知情,她顺着他的视线往墙角看了眼,看到镶嵌在墙壁上的一个落满灰尘的摄像头。 她只得说:“好吧,我出去后,会想办法查清这件事的。” “别……”查理理想阻挠她,可话涌到了嘴边被他改成:“你们什么时候离开?” “我想在这儿陪你两天再走。”来前司华悦的确有这个打算,可眼下,她知道他一定不会同意。 果然,他轻言细语地说:“不用,你们赶紧离开这里吧,回家多好。” 话题再一次无法继续,司华悦却不想就这样离开。 想起兜里的手机,她拿出来划亮屏幕给查理理看电量。 “有办法帮我充点电进去吗?快关机了。” 查理理接过手机,低垂的眼中闪过一丝渴盼,“好。” 起身,他到里面的衣帽间拿出一根数据线,又从他的工具箱里捣鼓出两个线路板和插头。 司华悦很好奇这里的人对他的管理竟然如此松泛,他们就不怕他哪一天想不开触电自杀? “每个人的命只有一次,我虽然活得很艰难,但我从来没有想过用自己的双手来结束自己的生命,除非死神亲自来拿走它。” 司华悦惊愕不已地看着背朝他的查理理,巧合? 将手机充上电,查理理回头,恰好与司华悦震惊的目光对视上。 他愣了须臾,旋即如遭雷击般回过神,尽量将身子弯得很低,躲开司华悦探索的视线,走回自己的凳子边坐下。 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和神情无疑是在告诉司华悦,刚才的回答,不是巧合! 第二百三十六章 不为人知的秘密 “你能跟我解释下这是怎么回事吗?” 来前,让司华悦费解的那些问题答案,此刻已经呼之欲出,她想让查理理亲口对她讲明。 当年查理理之所以枪杀黄日升,一定是像刚才那般,听到了什么。 这种事情即便他肯说,别人也不一定会信,太玄乎。 人们的思维定势对大多数人不具备的能力是抱有排斥和不信任态度的。 这孩子身上异于常人的地方并非是他的高智商,以及那些对电子和机械类的天赋异禀的能力。 而是这个偷听他人想法的超能力。 原来上帝对他是偏爱的,给他打开的那扇窗户是宽敞明亮的。 这也就能解释得通司文俊和顾子健为何要拼尽全力、想方设法要让他活下来的原因了。 就说嘛,以司文俊和司华诚父子俩的能力,怎么可能会护不了一个孩子?以至于要把他送到这个地下监狱里来。 他们是为了保护好这个秘密不外泄,也是为了让他能够活得更长久一些。 现在,司华悦迫切想知道的,就是当年查理理到底发现了黄日升的什么秘密,以至于要痛下杀手。 “你都已经知道了,还要听我解释什么?”查理理的应变能力超乎于他的年龄。 他将视线再次投向监控头,想让监控作为他逃避回答问题的借口。 谁知,司华悦起身,脱下脚上的拖鞋,一个助跑,身体轻盈地弹跳上墙壁,一把将监控头扯了下来。 身体下落时,她瞥见里面的衣帽间有四个红色光点轻微移动了下。 衣帽间没有灯,光线很暗,这四个小红点格外显眼,司华悦能清楚地感受来自衣帽间散发出的危险气息。 机器人! 司华悦很快便分辨出这四个红点是四只红色的眼睛,跟之前被她废掉的那十一个机器人很像。 查理理的能力和智慧愈发让她不敢小觑,他年龄虽小,自保意识却很强。 这两个机器人并没有出现在外面的房间,是为了在查理理出现危险时出其不意地保护他。 的确,这里关押的都是一些穷凶极恶的重案犯,也是一些人类的精英。 智商太高的人,精神和思维状态都不会太正常。 不然,他们也不会犯下种种奇奇怪怪的案件被判死送来这里。 这是一群性情偏激的人,谁也料不准他们什么时候会因为什么事爆发。 查理理这是在防患于未然。 转身,司华悦冲查理理晃了下手里的摄像头,问:“还有吗?” 查理理瞳仁中有一道精光闪过。 在监控屏里看到司华悦超凡的武艺,和现场亲眼看到的,感官和观感上的刺激不可同日而语。 他太羡慕司华悦的身手了! 刹那间,他忘记了自己拥有一具不适合练武的羸弱躯体,星目流转着对司华悦说:“没、没了。” 他的话音刚落,司华悦再次腾跃而起,将他头顶上的监控拽了下来。 这些东西废掉的时间太久,以至于他忘记了它们的存在和位置。 环视一圈,确定没有第三个监控了,司华悦这才穿上拖鞋,重新坐回查理理的身边。 查理理低下头,不敢再看她,拿着螺丝刀的手有些微微颤抖,这是兴奋,不是恐惧。 一直以来,他最大的渴望就是能够拥有一个正常人的身体,能够学到申国最厉害的武功。 可他很清楚,他除了日日直面死亡,什么也做不到。 察觉到他神情的异样,司华悦诱导着问:“是不是想学武术?想跟我一样同时打败十个机器人?” 查理理眼圈有些发红,瞳仁中有水波荡漾,“嗯……想,很想!” “等你的病好了,只要你肯学,肯吃苦,我会把我所有的武功全部都传授给你。” 司华悦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地对他作出承诺。 早些年从司华诚的嘴里,查理理便已经知道他有一个夺得多次武术比赛冠军的姑姑。 他看过司华悦曾经夺冠的奖杯和照片,他对武术的热爱也是源自于司华悦这个姑姑。 只可惜,一直到他离开司家,也没能等到司华悦出狱。 “谢谢你,”他轻声唤出对司华悦该有的称呼“姑姑……” 听到这一声“姑姑”,司华悦喉咙一阵酸楚,她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来,一把揽过查理理的肩头,将他瘦削的小身体环抱进怀里。 偎在司华悦温暖的怀中,查理理竟然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母爱。 至此,他不忍再继续隐瞒她,伏在她耳边,轻声讲述往事。 “黄日升想害干爸和爷爷,我如果不杀他,干爸和爷爷就变成活死人了。” 查理理嘴里的干爸就是司华诚,爷爷当然指的就是司文俊。 司家与黄家虽有业务往来,但多是海上货运方面的。 黄家几乎垄断了奉舜的私家海运,除了公家的航线,私人的海上航线全部被他们黄家承包。 不仅如此,陆地上他们也有经营,主要是一些休闲娱乐业,如酒吧、茶楼、马场、健身馆和高尔夫球馆等。 与司家的冲突始于十四年前。 黄家当时也经营了一家星级酒店,规模和配套设施不亚于统甡。 黄涌泉和他的儿子黄日升在这家酒店上投入了大量的资金和心血。 但最终因管理方面的问题,没能取得国际认证的白金五星级迎宾型酒店的资质。 眼看着统甡成为奉舜酒店行业的龙头老大,分店遍布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多个国家。 尤其让黄涌泉眼红的是,一些重要的国家领导人来到奉舜,下榻酒店首选统甡。 这让黄涌泉忌恨不已,他不从自己的身上找原因,却疑心司文俊是通过见不得光的方式取得的资质。 之前说过,黄皮子是个记仇的人,他表面上依旧跟司家和气往来,背地里却想方设法打击司致集团,报复司文俊父子俩。 司文俊和黄涌泉两个人,如同森林之王与泼皮猴的对峙,所谓老虎不在家猴子称霸王,说的就是他们俩。 他没事就盯着司文俊父子俩,只要这只老虎稍一打盹,或者离开奉舜外出办事,他便使用各种下三滥手段对司致集团进行打击报复。 司文俊从不与他发生正面冲突,对他的这些小伎俩,司文俊自有应对办法。 较量了近十年,黄皮子什么也没得到,却耗损了他大量的人力物力,可谓得不偿失。 就在四年前,他突然消停下来,没事就向司家人示好。 司文俊暗地里派人一打听,原来黄皮子斗不过司致集团,人疲马乏下,想跟司家结亲家,通过商业联姻来一泯恩仇。 黄冉冉虽容貌姣好,但为人轻浮,小小年纪心思极为深沉,精于算计,不适合当司家的媳妇,也入不了司华诚的眼。 连番试探下,他们没能谈成这桩婚事,却让黄冉冉动了春心,她暗恋上了仪表堂堂的司华诚。 这里要提到一桩不为外人知的丑闻。 黄日升和黄冉冉非一母所生,黄日升人前看着斯文和气,却是一个心思歹毒、人面兽心的小人。 在黄冉冉初成人那一年,他竟然通过各种诱骗手段,与黄冉冉发生了关系,期间黄冉冉还曾堕胎过一次。 黄日升作为黄家的少爷,身边的女人无数,却独独钟爱他的妹妹。 当得知黄冉冉暗恋司华诚,却遭到司家的拒婚时,他恼羞成怒,觉得司华诚这是对他和他妹妹的羞辱。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认识了一个名叫奚沙的女人,这个女人给了他一样东西,说这东西可以让他解恨。 这女人对司家人非常了解,也知道司家人的血液与众不同,普通的毒药或者致幻药物对他们家人根本无用。 直到这会儿,黄日升才恍然,难怪这么些年来,他派人通过各种酒中下药等龌蹉手段,始终没能达到醉倒或者毒晕司家人的目的。 当听这女人说,她的这个药是毒药,能让中毒者变成没有意识的活死人时,黄日升欣然应允。 却没想到他的父亲黄皮子听到这个消息后,极力反对。 黄皮子虽然恨司家人,但却是一种斗智斗勇中败下阵来的恨。 黄皮子嘴上嚷着要司家人死光光,但心底里对司文俊是佩服的,将他视为竞争对手,而非要杀死的敌人。 黄日升没有听他父亲的劝告和阻拦,与奚沙合伙谋划毒害司家人。 司文俊原先居住的别墅区安保措施也是非常严,没有业主的准允,保安是不会轻易让人或车进入小区大门。 黄日升的身份在那儿摆着,他的造访虽然唐突,但人已经到了大门口,司华诚不可能明着拒绝,更何况,他在此之前也有来过他们家做客。 毕竟是带着毒害司家人的目的登门,黄日升心下也是忐忑不已。 但一想到他的妹妹黄冉冉,他便由紧张变成亢奋,想象着司华诚变成活死人的样子,他就兴奋不已。 就在他准备将兜里的毒拿出来时,坐在客厅角落里的查理理站了起来。 他手里拿着一把看起来跟他的人一样怪异的手枪,对准黄日升的眉心,上膛,发射! 第二百三十七章 凌晨到访者 五月八号夜里接近十点,司华悦和仲安妮服完最后一服药,打完最后一次点滴,做完最后一次全身检查,与李石敏三人终获自由。 顾子健和姜所长均未露面,只有初师爷站在核心区门内目送他们三人离开。 由于他身穿防护服,看不清他的表情,仅能看到他如一汪深潭般黝黑的眼睛,眼里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 尽管初师爷做了很多人神共愤、歹毒至极的坏事,许是受“梁针眼子”的影响,司华悦对他总也恨不起来。 随着安保往外走,司华悦没有回头。 但从玻璃墙的反光,她能隐约见到初师爷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看着他们三人与他的距离越来越远。 一百零六级台阶旁的房门紧闭,司华悦没有去惊扰室内的人。 她知道,里面的监控屏一定是开着的。 目送他们三人离开的,不止有初师爷,还有查理理。 他们两个人都是迫切想要活下去的人,他们两个人也都想随司华悦离开这里。 但命运却将他们拘禁于此,同生共死…… 往外走的过程中,仲安妮和李石敏的惊讶是难免的,毕竟他们当日来这里时是处于昏迷状态。 直至进入安检小黑屋,换回来前穿的衣服,他们才如梦初醒般相信,要离开了。 三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了眼夜色掩映下的高墙,此生他们再也不希望回到这里来。 迄今为止,以自由身活着离开这家奉舜市唯一的高戒备看守所的,只有他们三人,也只会有他们三人。 来接他们的,不是顾颐或警方的人,而是一辆黑色的越野。 司华悦认得这辆车,她带着仲安妮和李石敏径直打开车门坐到宽敞的后座。 马达坐在驾驶位,马哈坐在副驾。 “司二小姐,里面啥样?”马哈看着那堵高墙和上面的巡逻武警,对后面的司华悦问。 自从跟随司华诚来到奉舜,只要他们兄弟感兴趣的地方,都能有办法进去。 唯独这里,比睿士银行的保险库都难进。 “犯个杀头的大案,指不定在死前就能进去观光一番。” 马哈那带着浓浓好奇的语气让司华悦本就沉郁的心情愈发差,她没好气地回他。 发觉到司华悦的情绪不对,马哈性感的朱莉唇一抿,将这个话题抿进肚子里。 “我们去哪儿?”仲安妮不想再回疾控中心,但她此刻身上穿的却是带有疾控中心字样的病号服。 虽然有司华悦和李石敏在,但乍然获得自由身,却是身无分文,这让她有些惶然无措。 这么晚了,司华悦想把仲安妮和李石敏先带回大豪住一晚,明天再商议去处。 还未及她开口,坐在副驾的马哈懒洋洋地替她回道:“我们先把你和你男朋友送去统甡,然后送司二小姐回大豪。” “我今晚也在统甡住。”司华悦说。 “恐怕不行,”马哈从后视镜里瞥了眼司华悦。 “为什么?”司华悦觉得他刚才看过来的那一眼中带着幸灾乐祸。 “老夫人在家里等着你。”马哈回。 “我这回去都得半夜了。”什么事会让电水壶放弃她的美容觉? “司二小姐,老夫人让我们转告你,不管多晚,她都会等你。”马哈说。 嗯?这话猛一听很感人,但那是放在别人家的母女身上。搁她和褚美琴身上,不是感人,而是吓人。 司华悦缄口,有些无奈地望向车窗外。 “非得去统甡吗?”一旁的仲安妮碰了下司华悦的胳膊问。 不管是不是奉舜人,只要在奉舜工作和居住过的,都知道统甡。 当然,也都知道统甡的消费价格昂贵。 “就住一晚,一切消费全免。”马哈再次替司华悦接住问题。 仲安妮和李石敏或许不理解这全免的意思,更加不清楚会达到何种程度的消费,但司华悦知道。 她按了按仲安妮的手,示意她放心去。 到达统甡已经接近半夜了,司华悦随他们一起进入统甡。 李石敏自始至终没有说话,平静淡然的面部表情看不出任何情绪。 但仲安妮却强抑着自己的紧张情绪,她一身病号服与豪华的统甡看起来格格不入,但统甡里的人却没人敢怠慢她。 因为随她一起进来的人是马大哈兄弟和司华悦。 她和李石敏被安排在十六楼,只有一个房间。 司华悦猜不透褚美琴这么安排的用意,但她能肯定她老母绝非是成人之美。 衣帽间里有两套新衣服和鞋袜,男女各一套。 进去后,司华悦翻看了下衣服的尺码,发现竟然都是按照李石敏和仲安妮的身材准备的,甚至连鞋子的尺码也很合适。 不知道的,还以为褚美琴跟仲安妮和李石敏很熟。 “想吃什么随便点,除了现金,其他任何能用钱买到的东西,可着劲儿招呼服务生去买,不用替我妈省钱,她最不缺的就是钱。” 趁带他们来的男服务生不注意,司华悦小声对仲安妮说。 马大哈兄弟对视了眼,对司华悦这种败家行为感到哭笑不得。 安顿好仲安妮和李石敏,司华悦离开统甡,随马大哈兄弟直奔大豪。 大豪有地上和地下两处车库,司华悦家的地下车库只有夜间才用,白天一般都是用地上的。 从车上下来,发现在他们家的车位停着一辆陌生的红旗,车牌不是奉舜的。 司华悦以为是这些天他们家新买的车,毕竟喜欢红旗车的有钱人,在奉舜并不多。 可刚打开家门,她就听见客厅里有交谈声。 现在已经是凌晨一点,这么晚了,竟然有客人登门? 仔细辨听了下,说话的声音中,除了褚美琴,竟然还有董律师,还有一个隐约有些熟悉的女人声音,但说的是丑语。 “妈,我回来了。”司华悦想直接上楼洗个澡,换身衣服。 褚美琴却喊她过去,“先别急着上楼,过来见一下客人,人家已经等你两个多小时了。” 谁呀这是?大晚上的不睡觉,跑她家来等她从看守所释放回家? 收回上楼的脚步,趿着拖鞋转向客厅。 “回来了!”董律师当先起身,毫无困意的眼中满是笑意。 客厅沙发里,包括褚美琴在内一共坐了六个人。 这六个人司华悦都认识,其中三个人让她很是意外。 甄本的父亲尤尔根,还有他的母亲和妹妹。 甄本的母亲当初在疾控中心时,给司华悦的印象还算不错,起码不像他妹妹那只母兽般不分青红皂白上来就动手。 除了甄本的家人,还有一个女人坐在客厅。 这个女人看不出有多大年龄,脸和身材都很年轻,但眼神却是历经沧桑才有的深沉。 她仅抬头看了眼司华悦,在她们俩视线对上的一刹那,她勾了下唇角,冲司华悦礼节性地笑笑,算是打过招呼了。 见到甄本的家人和褚美琴坐在一起,司华悦难免会联想到“卖身契”。 她大约也能猜出他们等她两个小时的目的是什么了。 只是她老爹呢?她记得司华诚在电话里告诉过她,司文俊不同意这桩婚事。 第二百三十八章 谈婚论嫁 司华悦走到褚美琴的身后侧站定,双手交叠放在沙发靠背上,看向环坐在对面的五个人。 褚美琴微侧了下脸,有些不满地对司华悦说:“过来坐下,哪儿有站着和客人说话的?” 司华悦说了声好,快步走进厨房,发现范阿姨在里面。 见到司华悦她很高兴,忙问:“什么时候回来的?吃饭了没?” 司华悦离家八天,唐老爷子他们并不知道她的去向。 打不通她的电话,唐老爷子以是否给司华悦留饭为由向褚美琴打听她的去处,褚美琴只说她是单位有事外出了。 所以,此刻范阿姨只以为她是出差刚回来。 “吃过了。”在地下实验基地吃的,“唐老爷子呢?” “正阳今晚在医院值夜班,小婉有些感冒,老唐在那边陪着她,这里来客人了,只能我过来了。” 说完,范阿姨瞥了眼客厅方向,小声对司华悦说:“刚才我过去续茶水的时候,听他们好像在说什么下毒的事。” 司华悦低嗯了声,弯腰拿起唐老爷子平时择菜时坐的小矮凳。 范阿姨疑惑地问:“你拿小凳干嘛?” “坐啊。”司华悦对她扮了个鬼脸,提着小凳准备往客厅走,却被范阿姨拉了把。 “怎么了范阿姨?我再不过去,电水壶又得发火了。”司华悦见范阿姨的神情有些古怪,问。 “小悦,阿姨跟你说啊,客厅里坐着的那个女的,我看着有些眼熟可我到现在也没想起来是在哪儿见过的。” 客厅里除了褚美琴外,一共有三个女人,甄本的母亲和妹妹,再有就是那个陌生的女人。 范阿姨说见过的,肯定不可能是那俩老外。 “行,范阿姨你先慢慢想,想起来了再告诉我,我先过去了哈。” 范阿姨哦了声,松开抓着司华悦手腕的手,凝着她离开的背影陷入沉思。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注视下,司华悦拎着小凳走到褚美琴旁边坐下,礼貌地冲客人们笑了笑。 “我妈有洁癖,我刚从看守所释放回来,为了让她少扔一个沙发套,我就坐这儿跟你们说话吧。” 董律师速度极快地将司华悦的话翻译给尤尔根一家人听。 司华悦的这番话让对面五个人不由自主地挪动了下屁股,很是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少扔一个? 这是不是表示他们走了以后,凡被他们坐过的沙发套,都得被扔了? 董律师忍不住摸了下屁股下的沙发套。 他虽然没有司家那么有钱,但在普通人里,也算是一个高收入、有眼界和见识的人,这些沙发套打眼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客厅本就是招待客人的地方,里面的沙发自然也是供客人休憩所用。 被外人坐过了就得扔,那这一年下来,光买沙发套的钱得多少? 他不禁又看了眼刚喝过水的茶杯,是不是这杯子也得扔? 这家人得壕成啥样? 察觉到众人异样的神情,褚美琴横了眼司华悦,忙陪着笑脸解释道:“诸位别听她胡说,没有的事儿。” 其实司华悦并没有夸大其词,褚美琴的确有洁癖。 唐老爷子他们那些人始终不肯过来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好几万块钱一套的沙发套说扔就扔,不知道的,会以为褚美琴是在嫌弃人家的屁股脏。 唐老爷子那些人都是过日子的人,他们心疼这些钱,索性不过来,就算有事过来,也是站一站说完事就赶紧走。 司家人行走在外,个个都很低调,不像那些有钱人家或者当红明星般,出行前呼后拥带着一大群保镖,唯恐人不知道来了个多么重要的人物似的。 司俊出行,身边的随从只有一个武松。 褚美琴也是最近这段时间才配了一个司机高师傅,以前她要么蹭司俊的车坐,要么是她自己开车。 司华诚压根就不喜欢配司机,出行都是自驾。 他们的车是清一色的红旗,外观看上去就是一辆普通的车。 至于改装成啥样,防不防弹、能抵抗住多大的撞击,除了他们自己人,外人压根不清楚。 这也是司家人在社会上人缘极佳的原因,随和、亲民,不壕。 谁能想到,他们关上家门后,生活过得竟然如此奢侈。 因为司华悦的一番话,让客厅里众人陷入一种尴尬的沉默中。 董律师毕竟是在社交圈混出来的人,见状,他主动开口打破这沉默的僵局。 “褚总,您女儿当年那起故意伤害致死案,五月中旬就要发回重审了。” 低头盯着自己脚趾丫子的司华悦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却不想董律师这一开口,将她由跑龙套的变成了主角。 调整坐姿,她尽量展现出一个大家闺秀的美好姿态来。 “这案子还是由你来负责吧。”褚美琴淡淡地说。 等的就是这句话,董律师毕恭毕敬地頜首,“感谢您对我的信任,褚总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办好这个案件,还您女儿清白!” 司华悦斜睨了眼董律师,怎么有种宣誓的感觉?感谢党、感谢政府、感谢人民群众 “好,我相信董律师的能力一定能办成这起案件。” 褚美琴温然一笑,抿了口茶水,将茶杯在指间转动,似乎在思索着接下来该如何开口。 “小悦,”她没有转头,依旧盯着手里的茶杯。 司华悦应了声,褚美琴抬头看了眼对面的尤尔根一家人,司华悦知道这是到谈正事的时候了。 “乔拉听说你被警方抓进看守所,为了摆脱你的犯罪嫌疑,他对警方谎称毒是他自己下在晚饭里的。”褚美琴说。 司华悦一愣,扫了眼对面加西亚一家,恰好与甄本的妹妹凯雅的视线对上,这母兽依旧跟看仇人一样傲然地怒视着她。 如果这里只有她们两个人,估计这会儿又要交上手了。 真是个打不死的母小强! 而甄本的母亲虽然听不懂褚美琴说的什么,但能听懂乔拉两个字,知道她们母女俩在谈论她的儿子。 她看向司华悦的眼色比之先前少了几分温度,能感觉到她在这件事情上对司华悦是不满的。 只有尤尔根,依旧眸色平静地看着她和褚美琴。 或许是没听懂她们的话,也或者是为了展现他良好的大使修养。 刚见到他们来自己家时,司华悦还在心里纳闷,以为他们是来登门致歉的。 闹了半天,甄本依然是一个被害者。 回想与甄本交往的整个过程,他的确也不像是会作出加害和算计她的人。 既然这样的话,问题又重回原点,下毒的人要么是李石敏,要么就是那个进入重症区的护士。 司华悦觉得这件事情越来越复杂,这让她思维有些混乱,一时间理不清头绪来。 先前听到顾子健跟她讲,甄本的毒是他自己下的时,她就已经有些混乱。 现在褚美琴又对她讲,甄本之所以对警方说毒是他自己下的,是为了洗脱她的犯罪嫌疑。 整件事思来想去,司华悦最终将所有的罪过都归咎到了顾颐的头上。 那晚如果顾颐肯听她的建议,将那些被她困在病房门口的护士审讯一番,或许就能在她们中找到罪魁祸首。 现在时过境迁,那个下毒的人指不定早就逃之夭夭,或者将所有的犯罪痕迹都抹除得一干二净。 不行,这事回头还得去找顾颐。 司华悦暗自琢磨着,明天,不对,今天,天亮以后,带着仲安妮和李石敏一起去刑警队蹲守! “眼下这起案件警方还在调查,至于能不能抓到真凶,我们只能等。”褚美琴接着说。 “乔拉的家人明天下午的飞机要回国了,他们想在临行前来看看你,顺便把你和乔拉的婚事给定一下。” 闻言,司华悦忙打断褚美琴,“妈,你有没有搞错?我和甄本的婚事?你让我嫁给一个老外?” 她们母女俩这边的对话,董律师已经很及时地翻译给尤尔根一家人听。 只听那边的尤尔根说了句话,董律师转过头更正司华悦的说法,“不是你嫁给乔拉,是乔拉入赘你们家,嗯准确来讲,是他嫁给你。” “去他娘的,我不同意!”司华悦爆了声粗口。 她的婚事得由她自个儿做主,就算真要和甄本结婚,那也得她愿意,由她自己提出来才行。 对面能听懂申的凯雅愤怒地站起身,指着司华悦怒叱道:“去你吗X的,我还不同意我哥嫁给你这个疯婆子呢!” 虽然她咬字不是很准,起码在座的申国人都听懂了她的话。 褚美琴面色一变,将手里的茶杯重重地搁到身旁的茶几上。 啪 尤尔根站起身,狠狠地抽了凯雅一个大嘴巴子,将毫无防备的凯雅给打翻在地,“Yridicuo!” 凯雅捂着被打疼的脸,用不敢置信的眼神仰视着尤尔根,“Youhit” 而让她更加意外的是,她的母亲端起茶杯轻啜了口,然后动作优雅地将茶杯轻轻放到茶几上。 她并没有起身阻拦尤尔根当众打女儿的行为,更加没有要扶起凯雅的意思,好像他们父女俩跟她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似的。 而她的这一番动作同时也是在暗示褚美琴,再生气,也不能失了贵妇的身份。 司华悦虽然不愿意参与这些贵妇间的明争暗斗,但却看得很明白。 她火上浇油地对尤尔根竖了下大拇指,“打得好!” 董律师没有动,也没有劝阻。 褚美琴不说话,冷冷地看着对面的父女俩。 就在这场面一度有些失控的时候,那个如旁观者般始终不曾言语过的女人站起身,将凯雅扶了起来。 “Don&039;tbead”这女人竟然会说鸟语,司华悦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重新坐下后,尤尔根让董律师向褚美琴转达歉意。 褚美琴摇了摇头,和婉一笑道:“没事,小孩子之间的斗嘴罢了。” 小孩子?司华悦无语,她都三十了,对面的凯雅看起来也有二十出头了,还小孩子?! 褚美琴转向司华悦说:“你,必须做好迎娶乔拉的准备,不然,司家就没你这个女儿!” 不知是不是错觉,司华悦隐约从褚美琴的眼中捕捉到一个暗示的神情,她茫然地点点头,说了声好。 第二百三十九章 自选阵营 接下来详谈婚礼的事情司华悦不想参与,她急于回自己的房间去清净下,理理头绪。 经过二楼的时候,她发现褚美琴卧室门虽关着,但一线微弱的灯光从门下缝隙透出来。 她想过去敲敲门看是不是她老爹在里面,可一想不对,如果司俊真在的话,不会让褚美琴一个人独自面对那群人。 这可不是司俊一贯的作风,印象中,他历来都是站在褚美琴的身前,替她遮风挡雨。 洗漱更衣爬上床已经快要天亮了,她给手机定时六点,这才不管不顾地沉入梦乡。 手机振动声将她吵醒,感觉刚睡没多会儿。 到点了?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居然是李翔的电话。 而此时刚过凌晨五点。 她强打精神接通电话,喂了声,那边却不说话,再喂,挂了。 搞什么鬼?打电话不说话,扰人清梦,她将电话回拨过去,对方却拒接。 将手机丢回枕边,她再次躺回去,迷瞪着刚入睡,手机再次振动,她在心里哀嚎了声。 是微信电话,一看,又是李翔的,语音呼叫。 点接通,她囔着鼻音问:“你干嘛呀?一大早地打电话不说话,现在又打微信语音电话。我”才睡了一个小时的觉。 不及她说完话,对方挂断。 这会儿让她睡也睡不着了,这不折腾人吗?她回拨过去,对方依然拒接。 有病啊?!她冲着电话骂了句,感觉不解恨,遂发了个语音过去,“我要结婚了,别再给我打电话了。” 等了会儿,没想到李翔居然给她回复了一条几近相似的信息,“我也要结婚了,我们以后不要再联系了。” 司华悦呆住了,对着手机自语道:“我说的是气话,你居然当真?” 点呼叫,拒接,拨打手机号码,依然拒接。 她不死心,再打,嘟嘟嘟的盲音提醒她,对方已经将她的手机号码拉黑。 这是来真的了? 仰躺到床上,司华悦安慰自己说,一定是李翔的朋友在恶作剧。 想起来褚美琴曾在她十九岁生日时送给她一条铂金项链。 起身走到旁边的书房,打开镶嵌在墙壁里的保险柜,翻了翻,还在。 将下面的吊坠取下来,把李翔给她的钻石戒指套到项链上。 戒指上的钻与项链原有吊坠上的钻对比,犹如绿豆对大枣,但司华悦却毫不怜惜地将“大枣”随手丢进保险柜里继续沉眠。 到镜子前照了下,项链比正常的锁骨链要长一些,铂金链配上铂金戒指吊坠,使她的脖颈看起来愈发白皙细长。 抚摸着吊坠内圈里的“YX”,司华悦忍不住又回想起在游艇的那晚。 那晚的李翔是她见过的最温柔的男人,也是第一个向她发起求婚并给她送戒指的男人。 人生的第一次或者第一个总是让人难以忘怀。 边杰虽说是初恋,却抵不上李翔这个第一个求婚的男人在她心里的地位。 更何况他们俩曾在苍林寺、监狱同生共死过。 尽管他现在身份和行踪成谜,但她依然企盼他们俩会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来到门前,拉开门往外探头看了眼,客厅的大灯是灭的,那些人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的。 手机振动,这会儿才是闹铃声。 按停后,她伸了个懒腰,刚准备起身去洗手间洗漱,却听到一阵熟悉的上楼的脚步声。 褚美琴推门走了进来,“醒了?” 娘俩都顶着青眼圈,褚美琴也是一夜未眠,隐约听到楼上有声音,知道司华悦醒了,便强打精神来找她。 看着司华悦一头乱蓬蓬的短发,褚美琴皱了下眉头,“头发别再剪了,留起来吧。” 说着她坐到窗帘旁的沙发里。 “甄本我和你爸都见过,我们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褚美琴开门见山地说。 司华悦没有说话,默然地坐到褚美琴的斜对面,等待褚美琴解释要她嫁给甄本的原因。 “为了留在这里,他连国籍都改了。”见司华悦没有任何回应,褚美琴只得继续往下说。 “你十年前的那桩案子最高院正在准备发回重审,如果在这期间你再因为别的事情节外生枝,非但洗脱不了你十年前的冤情,恐怕还要被重判。” 这个道理无需褚美琴提醒,司华悦非常明白,但她却并不像余小玲那般迫切地想改判无罪。 十年的青春已经逝去,改不改判的,顶多就是个人档案里的一笔附加项,她早已看淡。 不都说没有爱的婚姻就是一所监狱吗? 如果仅是因为这件事情就让她把一生的幸福给搭进去,那她宁肯选择坐牢,好歹在真正的监狱里有她昔日的狱友。 察觉到司华悦神情中的不屑,褚美琴暗自叹了口气。 “等将来你有了自己的孩子就会知道,你的那段黑历史对家人的影响有多大。” 这个问题司华悦也有想过,但没有深思过。 儿孙自有儿孙福,难不成那些跟她一样坐过牢的人,后辈德行再怎么出色,都不能尽忠报国了? “你今天在楼下也见识过了,甄本的家人并不赞成这桩婚事,以他们的身份来咱们家求嫁,也算是奇葩了。” 褚美琴知道,如果不是因为甄本以死相逼,驻申大使馆的大使和夫人怎么可能会甘心把儿子送给他们司家? “你爸他并不同意这桩婚事,因为他不希望咱们司家的血统跟一外国人混杂,可”她并不在意。 褚美琴欲言又止,见司华悦终于有了反应,抬头看过来,她这才接着往下讲。 “眼下我不明白甄本到底倾心的是你的人还是你这一身的武术,虽然我相信有一见钟情,但我不相信会发生在你身上。” 褚美琴作为一个母亲,能说出这番话,表明她很了解自己的女儿。 司华悦不是一个花瓶,也不是一个温婉的女孩,而是一个女汉子,还是打不败的那种。 实话总是让人扎心。 司华悦此刻的脸上就已经浮现出一丝不满,什么叫不会发生在她身上? 她就那么差劲? 看了眼司华悦脖颈上的项链,褚美琴转移话题问:“这项链是我送你的那条?” 司华悦不喜欢戴首饰,褚美琴只送过她一条项链、一块手表。 项链是在她十九岁生日的那一天送的,手表是她出狱的那一天送的。 手表她倒是一直戴在手腕上,时刻不离身,那条价值连城的项链却被她丢弃在保险柜里。 褚美琴认得链子上的纹路,因为当初是她亲自找人定制的。 可吊坠呢?怎么变成一枚戒指了? 那颗淡蓝色的“库利南”是钻石中的极品,就跟司华悦的重机一样,不是谁有钱就能买得到的。 司华悦抬手握住那枚戒指,暗恼自己怎么选这么个时候佩戴。 “谁送你的戒指?给我看看。”褚美琴可不认为司华悦会自己去买首饰。 三十年不戴首饰的人,突然戴上封存了十一年的项链,吊坠还给换了,不是对她很重要的人,她绝不会改了性情。 司华悦本能下想拒绝,可她很清楚,如果真那样做的话,小事就会变成大事,褚美琴绝不会跟她善罢甘休。 “YX”随便她猜去吧,大不了不承认就是了。 看着司华悦动作笨拙地废了好一番力气才将项链搭扣解开并摘下来,褚美琴真有些哭笑不得。 这哪有个女孩子的样儿? 接过项链,果然就是她当年送她的那一条。 将戒指从链子上滑下来,捏着外圈翻看了下。 褚美琴这个过来人怎么会看不出这是一枚求婚戒指,她对上面那颗连半克拉都不足的小石头嗤之以鼻。 抠成这程度还想娶他们司家的女儿? 刚准备将戒指套回项链上,她见到内圈里似乎刻着字。 凑近了一看,嗯?YX? 司华悦出狱近一年来的行踪和交往的人她都了如指掌,将所有那些有可能会送戒指给司华悦的人的名字在脑子里过了一遍,最终锁定了李翔。 边杰不是,甄本不是,起先她觉得有可能是顾颐,因为第一个字母是Y,可X怎么解释? 只有李翔能对上号。 也只有李翔会这么抠,送块米粒大的小石头就想把人给拐回家当媳妇。 一直在留意观察着褚美琴的表情变化,司华悦知道她已经猜到了答案。 为了转移她老母的注意力,她将话题移回婚事上。 “妈,你跟甄本他爸签的卖身契里写的什么内容?” 果然奏效,褚美琴一听“卖身契”三个字,瞬间瞪大了眼睛,反问:“谁跟你说的,我和尤尔根签了卖身契?卖谁?你还是甄本?” “顾子健跟我说的,当然是把甄本卖给咱们家了。”司华悦对顾子健没啥好印象,不出卖他出卖谁? “顾”褚美琴从鼻孔里喷出一个冷哼,道:“没有的事!” “妈你真要让甄本当咱们家的上门女婿?”司华悦继续追问。 “如果他没有中毒的话,或许现在已经开始操办你们俩的婚事了。”褚美琴说。 抢在司华悦发作前,她补充了句:“眼下他还在疾控中心里住院观察,听说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出来。” 一个月就出来了? 同样是中毒,仲安妮一直拖了近四个月才被允许离开。 或许是中的毒不一样吧,她想。 “甄本是个善良的孩子,你知道他救下的那只猫就是当初救了顾颐一条命的猫吗?” 褚美琴摇摇头,暗忖,缘分么? “啊?!”竟然有这种巧合的事?司华悦有些啼笑皆非,猫救顾颐一命,甄本救猫一命,他们仨这缘分可真不浅。 “就因为这个,你想让我和他结婚?”司华悦问。 她严重怀疑当时在客厅当着甄本家人的面时,褚美琴给她的那个暗示的眼神,真的是她的错觉。 “口头上定的结婚时间是在国庆节,这还有接近五个月的时间。如果在这期间你有办法让甄本看清他对你是真感情而非冲动,我们再议。” 默了默,褚美琴望进司华悦的眼睛,郑重其事地嘱咐道:“这件事,只许成功不许失败!而且在这之前,你最好不要跟别的男人有说不清的关系。” 说完,褚美琴起身,将项链丢到司华悦怀里,攥着戒指往外走,“这枚戒指我先帮你收着。” “妈,你倒是说明白呀,只许成功,是成功让他爱上我,还是让他主动离开我?” “我想让他进咱家门,你爸不愿意,两个阵营,你自己选吧!” 第二百四十章 忙 戒指被褚美琴给拿了去,本就不喜欢戴首饰的司华悦将项链再次丢回保险柜。 洗漱完从洗手间出来,司华悦听到楼下有声音,探头看了眼,是唐老爷子和范阿姨在厨房做饭。 到处找车钥匙没找到,想着或许是范阿姨他们收拾卫生的时候给她收起来了。 换好衣服往楼下走,经过二楼,见她父母的卧室门还关着。 “早啊老爷子、范阿姨。”司华悦绕到厨房,跟他们俩打招呼。 “诶,回来了小悦!”唐老爷子扭头笑眯眯地应了声。 应该都熬了夜,老爷子和范阿姨的气色也不是太好。 “怎么不多睡会儿,看那黑眼圈明显的。”正在和面的范阿姨嗔怪地说了句。 “不睡了,今天有一堆事儿等着处理。”司华悦说。 从摆放在台面的碟子里拿出一片火腿丢进嘴里,司华悦问唐老爷子:“小婉感冒好了没?” “好多了,昨晚上发烧嗓子疼,哭唧唧地不让我走,不然我昨晚就过来了。”唐老爷子解释。 “回头我办完事过去看看她,”想到余小玲,司华悦接着问:“老爷子,之前我帮你租的那个房子退了么?” 打从唐老爷子带着唐晓婉住进大豪以后,唐正阳逢假期偶尔也会过来这边住,司华悦也没问过他们那边的房子退没退。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这事儿,”唐老爷子用餐巾纸擦了擦手上的水渍,递给司华悦一片烤馍片。 “那边的房子还有三个多月才到期,”他说:“可房东说他家里有事急等钱用,想把房子卖了,跟正阳商量让他下个月把房子腾出来。” 由于那边距离医院很近,上下班方便,尤其赶上加班,唐正阳一般都会过去那边住。 那个小区里的原住户很少,多数都是把房子收拾出来短租或者长租给医院里陪护的家属,这导致那边的房价格外高。 而他们爷俩现在手里的钱根本就不够支付首付款的,唐正阳最近正在那附近找租房。 唐老爷子让他搬到大豪这边来,一则可以省下房租钱,二来可以跟袁禾加深下感情。 可唐正阳觉得自己假期偶尔过来看看父亲和女儿同住两天还说得过去,常住就有些名不正言不顺的,跟个吃软饭的似的。 听完唐老爷子这番话,不及司华悦开口,范阿姨插进话头埋怨道:“老唐,你这压根就没拿我当自己人啊。” 唐老爷子微愣了下,旋即明白范阿姨的意思,转过头对她解释了句:“你这说的哪儿的话,没有的事儿,你别想岔了,我这不忙忘了嘛。” 范阿姨揉好面放到一旁醒着,转过身直视着唐老爷子。 “既然你这么说,那你赶紧给正阳打个电话,让他今天就过来管我拿钥匙,搬我那儿去。租什么房啊?嫌钱多没地儿花呀?” 范阿姨的房子当初被初师爷派去取母毒的人给炸毁,同时被波及到的还有三四户邻居,其中一家就是对门的猥亵男。 当晚前去执行抓捕任务的于队等一干警员被炸伤和烧伤了好几名。 尤其是于队,脑袋上缝了十多针,身上多处烧伤和骨折,直到现在还没有康复。 政府出面赔付了一大笔钱,而范阿姨的房子被司华诚安排人给彻底整修了一番,豪华程度自不必说。 虽说用料都很环保也很安全,但范阿姨依然坚持开窗通风两个月再进去住。 那处房子是当初司文益给她买的。 现在司文益已经被捕,他们之间的关系也早就崩了。 如果没有司文俊授意和作保,估计她的这处房产也会被一并查抄。 尽管房子重新装修后,找不到一丝原有的记忆和痕迹,但毕竟心有芥蒂,她不想再搬回去。 况且现在住在大豪,跟唐老爷子他们在一起既热闹又温馨,像一个大家庭,她更加不想再回那个伤心地去追悔自己曾经的愚蠢。 有关这栋房子的事,她曾跟唐老爷子聊天时提到过。 这也就是她埋怨唐老爷子不拿她当自己人的缘故。 司华悦了解内情,她在一旁附言接腔:“是啊老爷子,唐医生有车,范阿姨那小区离医院也不是特别远。” “就是、就是!”范阿姨催促:“赶紧现在就打电话,别等着一会儿他下班回去真找着了合适的租房,白花钱。” 唐老爷子看看范阿姨,再看看司华悦,见她也是赞同的神色,他只得从兜里摸出手机,给他儿子拨打过去。 接通后,他直接将范阿姨和司华悦的意思转述给唐正阳听。 范阿姨急性子,直接抢过手机,嘴跟机关枪一样好一通突突突,将唐正阳说服。 收起手机,唐老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声说了句:“也不能让他白住,得给租金。” 范阿姨将手里的抹布往台面一摔,“你就是个老顽固!死要面子活受罪!给个屁租金!” 唐老爷子讷讷着不知该怎么接这话,都骂上了,他不能再坚持自己的观点,只能接受。 感激地看了眼范阿姨,再看一眼,俩人视线对上,范阿姨白了他一眼,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司华悦隐约感觉到他们俩之间似乎有情况。 仔细一打量,论外貌,俩人看着年龄差不多。 范阿姨体内的毒虽解了,但容颜永远也恢复不了了,不到四十岁的人,看着像个小老太婆,外形上与唐老爷子倒也般配。 关键是,范阿姨很有孩子缘,李自成和唐晓婉都很喜欢她,尤其是唐晓婉,偶尔还会黏在范阿姨房间,跟她一起睡。 日久生情,说的就是范阿姨和唐老爷子俩人。 “老爷子,那边租房的钥匙你这里有没有?”司华悦问。 “有,”唐老爷子说着,从裤腰上解下钥匙串,问:“你要去退房是吧?” “呃……是啊,当初那租房合同还在我这里。” 司华悦不知该怎么回答,说今天有个监狱里的朋友出狱,没地方住,想送去那边住几天? 想了想还是算了,跟撵人走似的,这事得直接跟唐正阳说,让他今天就收拾东西搬去范阿姨家。 唐老爷子不疑有他,迅速将那边的钥匙和门卡从钥匙串上退下来,递给司华悦。 看到钥匙,司华悦想起自己的车钥匙,转向问范阿姨:“范阿姨,你有没有见到我的车钥匙?” 范阿姨一愣,反问:“没见到啊,你的车好像也不在家吧?” 司华悦猛拍了下额头,熬夜的下场,健忘! 那晚听说甄本中毒,她骑着重机赶去疾控中心,当晚就被顾颐给送到了虹路看守所,车子现在还在单位。 身后脚步声响起,司华悦扭头一看,司文俊拎着平板下楼来了,褚美琴没有跟出来,应该在房间里补眠。 “你这是要出去?”看了眼司华悦整齐的穿戴,不像是晨练,司文俊问了句。 司华悦将唐老爷子租房的钥匙放进兜里,回道:“我要去统甡接我朋友。” “你今天很忙,恐怕不止接这一个朋友吧?”司文俊冷瞟了眼司华悦。 知道什么事都瞒不了自己的老爹,司华悦嗯了声。 “来!”司文俊转身往客厅走。 司华悦跟随他一起来到客厅沙发坐下,发现沙发套不是昨晚的那套,换了。 这速度! 她不禁在心里感慨褚美琴的洁癖太可怕,都熬成那样了,还不忘沙发套被外人坐过。 家里四个成员,除了她,司文俊和司华诚父子俩都受到褚美琴的影响,格外爱干净。 司华悦常年不在家,习武那会儿成天跟个泥猴儿似的。 后来进了监狱,注重的是内务和仪表整洁,追求的是速度和效率。 褚美琴想改变她都无从下手了,只能由着她“邋遢”。 “你和那个老外的婚事我不同意,”坐下后,司文俊直奔主题,“但如果你真看好他,那就嫁出去。” 他的态度很明确,想跟老外结合,那就嫁出去,不许娶进门。 司华悦乖巧地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爸。” 司文俊深邃的目光在司华悦身上停顿了片刻,他以为她会说点什么,没想到却给了他一个很直接,但又很含糊的回答。 “我已经跟老高打过招呼了,今天你用车的话,就让他开车载着你。” 话音刚落,高师傅从外面进来,见司文俊父女俩都在,他换好拖鞋,忙上前恭敬地跟司文俊打招呼:“董事长早!” 司文俊嗯了声,问:“这么早就过来,吃过早饭了?” “吃过了。”高师傅回。 见司文俊不再说话,拿着平板开始翻找早间新闻,高师傅看向司华悦问:“啥时候出门?” “这就走。”司华悦起身,刚准备往外走,听到身后司文俊说了句:“用纸巾擦干净嘴边的馒头屑再出门!” 高师傅闻言,赶忙从兜里摸出一包面巾纸递给司华悦。 司华悦冲高师傅挤挤眼,俩人眉眼带笑走出家门。 路上,司华悦给唐正阳打了个电话,将她想用房子的事告诉他,唐正阳很爽快地就答应了,说下班后就收拾东西搬到范阿姨家。 放下电话,司华悦刚准备给顾颐打电话,向他打听余小玲具体的出狱时间,董律师的电话却先她一步打了过来。 “小司,余小玲今天上午出狱,我已经问过宁监狱长了,她大概十点前后能出来。”董律师说。 这电话来得够及时,司华悦跟他寒暄了两句便挂了。 抵达统甡已经七点半了。 高师傅没有下车,司华悦自己进去的。 在服务生的引领下,她敲开了仲安妮所在的房门。 门开,看着焕然一新的仲安妮,司华悦忍不住在心里夸了下她老母购物的审美眼光。 “你们俩吃饭了吗?”进去后,司华悦问。 “刚才楼层服务员过来敲门,让我们俩下去吃饭,这刚准备走,你就来了。” 仲安妮问:“你吃过了没有?” “没有,我就是想着过来陪你们俩一起吃早饭的。”司华悦说。 吃饭的过程中,司华悦告诉仲安妮她今天要去接余小玲,仲安妮也想随她一起去。 李石敏不想跟她们一群女人挤在车里,便告诉司华悦说,他准备去疾控中心辞职。 原来,晚上他跟仲安妮商量好了,去疾控中心辞职顺便将仲安妮病房里的东西收拾一下,他们俩今天要直接赶去单窭屯。 第二百四十一章 追责 抵达奉舜女子监狱刚到九点半,距离董律师说的释放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由于仲安妮现在处于保外就医中,不能轻易出现在人前,高师傅便将车停在能遥望监狱正门的一颗树荫下等候。 这一等就是一个多小时。 就在司华悦以为消息有误,准备给董律师或者顾颐打个电话核实一下具体时间时,监狱电闸门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三个人。 “余小玲?”仲安妮先看到了,她有些不确定地说:“华悦,你快看看那个人是不是余小玲?” 余小玲跛着一条腿,头耷拉在胸前。 一直到走出电闸门她才费力地仰起脸,带着渴盼看向门外空旷的马路。 车里的司华悦和仲安妮这才看清那个被狱警搀扶出来的、满脸是伤的人是余小玲。 如果不是知道余小玲今天出狱,司华悦和仲安妮绝难认出这人是谁。 关键是,她身上穿的并非是当初司华悦来会见时带给她的那身新衣服,而是一套明显是别人丢弃不要的旧衣服。 搀扶她的两名女狱警,其中一个司华悦只觉得眼熟,而另外一个竟然是入监队的监区长金萍。 出狱快一年了,来过监狱也有个五六次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金监区长。 而今天是周日,记忆中,金监区长逢周六、日从不值班。 金监区长是五年前从别的监狱调过来的,为人很正派,对司华悦一直不冷不热的。 但对负责打扫卫生的余小玲挺好。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8 0 . c o m 入监队里的留守犯人基本都是家里有关系才得以留下的,大多是经济类案件的犯人。 像司华悦和余小玲这种暴力型犯罪的人基本都被分到下面监区劳动去了。 先前说过,余小玲是姜副监区长从下面监区要来的,是入监队所有留守犯人里,唯一一个被家人抛弃的犯人。 由于她性情木讷不谙交际,在入监队里像一个隐形人,除了司华悦,没人愿意主动搭理她。 但也因司华悦的关系,没人敢主动招惹她。 “你待在车上别下来。”对仲安妮叮嘱了句后,司华悦打开车门疾奔过去。 近前,她愣了下,旋即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余小玲脸上的青紫淤痕非常明显,左眼、鼻梁、嘴唇,甚至两只耳朵都是肿的,仅右眼还算完好,能勉强睁开视物。 见到司华悦的身影,余小玲感激地看了她一眼,又看向远处的那辆车,以期能见到她盼了十二年的亲人。 而金监区长在见到司华悦后,很是意外,“司华悦?” 在余小玲出狱前一天,金监区长曾问过她是否有人来接她。 余小玲的家人现在死的死,抓的抓,她的父母和已经被捕的弟弟都被关押在看守所,当初备案的联系电话是她母亲的小灵通。 如果没人来监狱接她,她可以申请监狱派车将她送到车站或者距离监狱最近的公交站点。 余小玲拿不准司华悦能否来接她,倒不是她不信任司华悦的为人,而是担心司华悦不能及时得到她出狱的消息。 所以,她没有告诉金监区长司华悦会来接她,只含混不清地说了句:可能会有人来。 监狱里的犯人在服刑期间跟别的犯人关系再好,也绝少有出狱后回头来见甚或来接狱友出狱的。 尤其是刑期长的犯人,出狱后与社会严重脱节,自顾不暇,哪里还会顾及当初的狱友? “金监区长,我来吧。”司华悦的语气冰冷疏离,伸手想从金监区长手里接过余小玲的胳膊。 却没想到那个让她感觉眼熟的女狱警先放开了手。 幸亏司华悦反应快,将失去平衡的余小玲一把给环抱住。 “这是怎么了?被谁给打成这样的?”她横了眼那个女狱警,看向金监区长。 “你也是在监狱里待了十年的犯人,怎么可能会不知道监狱里不允许犯人打架?” 金监区长刚准备张口解释,那个女狱警却抢先回道:“是她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的。” 这个女狱警冷嘲热讽的话让司华悦忍不住想起了死去的袁木。 她冷哼了声,看向那个女狱警,语调沉静地反击道:“正是因为我在里面待过,我才会问是被谁打的!” 接着,司华悦语锋转厉,凛然自威的目光里透着警告:“同时,提醒你一句,我已经不是犯人!” 待了十年的犯人,和待了十年的人,本意上有着很大的不同。 司华悦已经出狱,再提往事,该用的是后一句,而非前一句的犯人。 那女狱警嗤笑了声,故意整理了下自己的臂章,弹了弹上面的“警察”两个字。 似乎是在提醒司华悦,她们之间身份上的距离和差异。 对她这个举动,司华悦感觉幼稚而又可笑。 高师傅这时也从车上下来,走到近前,见到那个女狱警,他轻咦了声,然后忙走上前,与司华悦一起搀扶住余小玲。 见她伤成这样,从不多事多言的高师傅也没忍住抱怨了句:“诶呦,谁这么歹毒呀,把人给打成这样?!” 司华悦看向金监区长,“金监区长,你是不是也要说,余小玲身上的伤是她自己不小心摔的?” 司华悦现在是一个自由人,金监区长再怎么正派也不会正派到不通事理人情,她深知眼前这个曾在她手下管教过的女孩她得罪不起。 她抬手将旁边的那个女狱警往后推搡了下,阻止她再继续代她发言,且出言不逊。 “余小玲的确是从楼梯上摔下去过,但这伤……不全是摔的。” 对于余小玲的伤,金监区长明显有些难以启齿。 她抿了抿唇,力持镇定地迎视向司华悦那双犀利的眼睛,“有些是被人给打的。” “谁?犯人还是狱警?”司华悦语气锐利地问,同时扫了眼那个被金监区长推到后面的女狱警。 “你什么意思?看我干嘛?”那狱警不怕死地跨前一步,微抬下颌鄙夷而又挑衅地看着司华悦。 不得不说,她那一身警服的确限制了司华悦的手脚,如若不然,此刻她已经被司华悦给打成没牙老虎。 金监区长有些为难地看了看余小玲,显然是希望余小玲能够阻止司华悦继续追问,赶紧回去。 而余小玲此刻也的确迫切想离开这里,十余年的自由和心灵上的创伤她都挨过来了,这点伤她并不放在心上,尽管她也很气闷。 但她更想快点去车上看看,有没有她想见的人,因为她隐约见到车上还有人没下来。 “华悦,没事,我没事,咱们走吧。”余小玲劝促。 司华悦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她此刻的心情和想法? 彼时,她在踏出监狱大门的那一刻,也同样有过激动和迫切离开的心情。 但此时非彼时,她那会儿是完好出狱,不像余小玲被人给打得面目全非地出来。 将余小玲扶到一旁的台阶坐下,司华悦从兜里摸出手机。 她先是给董律师打过去,直接说:“余小玲我已经接到了,她被人给打伤了,挺严重。” 董律师问:“她有没有说是谁打的?” “没说。” “她的伤不管严不严重,都是在监狱服刑期间造成的,可以先找法医进行伤情鉴定,然后向驻监检察室提起诉讼。” 董律师说:“我可以作为刑事附带民事代理人帮她办理。但前提是,余小玲她是否愿意提起诉讼?” 司华悦看了眼一旁急切地望向停在远处的红旗车的余小玲,依她对她的了解,她应不会愿意去追究这件事。 等了会儿,得不到司华悦这边的准确答复,董律师明了地一笑。 提醒司华悦道:“如果监狱里还有跟你关系要好的狱友,那这事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以非诉讼方式跟监狱方私下了结。” 看了眼一脸忐忑的金监区长和一脸傲然不屑的女狱警,司华悦想到了她的联号谢天,还有袁禾的联号杨大胖子等人。 她轻嗯了声,对董律师说:“好,我明白了,回头需要的话,我会再给你打电话。” 结束与董律师的通话,她直接又拨打顾颐的电话。 对顾颐她并不抱什么希望,因为当日在监狱里抓捕初师爷后,她就看出监狱长宁恕对顾颐有情。 电话快要响到底了顾颐才接听,司华悦直截了当地将余小玲的情况讲给他听。 但没有告诉他她刚跟董律师通过电话。 顾颐的说法跟董律师差不多,只不过他让司华悦先给余小玲拍下几张照片发给他看看。 见司华悦要动真格的,一旁的金监区长有些着急和为难,几欲开口讲和,却也知道多说多错。 因为她知道顾颐是谁,司华悦在电话里直呼其名,可见她跟顾颐的关系非比寻常。 这事真要追究起来,她也难辞其咎,恐怕最后连她都要受到连带处罚。 她现在只寄希望于余小玲能够不追究监狱方的责任,她已经看出了余小玲急于回去的神情。 余小玲果真不想将这事闹大,她并非怕事,而是不想再跟任何的执法部门打交道。 见司华悦不想善罢甘休,她一边阻挡司华悦拍照,一边小声劝说:“算了,华悦,我们走吧。” 好不容易拍了几张比较清晰的伤处的照片,司华悦发送给顾颐。 没一会儿,顾颐的电话打了过来,只简短地问了句:“余小玲想不想追责?” 司华悦给顾颐打电话只是想通过他和宁监狱长的关系来私了。 同时敲打下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她司华悦尽管已经出狱了,胆敢动跟她关系要好的人,那也得先拎清了她们的社会关系和能耐。 顾颐多精明的一个人,司华悦仅支吾了下,他便明白了她的想法。 “等我电话。” 第二百四十二章 去晦澡 顾颐没有让司华悦等太久就把电话回过来了,他周边很嘈杂,能听出是在外面。 “今天礼拜天,宁监狱长没在单位,余小玲的情况我已经跟她说了,你先带人回去等信吧。”顾颐说。 公家办事司华悦不放心,追问:“等多久?需要我现在带人去做伤情鉴定吗?” 顾颐那边应该是在往哪家酒店里进,司华悦能听到门童和服务生热情的招呼声。 “具体时间我没法答复你,宁监狱长说,明天上班后她会亲自带人调查此事,等她跟你电话联系时你问她吧。” 顿了下,顾颐接着说:“法医鉴定如果想做,可以直接去刑科所,不过,我建议你最好等明天都上班了再去。” 看了眼那个用一脸不耐来掩饰偷听行为的女狱警,司华悦有些不甘心地说了声好就挂了。 “我们走。”她搀扶起余小玲说。 金监区长为难地上前,与司华悦一起将人搀扶起来。 趁那个女狱警不注意,她低声对司华悦说:“把你的手机号告诉我。” 司华悦看了眼余小玲,余小玲知道她这是在征询她的意思,遂点点头。 司华悦小声报出自己的手机号,她想或许能从金监区长嘴里得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高师傅接过余小玲的胳膊,与司华悦一起搀扶着她往停车位置走。 余小玲的步伐因着急而连番打摆,不时抬头看一眼坐在车里的人。 司华悦在心里叹了口气,尽量让语气变得轻松随意地说:“仲安妮也来了,但她暂时不能让人见到,只能一个人待在车里等你。” 余小玲身体一僵,神情有些恍惚地问:“仲安妮自己在车上?” 高师傅了解内情,他脸色黯了下,不自然地看向司华悦。 司华悦与他快速对视了眼,抿了抿唇,嗯了声,在心里发愁该怎么跟余小玲讲出实情。 她很清楚,这事就算她不说,或者撒谎隐瞒,余小玲迟早也能通过别的途径打听得到。 毕竟那是三条活生生的人命,给人们留下的记忆深刻。 眼下她刚出狱,且身上带伤,不如过了这段时间,先把这些乱事处理了再说。司华悦想。 余小玲仿佛一个泄了气的皮球,她没有问司华悦为什么没有带她儿子来。 她想,或许是她婆婆不允许她与她儿子相认吧。 虽然现在她已经改判无罪,但她却摆脱不了她丈夫死亡的干系。 因为那个杀人凶手是她的亲弟弟,而那两个帮凶,是她的亲生父母。 她在心里想,儿子今年已经十四岁了,上初中了。 她想看看她儿子现在长什么样了,多高了,胖还是瘦,学习好不好。 不让她认儿子,起码让她看一眼,不说话,只偷偷地看一眼也好。 想通了,她才发觉自己刚才的言行有些过于急切,给司华悦造成了困扰。 她忙扭头冲司华悦扯出一个难看至极的笑,说:“华悦,谢谢你能来接我。” “别跟我说客气话,你该知道我不喜欢自己人说谢谢。”司华悦勉强回给她一个笑。 左后车门被仲安妮打开,她探出头对余小玲笑着说:“小玲,快上车。” 仲安妮很聪明,她没有说恭喜出狱之类的话。 蹲了十多年的牢,青春没了,亲人没了,没什么可值得恭喜的。 在高师傅的帮助下,余小玲坐进后座。 司华悦想给她一个宽敞的空间,便坐进副驾。 车刚发动开,司华悦的手机响,电水壶的。 司华悦皱了皱眉,忖度着褚美琴来电的目的,电话振动了好一会儿她才接。 “妈,怎么不多睡会儿?”六点半开始睡,现在刚过十一点半,才五个小时。 “白天睡眠质量不好,”褚美琴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你接着余小玲了?” 知道她的行踪,司华悦并不意外,因为高师傅开的车有定位。 知道余小玲这个人,她也不意外,因为董律师已经成了褚美琴的私人律师。 “接到了。”司华悦说。 “你先带她去康庄洗浴中心去去晦气,然后再带她去统甡吃饭,我都给订好了位置。”褚美琴慵懒地说。 司华悦这会儿是真感到意外了。 褚美琴最讨厌她跟监狱里的人有来往,就算余小玲改判无罪,那也是从染缸里浸泡了十多年爬出来的人。 她不明白褚美琴这么做的原因,想问,却又担心褚美琴的大嗓门会让后座的两个人听到。 只得乖乖地说了声:“好的妈,知道了。” 褚美琴哼了声,挂断。 收起手机,司华悦感到有些费解,扭头看了眼后座的余小玲,发现她正在听仲安妮讲述亲人遇难的过程。 仲安妮父母亲都是因她而死,她的经历跟余小玲虽不同,但痛失亲人的心情却是一样的。 她也讲到了她的男朋友,她没有说她男朋友的为人如何,只说,她男朋友也是受她连累而死。 余小玲怔怔地听着,不时叹口气,拍拍仲安妮的手以示安慰。 仲安妮这是在给余小玲打预防针!司华悦感激地看了眼仲安妮。 在疾控中心住院期间,司华悦曾跟仲安妮提起过余小玲的遭遇,不然仲安妮也不会刚一见面就将话题引到这方面。 待仲安妮讲完她的遭遇,两个人沉默下来,司华悦扭过身子,试探着问:“安妮,你能不能过几天再去单窭屯?” 仲安妮毫不犹豫地点点头,说:“就算你不说,我也会留下来。你还要去上班,这段时间我来陪小玲吧。” 司华悦此刻对仲安妮的感激之情无以言表,她深深地看了眼仲安妮,目光相触,她们俩均明白对方的心意。 余小玲依然沉浸在仲安妮的苦难遭遇中,她感觉自己的遭遇比仲安妮要好一些。 起码,她现在是彻彻底底洗白的自由人,不用像仲安妮那般时刻担心会被人发现病愈而重回监狱服完余刑。 再则,她的父母虽然抛弃了她,但好歹都健在,不像仲安妮父母双亡。 最关键的一点是,她虽然也失去了爱人,但还有个最亲的亲人在——儿子。 想到儿子,她欣慰地一笑,为防仲安妮误解,她将这丝笑容送给了车窗外的行人。 却不想仲安妮从车窗玻璃的反光上见到了。 外面的阳光真好,仲安妮想,她多希望,自己能够像余小玲一样,真正地重获自由,不必胆战心惊地活在高墙外。 担心余小玲会因饿肚子而晕堂子,高师傅体贴地将车停在马路边的一家快餐店门口,给余小玲她们三个女孩一人买了份盒饭。 三个女人的食速让他大开眼界,他只见识过司华悦的食速,没想到她们三个人的食速相当,他不禁有些咂舌。 褚美琴应该已经特别吩咐过了,康庄洗浴中心的门童老远就见到了高师傅的车。 在奉舜,红旗几乎快成了司致集团的标志性存在。 确认了车牌,门童快步迎上前,恭谨地打开车门,“欢迎光临!” 嗯?车上的余小玲看起来比流浪汉好不到哪儿去,还跛着条腿靠人搀扶着下来。 但他却不敢怠慢,笑意盈盈地引三个女人往大厅走。 “褚总的客人。”他对迎过来的服务生低声说。 服务生是个年轻的女孩,听到褚总两个字,她脸上的笑意加深,对司华悦她们说:“褚总让人送过来三套衣服,吩咐说让你们三人一起在这里洗。” 褚美琴这是嫌弃自己的闺女去过监狱,接触过“晦气的人”了,司华悦明了地苦笑了下,说了声好。 其实就算褚美琴不这样吩咐,她也会陪余小玲一起洗。 不光是因为余小玲腿脚不利索。从进入大堂,她就发现余小玲有些懵神,这种地方,不是普通人能消费得起的。 在统甡住了一晚的仲安妮比余小玲要稍好一些,毕竟也是接触过高档场所的人。 三人间的豪华房,有专人伺候,里面的装修和配置都是最好的。 屏退里面的服务生,司华悦带头将自己脱光光。 仲安妮的速度也挺快,唯独余小玲有些扭捏。 “赶紧的呀,就当这里是监狱,没有什么可羞臊的。”仲安妮催促。 监狱里有一个大澡堂子,夏季所有犯人都是在各自监区的洗手间里洗凉水澡,春秋冬三个季节澡堂子会每周开放一次,各监区以监室为单位分批次进入。 澡堂的面积挺大,能同时容纳下百余号人,由于每次有时间限制,进去的人从脱衣服到洗澡,跟奔赴前线打仗似的。 入监队的留守犯人人数少,才三十多个人,所以,同样的时间,她们洗得却很充裕。 仲安妮没有跟司华悦和余小玲在一起洗过,因为不在同一个监区。 但司华悦和余小玲在一起洗了接近五年的时间,谁没见过谁呀? 余小玲坐在换衣凳上有些局促不安地笑笑,然后颤抖着手将衣服解开。 仅看到她的上身,司华悦和仲安妮便愤怒了。 她们俩只以为余小玲是换了个环境不好意思了,却没想到,她是不想让她们俩见到她身上的伤。 没有流血的明伤,从遍布青紫淤痕的肌肤和凹凸不平的肌肉群能看出全是用棍棒之类的东西击打的。 整个前身后背几乎找不到一块完好的肌肤。 在监狱里,女人打女人,最忌讳的是击打胸部和面部。 像撕扯衣服和头发,踢肚子和腿这些是常有的动作,当然,是不懂武的人。 但余小玲此刻的前胸明显有胸腺和胸肌受损的情况。 她这到底是得罪了什么人下手这么狠?这简直就是想要取她性命的打法。 司华悦和仲安妮走上前,帮余小玲脱裤子。 当看到她的下身时,她们俩对视了眼,眼中有震惊和无法遏制的怒火,余小玲在挨打时应该是没穿衣服。 司华悦愤怒了,仲安妮也愤怒了,唯独余小玲垂下眼,木然地说:“我没事,我没事,你俩别生气,我真没事。” “等会儿回来再洗澡,走,穿上衣服去医院,医院里也有法医,先去把伤情鉴定做出来。” 司华悦当机立断,与仲安妮一起给余小玲将衣服重新穿戴回去。 大堂里的服务生见她们三人这么快就出来了,而且还是气势汹汹的,以为是对他们这里的服务不满意。 忙迎上前问:“是不是我们有什么做得不周到的地方?” “我们想起来还有别的事等着处理,一会儿回来洗,房间给我们留着。” 司华悦语速极快地说完,几乎是将余小玲给架空起来走向大门。 上了车,司华悦对高师傅说:“去市立医院。” 第二百四十三章 被打过程 去医院的路上,高师傅趁后座的仲安妮和余小玲聊天之际,悄悄喊了声:“小司。” 司华悦将视线和思绪从车窗外拉回,“怎么了高哥?” 高师傅从后视镜看了眼后座,对司华悦说:“刚才去监狱的时候,那个年轻的女警察你没觉得眼熟吗?” 这话如果换个人来问,有轻微脸盲症的司华悦根本就想不起来。 经高师傅这一提醒,她沉吟了片刻,猛然间想起来那个人是谁了。 最后一次去监狱见余小玲的时候,司华悦是跟高师傅一起去的,当时带余小玲出来的,就是今天那个女狱警。 “哦,难怪我觉得眼熟,我想起来了,咱俩那次去监狱的时候见过她。” “可不止这么简单,”遇到红绿灯,高师傅停车,继续说道:“你还记不记得那天有个男的在外面?” “记得,”司华悦不记人,但记事,“那个急火火进车门时碰了脑壳的蠢货。” “你知道那人是谁吗?”高师傅问完,知道司华悦答不上来,他直接补充道:“李市长的亲侄子。” “你以为每次介绍你去见的都是些平庸之辈吗?你知道你今天打的是谁吗?李市长的亲侄子呀!” 去年刚出狱那会儿,去相亲时,她将李市长的亲侄子给打了,褚美琴训斥她的话她还清晰记得。 “啥?”司华悦吃惊地看着高师傅,“你怎么当时不告诉我?”我再揍那瘪三一顿! 高师傅苦笑着摇了摇头,如果当时就知道那人的身份,他不可能不提醒司华悦。 因为他那天就已经发现那人认得司华悦,但司华悦却不记得那个人。 “我也是事后随褚总去市政府碰巧遇见了才知道的。”高师傅说。 司华悦认真地将那天去监狱会见余小玲的过程回忆了遍,她隐约猜到余小玲被打的原因了。 “前面左拐是不是就到夹河湿地公园了?”司华悦问。 “对呀,要去么?”高师傅作出变道的准备。 司华悦目视前方嗯了声。 仲安妮虽然在跟余小玲聊天,但却时刻留意着前面高师傅和司华悦的对话。 此刻她也跟司华悦一样,多少猜到了加害余小玲的人是谁。 同时她也猜到了司华悦要求去公园是想诱导余小玲亲口说出被伤害的原因和过程。 余小玲本就不想去医院,见高师傅将车停在一处公园门口,虽不解,但心情却稍稍放松了些。 没成想,司华悦带她来这里并非是要游览观光,而是问话。 公园里到处都是监控,仲安妮犹豫着不敢下车。 她担心被人见到举报,虽然这种概率并不高,但她不想给自己和司华悦惹来麻烦。 高师傅从后备箱拿出一顶宽檐帽和一把太阳伞,又把自己开车时戴的太阳镜给了仲安妮。 有了这套硬装备,仲安妮这才放心地下车,与司华悦一起搀扶余小玲进入公园,找到一处游人稀少的地方坐下来。 为了节省时间,司华悦没有拐弯抹角地套问,而是直截了当地发问。 “你知不知道今天送你出来的那个狱警跟李市长的侄子是什么关系?” 余小玲愣了一瞬,旋即明白过来,司华悦这是猜到了什么。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答了句不知道。 司华悦没想到她的嘴巴居然这么硬,难怪当初侦查机关用尽各种手段也没能让她“招供”。 看来这家伙是属鸭子的。 仲安妮见状,再次打出感情牌,“小玲,你知道在昨天之前,我跟华悦在什么地方吗?” 余小玲摇了摇头,心道,昨天之前我在监狱里,怎么可能会知道你们俩的行踪? “虹路看守所你应该听说过吧?”仲安妮接着问。 余小玲那只能视物的右眼越睁越大,惊愕地看看仲安妮,再看看司华悦,颤声问:“你们俩犯什么事了?” 司华悦自嘲一笑,说:“别紧张,跟你一样,涉嫌杀人。” “那……”直到现在,余小玲才惊觉司华悦和仲安妮的气色似乎还不如在监狱的时候好。 司华悦说的“跟你一样”等于是在告诉她,她们俩也是被冤了,不然不可能离开虹路看守所。 在监狱的时候,她虽然不合群,但她不聋,十二年的漫长岁月,足够她听到多个版本的“虹路”。 所有的版本都围绕着两个字——死亡。 仲安妮嘴里的“昨天之前”,表示她们俩要么昨晚,要么今天上午才被释放出来。 从代表死亡的虹路出来后,司华悦竟然没有背弃当初对她的承诺,与仲安妮及时赶到监狱接她。 思及此,她为自己与司华悦连番意见相悖且拒不将实情相告而感到愧疚不安。 “华悦,我……”她想说,我不是要刻意隐瞒实情不告诉你,而是不想给你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却被司华悦打断,“善恶终有报,你今日的容忍,等于是助长那些恶人的嚣张气焰,也等于是给别的无辜姐妹带来厄运。” 仲安妮点点头,深叹了口气附和道:“是啊,我的联号、华悦的联号,甚至包括你的联号都还在里面服刑呢。” 闻言,余小玲浑身一凛,凝视向远处正在围观长颈鹿的人群。 那些人多数是趁假日带孩子出来游玩的家长,看着那些被宠溺的孩子,她再次想到了她的儿子。 同时她也想到了自己被打的那一幕。 如果当时她没能护住自己的要害,是不是连身体带灵魂都被永远禁锢在了监狱里? “那个狱警姓黄,具体叫什么我不清楚,只知道她是去年警校才毕业的。”经过一番衡量,余小玲最终开口了。 “听说她家里的关系挺厉害,到监狱工作也就是走一个过场,混一份资历,今年结婚了就会调去市公安局上班。” 姓黄? 黄这个姓在奉舜挺多,但司华悦却忍不住想到了黄日升和黄冉冉。 “那你知道她跟李市长的侄子是什么关系吗?”虽然只有两面之缘,但司华悦依然能通过那个女人的一言一行看出她的性格。 黄冉冉就是一个性格张扬的人,唯恐别人不知道她是泉程集团的董事长黄涌泉的千金、司致集团董事长司文俊唯一的儿媳妇。 有些东西属于家族遗传,不一定是亲兄妹,堂、表兄弟姐妹身上也会有很多的共同点。 “这个我不大确定,有次我打扫完卫生准备返回监区,在下面操场听到她在跟三监区的狱警炫耀说,她今年十月份过完生日就到法定结婚年龄了,她嘴里的未婚夫姓李。” 这就对上了! 归根结底,余小玲被打成现在这样,都是司华悦引起的。 当初如果她能压住火气,不拿滚烫的咖啡泼李市长的侄子,然后又痛殴了顿,就不会有今天。 如果那天她能出门看眼黄历,选择第二天去监狱会见余小玲,错过与李市长侄子和黄狱警的碰面,就不会有今天。 如果李市长的侄子的未婚妻不是这个姓黄的狱警,也不会有今天。 如果这个姓黄的狱警跟黄涌泉家有亲戚关系,或许也不会有今天。 …… 太多个如果,都是无法提前预料,都是那么地巧合,最终演变成眼下这个局面。 “说说是谁打的你,为什么要打你?她们想打人,都会有一个看似合情合理的借口的。”仲安妮说。 “是的,她们的理由很充分。”余小玲无奈地叹了口气,知道这事瞒不下了。 “昨天上午我刚打扫完卫生回监区,金监区长喊我去办公室。” 五一假期结束后,周末只休一天。 只要不是假期,金监区长除了夜班,白班都在。 “当时办公室里一共有四个人,金监区长、姜副监区长、旺旺队长,再有就是这个黄队长。” 姜副监区长见余小玲要蹲下,直接说了句:“不用蹲了。” 五一假期前,余小玲就已经从董律师和司华悦的嘴里得知自己的改判裁定书节后就要下达了。 她以为金监区长喊她进办公室是要告诉她这件事。 谁知,金监区长还没等说话,座机响,黄队长接的,说是宁监狱长找金监区长。 余小玲也没听清她们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只觉得金监区长的表情有些古怪。 放下电话后,金监区长沉着脸,回头对余小玲说:“你打扫卫生的活从今天开始就不用做了,交接给新来的樊小璇,嗯……跟你联号说一声,让她带一带新人。” 上个月从各个看守所送来的已决犯还在入监队学习监规改造,距离分到下面监区还有半个月的时间。 金监区长嘴里所说的樊小璇就是新来的,据说家是本市的,诈骗了两个亿,被判无期。 虽不是暴力型犯罪,但听说也是半拉社会人。 在洗手间洗漱时,很多人见到她的两个屁股蛋子上纹着身。 见金监区长并未提到她改判的事,余小玲有些莫名地失望,应了声是便返身离开。 不知疲累地劳改了将近十二年,乍然闲下来,她还有些不习惯。 下午没事可做,别的留守犯人都聚在大厅打毛衣聊天,她既不会打毛衣,又不会闲聊天。 从窗户望见她联号由美丽在楼下操场一角似乎跟樊小璇起了冲突,她担心由美丽会吃亏,便准备下楼去看看怎么回事。 监狱里允许单溜的岗位一共有三个,像司华悦以前值的监督岗、A、B门口的外岗,再有就是余小玲和她的联号。 五六年养成的习惯非朝夕可改,她没有喊人跟她联号,自己一个人就下楼了。 在经过医务室大门时,她遇见了黄队长在训斥别的监区违规的犯人,那犯人低垂着头蹲在地上。 见到余小玲一个人从楼上下来,黄队长愣了下,没有说话,余小玲这才惊觉自己也违规了。 可再返回又有些说不过去,心想着反正下面监区的人都习惯看见她单溜,除了入监队的人,没人知道她已经不再打扫卫生了。 却不知,她的这个行为等于是触发了一场精心策划好的灾难的导火索。 当晚,是黄队长的夜班。 白天刚接下打扫卫生活的樊小璇去办公室告状,说余小玲毁坏公共财物。 黄队长先是将由美丽喊进办公室对质,接着才喊余小玲进去。 余小玲和由美丽抵死不承认。 黄队长竟然把入监队的大队长叫了过来,命她带人下楼去开禁闭室。 黄队长没有动手,她只是站在一旁冷眼观看。 打人的是樊小璇,还有入监队的大队长等五名留守犯人。 被打的是余小玲、由美丽,还有不肯参与打人的谢天——司华悦曾经的联号。 第二百四十四章 住院 白天金监区长将余小玲喊到办公室,的确是准备告诉她裁决下达,办理出狱的事。 却没想到宁监狱长突然来了个电话,让金监区长暂缓放人。 具体原因没说,具体释放时间也没交代。 包括金监区长在内,谁也搞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但监狱长发话了,她们只能听令行事。 禁闭室要开,必须得经过入监队监区长的首肯。 但当时是在夜间,金监区长早就下班回去了,第二天又是周日,她一般会在家里休班。 黄队长自恃身后的靠山强大,想着周一再上报也来得及。 说白了,犯人在她眼里是真正意义上的“阶下囚”。 进入禁闭室第一步要做的就是搜身,这个过程被关押人必须要将所有的衣服鞋袜脱下。 黄队长就是在她们脱完衣服时,命樊小璇等人开始动手的。 动手前,她叮嘱了句:“不要留下明伤。”意思很明显,不打脸、不见血。 这样一来,穿上衣服后,犯人自己不说,没人会去关心她们身上是否有伤。 沙袋被踢打的时候还会旋转摆荡,更何况是余小玲她们三大活人。 所以,真的动起手来,也就没头没脸地往死里造。 期间,余小玲为了让谢天和由美丽少挨打,几次护在她们俩身前,为她们俩承接了无数下踢打。 三个人程度不同地受了伤,伤最重的自然就是余小玲了。 挨打事小,被拍下视频事大,因为她们三个人当时全裸。 黄队长拿着手机将她们的挨打过程录了下来,还给她们三个人拍了个正脸的特写。 打完以后,余小玲和由美丽被关了禁闭。 谢天属于监督岗的,除非将她监督岗的职位撤了才能关押,而撤销职务这事不是她黄队长一个小小的狱警能说得算的。 所以,谢天没有被关押,她自己一个人拖着受伤的身体返回监区。 现在最让余小玲着急的不是治伤和做伤情鉴定,而是那个视频。 她不敢想象如果视频流出,会引起什么样的后果,她最担心的是被她公婆和儿子看到。 “金监区长说你从楼梯上摔下去过,怎么回事?”司华悦强忍着怒气问。 “是黄队长从后面推的我。” 余小玲眼圈有些泛红,她再次想到了袁木,她觉得这一切或许都是冥冥当中注定要发生的。 她甚至迷信地想,或许是袁木的鬼魂附身在了黄队长的身上,报仇来了。 不然怎么解释她莫名被人陷害,继而被毒打,然后接着被“袁木”推下楼? 黄队长来监狱上班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别说是得罪了,连话都从未跟她说过。 她被捕那年,黄队长跟她儿子现在的年龄差不多,不存在有宿仇一说。 所以,她认定是袁木来报仇。 也因此,她压根就不想追究这事,只希望“袁木”别把那段视频给泄露出去。 事情讲到这儿,别说是余小玲了,知道袁木死因的司华悦和仲安妮同时沉默了下来。 三个人各自想着心事,约莫过去十多分钟了,司华悦打破沉默当先开口。 “安妮,初师爷的判决结果必然是死刑,你能不能暂时放下对他的仇恨?”司华悦看向仲安妮,问。 仲安妮不明白司华悦为什么突然提起初师爷,余小玲挨打跟初师爷有什么关系? “能。”她回。不能又有什么办法?初师爷现在在虹路,她连他一根手指头都碰不到。 “好,难为你了安妮。”司华悦说完,起身扶起余小玲,“我们去医院。” 高师傅倚在车门外等她们三个人返回,手里拿着一个鸡蛋灌饼在吃。 “诶,小司,回来了,我给你们仨一人买了一块,快趁热吃。”高师傅三两口将余下的饼吃完,打开车门上车。 “刚才有个卖鸡蛋灌饼的移动摊过来,我见很多人在买,就过去买了四个。” 高师傅一边发动车,一边讲:“结果我刚付完钱准备走,城管的来了,把摊子给没收了,晚一步就没得吃。” “去医院。”司华悦恍若未闻,她拧眉陷入沉思中。 后座的余小玲和仲安妮很久没有吃过鸡蛋灌饼了,这是平民小食,她们俩犯事以前吃过。 虽然刚吃过快餐不饿,却忍不住拿起灌饼品尝记忆中那熟悉的味道。 高师傅察觉司华悦神情有异,他便默不作声地开车,不去打扰她思考问题。 市立医院的停车场车位特别不好找,转悠了两三圈才勉强挤进一个刚腾空的车位里。 “小司,”高师傅打开安全带,随司华悦她们一起下车。 “刚才你们在公园的时候,我给唐大夫打了个电话,让他帮忙给疏通下关系,不然我们光排队做检查就要两三天的时间。” 说曹操,曹操到,不光曹操,还有夏侯惇。 “诶,正阳,你不是在搬家呢吗?”高师傅讶异地问。 “我接你电话那会儿刚好在这边的租房里,这不离得近吗?就想着亲自过来看看。” 唐正阳说着话,有些局促地看了眼司华悦。 “小司,我……” 司华悦冲他感激地一笑,然后对站在他身后的边杰淡淡地说了句:“好久不见。” 边杰回给她一个温雅的笑,看了眼被司华悦搀扶着的余小玲。 “妇科有没有受伤?”他问。 余小玲愣怔了下,她多少年没跟男人接触了,这上来一个男大夫直接就问妇科,她有些懵神。 “有。”司华悦代她回答。 “先到我那边检查一下,我和正阳可以顺带先帮她看一下其他部位的外伤。”边杰说完即转身前行带路。 “小司,”唐正阳还想再解释,却被司华悦的眼神制止。 眼下有求于人,正如高师傅所言,如果没有熟人帮忙疏通关系,光做检查都要好几天,更何况现在很多人都是网上预约。 医院、交警队和车管所,是目前最需要有关系才能提高办事效率并节省时间的地方。 随边杰来到妇科,司华悦才真正领悟到就医难。 妇科是一个笼统的叫法,里面分妇产生殖和妇女保健,下面又细分出妇科、产科、生殖科、乳腺科、宫颈病变等等多个门诊。 余小玲胸腺和外印被打伤,至于有没有伤到内生器官,得做B超、ct、血、尿等等多项检查。 有边杰带路,开了一路的绿灯,从做检查到医生问诊、确诊、写病历,一直忙活到了傍晚五点半。 最后,做了一个乳腺导管内窥镜检查后,整个妇科的检查才算结束。 边杰手里拿了厚厚的一沓检查化验结果和诊断结果,将他们一行人带回自己的办公室。 “唐医生,你带他们先在我办公室坐会儿,我去找一下王医生,一会儿就回来。”边杰对唐正阳说完,快步离开。 司华悦环视了圈边杰的办公室,里面一尘不染,包括窗玻璃和窗帘,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井然有序。 待所有人都落座后,唐正阳给他们每个人倒了一杯水,然后来到余小玲身旁,问:“有没有胸闷气短这些感觉?” 司华悦拍了拍余小玲的肩膀,用鼓励的语气说:“身体是自己的,已经走到了这一步,如实回答,不要隐瞒。” 余小玲点点头,对唐正阳说:“有,但不严重,就是这奶……” 十余年的监狱生活,她身边全是女人,身体有点什么小毛病也全都是女医生给她做检查。 现在突然让她面对一个男医生,她有些局促不知该怎么正确交流。 双手握拳抵在胸脯,她一脸尴尬地说:“这里疼。” “我虽然不怎么懂妇科,但刚才听边主任跟那些医生的交谈,感觉你这情况挺严重,估计他一会儿回来会让你留下来办理住院手续。” “啊?!”余小玲这下可真坐不住了,她的户口还没落下,医保这些都没有,一应就医费用全部都是实打实地付现钱。 “我、我今天刚出……来,我还要去洗澡。” 想起那个豪华的澡堂子,还有里面的衣服,那可都是司华悦付过钱了的,她更着急离开了。 去而复返的边杰这时走了进来,额头隐现汗珠。 “我们这里也可以洗澡,”他走到自己的办公桌前坐下,“不过,建议你最好把所有检查都做完以后再决定是否洗澡。” 边杰将手里的检查结果摊开来摆放到桌面上,续道:“你的腹部有软组织损伤,会阴软组织挫伤,伤口面积约两厘米,最严重的是,你的左胸乳腺导管损伤。” “由于你受伤时间不满24小时,且B超发现你腹内有移动性浊音的症状,为防意外,建议你留院观察。” 住院? 余小玲呆住了,司华悦和仲安妮也愣了下。 住院对她们这些蹲过监狱的人而言,那就表示情况很严重。 因为在监狱里,只有特别严重的病才会被要求住院,而多数住院的人,最终都释放了——保外就医。 司华悦有一个关系比较好的狱友,月经三个月了还没停,起初没当回事,后来还是司华悦硬拉着她去医务室找袁禾。 结果一检查,子宫癌晚期,保外就医手续很快就办下来了。 但等待她的或许是生命的终结,因为据袁禾说,癌细胞早已扩散开了。 “以我的名义办理住院手续可以吗?”司华悦问。 余小玲从监狱里带出来的档案袋放在高师傅的车上,她现在属于彻头彻尾的黑户,连身份证都没有。 “不可以,”边杰看了眼司华悦,转而问余小玲:“有释放证明吗?” 司华悦瞥了眼高师傅,高师傅摇了摇头。 她重新将视线移到边杰的身上,这人是成精了吗? 第二百四十五章 报复行动(1) 由于时间太晚,在余小玲的坚持下,经过他们几人的商量决定,余下的检查留待明天一早再做。 司华悦本来想请边杰和唐正阳一起出去吃个饭,却被他们俩同时婉拒了。 “都是自己人,不必这么见外,等你的朋友康复出院了,再说吧。” 司华悦行走在外本就不愿欠人恩情,更何况这人还是边杰。 唐正阳倒好说,他的父亲和女儿都住在大豪,随时可以偿还这份人情。 但边杰这份人情,恐怕很难还清。 司华悦不禁在心里苦笑,跟边杰相恋一场,她竟然只知道一个秦半月,其他的家人她别说是见了,连姓名都不知晓。 李翔好歹她了解他的过往,跟他的父亲闫先宇和住在大豪里的养子李自成都有密切交往。 哪怕是甄本,他们全家人出动到大豪“卖子求婚”。 唯独这个跟她正式恋爱,让她付出过感情的人,她却知之甚微。 眼下,边杰的这份人情还要继续欠下去,因为医院里除了他和唐正阳,司华悦再没有别的熟人了。 医院里的病床紧张,边杰从别的医生手里要了一个双人间的资源。 在前面带路的是两名不算年轻的女护士,她们俩态度恭谨,缄默不语。 一些下班往外走的医护见到边杰,都主动地跟他打招呼。 有一部分人还记得司华悦,都用怪异的眼神看一眼。 错身而过时,司华悦能隐约听到他们小声的议论声:“这女的怎么又来了?不是已经……” 仲安妮也听到了,从边杰出现,她就察觉司华悦的情绪有些不对劲。 现在她大约也猜出了原因。 就在司华悦和仲安妮搀扶余小玲往病房里去的时候,褚美琴的电话打了进来。 高师傅接过司华悦的手,司华悦放慢脚步拉开与他们的距离。 “妈,”电话接通后,司华悦低声喊了句。 边杰脚步微顿,侧首看了眼。 “晚上你回家来,我有事情找你说,让仲安妮在医院里陪着余小玲就行。” 被人掌握行踪的感觉真的很不爽,哪怕是家人。 本来司华悦还在想着,等余小玲住下后,她就返回洗浴中心去拿衣服,顺便把房间退了,这澡显然是洗不成了。 褚美琴这通电话,无疑是在告诉她,她什么都替她做了,她只需要回家听训就成。 边杰和唐正阳本无需亲力亲为陪同他们一起去病房,有护士带路就行了。 在护士站做登记手续时,边杰着意叮嘱了番,确认了病房,这才与唐正阳一起告辞离开。 高师傅全程陪同,见边杰要走,他便依礼出来相送。 走到病房门口,边杰回头看了眼,见司华悦正在忙着往病床上搀扶余小玲,并没有要出来送他的意思。 他幽暗的眸光一沉,却恰好与抬头看过来的仲安妮的目光对上。 仲安妮的眼中闪过些什么,匆忙间他没能理解,仅抿了抿唇,冲仲安妮抿出一个牵强的笑容,快步离开。 今天,唐正阳先是给他打电话,说司华悦有个朋友要来医院检查身体。 边杰当时正在忙,只问了句:女的?得到确切答案后,便挂了电话。 虽心下有期盼,但他冷静的思维告诉自己,这个电话,并非是司华悦委托唐正阳打的。 整个重逢过程,司华悦释然的表情明显就是放下一切后才会显露出来的。 没可能了,他痛心地告诉自己。 唐正阳也算是经历过爱情并婚姻磋磨的人,他岂能不知道边杰此刻的心意。 待高师傅返回后,他拍了下边杰的肩膀,竟然不知该怎么出言安慰。 “我没事,”我和她的感情已经结束了。 前一句是对唐正阳说,后一句是对他自己说。 …… 与余小玲同病房的另外一个女的是个乳腺癌患者,床头卡上的资料显示她三十七岁,但相貌年龄看起来却像二十多岁。 她的爱人陪护在旁,见有新的病人入住,那个有些憔悴的男人赶忙起身将病床上的东西收拾走。 护士给余小玲输上液,测过体温后,叮嘱了句:晚上得留下一个陪床的,病人如果出现胸闷气短或者高烧的情况,必须及时通知当值医生。 现在正是医院里的下班高峰期,电梯得排队等,司华悦懒得出去买饭,也不想吃医院里的饭,便叫了份肯塔鸡州外卖, 一直到躺到病床上,许是卸下了所有的心理防备,余小玲浑身上下的伤痛开始节次袭击她的痛感神经。 她强忍着没有痛哼出声。 肯塔鸡州她婚前恋爱时,与她丈夫一起去吃过几次。 她感觉价格很贵,但那里的各色食物真的诱人食欲。 之后她丈夫被害,肯塔鸡州的味道便成了她珍贵回忆中的一个片段。 等了将近四十分钟,外卖小哥才气喘吁吁地跑进来。 当司华悦打开包装的那一刻,余小玲忍住了身体上的疼痛,却没忍住内心深处的痛。 失去自由近十二年,这是她第一次当众痛哭出声、 如果现在有人问她,这世上最折磨她的是什么? 她会直接回答,回忆! 越是美好的回忆越是折磨人的意志力! 这顿晚饭,余小玲吃得很少,和着眼泪吃进嘴里的食物是苦的。 记忆深处的味道变了,心却如刀割般痛。 她的眼泪,让司华悦他们感觉所有的食物入口味同嚼蜡,轮番安慰余小玲后,剩下了一堆没开封的食物。 李石敏的电话缓解了这份压抑的情绪。 “你见到顾颐了?”司华悦问,因为她的手机上显示的是李石敏的手机号。 “没有,小刁说今天上午有几个警察来咱们单位办事,顺带把我和安妮的手机给送了过来。” 李石敏和仲安妮的手机都设置有密码,他们俩虽说是恋人关系,但彼此并不知道对方的密码是多少。 他在电话里告诉司华悦说,今天是礼拜天,人事科的人休班,他没能办成离职手续。 仲安妮放在病房里的东西也没能带出来。 因为他之前是在众目睽睽下被警方带走的,单位的人都拿他当贼一样防着,根本无法靠近病房。 门卫今天是小刁当值,他得过司华悦的照顾,又知道司华悦和李石敏的关系近。 所以,他非但没有刁难李石敏,还在听说李石敏是来辞职时,偷模乎地向李石敏透露了些内部消息。 疾控中心五一上班头一天,竟然有三个人提交辞呈,一名重症区医生和护士,还有学术出版管理处的一名工作人员。 因为什么原因辞职,除了闫主任等几个领导,没人知道内情。 “一会儿我给你发坐标,你来市立医院,晚饭还是热的。”司华悦说完,将手机递给一旁眼巴巴看着的仲安妮。 李石敏从疾控中心搭车过来要接近两个小时。 想到褚美琴让她回家训话,司华悦对仲安妮小声叮嘱了句:“我妈让我回家一趟,你先在这儿陪着小玲,小心别让人认出来,我争取在石敏来前返回。” 一边乘电梯下楼,司华悦一边叫了辆滴滴。 车先她一步到大门口。 上车后,司华悦给顾颐发了个信息:我要见你爸。 眼瞅着快要到大豪了,顾颐也没给她回信息,司华悦只得将电话打过去。 不接? 司华悦有些抓狂,稳定了下情绪后,尽量让自己的语气看起来平静自然地发送出第二条信息。 你非法拘禁我、仲安妮和李石敏的手续都合法化了?你爸谎称给甄本解毒,从我体内抽走的580毫升血也找到合理解释了? 这招果然灵验,不消十分钟,顾颐发回一条信息:你准备干嘛? 他没问你准备见我爸干嘛,而是问你要干嘛。 司华悦冷哼了声:狐狸精! 担心他会识破她的用意,便再次发了句:我要见你爸。 顾颐这次如石沉大海,已经走到家门口了,也没给她回一言半语。 司华悦不得已只得将手机收起来,开门进家。 褚美琴应该是刚吃过饭,唐老爷子和范阿姨还在厨房里忙活着收拾碗筷。 径直走到客厅沙发,司华悦坐到褚美琴的对面。 褚美琴皱了下眉头,面现不悦,司华悦这才想起来自己去监狱接了余小玲还没顾得上洗澡,“屁股脏”。 “妈,你叫我回来有什么事?”司华悦将身体前倾,尽量不碰沙发靠背,避免这洁癖再浪费一套沙发套。 司华悦今天的所有行踪,褚美琴了若指掌,高师傅的车有定位。 在监狱门口停了一个多小时,然后去了洗浴中心,仅一刻钟便出来了,直接去了公园,在公园里待了接近一个小时,然后才去的医院。 这表明,司华悦已经掌握了余小玲挨打的详细过程。 “唆使犯人打人的是李市长未来的侄媳妇,而唆使那蠢女人打人的是李市长的侄子。” 褚美琴的消息灵通度,司华悦没感觉有多意外,意外的是褚美琴竟然肯告诉她。 “你想干嘛?”接下来这句话,竟然和顾颐刚才的问法一样。 “我不想干嘛。杀人偿命欠债还钱,申国自古就有的观念。”司华悦知道不管自己做什么,最难瞒过的人就有褚美琴。 “余小玲没死,偿什么命?欠债也顶多就是医疗费。”褚美琴轻飘飘地说。 “得了妈,如果现在被打的人是我,你也会这么认为吗?”司华悦有些愤慨,语气也变得尖锐。 她的朋友挨打,她的妈居然站在打人一方试图说服她。 她有些受够了褚美琴对她的监督和事事干预的做法。 她已经不是小孩子,而褚美琴的这些做法并没有让她感觉到是关心。 “你到目前的整个人生里,有谁打败过你?”褚美琴冷笑了声,她倒真希望有哪个男人能够通过武力制伏她的女儿。 司华悦差点将顾颐的名字喊出来,当年如果不是他,她怎么会轻易被警察带走? 可接着她想到了小学操场里痛殴顾颐的那一幕。 将顾的O口型抿平,她改为:“这不是一码事。” “那个狱警叫黄波,是黄涌泉的侄女,黄冉冉的堂妹。”褚美琴的眼神变得深幽而不可测。 一个是李市长的侄子,一个是黄涌泉的侄女,这俩水蛭!司华悦在心里骂了句。 手机振动,她拿出看了眼,竟然是顾颐的:他让你今晚九点半直接去虹路找他,过时不候! 后面缀了一辆车牌号,军牌。 司华悦明白,这是想趁夜见她,防止白天被有心人发现。 反正是在车上见面,为什么要去虹路,而不是别的地方? 不管怎么样,好歹那老头儿是同意了,她得赶紧摆脱褚美琴的纠缠。 第二百四十六章 报复行动(2) “妈,你对我说这番话,是不是就想让我明白一个道理:他们都有厉害的叔叔当靠山,可以胡作非为;我的叔叔蹲监去了,我就得忍气吞声?” 司华悦的叔叔不止一个司文益,且司文益也不是她的亲叔叔,她的叔叔都经商。 她不想再跟褚美琴耗时间,过时不候!她得抓紧赶去虹路。便将司文益拿出来做挡箭牌,因为褚美琴恨死了司文益坑她的丈夫。 褚美琴眼底闪过一丝恼怒,但旋即便恢复如常,直视向司华悦倔强的眼神。 “你在故意曲解我的意思,你着急出去!” 司华悦被褚美琴的话噎住,不禁感叹姜还是老的辣。 她低头揉了下眉心,强忍着不跟褚美琴争吵,“妈,你是不是已经忘记我的年龄了?”还把我当成五岁离家外出习武时的幼童? 褚美琴恍若未闻,依旧她刚才的话题往下说:“你爸现在还在外面应酬,今晚九点半的飞机要去兰国,我跟他一起去。” 司华悦一愣,回来快一年了,这是她第一次见司文俊出远门,她一直以为外面的业务都下放给了司华诚。 怎么突然要亲自出国,还是夫妻俩一起? 看出司华悦眼中的疑惑,褚美琴并没有要解释的意思,续道:“这一趟可能要半个月左右才能回来。” “我已经给闫先宇打过电话了,辞去了你在疾控中心的工作,你得回来帮你哥,我不放心他一个人。” 话题转变太快,司华悦的思维还停在水蛭上,现在竟然跳到了工作上。 辞职不得她本人亲自去吗?褚美琴这么做岂非越权?且违背她的个人意愿?还让她去帮司华诚?帮什么?打架? 司华悦也不怕惹恼褚美琴,直接打断她的话头。 “不是,妈,你等下再说,你让我去帮我哥?给他做保镖?”他不是有马大哈兄弟吗? 褚美琴反眼一瞪,她怎么就生出这么个中看不中用的孩子? “你哥吩咐你做什么,你学着做就行!”成天净知道打打杀杀?!你是女孩呀! 这是一个容易演变成长篇大论的话题,为了快点结束谈话,司华悦赶忙点头应允。 她相信她老哥绝对不会像褚美琴这样处处刁难她。 “至于余小玲的事,即便你想做什么,也要等我和你爸回来以后的。”话题再次转回来,褚美琴的语气变得格外严厉。 半个月?无论我再做什么都迟了,司华悦在心里想。 别的事她可以听褚美琴的,但这件事,绝对不行。 余小玲虽然出来了,但她们俩的联号却还在里面遭受折磨,每多拖一天,等于是让谢天和由美丽多遭一天的罪。 这事必须要尽快处理! “还有别的事吗妈?”司华悦问。 “你的重机已经被马哈骑回来了,钥匙在你书房的桌子上。” 褚美琴说:“疾控中心那边已经没你什么东西了,该拿该扔的我都让人帮你处理好了,一会儿你上楼去看一下。” 这意思已经很明显,你不用再回去了。 可司华悦必须得回去一趟,因为仲安妮的东西还在那边。 别的东西倒罢了,她那套保外就医的手续还放在病房柜子里。 见司华悦的目光忽明忽暗连番闪烁了下,褚美琴在心里叹了口气,知道有些话都是白说,有些事也是白做。 “虽然我和你爸不在家,但你的行踪我们依然会时时关注,现在属于非常时期,你该懂得!”褚美琴强调了句。 司华悦懂得她说的非常时期是指她当年的那起案件,翻案不是口头上说说那么简单的。 高院发回重审,这事落在顾颐头上,。 当年他只是一个负责抓捕任务的小警察,如今是刑警队长。推翻当年的侦查结果,等于是打他们刑警队的脸。 而初师爷当日对顾颐和司华悦提出的五个条件里,有一条就是将当年他所唆使的那些人的名单和地址提供给警方。 现如今,因为查理理的关系,他被顾子健和姜结实重用,直接从地面升级(下降)到地下。 这无异于得到了一张保命符,当初的那些承诺恐怕都要作废。 世事多变,在初师爷身上得到充分印证。 接下来,谁也不知道他身上还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顾颐精明,有个异于常人的超强大脑,能推测到初师爷的每一步计划和想法。 但唯独查理理这件事,神仙难料。 世界所有专家都预测查理理活不过十岁,顾子健那边的科研人员竟然用药物吊住了查理理的命,让他多活了三年。 不得不说,那些科研人员也是极厉害的。 由此可见,与死神握过手的人,重生后,都是神人。 最让人意外的是,在药物也吊不住查理理的时候,初师爷一手神针绝活居然可以让查理理与他“同生共死”。 这不是奇迹还能是什么?这简直就是一个吊打全球医学界专家的超能力呀。 想到初师爷,司华悦起身,“没什么事,我上楼去看下我的东西,然后去医院陪床。” 抢在褚美琴反驳前,司华悦补充了句:“仲安妮现在属于保外就医,不是释放,不适合在人前露面,李石敏是男的。” 说完,也不管褚美琴同不同意,她直接上楼。 洗澡是来不及了,她从衣柜里翻找了下,找出一堆褚美琴给她新买的内衣裤。 医院里有病号服,外套暂时是不需要的。 然后又拿了一堆的卫生巾,大姨妈经常会空降,有备无患。 来到书房,她看了下桌面的那堆东西,发现褚美琴扔得并不算彻底,还有很多该扔的没扔。 拿上车钥匙,她拎着带给余小玲的东西快速下楼。 褚美琴已经不在客厅。 司华悦换鞋时,顺便从鞋柜里拿出专门给来客穿的拖鞋,新的。 发动车,见油箱是满的,估计是马哈给她加的。 一路风驰电掣来到医院,已经接近夜里八点。 她匆匆上楼,见李石敏居然还没过来。 余小玲已经睡下了,仲安妮坐在一旁给她轻轻地按摩正在输液的手臂,时刻留意着她的呼吸频率。 放轻脚步走进病房,将带来的东西放到床头柜里。 “安妮,我出去办点事,估计回来的话也要后半夜。” 不堵车的情况下,从市立医院去虹路单程就需要一个多小时。 像寺庙、看守所、监狱和疾控中心这些比较特殊的场所,大多会选址在远离闹区的郊外。 城市这么大,司华悦从出狱这一年来,只要出行,全部都是在闹市与郊外之间往返。 “一会儿我给你的手机发个位置,等石敏回来,你打开手机循着位置找过去,这是那边的房门钥匙。” 司华悦将唐老爷子给她的租房钥匙和门禁卡递给仲安妮。 “让石敏在这里先帮忙看着,你过去看看房间需不需要收拾,。今天之前,唐医生住在里面,应该不会太脏。” 仲安妮接过钥匙,明知不该问,但她却担心司华悦一个人会有危险,“你要去哪儿?怎么那么长时间?” 她能猜到司华悦要替余小玲她们报仇,但却猜不到她会具体怎么操作。 对面陪床的男人貌似在低头玩手机,但他的手指却半晌也不见动弹,司华悦知道他在偷听。 拿出手机,点开微信聊天,司华悦快速输入了虹路两个字。 仲安妮面色一变,想起白天司华悦问她的话,她心底升腾起一丝不安,“你想找他帮你?” “嗯。”看了眼腕表,司华悦说:“我得走了,不然来不及了。” 骑着重机来到租房所在的小区,保安居然还认得她,提升横杆给她放行。 将车子停在楼下,她站在楼道口给仲安妮把位置发过去,然后将具体的楼号、楼层和房号通过微信告诉她。 然后叫辆滴滴,上车后,催着司机快点开。 她拨通马大哈兄弟的电话:“我需要人手帮我干一票大的!” “需要多少人?”马达问。 这话听着感觉他们俩手底有不少可供调遣的人。 “你们哥俩就够用了。”司华悦说。 电话应该是开着扬声器,司华悦听到马哈嘁了声,“就这还叫大的?我以为你要去打劫睿士银行呢。” 马达相比马哈能稍微沉稳些,他探手将身旁的笔记本掀开,看了眼司华悦的位置,放大地图,他那双小眯缝眼瞬间瞪圆。 “你这是在去虹路的路上?”马达有些不确定地问。 “是。”司华悦知道他们兄弟二人的本事,定位什么的,于他们而言,都是小儿科。 马哈听到虹路两个字也来了精神,问:“快,说说要我们哥俩干嘛?去虹路劫囚吗?” “差不多吧,”司华悦能清楚地听到这哥俩粗重的呼吸声,搞不懂他们俩是兴奋的,还是紧张的。 “你们俩收拾下,等我电话,回头我再联系你们。” 司华悦这通电话只是想确定下马大哈兄弟肯不肯帮她。 如果他们俩不肯帮忙,或者司华诚安排他们俩有别的任务脱不开身,那她便只有冒险启用李石敏和仲安妮了。 每次遇见这样的事,司华悦总会羡慕番她的父母和哥哥。 人家怎么就养得起暗助理?唯独她光杆司令一个,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赚钱! 这是她从出狱到现在,金钱欲最强的一次。 必须要想办法赚很多钱,养不起暗助理,起码能养一群随时为她效力跑腿的小马仔也行。 紧赶慢赶,终于赶在九点二十五分抵达看守所下面的检查站。 没有特别交代的车,武警是不会给擅自放行的。 让滴滴司机回去,司华悦给顾颐打电话。 顾颐没接,司华悦准备再打,一道车大灯从上面的坡路晃了下,抬头,发现一辆车从看守所大门方向驶过来。 待到近前,站口的武警纷纷笔直地敬礼。 藉路灯,司华悦看清了车牌号,顾子健的。 第二百四十七章 报复行动(3) 上车后才发现,车上只有一个穿戴普通的司机,顾子健并不在车上。 这司机有一张能让小儿止啼的脸,看着像是烧伤,又或者是烫伤。 他车开得很稳,也很快,路灯倏忽倒退间,从后视镜里,司华悦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那一道道恐怖的瘢痕。 从坡路下的检查站到看守所大门这段距离也就五六分钟的车程,司机不说话,司华悦也没问。 长相可怕,不代表是坏人,更何况能在这个范围内走动的人,除了犯人,就是军警或者其他执法部门的人。 像司华悦这种,纯属特例。 一个点刹,车子停到看守所门口另外一辆车的旁边。 司机将副驾门打开,司华悦见到一个熟悉高大的身影从旁边那辆车上下来,弯腰跨进他们这辆车的副驾。 车门关闭的同一时间,随着一声滋滋响,副驾的座位竟然扭转过来。 车里没开灯,但远处高墙的探照灯光很强,足以视物。 看着面对自己的顾子健,司华悦忍不住又在心里腹诽了番他们爷俩相貌的相似度。 虽年近耳顺,但顾子健容貌锐利,俊逸英挺,是个强势自信的老男人。 “如果你试图用非法拘禁来要挟我,或者用条件交换的方式来跟我谈事情,那现在我们的谈话便到此结束!你可以回去了。” 司华悦有些无语,她一个字还没说,谈话就结束了?这也太不尊重人了,她可是搭车来的。 等等,她记得给顾颐发的那条信息中,还提到过她的580毫升血,这老家伙怎么不说? 司华悦不信顾颐没有转达到,是顾子健在避重就轻。 既不能要挟,又不能条件交换,难不成要用求的? “好吧,话不投机半句多,我走!” 司华悦伸手准备拉车门,却发现这车的车门似乎只有驾驶员能打得开。 那个疤脸男微偏头看了顾子健一眼,见顾子健阴沉着脸,并没有要挽留的意思,便按了下开门的按钮。 门开,司华悦前脚刚迈出去,就听身后传来顾子健的质问声:“你想去找闫先宇?” “你管我找谁,肯定不会再回来找你这倔老头!”司华悦说完,准备抬脚往坡下走。 一阵车门开启的轻响过后,身后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小司。” 初师爷? 司华悦有些不敢置信地回头,虽然逆光而立,但她一眼就认出那个熟悉的身影。 她惊疑地将视线移向顾子健,顾子健的座位已经转过去,背对着她。 “你竟然真的是要借用他!?” 在车门关上的一刹,顾子健森冷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明晚九点半以前送回来,否则后果自负!” 后果自负这四个字他几乎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 司华悦心知这后果不是她能负担得起的,那可是关系到查理理的性命。 如果查理理在这期间有什么意外,别说顾子健了,司文俊和司华诚都不会原谅她。 准备借人前,司华悦也不是没有考虑过这个厉害关系,可她的朋友真的太少了。 都说医者能治病救人,也能杀人。 尊重生命的医生都在忙着治病救人,一如边杰、唐正阳。 能杀人的医生,是见多了生死,对生命麻木不仁的医生,就像眼前的初师爷。 他可以用他的医术作为交换条件,以命换命。 只要对方开出的条件能够满足到他的需求,他可以将他的医术发挥到极致。 顾子健的车开进了看守所大院,留下司华悦、初师爷和那辆黑色的轿车。 “你的针带出来了没有?”初师爷用于针灸的针是特制的,这也是司华悦到地下实验基地后才知道的。 初师爷没有穿那套看守所的麻衣,而是穿着一身灰色的唐装,黑布鞋,看着倒是蛮有股仙风道骨的感觉。 “在车上。” 从初师爷的表情能看出,顾子健并未告诉他带他出来干嘛。 “我没想到会是你,上车说话。”初师爷的表情有些意外的惊喜,恭敬地给司华悦将右侧车门打开。 “这车是顾老头给我们用的?”司华悦上车前扭头问了句。 “是的,带我出来前,他只告诉我有人找我帮忙办事,车和司机给我们用二十四个小时。”初师爷上车后解释了句。 司华悦有些将信将疑地看了眼前面的驾驶员,位置和角度原因,她仅能看到司机的半拉侧脸,看着皮肤质感挺好,挺年轻,一身便装。 “去哪儿?”初师爷殷切地问。 “去……先离开这里。”司华悦说:“往市立医院的方向开。” 初师爷有些懵神,他知道边杰和司华悦的关系,在唐老爷子当初的那个小院里,那时候他还是梁针眼子。 前面的司机依言发动车,调头往坡下开。 检查站的人应该已经得到了顾子健的指令,仅例行检查了下便放行了。 “等下我再跟你讲,我先打个电话。”司华悦抬手阻止初师爷的发问,给马大哈兄弟把电话拨了过去。 “司二小姐,咋样?可以行动了吗?”马哈接的电话,语气振奋地问。 他太希望能有机会进虹路里看看了,因为他们哥俩知道虹路有个地下实验基地,里面的科研人员全是来自全国各地的死囚。 “你们俩帮我找到两个人,一个叫李朗登,一个叫黄波,找到后,把人带到康庄洗浴中心附近等我电话。” “不是去虹路劫囚吗?怎么变成找人了?”马哈惊问。 “囚已经被我‘借’出来了。”司华悦回。 “啥?劫出来了?这么快?不用我们过去了?”看着摆放了一地的武器装备,马哈万分失望地问。 马达抢过电话,问:“司二小姐,你说的李朗登是不是李春峰的侄子?还有黄波,波浪的波,还是渤海的渤?” 司华悦直接说:“李朗登就是李春峰的侄子,黄波是黄涌泉的侄女,别抓错人了。”可千万别把喜剧明星给抓来了。 “这事,我们恐怕要征求下你哥的意见。”马达有些为难。 “征求我哥,我还用直接给你们俩打电话?他肯定不会同意!”那可是司华诚岳丈的亲侄女。 马哈的声音传来:“让我们哥俩帮忙又不告诉你哥可以,得让我们进一趟虹路,不然不帮!” “行,成交,事成后,我一准儿让你们的心愿达成!”司华悦爽快地答应。 “我说的虹路不是大门口,是那堵大墙里面!”马哈强调。 “我知道,大门口你们昨晚接我的时候已经去过了。”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又是马达的声音。 “凭我是司华悦!”司华悦有些着恼,音量稍稍抬高,这马达越来越不好糊弄了。 “成交了,成交了!我们这就查那俩水蛭的去处。”马哈抢过电话,冲话筒嚷了句后挂断。 水蛭?司华悦忍不住笑出声,这称呼惊人地吻合。 扭头发现初师爷安静地坐在一旁,盯着手里的针袋,似乎是在思考什么问题。 他这种冥想的状态让司华悦忍不住又想起在监狱抓捕他的那夜。 敛去唇边的笑容,司华悦说:“你手里的针,能不能让人行为暂时不受大脑控制?而且事后不会被人找到端倪?” 下药什么的太俗套,而且容易被查到。 打一顿打回来,就当时解气。而且等他们伤好了,指不定又反过头继续打击报复她的狱友。 初师爷看了眼前面的驾驶座椅,默然地点点头。 司华悦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司机跟个聋哑人似的只管开车。 “师傅,麻烦你带我们去撸味。”想让人办事,必须得先把人给喂饱了。 司华悦拿出手机,输入了一行字给初师爷看。 初师爷点点头,面无表情地嗯了声,司华悦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出任何意外或者兴奋的神情。 联想到他曾经的作为,司华悦暗自提高警惕。 却不想初师爷低声说了句:“四面八方都是枪口,我跑不掉,也不会跑,你只需注意你的言行不要激怒那些人便好。” 司华悦震惊地看着初师爷,这时,她手机振动了下,马达的微信。 你从虹路劫出来的是什么人?为什么你的位置无论往哪儿移动,四周全是热蚂蚁? 热蚂蚁只有他们司家的人明白是什么意思。 司华悦暗自心惊不已,难怪顾子健肯放心将人交给她。 斟酌了番言辞,司华悦给马达回了个信息:放心,这些人不是追杀者,而是保护者。 接近夜里十一点,他们抵达撸味。 这是一处露天烧烤摊,一直营业到凌晨两点才撤摊。 现在已经步入夏季,夜生活由室内转移到室外,都子时了,桌位还得排队等。 司华悦先下去等位子,选择一处最外围靠近停车场的座位。 点好餐以后,冲车里的初师爷摆摆手,招呼他出来。 初师爷戴着一顶假发和平光镜,缓步下车。 站在车门前,他深吸了一口气,太多年的地下生活,他已经快忘记这人间烟火的味道了。 “你吃荤还是吃素?”司华悦问,初师爷给她的感觉是一个食素动物。 “我又不是和尚,当然吃肉。” 司华悦拍了下手,叫声好,然后扬声催促服务生快点上串。 大快朵颐后的二人,关系仿佛一下子拉近了不少。 初师爷的话很少,闷头撸串,司华悦能猜到他身上应该被安装了监听设备。 司华悦点的扎啤他仅抿了一小口,“用针前不能喝酒。”他将酒杯推到一旁,继续吃肉。 手机振动,司华悦点开一看,是马达的微信:抓到一只母水蛭,公的在泡吧,可能要晚一些。 司华悦回复知道了,然后看向初师爷问:“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要抓这两个人吗?” 初师爷摇摇头,说:“李朗登当初在跟你相亲的时候被你打伤,你妈赔了一辆车给他,这事才作罢。在我被捕以前,你们俩再没有任何交集。” 一辆车? 司华悦眯了眯眼,难怪当日褚美琴对她说:你知道这段时间咱们家往外赔了多少医药费了吗?你是想害咱们家的公司倒闭吗? 褚美琴去年介绍给她见的都是些权贵的后代,他们司家人送出去的车,定然不会是一辆红旗那么简单。 且不说司华悦当时动手的原因是那个登徒子先言语调戏,继而想动手揩油,单就褚美琴已经做出赔偿而言,这事就该翻篇。 可这登徒子在监狱门口遇见了司华悦以后,竟然还要唆使他那无脑的未婚妻去殴打跟司华悦关系要好的狱友。 仅就这一点,抓到这登徒子以后,司华悦会在计划外再附赠他一份“奖赏”。 “至于黄波,是黄涌河的女儿,我只了解她爸,不了解她,但我知道她自小跟黄冉冉的关系很好。” 初师爷当初的信息网让司华悦暗自咂舌,他竟然连黄波这样的小人物都能了解到。 更让司华悦惊叹的是初师爷的记忆力。 “如果我没记错,这个黄波是在警校念书,毕业后,应该会到公检法司部门上班。” 初师爷顿了下,然后目光中露出一丝了然,看向司华悦说:“不,她应该是去监狱当了狱警,伤害到了你昔日的狱友,而且……这事应该是李朗登在背后指使的。” 司华悦悚然心惊,同时不禁有些惋惜,这么聪明的一个人,怎么就不能走正道,为她所用呢? 电话再次振动,马达的信息:齐活!等你电话! 第二百四十八章 报复行动(4) 悦海假日小区是奉舜第二大观海小区。 住在这里的,大多是权贵们的后代,且多是新婚,业主平均年龄在三十五岁以下。 也因此,这附近光幼儿园就不止三家。 康庄洗浴中心的位置与悦海小区只隔了一条街,那边是休闲娱乐一条街,且均是高档的。 与马大哈兄弟二人碰面已经过了半夜。 “没给这俩水蛭身上留下明伤吧?” 见到躺在后备箱里的一对狗男女,司华悦担心地问。 “放心,没有。”马哈说完,看向司华悦的那辆车。 车窗玻璃上的贴膜阻隔了他的视线,他只能影影绰绰地见到后座坐着一个男人,“你从虹路劫出来的人呢?” “在车里。”司华悦抬脚登上马大哈的车,对兄弟二人招了下手,“进来说话。” 马大哈兄弟不放心地看了眼那辆车,心说,司华悦这心可够大,就不怕人跑了? 谁都知道被送进虹路的都是重刑犯,这样的人,逮着机会就会跑。 “放心吧,你拿枪逼他,他都不见得会跑。”司华悦说。 想到跟了司华悦一路的热蚂蚁,马大哈兄弟这才释然登上车。 “快,讲讲你的具体计划,是不是要把俩水蛭扒光了衣服丢到那边的洗浴中心门口供人观赏?让他们俩身败名裂?” 马哈笑嘻嘻地问,这是最直接、管用、省事的方法。 现在的媒体最缺的就是新闻素材,这俩水蛭管大管小,也算是俩名人,这新闻一出,准保霸占头条! “不!”司华悦直接否决掉这缺心眼、缺水准的报复方法。 “管市长的儿子住在这个小区,你们俩能不能查到他家的具体楼号?” 拷问官出身的马哈虽然没正形,但脑筋转速比马达快。 “最毒妇人心!”他冲司华悦竖了下大拇指。 没几个人知道管市长跟李市长有矛盾,司华悦能知道,还是无意间从司文俊和褚美琴躺床上咬耳朵时偷听来的。 马达疑惑地看了眼马哈,再看眼司华悦,问:“你到底想干嘛?” “笨!”马哈将大拇指倒转向下,冲马达比了比。 “管市长的孙子就在那边的幼儿园上学,去年才去的。”马哈解释了句,他以为这样马达就能明白。 “你针对一个李市长还不够,竟然还想让我们哥俩去绑架管市长的孙子?” 马达心里有气,但却隐约觉得似乎自己猜得不大对。 “哎呀,你该去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了,全球最笨奖!”马哈挖苦。 “别瞎搅和,说具体计划!”马达有些恼火。 “具体计划就是:绑架管市长的孙子!”马哈说。 “我去你奶奶的!”马达恼羞成怒,抬手冲马哈的光脑瓜抽过去。 马哈灵巧躲开,回呛了句:“再敢骂俺奶奶,小心我让俺奶休了你爷爷!” 司华悦无语地看着这哥俩闹,心道,将来谁要嫁给他们哥俩,妯娌间准保变成仇敌! “管市长和李市长有底火,不是我们要绑架管市长的孙子,是那俩水蛭想要在李市长面前表现自己有本事。”司华悦对马达解释。 马达手下的动作一滞,pia哧!后脑勺挨了马哈响亮的一巴掌。 他捂着被打疼的脑瓜子,重复了句马哈方才的话:最毒妇人心! 马哈笑着展示了下自己的手,“看,如来神掌就是管用,一掌下去,这笨蛋就开窍了!” 打开随身装备,不到一分钟,马达便查清了管市长两个儿子的具体住址。 大儿子就在不远处的悦海小区,同时他还查到管市长孙子就读的幼儿园。 马哈瞥了眼屏幕,他的记忆力好,全部给默记在脑子里。 “你想把人给绑到哪儿去?”总得有个作案现场吧?马达问。 “你查查悦海里有没有空房子?”司华悦说。 人一开窍,不需要多解释,立马明白,他瘪了下嘴,黑进小区物业的信息网。 “这个小区入住率很高啊,”他感慨了句说:“统共有三处没人居住的房子,一处近,两处远。” “要近的。”司华悦的反思维让这哥俩大开眼界,“有办法拿到房钥匙吗?”司华悦问。 “我们哥俩除了睿士银行,就没有开不开的锁。”马哈的意思很明显,直接高科技进家。 “那不行,你的本事,那俩水蛭不具备。”司华悦反驳。 “哦,是哈,忘了这茬。”马哈从座椅旁的背包里拿出一顶黑色假发戴上,然后拿出一个外形像遥控器一样的装备。 “等着,我去拿钥匙,十分钟内不回来,估计被人当小偷拿下了,你俩赶紧带人撤,不用管我。” 他笑哈哈地说完,躲开马达抽过来的手,一溜烟地奔向不远处的悦海小区。 “拿到钥匙后,我们怎么进去?总不至于就这样明晃晃地开车进去吧?”马达问司华悦。 “翻墙,”司华悦说:“别告诉我,你俩没带齐装备。”攀岩工具。 “到最后,你还是要用最笨的办法呀?!”马达不屑地说。 他以为她有多聪明呢,干扰下监控不就完了?还翻墙? 这小区的外围墙高约三米,侧围墙少说也有两米半高。 背着俩昏迷不醒的水蛭,翻越满是铁艺栅栏的围墙,也不怕被上面的尖刺给扎成刺猬! 从马达的眼神中,司华悦发现了他与她相悖的观点,知道有些事得解释清楚了才好行动。 “不要干扰监控,我需要的就是监控。” 经过司华悦的一番详尽解释,马达对司华悦拳大无脑的观点彻底改变,这女人一旦用上心来报复一个人,简直可怕。 他庆幸被报复的人不是他,也庆幸今天没有真的驳了司华悦的求助。 最让他感到震惊和意外的是,司华悦去虹路劫出来的人竟然是初光! 不管她通过什么样的手段将人带来这里,起码在他眼里,这不是谁都有本事能做到的。 整个计划中,司华悦唯一没有算到的是那个司机。 之前她的计划里也压根就没有多出任何一个人,只有她、马大哈兄弟和初师爷。 备用帮手也只有李石敏和仲安妮。 没想到顾子健派来的这个司机身手跟马大哈兄弟不相上下,攀越围墙时,身体轻盈机敏,速度极快,一看就是经常操练。 他也不问原因,司华悦吩咐做什么,他就做什么。 随着马哈躲过巡逻的保安,蹑行到一栋楼前,马达负责干扰一路的监控,马哈输入探测到的密码,轻易地便打开楼下的防盗门。 这栋楼有地下室,他们四人躲到地下室的楼梯旁。 一道车大灯扫过,乔装好的马大哈兄弟闪身出去。 没一会儿,他们俩每人背着一个水蛭,身后跟着初师爷开门走了进来。 一行人没有乘坐电梯,沿步行梯爬上十楼。 期间,司华悦和司机替换了下马大哈兄弟。 初师爷太久没有活动,本就不怎么强壮的身体,仅拿着他的针袋子,随负重中的司华悦他们爬上十楼,已经累得呼哧乱喘。 也真是难为了他,毕竟是个快六十岁的人了。 这里一梯四户,那户无人居住的房子位于走廊尽东头,是个东打头的房子。 与门相对的东窗是一扇落地窗,很大,没拉窗帘,藉窗外的灯光,室内的能见度并不低。 让司华悦感到惊喜的是,这房子装修非常高档,里面的生活基础设备一应俱全。 应该是外地人在奉舜买来用于度假的。 进去后,司华悦将俩水蛭放到客厅沙发上,让初师爷将他们俩弄醒。 睁开昏朦的双眼,当看清眼前的五个人和陌生的环境后,这俩人作出同样的举动,大喊救命。 但他们俩却震惊地发现,根本发不出声儿。 更让他们俩害怕的是,他们唯一能动的只有眼睛,当然,还有大脑。 这是在撸串的时候,司华悦跟初师爷商量好的,防止他们俩大叫或者闹出太大的声响惊扰到邻居。 “这房主在装修的时候做过隔音处理,正常音量谈话,邻居听不见。”马达看了眼手里的检测设备,对司华悦说。 真棒!司华悦在心里对这间房子的房主再次赞叹了声。 李朗登和黄波都认出了司华悦,他们俩眼中均露出恐惧神色。 “现在知道怕了?很好,接下来会有个大惊喜给你们。”司华悦笑呵呵地说。 她的笑,除了初师爷,在场所有人都忍不住联想到撒旦。 马大哈兄弟只知道计划的大纲,只有初师爷知道细纲。 所以,初师爷心理已经过了那个最为吃惊的阶段。 司华悦拎起俩水蛭,将他们丢进一旁的卧室里,初师爷跟了进去。 司华悦退到卧室门口,将主场让给初师爷。 初师爷抽出针袋里细长的针,分别给这俩人施针。 施完针,他转身对司华悦说:“好了,要等五分钟左右才能发作。” 然后与司华悦一起离开,马哈在司华悦关门前,凑上前好奇地问:“不怕这俩人跳楼自杀?” 因为他发现俩水蛭似乎能自由活动身体了。 “不怕,一会儿想跳也没体力了。”初师爷解释了句。 对于初师爷的能耐,马大哈兄弟是真领教过。 能蜗居在单窭屯,跟政府和警方打了近二十年的游击,成为一方霸主,这绝非普通人能做到的。 对他那一手针灸绝活,他们也早有耳闻。 只可惜了这个人才居然走了歪路,最终被困在了虹路。 司华悦抬手看了眼腕表,现在已经接近凌晨一点。 “你们都去找个地方睡一觉,养足精神明早把管市长的孙子偷来。” 这个房子约一百二十平大,三室两厅两卫,足够他们几个人休息用的。 俩水蛭占用了一个房间,马大哈兄弟一间,初师爷和司机一间,司华悦睡客厅沙发。 马大哈兄弟刚准备起身去抢占卧室,却听见一阵古怪的声音从那间关着水蛭的房间里发出。 毕竟里面有一个是司华诚的“亲戚”,他们俩说不担心那是假的。 最让他们担心的不是报复结果如何,而是在这期间会出人命。 俩人不约而同地走到那间房门前,贴着门板听里面的动静。 越听越不对,马哈轻轻地拧开门把手,里面的一幕让他们哥俩瞬间傻眼。 俩水蛭这会儿是真的像极了水蛭,赤条条地扭在一起。 他们听到的怪异声音就是水蛭“叫高”声儿。 得!不用担心了,有正事忙的人,不会跳楼自杀。 关上房门,他们哥俩脚步轻快地走进一间向阳的主卧,床够大,俩人鞋子也不脱,就那样四仰八叉地躺到床上。 初师爷没有跟司华悦谦让,带着那司机走到另外一间卧室。 说是养足精神,这房主做的隔音处理是对外,对内没做。 俩水蛭纠缠了一夜,等天光微明时,所有人都吊着俩青眼圈从各自房间里出来。 马大哈兄弟各自端着一个仪器,将每一个房间里的毛发和脚印清理干净。 五个人聚集在客厅,水蛭屋里的声音已经淡了下去。 起先担心他们俩会想不开跳楼自杀,现在马大哈兄弟又担心他们俩会精尽身亡。 马哈将房门打开一条缝隙,砸吧了下嘴,迅速将门关上。 “这俩都是练家子!”他感慨了句。 早上六点,行动开始。 第二百四十九章 报复行动(5) 管文卓一如既往,晨练、买早餐、回家洗漱、吃饭、开车上班顺带将儿子送到幼儿园。 他爱人在市人事局上班,两口子都是朝九晚五的上班族,每天两点一线,生活规律而又和谐。 夫妻俩身上没有任何官僚后代的做风,沉稳安静。 不认识的,只以为是混居在权贵后代中的平民。 他们的儿子四岁,聪明可爱又活泼。 管文卓的爱人由于单位离家比较远,每天会先他一刻钟出门。 将儿子穿戴收拾好,爷俩牵着手一起锁门往外走。 从悦海小区到他儿子所就读的幼儿园步行十分钟就能到。 有时候出门早点,他会步行将儿子送去,然后折返回来开车去单位。 可今天出门有些晚,等了半晌电梯,指示灯始终停在一楼。 坏了? 悦海在奉舜也算是高档正规的小区之一,住了五年了,这还是头一回遇见电梯出故障。 同楼层等电梯的邻居骂骂咧咧地走向步行梯。 物业只需一个电话就能过来修理,可他们等不了,谁知道修理需要多长时间? 再说了,是下楼,又不是上楼。 管文卓低头对儿子说:“尧尧,把书包给爸爸,咱们俩也从步行梯下去。” “不,我自己背。”尧尧摇摇头,单手紧了下背包袋,拉着管文卓的手,向步行梯通道走去。 十二楼,为了照顾儿子的小短腿,爷俩说说笑笑地走了十分钟。 走出单元门,管文卓看了眼腕表,心里有些着急,再不快走,今天上班怕是要迟到了。 可到了停车场,他震怒地发现,车身倾斜,一只轮胎不知被什么人给扎爆了。 顾不得去分析得罪了谁,他拖着儿子的手就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掏出手机叫车。 他们这里的滴滴很好叫,以前他也叫过,最长没有超过两分钟就到的。 可今天真是奇了怪了,上面显示的到达时间居然是十分钟。 取消订单再叫,十五分钟。 再叫,二十分钟。 知道是上班高峰期,路上拥堵严重,可也不至于下一次单时间就延长五分钟吧? 感觉滴滴在跟他搞恶作剧似的。 索性取消订单,到小区门口碰运气,看看能不能遇见途径此地的出租车。 刚走到门口,恰好一辆出租车驶进小区,里面坐着的,应该是小区里的业主,不然门卫不会轻易放行。 他赶忙冲出租车摆手。 车里的司机戴着个大墨镜,挡住了半拉脸。前方一个交叉路口指了指,示意管文卓到那里等着。 管文卓轻吐了口气,看来今天的运气也不算太糟糕。 来到司机所指的位置,他站到一棵繁茂的广玉兰树荫下。 或许是去年冬季太冷的缘故,今年刚进入阳历五月,温度便急剧上升。 他穿着一件长袖衬衫,一番奔波下来,感觉热得难受。 低头看了眼儿子,发现他的小脸红扑扑的,小鼻子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 弯腰将儿子的外套脱下。 “爸爸,真热,明天我可以穿着我的小熊衣服吗?” 尧尧嘴里的小熊衣服是一件半袖,管文卓嗯了声:“看明天的天气,如果还这么热,就穿。” 尧尧高兴地欢呼了声,说:“我们关老师也穿着小熊衫。” 再次看了眼腕表,管文卓急出了一身汗,这都已经过去五六分钟了,围着小区绕圈呢?怎么还不来? 难不成被小区里别的人给半路劫走了? 看了眼出租车刚才离去的方向,他咬咬牙,对儿子说:“不等了,我们走。” 可刚转身,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车喇叭响,回头一看,来了。 紧张的心一松,他领着儿子忙迎上去,与儿子一起坐到后座。 “师傅,麻烦你快点开,我上班快迟到了。”他着急地催促。 “成,坐稳了哈。”这司机倒是个爽快的。 从后视镜看了眼,发现这爷俩都热出了一头汗,司机体贴地将所有的车窗关上,打开空调。 …… 听到敲门声,司华悦趴到猫眼一看,嗯?什么东西黑乎乎的? 外面的黑东西往后移动了下,拉开与猫眼的距离,司华悦这才看清是戴着墨镜的马哈。 都什么时候了还没个正形?!她暗自嘟哝了句将门打开。 “他爸呢?”司华悦看着马哈怀里昏睡的小男孩,问。 “在他自个儿家睡觉呢。”马达手里拎着买来的早餐,对司华悦说。 初师爷跟在他们哥俩身后,一起走了进来。 将小男孩放到沙发上,初师爷走过去,从针袋子里抽出一根相对细小的针,为小男孩施针。 “大概多久能醒过来?”当初师爷将针拔下,司华悦这才开口问。 “跟里面那俩的时间一样。”初师爷收起针。 俩水蛭的卧室里传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这俩忙了大半夜,又被初师爷给施了针,睡得跟死猪一样。 “你那药不会对这小孩身体有什么不好的影响吧?”司华悦不放心地问。 “不会,我给的量很少。” “那边的管文卓不会中间醒过来吧?” 大人的身体耐受力强,司华悦并不担心。 她担心的是万一初师爷没把握好,人再醒过来坏了她的计划。 “不会,我给的量足够他睡到他老婆下班。” 看了眼顾子健派来的司机,发现他依然静静地趴在窗帘后观察楼下的动静。 这人倒也称职,一声不响,还帮他们望风。 “吃饭吧,吃完饭,我们轮番休息。”司华悦对室内众人说。 将尧尧抱进里面的卧室,他们几个人坐在客厅开始吃马大哈兄弟买来的早餐。 包子、油条、豆浆、稀饭、茶蛋、咸菜,最传统的早餐。 “幼儿园会给小孩的家长打电话的。”从昨晚现身到现在始终不发一言的司机开口了。 不光幼儿园,小学到高中的各个学校,遇到学生没有请假不到校的情况,都会跟家长联系。 每个学生在入学前,校方会管家长要至少三个联系电话。 初师爷将嘴里的包子咽下,低头剥茶蛋皮,说:“管文卓已经给幼儿园老师打电话请假了,小孩妈妈不会接到老师的电话。” 司机看了眼司华悦,没再继续问,继续吃饭。 有初师爷的针,没有办不成的事。 “我们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小孩的妈妈会在上班期间跟她男人联系。”司华悦说。 所有的细节她都考虑到了,能避免的都会尽量避免。 唯独这一点避无可避,只能凭运气。 但如果真的运气差到提前暴露,那也有紧急应对方法。 吃过饭,收拾好桌面,将垃圾堆到内门口。 “睡一觉吧,晚上还要赶回去。”司华悦对初师爷说。 初师爷摇了摇头,“睡得太多,不困,你们睡吧。” 马大哈兄弟或许不明白,但在地下实验基地住了八天的司华悦太清楚那种看不到日升月落,永远活在白天的滋味了。 心理上,她也不困。 卧室是不能再进去了,不是因为马大哈兄弟已经抹除了里面的痕迹,而是为了防止有突发情况,来不及收拾。 所以,他们只能睡沙发,真有紧急情况发生,收拾起来也快。 马大哈兄弟给人懒撒的感觉,但这哥俩的生活习惯跟司华悦相似,非常自律。 他们不会选择饭后未消食就躺下睡觉,俩人在客厅里来回溜达,不时走到窗前往外看一眼。 司机又站回到窗帘后,继续望风。 司华悦站到另一侧,躲在窗帘后看向对面的楼和楼下。 只有初师爷坐在沙发上,他再次进入冥想状态。 这么会儿已经过了上班点,楼下的行人稀少,不像之前那般,哪哪儿都是人。 一个小区清洁工驾驶着一辆蓝白色电动车在小区里兜圈,见到有纸屑等垃圾便停下车清扫。 两辆电动车相遇,同时停下聊天。 其中一个抬手指了下司华悦他们这边的方向。 听不见他们在聊什么,但从他们同时抬头看过来的方向,司华悦惊觉他们是在说这栋房子。 窗帘! 旁边的司机也发现了,他看向司华悦,眼中带着询问。 早上在天亮前,司华悦将东面落地窗的窗帘给拉上了,防止对面楼的人见到他们几个人。 可她却疏忽了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这家房主或许一年都不过来住一次。 沙发等所有的家具都蒙着白布,防灰尘,也是为了防晒。 很多人在外出旅游前,习惯将家里所有的窗帘都拉上,一则为了防盗,二来防阳光晒坏家具。 这户房主的做法是正确的,这样可以防止屋内长久不见阳光而发霉。 但却给司华悦的行动带来了困扰。 楼下的两个清洁工显然是发现了,毕竟整个小区里,也就三户闲居,记性再差,也能记住具体在哪栋楼。 司华悦脑子快速转动,最终,她将视线投向坐在沙发里的初师爷。 整个计划,初师爷是一个最重要的角色,也是一个炮灰。 将水蛭开车拉进来,他充当了司机,被监控录了去。 刚才开车进出小区拉客的出租车司机并非马大哈兄弟,而是初师爷。 马大哈兄弟只是伪装成乘客被初师爷给拉到管文卓家楼洞等待接应。 墨镜是马哈的。 眼下,如果真的有不可预见的情况发生,初师爷还得继续当盾牌,替他们几个挡下来。 约莫十点前后,敲门声响,司华悦快步走到门前透过猫眼往外看了眼,一个西装男带着一名保安站在门外。 拿起门内的垃圾,司华悦冲身后众人打了个手势,几个人闪身进入洗手间。 “谁呀?”初师爷走到门前,摁下对讲机问。 “您好,我们是物业的,请问您是业主吗?”门外的西装男问。 初师爷将门打开,“你好,有什么事吗?” 物业的男人和保安往室内看了眼,抽了抽鼻子,皱了下眉头,什么味儿? “没什么事,这房子的业主已经一年多没过来住了,他有交代让我们帮忙照看房子。”西装男礼貌地说。 一边说,他一边打量着眼前的老头,感觉有些眼熟,可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初师爷身上自带威慑气势,毕竟也曾是雄霸一方的霸主。 “哦,我姓隋。”房主叫隋广磊,为了不破坏计划,初师爷给自己改姓。 反正也不是头一次做这事,以前的梁针眼子就是他伪装出来的身份。 西装男面上立即换上恭敬的笑,微颔首道:“不好意思打扰您了,有什么需要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初师爷说了声谢谢,将房门关闭。 门外的保安是队长,他纳闷地问:“看着一点都不像爷俩。” 西装男本想验证下初师爷的身份,可他不是警察,没这权利。 更何况,能说出姓隋来,应该差不了,“长得像妈的人也不少。”他对保安说。 屋内,初师爷对从洗手间走出来的司华悦说:“该用下水电了。” 众人用佩服地眼神看了看初师爷。 有惊无险地度过了一个白天。 一直在关注小区物业网的马达对司华悦说:“小孩的妈妈下班回来了。” “初师爷,开始吧。”司华悦看向初师爷说。 第二百五十章 报复行动(6) 行动进行到这里,才算是真正进入精彩而又惊险的阶段。 初师爷到了晚上精神头就上来了,像一只非常有深度的大耗子,浑身散发出阴郁的锋芒。 他快步走进水蛭的卧室,给两个睡得正香的人分别施针。 卧室的门开着,司华悦他们可以清楚地看到整个过程。 包括司机在内的四个人都忍不住对初师爷那一手针灸绝活而折服。 只见两个水蛭像没有思维意识的行尸,表情木然地起身,找到各自的衣服穿戴整齐,然后走到客厅沙发,面冲门端正地坐下。 司华悦拿出手机,对着沙发上的两个人拍了几张正侧面照片。 初师爷此时已经给另一间卧室里的尧尧施针完毕,尧尧微垂着头坐在床沿,空洞无神的双眼直愣愣地盯着地面的一角。 司华悦将手机递给初师爷。 初师爷把手机上的照片凑到尧尧的眼前,一张张慢慢地划动。 同时,他附在尧尧的耳边说:“这个叔叔是出租车司机,他和这个阿姨开着出租车把你拉来这里。” 反复说了三遍后,初师爷直起身,将手机归还给司华悦。 再次给尧尧施针,然后抱起昏睡过去的孩子走到客厅。 马哈戴上一次性橡胶手套,用扎带将尧尧的手脚绑缚住,将盖在沙发上的白布撕下一条,勒住尧尧的嘴。 白布条的松紧度他掌握得非常好,既不会勒坏尧尧娇嫩的面部肌肤,又能让尧尧在清醒后用舌头将布条顶下来,自由呼吸,自由呼叫。 看着尧尧稚嫩的脸,司华悦万分不忍,饿了孩子一天了,她希望快些结束这一切。 她在心里对尧尧说:对不起孩子,牺牲你一天的时间,换来监狱里的太平,将这两个混蛋绳之以法! “快!管文卓已经醒了,正在拨打110报警,我们什么时候离开?”一直在盯着监视设备的马达问。 “初师爷,可以离开了吗?”司华悦问。 “撤!”初师爷简短地说。 司华悦看了眼腕表,整七点。 马大哈兄弟手脚利落地将屋内有可能会遗留下他们五个人痕迹的地方全部清理一遍。 司华悦提着那袋垃圾来到门前,透过猫眼看向外面的走廊,没人。 司华悦在前,初师爷和司机紧跟在后,马大哈兄弟断后继续清理痕迹。 一如来的时候,初师爷开着顾子健的那辆轿车从小区正门离开。 司华悦他们四个人分散开翻墙离开。 他们的碰头地点依然在隔街的康庄附近。 “啥时候兑现你的诺言?”任务虽然尚未完成,但他们必须在此地分道扬镳。 马哈担心司华悦言而无信。 “放心,最迟下周一。”司华悦说。 “好,信你一回!”马大哈兄弟异口同声地说。 “辛苦你们哥俩在这里继续监督,我们随时保持电话联系!”司华悦说完登上顾子健派来的车。 远处响起警笛声,马哈敲了敲车窗,低声问司华悦:“什么时候再去虹路劫初光,记得提前喊我一声,我去帮你。” 司华悦仅嗯了声。 劫?除了军队,这世上就没人有本事能从虹路里把犯人劫走! 六米高的狱墙上有两道电网,一道为单立柱,一道为波形网状,电压高达万伏。 墙体厚度约五十公分,地面下方深挖数米也是钢筋水泥。 高墙内、外、上均有武警二十四小时持枪巡逻。 《肖申克的救赎》里的安迪,或者《越狱》里的迈克尔·斯科菲尔德的人物和桥段绝不会在虹路出现。 司华悦很有自知之明,就算给她一架歼-20战斗机,或者一辆99式坦克,她也没能耐把人劫出来。 马大哈兄弟她以后肯定还会用到,她不可能不兑现承诺。 这哥俩不是用钱能请来的,他们的追求目标与一般的雇佣兵不同。 肯跟着司华诚,不是因为司华诚开的价高,而是因为司华诚与他手下的科研队伍,每年都能研制出一两个先进的高科技玩意儿。 “去市立医院。”司华悦说。 “不,先去吃饭。”初师爷说。 “想吃什么?”初师爷的建议让司华悦有些意外。 “还想吃烧烤。”初师爷以前吃街边烧烤的次数,两只手都能数得过来。 他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有这样的机会,所以,他想缅怀下做普通人的滋味。 “人间烟火!”司华悦对前面的司机说:“你也一起。” 司机嗯了声,打开导航。 人间烟火只是一个统称,离海边比较近。 点了一堆的肉和海鲜串等,又点了两个大扎啤。 司机依然话不多,但却很能吃。 让司华悦开心的是,她终于遇见一个跟她食速相当的异性。 属于初师爷的任务已经圆满完成了,他放开肚皮喝酒,司华悦发现这家伙居然是个酒篓子。 司华悦是千杯不醉,便陪着初师爷喝。 司机不能喝酒,他很快就吃饱了,跟司华悦打了声招呼,先回车上等着他们。 “行了,别喝了,小心酒后吐真言。”司华悦隐晦地提醒。 司华悦虽然很想从初师爷嘴里套出“毒”案背后的元凶,更想知道最后那一份母毒到底藏在哪儿。 但她不想以这种方式探听到实情。 她相信初师爷迟早会将真相告诉侦查机关的办案人员。 经过这次共事,司华悦觉得初师爷这人放在虹路真的是屈才了。 他跟那些书呆子一样的科研人员不同,他最擅长的不是中医学针灸和毒理,而是谋略。 手机振动,马大哈兄弟的:悦海被警察包围了,正在地毯式搜索。 司华悦看了眼时间,七点五十,距离初师爷说的“八点前后会醒过来”还有十分钟。 “走吧。”初师爷其实早就吃饱喝足,他只是贪恋这“人间烟火”。 起身时他趔趄了下,司华悦扶住他的胳膊稳住他的身形。 他凄然一笑道:“真的老了。” 抵达医院,唐正阳已经等候他们多时。 为了让初师爷能够相信这一次给他的血是真材实料,司华悦让初师爷跟着她一起进入停在地下停车场的采血车。 上车后,司华悦意外地发现,边杰居然也在。 “你打算给他多少血?”边杰的脸色很难看,似乎在因为什么事生气。 司华悦不明白这个一向温和儒雅的男人,怎么突然变得情绪化了。 “三百就够。”初师爷说。 初师爷头上戴着假发和从马大哈兄弟那顺来的棒球帽,鼻梁上架着一幅平光镜。 唐正阳听到他的声音感觉有些耳熟,定睛一看,他不禁呆愣住,“梁针眼子?” 边杰冷冷地纠正他:“不,这是初师爷。” “什么?!”初师爷的大名如雷贯耳,虽然以前唐正阳的父亲和女儿在单窭屯居住过一段时间,但他只见过梁针眼子。 “小司,你怎么……他不是被抓起来了吗?”唐正阳问完,一脸戒备地看着初师爷。 “回头再跟你解释吧,”司华悦坐到献血的椅子里,将左衣袖撸到顶,把胳膊摆放到旁边的桌面上,“先抽血,我等着走。” 看了眼司华悦的胳膊,边杰没有动,“你在虹路已经抽过580毫升血,距离上一次抽血仅过去了不到一周的时间。” 唐正阳这才反应过来,为什么边杰在听说司华悦要抽血的事后会亲自赶来。 “小司,你疯了?你不要你的身体了?!”唐正阳吃惊地问。 “没事,我自己的身体我清楚,死不了,但初师爷如果拿不到我的血,会死。”司华悦笑着说。 “他、你!”唐正阳想说,他害过你,你还要舍命帮他? “别磨叽了,赶紧的,不然真的会死人的!”司华悦催促。 初师爷每天为查理理施一次针,如果九点半以前他不赶回去,查理理将有性命之忧。 边杰双眉一蹙,凝视向司华悦。 司华悦没有与他对视,只颠了下胳膊,示意他速度抽血。 边杰站起身,对唐正阳说:“你来吧,我打下手。” 除了司华悦,唐正阳和初师爷都从边杰幽深的目光中看到一丝不忍和心疼。 “快点!我真没骗你,如果初师爷九点半以前不赶回虹路,我们家的一个孩子就没命了!” “啊?!”唐正阳懵了下,孩子?小婉?自成? 他慌忙坐到边杰刚才的位置,戴上医用手套,开始为司华悦扎止血带、消毒…… 初师爷自始至终没有说话,默默地看着司华悦的血顺着输血软管流入血袋中。 三百毫升没用十分钟就抽完了。 边杰递给司华悦一杯温水,问:“来前你喝过酒?” “有影响吗?”司华悦忙问,暗恼刚才不该喝酒。 “别人会有。”边杰瞥了眼初师爷。 如果有影响,刚才初师爷就会阻止司华悦喝酒了。 将血袋装进专用的医药箱,唐正阳递给司华悦。 “这事不要告诉大豪里的任何一个人,包括笑天狼。”司华悦很隐晦地叮嘱了句。 唐正阳哭笑不得地点点头说:“知道了,你自己注意身体,半年内最好不要再抽血。” 手机再次振动,司华悦知道应该是悦海那边抓到人了。 跟边杰和唐正阳道别,她带着初师爷匆忙离开,登上他们的车后,司华悦对司机问:“快,九点半前能赶回去吧?” 司机看了眼时间,“能。” 司华悦拿出手机,果然:人已经被警方抓走了,顾颐在,还有一大群闻讯赶来的记者,成了! 司华悦唇角忍不住勾出一个满意的笑容,回了句:辛苦你们哥俩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将手里的医药箱递给旁边的初师爷,司华悦说:“希望你能兑现你的诺言。” 初师爷郑重地接过药箱,说:“我是一个从不懂得遵守诺言的人。” 司华悦与他对视了眼,两个人相视一笑。 又是九点二十五,抵达看守所坡下的检查站。 司华悦对初师爷说了声:“再见!” 初师爷点点头,嘴唇翕动了下,没有出声,仅点了点头。 下车后,司华悦微弯腰,冲驾驶位的司机笑了笑,摆摆手。 司华悦扭头往回走。 这里的空气特别清新,比市里充满车尾气的空气要好闻多了。 深吸一口气,她想自己一个人溜达会儿再叫车。 手机振动,拿出一看,居然是甄本的:华悦,你在哪儿?我逃出来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寻找问题答案 大晚上的,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如果虹路不在这里,或许滴滴也不会拒绝往这条路线开。 想给高师傅打电话求助,可高师傅昨天傍晚在医院接了家里的电话,他老母亲病了,所以,他提前回去了。 司文俊和褚美琴昨晚的飞机出国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把武松给带走。 司华悦试着打了下武松的电话,通了,司文俊居然没把这个贴身保镖给带走。 司华悦压根就不知道,武松空有一张欧洲脸,却从未离开过申国。 武松的棋友今晚都没去他那儿,高师傅在伺候他病中的老母,唐正阳刚搬家没来。 他想去后面唐老爷子的别墅转转,可这边不能没人看门。 整栋别墅里就他一个人在家,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拿着遥控挨个台搜。 却没想到司华悦的电话打了进来。 “方不方便出来接我一下?”电话接通后,司华悦直接问。 “家里没人,我在家里看门。”武松其实很想出去,但责任让他不得不留下来。 “看门是笑天狼的活,你去后面把那俩小的和狼给牵过去不就完了?” 司华悦感觉武松上来一阵挺笨的,一大老爷们居然抢笑天狼的饭碗! 被司华悦这一顿揶揄,武松讪讪地回了句:“给我发个坐标来。” 武松的手机号和微信,还是去年一起去苍林寺那晚之后,司华悦软磨硬泡磨来的。 看到司华悦的位置,武松愣了下,一个女孩子,大晚上的居然跑到荒郊野外去了。 是要回家来还是去别的地方?他回了个信息问。 司华悦回了语音说:“去疾控中心,然后去市立医院。” 好嘛,这是想围着奉舜转一圈? 在确定武松能来接她后,为了节省时间,司华悦顺着马路往前跑,跑了约莫半个小时,她感觉有些乏力。 额头隐现汗珠,恢复到步行后,她几番调整呼吸,这种不适的感觉方才慢慢消失。 昨晚离开虹路前,姜所长谆嘱她,体内毒刚解除干净,不能吃油腻食物,不宜过度劳累。 三个月内不能行房事,应注意饮食清淡有营养,注意多休息,不能熬夜等等。 所有的注意事项,她只遵守了房事一项,其他的她全部都是反着来的。 不仅如此,她还让唐正阳抽走了她体内300毫升的血,活该她会体力不济。 能请到初师爷本就不易,可若让初师爷甘心情愿为她办事,难如登天。 不作出牺牲,就算初师爷口头上保证听令行事,她也没胆儿用他。 司华悦真的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奉舜的副市长一共有八个。 李市长由企而仕,跟丑国那个刚下台的胖子履历相似。 他主要负责商务、外资外贸、市场监督管理、物价、外事等工作。 管市长负责教育、民族和宗教事务、体育、知识产权、参事、侨务、文史等工作。 两个市长平日里各自忙活各自那一大摊子活,谁也不碍着谁。 可眼瞅着市委领导班子换届在即,八个副市长都铆足了劲想竞选市长一职。 而最有可能会竞选上的只有李、管二人。 矛盾始于年前,即将终于五月底。 李市长是土生土长的奉舜人,据说上推八辈儿都是老奉舜坐地户。 家族里出了几个名人,他是在祖辈显赫光环笼罩下长大的。 兄弟五个,他排行老四。 许是儿子都被他老母生完了,到了他们这一辈,就出产了一个带把的。 李朗登是老三家的孩子,其他几个兄弟家跟得了传染病似的,都生了俩女儿。 也因此,李朗登还没等落地儿,就成了全族的心尖宠。 这也是褚美琴送车、赔礼,以求息事宁人的原因。 一个小小的登徒子,司家还不至于迁就到如斯地步,可这登徒子是李市长家的香火继承人。 打狗还要看主人! 司华悦惹出的事再多也不及李朗登的万分之一。 可作为司家的大小姐,她赔了十年的青春给监狱,李朗登却安然无虞,继续在外祸害社会。 这说明什么? 法律讲究的是什么?证据! 就如同那次在咖啡店相亲,先是李朗登出言出手调戏司华悦,没监控、没证据,法律不会站在刚出狱的司华悦一边。 咋办?打吧! 得了,甭钻牛角尖了!司华悦入狱十年学到的法律知识不少,但放到李朗登身上,无用! 这一次,李朗登如虎添翼,多了一个黄姓家族的侄女做臂助,竟然将那双脏手伸进了监狱。 等法律来惩治这恶霸,估计得继续往里搭几条人命。 108个好汉上了梁山,那都是被逼的! 如果司华悦出生在北宋,这历史故事中的人数极有可能会改写成109个。 历来商从权,司华悦指望不上自己从商的家族,仓促间又找不到能将登徒子投狱的切实证据,只有制造一起。 这样一来,一网打尽,连李市长也逃脱不了干系,所谓两虎相争必有一伤,让从政的两虎开撕。 她不是渔翁,这起事件她并没得利。反而耗费了她大量的心血(真血),欠下了一堆的人情。 但想到她昔日的狱友可以因此不再受累,社会上那些姿色上乘的女孩少遭到李朗登这咸猪之手,这些付出值得了。 给仲安妮打了个电话,当听说她还在医院里陪床时,司华悦真想立即赶过去。 “小玲怎么样?”司华悦不放心地问。 “没事,今天那个边主任来了后,亲自带着小玲做了一天的检查,外科、骨科、脑神经科、眼耳鼻喉科,哎呀,好多。” “检查结果呢?”司华悦问。 别人分手后来往叫藕断丝连,到她这儿是情断钱连! 不用猜也知道检查的所有费用都是边杰给垫付的。 边杰的经济情况司华悦跟他交往的那段时间就已经看出来,不差钱儿的主!还钱?不用想,肯定不会要。 但愿以后边杰有什么事是她能帮上忙的吧,司华悦想。 好在没有坏消息传来,拍了个片子,腿骨没事,韧带受损。 现在最重的伤还是在胸腺,所以继续在妇科接受住院治疗。 远处一辆车疾驶而来,看了眼手机,十点四十,应该是武松。 司华悦扬了下手,一阵急刹车,武松将车稳稳地停到司华悦身前。 还没等司华悦上车,手机再次振动,甄本的电话。 “华悦,你不用来了,我被他们抓着了。”甄本的语气带着一丝失望的伤感。 “谁抓的你?疾控中心的人?”司华悦问。 “呃……算是吧。”甄本说。 算是? 甄本的事看似一个大乌龙,司华悦总觉得这里面似乎有什么内情是她不了解的。 “那好吧,我今晚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你自己保重身体。”司华悦说。 甄本没有说话,司华悦能听到那边有开关车门的声音,一会儿,电话挂了。 “还去疾控中心吗?”武松问。 “去!”司华悦说。 辞职手续是她老母去办的,不算数,再者,甄本的事她已经洗清嫌疑被无罪释放了。 那她现在依然是疾控中心的工作人员。 武松不是一个话多的人,艺高人胆大,他也不是一个怕事的人。 虽然他知道那附近设有大量不明身份的人的埋伏,但既然司华悦说要去,而他又摊上了这事,那就得护送司华悦过去。 坐在后座的司华悦给马大哈兄弟发送了一条消息:帮我看看,我附近还有没有热蚂蚁。 没一会儿,马达回复:没了。 司华悦有些失望,看来她还是高估了自己。 可紧接着,马达的信息又响起:卧槽,你不会是送初光回看守所,顺手牵羊又劫出来一个吧? 顺手牵羊? 司华悦无语,虹路什么时候变成羊圈了?这么好顺? “我们被跟踪了。”武松说。 司华悦没有回头看,问了句:“是车吗?” “在上面!”武松简短地回。 上面?飞机? 手机振动,马达的:牛叉啊司二小姐,空军出动,你这是要搞什么?需要我们哥俩过去祝你一臂之力么? 未及司华悦回复,手机直接黑屏。 咦?手机虽电量不多,但还没到自动关机的程度。 司华悦按开机键,不好使。 前面的武松从后视镜见到,看了眼自己的手机,说:“不用费力了,我们的通讯设备都被灭了。” “这是要干嘛?”司华悦遇事不慌,但得看是遇到的是什么事。 这特么的空军出动,还切断了她和武松的通讯设备,怎么感觉看都透着蹊跷。 “你还坚持要去疾控中心吗?”武松问。 昨晚去虹路借人,当司华悦下车准备离开时,顾子健坐在车里问她:你想去找闫先宇? 现在回想起来他当时的语气,并非是简单的质问,而是阻挠。 难不成将人借给她,并非是因为她的恐吓和要挟起作用了,而是为了防止她会去向闫主任求助? 将进入虹路八天来的经历详细回忆了番,司华悦猛然发现,不仅初师爷,连顾子健和姜结实都跟闫主任有矛盾。 可他们之间的矛盾,该她鸟事?这又是跟踪又是切通讯设备的,动静是不是搞得有点大? “去!”去找问题答案。 第二百五十二章 再遇老牛 一路下来,或许是有了来自于天空的护航,武松开的车畅通无阻地抵达疾控中心。 “你不用进去,在门口等着我就成。”司华悦指了下外面的停车棚,对武松说。 嗯?她转头看向车棚。 停车棚里停着两辆车。 那辆如同被人弃之不用的黑车依然安静地停在角落里养古,而另外一辆是甄本中毒那晚司华悦见到的红色现代。 那晚离开疾控中心,司华悦乘坐的是警车。当时乱哄哄的,她压根就没留意那辆红车还在不在。 再次见到这扎眼的红色,她不禁感到有些奇怪,这车怎么总是在晚上出现? 作为疾控中心保安队长的她,非常确定这车白天从未出现过。 发觉到司华悦的神情有异,武松循着她的视线看向停车棚,问:“怎么了?那车有什么问题吗?” “我也说不上来,你留意下。”说完,她准备开门下车。 “我还是随你进去吧。”武松打开安全带,他担心司华悦在里面会出状况。 “别,里面到处都是监控,人多反而不妙,况且我去的还是地下,连我都拿不准能不能进得去。” 褚美琴的强势干预,导致司华悦在疾控中心的身份和处境非常尴尬。 除非直面闫主任,不然里面的人一旦传扬开她已经辞职,那她想进入重症区,恐怕会很麻烦。 褚美琴擅自替司华悦辞职的事,武松知道,疾控中心里的规矩他多少了解一些。 司华悦的身手他也清楚,除非遇到持有热武器,且下手不会留情的人,司华悦才会落败。 他担心,主要是因为到现在为止,他们俩的手机依然开不了机。 他将腰带解下来递给司华悦,“这个你系上,搭扣位置有一个凸起的按钮,发现有危险,往左拧一下,就会发射出一排肉眼难辨的钢针,可令被射中的人出现短暂昏迷。” 不用问也知道,司华诚的杰作。 “不用,你戴着吧,你比我更需要。”司华悦婉拒道。 武松在门口的目标比她大。 进入疾控中心以后,虽说有监控,但她不会像武松这样始终停留在一个地方。 拒收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他们俩腰围不一样,别一个不小心把自己给扎晕乎过去了。 司华悦说完即开门下车。 今晚值班的是两张新面孔,一个圆白脸的年轻人和一个满脸痘坑痕迹的瘦子。 司华悦不认得他们,但他们在看清司华悦的长相后,明显一愣,认出来了,值班室墙上的照片还没替换。 “司……司队长?”圆脸的年轻人有些不确定地喊了声。 “是我,开门。”司华悦站在电闸门外,用队长的口气吩咐道。 “这……”圆脸跟瘦子对视了眼,俩人都一脸为难的神情。 看来她辞职的事已经在单位里传扬开了,司华悦在心里暗恼。 “我手机没电了,借你手机用一下,我给闫主任打电话。”司华悦冷冷地说,她就不信闫老头也会将她拒之门外。 圆脸依言从兜里摸出手机,瘦子用胳膊肘拐了他一下,圆脸瘪了下嘴,轻轻摇了下头。 准备将手机解锁后再给司华悦,可圆脸轻咦了声,“诶,刚充的电,怎么开不开机了?” 他将手机在掌心里拍了拍,继续尝试开机,依然打不开。 司华悦抬头看了眼天空,遥远深邃的天幕繁星点点,没有月亮,没有飞鸟,更没有飞机。 可这明显不正常,她和武松的手机被灭了,圆脸的也开不了机。 “卧槽,啥情况?我的也关机了,挂上被人举报了……” 瘦子小声咕哝了句,想起司华悦的身份,他赶忙将余下的抱怨咽进肚子里。 “闫主任在里面,你等下,我去打个电话试试看能不能打通。” 圆脸隐约察觉到事态不正常,对司华悦说完,他便脚步匆忙地进入门卫室。 闫主任在? 司华悦并没有因为听到这个消息而放松心情,闫主任很少会在夜里出现在单位。 工作时间外在,就表示有很严重的情况发生。 就像甄本中毒那晚。 思及此,司华悦愈发着急,紧盯着门卫室里的圆脸。 “没信号啊!”圆脸跌跌撞撞地下台阶,险些摔倒。 “怎么可能?内线电话需要什么信号啊?!”瘦子说。 “司队长,你等下,我去办公楼里找找闫主任。”圆脸说完准备往院内跑。 身后传来一阵电闸门的金属摩擦声。 他回过头,恰好见到司华悦落地一幕。 “我和你一起去。”司华悦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对圆脸说。 不及圆脸和瘦子表态,她步速极快地奔向办公大楼,将圆脸远远地抛在身后。 进去后,司华悦并没有乘坐电梯上楼,而是下楼。 如果有情况,闫主任一定是在地下,而非地上。 下去后,她直奔进仲安妮曾经的病房。 门是锁着的,从门上的小窗口望进去,发现床上的被子胡乱地翻卷着,一如他们离开的那晚。 门是向里开的,她将力气凝聚到臂膀,随着咔嚓一声响,门被她蛮力撞开。 进去后,她打开挂衣柜,将装有保外就医手续的档案袋翻找出来。 看了眼,还好,都在。 拿着档案袋,她刚准备往外走,耳廓一动,她感应到洗手间里似乎有人。 将档案袋塞进裤腰,她蹑足走到洗手间门前。 里面没开灯,从花玻璃根本看不清里面是否有人。 拧了把门把手,是从里面反锁的。 这表示里面的确是有人在。 不开灯,不说话,这是在藏那三百两银子呢? 司华悦退后一步,抬脚一踹,门开。 没人! 奇了怪了,她探手打开洗手间的灯,提高警觉走了进去。 小小的洗手间根本就没有可藏人的地方。 难道是错觉? 她摇了摇头,走出洗手间,环视了圈房间,没有任何异样,这才走出病房。 往重症区走的路上,司华悦总觉得走廊两侧的病房里都住着人。 可趴到门玻璃往里看,整洁的床铺似乎是在嘲笑她的感知出错了。 重症区门口的值班室里站着一名医生和两个护士,让司华悦意外的是,管花圃的老牛居然也在里面。 他们似乎是在说什么,表情非常严肃。 老牛的位置面朝门,在司华悦往这边走的时候他就已经见到了。 但他应该没有告诉那些医护,仿似司华悦带有隐身能力似的。 通往重症区的门是指纹锁,司华悦担心把她的记录抹除了,直到门开,她才放心地走了进去。 后知后觉的三名医护慌忙追了出来,可司华悦已经进去了。 这三个人都认得司华悦,恰好其中一个还是甄本中毒那晚,被司华悦扣留在病房门口的护士之一。 “她怎么来了?不是被警察抓走,辞职不干了吗?”那个护士惊异地盯着司华悦的背影说。 那晚司华悦被警方带走的消息像病毒般在疾控中心散播开来。 “快,得赶紧进去通知闫主任!”那个医生说完,开始穿防护服,然后对一旁的护士吩咐:“去联系外面的保安……” 话说了一半,想到司华悦的身手,他无奈地摇了摇头。 老牛见他们三个人手忙脚乱的样,插言道:“等你们进去,她早就找到闫主任了。” 司华悦不用穿防护服,仅这一点,他们就追不上,更何况司华悦的行走步速,哪里是他们能追赶到的? 拿出手机看了眼,依然处于关机状态。 这是不是说明,整个疾控中心都因为她的到来而通讯瘫痪? 来到护士台,里面坐着两个值班护士,扫了眼她们胸前的工作卡,原有员工。 “甄本在哪个病房?”司华悦问。 两名护士瞪大眼睛,慢慢起身作出逃跑准备。 见她们这样,司华悦也失了耐心,一个旋身,跃进工作台内。 扯住一个护士防护服后面的拉锁,司华悦命令道:“带路,不然我将你的防护服扯下来!” 另外一个护士退后了步,拉开与司华悦的距离,“你不要乱来!”她色厉内荏地警告。 被司华悦制伏的护士颤抖着声音说:“别别,你别扯,甄本他不在这儿。” “在哪儿?”司华悦心一紧,难不成逃跑出去后被别的人给抓去了? “在、在高传染区。”护士说。 “你在撒谎!”司华悦手下一个用力,吓得那护士惊声尖叫。 高传染区和低传染区之间的门需要刷指纹,里面的每一间病房都是虹膜锁。 司华悦自认如果她被关进去的话,想出来只有挟持一名护士做人质。 甄本如果真的被送进高传染区,凭他的身手,根本就出不来。 因为在司华悦来前,这里的通讯正常,不然甄本也不可能打通她的电话。 别说走出疾控中心的大门,不等他摸到通往地上的电梯门,就被闻讯赶来的保安和医护给捉回去了。 那个被司华悦攥着防护服的护士浑身剧烈地颤抖着,声音里带着哭腔坚持说甄本就在高传染区。 与她一同当值的护士看不过去了,对司华悦解释说:“我们没有撒谎,甄本的确就在高传染区,今晚才被送去的。” “今晚?”司华悦突然有些明白了。 “是的,今晚,他今天上午才被转到外面的特护病房区,谁知他晚上竟然趁值班护士不注意偷偷溜了出去。被抓回来后,就送进了高传染区。”护士继续道。 这说不通啊! 疾控中心又不是看守所,病人逃跑的后果固然很严重,毕竟大多身带传染性病毒。 可像甄本这样,基本属于无病毒的人,怎么会关进了重症区的高传染区? “走!你们俩前面带路,一起去高传染区!”司华悦命令道。 俩护士对视了眼,眼中满是无奈,她们错过了最佳报警时间。 刚准备往外走,警铃大作,三个人同时停下脚步。 刚才司华悦还在感觉奇怪,她硬闯进第一道门时,值班室里的人就该按下警铃。 可怎么拖到现在才响? 警铃和通讯设备是两码事,只要有电就能用。 这说明警铃要么是出故障了,要么并非是针对司华悦而响。 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司华悦心底划过,她隐约找到了问题的答案。 松开抓着护士的手,她速度极快地奔向高传染区。 远远的,她就见到一行人从高传染区里出来。 为首的是老牛,被挟持的是甄本和闫主任。 第二百五十三章 牛师爷 在那行人发现她们以前,司华悦如一道鬼魅般闪身藏到距离最近的一间病房门的内凹处。 老牛当先发觉这边有人,他凌厉的视线扫过来,见站在走廊另一头的是两名被吓呆的护士。 身后一名穿着防护服的男人趋前一步,附在老牛身侧耳语了番。 虽听不清具体说的什么,但从那双满含杀意的眼神便可知他想干什么。 司华悦的到来如同给这两名护士提前打了针强心剂,让她们俩在面对突发情况时有了最基本的承受和应变力。 看着杀意凛凛的一行人,她们俩没有被吓傻。 从这些人手里提着的热武器,以及他们防护服上喷溅的斑驳血迹,她们俩便已经分辨出敌友来。 所以,她们没有将司华悦的行迹暴露,直直地盯着老牛,仿似在盯着一尊死神。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明智的举动。 如果她们俩大喊大叫,那些人肯定会灭了她们。 又如果,她们暴露了司华悦,那么,为了求生,司华悦定然将她们俩当人肉盾牌使用。 老牛在看到俩护士胸前的工作卡后,摇摇头,带领一大帮子人浩浩荡荡地离开。 幸亏这里不像虹路地下实验基地那般哪哪儿都是玻璃墙壁,不然他们一准儿能发现司华悦。 让司华悦感到意外的是,这一行人包括闫主任在内,都穿着防护服,唯独老牛和甄本没穿。 能从一群防护服里一眼认出闫主任,是因为他的防护服颜色与别人不同。 司华悦一直以为闫主任跟老牛是一伙的,可看闫主任被人推搡着前行的狼狈相,却又不像。 “你们俩赶紧去看看还有没有活着的人,速度抢救伤者!” 待那些人都离开后,司华悦对俩护士说:“待在地下,千万不要上去!” 想起刚才在特护病房区走廊里的感应,司华悦知道,外面应该还有接应的人,或许地面上也有。 她现在担心的不是闫主任和甄本如何,而是等在外面的武松。 再次拿出手机,还是没信号,这表明切断他们通讯的鸟人还在。 也不知老牛他们的通讯设备是不是也瘫痪了。 眼下,司华悦分不清哪方是好人,哪方是坏人,但她却知道飞在天空的是好鸟。 一路走走停停地来到重症区大门口,值班室里没人,刚才她进来时见到的一医两护都不在。 她先是沿着走廊走向仲安妮的病房,这一次,她明显感应不到两旁病房里有人了。 看来刚才的感应并没有出错,那些人已经与老牛汇合并撤离了。 通往地上的两部电梯是不能再坐了。 也不知当初是什么人设计的这个地下区域,只有电梯,没有步行梯。 也就是说,遇上停电的情况,重症区的人就被集体困在地下了。 当然,疾控中心永远不会停电,除非遇到大的灾变。 顺着电梯一径往西走,是一排储物间,里面杂七杂八地堆放了很多坏掉的仪器设备。 “设备山”后有一道很窄的出入口,得爬进去,进去后就是通往地面的步行梯。 严格来讲,这不叫步行梯,叫洞或者隧道更合适,因为只有一个黑黢黢向上延伸的洞壁,没有梯。 这还是笑天狼找到的,狗洞也是它挖的。 听不懂狗语,司华悦猜测它应该是听到了什么声音,好奇挖了个洞。 结果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刚发现这个洞时,司华悦爬上去过一次。 上面也是一间储藏室,储存着一些药品包装和医用手套等东西。 洞口很窄,仅能容一人通过,洞顶有一个带闩的金属盖,拉开闩后,上面压着一个沉重的金属柜子。 闩在洞内,从上面的储藏室根本就打不开。 也就是说,当初封这洞口是从里面封死的。 估计当初在建盖的时候,准备把这个洞做应急通道用,后来不知什么原因给封起来了。 司华悦像一只大蜘蛛般双腿微弯横撑在洞口两侧,双臂开始沿着洞壁往上快速攀爬。 三层楼的高度约合六米,步行走楼梯的话也就一分钟左右。 上一次司华悦仅用了五分钟就攀了上去。 可这一次,她却足足用了十分钟才到顶,期间还险些摔落地下。 最难的并非是攀爬,而是到顶后,在体力透支的情况下打开洞盖并移开那个沉重的柜子。 腿部力量至关重要,拉开盖子上的闩,两扇半圆形的铁门失去受力直接砸向她的头顶。 司华悦单手托住盖子,另外一只手撑着墙壁,身体慢慢下滑,然后再放下洞盖。 整个过程她已经累得双手打颤。 现在仅剩下最后一步,移开柜子。 调整了番气息后,她侧耳倾听了下,确定储藏室没人后,她将手托到柜子底部,一点点往右侧移动。 司华悦此刻满脑门子上都是汗,黑暗中的她,一双眼睛清冷明亮。 刚把柜子移开,她听到一阵脚步声响,紧接着是开关门声和两个人的对话声。 “咱俩搁这儿躲起来吧,反正那么多人,多两个少两个,不会被人发现的。” 司华悦一下子就辨听出这是门卫室的那个圆脸。 “不行,万一被发现,他们会把咱俩给灭口的。”另一个是痘坑脸瘦子。 司华悦双臂撑住洞口,猛一吸气,悄无声息地甩腿从洞口爬了出来。 为防惊扰到那俩保安,她没有将柜子移回去,而是蹲在洞口调整呼吸恢复体力。 “你以为这样他们就会放过咱俩?把人放进来,却没有及时报告。”圆脸说。 “这又怪不得我们,所有的电话不是关机就是没信号,咱俩又不会武功,哪里是那个女人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跑进去喽。”瘦子说。 “跟着他们是死,脱离也是死,干脆赌一把吧。”圆脸建议。 就在这时,外面大厅方向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是一声高过一声的传话筒式呐喊:都回来,这里的玻璃防弹! 防弹?司华悦有些纳闷,打起来了?可她却没听到枪声,消音了? 她所在的位置视线受阻,什么也看不到。 但圆脸和瘦子此时一个趴在门缝往外看,一个趴在窗口往外看。 “我靠,外面来的是什么人?怎么转眼就折损了这边将近一半的人?”瘦子问。 “嘘,小点声,”圆脸提醒,“有可能是驻扎在附近的军队出动了,不然不会。” “完了完了……”瘦子的声音里透着一丝绝望。 “不到最后,谁也说不准谁先完,我们这边有人质。”圆脸倒是个冷静的,小声地对瘦子分析局势。 司华悦背抵柜子席地坐在地上,外面的情况她看不见又听不清,仅凭俩二杆子保安的分析,她根本拿不准外面的形势。 不能贸然闯出去,又不能就这样干坐着。 体力稍稍恢复些后,她悄然站起身,摸到两个保安的身后。 这俩人的注意力全部都在外面的大厅,压根就没料到身后会有人。 瘦子距离她近,她从后面捂住瘦子的嘴,一拳击打在瘦子的后颈将其打晕并放倒。 意外来得太突然,等圆脸反应过来,想开门逃离的时候,司华悦已经近前。 她一把掐住圆脸的咽喉,抬膝狠狠地顶向他的小腹。 圆脸身体霎时佝偻下去,呼吸变得短促,“饶……命。”他拼尽全力说出这两个字。 司华悦拽着他的前衣襟,防止他猛然倒下会碰撞到身后的杂物发出声响。 “你最好老实些,否则我会把你永远留在这里!”待圆脸气息平稳些,司华悦警告道。 “司队长饶命,我会把我知道的所有情况都告诉你。” 圆脸双手捂着肚子,不住讨饶道:“不过,我知道的并不多,我就是一个跑腿望风的小喽啰。” 司华悦相信他的这番话是真的,如果是重要人物,他会跟随在老牛身边,而不是在门卫室。 再者,如果是重要人物,他也不会和瘦子俩叛变躲到这里。 “你们俩是什么时候离开门卫室进入办公大楼里来的?” 司华悦压根就不指望他能说出外面那些人的行动计划,她担心的是武松。 “十分钟前外面来了一队装甲车,我们俩就跑进来报信。”圆脸如实回答。 “你有没有见到随我一起来的人在哪儿?”司华悦接着问。 “你往办公楼跑的时候,那男的就开车离开了。”圆脸说。 藉窗外透进来的光线,司华悦发现这圆脸似乎并没有撒谎骗她。 可这又解释不通,武松不可能在明知有危险的情况下,撇下她独自返回。 “外面谁是负责的?”司华悦改变话题问。 “牛师爷。” 牛……师爷? 如果不是环境不对,司华悦真能笑出声来。 又一个师爷?! 她怀疑接下来会不会再蹦出个驴师爷、羊师爷。 得了,初师爷有伴了,这个不出意外,要么身死当场,要么也被送去虹路。 为什么会这么想?因为敢不穿防护服进出重症区的,除了司华悦,没有第二个人。 看来这个牛师爷也是个特殊体质的人,不送去虹路解剖研究下,岂不浪费了他那一身大好的资源。 见圆脸一脸痛苦的表情,司华悦直接一个掌刀将他劈晕,拖到瘦子身旁。 刚安顿好这哥俩,司华悦听到距离她很近的隔壁传来一阵阵骨碌碌响,像是金属硬物滚动时发出的声响。 紧接着,她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这气味让她鼻腔发痒难受,眼睛也有些不适,可仅一瞬便恢复了。 透过窗户看了眼外面,见一股股浓烟迅速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猛然想起,旁边就是步行梯。 “不好,催泪弹!”大厅里传来一些人的咳嗽和叫嚷声。 “就不该把防护服脱了!”有的人在毫无常识性地抱怨。 “不能开门!”估计有人受不住想出去。 咳嗽声越来越密集,司华悦知道是时候出去会会牛师爷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收场(卷终) 司华悦跟那个痘坑脸瘦子的身高差不多,出去前,她将瘦子的保安服脱下来穿上。 把圆脸的衣服袖子扯下来遮挡住脸,这样在浓烟密布中,仅露出两只眼睛的她会让外面那些人敌我难辨。 为防在打斗中丢失了仲安妮的档案袋,她把圆脸的腰带解下来将档案袋贴身扎紧。 催泪弹是从楼上投掷下来的,这说明旁边的步行梯有人。 步行梯都是上下贯通的,地下的虽然被封死了,但与通往楼上的位置一致。 也就是说,这间储物间墙壁的另一边就是楼梯间。 大厅里都是老牛的人,司华悦惊觉自她从地下爬上来到现在,始终没听到老牛的发号施令声。 外面都乱成那样了,作为领导者,不可能一声不吭。 难不成被他的手下先行护送离开了? 她着急出去一探究竟,却听到旁边的楼梯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从声音上分辨,来的人并不多。 疾控中心内部有一支秘密队伍,这支队伍不属于军警,也非保安。 他们的工作职责不是保护这里的任何一个工作人员的人身安全,包括闫主任。 他们只负责保护这里的机密档案和一些非常重要的疫苗和研究药物等。 司华悦也是在杜主任偷母毒的那晚才知道他们的存在。 当时她仅是远远地看了眼,不清楚那些人的身手如何,只感觉他们训练有素,设备精良。 闫主任偷偷告诉她说,这些人不受奉舜任何部门或个人的指挥,他当时抬手指了指天,说:他们直接受上面的指令。 司华悦当时还跟闫主任调侃说:该不会是天兵天将吧?听玉皇大帝的指挥? 闫主任正色警告她说:千万不要去打探或者招惹这些人,他们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得了,不仅是天兵下凡,还握有尚方宝剑,的确招惹不得。 眼下外面大厅的所有玻璃都是防弹的,装甲车拉来再多的警察也会因为顾及里面人质的性命安危而不敢贸然冲进来。 如果旁边楼梯下来的是疾控中心的那支秘密队伍,这就说明老牛盗走了这里的重要东西。 在疾控中心蛰伏了那么久,一直以不辞劳苦的花农和清洁工身份示人,这老牛的目的肯定是冲着母毒来的。 警方找到的五份母毒均在疾控中心里,杜主任那晚偷走的仅是其中一份。 司华悦从未上过五楼,据说那个楼层里安置着很重要的东西。 五楼的门锁是虹膜锁,录入的是闫主任、杜主任和另外三个科室主任的虹膜。 现在杜主任和另外一个科室主任被捕,能进去的便只有三个人了。 之前的五份母毒是由五个人分别保管,所以杜主任那晚只盗走了一份。 之后的母毒全部由闫主任一人看管。 而老牛拿下了闫主任,只要强制性刷了他的虹膜,母毒便可轻易到手。 司华悦总觉得这样安排有些儿戏,费了好大的劲儿,死伤无数人才得到的母毒,让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头保管? 杜主任之所以甘冒奇险偷母毒,就是为了他的家人,闫主任也有家人。 而初师爷他们那些人,惯用家人性命为要挟,让人甘心就范,一如杜主任,仲安妮等人。 整件事发展到现在,司华悦总觉得似乎哪里不对。 而这时,一队全副武装、身穿黑色迷彩的人从旁边楼梯快速走了下来。 司华悦赶忙面朝下挨着一侧的货架子趴到那俩保安的最里面,作出一副昏迷状。 门悄无声息地打开,走进来两个人。 进来后,透过夜视镜他们一眼便看到了地上的三个人。 其中一个走过来,踢了脚躺在最外边的瘦子。 然后看了眼瘦子和圆脸保安的脸,又把司华悦给翻转过来。 司华悦听到他低声在跟什么人汇报:“这里有三个保安,昏迷过去了,不是我们要找的人。” “男保安还是女保安?”对面的询问声有些耳熟,但司华悦拿不准是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因为经过肩咪过滤出来的声音不太清晰。 被问到的这个人显然有些意外,弯腰再次看了眼地上的三个人,回:“男保安。” “报告,这里有发现,是一个洞口。” 司华悦暗恼自己没有将柜子移回原位。 “通往哪里的洞口?” “通往地下的,看不出具体有多深,但从地面柜子的移动痕迹,能看出刚有人从这里进出过。” “把那三个保安带出来。” “是!” 由于司华悦躺在最里面,所以这两个人先将瘦子和圆脸给抗了出去。 司华悦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趴到窗台边看过去。 他们将那两个人抗到站在走廊的一个人身前,由于都戴着防毒面具,司华悦根本就看不清他们的脸。 两个保安被这一摔给摔醒了过来,二人大咳不已,涕泪横流。 也不知是被呛的,还是看到了身旁这些人,这俩动作一致地白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刚才进来的两个黑迷彩中的一个重新走了进来。 他的警觉性很高,发现地上的人不见了,持枪、上膛、转身,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可惜,他遇到的是司华悦。 嘭嘭嘭—— 他仅接住了司华悦三招,最后被司华悦一个反剪制伏。 “有……”轻敌的下场,使他示警过晚,只说出了一个字,便被司华悦击晕。 司华悦快速搜了下,因为不会使用手枪,她只拿了那人别在腿侧的匕首。 转身,司华悦发现自己今晚饰演了一回螳螂。 她警惕地看着面前这个个子不高的人,这人行走无声,不用试也知道是个练家子。 “你……”当看清司华悦的脸,这人显然也有些意外。 未及他多说什么,又一个人快步走了进来,而这个人进来后,愣怔片刻,然后冷冷地哼了声。 这一声哼暴露了她的性别,女的。 面前这两个人的穿戴几乎与室内的黑暗融为一体,但他们俩的站姿司华悦却看得分明。 门是敞开的,外面无处挥发的烟雾一股脑地涌进来,司华悦感觉喉咙一阵酸楚,眼睛也随之干涩难受起来。 强忍着感官的不适和汹涌而来的泪意,她语气平静地问:“我能帮上什么忙?” 大厅方向传来一阵密集的枪声,交手了。 “报告,人质已经解救出来,其中一个胳膊负伤。”肩咪里传来夹杂着枪声的汇报。 “受伤的是谁?” “老外。” “明白,速战速决,抓紧找到牛胡路。” “是!” “看来没我什么事了。”司华悦说完,绕过他们俩往外走。 那个女人想伸手拉司华悦的胳膊,司华悦侧身一闪,避开。 “呵,果然好身手。”女人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嘲讽。 “废话真多,行动!”男人的声音里带着不耐,以命令的口吻道。 “我可是你合法的妻子,你不能再以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已经走到门外的司华悦脚步一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向大厅方向。 迎面见到被两个黑迷彩架过来的闫主任和甄本。 他们俩头上都戴着防毒面具,甄本的胳膊上捆扎着染满鲜血的布条,而闫主任的防护服已经被撕裂成短款马甲。 “小司?!” “华悦!” 两个人在见到司华悦后异口同声喊了句。 前者是意外,后者是惊喜。 走到司华悦身旁,甄本甩开那个架着他胳膊的人,忍着胳膊上的伤,抓住司华悦的手。 “带我离开这里!”他像濒危的人抓住了一颗救命稻草般,紧紧地攥着司华悦的手,声音中带着乞求。 司华悦抽出手,反握住他的手并轻轻地拍了拍,安抚道:“别怕。” 她抬眼看向闫主任,虽看不清面部表情,但从肢体动作上,司华悦发现闫主任对她似乎有着很大的戒备。 她无奈地扯了下嘴角,什么时候开始,曾经像慈父般对她的人,竟然变成了两个对立面。 “闫主任,甄本的毒还没解?”她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上去跟以往并无不同。 但闫主任却听出她的不信任,他知道有些事怕是瞒不住了,“他……可以离开了。” 他没有正面回答司华悦的问题。 就在司华悦准备带甄本离开之际,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被风鼓噪中的汇报。 “报告,牛胡路在天台被一架飞机给劫走了。” “什么?!你们!”看了眼司华悦,李翔背转身一边往前走,一边问:“往哪个方向飞去了?” “西南。” 刚才那个跟李翔站在一起的女人走过来,装作查看甄本胳膊上的伤势,低声对司华悦说:“我叫徐薇。” 司华悦如遭雷击般挺直脊背,对甄本说:“我们走。” “诶,小司,甄本中的是枪伤,去外面的医院他们会报警的,在这里把子弹给他取出来再走吧。”闫主任着急地说。 “不用你操心了闫主任!”司华悦冷声回了句。 带着甄本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大厅里的匪徒都被制伏并被赶来的警察陆续带走了。 门窗大开,烟雾已经散开了。 可司华悦却感觉胸腔一阵阵地发闷,有种随时会窒息晕倒的感觉。 迎面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向她奔跑过来。 “你没事吧?怎么气色这么差?”近前,他将头上的防毒面具摘下来,准备给司华悦扣到头上。 “不用,我没事。”司华悦感激地冲武松笑了笑。 她就知道,他不会舍弃她独自离开。 甄本和武松有过一面之缘,当初在李翔的武馆门口。 武松没看出来戴着面具的甄本,但甄本认出了他。 他虚弱地跟武松打了声招呼:“hey!” “是你!”武松的记忆力简直超乎人想象,仅凭一声简单的招呼,他就辨听出是甄本。 “有认识的外科医生吗?”司华悦问。 武松看了眼甄本受伤的胳膊,“枪伤?”他问。 “是,”司华悦说:“子弹还在胳膊里。” 武松有些迟疑地建议道:“不如让唐医生给取出来,正合适你的朋友也在那边住院,照顾起来方便些。” 司华悦从兜里摸出手机,“能用了。”武松在一旁提醒道:“所有的热蚂蚁都撤离了。” “刚才我去地下重症区找你,听说之前有个被人将母毒植入体内的护士,被那些人杀死了。” 林护士,司华悦没有觉得这人死得可怜。 即便她将来出去了,叛变他们的组织,下场也唯有一死。 初师爷被捕后,依然不肯放过背叛他的袁木,就可见一斑。 大厅里一片狼藉,到处都是喷溅的血迹和子弹壳,通往地下的电梯门上的弹洞格外多。 院子里冷冷清清的,没有警察,没有隔离带,没有案发现场该有的任何节奏。 经过花圃时,司华悦刻意绕过去看了眼,刺刺花们依然怒放着,只不知过了今夜的绚烂后,它们还能活多久? “今天顾颐没出警?”司华悦问。 “没见着,来的好像不是我们这边的警察。”武松说。 门卫室里站着一个黑迷彩,他一早就见到司华悦三人从大厅里出来。 电闸门打开,武松的车停在外面。 红车还在车棚里,好像在宣示着她的存在感,一如花圃里的红玫瑰,红得让人浑身刺挠。 (卷终) 第二百五十五章 离心 时间飞逝,转眼半个月过去了,余小玲的身体在康复中,甄本早就变身成离水的鲤鱼了。 他现在就像是司华悦的一个影子,有司华悦在的地方,必然能见到他。 市立医院因甄本的到来,掀起一波追星潮。 明知仅仅是相像,但那些爱慕莱昂纳多而不得见的无脑粉们,把对小李子的一腔热爱无私地转献给了甄本。 她们的热情给甄本带来了不小的困扰。 妇科不管是医护还是病号,本就女人居多。 妇科的洗手间已经彻底没了性别之分,常有女医护或者年轻的女病号“不小心”走错门,想跟甄本来个“茅房偶遇”。 小李子成名是在二十多年以前,这些无脑粉里,甚至有为数不少的已婚中老年妇女。 自从甄本在厕所里被一个中年妇女纠缠合影,继而被她的丈夫追打,并给他起了个“洋三儿”的绰号后,他就坚决不上妇科的厕所了。 他宁肯爬楼到楼上的儿科,跟小病号们一起蹲坑。 余小玲出狱的第二天夜里,一条劲爆消息在奉舜炸开:李市长的侄子伙同监狱狱警一起绑架管市长孙子! 一时之间,各大媒体竞相报道。 至凌晨前,这起被命名为“水蛭行动”的案件的传播效率已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裂变式顶峰。 警方实施抓捕时,同楼层有胆大的居民开门偷看,偷听到了正在勘查现场的法医说的话。 为了挖掘新闻资源,那些记者们削尖了脑袋通过各种途径寻找目击人或者知情者。 跟踪采访还在进行,可惜警方拒绝采访,并将消息全面封锁,记者们只得将目光投向悦海小区。 从保安到小区居民,都被他们轮番有偿私下采访。 最终,法医的话被他们采访到,经过一番推理和润色,他们将事件还原。 李市长和管市长有矛盾,而李市长的侄子李某某为了表现自己,一直在伺机“教训”管市长。 李某某与他的未婚妻黄某共同策划了一起绑架案,想以此要挟管市长退出市长竞选。 至于政界的矛盾以及实施绑架的原因和过程,吃瓜群众并不怎么感兴趣,顶多骂两句活该。 让人品砸不尽的是,这俩绑匪居然在实施绑架的窝点及时行乐。 法医的原话是:床单需要带回去检验,看看遗留在上面的大量茎叶是不是他们俩的。 好家伙,被记者们一渲染,变成:警察进去后发现,床单整个都是湿的,这得兴奋成啥样? 听说这俩人还有一个帮手,一个自称是房主父亲的老人。 可奇怪的是,案发过去快半个月了,也没见警方下发通缉令。 有人猜那人已经落网了;也有人猜那人已经逃亡国外了;甚至有的人大胆猜测,说那人指不定就是李市长本人乔装的。 案发第三天,有消息传来,李市长被双规了,因为警方从他侄子嘴里套取了很多不利于李市长的事情。 据一位知情人士透露,李市长在位这些年,犯下了很多事,也为他的侄子李某某“摆平”了不少的事。 而这些事,随便拿出一件,就足够他们叔侄俩去吃免费饭了。 这可真应了那句话,真正的恶人并不在监狱里。 在舆论传播甚嚣尘上之际,宁监狱长、狱政科王科长以及入监队的两名正副监区长来医院探望余小玲。 他们不仅带来了一个水果花篮和一些补品,还带来了一份非诉讼和解的诚意。 李市长和他的侄子,还有那个帮凶黄波均已落网。 这事到此也该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可司华悦却不想放过那些动手打人的人。 董律师负责跟监狱方周旋,该提的条件提,该拿到的赔偿,他绝不会手软。 当晚,司华悦接到金监区长的电话,原来在司华悦去疾控中心救甄本的那晚,金监区长就打过她的电话。 可惜当时她的手机处于强制关机状态。 金监区长在电话里针对余小玲挨打这件事,再次表达了一番歉意。 同时她告诉司华悦说:入监队大队长因拉帮结伙打群架被扣罚了五十分,取消了大队长的职务,分配到了二监区。 还有另外三个参与者也受到了重处。 嫁祸余小玲的樊小璇被分到了三监区。 真不愧是监狱长,一出手,就是一记重拳。能留在入监队的犯人,都是家里有关系的。 谢天和由美丽在这起事件中,表现突出,狱政科给她们俩每人奖励了六十分。 谢天因刑期短,直接达到了释放标准。下月初,她就要出狱了。 司华悦最近的心情差到极致,这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金监区长,我能不能去监狱里见见她?给她送点出狱要穿的衣服啥的。”司华悦在电话里问。 金监区长料到司华悦会提出这个请求,直接答应了,“你来前,最好提前给我打个电话,看看我在不在班。” 今天是司文俊和褚美琴回国的日子,昨天司华诚就给司华悦打电话,问她去不去机场接机。 司文俊远途出行都是乘坐私人飞机,他的停机位和流量从不与民航客机重叠。 在司华悦看来,接机就是图个热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寻找自己的亲友,见到后一番拥抱或者握手。 所以,接机就是一种加深感情的行为,不然还能是为了什么,谁还不认识路吗? 像司文俊这样,由一群保镖护卫,冷冷清清地从里面出来,接个鸟啊?她又不会开车。 司华诚从不勉强司华悦做什么,她不愿意来公司帮他,他便由着她。 她不愿去机场接机,他也不勉强她。 最了解司华悦的人,并不是司文俊和褚美琴,而是司华诚。 他知道自己的妹妹失去了十年自由,最渴望的就是自由,最不喜欢的就是被人限制自由。 所以,他凡事只是在背后默默地观察和保护她,不强制、不干预。  这次的绑架事件他知道司华悦越过他找了马大哈兄弟帮忙。 司华悦的行动能得以顺利进行,功劳不全在马大哈兄弟,还有另外两名暗助理。 作为司致集团未来的接班人,司华诚不可能只有马大哈两个暗助理。 更何况那哥俩也不适合做暗助理,司华诚早已将他们俩由暗转明,谁用派给谁。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些东西司华诚已经放下了,包括袁木的死因。 所以,明知司华悦这次行动主要是为余小玲报仇,司华诚依然将自己的暗助理派出来偷偷地保护并协助她。 为了方便照顾余小玲,司华悦这段时间一直跟仲安妮住在出租屋里,只回过一次家,去看望唐晓婉。 笑天狼和小小俩成了好朋友,一如李自成和唐晓婉,总是形影不离的。 见到司华悦回来,李自成问了句:我师父电话打不通,你跟他联系过吗? 司华悦回了句:没有。 她怎么可能会打得通?她的手机号和微信号早已被李翔给拉黑了。 只是司华悦不明白,李翔拿李自成当亲生儿子般对待,怎么会突然连自己儿子的电话也不接了? 忙着跟徐薇谈恋爱?不对,人家两个人已经是合法夫妻了。 她在心里暗自把自己给嘲讽了番。 yx,她一直以为是悦和翔,现在终于明白,是闫和徐。 李翔本姓闫,只因他父母离异,他随了母姓,而x自然就是徐了。 再也不能相信男人的花言巧语了,说得好听做司家的上门女婿,最终还不是跟别的女人结了婚。 你说你结婚就结婚呗,有什么可遮掩的?大不了把戒指还给你,一拍两散,整得跟谁离了谁不能过了似的。 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的怨恨超过感情的时候,便也就忘记了悲伤。 司华悦现在心中满是对李翔的怨怼,如果可以,她真想跟当初在武馆里那样,和他对打,把心里的怒气全部发泄出来。 唐晓婉人小鬼大,察觉司华悦神色不对,便以给小小扎辫子为由,将李自成给硬拖着离开。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袁禾变得越来越孤僻,没事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只有唐正阳来,她才肯出来见人。 司华悦对袁禾一直心里有愧,加之春节前后她多数时间都是待在疾控中心很少回家,二人之间由原本的无话不谈变成现如今的无话可谈。 之前司华悦过来时,她不去袁禾的房间找她,袁禾绝不会主动出来见她。 这愈发让司华悦疑心袁禾是不是已经知道了袁木的死亡真相。 可会是谁告诉她的? 知道这事的人两只手都能数过来,家里人肯定不会,唐老爷子这边也没人知道,不存在说漏嘴的情况。 或许是自己多疑了吧,司华悦想,指不定袁禾接受不了眼下的身份,却又无处可去,无法融入新的家庭罢。 敲开房门,司华悦走了进去,发现屋子里的窗帘都拉着,仅亮着一盏床头灯。 感觉袁禾的屋门像一个结界,将阴阳、昼夜给剥离开来。 看着下眼袋泛青的袁禾,司华悦这才惊觉她的情况非常不对。 “怎么大白天地拉着个窗帘?”司华悦问:“是不是身体哪里不舒服?”她第一时间想到了袁禾体内的毒。 “没有,有点犯困,想睡一觉的,你就来了。”袁禾漫不经心地撒谎。 “我记得你说要把刘阿姨的坟迁回大昀,”司华悦没有提袁木,她尽量回避这个名字,“想什么时候迁?” 初师爷说的遗书还在墓碑旁的树下,司华悦一直没有告诉袁禾,不是有心隐瞒,而是想起这事时,基本不在家。 “还迁么?不迁了吧,我觉得我妈挺喜欢这里的。”袁禾幽幽地说。 现在提到刘笑语,她已经能压得住悲伤,控制好情绪,不像最初,一提就不自觉地落泪。 室内的气氛变得生硬而压抑,司华悦不喜欢这种感觉,便想着说两句话就赶紧离开。 谁知,当她走到门口时,袁禾突然来了句:“余小玲已经出来了吧?” 第二百五十六章 同时失踪 如果这一次与袁禾的谈话能够引起司华悦足够的重视,或许就不会有后面的事情发生。 余小玲现在根本就不需要专人照顾,边杰告诉司华悦说,再有三天余小玲就可以出院了。 其实在一周前就可以出院了。 隔壁床的乳腺癌女人手术已经做了,切去了一侧的乳房,听说手术很成功。 余小玲这半个月来,倒是跟那夫妻二人关系处得挺好,在那女人能下地活动以后,俩人还经常一起搭伴去洗手间。 这夫妻二人除了八卦一些,倒也没什么大毛病。 在司华悦回来后,李石敏基本不怎么来医院陪护了,不方便。 仲安妮的情况也不允许她时时在人前露面。 就跟那次监狱来人探望余小玲,幸亏仲安妮当时在出租屋里忙活做饭不在医院,不然这后果可就严重了。 甄本也不愿意来医院,如果不是因为有司华悦,这辈子打死他都不想再踏进妇科楼层。 今天司俊夫妇二人回国,虽然不用司华悦去接机,但她得在家里候着以示尊敬和重视。 一大早,她从出租屋给余小玲带来早饭,告诉她说今天恐怕不能在这里陪着她了,午饭仲安妮做好以后,李石敏会过来送。 她给余小玲新买了一部手机,本来是想着等她出院的时候再给她的。 可眼下留她一个人在医院,万一再有什么事也好方便联系。 手机里就存了两个号码,她和仲安妮的。 余小玲入狱那一年智能手机刚在国内开始普及,她从未接触过。 旁边那两口子倒是热情,主动要求教给她怎么使用。 离开前,司华悦看了眼坐在隔壁床边认真受教的余小玲,她不自觉地心一沉。 如果她的儿子还在,十四岁的小孩基本都会使用手机,哪里还用别人教? 带着这份沉重的心情,她骑着重机返回家。 唐老爷子和范阿姨在厨房里准备接风宴的食材,见司华悦回来,忙招呼她吃早饭。 司华悦进厨房兜了圈,闲聊了几句就上楼去健身房锻炼一个小时,然后洗澡换衣服,防止褚美琴回来后嫌她是从医院里出来的屁股脏。 她父母要九点半前后才能回来,而现在才八点半,还有一个小时。 闲来无事,司华悦跟唐老爷子打了声招呼想去后边的大家庭转转。 谁知,范阿姨将司华悦叫住,拉到一边小声说:“这些天袁禾越来越不对劲,白天不露面,饭都是高师傅爱人给她端进卧室里吃。” 这是在摆大小姐架子?司华悦感觉她这么做有些过分。 高师傅夫妻二人因着刘笑语的关系,拿袁禾当自己家孩子一般对待,她却将高师傅爱人当佣人支使。 “不仅如此,晚上我们经常能听见她一个人在客厅里转悠,嘴里嘟嘟囔囔地不知在念叨些什么。” 说完,范阿姨瞥了眼唐老爷子方向,担心老爷子会听见。 老爷子不喜欢她八卦,但她觉得如果继续让袁禾这么下去是害了她。 范阿姨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位置,说:“不会是因为遇见什么事儿刺激到这儿了吧?”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的?是她姐姐死了以后吗?” 司华悦记得元宵节前后还见过袁禾随唐老爷子出去买菜,精神状态非常好。 那时候袁木还活着。 “她姐姐死的那会儿,她还没这样,顶多就是掉两滴泪,发会儿呆,少吃一两顿饭。大伙儿轮番陪着她、开导她,慢慢地也就好起来了。” 袁禾因为刘笑语的死,仇视了袁木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一度想要了袁木的命。 可毕竟是骨肉相连的亲人,而且还是她原有生活中唯一的一个亲人。 当袁木真的死了,她才体会到什么是孤独和难过。 见不到,和永远见不到,这是两种不一样的况味。 司华悦甚至都没有问过袁禾,袁木的骨灰领回来以后她给安置到哪儿去了。 她觉得她和司家亏欠袁禾的地方太多了。 “她变得不正常也就是在最近这段时间,嗯快一个月了吧。”范阿姨想了想说。 接近一个月? 司华悦开始推算时间,褚美琴因为航班流量延迟了两天才回国。 也就是说,余小玲已经出狱十七天了。 再往前推,她在虹路待了八天,这就是二十五天。 这么看的话,袁禾变成现在这样极有可能是她被关押在虹路的时候。 会是什么事让她突然性情大变? 刘笑语的生日?袁石开的生日?她和袁木的生日? 逢已故亲人的生、死忌,总会让活着的人缅怀和伤感。 但痛失亲人的那一关都挨过来了,逢忌日变得伤感过头,似乎有些说不通。 “她在变化以前有没有见过什么外人?”司华悦还是觉得袁禾已经知道了袁木的死因。 不是家里人,那有没有可能是外面的人。 所谓没有不透风的墙,就司华悦所知,知道袁木死因的有监狱里的宁恕、姜监区长和医务室的一个狱医,再有就是顾颐、余小玲和仲安妮。 家里的人当然就是她的父母和哥哥了,至于这三个人是怎么知道,司华悦并不感兴趣,因为只要他们想知道的事,似乎就没有打听不到的时候。 这些人里,一旦哪一个不小心说漏了嘴,被有心人听到,而那个人恰好又认得袁禾,趁机挑拨袁禾对司华悦生出敌意,这不是没有可能。 “没有,她现在情况特殊,一般很少离开大豪,除非老唐喊她一起出去买菜。”范阿姨说。 “唐老爷子应该知道些什么吧?”司华悦问。 “我问过了,老唐也不清楚,他比我们都要担心袁禾。”范阿姨说。 唐老爷子拿袁禾当准儿媳待,比疼自己的儿子还要疼袁禾。 这并不是因为袁禾“转正”的司家人身份,而是因为袁禾的遭遇跟唐正阳相似。 再者,袁禾的性格很柔和,属于国民媳妇类型。 加之她跟唐老爷子他们住在一栋别墅里,和小婉的关系也处得很融洽。 最重要的一点是,袁禾还在监狱里的时候,唐老爷子就看出唐正阳喜欢她。 唐正阳离婚也有三年了,一直单着也不是个事儿,唐老爷子一心希望他能够再组个新家庭。 如果能再给他添一个孙子那可就再好不过了。 谁能想到,袁禾现在像是变了一个人,情绪喜怒无常。 因为她,大家庭现在的笑声比以往少了很多。 对于袁禾的这种现状,司华悦也是一筹莫展。 上次见她,明显能听出来她说的话都是言不由衷的谎话。 唐老爷子招呼范阿姨赶紧过去帮忙。 老爷子对待自己的工作兢兢业业的,他只以为私人飞机跟私家车一样,可以自由支配出行时间。 说是九点半回来,这万一提前个把小时的进门,他不能让司俊夫妻俩回来等饭。 “你快过去帮老爷子吧,我现在正合适没事,去后面看看袁禾。”司华悦说完,就走出家门。 今天的天气不是特别好,风大还有雾,她不放心地看了眼灰蒙蒙的天空,总觉得今天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 李自成和唐晓婉都去上学了,院子里只有笑天狼瞪着俩红眼珠子趴在草坪上数蚂蚁。 天气不好,小小被肖恩给关在屋子里,不让它出去跟笑天狼疯跑。 太娇贵的狗,司华悦不喜欢,她喜欢笑天狼这种粗枝大叶不惧风寒酷暑的狗。 见到司华悦回来,笑天狼没有起身,蔫头巴脑地瞥了眼,继续数蚂蚁。 被狗给嫌弃了?司华悦忍俊不禁,知道这是把它一次次给丢下不管造成的,这狼记仇。 闲人记仇,忙人记恩,狼也一样,就是闲大发了,该给它找点事做做,让它忙起来,它就能记着司华悦的好。 可让它做什么去?连她现在都成了无业游民了,哪里有什么合适的事情给笑天狼做? 走过去踢了它一脚,骂了句:狼心狗肺的东西! 笑天狼嗷呜呜地叫了声,很不服气的样子。 后面别墅的大门只有晚上就寝后才落锁,白天根本无需敲门,推门就进。 高师傅的父母在收拾卫生,其他人都去清理草坪去了。 司华悦跟高师傅父母打了声招呼,准备上楼,高师傅的父亲问:“小司,楼上没人,就我们俩在家。” 司华悦疑惑地哦了声,“袁禾也去清理草坪了?”好了? 高师傅父亲转头看了他老伴一眼,老太太摇摇头,说:“不知道啊,从早上起来就没见着她。” 这到底是早上出去的,还是夜里出去一直没回来? 司华悦不禁有些着急,拿出手机拨打袁禾的电话,结果听见楼上传来手机铃音。 连手机都没带,这是带着现金出门了? 出狱一年来,司华悦都快忘记手摸现金是什么感觉了,现在老的老、小的小,都会用手机,市面几乎快要见不到现金流通了。 袁禾哪来的钱? 不放心地来到楼上,打开袁禾的卧室门。 长时间不通风,里面的空气淤滞闷热,窗帘依旧是拉上的,床头灯调成夜灯模式,仅照亮床头一隅。 据说袁禾从变化以来,除了给她送饭的高师傅的爱人,她不让任何人进她的卧室,连卫生都不让人打扫。 在她卧室里转了一圈,除了地面有些灰尘外,没有任何其他的发现。 手机端正地摆放在床中央,不像是遗忘,倒像是刻意留下的。 这手机是司华悦给她买的,用的也是她的身份证,因为当初买手机时,袁禾的身份证正在办理中。 手机有指纹锁,是袁禾的指纹,司华悦没法打开,就算能打开,她也不会看,毕竟手机属于个人隐私物品。 司华悦翻开自己的手机,找到“秋早寒”的名字。 这是袁禾的微信名,她当初在监狱的时候告诉司华悦说,她和袁木出生那天是霜降,所以她一直沿用秋早寒这个名字。 出狱到现在袁禾就发了一个圈,一张日落的图,配着一行字“黄昏后的世界被洒满了鲜血”。 日期显示的是五月三号。 司华悦在虹路。 手机响,一个陌生的号码。 司华悦转身离开袁禾的房间,关门后接听,“喂?” “你好,我是31床的。”余小玲隔壁床的男人。 司华悦赶忙将语气调至温和,问:“你好,是不是小玲找我?” 司华悦以为余小玲不会使用手机,让隔壁床帮忙给她打电话。 可为什么不用她自己的手机呢?司华悦已经把余小玲的号码存进了手机里。 “不是的,”那男人语气有些不安地回:“你有没有见到她?” 司华悦有些无语,她在大豪,怎么可能会见到余小玲? 突然一丝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她回头看了眼袁禾的卧室门,然后疾步下楼,直奔向她家拿车钥匙。 第二百五十七章 是袁禾(1) 一边往家赶,她一边继续拨打电话。 余小玲的电话无人接听;在出租屋里收拾卫生的仲安妮,不知情;在外面采购的李石敏,不知情;刚到医院正在等电梯的甄本,不知情。 最后,在骑上重机准备戴头盔以前,司华悦再次拿出手机。 斟酌了一番言辞后,她翻到边杰的号码,将余小玲失踪的事讲给他听。 “我现在马上往医院赶,麻烦你给看一下监控,看看余小玲到底是被什么人给带走了?” 司华悦最后用恳求的语气对正在查房的边杰说。 “你别急,路上慢点骑,注意安全,我马上去监控室。” 本来还想说,有消息了我就立即和你联系,但边杰担心司华悦那急脾气会一边骑车一边接电话,太危险。 将查房工作交给跟随在侧的医生,叮嘱了一番注意事项后,边杰第一时间先去了余小玲的病房。 进去后,发现人果然不在,向隔壁床的女人打听余小玲离开的过程。 那夫妻这会儿也预感到是出什么事了,男人随甄本和李石敏正满医院到处寻找余小玲的下落。 女人说,早上司华悦离开时,余小玲并无任何异常,一心一意地跟他们夫妻二人学习怎么使用智能机。 大约半个小时了,她才学会,拿着手机回她自己的病床研究。 因为要换衣服,31床便把帘子拉上,她男人也在帘子里帮忙。 换衣服的过程中,他们夫妻二人均听见余小玲诶了声,像是跟什么人打招呼。 没听见有人进来,只听到一阵窸窣声过后,余小玲趿着拖鞋离开的脚步声。 他们以为是甄本或者李石敏这些常来看望余小玲的朋友,见他们这边拉着帘子不方便进来,把余小玲给喊出去说事,就没往心里去。 可一直到八点半多主治医师过来查房,询问余小玲的去向,31床才惊觉余小玲已经离开了挺长一段时间。 学习使用手机时,他们跟余小玲交换了手机号码,便拨打她的电话,却发现振动声是从她枕头底下发出的。 他们担心出事,在查房医生离开后,便赶忙跟司华悦联系。 谁知司华悦远在大豪,根本就不清楚余小玲的去向。 听完31床的讲述,边杰不再逗留,疾步赶往监控室,让里面的值班人员将早上妇科病房的监控调出来。 时间前推到早上六点零五分,司华悦提着饭进病房,十分钟不到就离开了。 快进到七点零七分,一个跟司华悦穿戴打扮一模一样的女人低着头走过来,站在病房门口冲余小玲招了下手。 紧接着,余小玲出现在走廊,跟那个女人简短地说了几句话后,便跟着那女人走向电梯。 监控头的视角原因,看不清来者的脸,单从身材、发型和着装会让人误以为是司华悦。 但边杰却一眼就看出这人根本就不是司华悦。 因为司华悦比余小玲的身高略高一些,但此人却不及余小玲的身高。 监控画面切换到电梯轿厢、门诊大厅,一直到大门外,边杰发现余小玲脚步匆忙地跟随那个女人登上了一辆停在医院门口的银灰色轿车。 从余小玲的行迹可见,她并非是被人胁迫离开,而是自愿跟随那人走的。 关键一点是,余小玲似乎认得带她离开的那个年轻的女人。 都是短发,还跟司华悦穿着一样的衣服。 司华悦的着装看着普通,但却都是褚美琴亲自给买的,一套下来从来没有低于三万块钱的。 带余小玲离开的这个人甚至连鞋子都跟司华悦的一样。 边杰脑中闪过了“袁禾”的名字。 袁禾入住大豪,改了户籍和姓名跟随司俊姓这件事,边杰有所耳闻。 据他了解,袁禾在监狱服刑期间跟司华悦的关系就非常好。 当日,司华悦跟他在茶馆相亲时,之所以把他给放了鸽子,就是因为接了袁禾的求助电话。 这事司华悦在跟他恋爱那会儿当笑话解释过。 在还不知道有血缘关系时,她们两个人就亲如姐妹,现在应该关系更好才对。 难不成,余小玲并非失踪,而是袁禾带她出去办什么事,是他们这些人紧张过头了? 可看了眼走廊里的画面,边杰否定了这个假设。 如果没问题,为什么不大大方方地进病房里探望? 从余小玲入院,袁禾从未来探望过,却偏偏选在一大早过来,还是选在司华悦离开以后。 如果没问题,为什么要模仿司华悦的穿戴打扮? 巧合么?连鞋子也一样?!如果司华悦是袁木,倒还说得过去。 如果没问题,为什么始终低着头避开监控? 边杰拿出手机,给顾颐打了过去。 “什么事快说,我马上要去开会!”电话刚接通,顾颐连个喂都不说,直接催促。 “我们医院丢失了一名病人,刚看过监控,怀疑是病人有危险。”为了司华悦,边杰尽量将事态说得严重化。 “叫什么名?多大年龄?为什么你来报案?你的病人?病人的家属呢?”顾颐一叠声丢出一堆的问题。 “你先赶紧立案找人吧,再晚了恐怕会出人命的。”边杰担心说出余小玲的名字顾颐不会答应给立案。 结果,也不用他说名字了,“去辖区派出所报案!”顾颐直接把电话给挂了。 “诶!”边杰气恼地再打,可顾颐直接拒接。 李市长侄子的事,在奉舜闹得沸沸扬扬的,边杰自然也听说了,而且他还知道这案子在顾颐手里。 他虽然不是警察,但从一些蛛丝马迹上,他多少也能猜到这案件是谁在操纵。 自然也就能明白顾颐烦躁的原因。 眼下,边杰是干着急没办法,他只是一个副主任医师,既不是余小玲的家属,又不是负责给她诊治的医生。 只是因为司华悦的关系,对余小玲格外关照些罢了。 如果他现在跑去派出所报案,名不正言不顺不说,还把医院给栽进去了。 现在刚过九点,司华悦骑过来还要半个小时的时间。 针对眼下这件事而言,时间可真的就是生命,谁也说不准会出现什么后果。 当初顾颐受伤躲在边杰的休息室“装死”,跟司华悦通话时,边杰偷听了两耳朵。 似乎是怀疑余小玲把袁木给害死的。这就是司华悦刚带余小玲来就诊的时候,他听这名字耳熟的原因。 如果真是余小玲害死了袁木,那袁禾的到来,肯定不会是探病,天晓得是不是来报仇的。 干等着也不是办法,得做些什么。 第二百五十八章 是袁禾(2) 离开监控室,他一边快步往自己的休息室走,一边在心里琢磨着该跟谁求助。 司华诚,不行,估计这会儿他已经在机场了。 记得当初跟司华悦刚开始接触时,司华悦就是为了见狱友的妈不想让褚美琴知道,才打电话向他求助让他帮忙撒谎的。 这事能让褚美琴自己查出来,也不能通过他的嘴泄露。 顾颐不帮,司华诚不能求,他的朋友里有能力找到余小玲的人除了这两个人,其他都不行。 进入休息室,反手关上门,他走到办公桌前,从手机通讯录里调出“太上皇”。 第一遍没人接听,第二遍铃声刚起,对方就接了,“什么事快说,我马上要去开会!” 边杰一度以为自己是不是重拨了顾颐的电话,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眼通话对象,太上皇没错。 顺带确认下日期,五月二十五号,周二。 一般行政事业单位都会选择在周一和周五开会,这周二开的什么会?连部队上也选在这一天开会?! “爸,我这边丢了一个病人。”边杰说。 “丢病人你找我干嘛?” “这个病人现在有可能面临生命危险,我想让你帮我找人。” “那你还不去汇报给你们院领导,让他们赶紧报警找人?!我又不是警察。”那边传来吸溜喝水的声音。 “老边!”边杰一着急,也不喊爸了,“一句话,你帮还是不帮?” “不帮!”话筒里传来咚的一声放下茶杯的声音,显然对方因为边杰这声老边和要挟的口气而非常生气。 “行,你可别反悔,我去找顾老头帮忙。” “等等,这病人是谁?”边福民一听不对,赶在他儿子挂电话前问。 “小悦的狱友!”边杰的音量低了三分。 “我真怀疑当初我和你妈生的孩子在医院里被人给掉包了!”老话长谈,边杰知道太上皇这是同意了。 “你去找老顾头,这不是上赶着给人送媳妇吗?!笨!把丢的人的情况发给我。” 放下电话,边杰轻舒了口气,打开桌面的笔记本,输入个人账号和密码,切入妇科内部网,调出余小玲的入院档案。 由于余小玲没有身份证,也没有将户口落入当地派出所,入院档案里只有性别年龄等信息,没有她的照片。 他只得将手里现有的资料通过微信发给他老爹,微信后附言:一会儿小悦就过来了,我看看她手里有没有照片。 边福民给他回了个:照片我能查到,但你得管那丫头要! 这是变相在鼓励边杰跟司华悦多接触。 边杰有些无语,匆忙关了笔记本离开休息室,赶往余小玲的病房看看人有没有回来。 刚拐过走廊,他就见到急火火从电梯大堂里跑出来的司华悦。 这是飞过来的? 他赶忙招手,“小”半个月了,他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再未喊过她的名字。 司华悦其实是抄近路赶来的,走马路太绕,还有红绿灯,只可惜了她的重机,剐蹭了两三次。 见到边杰,她隔着人群问了句:“找到人了吗?” 边杰回了句:“没有。” 司华悦抱着一线希望跑进余小玲的病房,里面只有31床的女人在焦急地往楼下观望。 见到司华悦进来,她忙往司华悦身后看了眼,没有。 对余小玲能自行返回这事,司华悦本就不抱太大的希望,见到31床的表情,她心一紧。 “小玲出去时没带手机?”她看了眼余小玲的病床,问。 “没有,她的手机放在枕头底下。”31床回:“我没动,不过是我帮她设置的密码。” 司华悦走过去,从枕下摸出手机,问:“多少?” “123456。”31床补充了句:“我怕她忘了,就输入了个好记的,让她回头自己改。” 司华悦输入密码,屏幕亮了。 画面停在照相功能,一张在拍摄时,被余小玲的手指遮住了半拉摄像头的照片出现在手机屏幕中。 虽然只看到了半张脸,但司华悦一眼便认出,画面中的人是袁禾! 果然是她把人给带走了!司华悦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她不住地在心里安慰自己说:袁禾是一个善良的人,不会做出伤害余小玲的事。 更何况袁木是否真的死于余小玲之手,连余小玲自己都不确定。 在走廊里被病人家属拦下询问手术时间的边杰,终于得以摆脱,匆忙赶进来。 进来后恰好见到司华悦手机里的照片,“这人是谁?” 司华悦眼睁一线,心情沉重地回了句:“袁禾。” 边杰嗯了声,察觉到司华悦情绪不对,他低声说:“走吧,去我那边,我有事对你说。” 司华悦点点头,收起手机,对31床女人道了声谢,让她打电话把她丈夫喊回来,不用在医院里空找了。 她很确定余小玲已经被带出了医院,她不敢想袁禾会对余小玲做些什么。 如果对打,余小玲不是袁禾的对手,因为她在监狱里的时候,手把手教给袁禾一些武功。 但余小玲,她只是给她一些日常用品,并未与她有过深交。 说白了,她在监狱里的时候,对余小玲一直是出于一种可怜才与她走动。 可自从袁木事情后,她发现余小玲是一个坚韧的女人,尤其在得知她亲人的情况后,她感觉命运对这个女人太不公平了。 她希望能够通过自己的双手给她带来些心灵上的慰藉,生活上的帮助。 她不希望她受到任何伤害,尤其不能因为袁木的事受到伤害,因为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但究其因,她也是为了保护袁禾。可袁禾岂会信?她现在已经被仇恨蒙蔽了双眼啊。 她在心里哀叹了声,跟随边杰走向他的休息室。 “我看了监控,袁禾是七点零七分过来的,身上穿着” 看了眼司华悦的穿戴,发现她已经换过了衣服,边杰续道:“穿着和你昨天一样的衣服和鞋子。” 司华悦颓然坐到办公桌前的椅子里,她突然感觉那么累。 “你手里有没有余小玲的照片?给我一张。” 边杰不忍地看着眼前的司华悦,曾经那个不服输、不怕死,朝气蓬勃的女孩,如今竟然被世事磋磨成这般模样。 “有。”翻开手机,司华悦将她、仲安妮和余小玲的合影通过微信发给边杰。 这还是昨天刚照的。 因为当时得知余小玲三天后就可以出院了,仲安妮恰好过来送饭,三个人一高兴,想着留个纪念,便照了这张照片。 这是司华悦手里唯一的一张余小玲的照片。 她希望她没事,她也希望袁禾不要伤害到余小玲,那样的话,她不知自己该站在她们俩哪一边。 边杰将照片存到手机,然后转发给太上皇。 没一会儿,太上皇回了句:三个女孩,只有这丫头最耐看。 边杰知道太上皇嘴里的“这丫头”指的就是司华悦。 司华悦不知道边杰把照片发给谁了,或许是顾颐吧?她想,因为他们俩是发小。 “我让我爸帮忙找人,放心,他一定能找得到。”边杰说。 司华悦点了下头。 没问边杰他父亲是从事什么工作的,或许也是警察吧,她现在最不放心的是余小玲的安危。 边杰推掉了所有的工作,陪着司华悦在休息室里等消息。 时间在煎熬的等待中跳到中午十一点半。 边杰和司华悦的手机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振动。 司华悦的电话是司华诚打过来的。 而边杰的电话是太上皇,他赶忙接听。 第二百五十九章 钓鱼场 司华悦本不想接司华诚的电话,可这个时间点应该全家在等着她回去吃饭。 “喂,”她声音闷闷地接听,同时在留意旁边边杰的通话。 “爸妈已经到家了,你什么时候回来?全家人都到齐了,就差你一个了。”司华诚问。 全家都到齐了? 司华诚以前从未说过这样的话。 因为以前就一家四口,顶多说,我和爸妈等你云云。 司华诚在说这六个字的时候,有些稍稍加重语气,似乎是为了能让司华悦听得懂他要表达的意思。 “袁禾也在?”司华悦低声问了句。 司华诚嗯了声,再次佯装催促道:“速度回来。” 边杰这边听了太上皇的话后,表情有些严肃。 “人现在还活着,你们速度赶过去,我的人一个小时后就撤离了。” 边福民这边也加重了语气叮嘱道:“这一次的机会难得,你小子给我拎清了,再跑了,以后什么忙也别来找我帮!” 发现司华悦那边已经通完话,边杰赶忙对太上皇说:“给我发个位置。” 听到这话,司华悦忙起身,凑上前小声问:“人找到了?在哪儿?没事吧?” 手机振动,坐标,边杰点开并放大,“找到了,在云艾山,暂时没什么事,我们先过去看看再说。” 说着话,边杰快速将身上的白大褂脱下来,拿上车钥匙给司华悦打开门,让她先出去。 这会儿已经中午头了,俩人也顾不上吃饭,开车直奔海边。 云艾山是一座国家5a级风景旅游区,这座山三面环海。 往东直连第一海水浴场;往西较远处是奉舜最大的货运港口;往北是通往沿海各地的海运航线;往南是通往城市的陆地交通要道。 山、海、城、港连为一体的特色景观唯此独有。 随着与海边距离的拉近,空气越来越湿冷,风也越来越大。 车只能开到南山脚下的停车场。 出示身份证后,由于他们俩都是本地户口,售票处的人给他们分别开了两张半价的门票。 边杰将手机里的照片调出来,问售票员:“请问,你有没有见过这个人?”他指了下上面的余小玲。 司华悦将手机拿出来,调出袁禾的照片,展示给售票员看,“还有这个。” 今天周二,加之天气不好,游客稀少。 这个时间段属于涨潮期,也没人来钓鱼。 所以,售票员对进出的游客和办理钓鱼证的本市居民的印象比较深。 她看了眼边杰和司华悦,见是两个长相俊美的青年男女。 尤其是边杰,打眼一看就是那种气质好、素质高的知识分子类型。 “嗯,这个人我见过。”售票员说的是余小玲。 然后眯着眼仔细辨认了番司华悦手机里的袁禾,非常笃定地摇摇头说:“这个没见过。” “你有留意这个人是往哪个方向去了吗?”边杰接着问。 “没有。”售票员说。 离开售票口前,司华悦想了想,问了句:“她买门票时付的是现金吗?” “诶,是啊。”售票员也是很长时间没有收过现金了,所以她对余小玲的印象比别的人深。 跟售票员道了声谢,边杰将他老爹发来的坐标再次点开,放大地图寻找准确位置。 可怎么看,都感觉那个位置是在艾云山的山体里。 给他老爹发过去信息问:我已经到了,人到底在哪儿?我怎么找不到? 没一会儿,信息回复:钓鱼场。 边杰恍然,对司华悦说:“走,北山脚的钓鱼场。”边杰去年陪他们院领导来过一次。 绕过山根往北是一处礁石林立的大海,这块地方虽说地势险峻,但因为整片区域内的海水比较深,常有鱼群出没,成为酷爱钓鱼的人们常来光顾的地方。 司华悦这是第一次来这里,以前随司华诚在海水浴场玩橡皮艇的时候,途径过这里的钓鱼场。 当时逢退潮,这里有很多垂钓者。 通往钓鱼场的入口有一个管理站,逢涨潮或者有腿脚不利索的人,给再多钱,他们也坚决不允许进去垂钓。 因为这里海底礁石林立,涨潮时倒涌入海的水流会形成湍急的裂流,人一旦落入水中,会被湍急的水流拉走。 管理站也就是一间设立在堤坝上不大的岗楼,值班的多是一些离退休的老人。 他们的工作就是在涨潮时阻止人进去。 退潮时一旦有垂钓者落水的情况发生,会及时通过对讲机喊话在那边巡逻的安保人员下水救人。 可当司华悦和边杰走到管理站时,却发现门是虚掩着的,里面没人。 他们俩迈过门外的栏杆,进入钓鱼场边缘区域。 这会儿处于涨潮中期,海水将大部分的路给淹没了,仅山根处留有一米左右宽的地方能勉强行走。 其实这所谓的路,也无非就是一块块距离较近的大礁石,礁石上的海苔被海浪冲刷得格外滑溜。 “在那边!”边杰指了下远处礁石上的人。 司华悦也看到了,从身形上便能分辨出那个人就是余小玲。 余小玲面向大海坐在礁石上,手里似乎拿着一根钓鱼竿。 逐渐上涨的海潮已经拍打在她身上了,但她像是感应不到似的,浑身湿漉漉地坐在礁石上盯着海平面。 这块海域受艾云山山体的遮挡,加之水很深,即便在气温最高的三伏,表层水温也不会超过二十度,更何况现在仅是阳历五月份。 今天的风格外大,腥涩的海风吹在人身上带着透肤的湿凉。 像余小玲这样湿身坐在风中,比在水里还要冷。 这些倒还好说,关键问题是,她所处的位置眼瞅着就要被海水淹没,等水深达到一定高度,形成斡旋,那她便会面临被裂流拉走的危险。 出来时太过匆忙,加之也不知道余小玲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边杰穿着在医院里穿的紧口布鞋就出来了。 礁石上的海藓堪比溜冰场上的冰,边杰脚底一滑,险些摔倒。 “快,别管我,你先过去把人带出来,一会儿涨潮就没路走了。” 在司华悦的搀扶下,边杰稳住身形,忙催促她去救人。 司华悦穿的是防滑底的运动鞋,可再防滑的鞋子,踩在这样的海苔上也不顶事,不过比边杰的鞋要好一些。 “行,你就在这儿别往前走了。”司华悦可不希望还没把余小玲拉回来,边杰再掉水里。 这可真应了那句先救谁的老话了。 行至一半,已经无路可走了,只能在海水里淌着走。 司华悦走得很艰难,击打到岸边礁石的海水因冲击速度太快而溅起白色的泡沫,她只能凭感觉行走,无法看清礁石上的坑洼痕迹。 她几次险些跌入水里,幸而多年的习武练就了她下盘的平稳度,她与余小玲的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海浪声很大,由于是侧背向来路,一直到司华悦走到近前,余小玲才发觉到有人靠近。 余小玲的病号服外套着一身运动服,跟昨天司华悦的那身一样。 这两身衣服都是褚美琴买的。 自从袁禾入户司家以后,褚美琴每次给司华悦买衣服,都是同款买两套。 司华悦明白褚美琴的苦心,只怕袁禾接了衣服,未必接受褚美琴的好意。 余小玲自腰部以下浸泡在海水里,裸露在外的肌肤冻得毫无血色。 身体随着海浪的进退摇摆不定,感觉随时都会被海水拖走。 但她的双手却紧紧地攥住鱼竿,两只眼睛毫无焦距地目视着雄浑苍茫的大海。 “小玲,回去吧。”司华悦尽量抬高音量,压过海浪声,能让余小玲听到,但又不会因为声音太高而吓到她。 余小玲没有回应,良久,她才神情恍惚地说:“我公爹生前酷爱钓鱼……” 司华悦心一紧,生前?她都知道了! “我出生在农村,在认识我老公以前从来没吃过海鱼。那时候真好,我们俩的饭桌上经常能见到鱼。” “我怀孕前期反应很大,好多孕妇都闻不得鱼腥味,可我却跟她们不一样。” “为了能让我吃到新鲜的海鱼,我公爹逢节假日退潮就背着我婆婆来钓鱼。” “我婆婆那时候还在因为我娘家人不好,反对我老公娶我。” “如果现在问我最后悔的事是什么,那就是嫁给我老公。” “当年如果我能够顺应我婆婆的反对离开他,就不会有后面这么多的悲剧发生……” “我儿子才五岁呀,我何必要让他到这世上走一遭呢?如果他投生在别人家里,或许能安然到老。” 说到这里,余小玲不再讲述,从抖动的肩膀能看出她在哭,无声地哭。 司华悦微弯腰按住她的肩膀,防止她随时滑落海里。 “别难过了小玲,都过去了。”这是人生中最大的哀伤,节哀这两个字说出来已经毫无意义。 余小玲点点头,吸了吸鼻子,说:“是的,都过去了。” 接着她说了句:“我杀人了,这一次是真的把人给杀了,我很确定。” “什么?”司华悦身体一震,杀人,杀谁?袁禾? 不对,之前跟司华诚通话时,她问过了,袁禾此刻在家里。 “袁木我不确定是不是我杀的,但门口管理站的那个老人却是我给丢进海里的。”余小玲说。 “你为什么杀那个看门的老人?”司华悦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 她怀疑余小玲是不是因为哀伤过度出现了幻觉。 可刚才在门口经过时,那边管理站的门虚掩着,里面的确没人。 “我……我也不知道,当时我以为那人是我爸,他们长得那么像。那人他不让我进来,我恨极了他,就杀了他。” 司华悦知道余小玲对她家人有恨,但却无处发泄。 她所说的“恨极了”应该就是指她的父亲。 司华悦有些懵神,这种情况实在是她无法应对的,她回头向岸边的边杰看了眼。 她后悔没让边杰跟着一起过来,如果边杰在的话的,或许能给她一些建议。 眼下只能先把人带离这里,出去以后再想应对办法。 岸边的边杰一直不错眼地盯着她们俩的一举一动。 东部沿海的多数海域属正规半日潮。 边杰不会算潮汐,但在沿海出生的他,熟悉大海的潮起潮落。 从翻滚的波浪,他知道涨潮的势头马上要达到高峰。 届时,司华悦刚才走过的那条路将彻底被海水淹没。 而此时司华悦所站立的位置,由起初的没过脚踝,已经上涨到腿肚。 余小玲的身体在海水中打着摆子。 边杰不明白司华悦为什么不赶紧将人带出来,有什么话不能回到岸边再说。 可他的鞋子是真的不方便往里行走,不得已,他拿出手机,将画面放大,拍摄下司华悦和余小玲的视频,发给顾颐。 没一会儿,顾颐的信息回过来:这群疯女人!把位置给我! 这边的司华悦正准备对余小玲使用蛮力带离时,谁知,余小玲手里的鱼线一紧。 余小玲愣了下,司华悦也愣了下,竟然真的有鱼上钩了?! 余小玲仿佛一下子忘记了哀伤,兴奋地大喊:“华悦,快,快!帮帮我,有鱼上钩了!” 司华悦犹豫了一下,见余小玲这么开心,不想扫了她的兴,遂松开抓着她肩膀的手,向前移动了下身体,抓住被压弯的鱼竿。 变故就在这时发生了! 余小玲在司华悦的手抓到鱼竿的那一刻,她松开了鱼竿,说了句:“对不起!” 然后她身体一滑,整个人没入海水中。 小玲—— 司华悦嘶声大喊,一个纵跃跳进海里,直追向余小玲消失的方向。 第二百六十章 醒来 黝黑冰冷的海水被司华悦的身体冲开一大圈翻卷的浪花,透过汹涌的波涛,她勉强能捕捉到一团黑影在摇摆着下坠。 余小玲不会游泳! 从她四肢不协调的摆动频率明显能分辨出,这是一个不谙水性的人。 死亡是灰暗而又恐怖的,在与死神握手的一刹那,再怎么视死如归的人,也会有一瞬间本能性的求生挣扎。 落水前,余小玲是一心求死的,她无法接受失去丈夫和儿子独活的人生。 可落水后,腥涩的海水随着她每一次的妄图呼吸而一猛劲地呛入口鼻。 她感觉自己的咽喉、食道和肺像被烈火灼烧般疼痛。 原来死亡如此简单,又如此可怕。 她眼前的世界一片黑暗,在失去意识前,她脑中闪过了一丝求生的渴望。 但死神已经锁定了她,死亡咆哮着向她袭来…… 司华悦的水性也不是特别好,她不是在海里学会的游泳,而是在游泳馆,而且她已经十多年没有下水了。 越往下潜,水底的暗流越让她无法自如操控自己的身体,感觉有一股强大而又神秘的力量在拉扯她。 水下暗礁憧憧,眨眼间,余小玲的身影便从她的视线内消失。 冰冷的海水让司华悦的体能在迅速流失,肺因缺氧而带来一阵阵的窒息感。 她尽一切所能忽略身体上的不适,拼命挥动双臂推动身边沉吟不绝的海水,试图寻找到余小玲的身影。 可水下的能见度极低,加之有暗礁阻碍视线,她徒劳无功地抓扯着,可除了在指间流淌翻滚的海水和海藻外,她甚至连余小玲的衣角都没有触碰到。 或许余小玲就在身旁不远处,或许再往前游动一下就能找到她。 缺氧让司华悦大脑无法正常思考,她只坚定着一个信念:再坚持一下,再坚持一下……就能找到余小玲。 也因此,她并没有留意到,在她的身后,有一个速度极快的影子在向她靠近。 …… 一艘舰艇破开翻滚的海浪向钓鱼场方向驶来,艇上的警笛未鸣,但警灯和爆闪灯旋转着红蓝的强光。 舰艇右侧稍远些距离跟随着一辆摩托艇,上面有两个人,一个驾驶,另外一个穿着潜水衣。 而舰艇的甲板上迎风站着一个身姿笔挺、手持望远镜的人。 舰艇的抗风浪能力虽强,为防搁浅,却无法驶入满是暗礁的海域。 所以,舰艇只能在稍远的距离抛锚,以为接应。 两名身穿潜水服的人来到甲板上,对手持望远镜的人问道:“顾队,我们现在下去吗?” 海面风大浪急,停下后的舰艇在水流的带动下左右摇晃。 顾颐身穿救生衣,双腿分跨以稳定身体,“等下。”他拿出手机再次拨打那两组号码。 之前司华悦的手机处于关机状态,边杰的手机无人接听。 可现在再打,连边杰的手机也关机了。 顾颐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 从警十多年了,他有过惊慌,却从未有过恐惧。 但此刻,他面上虽力持镇定,内心却已经恐慌不已。 摩托艇开了过来,傍靠到舰艇一侧,“顾队,我们先过去吗?” “你们在这里待命!”顾颐对甲板上的两名潜水员说完,快步走向右侧舷梯,速度极快地下去,登上摩托艇。 “往前开。”上去后,他对驾驶摩托艇的警员下令。 可就在这同一时间,他们见到远处有个人从水里浮上来。 驾驶员赶忙提速,摩托艇嗡地一声就冲了过去。 距离拉近,顾颐这才看清,浮在水面上正大口喘气的人是边杰。 摩托艇放慢速度,随着吭哧一声响,摩托艇底部被水下的礁石磕碰地剧烈震荡了下。 再向前开,连摩托艇都要搁浅,驾驶员只得关掉发动机,先泊在此处。 “人呢?”顾颐手抓船舷站起身,嘶吼着问边杰。 边杰被摩托艇带起的海浪冲击得回退了一段距离,牙齿打颤着指了指司华悦落水的方向说:“那……边,快……” 顾颐拿起对讲机,大喊了声:“速度下来救人!” 噗、噗—— 舰艇上的两名潜水员同时入水,在摩托艇上的潜水员的带领下,向边杰所指的方向快速游去。 顾颐对泡在海里紧盯着司华悦落水方向的边杰喊了声:“赶紧游过来!” 潜水员携带的装备齐全,如果连他们都找不到,凭边杰憋着一口气下去更是徒劳。 边杰的体力已经到了透支的边缘,他也明白这个道理。 爬上摩托艇后,顾颐发现边杰裸露在外的肌肤伤痕累累。 尤其是他的双手,被礁石上的尖角和海蛎子皮给蹭得鲜血淋漓,丢失了鞋子的那只脚也受伤了,鲜血透过袜子渗透出来。 驾驶员也看见了,他忙从驾驶台舱下抽出一包纸巾递给边杰,又给了他一套救生衣穿上。 天阴沉得愈发厉害,风雷震动下,雨终于下了起来。 已经过去十分钟了,顾颐闭了闭眼,任凭雨水打在脸上、身上,却依然紧盯着边杰刚才所指的方向。 “试试看,能不能开过去?”虽知道这样做会很危险,轻则搁浅,重则倾覆,可顾颐依然想再靠近些。 驾驶员对能救回活人已经不抱希望,但他却依言发动摩托艇,一点点回退,然后调头往潜水员下潜的位置慢慢开过去。 在舱底与礁石第三次磕碰后,驾驶员不得不再次停下来。 却没想到,顾颐将兜里的手机和对讲机往舱里一扔,丢下句:等着!便“扑通”一声跳进海里,在翻卷的海浪中奋力向前游去。 边杰和驾驶员俱皆一怔。 可紧接着,透过漫天的雨幕,他们震惊地发现,在距离这里约一百米处的一块突起的礁石上,似乎躺着一个人。 那是唯一一块没有被海水淹没的礁石,但冲击过去的海浪却不时漫过那个人的身体,感觉那人随时会被海水给拉进海里。 “你别下去了,我去!”驾驶员从座位底下的箱子里拿出一套救生衣,对边杰叮嘱了句后跳进海里。 边杰已经力竭,他也清楚自己下去非但救不了人,有可能还会给他们添乱。 他眯起眼睛看向礁石上的人,一身黑衣,司华悦今天穿着一身黑色的休闲装。 边杰合握住受伤的双手,置于胸前,有生以来头一次,他向神明低头,祈求司华悦能够安然回来。 救生衣的好处是不会让人沉入海底,但却限速。 顾颐双眼紧盯着那块礁石上的人,他的身体几度被水下的裂流带偏。 他咬紧牙关,逆流而上,这是在用生命搏命。 随着距离慢慢拉近,终于能看清礁石上的人,他眼中闪过一丝兴奋。 竭力加速游过去,终于,他的手触碰到那块礁石。 “喂……”刚张开嘴,一个浪头冲过来,灌了他一口海水。 他赶忙吐出海水并闭上嘴,也不管礁石上的蛎子皮将手割得生疼,他拍了拍司华悦的脸。 可司华悦双眼紧闭,毫无反应。 他心一紧,颤抖着手指探向司华悦的颈动脉。 好一会儿,他才收回手,眼中带着慌乱。 刚准备将自己的救生衣脱下来给司华悦穿上,驾驶员游了过来。 他将手里的救生衣递给顾颐,因为不能开口说话,他指了指礁石上的人,示意顾颐给司华悦套上。 两个人费了好一番力气才勉强将救生衣套到司华悦的脖颈上。 将人一点点从礁石上移了下来。 游过来就已经快要耗掉他们全身的力气,现在带个昏迷不醒的人返回,还要留意不能让海水呛入司华悦的口鼻,这可不是一般的难度。 幸而三个潜水员中的一个浮出水面,距离他们这边又不是太远。 有了潜水员的帮助,他们返回变得稍稍轻松一些。 在摩托艇上焦急等待的边杰趴到舷边,帮忙将司华悦拖进舱里。 他探了下司华悦的颈动脉,发现脉搏跳动的速度极慢,几乎快要感应不到了。 时间就是生命,来不及去岸上,更等不及去医院。 他快速将舱里的障碍物推至一边,将司华悦身上的救生衣从脖颈退下来,将她外衣的拉锁往下拉开。 然后将人平放在舱里,将救生衣垫到后颈使其头后仰,然后跪到司华悦的身侧开始最原始的施救方法——心脏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 顾颐、驾驶员和潜水员依旧泡在海里,他们三个人分开位置,攥紧船舷防止边杰在施救过程中,舱体因重力失衡而被海浪掀翻。 所谓疾不避医,虽明知是医生对病人在进行常规施救。 可当边杰将双手在司华悦的胸前按压,捏住司华悦的鼻子,往她嘴里吹气时,顾颐感觉胸臆间涌起一股莫名之火想要爆发却又发泄不出的难受。 他几次想上去将边杰推至一边,作为一个从警多年的人,这最基本的施救,他也会。 可理智让他静静地待在冰冷的海水里,等待司华悦苏醒的那一刻。 时间一点点过去,边杰像一台心脏复苏机,动作开始变得机械而又僵硬,可司华悦却依然毫无反应。 “醒过来!”边杰的声音里带着绝望的哭声,他眼前竟然再次浮现出当年那个血淋淋的生死离别场景。 不!他在心里呐喊,他不要再复历那种锥心的伤痛,他清楚自己对司华悦的感情,并非像顾颐和司华悦他们所理解的那样。 “虽然你们俩长得很像,可我并没有把你当成她的替身和影子!你和她根本就不是一种类型的人,你永远不会成为任何人的影子。求你了,醒过来吧!” “只要你能醒过来,哪怕此生我只是守望你,我也愿意!” 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把泫在边杰眼眶的泪水随雨水一起滑落到司华悦苍白的腮边…… 第二百六十一章 剃头 每次睁开眼,见到最多的一张面孔就是甄本,司华悦觉得自己快要患上审美疲劳症了。 逐渐的,她感觉这张脸还不如王牌里的杨迪长得好看。 让她气恼的是,来医院看望她的人都是赶在她沉睡的时候。 一次两次,一个两个倒也罢了,全都这样,那就不叫巧合。 这段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觉特别多,白天居然也能睡得昏天黑地,没有感知。 她开始拒绝让护士给她打点滴,她严重怀疑往她体内输入的药液里有安定的成分。 不然怎么解释她这突发的嗜睡症? 甄本一问三不知,还不能冲他发火,一发火,这家伙居然还学会了掉眼泪。 司华悦真想问他:你原本是不是个女人,做了变性手术跑申国来迷惑大姑娘小媳妇来了? 大老爷们家家的,哪来那么多的猫尿? “男儿有泪不轻弹,哭是女人的专利!再哭,我把你从窗户给丢出去!” 终于,在甄本第N次落泪时,司华悦爆发了! 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翻身下地,噌地一下就蹿到坐在一旁椅子里的甄本身前,指着他的鼻子就想开揍。 甄本收住啜泣声,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被泪水滋润过的蓝色瞳孔仿若雨后湛蓝的晴空,看起来美极了。 也傻极了。 他痴痴地望着司华悦,太帅了! 这一犯痴,竟然忘了藏起手里的圆葱。 “你!”司华悦拎起甄本的前衣襟就把他往窗口拽,“竟然用假眼泪来糊弄我!” 吓得甄本大喊:不敢了,我再也不敢了。 最终,司华悦把他给丢了出去——门外,将门反锁。 偌大的病房仅剩她一人,走到窗前,透过玻璃看向楼下熙攘的人群,这么多人生病! 她不禁感慨。 这一次,她并没有在市立医院住院,而是在军区总医院。 三天了,她没有见到仲安妮、李石敏的面,更没有见过边杰和顾颐,甚至连她的家人她也没见过。 但他们都来过,甄本说的。 唐老爷子一家、高师傅一家、范阿姨和李自成,就连被司文俊派遣去单窭屯监督开发养老院的鲁佳佳也闻讯赶了来。 可她只见到了他们的心意——堆叠在室内的花篮和果篮,还有一些营养品。 每次来过人,甄本都会在她醒来后,向她描述来者的样貌特征,司华悦便能猜到来的人是谁。 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过,唯独袁禾没有露面。 司华悦让甄本在有人来探望时叫醒她,可甄本一次也没做到。 看到室内多出来的礼品,司华悦自然知道又有人来过,甄本也无法隐瞒。 第一次司华悦忍了,第二次又忍了,可接连如此,她就开始发火。 从甄本嘴里她套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她着急见到仲安妮或者别的什么人,问问他们有没有找到人。 虽明知生还没可能了,但她依然想知道结果,起码让她知道有没有找到尸首。 她害怕睡觉,因为她总梦到自己在暗黑冰冷的海底,那是一种伸手难窥五指的黑,黑得纯粹,黑得让人恐惧。 梦中,她总听到那三个字:对不起! 那天身上携带的所有的东西都遗失在大海里,当然,她身上的东西也不多,手机、钥匙串和一包面巾纸。 醒来后,习惯抬手看腕表,却发现手表也没了。 脸、脖颈、手、手臂等裸露在外的肌肤留下了数不清的伤痕,每一道伤痕仿佛都在提醒她落水的可怕经历。 这辈子她都不要再吃海蛎子了,她感觉那东西上沾满了鲜血。 甄本的手机通讯录里,除了他家人的电话外,申国朋友他只留了司华悦一个人的手机号码。 没有仲安妮和李石敏的号码,就连当初在疾控中心的微信群他也退了。 司华悦根本就记不住仲安妮他们的手机号,号码都是存储在SIM卡或手机里。 唯一能记住的司华诚的手机号,打过去,却拒接。 发个信息过去说:哥,我是小悦,这是甄本的手机号,你给我回个电话。 等了一天既不回电,也不回信息。 不行,不能再继续这样耗下去了,她感觉这些人都是在刻意躲着她。 转身来到衣柜前,打开一看彻底傻眼,里面除了一套留给她换洗的病号服和两条内裤外,一件常服都没有。 来到洗手间,看到镜子里的人,她差点以为自己穿越了,这是司华悦? 镜子里的女人憔悴不堪,头发乱蓬蓬地炸开,脸上在礁石上磕碰留下的青紫淤痕还在,前额靠近发际线的位置贴着一块白色胶布。 下颌也有一块,还裹着厚厚的纱布。 颧骨位置有一道约两厘米的划痕,已经结痂,周边的碘酒让她的气色看起来有种病态的蜡黄。 睡了那么多的觉,居然还有青眼圈。 抬手揉了下头发,不小心碰到后脑枕骨位置的伤口,她疼地嘶了声倒吸了口冷气。 歪过头,看不到,再次摸了摸,感觉伤口似乎挺大,周边的头发都被剃掉了。 看不到,又想象不出来,她觉得等伤口愈合摘掉纱布后,发型肯定丑爆。 由于不能洗头,海水在发丝里留下了一点点白色的盐渍,幸亏头发不长,不然肯定得打结。 走出洗手间,她打开病房门,径直走了出去。 甄本一直守在门外并未离开,见司华悦出来,他赶忙跟随,“华悦,你要去哪儿?” 想到自己身上既没有钱,又没有手机,司华悦没有驱赶甄本,“跟我一起去楼下找家理发店,我要剃头。” 甄本的申文虽越来越好,但有些词语他得琢磨一下具体的意思才能明白过来。 像剃头、理发和剪发,他始终没有闹明白区别在哪儿。 “需要叫车吗?”虽然知道这样离开医院不好,但甄本觉得司华悦的发型的确需要修理一下,也就没有阻拦。 “先不用。”司华悦想出去透透气,附近如果没有,可以往远处打听着找找,不怕回来的时候再搭车。 没曾想,出了医院大门往西就有一家理发店,门脸还挺大,里面的客人也不少。 从玻璃门,司华悦竟然见到了一个跟她一样穿着病号服的男人刚剃了个光头在付钱。 她欣然走了进去,病号服男人见到司华悦,有些意外地笑了笑。 “你也来理发啊姊妹儿?”一听口音就知道是东北的,还挺自来熟。 司华悦笑着嗯了声。 “你好!”一个年轻的理发师将围裙上的碎发抖了抖,看向司华悦。 “诶,你这……”两面墙壁都是镜子,他一眼就看到了司华悦额头和后脑的伤。 “你们两位哪个理发?”他将视线移向司华悦身后的甄本,显然,他感觉甄本更像是来理发的客人。 可紧接着,他跟店里其他的客人一样愣了下,这老外看着真眼熟。 “我,”司华悦接腔,并指了下那个正在准备开门离开的病号男,“跟他一样的光头。” 她成功地转移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病号男回头看了眼司华悦,哈哈一笑,“姊妹儿有款儿!”后离开。 甄本这会儿算是闹明白理发和剃头的区别了,他碰了司华悦的胳膊,小声问:“华悦,剃头?光头?” 司华悦嗯了声,坐到理发椅里。 年轻的理发师有些为难,迟迟没给司华悦将围裙围上。 这时,从楼上走下来一个男人,看起来非常有型又帅气,一身鼓突的肌肉衣服都遮挡不住。 他一边往下走,一边问:“怎么了?” 理发师说:“这位小姐想剃光头,可这伤……” 那男人接过理发师手里的围裙,说:“我来吧。” 将围裙给司华悦围上,他闲聊似的地问了句:“看你这伤不像是跟人打架造成的。” 司华悦嗯了声,“不是。”她不想跟陌生人聊这些问题。 见是一个不愿意交谈的顾客,这男人也就不再多问,拿起剃刀后,他看向镜子里的司华悦。 “想好了?”这东西可跟别的不一样,一剃刀下去,想后悔都来不及了。 “动手吧。”司华悦无视身后甄本一脸纠结,想劝阻又不敢开口的样儿。 十分钟后,司华悦睁开眼看着镜子里熟悉又陌生的自己,满意地点点头,感觉这样清爽多了,她决定以后不改发型了。 甄本脸上的纠结表情变成惊艳,他没想到剃了光头的司华悦竟然美得让他的心跳都变得紊乱。 因为有伤没法洗头,理发的男人将毛巾打湿,给司华悦将头皮上的海水盐渍擦干净。 清理完头发碎屑后,他将围裙拿下来,由衷地赞赏了句:“你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光头女孩。” “谢谢!”司华悦收下他的赞赏,同时也将室内那些烫染着各色发型的女人的艳羡目光统统收了下来。 “付钱吧。”司华悦对一脸痴迷地看着她的甄本吩咐了句。 说完,她当先走出理发店。 今天的天气真好,她抬头眯眼看了看天空,但紧接着她的好心情又黯淡了下去。 如果那天也是这样的晴好天气,或许…… 该发生的都发生了,她不想让自己沉浸在悔恨中。 四下看了眼,在马路对面,她看到有两家孕装店。 快步走到人行道,随众穿越马路。 疑惑地回头看了眼,外形酷似兰博的白色拉法,车牌号没看全,但这种外形的车在世界上都不多见。 这条马路因为打医院门前经过,车多人也多,经过这里并不奇怪。 司华悦趿着拖鞋,抬脚进入孕装店。 甄本已经看到了她,只不过来往的车辆将他阻隔了很长一段时间。 等他进入服装店,司华悦已经选好了两身衣服。 这两身衣服是小月份孕妇的服装,除了稍微宽松些,倒也能穿,还挺舒服。 她同时买了两个乳罩和两条内裤,都是纯棉材质,又买了一顶太阳帽和一双软底布鞋。 甄本就是一个吸睛器,无论他出现在哪儿,都能引来无数人的目光,回头率高达百分之二百。 对此,司华悦已经见怪不怪,她怀疑那个收款的女孩会算错账。 因为所有的衣服她都穿到了身上,甄本只是在导购员的带领下,拿着商标牌去付款。 而那女孩一脸娇羞地在甄本的注视下敲打着收银台上的键盘。 见司华悦已经离开店,甄本着急地催促女孩:“快点!” 司华悦不可能抛下甄本,她身上没钱。 她现在要去的是出租屋,先找到仲安妮和李石敏再说。 这家孕装店和理发店斜对,司华悦见到刚才给她理发的那个男人急匆匆地从店里走出。 顺着他行走的方向,司华悦见到他冲她过马路时见到那辆拉法招手。 拉法驾驶位的窗户滑下,虽然距离有些远,但司华悦一眼就认出里面的人——黄冉冉。 第二百六十二章 疯了 司华悦和甄本赶到出租屋时,恰好是午饭点,仲安妮刚把最后一道菜下锅。 听到敲门声,她以为是李石敏,一边嘟哝着:不是配了钥匙吗?一边匆忙跑来开门。 看到站在门外的人,仲安妮愣了下,“华悦?”认出了甄本,却没认出司华悦。 “天呐,快进来,怎么……出院了?”仲安妮错愕地看着摘下帽子的司华悦。 “好看不?”司华悦抹了把光头,笑着问。 仲安妮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怎么了华悦?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知道真相了?被打击到了?可再想不开也不该跟自己的头发过不去呀? “你想多了。”司华悦转过身,将自己脑后的伤亮给仲安妮看。 仲安妮轻舒了口气,看了眼甄本,甄本冲她瘪瘪嘴、耸耸肩,一脸无辜和无奈。 “快过来坐下,吃饭了没?”仲安妮引司华悦和甄本来到饭桌前。 “没,你的菜是不是糊了?”司华悦闻到了烧焦的气味。 仲安妮啊呀一声,忙不迭地跑进厨房。 看了眼摆放在桌面的酸菜鱼,司华悦神情恍惚了下。 仲安妮犯事以前从未做过饭,现在都是从手机里现学现做。 做出的菜不是咸了就是淡了,也就李石敏不嫌弃,还一个劲地夸。 仲安妮做的所有的菜,只有酸菜鱼最好吃。 而这道菜偏巧是余小玲的最爱,也因此,仲安妮每隔一天就会做一顿让李石敏给送去医院。 由于医嘱不准吃辣,余小玲便只吃鱼,不吃里面的酸菜。 见到当日一起去监狱接回余小玲的仲安妮,见到桌面余小玲最爱吃的酸菜鱼。 司华悦突然有种不真实感,觉得余小玲依然躺在市立医院妇科病房里等着她们给她去送饭。 她忍不住鼻头一酸,有种要哭的冲动。 拿着手机从厨房里出来,见到司华悦在盯着酸菜鱼发呆,仲安妮叹了口气,坐到桌边。 “人已经不在了,别想了。”仲安妮拍了拍司华悦的胳膊。 司华悦深吸了一口气后,将视线从饭桌移向仲安妮,问:“找到了没有?” 仲安妮垂下眼,摇了摇头。 “三天了,石敏一直在那边跟船,雇了几个有经验的猛子,那些猛子以前也接过这样的活。他们说,那天风大浪急,流也急,够呛能找到了。” 司华悦闭了闭眼。 是啊,那天在水下的时候,她亲身感受过那湍急的水流,她能活着,已经是奇迹。 见司华悦的情绪低落下来,甄本想开导安慰一番,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突然想起曾看到的一句话。 “有的人活着,她已经死了,有的人死了,但她还活着。” 司华悦连看都懒得看他,仲安妮尴尬地看了眼甄本,心道,你就不能安静地坐着别说话? 手机响,李石敏的。 “安妮,中午我不回去吃饭了,这边有一个猛子在海底发现了一具尸体。” 仲安妮颤声惊问:“是小玲的吗?” 司华悦闻言,眼睛瞬间瞪圆,忙起身,将耳朵贴近听筒。 “还不知道啊,现在开始涨潮了,发现尸体的那个猛子体力不支先上来了,但位置已经确定,另外两个猛子已经开始准备下潜了。一会儿顾队长可能会过来,到时候捞出来了,我再给你电话。” 挂了电话后,仲安妮见司华悦一直站着,知道她的心思,便起身拉着她去洗手间。 “先洗手吃饭,如果真的是小玲,我们肯定是要赶过去的,填饱了肚子才能有精气神办事。”仲安妮劝说。 司华悦根本没有心思吃饭,因为她想起了余小玲临跳海前对她说的话。 她担心李石敏说的那具尸体并不一定就是余小玲,也有可能是被余小玲杀死并投海的那个看门的老人。 想到这里,她愈发着急去钓鱼场了。 甄本在一旁提醒说:“前天我跟石敏去过,进门要身份证。” 甄本更改国籍以后,办理了申国的身份证。 但司华悦和仲安妮没有。 司华悦的掉海里了,仲安妮的由于更换户籍所在地,户口到现在还没有落下来,更遑论办身份证了。 经甄本这一提醒,司华悦想起来那天与边杰去的时候,售票处的确是要求出示身份证。 她现在身无分文,没手机,没身份证,在当下,她连离开奉舜都难。 “给我手机用一下。”司华悦要过来仲安妮的手机,拨打司华诚的电话。 果然是知道甄本的号码,用仲安妮的打过去,司华诚接了。 “司华诚,我是司华悦!”司华悦语气不善。 “我知道,这是你给仲安妮办的手机号。”司华诚的语气平淡,周边很安静,应是在室内。 司华悦本来找司华诚是想打听外界的情况,现在见到仲安妮了,她倒不知道该问司华诚什么了。 “我身份证和手机都丢了,身上一分钱都没有,你想办法给我办理一张新的身份证,再给我买个手机,把我原来的卡补回来。” “等你出院的。”司华诚说。 “可我现在需要钱,我连搭车钱都没有。”司华悦有些着急。 “着急办身份证就找顾颐,着急用钱就找咱爸妈或者甄本,我不在国内。” “那……你不方便,让马大哈给我送钱来也行啊。” “他们现在已经不是我的人了。” “什么?!你被他们俩给炒了?”这才几天的时间,怎么转眼就换主了? “是我把他们俩给炒了。”司华诚纠正。 “那你把他们俩的手机号给我。”司华悦刚说完,司华诚就把电话给挂了,再打就是拒接。 这个哥哥变了,不像以前那样心疼她了,司华悦悲哀地想。 手机振动,李石敏的,司华悦给仲安妮看了眼,仲安妮示意她接听。 司华悦按下免提,仲安妮喂了声,李石敏那边很嘈杂,海浪声和着人的吆喝声,沸反连天。 “安妮,尸体拉上来了,不是小玲,是两具纠缠在一起的骸骨,警方来人了,我先不跟你说了。” 着急找到余小玲的尸首,但司华悦又不希望找到,因为没看见,她就可以欺骗自己说,余小玲还活着。 所以,听到李石敏这样说,她紧张的心情不免一松。 “安妮,晚上随我去一趟公墓。”司华悦对仲安妮说。 仲安妮疑惑地看着她,她以为司华悦这是想去公墓给余小玲把墓地先找好了。 想想也是,如果刚才那具海底的尸体真的是余小玲的话,还真需要有块墓地来安放。 可为什么不白天去? 司华悦看出了仲安妮的疑问,但她不想解释,去到再说吧。 因为李石敏的电话,三个人没吃多少饭,剩了一桌子的菜。 下午,司华悦将自己的尺码告诉甄本,让他去商场给她买两身行头,一身黑,一身白。 身上黏腻得厉害,甄本离开后,在仲安妮的帮助下,司华悦用热毛巾擦了擦身体。 洗完澡,又开始犯困,回到先前她的卧室,头刚挨着枕头就睡了过去。 仲安妮担心她会碰到后脑的伤口,便一直守在她身旁看着。 甄本倒是舍得在司华悦身上花钱,让他买两身,他居然逛了两个多小时,照着司华悦的穿衣风格,给她足足买了六身。 这六身衣服花去了他卡里整二十万。 还给司华悦买了一部手机。 临离开商场的时候,想起来司华悦的光头,居然自作主张,给司华悦又买了一长一短两顶假发。 拎着大包小卷地进门,一个人蹲在客厅轻手将所有东西的包装拆开。 看着甄本,仲安妮忍不住羡慕司华悦。 同样都是服刑出来的人,她只有一个李石敏,而司华悦却有那么多人追求。 但看司华悦,似乎还并不知道那些男人对她的感情。 或许是甄本拆包装的声音惊醒了她,下午四点,司华悦醒了过来。 起身看了眼壁钟,司华悦发现自己竟然睡了接近三个小时的觉。 今天她没有输液,但她依然怀疑是医院里的药有问题,而非是她的身体出现了问题。 甄本见她醒来,献宝似的将衣服和假发拿过来让司华悦试。 司华悦现在头上有伤,连帽子都要小心仔细地佩戴,假发跟本就戴不了。 再说了,剃光头就是为了利索,不然剃它干嘛? 傍晚,司华悦没让仲安妮再做饭,他们三个人简单地吃了几口中午剩的饭菜,然后出门。 附近有个夜市,晚上六点就已经开始陆续摆摊,司华悦挑了一个黑色的包巾把光头包起来,这样在夜里不显眼。 找到一家卖劳保用品的地摊,买了两把易于携带的折叠型工兵铲。 夜市路边店有一家烧烤店,无烟的那种,氛围虽不及露天摊热闹,但能让司华悦解解馋。 搭辆出租车赶到公墓已经是夜里九点多了。 司华悦带着仲安妮和甄本从远离正门的一处矮墙翻了过去。 到了刘笑语的墓前,司华悦发现所有的墓碑,只有刘笑语的卫生最干净,而且墓前摆放的花明显是当日的新鲜花。 司华悦可不认为这是袁禾做的,她成天跟个耗子一样把自己给关在屋子里,不到夜里不出来,根本不可能来扫墓祭拜。 司华诚在电话里说,他在国外。 黄冉冉在忙着给她男人戴绿帽子。 那这来扫墓的人会是谁? “刘阿姨,很长时间没来看你了,你在那边还好吗?” 司华悦用手将墓碑上的浮尘擦去,抚摸着上面刘笑语的照片,喃喃地说了声。 “袁禾的妈妈?”仲安妮在一旁小声问。 司华悦嗯了声,起身,来到初师爷说的那棵树前。 “听说袁禾疯了,进精神病院了。”仲安妮说。 什么?!司华悦吃惊地看着仲安妮,问:“什么时候的事?” “小玲出事那天。”仲安妮说:“我也是去医院看望边主任的时候,听他提起的。” “边杰?他怎么了?”司华悦隐约记得那天边杰守在她身边。 “他受了伤,又感冒发烧,引发肺炎,现在还在住院。” 花嘎有话说:亲们,如果对本文内容有疑问或者质疑,可以到首发网站17k来留言。祝女读者们节日快乐,永远年轻有男人爱! 第二百六十三章 获悉真相 司华悦的观点就是,这世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巧合都是人为的! 她可不认为袁禾在余小玲自杀当日疯掉是一个巧合,尽管在此之前,她的行为有些异于常人。 余小玲之所以失去活下去的意愿,就是因为她在毫无思想准备的情况下获知她的公婆和儿子死去的噩耗。 这种无法承受的情绪激增,让她选择了自杀。 司华悦本打算在余小玲出院以后,跟仲安妮一起坐下来,以开导的方式慢慢地把此事讲给她听。 就是担心她精神上承受不住,做出伤害她自己的事情来。 毕竟在监狱里苦熬了十二年,一心期盼能够与她唯一的一个骨肉至亲重逢,结果却得知这个亲人连同她的公婆全都不在人世了。 这种打击非常人能够承受。 可袁禾却在余小玲没有一丝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将这个噩耗告诉了她。 她这明显是在为她的姐姐袁木报仇。 可袁木的死,她又是从谁的嘴里知道真相的? 当初监狱给出的死亡结果是失足从楼梯滚下去,撞击头部意外死亡。 监狱将这个消息直接通知给司俊,然后司俊转告的袁禾。 司俊肯定不可能告诉袁禾真相,两个都是她的女儿,他怎么可能会让自己的女儿们离心暗斗? 猛然间,司华悦想起,袁木的死讯,她最初是与司俊通话时获知的。 但司俊的那通电话,仅是为了质问她,袁木的死是不是她找人干的。 而袁木的死亡过程是接下来黄冉冉在电话里告诉她的。 黄冉冉既然能知道袁木的死亡过程,如果有心追查,凭她与她娘家的势力,必然能够查到袁木死亡的幕后操控者就是司华悦。 袁禾现在属于保外就医,她除了前期被唐老爷子带出去买菜,平时基本都是待在大豪,没有与外界接触的机会。 这样看来,只有黄冉冉能有机会将这个消息传递给她。 结合今天中午在孕装店门口见到的那一幕,司华悦完全有理由怀疑黄冉冉就是那个向袁禾传送信息的“内鬼”。 连自己丈夫都能背叛的女人,还有什么龌龊事干不出来? 不管司华悦对袁木动了杀心的初始原因是什么,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看着手里的遗书,司华悦的心情无比复杂。 刘笑语的父亲姓韩,母姓刘,她原名韩卓君。 在决定嫁给袁石开时,她改用现名,是因为袁石开对她是真的好。 她觉得自己愧对袁石开,想告别过去,一切重新开始,留住当下的欢声笑语。 那时候改名不像现在这么费劲。 刘笑语在遗书中说,知道她就是韩卓君的人只有袁石开,她甚至连自己的两个女儿都未曾提及。 改名只是改的户口本,生活中的人依旧喊她韩卓君。 离开老家随袁石开搬到大昀后,身边都是陌生人,她这才启用户口本上的名字。 至死她都不知道当初袁禾和司华诚在一起,是谁告诉的司俊夫妻俩,袁禾是韩卓君的女儿,与司华诚是兄妹。 当然,就算没人告诉司俊和褚美琴,刘笑语也绝不会让他们俩在一起。 这件事,刘笑语在遗书中只是一言带过。 但袁木当日在医院里对司华悦口述遗书内容时,不知是忘记了,还是故意的,并没有提及这段。 刘笑语留下这封遗书,一来是鼓励袁禾能够勇敢地面对失去母亲的生活;二来,是希望袁禾能够原谅袁石开和袁木对她的伤害。 袁石开是在刘笑语之后去世的,刘笑语无法预见到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 她希望袁禾能够看在袁石开将她抚养成人,并在她患有再障时,明知不是自己的女儿,但依然出钱为她治病的情分上,为袁石开养老送终。 同时她希望在袁石开百年之后,能够将他们夫妻二人合葬。 这些事倒是与当初袁木的口述一致,想来袁木当时也是担心遗书会被警方找到,不敢隐瞒和篡改太多内容。 如果她能预见到自己在监狱里被意外死亡,估计那晚在医院里,她就不会对司华悦透露只言片语。 世事多变,谁也无法跑到前面去看看人生这个大剧情的发展。 刘笑语一家人的剧情发展成为悲剧,其实都是各自所为造成的。 如果当初刘笑语活着的时候遇事不那么懦弱,如果袁石开和袁木心里的恨少一些,爱多一些,这一切的一切都将改写。 “几点了华悦,你怎么还不睡?” 已经睡了一觉的仲安妮见司华悦依然捧着那封从刘笑语墓地带回来的遗书看个不停,便出言劝促。 离开公墓后,仲安妮担心司华悦的伤口会感染,便硬拖着她返回医院。 而她则留下来照顾她,让甄本回去好好补眠。 因为这三天来,都是甄本在医院里陪着司华悦。 这是褚美琴的安排,别说是仲安妮了,就连司俊都改变不了她的这个决定。 “安妮,把你手机给我用一下。”司华悦说。 仲安妮也没问她要给谁打电话,便将手机递给她。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司华诚才接听,“大晚上的你不睡觉,打什么电话?”司华诚的语气不怎么好,带着些疲惫。 “哥,我今晚去了趟公墓,把刘阿姨的遗书原本带回来了,你要不要听听?”司华悦问。 “不用了,那封遗书我一早就知道埋在她墓地旁的树下,我不想知道内容,所以我也就一直没去挖出来看。” 司华诚和顾颐的关系很好,能知道初师爷将遗书埋在墓地旁,肯定是顾颐告诉司华诚的。 作为刘笑语的儿子,司华诚有权知道这件事。 “那袁禾知道吗?”司华悦问。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司华诚说:“如果你没告诉她,她应该是不知道的。” “她怎么会疯了?”虽然听出司华诚不想谈及袁禾,但有些疑问司华悦眼下只能问他。 “我不清楚,想疯就疯了呗。”司华诚的语气里带着一丝嘲弄,仿佛是在谈论一个可笑的新闻报道。 “哥,你还要几天才能回来?”司华悦真想在电话里将黄冉冉的作为告诉司华诚,她真的很气愤。 如果当时能追得上,她真的要将那两个狗男女给暴揍一顿。 可惜她跑得再快,也快不过四个轱辘的速度。 “目前还定不下来。” 照以往,司华诚会接着问一句怎么了,或者有什么事吗?但他什么也没问,只给了司华悦一个模糊的答复。 “好吧,你在外注意身体,我睡了。”说完,司华悦将电话挂掉。 刚准备将手机还给仲安妮,谁知,司华诚的电话打了进来。 “怎么了哥?”司华悦问。 “袁禾的事不要再去查了,是咱爸安排人把她送进精神病院的。” 司华诚顿了下,接着道:“她所做的事,爸都知道了,他这是为了替你出气。” “如果你继续纠缠不休,会让爸难做,毕竟你们俩都是他的女儿。”司华诚叮嘱了句。 “还有,你以为是你命大才活下来了么?” 司华悦一愣,难道不是吗? “如果没有爸给你安排的暗助理及时搭救,现在你就是一缕沉尸海底的游魂了。” 暗助理?她现在也有暗助理了?司华悦看了眼病房门的方向,在哪儿? 以她的感知能力,居然都察觉不到有人时刻跟随在侧,这人得有多厉害? “快睡吧,什么事都不要管,你当下最主要的任务就是养伤,别破了相,那可真就嫁不出去了。” 说完,司华诚就把电话挂了。 司华诚的这通电话,让司华悦心情起伏不定。 出气?司华悦真想把电话再打过去问问,她老爹知道袁禾间接地害了一条人命吗? 不,是两条,她也险些葬身大海。 她很想知道袁禾是在哪家精神病院,她想去见她,当面问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袁木的歹毒和算计,一直到死都未曾有一丝一毫的改变。 将来她若出狱,真的会应验了初师爷的预测,为了争宠和继承司家庞大的财产,除掉袁禾和司华悦,成为司俊唯一的一个女儿。 只可惜,她并不知道,她体内压根就没有司家的血。 司俊对袁禾所谓的关照,只是在变相地补偿对刘笑语的亏欠之情。 毕竟他唯一的一个儿子,是刘笑语为他生的。 而刘笑语之所以被袁石开和袁木报复,也是因为他当年在她体内留下了一枚种子,生下了袁禾。 仲安妮提着打好水的暖瓶从外面进来。 一如在虹路地下实验基地,只要司华悦有私人来电,她总会以各种方式选择回避。 将手机还给仲安妮,司华悦问:“之前你来这里看我的时候,是知道我睡了,还是赶巧我在睡?” “我也不知道,我来前先是给甄本打了个电话,问他病房里有没有外人在。” 仲安妮说:“你知道我这情况,一旦遇到不该遇见的人就麻烦了。” 司华悦点点头,她怎么可能会不理解仲安妮现在无法外出走动的苦衷。 “甄本接你电话的时候,你听他语气知道你的号码吗?”司华悦问。 “知道啊,我在疾控中心的时候,他主动跟我和石敏交换的手机号码,我还有他的微信呢。” 说着,仲安妮打开手机给司华悦看。 司华悦苦笑了声,为了阻止她联系仲安妮,褚美琴可真是煞费苦心。 这甄本也够立场不坚定的,他这到底是要嫁给她还是嫁给褚美琴? “华悦,有件事我想跟你说。”打了趟水回来,仲安妮也没了睡意,索性坐到陪护床上跟司华悦聊天。 “说吧,什么事?”司华悦这会儿倒是有些犯困。 “从虹路回来后,石敏把他的身份告诉我了,他不让我对外说,可我觉得我更相信你。” 从仲安妮的神情中,司华悦察觉到李石敏的身份似乎很不简单。 第二百六十四章 怀孕 “行了,他的身份你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司华悦听完后,对仲安妮说。 对李石敏的身份,她之前有过诸多猜测。 与司致集团有竞争和宿仇的公司派来的卧底?与初师爷同伙的另一拨势力的人?国外的间谍 总之,她从未将李石敏的身份往正面人物上定位过。 这怪不得她,谁让他把仲安妮给睡了,还要隐瞒身份? 所以,她怎么猜也没猜到,李石敏竟然是受命于司俊,属于司致集团的人。 “正因为他是司致集团的员工,所以,我觉得必须得先让你知道。” 所谓当局者迷,精明如仲安妮,在面对感情问题时,竟然有些犹疑不定,问:“华悦,你觉得他没撒谎吧?” “我觉得不会,”司华悦安慰道:“虽然他叮嘱不让你对外说,但他知道咱们俩的关系,你肯定会告诉我。” 只要司华悦回去问司俊,必然就会知道真相。 “倒也是。”仲安妮点点头。 如果真想撒谎骗她,随便编个职业和单位都行,但唯独不能用司致集团来做借口。 司华悦打了个哈欠,缩进被窝,突然想到了边杰,她侧过身,问:“安妮,边杰住在哪家医院?” 这是明知故问。 市立医院的员工,病了自然优先选择在本单位就医治疗。 “市立医院啊。”仲安妮回答完,莞尔一笑,“明天看看这边医生允不允许你出去,如果可以的话,我带你去看看他。” 今天回来后,司华悦感觉后脑的伤口有些灼热的痛感,便喊来护士,结果却挨了当值医生的一顿训斥。 不用问,看到她的光头,医生也知道她擅自离开医院出去过。 关键让医生着恼的是,她拒绝输液。 换过所有伤口的纱布,在仲安妮的连番开导下,她这才同意输了一个小时的液。 “不就是感冒发烧吗?”司华悦觉得如果去看望边杰的话,他们俩都会别扭,可不去看又说不过去。 她感觉自己欠边杰的人情实在有些多,多到不知该怎么偿还。 仲安妮知道她只是说说而已,她了解司华悦,有能力偿还的情况下,她从不拖欠。 “他脸上的伤比你还严重,也不知道会不会破相了,包得跟个木乃伊似的。” 仲安妮一边说,一边观察着司华悦的表情变化。 她能看出来边杰对司华悦有感情,还不是一般的感情。 从那天带余小玲去医院检查,一照面她就看出来了。 一个男人喜欢一个女人,言行可以伪装和隐藏,但眼睛不能。 虽然司华悦从未对她提起过边杰,更没有说起过李翔,但仲安妮却能看出来,这两个男人都对司华悦有情。 那天在疾控中心拆林护士胸内的炸弹,李翔轻抚司华悦嘴唇的那一个贪恋的举动,她可是看得真切。 司华悦对李翔有情,不然她不会让一个男人随便触碰她。 但甄本怎么办? 对了,还有顾颐。 顾颐这个男人智商高,但却情商低下。 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他喜欢司华悦,可他每次跟司华悦见面都是用冰冷的压制性语气和表情对待。 站在女人的角度,仲安妮更希望司华悦将来能够和甄本在一起。 不都说吗,嫁给自己爱的男人,不如嫁给爱自己的男人幸福。 甄本对司华悦的感情已经到了可以容忍一切的地步。 虽说两个人的年龄有些差距,但从外表看,甄本并没有司华悦显年轻。 仲安妮叹了口气,为甄本感到悲哀,因为他如果想争取到司华悦的感情,恐怕还要经历一番磨难。 司华悦惊疑地看着仲安妮,她这一声叹息,让司华悦以为边杰的伤势已经到了非常严重的地步。 “不用问医生,明天睡醒了,咱俩出去找个地方吃饭,然后去看他。”司华悦决定。 “嗯”想了想,她接着说:“实在不行,我转院,去伺候他。” 啊?!仲安妮吃惊地看着司华悦。 这什么脑回路?病号伺候病号?这是为了还人情,还是为了还恩情? 人情和恩情在仲安妮看来并非是一个概念,人情,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是一种不怎么好偿还的债务,凌驾于金钱之上。 而恩情就复杂多了,是一种施与受的关系,譬如一座山,一片海,不还的下场就是被舆论和道德谴责压制死。 但恩情也可以理解为恩爱的感情,这仅限于夫妻或者恋人之间。 这就好还多了,嫁给施与者,给他生个孩子,然后白头偕老就完活。 但看司华悦想怎么还了,当人情还,那就是一种负累,当恩情还,那就准备出嫁。 她突然很期待当司华悦的伴娘。 “华悦,”仲安妮突然转变话题,“你说,将来咱俩谁会先嫁出去?”她问。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你了!”司华悦非常笃定地说:“你现在点头,明天就可以去领证,后天我就陪着你去选婚纱。” “净胡说,明天我拿头去领证?”仲安妮连身份证和户口本都没有,去民事局办假证? 司华悦愣了下,接着笑了笑说:“可以先洞房后领证。” 见话题扯偏,仲安妮索性不搭理她,偎进被窝会周公。 嘈杂的人声和脚步声是所有医院住院部的背景音乐,探望病号,新入院,呼痛,哭泣,奔跑着去喊医生 这背景音乐让浅眠的两个人顶着青眼圈从被窝里爬起来。 护士进来,动作机械、神情麻木地给司华悦量体温、测血压,然后叮嘱她八点半医生查房,最好把卫生收拾好,在病房里等着。 仲安妮在,比甄本在要方便省心,起码上个厕所,放个屁啥的不用有顾忌,而且还能帮她洗澡换衣服。 突然感觉有个闺蜜或者姐妹就可以愉快的度过一生,不一定非要找男人结婚。 司华悦没有将这想法告诉仲安妮,她不想找骂,因为她能看出来仲安妮想当她未来的伴娘。 敲门声响,仲安妮将手里的毛巾递给司华悦,探头看了眼,发现是李石敏。 李石敏提着一大兜子的早饭,甄本也来了,手里也拎着一兜。 “我的天,你们俩这是把医生和护士的饭也给包了?”仲安妮忙接过甄本手里的提袋,放到床头柜上。 “我们俩都没吃早饭,想着过来一起吃。”经过洗手间,李石敏笑着跟司华悦打招呼:“早啊华悦,今天感觉怎么样?好点了没?” “早好了,住院都是矫情人儿干的事,我在这儿就是浪费病房资源。”司华悦笑着回。 甄本被这随意而友好的气氛感染,也笑着跟司华悦打招呼。 看了眼李石敏带来的饭菜,司华悦问:“有肉没?” 李石敏哈哈一笑,“没有。” “那我不吃了。”司华悦随意往脸上拍了点紧肤水,嘴上说着不吃,却快步走到提袋前,扒开口往里看。 “肉包子,牛肉馅?”也不等李石敏回答,她探手拿出一个丢进嘴里找答案。 “今天还要去海边吗?”仲安妮问完即后悔,因为她余光发现司华悦吃包子的动作停顿了下。 “嗯,那些猛子说,最佳的找人时间是落海后的两个小时内,这都过了三天了,他们说希望非常渺茫。” 无论结果好还是坏,终须面对,李石敏倒不似仲安妮那般介意司华悦的感受。 “谁支付的这部分费用?”司华悦可知道那些猛子是计时收费的,一天下来的潜水费用可不低,她担心他们会磨洋工。 “他们是司致集团本公司的猛子。”李石敏说。 司致集团前几年搞了个海上养殖业,自然需要雇佣一批猛子和水手。 零八年,司俊还投资成立了一家造船厂,也是从那一年开始,他与黄皮子开始正式合作。 “三个猛子里有一个是顾队长从海警那边调来的,那人清楚具体方位。”李石敏接着说。 “只要有一线希望,就要找。”司华悦的观点和仲安妮一样,她们俩都不想放弃。 一顿早饭,因为这个话题而变得沉闷。 室内除了咀嚼声,没人再说话。 依然是司华悦和仲安妮先吃完,甄本最慢。 他习惯细嚼慢咽,而且他始终没有用惯筷子,每次吃饭,他面前总会掉落很多菜。 “今天我也去海边吧?”甄本的视线在对面的三个人脸上兜了圈,想得到准允。 “行,去吧。”司华悦赶忙接腔,她巴不得甄本别在她眼前晃。 最主要的,她不希望她所有的动向都被甄本当做讨好褚美琴的资本递交。 饭后,李石敏带着甄本离开了。 仲安妮手脚麻利地收拾卫生,担心一会儿查房会被医护嫌弃。 “行了,不用收拾了,走吧。”站在窗口看着李石敏和甄本登上出租车离开,司华悦回头对仲安妮催促道。 “去哪?”仲安妮一门心思在想着医生查房的事,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司华悦的意思。 “去市立医院啊,”司华悦道:“你别告诉我你睡一觉给忘了。” “那查房医生来了咋办?”仲安妮认为应该在查完房再离开,“再说了,那边医院的查房时间跟这边一样,咱俩现在就过去不合适。” “好吧。”司华悦没有仲安妮思虑周到,她忘了这茬。 现在还不到八点,说是八点半查房,那是开始,她的病房位于走廊末端,等挨到她这里,得九点半。 仲安妮的手机响,她看了眼来电,感觉有些熟悉,递给司华悦看,“这是不是你哥的号码?” 司华悦嗯了声,接听。 仲安妮起身戴上帽子和眼镜,离开病房。 “一会儿你去市立医院等着黄冉冉,我把仲安妮的手机号告诉她了,她到了会给你打电话。”司华诚说。 “啊?她要干嘛?” 司华悦脑中直接联想起昨天见到的那一幕。 难不成她在后面追赶,被黄冉冉看到了?找借口见她,想让她将这事隐瞒下来? “她说她可能怀孕了,想去医院做B超确认下。”司华诚说。 “她怀孕干咱们家什么事?”她应该去找那理发店的姘头! “她是我老婆,你的嫂子,自然有相干。”司华诚语气生硬。 绿帽王,可那孩子指不定不是你的! 抓贼拿脏,捉奸在床,她没有证据。 “哥,你人在国外,怎么就肯定她怀孕了?”她只得婉转地问。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怎么就肯定那孩子是你的? 可她不想打击司华诚,正常男人最不愿面对的就是这种事情。 “就是因为不确定,所以才让你去陪着检查。”司华诚直接道:“她妈和咱妈都没时间,我又回不去,她指名要你陪着。” “可我是病号,还在住院,她不知道吗?”这都是拜她所赐! “我已经让人给你办理了转院手续,一会儿市立医院的救护车就过去接你了。” 这是摆明了不去不行了? 司华悦很气闷,感觉她的自由被严重干涉,可眼下她一无所有,唯有听从指挥。 放下电话没一会儿,她听到楼下有救护车的喂哇声,来了。 第二百六十五章 流产 随救护车转院过来后,司华悦就一直待在病房里,黄冉冉给她打电话,她不接。 谁知,黄冉冉竟然把电话打到司华诚那里告状,不得已,司华悦只能去门诊给黄冉冉当跟班。 黄冉冉今天很低调,低调得让司华悦几次想捶她。 明明有关系可以动用,但她非要顶着给孩子积福的名义,穷形尽相地要做一个“普通人”。 排队挂号、排队就诊、排队做各种检查、排队听医嘱。 司华悦感觉她这不是在给肚子里的孩子积福,而是摆明了在折腾她这个病号。 做B超得喝水,自动售卖机就在走廊外的大厅,几步路而已,她却让穿着病号服的司华悦去给她买。 你说你用商量的口气提出请求,司华悦或许看在司华诚的面子上也就替她跑这趟腿了。 可她却用一种高高在上的语气,且听着理所应当。 走廊里在排队等号的男女本来就闲得无聊,早就留意到了黄冉冉和司华悦这边。 见黄冉冉颐指气使地对待一个病号,便都向她投来鄙夷的眼神。 司华悦灵机一动,也不跟黄冉冉明着置气,软款温顺地说了声好,便在仲安妮的搀扶下,“虚弱”地往外走。 结果还没走出走廊,人就“晕倒”了。 一直在关注着她的大肚婆们纷纷惊叫着起身,大喊“有病人晕倒了,快叫医生啊”! “你还是不是人?!竟然让病人伺候你?!”一个陪同媳妇过来复查的中年妇女指着黄冉冉质问。 一人开口,群言淆乱,黄冉冉的行为使群情像逐渐烧沸的水,各种不堪入耳的话像一把把尖刀向她挥舞过来。 骂她不是东西的;骂她没男人管的;骂她没家教的;骂她生孩子没屁眼的;甚至还有人骂她是个小姐,不知道孩子父亲是谁的。 黄冉冉何曾受过这等侮辱,眼见着惹起了众怒,她一着急竟然步了李启明的后尘。 “我爸是泉程集团董事长黄涌泉!”仅这一句话,便将她身上庸俗化的人格魅力暴露无遗。 “你们不要污蔑我,我老公是司致集团的总裁司华诚!” “这个人,”黄冉冉浑身颤抖着,指着一旁被众人呵护关怀着、已经“苏醒”过来的司华悦,说:“她是我的小姑子。” 这招很奏效,四周围观的人立刻面面相觑、鸦雀无声,就连闻讯赶来的保安也悄悄地退了出去。 可仅安静了一瞬,指责和怒骂变成小声议论。 “还黄涌泉呢,哪有李刚的名字响亮?!” “听说没?前阵子,黄涌泉亲弟弟的闺女,一个在监狱里上班的狱警,竟然知法犯法,伙同李市长的侄子绑架管市长的孙子。” “黄家就没一个好鸟!黄皮子谁不知道啊,那家伙,就是个蒲公英,种子洒遍天下,儿孙一大堆!” “我听说啊,当初司家压根不想跟黄家联姻,是黄皮子和她这个闺女死皮赖脸地赖进了司家。” “姑嫂不和,历来都是小姑子欺负嫂子,还真没见过有小姑子被嫂子给欺负成这样的。” “这就是个缺德的,欺负人也不看时候,你看司家闺女身上的伤,保不齐就是被这歹毒的女人给打的。” “唉可怜呦,摊上这么一个恶嫂嫂!” “司家被黄家压了一头,翻不了身喽!连女儿被欺负了,也得忍着。” 好嘛,由最初的骂黄冉冉一人,演变成骂黄家一家,甚至连司家也被波及。 黄冉冉被众人围在中央,走又走不得,骂又骂不过。 看着一旁幸灾乐祸的司华悦,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验孕棒显示她已经怀孕,她完全可以等司华诚回国后再来医院做检查、报喜讯。 可她急于将这个好消息宣扬得人尽皆知。 记者已经在楼下待命了,只等B超结果出来后的“偶遇”。 以前司华悦对她的态度冷硬,没有子嗣的她也就忍了。 现在终于怀孕了,她觉得她在司家的地位稳固了,想以此拿司华悦立威,让所有的司家人,包括唐老爷子他们对她重视起来。 却不想被司华悦给算计进了阴沟里。 拿出手机,她拨打廖院长的电话,让他马上带人过来解围。 廖院长正在开会,放下电话后,喊来保安队长,了解清楚事情经过后,他很精明地选择了回避。 命保安队长带几名保安赶过去,将黄冉冉从困局中解救出来。 B超也做成了,她怨毒地看了眼司华悦和仲安妮,这才羞窘又气愤地随保安离开。 她是一个人开车来的,返回的路上尿急,金尊玉贵的她从不去公厕,想就近去她老爹开的酒店解决问题。 结果在经过十字路口变灯的一刹那,她闯过了停止线,肇事了。 市立医院又多了一名病号,流产的。 作为丈夫的司华诚自然是第一个接到消息。 作为间接造成这起悲剧的当事人司华悦,自然是第二个得到消息。 司华诚并没有在电话里指责或者埋怨司华悦,只是语气平淡地将这件事陈述给她听,也没提让她去看望或者伺候黄冉冉。 司华悦隐约觉得司华诚应该知道些什么,不然怎么一点也感觉不到失去孩子该有的悲伤? 一个疑似野种的无辜生命在尚未成型时便陨落了。 抛开是非对错不谈,流产,对孩子,对司家,甚至对黄家,未必是坏事。 转院后,司华悦在这边的病房依然是单人间,两张病床,其中一张是给陪护休息用的。 她是在外科病房,黄冉冉在妇科,不在一个楼层,遇不见。 “真不去看她?”仲安妮有些不安地问司华悦,于情于理,她觉得司华悦应该去走下过场。 怎么说也是一家人,在医院遇不见,出院回家以后可避不开。 “去干嘛?给她买水?买卫生巾?听她哭唧唧将所有的罪过归咎到我头上?犯贱么?不去!” 仲安妮也非常不喜黄冉冉的为人处世,感觉她太跋扈了些。 怎么说司华悦也是司家的女儿,不看僧面看佛面,不该拿一个富家千金当佣人。 也幸亏流产,不然,她无法想象黄冉冉以后会嚣张成什么样。 算了,不去就不去了,她想,她也懒得见黄冉冉那张嘴脸。 这么会儿已经中午了,叫了外卖,两个人吃完便到楼下花园溜达消食。 去看边杰的计划只能推迟到明天上午,因为仲安妮说下午不适合探望病号。 眼下时间一大把,这边的医生说一个星期后再做个检查就可以出院了。 司华悦搞不懂一点磕碰和擦伤,就要治疗这么久,有点小题大做。 感觉不是在给她治病,倒像是在困住她不让她回家。 想想算了,就当换个地方睡觉了。 后天就六一了,司华悦的生日,普天同庆儿童。 在监狱里过了十年的生日,难不成今年的生日要在医院里过? 站在花园的桂花树下,听着树上叽喳的鸟鸣,司华悦的心绪有些沉浮不定。 “华悦,明天我有点事,上午陪你去看完边主任后,我就不在医院里陪你了,让甄本过来陪你吧。”仲安妮说。 “你有事就去忙,不用管我,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可千万别把那根狗尾巴给喊来。” 司华悦回神,没有去深思仲安妮所说的有事,是什么事。 仲安妮笑了笑,看着司华悦俊美的侧颜,突然感觉她并不像一个富二代,生活简单而随意,从不给身边的朋友带来任何压力。 人生有你,真好,她在心里默默地说。 手机振动,一个陌生的号码。 仲安妮这部电话的通讯录里,除了司华悦、李石敏、仲安娜和甄本四个人外,再有就是余小玲的号码。 唯一接过的陌生电话就是司华诚的。 “华悦,你看看这号码有印象没?”仲安妮将手机递给司华悦,想当然地认为是找司华悦的。 司华悦看了眼号码,有些印象,但就是想不起来是谁。 “喂,”她滑下接听键。 “呃”对方愣了下,应该是没听出来司华悦的声音,“仲安妮么?” 声音这么熟悉,司华悦猛然想起来是金监区长的电话,“金监区长?我是司华悦。” “哦哦,司华悦啊,是我。”金监区长的声音似乎在刻意压低,“仲安妮是不是一直跟你在一起?” 司华悦看了眼旁边的仲安妮,不知该不该对金监区长撒谎。 此刻沿着花园甬道散步的人不少,司华悦深知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撒谎也得分是对谁。 “是的,我在医院住院,她过来陪我。”司华悦说:“有事吗金监区长?” “你转告她,不想再回到监狱里来,就尽量少在公共场所露面,有匿名电话向监狱里举报她已经康复。” 金监区长小声而又急促地说。 司华悦心一突,她最怕的就是仲安妮和袁禾康复的事被人捅到监狱。 “就举报她一个?”司华悦问。 “是的,据我所知,就她一个,还没人举报袁禾,而且我也听说了,袁禾精神失常,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谢谢你金监区长,我马上让她回去。”司华悦说。 “好,你注意身体,余小玲的事我听说了,好人有好报,希望她没事!”说完后,金监区长就匆忙地挂了电话。 “怎么了华悦?金监区长说的举报,是指我吗?”仲安妮神色慌张地问,并将帽檐往下压了压。 “是的,匿名电话举报到监狱了。”司华悦脑子快速转动,猜测这个举报的人会是谁。 她首先想到的是黄冉冉,这歹毒的妇人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直跟她过不去。 刚才在电话里忘了问金监区长,这匿名电话是什么打的。 想回拨过去,可联想到刚才金监区长刻意压低的声音,心道还是算了,别给金监区长添麻烦了。 目前,能够跟她交心,时刻陪伴她的人只有仲安妮。 她不希望她出事,失去一个余小玲已经让她悲伤不已。 如果仲安妮再回监狱,她们俩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才能重逢。 “走,我送你回家,回去后再说。”司华悦现在如惊弓之鸟。 每一个从她俩身边晃过的人都会看一眼,其实他们仅仅是好奇司华悦的光头。 但落在司华悦的眼里,感觉所有人的眼神都不怀好意,每一个人都像是那个打匿名举报电话的人。 一阵阵倦意袭来,司华悦强忍着,与仲安妮一起搭车离开。 而住院部楼上,一双隐在窗帘后的眼睛在紧盯着她们俩离开的背影。 第二百六十六章 探望 出租车将她们俩一直拉到单元门口,两个人跟做贼一样下了车就狂奔回出租屋。 进门第一件事,拉上窗帘,可司华悦还是觉得不保险。 他们这栋楼在小区的中心位置,楼中楼,她神经质地感觉四面八方全是窥视的眼睛。 “从今天开始你别再做饭了,订外卖吧,反正你做的饭也不好吃。”跟唐老爷子比简直差得没影儿。 司华悦不挑食,但仲安妮属于新手上路,做的饭咸淡不均,难以下咽,除非是饿得狠了,才能勉强吃几口。 关键是,厨房的窗户没窗帘,保外就医的人下厨房不合理,容易被有心人发现后举报。 司华悦无心的一句话,让仲安妮哭笑不得,闹了半天,她辛辛苦苦学做的饭菜,还没有外卖好吃? “石敏觉得我做的好吃。”劳动成果被肯定的感觉仲安妮还没品尝够。 “他那是哄你开心的!”司华悦继续她的无心打击,“你和我一样,没有做饭的天赋,别折腾了。” 仲安妮彻底无语,她能跟一个富二代比吗?这不是天赋的问题,而是命中注定的,司华悦的命格中就不带厨娘这一格。 “不对呀,金监区长怎么会有你的电话?”司华悦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仲安妮的担保人是她的奶奶和二叔,留在监狱里的联系电话是仲安娜和她二婶的手机号。 她的手机号码知道的人有限。 李石敏、甄本不可能向外人泄露,司华诚也不可能。 那便只有仲安娜和她们的二婶了。 今天周日,电话响了没几声仲安娜就接听了。 金监区长果然打过她的电话要仲安妮的联系方式。 仲安娜托辞不知道没给,但她们那诚实的二婶给了。 “二婶刚走,我这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告诉你呢。”仲安娜语带抱怨地说,她不喜欢多嘴的二婶。 好在是金监区长,如果是居心叵测的人,岂不得坏事? 仲安妮让仲安娜去知会下她们二婶,以后不要随便往外放她的手机号码。 “奶奶身体还好吧?”仲安妮问。 “比我都好,”仲安娜笑着说:“这边刚建了个老年活动中心,奶奶每天早晚去那里跟人学跳广场舞。” “啥?她耳朵那么背,能跟上音乐节拍么?”仲安妮想象着那个画面,忍不住笑。 “哪儿能跟上啊,我去看过一次,差点没让她笑背过气儿去。她哪儿是去跳舞呀,分明就是去捣乱的。”仲安娜哈哈笑着说。 被仲安娜的情绪感染,仲安妮和司华悦的紧张情绪放松下来。 结果这一放松,等仲安妮通话完,扭头一看,好么,睡过去了。 这会儿是下午两点半,司华悦这觉睡得莫名其妙。 仲安妮隐约觉着不对,从海边回来以后,三天多了,感觉司华悦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睡觉。 以前她可从不这样,连续熬两三个通宵还依然生龙活虎的人,现在居然变成了睡猫。 轻手将司华悦的鞋子脱了,摆好身体,给她盖上被子。 看着她后脑的伤,仲安妮有些担心她是不是脑袋出什么问题了。 翻开手机,百度了下脑震荡,症状不符。 又查了下嗜睡的原因,其中因药物影响一项引起了仲安妮的注意。 看着司华悦沉睡中的脸,气色还真不怎么好,甚至连以往粉红色的唇也没有多少血色了。 这让她忍不住又想起了那颗臭到让人窒息的药丸。 在仲安妮的心里,司华悦早已超越了朋友间的友情,她拿她当自己的家人。 甚至比有血缘关系的仲安娜都重要。 可眼下她刚被人举报,不能公然在人前现身,更不能陪着司华悦去做检查,而司华悦又一直拿她自己的身体不当回事。 仲安妮干着急不知该如何是好。 手机发出滴滴声,短信,她退出百度看了眼,发现就两个字:回电。 司华悦睡得正沉,仲安妮将准备推醒她的手缩了回来。 起身,走出卧室并关上门,坐到客厅沙发上将电话拨过去。 一个小时后,司华悦再次被噩梦惊醒,看了眼壁钟,下午三点半。 卧室门关着,仲安妮不在。 想起金监区长的电话,她慌忙起身,开门出去,发现仲安妮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哑剧。 “华悦,过来坐。”仲安妮往一旁挪了下屁股,给司华悦腾出位置。 司华悦从茶几上抽出几张纸,擦了擦脸上的汗。 “怎么出这么多汗?”仲安妮心中再次浮起一丝不安。 认识司华悦的人,都知道她的体质属于典型的恒温动物,冬不冷夏不热,除非做了剧烈运动,才会看到她出汗。 “这么热的天,该把厚被子收起来了。”司华悦说完,看了眼被仲安妮握在手里的遥控器。 “电视坏了?”她问。 “没有。”仲安妮将音量打开,“我怕吵着你睡觉。” “我现在只要睡过去了,一般个声音吵不醒我。”司华悦拿起茶几上的水壶倒了杯白水喝。 她和仲安妮都不习惯喝饮料或者茶、咖啡之类的饮品,渴了就喝白开水。 仲安妮给她续上水,状似漫不经心地说了句:“华悦,你不觉得你的身体变差了吗?” “嗯,有感觉,可能是失血过多造成的。” 近一年的时间,司华悦献血多次,当然,除了虹路那次,其他次数输出的血量并不多。 这一次奇迹生还,听医生说,伤口流了很多血。 也得亏她身体底子好,不然恐怕早就嗝屁了。 “失血多会嗜睡吗?”仲安妮问。 “我也搞不懂,就是害困,跟睡不醒了似的。”司华悦也挺苦恼,倒不是因为睡觉,而是因为噩梦。 见仲安妮神色凝重,司华悦语气轻松地安慰她说:“你不总说我是猫吗?猫有九条命,生病了就会通过睡觉来自我调节和治愈,没事,死不了。” 仲安妮不懂医,想到唐正阳,她转移话题问:“今天咱们没见着那个唐医生啊,他休班了吗?” “可能吧。”转院过来后,让黄冉冉给闹得,司华悦也忘记了唐正阳。 “你把边杰的病房号告诉我,我明天上午去看他一眼。” 想到唐正阳,司华悦急于回医院,看看能不能找到他,侧面打听下袁禾的情况。 本来说好了陪司华悦一起去看望边杰的,现在也没法出门了,仲安妮深感无奈。 尽管同样都是没有自由,但她宁肯选择在高墙外,起码能跟朋友坐下聊天,能与家人随时通话。 “华悦,晚上你在医院里睡,还是到这边来?”把边杰的病房号告诉司华悦后,她顺带问了句。 “医院。”前段时间在这里,她不小心偷听到了仲安妮和李石敏夜里搞小动作时发出的猫叫声。 没吃过猪肉,也没见过猪跑,但在监狱里听过那些过来人露骨的闲聊。 男女之间那点事儿也不复杂,一听就懂。 “晚上你给我叫份外卖,石敏在海边耗了一天也够累的,不用他来回往医院跑了。”司华悦说。 两个人又闲聊了会儿,离开前,司华悦反复叮嘱了番仲安妮,让她不要出门,这才一个人步行返回医院。 谁知,进了病房发现里面有人一尊坐在轮椅上的木乃伊。 床头柜上多了一个花篮和一些补血的营养品。 司华悦凑上前,仔细地打量来客,尽管包裹严密,但她还是从对方的眼睛和看她的眼神辨认出,这木乃伊竟然是边杰。 看到司华悦,边杰也是愣怔了老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回来了。” 四目交汇,彼此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尴尬和意外。 司华悦赶忙拉开与边杰的距离。 为了掩饰尴尬,她露出淘气的笑,抬手抹了把光头,嗯了声,走到饮水机前给他倒了杯水。 边杰的脑袋也不比她好多少,估计拆了纱布也得剃个光头重新长。 司华悦调动所有的脑细胞也想象不出他这样一个绉绉的男人,剃了光头会是啥模样。 边杰的两只脚也包裹着纱布,膝盖上盖着一条薄毯子,同样包扎着纱布的双手合握着一个盒子。 见状,司华悦将水杯放到床头柜上,“你这比我伤得严重。”她说。 “没有,我看着严重,其实都是些皮外伤,养养就好了。” 边杰深看了眼司华悦面颊上的伤,目光中闪过一丝心疼。 “我今天还在跟仲安妮说,要去看你,你这”居然送上门来了。 司华悦没说下午不宜看望病号的话,因为现在都傍晚了。 “都是病号,省得你跑腿了,我这四个轱辘不耗费体力,送过来给你看,顺便来看看你。”边杰冷幽默了一把。 司华悦嘴角上扬,眼中闪烁着兴味看着边杰,感觉这人的性情似乎跟以前有些不一样。 “你”两个人同时开口想问对方病情,却又同时笑着噤声。 “你先说。”边杰说。 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通过眼神来辨别情绪,他依旧那么温和。 司华悦问:“什么时候拆纱布?脸没事吧?” “没事,再有三天左右就可以露脸了。”边杰说。 “那天多亏了你在,不然”我可能就随小玲去了。 边杰没让司华悦将余下的话说出口,打断她道:“可惜我只是一个医生。” 如果是潜水员,或许那天她和余小玲都能获救。 话题变得沉重,沉默了少顷,边杰继续用调侃的语气说:“那里的牡蛎真厉害,喝了我们俩很多血。” 司华悦嘴角下卷,说:“我这辈子都不要吃海蛎子了。” 二人相视一笑,又东拉西扯地闲谈了会儿。 司华悦问:“没见到唐正阳,他今天休班么?” “我听说他请了长假。”边杰眼神闪躲了下,显然他知道些什么。 司华悦心下了然,猜到唐正阳是因为袁禾请的假。 看来他对袁禾是动了真情。 只是,袁禾的病,不是医生说了算,没有司俊的首肯,她怕是要终生被囚禁在精神病院。 第二百六十七章 来自精神病院的信息 边杰的病房跟司华悦在同一个楼层,位置一西,一东,都是单间。 司华悦虽然也受伤了,但好在她四肢健全,行动自如。 那天她在礁石上行走时,没有像边杰那样屡次跌落海里。 之后余小玲滑入海中,司华悦是紧跟着跳下去的。 她头面部的伤是在被救过程中,施救者托着她与裂流抗衡过程中碰撞所致。 那一片礁石群逢退潮就会被太阳暴晒,所以,最上面的那一层生长着苔藓、海青菜或者紫菜。 但浸泡在水下的石体表面全部被海蛎子、马牙(学名藤壶)或者海虹等贝壳类海洋生物寄居覆盖。 尤其是马牙,其体积虽小,但繁殖力超强。 被其他贝壳类吃掉后,它的壳依旧顽固地粘附在礁石表面,尖利的壳像一把把锉刀,锋利无比。 礁石间距宽窄不一,人一旦摔落到间距窄的礁石中间,整个人就会被长满马牙和海蛎子的礁石夹击。 别说是裸露在外的肌肤了,连衣服都能给撕扯破。 边杰几番落水,头、面和躯体伤痕累累,尤其是双手和双脚,在往礁石上攀爬时,被严重割伤。 也正如他所言,的确都是表皮伤。 但架不住这些伤太多,有密集恐惧症的人如果看到他身上的累累伤口,一准儿犯病。 在摩托艇上对司华悦施救时适逢下雨,包括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他身上的伤会那么多、那么严重。 据边杰说,顾颐当天也伤得不轻,但大多是伤在手和前臂。 从出事到现在,司华悦这才了解到自己被救的过程。 虽然因边杰的不居功而简略了一些细节,但她起码已经确认了一件事。 那就是司华诚在电话里对她说的,如果没有她老爹安排在她身边守护她的暗助理,她就随余小玲去了。 她有些不明白那个暗助理为什么不将她直接送抵岸边,而是将她放在礁石上。 是因为体力不支?还是因为顾颐他们的到来,迫使暗助理将施救行动进行了一半? 送边杰回病房的路上,司华悦调齐所有感官留意周边人的动静,却一无所获。 对这个暗助理的身手,她愈发好奇起来。 走廊里的人实在有些多,疾步奔走的,无聊闲逛的,被人搀扶着去找医生的。 这是外科病房,入目皆是伤,还有血。 边杰并没有拒绝司华悦的好意,任由她将他推回病房,他的木乃伊形象引来无数病人和家属的瞩目。 那些伤势比他重的人,见到他这形象,不自觉地将呻吟声憋了回去。 边杰的病房里飘飘渺渺地弥漫着果香,稀释掉了病房原有的药水味,闻起来特别舒服,像是踏入了一间果园。 司华悦吸了吸鼻子,睃了圈,发现仅床头柜上摆放着一盘清洗过的瓜果。 早就知道边杰是一个注重生活品质和细节的人,却没想到他连自己的病房都那么地与众不同。 在这种环境中养伤,心情一定会非常好,康复的速度想来也会比别的病人快。 眼下他们俩的关系属于那种不见舒服,见了局促的状况。 把边杰推到病床边,司华悦问了句:“需要我帮忙把你扶上床吗?” 边杰说了声不用,调整轮椅的方向,面对司华悦。 他幽深的目光在司华悦脸上停驻了片刻后说:“我们俩的手机和身份证都掉海里了,我托熟人给咱俩把手机卡补回来了。” 啊?!司华悦有些吃惊地看着边杰。 这简直就是把她从贫民窟里拉出来,让她可以不必再被最基本的生活问题困扰了。 “之前的卡和证件都做过挂失处理了,等你把身份证办出来以后,得去手机营业厅补办一下手续。”边杰接着说。 “没问题!应该的!”司华悦习惯撩额前头发,手指触到坚硬的新生头发茬,这才想起来自己现在是光头。 脑中竟然闪过当初在大昀酒店时,边杰让她把头发留起来的话。 手机卡带来的兴奋凝固在唇边,变成了恍惚的笑意。 司华悦的表情变化全部落进边杰的眼里,猜不到她的想法,但从她的举动能猜到跟头发有关。 “我按照你原来使用的手机品牌,给你重新买了一部,放在你病房的陪护床上。” “我……”已经有了一部新手机了,甄本给买的。 司华悦转念一想,还是算了,别这样说了,潜意识里,她不想用别的男人对她的好,来打击边杰的一片苦心和好意。 再者,甄本给她买的是价值三万的当下国产折叠手机,她用不惯那么大的。 她觉着手机虽说给日常生活带来方便,但也同时带来困扰,尤其是在丢了以后。 所以,她喜欢轻薄小巧、便于携带的。而她原来的手机就是。 “糟了,病房门开着,这里乌七八糟什么人都有,可千万别把手机给偷去了。” 手机丢了事小,卡没了事大,“我、我先走了哈。” 边杰露在纱布外的唇角上扬,眉眼带笑地看着她说:“去吧。” 转过身,司华悦脚步顿了下,扭头看向边杰,说了声:“忘了说谢谢你。” 抢在边杰拒谢前,她又补充道:“祝你早日康复,嗯……容颜依旧!” 边杰只简单地说了句:“同祝。”眼睛随着司华悦的身形移动。 刚走出门口,迎面见到有三男两女往边杰的病房走来。 两个看起来年约二十三四岁的年轻男人在前面开路,排开走廊里往返的路人。 还有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断后。 被他们四个人护在中间的,是一个穿戴考究的中年妇女。 这个女人表情冷漠,眼神中带着一种傲然于人上的高贵。 这女人应该跟边杰有很近的血缘关系,因为他们俩的眉眼有六七分相像。 护在她身边的四个人眼神犀利、步伐稳健,一看就是属于保镖一类的角色。 擦肩而过时,那个女人的视线与司华悦的对上,司华悦捕捉到她眼神中一闪而过的蔑视。 司华悦从鼻孔里喷出一个无声的冷哼。 整这么大阵仗干嘛? 怕死?还是怕人不知道你有钱、有地位?这不典型找花生豆吃么? 一路走来,那女人接收到的都是仰慕和敬畏的眼神,没想到走到病房门口了,却接触到一双嘲弄的眼神。 若非司华悦脑袋上的纱布,若非司华悦穿着病号服,这女人真想刁难一下她。 可紧接着,她眉头轻蹙,这个女孩看着有些眼熟! 她回头看向司华悦的背影,猛然间想起来这人是谁了——她死对头的女儿。 司华悦隐约听见边杰的房间里传出他喊妈的声音。 她扭头看了眼,发现那三个男保镖立在边杰的病房门口,女保镖应该是随边杰那高傲的妈进去了。 幸亏跟边杰分手了,她无法想象她未来的婆婆如果是边杰妈这样的德行,她的日子该怎么过? 急匆匆地回到病房,陪护病床上果然安静地躺着一个盒子。 司华悦一眼就辨认出,这就是先前边杰来她房间时,双手捂着的那个盒子。 手法倒挺快!她竟然没留意他是什么时候将盒子放在床上的。 打开盒子拿出手机,开机,按提示输入密码和指纹。 通讯录还在,但所有的通话记录和信息记录都没了。 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登陆上微信和支付宝以后,可以继续使用绑定的所有银行卡里的钱。 取消所有的铃音,改为振动,这才查看三天来的信息和漏接的来电。 司华悦的手机套餐里有漏接来电提示信息。 未接来电很多,像顾颐、边杰、司华诚和仲安妮这些已经知道她出事的人的电话她都忽略掉。 有几个陌生的来电也忽略掉,因为没保存进通讯录的,骚扰和误打的居多。 但有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信息却让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信息内容是:我是袁禾,给我回电! 时间显示的是今天凌晨一点多。 未接来电里也有这个号码,打了三遍。 这是憋不住想出来,向她求助来了? 司华悦实在想不出袁禾找她会有什么事。 人已经被袁禾害死了,连她都险些葬身大海,难不成还要为了袁木的事来找她寻仇? 她相信她老爹不会无缘无故将袁禾送进精神病院,怎么说那也是他的女儿。 在这次的事件发生前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袁禾的精神就已经很不正常了,这是唐老爷子他们有目共睹的。 不管怎么样,先打个电话过去问问吧,指不定是向她忏悔求和的呢? 电话响了好久对方才接,一个男人的声音,“喂,司华悦。” 司华悦愣住了,这声音听起来有些耳熟,也很猥亵。 “你是?”一时间司华悦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这个声音。 “我是海皇啊。”他报的是微信名。 司华悦终于想起来是谁了——范阿姨家对门的那个猥亵男。 当初她为了支付那男人信息费,加过微信好友,但却并没有交换过手机号码。 不用问也知道海皇是从谁的手里得到她的号码的。 “我手机丢了,刚补办的卡,见未接来电里有你的电话,找我有事吗?” 司华悦明知是袁禾找她,但她想听听海皇怎么解释。 “不是我找你,”果然,海皇说:“是你姐,袁禾。” “你怎么认识她的?”司华悦问。 “唉,说来话长,”海皇的猥亵声音让司华悦头皮发麻,她强忍着听他接着往下讲。 “去年你让我关注的对门范阿姨家发生了一起爆炸,我被炸伤了,单位因为我请了太长时间的病假,把我给辞了。” 然后,仅有高中文化的他便四处求职,处处碰壁。 偶然见到精神病院招护工,工作虽然又苦又累又危险,但工资挺高,还管食宿,他便跑来应聘了。 在精神病院已经工作了快半年的时间了。 “你是在哪家精神病院上班?”司华悦问。 “在安定精神卫生中心。”海皇说。 司华悦心咚地一跳,奉舜安定精神卫生中心,是奉舜最大的一家精神病院。 位置就在疾控中心旁边,射杀郑护士的那个热蚂蚁当初就是隐藏在那里。 第二百六十八章 石油大亨的后代 说好了不让李石敏来医院送饭,可没说好不让甄本来。 晚上六点半,甄本提着从外面买的饭菜来到司华悦的病房。 见到司华悦手里的手机,他愣了下,问了一个蠢到家的问题:“华悦,你的手机找到了?” 司华悦没搭理他,继续研究刚下载的王者。 在疾控中心的时候,她就见很多人在玩,那时候她天天忙得根本就没有时间,而现在最不缺的就是时间。 “我来带你上星呀。”甄本居然也会玩,而且看样子玩了挺长一段时间。 VIP等级达到10,段位达到钻石,各种皮肤全部齐全。 司华悦今天才开始玩,根本就搞不懂这些有什么用。 而甄本之所以买折叠手机,就是为了玩这款游戏。 也的确,看看甄本手里相当于一台平板大小的8英寸超大屏幕,再看看她手里的小屏幕,感觉根本就不是在玩同一款游戏。 这游戏不玩则已,一旦学会了就会上瘾。 不知不觉已经晚上九点了。 肚子咕噜噜叫,提醒司华悦晚饭还没吃。 饭菜是甄本在附近的酒店订的,两人份,他也没吃,这会儿已经凉了。 甄本想重新去买,却被司华悦阻止,“哎呀,别那么娇贵,凉了一样可以吃!” 说完,司华悦去洗手间洗手,出来后开始拆包装。 两个人的关系因玩游戏而变得融洽了许多,一边吃,一边讨论游戏里的一些诀窍。 “你现在也不上班了,哪来那么多的钱玩游戏?” 司华悦虽然也不差钱,但却不像甄本这么壕,在群里发红包,还都是大包,她可舍不得。 给她买衣服买手机,都是最好的。 只要让他去买饭,必然是去星级酒店订。 这种父母从政,花钱如流水一样的土豪,还真不多见。 “我有钱,我祖父给我留下的遗产,我投资了,赚回了很多钱。” 甄本想学司华悦的吃饭速度,但他的手不听使唤,总也用不惯筷子。 “你祖父是干嘛的?”司华悦嘴里塞着饭菜口齿不清地问。 “我祖父生前是搞石油开发的。”甄本的语气里有着一丝哀伤。 得,难怪人家那么壕。 从他的情绪能分辨出,他的祖父要么去世的时间不长,要么与他的感情特别深,经久难忘。 可司华悦不明白这么有钱有背景的人,怎么可能甘愿做一个上门女婿? 她可不认为她的魅力已经达到让一个石油大亨的孙子甘心入赘的层面上。 心下疑惑,但她面上未显,依然跟甄本闲聊家常。 也终于知道,原来甄本打小是随着他的爷爷长大的,而他的爷爷有六个孩子,甄本的爸是老五。 其他几个孩子莫名其妙地相继死亡,有的是得病,有的是意外,都不得善终。 只有甄本的爹因为从政躲过了这场犹如灭族般的灾难。 而甄本在十八岁那年,他爷爷将他送回他父亲身边,也是在同一年,他爷爷突发心脏病不治身亡。 死前,他爷爷将所有的遗产都留给甄本,一分也没给他的父亲和母亲,更遑论他那个母兽妹妹了。 但他爷爷的遗产分三个阶段给付。 第一部分是给甄本的生活费,已经兑现了。 第二部分是在甄本结婚时,给他的“嫁妆”。 第三部分是在他有了自己的孩子以后,给他家庭所有成员的,仅限他的小家庭。 遗产的备注里要求甄本必须离开丑国,更换国籍,指名让他来申国。 再有一条是将来生的孩子必须是儿子的情况下,才能得到最后的那一笔遗产。 讲到这儿,司华悦心中的疑惑更甚。 从认识甄本到现在,她第一次感觉甄本并非表面看上去那么单纯,而是一个有大故事的人。 也不知是白天睡得多了,还是有了手机可以玩,在甄本离开后,司华悦竟然一直熬到了半夜。 同样是住院,在这里不用担心监控的问题,医院里的监控都是在走廊、大厅和电梯轿厢。 不像疾控中心的重症区或者虹路地下实验基地,失去自由、失去个人尊严和。 她觉得如果有朝一日她像初师爷一样被判了极刑,她宁肯被拉去刑场执行死刑,也不要将余生留在那个人间地狱。 虹路地下说是实验基地,感觉更像是一家精神病院。 里面所有的科研人员,跟一个个神经病一样,除了搞研究和吃喝拉撒,对周遭人事物一概失去了应有的感知。 在那里待了八天,她见过的精神正常的人,也只有查理理和初师爷了。 工于心计也算是初师爷的一个独特的人格魅力。 如果有朝一日初师爷变得逆来顺受,不再精于人事变通,他也就彻底变成了初光,而非初师爷。 盯手机时间长了,眼睛酸痛,放下手机时,司华悦看了眼时间和日期,五月的最后一天的开始。 想给家里打个电话,可一想又有些憋屈。 边杰能办到的事,她家人不可能办不到。 出狱眼瞅着就要一年了,她感觉自己总也没能融入到那个家庭。 甚至曾经跟她无话不谈,百般疼爱她的哥哥,也不知从何时开始变得疏离。 她想了好久也想不明白个中原因。 她已经尽最大的努力去迎合他们,褚美琴不喜欢她做的事,虽然没少做,但她都用善意的谎言给蒙混过去了。 司文俊不管吩咐她做什么,她都会照做。 司华诚,唉,她在心里重重地叹了口气,这个哥哥或许是被他自己曲折的身世打击到了。 加之她又与余小玲这个外人合伙设计谋害了他的亲妹妹。 血缘这东西很奇特,说不在乎,说恨,但最终还是因为血缘的牵引,而互相牵挂、包容和维护。 所以,袁木意外死亡这件事,司华诚不可能对司华悦一点抱怨都没有。 这一刻,她感觉有些孤独,家里人不理解她,不关心她,唯一的两个好朋友,还一个死,一个被举报不得不自囚。 将放到枕头底下的手机又掏出来,习惯性翻开微信朋友圈。 翻了一圈也没找到几条有意义的圈。 点开通讯录,这才想起来边杰的微信在去年被她拉黑了。 且不说手机和卡都是他给办的,就冲她欠下的那堆人情,也不该将他永置在冷宫。 将自己的朋友圈权限设置成仅可看三天的动态,然后才将边杰从黑名单里移出来。 点开他的圈,却发现他也是设置了三日可见,而这三天是空白档。 明天就是她的生日了,她不想在自己生日那天去见袁禾。 可如果今天天亮以后去的话,又太仓促,因为她没有身份证。 精神病院跟监狱也差不到哪儿去,想见里面的病人,也得出示相关的证件和证明。 如果跟病人没有任何亲属关系,也是不让见的。 所以,她得找关系。 编辑了一组信息:天亮以后我想去安定精神卫生中心见一个病人,你那边有熟人能帮我疏通下关系么? 点发送后,司华悦并不抱希望边杰会回,因为现在已经快一点了,她觉着他应该在睡觉。 谁知,没用两分钟,边杰就给她回过来了:有,但得上午上班以后才能联系上,你如果去的话,也要明天下午了。 你还没睡呀?司华悦在后面缀了一个吃惊脸问。 你不也没睡吗?边杰同样缀了个吃惊脸。 我玩游戏玩过头了,司华悦删除了这段话,仅发送了一个晚安的表情过去。 接到一个动态表情包后,司华悦将手机重新放回枕头底下。 知道睡觉时手机得离人远一些,但司华悦最近睡眠特别沉,她担心她在睡着时,有小偷进来把她手机给偷走。 辗转反侧到凌晨两点多,司华悦的困意才上来。 结果还不到六点,外面走廊里的嘈杂声将她吵醒。 熬夜让她变得头脑昏沉,但醒来想再睡就很难,眼睛酸涩难受,也不想看手机。 索性起床,洗脸刷牙,然后去楼下花园散步。 早晨花园里的空气特别好,熬夜带来的所有不适统统消失。 转过一个弯,竟然与坐在轮椅里慢慢“散步”的边杰不期而遇。 “早啊!”边杰依然像尊木乃伊,回头率百分百。 “早!”司华悦绕到他的身后,推着他往前走,“怎么一个人就下来了?”司华悦问。 “医院里最不缺的就是热心人,有过不去的坎,总会有人及时过来搭把手。”边杰说。 “也是,就像我。”司华悦笑着说。 “对呀,所以,别看我坐轮椅,却来去自如。”边杰声音带笑。 “这附近有家早餐店的饭挺好吃的,一起去吧。”问过司华悦没吃饭以后,边杰试着邀请她一起就餐。 “好啊,不过你这样人家饭店让进吗?”司华悦倒不介意出去吃饭,反倒担心饭店不让木乃伊进门。 “这不有你在吗,怕啥?”边杰的幽默感越来越强,一句话把司华悦给逗笑。 “成,我做你保镖,你买单。” 两个人一路说笑着,来到一家名为宏祥饭庄的早餐店。 店面不大,人倒不少,门旁的小窗口前排了两条长长的队伍,里面也坐满了人。 司华悦的力气大,上台阶时直接把边杰给拎了上去。 本来边杰的木乃伊形象配上她的光头就够吸睛的了,这下旁边那些排队的人竟然发出喝彩声。 没有门童,一切都是自助。 边杰和司华悦的到来,惹来店内众人的瞩目的同时,很多人竟然还给他们俩主动让座。 司华悦不禁感慨现在社会风气好,大人孩子都变得这么讲文明懂礼貌。 司华悦一个人跑来跑去往饭桌上端饭,拿餐具。 开始吃了,她才发现边杰需要人喂,因为他的手连勺子都拿不住,只能双手捧着饭碗往嘴里倒。 边杰也才发现这个问题,不禁有些尴尬,让司华悦先吃,吃完了再帮他。 司华悦将凳子挪到他旁边,她吃一口,喂给边杰一口。 这是司华悦吃得最慢的一顿饭,用餐时间长达一个小时。 但她没觉得怎样,因为在她看来,偿还边杰的人情也只能通过这些小事来完成。 往回走的路上,边杰问:“你去安定见谁?” “袁禾。”司华悦知道边杰并非是好奇,而是必须要了解清楚才好走帮她疏通关系。 边杰哦了声,两个人重新回到花园,逛了会儿消磨完时间,快八点半了,他才提出返回病房。 关系很快就疏通好,那边告诉边杰说,随时可以过去。 从这里到精神病院要接近两个小时的路程。 司华悦跟边杰道了声谢,便匆忙返回病房换衣服出发。 第二百六十九章 面见袁禾 这条路司华悦曾往返了三百多趟,路边的一草一木她都非常熟悉。 在经历完那些动荡之后,这条路再次恢复到以往的寂寥和空旷,流浪猫狗取代了那些爱碰瓷的流浪汉。 疾控中心的大楼像一个守望的卫兵,静默地矗立在环形路的末端,老远就见到了。 楼还是那栋楼,只是楼里的人,被清洗了数次后,真正的老员工所剩不多了。 安定精神卫生中心的大楼没有疾控中心的楼看着威严,位置在疾控中心的斜后方。 两个单位距离虽近,但司华悦以前在疾控中心上班时,却从未去过。 这家精神病院属三甲医院,在申国十大精神病院中位列第二。 每次看过去,病院大楼华丽的外观,总会给司华悦一种星级酒店的错觉。 疾控中心的大楼和院落被它彰显得禁欲而又呆板。 去安定要绕过疾控中心大门前的岔路口。 距离有些远,加之门卫室的门是关着的,司华悦看不清谁在里面值班。 疾控中心大院依旧干净整洁,院里没人,静悄悄的。 若非楼后厨房烟囱里飘出的袅袅炊烟,会让人以为这个单位已经迁址了。 精神病院的大门恢弘敞亮,巨大的落地钢化玻璃横匾上“奉舜市安定精神卫生中心”十个大字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同属三甲医院,这里却门庭冷落,不似市里那些医院的就诊病人多。 毕竟患精神病的人还是少数,且很多患病的人,病症并不明显,人前能够通过意志力强装成正常人。 门卫室里坐着三个人,一个坐在窗口桌前的老人,手里摊开着一张报纸。 在老人身后的沙发上,坐着两个身穿保安服的年轻男女,两个人正聚精会神地低头下棋。 这三个人的形象与华丽的门庭有些不符。 见有人来,老人拉低花镜,眼睛从花镜上方抬起,看向从车上下来的司华悦。 司华悦穿了一身黑,上衣带兜帽,兜帽下的脑袋上还戴着一顶棒球帽,不仔细看,看不出她是个光头。 “你好,”近前,司华悦客气地跟老人打招呼。 听到司华悦的声音,老人愣了下,仔细看了眼,这才发现原来阔步走过来的是个女的。 “你要找谁?”被岁月压缩得细瘦伶仃的老人态度可不怎么好,一张厌世脸布满老年斑。 远看慈祥,近看凶恶,尤其是那双躲在花镜后的眼睛,阴郁而刻薄。 “我来找刘主任。”司华悦的态度并没有因老人恶劣的态度而有一丝改变。 未及老人开口,后面正在下棋的男保安抬头看过来,接口道:“我们这里有两个刘主任,你找哪个?” 男保安起身来到窗口,双臂交叠在桌面,歪头弯腰打量窗外人,眼中有着不加掩饰的疑惑。 司华悦愣了下,两个刘主任?边杰可没跟她提到过。 司华悦哦了声,退离门卫窗口,拉远距离后,掏出手机给边杰打微信电话。 “到了吗?”边杰问。 “刚到,”司华悦说:“门卫说这里有两个刘主任。” “两个?”边杰显然也不知情,“你等下,我联系一下他,让他去门卫接你。” 放下电话后,司华悦干脆也不回门卫去看那厌世脸老头,溜达到电闸门前,隔着铁栏杆往院里看。 这里的院子非常大,一眼望不到头,院内的绿植比疾控中心多很多。 疾控中心就一个花圃,还不让活人靠近。而这里的院子却不一样,满目葱绿、香气馥郁。 门卫室门开,男保安从里面走出来,站在门内继续打量司华悦,“你是不是原先在疾控中心工作的司队长?” 嗯?司华悦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见熟人,可怎么看眼前这个男人,怎么面生。 “我已经不在那里上班了。”这等于是回答了男人的问题。 “果然是你呀司队长,难怪我听声音这么耳熟呢。” 男保安脸颊微红,明显有些激动,双手在身前对搓着,一脸讨好的笑。 “不好意思,我们……见过?”司华悦实在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啊?见过,哦,不对,没见过。”男保安激动得语无伦次,“我是说,见过,是我见过你,你没见过我。” “哦,”司华悦到底也没听明白是见过还是没见过。 “那个……我叫袁沿,是刁东升的朋友。” “小刁?”司华悦恍然。 “对对对,就是小刁,我和他是同一批保安培训班毕业的,只不过疾控中心要了他,没要我。” 见司华悦想起来了,袁沿兴奋地说。 司华悦强挤出一抹笑意,她实在搞不懂这人有什么好高兴的。 她现在已经离职,就算在职的话,她也说了不算,没权把这人给弄进去上班。 “我有次休班,去找小刁玩,见过你,你当时很忙,可能没留意到我。”袁沿说。 远处一个中等身高,戴着副眼镜的文质彬彬的男人走了过来。 听到脚步声,袁沿忙回头,“刘主任。” 刘主任嗯了声,看了眼门外,见只有司华悦在,便问:“你就是司华悦吧?” “你好刘主任,我是。”司华悦微颔首,打了声招呼。 “老牛,麻烦给开一下门吧。”刘主任冲里面的厌世脸老头喊了声。 老牛?司华悦仔细打量了眼从门卫室里拿着钥匙慢吞吞走出来的老人。 摘了花镜,夹在褶子里的老年斑愈发明显。从五官到身高和身材,没一处跟疾控中心里的老牛相似的地方。 司华悦暗自舒了口气,感觉自己精神过度紧张,牛姓不罕见,巧合而已。 电闸门旁有个走人的小角门,老牛将角门上的锁打开,拉开门守在一边,等司华悦过去后再锁门。 经过他身旁时,司华悦闻到了一股奇怪的气味,有点熟悉,但想不起来是在哪儿闻到过。 随刘主任往里走,司华悦这才看清院子里的景况。 迎门的楼是门诊楼,两旁是高过于门诊的电梯楼,整个外观属于阶梯形。 而楼后似乎还有楼,因为她看到甬道呈环绕形延伸过去。 院子里有树、有草坪,还有花圃,目测绿植覆盖率达百分之四十以上。 “你是袁禾的妹妹?”刘主任问。 刘主任的问话将司华悦的注意力收回,她说了句“是的”,可接着觉得不对。 袁禾的身份证和户口本上的名字早在落入司家时就改了,司华悦一直习惯叫她袁禾。 可如果入院,尤其是这种管理严格的地方,她就得用户口本上的名字,怎么还姓袁? 难不成这个刘主任是因为边杰的缘故才这样叫的? 可刘主任接下来的话,否定了她的猜测,“怎么你们俩不是一个姓?是表姐妹么?” 司华悦这会儿谨慎起来,仅嗯了声,担心说错话会被驱逐出去。 幸而刘主任也不是个爱聊天的人,接下来他只叮嘱司华悦见到袁禾之后需要注意的一些事项。 原来,袁禾是被确诊为中毒性精神障碍后,才被送来这里医治的。 并非是司华悦理解的那样,更非司华诚所说的那样,是被司文俊给强行送进来的。 治疗分阶段,彻底治愈还需要病人的配合。 据刘主任说,袁禾目前非常不配合医生的治疗。 就像喝醉的人非说自己没喝多一样,精神病人没一个肯承认自己有病的。 在他们眼里,全天下人都是病人,唯独他们是健康的。 刘主任带着司华悦绕到门诊楼后,这里是住院部大楼,一个横排的多层楼。 楼下的广场很大,有各种健身器械,还有一个小型的篮球场。 已经被刘主任提前打过招呼的护士只是让司华悦将身份证号码填上,并未让她出示身份证原件。 这栋楼统共四层,没有电梯,袁禾是在二楼。 患者家属来接见,除非有关系,或者书面申请,才允许进入病区里的病房参观。 一般都是在专门的接见室里接见。 这让司华悦忍不住联想起监狱。 感觉袁禾这是换了个地方服刑。 这里到处都收拾的整洁明亮,光线清澈。 走廊里静悄悄的,偶有病人出进,虽神情木讷,但都很规矩,也很安静。 并没有想象中的鬼哭狼嚎,也没有电视电影里看到的那种歇斯底里的病人出现。 司华悦本想提出到袁禾的病房里看看的,可一想自己连个身份证都没有,能进入这里已经不容易了。 接见室里只有一张长条桌子,两把分放在桌子两边的椅子。 没有玻璃墙隔离病患和家属,这倒是比监狱要人性化些,起码可以近距离与亲人接触。 “接见时间规定的是半个小时,可以提前,也可以延后,但最好不要超过一个小时。” 刘主任在离开前叮嘱了句:“如果发现病人有反常的举动,或者有危险性的攻击企图,你可以按下这个按钮。” 司华悦座位前有个红色按钮,触手可及。 “谢谢刘主任。”司华悦感激地说了句,目送刘主任离开。 等了约莫五六分钟的时间,门开,一身病号服的袁禾在两名身材魁梧的白大褂的押送下,走了进来。 而此时的司华悦因为热,已经将头上的兜帽和棒球帽摘下来。 看到剃光头发的司华悦,袁禾愣了下。 身后的白大褂扥了她一下,她这才踉跄着走到椅子前坐下。 第二百七十章 余小玲没死 待那两名魁梧的女汉子离开,室内仅剩下司华悦和袁禾后,司华悦这才正视向对面的袁禾。 除了憔悴些,模样没变,当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变了,司华悦忍不住问了句:“你是……袁禾?” 并非司华悦因袁禾的处境而故意拿话嘲讽她,而是眼前这个人,真的让她感觉到无比陌生。 早先的袁禾是一个温良娴静的女子,那种秀雅的气质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而非能伪装得出。 唐老爷子也是一个经历过人生大起大落的人。 如果袁禾人品有问题,纵然唐正阳再怎么喜欢,唐老爷子也断然不会同意让她做小婉的继母。 可眼前这个人,除了样貌依旧,神情举止无不暗显心机,一双黑眼睛阴沉、森然,带着一股浓烈的戾气。 司华悦有一瞬间的恍惚,感觉眼前这个人并非是袁禾,而是袁木。 想到袁木,她忍不住联想起余小玲在公园对她讲述被打过程时说的话。 在监狱里余小玲被黄波推下楼梯时,余小玲感觉是袁木附身在黄波身上,找她报仇来了。 对比余小玲的观点,司华悦更愿意相信科学。 或许袁禾是因为精神出问题了,人才会变成这样吧?她想。 虽然觉得这种可能性不大,但司华悦真心希望袁禾病愈后能够变回原来的那个她,而不要像袁木一样,变成一个极端而又自私的人。 “怎么?这才几天没见就不认识了?幸亏我没有像你一样剃个光头。” 连说话的语气也变得这么尖酸刻薄,司华悦心一沉,收回与她的目光对视,摩挲桌面的那个红色按钮。 “如果你现在按下这个钮,她们就会进来带走我。”袁禾不紧不慢地说。 “上次唐正阳来的时候,被我刺伤了,他按下了这个钮才得救。但你……呵呵,我不是你的对手,这个钮对你没用。” 闻言,司华悦一惊,她以为唐正阳请长假是为了陪护袁禾,没想到竟然是因为受伤了。 “你怎么可以这么对他?你该知道他对你的心意!”司华悦怒极而斥。 “哼!他也配?!”袁禾讥诮地扁了下嘴。 “他不配?你以为你是谁?你也有资格说‘配’?”司华悦觉得袁禾简直不可理喻。 同时她替唐正阳感到不值,“如果唐正阳喜欢的人是我,我会觉得我配不上他!” 虽然唐正阳离异还带着个孩子,但他是一个重情重义有责任心的男人,小婉又是一个乖巧伶俐的好孩子。 关键是,人家有正经工作,家世和历史清白。 袁禾呢?她有什么?一个半路得来的司家大小姐的身份? 虽然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又姓回了袁姓,但她隐约觉得因为袁禾的关系致使她落水险些丧命这事,必然会激起她父母的不满。 司文俊和褚美琴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对她放任不管,虽然她平时没少惹事让那夫妻二人生气上火。 但他们依旧默默地在背地里关注和关心她,只因她是他们唯一的一个孩子。 袁禾与司文俊有血缘关系,跟褚美琴可没有。 司华悦没事倒罢了,一旦有事,必然会激发褚美琴护犊子情怀。 同样是刘笑语生的孩子,司华诚因为是司家唯一的男孩,且又是自小随褚美琴长大,同样的错误,如果是司华诚犯下的,褚美琴能忍。 但袁禾不行。 如果她没猜错,袁禾应该已经被司家弃了。 她突然有些可怜眼前这个人,因为如果失去司家这个靠山,她仅剩大昀的一套住房,没有亲人,没有朋友。 “你在暗恋唐正阳?呵呵,你就死了这条心吧,他不喜欢你这种脾气火爆、举止粗鲁的女人,男人都喜欢温柔温顺的,就像我。” 袁禾似乎是在故意激怒司华悦,竟然将她刚才那番话曲解成她暗恋唐正阳。 司华悦在心里努力地安慰自己:袁禾是个病人,精神病人!不能和一个病人一般见识。 “你又是打电话,又是发信息地让我来,就是为了让我来听你的奚落?” 来前,司华悦抱着一份幻想,希望袁禾经过这番变故,能够认清她自己的错误,跟她握手言和。 可眼下看来,这只是她的一厢情愿和奢望。 “我叫你来,就是想告诉你,余小玲不是自杀,更不是我杀的,是你把她给推进海里的!” 袁禾的语调中有着一种冰冷的沉静和恶毒,仿似余小玲落海当日,她目睹了现场般。 如果现在有外人在场,难保不会信了她的话,因为那天在海边,的确只有司华悦距离余小玲最近。 监控的方向是在钓鱼场的岗楼,从那个方向拍的话,看到的是司华悦的背影,以及被司华悦挡住了大半个身子的余小玲。 只是,袁禾怎么会知道这些? 司华悦有些后悔跟司华诚通话时,没有问一下袁禾被送来精神病院的具体时间。 司华诚只是说袁禾是在余小玲出事当日被司文俊给送到了精神病院。 “小玲出事那天,你在哪儿?”司华悦问出这句话,并不抱希望会得到答案。 “我就在钓鱼场断崖的上方,看到了整个事发过程。”袁禾说。 司华悦哼了声,她不认为袁禾说的是实话,可接下来袁禾的话让她不由得不信。 “你那天本该随余小玲一起死的,褚美琴那个老婊子竟然给你配了暗助理!” 袁禾说完这句话后,只觉得眼前一花,接着啪的一声响,她的脸偏向了一边,嘴里一股腥甜的味道涌起。 她擦了擦嘴角溢出的血迹,怨毒地看着司华悦:“婊子就生不出好东西!” 已经走回原位的司华悦闻言,再次出手,这一次,袁禾闭嘴了,因为她嘴里有落齿。 噗—— 一大口鲜血和着两颗后槽牙吐到地上,袁禾两面脸腮对称地肿起。 哈哈—— 袁禾眼神开始变得狂乱,尖锐的笑声在室内回荡。 门开,那两个女汉子走了进来,其中一个对司华悦说了句:“对不起,接见到此结束,病人该吃药了。” 说完,两个人架起袁禾便往门外走。 袁禾疯狂地挣扎着,不肯随那两人离开。 被拉扯到门口,她扭头看向司华悦,一双杀意十足的眼睛瞪得老大,对司华悦说了一句:“猜猜我是谁?哈哈……” 司华悦只觉得后脊一凉,整个人仿佛被丢进冰窖。 门已经自动合闭,她旋身风一般地奔到门口。 推开门,她的视线与依然扭头看向这边的袁禾对上,“袁木?!” “哈哈……疯得不是我,是你们这群傻子,哈哈……” 一阵眩晕感袭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被拖进病房区的人,眼中漫上泪水,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 不知道过了多久,司华悦醒来,发现自己在一间陌生的病房里。 “醒了?” 司华悦惊地扭头看过去,“爸,”竟然是司文俊。 她挣扎着想起身,却被司文俊给按下,“躺着别动。” 司文俊按动床下的按钮,调整床的角度,让司华悦能够半倚着。 将枕头垫到司华悦的后背,他这才重新坐回椅子里。 “那个人不是袁木,是袁禾。”未及司华悦开口,司文俊对她说。 “不,爸,我比你了解袁禾和袁木,那个人根本就不是袁禾。” 一想到监狱里死的人有可能是袁禾,司华悦就感觉心口一阵撕裂般的疼痛,呼吸都变得困难。 她无法想象,也不敢想,袁禾是被她给间接害死的。 “你了解的只是她的一面,每个人都有两面或者三面,甚至更多面。只不过,人都喜欢把最好的一面呈现在人前罢了。”司文俊说。 虽然想相信自己老爹的话,但她更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悦,你的判断出错了,眼睛看到的并一定都是真实的。”司文俊接着说:“在监狱里待了十年了,难道你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可是,爸,袁禾她不是这样的……”司华悦的语气开始变得不确定。 她努力整理记忆,将袁禾和袁木进行对比,性情、长相、举止…… 最终,她相信了司文俊的话。 因为袁禾和袁木尽管是一对双胞胎,但却不是一个爸。 小的时候,她们俩或许长得像,就如同袁禾在监狱里对她形容的那样,很多人都会将她们姐妹俩混淆。 但司华悦见到的袁禾和袁木,长相仅能算得上是相似,而非神似。 “袁木被仇恨和欲望蒙蔽了心智,所以,她选择将丑陋的一面呈现在人前,装疯卖傻。” 司文俊察觉到司华悦的判断出现动摇,续道:“而袁禾因为自小遭遇到的打击没有袁木那么多,所以,她习惯将温婉的一面呈现到人前。” “但是,”司文俊语气一转,“在经历过失去母亲和姐姐的双重打击,紧接着又得知她最信赖的好姐妹是谋害袁木的幕后凶手,她就变了。” 司华悦有些明白司文俊要表达的意思了,问:“爸,你是不是想说,她们姐妹俩有一个共同点——狠毒?” 司文俊沉默了会儿,叹了口气说:“是的,这是我的过错,也是韩卓君的教育方式出现了问题。” “不!”司华悦直接否定掉司文俊的观点,“这是遗传了她们的妈妈!” 知道自己患上胰腺癌将不久于人世,这才看清自己对前夫的亏欠,难道说,刘笑语就是善良和软弱的女人? 当初袁石开莫名其妙开始自暴自弃,如果那时候刘笑语能够耐下心去开导并承认当年的过错,或许一切的悲剧都不会上演。 毕竟在得知真相后,袁石开依然肯出钱给袁禾治病,这就说明他在意这个家庭,在意这两个孩子。 或许是那时候,刘笑语冷淡了袁石开,让本就受到真相打击的袁石开开始变得极端。 而刘笑语最终又向法院诉求离婚。 刘笑语看似软弱,实则狠下心来,连亲情都不顾。 她只看到她的利益得失,却不去分析好好的一个丈夫,为什么会一夜之间就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爸,你把袁禾的户口给移出去了?”司华悦突然想到了这个问题。 “嗯,我们司家容不下这样的人。”司文俊说:“她的病治好以后,我会命人将她送回大昀。当然,我也不会丢下她不管,我会让她的余生衣食无忧。” 司华悦点点头,或许这就是袁禾最好的结果。 想到余小玲,她情绪再次变得低落。 “爸,余小玲的尸体是不是找不到了?”她问。 良久,司文俊将声音压低,道:“她没事,我已经把她给安置在一个秘密的地方,更换了身份。你只需知道她没死,活得很好就行了。” 司华悦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眼泪夺眶而出。 第二百七十一章 临死碰瓷 随司俊一起往外走,司华悦这才知道自己昏迷的这一个半小时,是在精神病院的病房里度过的。 武松在病房门口等着,车开进了大院,下了楼就直接上车。 开到大门口,武松按了下喇叭,电闸门开。 司华悦歪头往门卫值班室看了眼,发现里面的看门老人换了,不是之前的那个老牛。 手机振动,甄本发来的微信语音。 申语甄本会说很多,但会写的不多,每次给人发信息都是用语音。 司俊在旁,司华悦就没点开听。 翻了下,发现还有几个未接来电和信息,有边杰的,还有一个居然是疾控中心的小刁。 司队长,好久没联系了,最近好吗?安定那边我有个关系很铁的哥们,叫袁沿,他非常崇拜你,管我要你的微信号,可以给他吗? 那个叫袁沿的男保安给司华悦的印象还算可以,她当即回复:好,给他吧。 没一会儿,微信提示音,有新朋友验证申请,微信名叫烈焰,备注上写着:司队长,我是袁沿。 通过验证后,司华悦就发了一个笑脸过去表示她已经看到了。 “爸,我想回家。”收起手机,司华悦对与她并排坐在后座的司俊说。 “不行,你现在还不能回家。”司俊直接回绝。 “为什么?”司华悦真的不想再在医院里待着了,太吵。 “因为你的伤还没好。”明明是借口,但这话从司俊的嘴里说出来,让人无法反驳。 “这点小伤不算啥。”当初习武的时候,什么伤没受过?还不是一个人挺过来了? 司俊也不搭腔,从手机里翻找出两张照片发给司华悦。 “这两个人分别是王医生和崔护士长,记住这两张脸。”司华悦的脸盲症让司俊不得不着重强调。 “你在医院里的所有用药和检查只能让他们俩经手,如果有别的医护要你做检查,你直接拒绝就行。” 司华悦不明白她老爹为什么还要安排专门的医护看顾她,现在医生可以出诊,干嘛不让他们直接去家里? 但既然司俊发话了,她只能乖乖地在医院里继续住下去。 返回的路上,司华悦几欲开口问司俊,是不是忘记了明天是她的生日。 可转念一想还是算了。 她十年没在家里过过生日了,司俊成天那么忙,忘记了也能理解。 她知道她父母的生日是哪一天,可到日子了还不一样给忙忘了,都过去好几天了才想起来。 将心比心,没啥好往心里去的。 不就是个生日吗?还有好几十个生日可以过,她在心里安慰自己。 “身上的钱还够不够花?”到了医院门口,司俊问了句。 司华悦瘪了下嘴,心道,我这都穷了好几天了,你才想起来问我钱够不够花? “没钱了,穷死了快!搭车、吃饭花的都是甄本的钱,连我身上的衣服和帽子都是他花钱买的。” 司俊哼了声,“以后没钱了就管我要,不准再花别人的钱!” 说着,他拿出手机,给司华悦的银行账号转了一百万。 “把欠人的钱都去还了!”司俊语气严厉地说。 “爸”司华悦简直要憋屈死,打小司俊就教育她说,不许管人借钱。 因为别人把钱借给你,你欠下的就不仅仅是金钱债,还有难以偿还的人情债。 司华悦现在已经欠了一屁股债了。 最大的债主就是边杰,怎么还? “怎么?不够?”司俊问。 “还真不够,”司华悦想起了出租屋。 房东急着卖房,而她恰好又想把那房子买下来。 但她不想用自己的钱,钱进了她的卡里她就想存着,包括刚才这笔。 “欠人多少钱?你去赌博了?”司俊不解。 “没有,我看好了一栋公寓楼,想买下来。”司华悦说。 “你现在连身份证都没有,怎么买?看好了哪个楼盘?我让人给你去办理。” “是个二手房,”司华悦露齿一笑,担心她老爹嫌弃她,忙补充说:“想买了送我朋友。” “你那个出租屋?”司俊问。 “对,就是那栋房子,房东急等钱用,不租了,要卖。”司华悦解释。 “行,回头我让人去办,你不用管了,赶紧回医院养伤。”司俊催促。 在司华悦准备打开车门下车时,司俊又来了句:“别整得男不男女不女的,回头伤好了,把头发留起来!” 司华悦抹了把光头,嘻哈一笑算作回应。 目送司俊的车离开,她这才返回自己的病房。 在走廊里,她就隐约听见她的病房里有聊天声,进去一看,是甄本和边杰。 “回来了,”边杰的视线落在司华悦的脸上,感觉她的气色特别差,他的担忧更甚。 甄本见司华悦进来,忙从陪护床上起身,“华悦,你怎么不给我回信息?我和边主任很担心你。” 司华悦不想告诉他们俩她在安定的经历,只打了个哈哈道:“遇见我爸了,就在那边多待了会儿。” “吃饭了吗?我给你带饭来了。”甄本说。 床头柜上的食品包装有些眼熟,司华悦歪头一看,好么,统甡的。 现在已经快到晚饭点了,经甄本这一提,司华悦这才感觉饥肠辘辘。 心里愈发埋怨她老爹不知道心疼人,就不能带她出去吃顿饭再把她送回来? 洗了手,司华悦便直接开吃,一边吃一边赞叹统甡的饭比别的地方好吃。 见她吃得那么香,边杰的馋涎被勾起。 司华悦不经意看了眼,发现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看。 遂夹起一块排骨不容分说地硬塞进边杰的嘴里,“咋样?好吃不?” 边杰没法回答她,因为嘴里的排骨撑开了他面颊的部分伤口,他疼得根本就说不出话来,只含糊地嗯了声。 “你今天不用去海边了吗?”吃完饭,司华悦一边收拾垃圾,一边问甄本。 “猛子说没希望能找到了,他们撤了,石敏说”甄本这两天跟上班一样随李石敏往海边跑。 到了海边,逢退潮就看人钓鱼,逢涨潮,就坐在岸边阴凉地儿等消息。 逐渐的,他喜欢上了钓鱼,几乎快要忘记了去海边干嘛了。 发现司华悦神色不对,他这才惊觉自己言语不慎,抿了下唇,说了声:“Sorry!” 司华悦摇摇头,看向边杰。 边杰终于把嘴里的骨头吐出来,将肉咽下。 司华悦拿起桌子上的食品袋,将边杰吐出来的肉骨头丢进去。 “还要不?”桌子上还有一份没开封的排骨。 知道司华悦爱吃肉,甄本买了三份红烧排骨。 “不要了。”边杰忙说:“伤口未痊愈前,尽量不要吃太油腻的食物。” 司华悦哦了声,摸了摸肚子,心道,我这都吃了一肚子肉了,你才想起来告诉我? 她转头对甄本说:“你能不能再去趟统甡,定三份晚饭回来,要清淡有营养的。” 甄本倒是好说话,他巴不得司华悦多让他做事,在他的认知里,被支使也是一种幸福和认可。 待甄本提着垃圾离开,司华悦将病房门关上,坐到陪护床上,面向边杰。 “那天的事,你是不是对我隐瞒了什么?”她开门见山地问。 边杰微愣,联想到刚才司华悦进门时说在安定遇到了司俊,他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我也是才得到消息。”这个消息,边杰并不比司华悦早知道。 来病房找她,是因为他从刘主任那里听说司华悦在安定昏倒了,他担心她,想来这里等她。 再者,他是想将这个好消息偷偷地告诉她,让她从失去好友的悲伤情绪中解脱出来。 “哦?”司华悦不禁有些疑惑,问:“那天在海边你什么也没见到?” “没有,那天风大浪高,我见你跳海,就一门心思地着急去救你。鞋子太滑,我连番从礁石上掉进海里,并没有发现还有别的人在。” 边杰说:“后来又开始下雨了,雨水严重阻碍了视线,我当时很绝望,以为你” 这些天以来,不仅司华悦夜夜噩梦,边杰也一样,那种无助感,让他几度质疑自己当初选择的职业是错误的。 “直到顾颐乘船过来,才发现你在一块大礁石上,那时候我已经力竭,是他带人把你救回来的。” “但有一点我可以肯定,在顾颐来之前,你并不在那块礁石上。”说到这儿,边杰定定地看着司华悦。 他很想知道她在海底都经历了什么。 而司华悦好奇他是从哪里知道的真相。 “你说你才得到消息,谁告诉你的?”这才是重点。 司俊之所以将余小玲更换身份藏起来,连司华悦都不告诉,是因为余小玲杀了人。 恐怕这些日子以来,司致集团的猛子顶着找余小玲的尸体,实际在找的是那个被余小玲错手杀死的看门人的尸体。 有没有找到不清楚,但警方到现在都没有来找她录口供,就表示这事还没有被公开。 司华悦突然很想跟顾颐通个电话,探探口风。 “一个小时前,我爸给我来了个电话,告诉我的。”这件事,边杰不打算对司华悦有任何隐瞒。 “你爸?”那天去海边前,边杰求助的人就是他父亲,当时情况紧急,司华悦根本就疏忽了这个问题。 能快速定位余小玲,又能知道余小玲现在活着的真相,边杰的爸不简单。 想起那天在走廊里见到的那个傲娇的妇人,司华悦又觉得边杰的爸不会是什么好鸟。 “前阵子驻扎在疾控中心外围的驻军就是我爸安排过去的。”边杰没有正面回答司华悦的这个问题。 司华悦吃惊地看着边杰,难怪以前跟他恋爱时,在她面前他很少提及他的家人。 “你爸怎么说的?”司华悦接着问,她想知道到底有多少人掌握余小玲杀人这件事。 “你只需知道一件事,那个人是一个艾滋病人,同时患有前列腺癌。因为没钱,他放弃了治疗,半个月前,才托的关系到那边上班。” 司华悦现在的心情已经不是用吃惊可以形容的。 这个消息无异于在向世人宣布一个真相:余小玲并不一定是错手杀死了看门人,而是那人在临死前想找个倒霉蛋碰瓷挣一大笔冥币。 今天这一天,司华悦情绪起伏太大,痛苦、意外、惊喜,最终变成了释然。 入夜后,她竟然失眠了,不想毁了眼睛,她便听歌。 听着听着迷迷糊糊地就睡了过去。 而这时,她的病房门悄然打开,一个浑身是伤的男人走了进来。 第二百七十二章 生日快乐 手机里的音乐是循环播放,音量不大,足够催眠。 但因为是放在枕下,影响到了司华悦的听觉,等她察觉到有人进来,睁开眼,那人已经坐在陪护床上了。 司华悦腾跃而起,赤足站在地上,“你是谁?”她低声喝问,同时摆出攻击的架势。 病房里开着夜灯,陪护床上坐着的人看着非常面生,从头至脚穿了一身黑。 右胳膊和胸前的衣服像是被利器划开,翻卷的伤口有血渗出。 “华悦,是我。” 李翔?! 司华悦稍稍往前凑了凑。 近距离看,才发现他脸上似乎贴着一层薄膜,跟面膜相似,但却没有任何褶皱,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李翔快速看了眼司华悦的光头,唇角隐露笑意。 “哪有深更半夜探病的?”司华悦沉声问,尽量不让自己的视线触及他身上的伤口。 “我不是来探病的,你又不是病人。”李翔倒也直接。 不是病人我在医院里养老呢?后脑勺的纱布还没撤掉呢! 司华悦冷哼了声,走到床边坐下,瞪着对面的李翔。 李翔跟没有痛觉神经似的,任由伤口里的血往外冒。 脸上或许是因为糊了张面膜的缘故,也看不出来啥表情变化。 静默了漫长的两分钟,司华悦耐不住了,不说话也不走,这是要闹哪样? “你是来我这里讹医药费的吗?”这伤再不赶紧包扎,那就不是讹医药费,而是殡葬费了。 谁知,李翔无奈地笑了下说:“你承担我的医药费并不冤枉,因为我这伤都是你的暗助理造成的。” “什么?!”司华悦腾地一下站起身,“他人呢?” “他?不,应该是他们,”李翔语气淡然地说:“我进来前他们在门口,你去看看还在不在。” “他们……几个人?”司华悦一直以为她老爹就给她派了一个暗助理在身边。 “三个。”李翔说。 司华悦几步奔到门前,可打开门一看,哪里有什么暗助理?走廊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但地面上有点点血迹,一行血迹的走向是她的病房,而另外一行血迹往走廊的另一头去了。 司华悦顾不得其他,顺着血迹往前找,可前行了四五米距离,血迹凭空消失了。 她蹲下身仔细辨认,不像是被人给擦去的,更像是血止住了。 四下看了眼,没发现任何异样。 走廊两侧的病房门多数是关着的,也有敞开门睡觉的,里面的鼾声此起彼伏,很吵。 司华悦不死心,挨个病房往里看,大多病房关着灯,黑黢黢的什么也见不到。 她试着摸进几间病房查看,里面的病号都戴着手腕识别带。 显然,这三个人要么已经离开去疗伤,要么再次乔装隐藏了起来。 这里是外科病房,都是些身上带伤的,也分辨不出哪个是病号,哪个是暗助理。 无奈返回,重新坐回床边,司华悦眯了眯眼,以一种全新的眼光审视眼前的人。 “在武馆跟我比试时,你并没有使出全力!”这不是问句。 能够做到让她无法察觉到行踪的暗助理,武功当不在她之下。 现在居然能被李翔给打败,而且打败的还不止一个,可见李翔当初跟她比武时放水了。 李翔没有接司华悦的话头,而是再次抬起手腕看腕表。 “生日快乐!”他终于道出了此行的目的。 二十九年前的六一儿童节凌晨两点二十六分,司华悦降生。 司华悦愣怔须臾,拿出手机看了眼时间,然后一脸吃惊地瞪着李翔,脑中却回想起当初在游艇上他对她说的话。 不管我跟谁结了婚,只要领了结婚证,我就会负责到底,绝不离婚! 人生的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所以不管两个人之间爱得有多深,都不如时机对了来的好。 一如她和边杰,亦如她与李翔。 前一个是她来迟了,后一个是她早到了。 所以,他的深夜造访到底闹的是哪一出? 朋友间的问候?还是打算婚内出轨? “你离婚了吗?”她很直白地问。 李翔微怔了下便明白司华悦的意思,他从兜里摸出一个盒子。 一看就是首饰盒,司华悦瞬间戒备起来。 YX给她带来的伤害她永远都忘不了,这是对她人格的侮辱、感情的践踏。 李翔并没有直接将盒子递给司华悦,而是放在掌心摩挲着。 “我就算是死了,墓碑上的名字也是李翔,这一生我都不可能姓闫。” 说这些话时,他垂眼看着手里的盒子。 “所以,戒指上的Y不是闫,而是悦,X是翔,不是徐。” 司华悦想打断他,可看了眼他的伤口,她嘴唇翕动了下没有说出口。 她担心一旦反驳,李翔必然要解释,会拖延更多的时间,倒不如让他把想说的话快点说完,也好尽快去处理伤口。 “我和徐薇的确已经领证了,但我们是假结婚,不然我此刻也不可能坐在这里。” 李翔抬头看了眼司华悦,见她面色平静地在听,显得事不关己,他心一突,这个表情让他有些害怕。 “我没有给她买婚戒,因为她答应我,等我复员后,就跟我去办理离婚手续,还我自由,可……”李翔欲言又止。 可徐薇是在骗他,她分明是爱他的。 “既然不能离,那就跟她好好过日子吧,我们以后最好不要再来往了,我不想做第三者。” YX是悦翔也好,还是闫徐也罢,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他现在已经是婚姻内的人。 司华悦可以不在乎她未来的丈夫是否有过婚史,但她不希望那个结束的婚史是因为她造成的。 她的道德底线是坚决不做第三者,你离婚是你的事,但在婚姻内,不要来骚扰我! 李翔沉默了少顷后起身,“你说的话我会记住。”说完就往外走。 “诶,你的东西。”司华悦见他将刚才那个盒子放在了床上,赶忙提醒他。 “盒子里是我的戒指,跟当初给你的那枚是一对。”李翔脚步顿了下,说:“帮我保管一下,我会尽快回来取。” “你……”司华悦看着李翔离开的背影,竟然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翔离开的速度极快,等司华悦迟迟疑疑地来到门口,走廊里只留下一行延伸向电梯的血迹。 返回病房,轻轻打开绒盒,里面果然是一枚跟她那枚款式一样的戒指。只不过这枚是男款,要宽厚些。 拿出来看了眼内圈,YX。 她深呼吸,闭了闭眼,吐出一口浊气,感觉心里某个被堵住的地方一下子疏通开了,无比舒畅,她嘴角不由地翘了翘。 手机几乎是与外面走廊的嘈杂声一起振动开。 两个晚上没有睡好觉了,司华悦有些乏力感。 从枕头底下摸出手机,余光却瞥见陪护床上干涸变暗的血迹。 手再次探入枕下,绒盒还在。 如果不是有血迹和绒盒,司华悦一度会怀疑李翔的到来只是她夜里做的一个梦。 手机不屈不挠地振动,看了眼,仲安妮的。 “怎么这么早啊?”我是病号啊,她在心里哀嚎。 “生日快乐!”仲安妮声音欢快,“快起床过来吃饭,我给你准备了长寿面。” “哦……”司华悦感动莫名,重要的日子里收到问好,是一种幸福。 还好,她的生日还有人能记得。 匆忙洗漱完,换上衣服便直奔出租屋。 进去后她愣了下,甄本在,不意外,木乃伊在,很意外,意外的是他居然也记得她的生日,意外的是他是怎么把他自己给运上五楼的? “生日快乐!”众声欢呼! 始料未及的欢乐让司华悦差点落泪,她吸了吸鼻子,笑着说:“谢谢,谢谢,同乐!” “快快,都来吃饭了!” 仲安妮拉着司华悦的手,招呼众人入座。 将司华悦按到餐桌的主位坐下,仲安妮说:“这面条你就放心吃,卤的咸淡正合适,是边杰在一旁教给我做的。” 又一个意外,称呼由边主任改为边杰,什么时候改的?她怎么不知道他们已经关系亲密到可以一起下厨房了? 李石敏乐呵呵地随仲安妮进厨房忙活往外端饭。 面条很劲道,卤是用六种贝壳类海鲜开的,分别是鲍鱼、海蛎子、海螺肉、扇贝丁、海虹和天鹅蛋(学名紫石房蛤)。 这六种贝壳类有个说法,就是生有房,死有墓,贝壳相当于是生死住所,寓意安泰吉祥。 卤的确很好吃,咸淡合适,味道鲜美。 “今天咱俩慢点吃饭。”坐在司华悦旁边的仲安妮捅了下她,小声说。 司华悦会意一笑,尽量放慢食速。 李石敏负责喂边杰,边杰不时看一眼司华悦,眼神中的神色有些复杂。 “要我喂你吗?”发觉到他的视线,司华悦问。 边杰嘴里有饭,忙抬起包裹着纱布的手,摆了摆。 一顿长寿面吃得和乐温馨。 吃完饭,仲安妮在厨房里忙活刷碗,司华悦不放心地进去看了眼,发现玻璃上都被贴上了玻璃纸。 厨房地面和台面堆满了好些食材,“这都你去采买的?”司华悦问。 “不是,我哪儿敢出门?”仲安妮说:“这都是边杰告诉石敏,让他出去买回来的。” 将刷好的碗筷控水,仲安妮接着说:“中午饭还得边杰在一旁指导呢。” 说完,仲安妮瞥了眼坐在外面客厅聊天的三个男人。 小声对司华悦说:“边杰本来不想在这里吃饭的,怕给我们添麻烦,是我们强留下的,你别有意见。” “哪儿能啊?”司华悦可不敢得罪了自己最大的债主。 不过怎么感觉欠边杰的债越来越多呢? 算了,不都说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吗?慢慢还吧。 中午吃的饺子,司华悦被排外,理由是她是寿星,不能干活。 仲安妮他们三个按照边杰的教导,在厨房里忙得热火朝天。 “没看出来,你居然还会做饭,将来谁要嫁给你,可省了心了。”司华悦这句话完全是无心而发。 说完后,见边杰迟迟没给回应,她才恍然自己说错话了。 尴尬地笑笑,将电视打开,嗑着瓜子享受寿星无需劳动的优待。 吃完午饭后,边杰提出要回去休息,李石敏和甄本便将他送回医院。 出租屋里就剩下仲安妮和司华悦。 仲安妮继续为晚饭忙碌,司华悦劝了几次都劝不动,索性由着她忙活。 “安妮,如果同时有三个男人看好你,你该怎么办?”司华悦问。 仲安妮了然一笑,“三个?不止吧?” “别闹,我跟你说正经的呢。”司华悦略带嗔怪地说。 仲安妮收起调侃的语气,正色道:“自然是找最爱我的那个男人嫁了。” “可,如果他们对你的感情都一样深呢?” “不可能!”仲安妮直接否决掉这个说法,“人和人的性格都不一样,就不会有一样的感情。” 见司华悦还是一脸困惑,仲安妮耐下心说:“这种事,谁也帮不了你,只能凭你自己的感觉去选择。” 仲安妮放在客厅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们俩的聊天。 司华悦坐在厨房的小板凳上没动,只听那边的仲安妮啊了一声,似乎电话那边说了什么让她吃惊的事。 接完电话后,仲安妮直接将围裙摘下来挂到厨房。 “怎么了?不做晚饭了?”司华悦巴不得仲安妮别做,她想吃统甡的排骨。 “不做了,晚上的客人自带。”仲安妮说。 客人?司华悦不明白仲安妮嘴里的客人会是谁。 第二百七十三章 礼物与祝福 司华悦、仲安妮、李石敏和甄本四个人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往年春晚播放的小品。 小品里有很多带地方方言的对白,甄本根本就听不懂,也get不到笑点,见司华悦他们笑,他便跟着傻笑。 从六点开始,司华悦便问仲安妮,客人是谁,什么时候到? 仲安妮只是摇头,一个字都不肯说。 搞得这么神秘,到底来的会是什么人? 她隐约发现仲安妮有些期待的紧张,这愈发让她好奇不已。 七点,人还不露面,连李石敏都有些着急了,只不过他似乎知道些什么,一直忍着不发问。 八点,司华悦有些烦了,再神秘、再重要也不至于将他们的晚饭拖到这么晚还不来吧? 她起身想去厨房找点剩饭吃,可还不等她走进厨房,敲门声响。 甄本坐在外围,他忙起身准备去开门,却被仲安妮拦下了,“我去开。” 司华悦纳闷地看着跟一阵旋风似的奔向门边的仲安妮。 “奶奶!”门开,司华悦吃惊地看着外面的一堆人。 老太太耳背,见到眼角挂泪的仲安妮,只一味地呵呵笑,嘴里絮絮着:“好、好……” 仲安娜看了眼站在厨房门口的司华悦,跳着脚喊了声:“小悦姐,生日快乐!” “快进来!”司华悦惶惶然地迎向大门。 老太太和仲安娜后面,是司文俊和褚美琴,再后面是武松和肖恩。 再后面竟然是统甡那个跟司华悦加过微信的厨师,还有一个服务生,很魁梧。 不仅司华悦,连已经得到消息的仲安妮都深感意外。 她只知道她奶奶和仲安娜会来,却不想司文俊夫妻俩也来了。 这么多人,他们这小房子根本就坐不下。 “爸、妈,你们怎么来了?”司华悦往门外看了眼,她以为司华诚也会来,但没有。 “不用看了,他还没回国。”褚美琴从手包里拿出一个长条形的首饰盒子递给司华悦。 “谢谢妈,过来坐吧。”司华悦第一次在自己父母的面前感到局促和紧张。 “不用了,我们是过来给你送饭的。”褚美琴说。 “啊?!”送饭的?的确,在厨师长的指挥下,外面陆续上来一群端着餐具的年轻人。 随着他们的到来,走廊里瞬间弥漫开饭菜香。 “你的礼物我昨天已经给了。” 司文俊说完,又补充了句:“不光是卡里的钱,还有这栋楼,不过要过些时间才能兑现,他们搬家需要时间。” “啊?!”司华悦有些懵,她记得昨天在车里跟她老爹说要买房,指的只是现在仲安妮正在居住的这一户。 怎么听着司文俊的意思,是买下了这整栋楼? 司华悦哭笑不得。 离开前,司文俊凌厉的视线瞥了眼正跟着仲安妮他们忙着往餐桌上布菜的甄本。 “不要忘了你答应过我的话!”他低声对司华悦警告。 “你也答应我了!”褚美琴紧跟着来了句:“看你现在的丑样,对外可别说是我的女儿!” 司文俊难得地露出笑脸,拍了拍褚美琴的后背,低声催促:“走吧,我们回去,今天你才是主角,老唐做了好多菜……” 夫妻二人低声浅笑交谈着离开。 司华悦茫然地看着他们俩的背影:“爸妈慢走。” 知道他们听不见,但她听见了司文俊说的“今天你才是主角”的话。 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从出生到现在,司文俊从未对她说过“生日快乐”。 原来每逢这个日子,他脑子里想的竟然是他老婆的辛苦。 武松对司华悦说了句:“生日快乐!”将手里拿的一个小羊玩具递给她,“祝你永远年轻貌美!” 不待司华悦回应,他匆忙追上司文俊夫妻二人。 肖恩终于得空上前,将手里的一个精美的布袋子一把扥进司华悦怀里,用生硬的申语说了句:“生日快乐!” 也脚步匆忙地紧跟上司文俊的步伐。 司华悦搞不懂他怎么会来,但能跟在司文俊身边,定然不会只是个兽医那么简单。 新晋保镖?司华悦不解,怎么看肖恩也不像是个会功夫的人,还有些娘,有些土里土气的。 厨师长是最后一个离开的,他趁前面那些刚离开的年轻人不注意,递给司华悦一个小小的布袋子。 “司大小姐,生日快乐!”他油光满面的脸上是真诚的笑。 然后他低声说:“我一早就听说你要过生日,管褚总请了假跑去泰山为你请来的,这东西据说很灵的,可辟邪。” “谢谢肖哥!”司华悦展颜一笑,收下了肖大厨的心意。 “诶诶,别谢!”年前,肖大厨才晋升的厨师长,他一直感恩司家对他的器重。 尤其是对司华悦感恩戴德,因为司华悦每次见他,从不摆大小姐的架子,还一口一个“肖哥”地喊他。 他觉得他能晋升,定然是司华悦在褚总面前美言了。 而实际上,司华悦压根就没对褚美琴说过一句他的好话。 褚美琴能重用他,一则是他具备做厨师长的能力;二来,也的确与司华悦有些关系。 因为司华悦喜欢他做的菜,不仅加了他微信好友,还管他叫“肖哥”。 肖大厨并没有感激错人,尽管司华悦对他的帮助都是间接的。 室内终于得以安静下来,司华悦将收到的礼物放进次卧。 仲安娜走进来,执起司华悦的手,将一个有些像是影集一样的小册子放到司华悦的手里。 “小悦姐,这是我自己做的礼物,你别嫌弃。” “什么东西?”司华悦说着打开册子,发现里面不是照片,而是一片片被压得薄如蝉翼的树叶标本。 每一页都附有一张便签纸,看到便签纸上的内容,司华悦惊了。 这册子简直就是一本记录她们俩交往过程的日记本。 从她跟仲安娜在市立医院妇科病房相识的第一天开始,仲安娜都做了记录,详细到时间。 包括她去年元旦去他们家吃饭,然后她们俩每一次的通话,直至这一次的见面。 字迹很工整,能看出很是费了一番工夫才制作完成的。 字里行间能看出她对司华悦和司家抱持的感恩的心。 “这些叶子都是我在原来的家住时,去山上采的,没有一颗相同的叶子,有些植物我叫不上来名字,看叶子好看就采了下来。” “你有记日记的习惯?”司华悦问。 如果说有缘,司华悦出狱后遇见的最有缘的人当属仲安娜了。 如果当时她不坚持要住大病房,褚美琴一准儿给她安排进单间。 她事后或许还会认识仲安娜,但肯定是通过仲安妮,而非是以病友的方式。 也或许没有她们俩在医院里的相遇,仲安妮、仲安娜这对堂姐妹现在已经不在人世。 “对呀,我家里有好多的日记本,我没有电脑,便一直使用这种最古老的记事方式。” 仲安娜脸颊微红,垂首说。 “谢谢,这是我今天收到的最好的礼物。”仲安娜的心意让司华悦有些泪目。 这些记录不仅仅是在记录她们俩的相识过程,更是记录了逝去的岁月。 司华悦想,如果当初她也能有这个习惯该多好。 时间流走得太快,能留下的只有回忆。 而回忆总是会被时间偷走一些,只有这种最原始的记录方式,才能把时间定格,让回忆永恒。 仲安妮走了进来,看到司华悦手里的册子,打趣道:“难怪她神神秘秘地不给我看,原来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刚才司华悦在跟褚美琴说话的时候,仲安妮就见到了仲安娜手里的册子,问她要看,她坚决不给。 “走吧寿星,外面的人都在等你入席呢,统甡的菜凉了可惜了。”仲安妮拉起司华悦,挽着仲安娜一起走出卧室。 老太太见司华悦出来,忙从兜里摸出个红包,扯着嗓子说:“闺女,生日快乐,这是奶奶给你的礼物,你收着,别嫌少。” 司华悦快步上前接过红包,附在老太太耳边大声说:“谢谢奶奶!” 老太太笑得露出门脸仅有的五颗不齐的牙齿。 因为有了老太太和仲安娜的加入,这顿晚饭他们吃了很长时间。 褚美琴给她订的蛋糕很大,加上统甡送来的饭菜,餐桌和茶几上都摆满了。 但褚美琴却没给他们买酒,饮品是果汁,新鲜的。 大伙也不计较,以果汁代酒祝贺司华悦。 司华悦想喝扎啤,但因为她脑袋上有伤,医嘱不准喝酒,没人肯出去买,她也只得作罢。 仲安妮送给司华悦的是一双她亲自手绣的鞋垫。 “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唯一的遗产了。” 当年在家时,仲安妮的母亲手把手教给她绣活。 她只学会了绣鞋垫。 “祝你以后的人生道路一片坦途!”她祝福道。 李石敏给司华悦准备的生日礼物和老太太的一样,红包。 仲安妮从卧室里将边杰早上带来的礼物转送给司华悦,是一台新款平板。 同时她告诉司华悦说,边杰出行和饮食太不方便,不想扰了大伙的兴致,就不来了。 嘱托仲安妮在司华悦吹灭了生日蜡烛后,将礼物转交给她。 甄本送给司华悦的礼物是所有朋友送的礼物中价格最昂贵的——一件高定纯手工刺绣礼服。 在座的人只有司华悦识货,因为褚美琴也有一条类似的,价值一千两百多万。 司华悦无奈地摇摇头,如果她是一个贫苦人家的女儿,或许甄本就是她的首选夫婿。 无论是长相、身高、身材都堪称完美,最最主要的,他有着世所罕见的财富。 如果将所有的遗产继承下来,他在世界上的财富地位怕是远超司文俊。 这样一个无可挑剔的男人,是所有女人梦寐以求的佳偶人选。 但也正是因为这样,司华悦才不想选择他。 她不想自己的余生被甄本那些无脑粉纠缠而不得安宁。 “我代收。”司华悦在接过礼物时,说。 没人明白司华悦的意思,但司华悦却捕捉到甄本眼底一闪而过的诧异。 过了这个生日,司华悦就算是真正步入了而立。 而她却感觉自己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这是司华悦三十年来过得最开心的一个生日。 通过这个生日,以前困扰她的一些有关亲情方面的问题,仿佛一下子得到了答案。 以司文俊和褚美琴的身份地位,能够来到这个小小的出租屋,并将仲安妮的亲人带来,并不代表他们对仲安妮有多重视。 只因为仲安妮是他们女儿最在意的朋友。 司文俊从不对她的女儿说生日快乐,只因这一天褚美琴才是主角。 他们夫妻相爱了三十多年,一如初恋。 司文俊是一个责任感很重的男人,婚前他有诸多不是,但婚后,他从无绯闻,身边只有两个女人——褚美琴和司华悦。 司华悦非常羡慕电水壶,她想自己将来如果也能遇见一个像她老爹一样又重情、又多金的男人该多好。 临散席前,她接到了司华诚的祝福和礼物,礼物和她老爹一样,银行转账。 他在留言中说,之所以给你一百万,是祝福你能安然活到一百岁。 司华悦回怼条信息:如果我能活到一百零一岁,难不成还要自杀? 司华诚没再回复。 老太太和仲安娜留宿在出租屋,甄本将司华悦送回医院。 玩了两把王者,司华悦有些犯困,就撵走了甄本。 边杰自中午吃了饺子后,便没再露面。 司华悦想去他病房道谢,看了眼手机,发现已经夜里十一点半了。 发了个朋友圈,附上一张今晚拍下来的蛋糕的照片:感谢我爱的你们陪我迈入而立之门。 手机连番振动,在朋友圈下点赞留言的,私聊祝福的,甚至当初武馆学徒的家长还有给她发红包的。 她没有拒绝他们的好意,照单全收。 没想到顾颐竟然也发来一个红包,附言上连个祝福话都没有,还是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点开一看,三十八块钱。 这抠门的! 今天是她生日,又不是妇女节,这到底是祝福还是捉弄? 司华悦想把红包退给他,一想算了,大好日子的,不跟这个家伙置气坏了心情。 临近十二点了,就在她要睡不睡时,手机再次振动。 想明天再看,可明天不是她的生日了。 便将手机从枕头底下摸出来。 闫主任。 小司,生日快乐!有时间咱们俩私下里坐坐,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第二百七十四章 毁容 明天就是司华悦出院的日子了,而今天恰好又是边杰露脸的日子。 虽然边杰在此之前总说不在意,但司华悦却非常在意和紧张。 边杰是因她而受伤,一旦他清俊的容颜被毁,司华悦感觉自己承担不起这个严重的后果。 所以,她一大早就跑过去候着了,陪边杰聊天,想缓和他的紧张情绪。 边杰本来并不紧张,一个人在病房里很放松地在看电视。 司华悦的到来,把紧张情绪传染给了他。 边杰无奈地笑着说:“你不要总去门口张望,王主任昨天已经说过了,查完房就过来给我拆纱布。” “哦,”司华悦拧着手指头,从门口缩回头,说:“我就是想看看王主任他们查到哪个病房了。” 刚说完,就听走廊里传来护士的声音:“司华悦,29床的司华悦呢?” “快,你是最后的一个病房。”边杰说。 哪知,司华悦走到门口,冲着走廊另一头的护士挥手大喊:“我在这儿呢,你们来这里给我查!” 边杰忍不住笑,院里所有的住院病人到查房时间都是规规矩矩地待在各自病床静候,只有司华悦三番五次地让医护找不着人。 现在倒好,竟然驱使查房医护为了她在走廊里来回跑。 小护士可不乐意了,直接在走廊里斥责开,“你能不能行了?哪有你这样的病人!赶紧回来!” 司华悦干脆丢给她一句:“你爱来不来!我还不稀带让你们检查呢!”扭头就进了病房。 带队查房的是外科王主任,也就是司文俊指派给司华悦治病的医生,同时边杰的伤也是由他负责。 听到走廊里的隔空喊话,问明司华悦所在的位置后,他忙打圆场说:“走吧,正合适也该到边主任那边了。” 主任发话,小护士可不敢反驳,只能跟随队伍往边杰的病房走。 走出没多远,走廊门开,妇科方主任带着护士长赶来,同时赶来的还有一起会诊的皮肤科主任。 队伍一下子壮大,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往边杰的病房走。 三个主任边走边低声交谈着,神色略显凝重。 进到边杰的病房。王主任本打算给司华悦先检查的。 哪知,司华悦直接拒绝说:“我明天就出院了,不用检查了,赶紧先给你们边主任看看吧。” 方主任他们巴不得赶紧看到边杰的恢复情况。 妇科的主任和医生一个萝卜一个坑,谁也替代不了谁。 这段时间缺了边杰,他们有些应付不过来。 而且边杰这次负伤是因司华悦而起,这事已经在全院传扬开。 很多医护都替边杰抱不平,因为经过他们这段时间的观察,一致认为边杰和司华悦没戏。 所以,在场的所有医护,除了边杰,只有王主任在意司华悦的病情。 可架不住那些同事在一旁变相地小声催促,“哎呀,真着急看到边主任的恢复情况。” 最终,他们这些人将司华悦给挤到了窗户边的角落里,把边杰给围在了中央。 为了能在第一时间看到边杰的脸,司华悦干脆上了窗台,跟个猴子似的蹲在窗台上,紧张地看医生给边杰拆“包裹”。 “诶,你怎么上窗台了?赶紧下来!”外科一个护士很不高兴地指着窗台上的司华悦说。 边杰虽然闭着眼,猜也能猜到是谁上了窗台。 司华悦的举动在别人眼里是举止不雅,但边杰心里清楚,她这是打心底里紧张他。 用一身伤换来司华悦的关注,他不知道自己这是幸还是不幸。 “你忙你的,别管我,一会儿我负责收拾窗台卫生。” 司华悦不耐烦地冲那护士摆摆手,在心里骂了句事儿妈! “嘿这人……” 妇产科方主任闻言甩头看了眼。 司华悦一身病号服,还剃着个光头,蹲在窗台,怎么看,怎么没个女人样。 她搞不懂边杰到底看好了这女人哪一点? 去年司华悦为了边杰打廖院长小姨子的事,妇产科方主任在场。 虽说对司华悦没啥好印象,但这事她倒是挺感激司华悦的。 因为她做了她们想做却不敢做的事。 于是,方主任正了正脸色对那名护士说:“都是自己人。” 护士也不是个笨的,瞪了眼司华悦后,回过头继续看边杰。 其实来这么多的人,真正在忙活的也就四个人,外科王主任和皮肤科杨主任,再有就是各自带来的两名护士。 纱布一圈圈打开,包括司华悦在内的所有人的心也跟着一下下揪紧。 所有人都想看清纱布拆开后的脸,所以都不自觉地抻着脖颈往前凑。 被遮挡住视线的司华悦不得已猫着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俯看过去。 而最后的一层纱布也在这时被医生小心翼翼地掀开。 司华悦瞬间蒙了,这是边杰? 边杰整张脸上全是纵横交错的疤痕,包括耳朵上都是。 也不知是疤痕造成的,还是纱布绑得时间太久造成的,脸上的五官看起来有些扭曲。 这……毁容了? 司华悦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般僵立在窗台上。 边杰听到了身旁的抽气声,他心一沉。 在此之前,他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他深呼吸后睁开眼。 越过众人,他扭头看向窗户上的司华悦。 他看到司华悦的眼圈红了,眼中明显蒙上了一层泪水。 他努力冲司华悦扯出一抹笑,用眼神安慰她,不要紧! 从众人的神情和举动,他不用管主治医师要镜子,就已经知道结果了。 嘴上说不在乎,可真正不在乎自己容颜的人除非天生就是奇丑无比的人。 医生还在继续拆他身上的纱布。 窗台上的司华悦缓缓地坐下来,借助那些医护的身体做遮挡,双手抱头,忍住不哭。 几息之后,她调整好自己的情绪。 从兜里摸出手机,翻开仲安妮的微信:边杰毁容了。 没一会儿,仲安妮回复:不要难过,他虽看着文弱,但却是一个内心强大的男人,他能挺得过来,容颜都是外在的东西,习惯就好。 司华悦想了想说:他是因为我才变成这样的,我觉得我应该做点什么补偿他。 这一次仲安妮回复得比较慢,似乎是在斟酌语言。 最终她回了句:我不仅仅是你的朋友,也是一个旁边者,我能看出来他很爱你。 看到仲安妮的这则消息,司华悦脑袋嗡地一下炸响。 脑中电光石火般掠过与边杰交往过程中的点滴。 最终,她不得不承认,仲安妮这个旁观者眼睛很毒。 那天在钓鱼场,如果说她因为落水的余小玲而险些丧命,边杰岂又不是? 当时海边已经涨潮,边杰明知自己的鞋子不防滑,却还要拼了命地往她落水的地方去,能用什么来解释他的这种行为? 李石敏从海警猛子嘴里探听到了那天所见,讲给仲安妮听,仲安妮转述给司华悦听。 司华悦这才知道,边杰在自身负伤严重的情况下,拼力救她,据说当时的场面很震撼,也很感人。 她一直对她老爹派来保护她的暗助理感恩戴德,对边杰却只有亏欠感。 而站在现实角度来分析,那三个暗助理是在拿钱办事,边杰呢?司家有给过他一分钱? 怎么办? 她的手不自觉地伸进另外一个兜,摸到那个绒盒子。 “咱们医院不是有理疗科吗?我听说他们治愈过几起像边主任这种疤痕体质者,不过得吃挺长时间的中药,还要结合针灸治疗。” 紧挨着司华悦的一个小护士捂着嘴,悄声对旁边的护士说。 “如果真行,院里不可能不让他们来一起会诊的。”另外一个护士话里的意思很明显,理疗科不行。 司华悦听到针灸两个字,神情一震,忙从窗台上跳下来。 也不管挤到那些医护惹来抱怨,直接离开边杰这里,返回自己的病房。 自打上一次管顾颐要求见顾子健到现在,她已经一个月没跟顾颐联系了。 当然,除了生日当晚顾颐给她发来38块钱红包那次。 急火火地返回自己的病房,捏着手机却迟疑着没法打这个电话。 在屋子里兜到第五圈后,她终于下定决心,将电话拨打过去。 结果顾颐根本就不接听,连打了三遍不接。 再打就是拒接。 司华悦发过去一条信息:边杰今天拆纱布,我刚从他那边过来,他毁容了。 等了好一会儿顾颐才回:那不正好! 什么?司华悦怀疑顾颐是不是发错信息了,干脆发过去一个语音:我是说,边杰毁容了,他是你的发小呀! 这一次,顾颐很快回复:不要再给我发信息了,我在忙,没工夫听你说些家长里短! 司华悦气得猛踹了脚墙壁,却把拖鞋给踹掉了。 想到有求于人,她只得耐下心,语气委婉地发过去一条信息:你在哪儿?我想见你。 顾颐回了条:没空! 等司华悦再发,提示: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司华悦知道这是顾颐将她的微信好友给拉黑了。 估计连手机号也拉黑了,没希望了? 不行,说什么也要把边杰的脸给治好,不然她一辈子都不会心安。 就在这时,手机振动,她看了眼,居然是司华诚的。 “哥,”接听后,她有气无力地喊了声。 “不要再打顾颐的电话!”司华诚直接说。 憋了一肚子的气和委屈,司华悦彻底爆发,一脚将病房门踹关上,赤足在病房里转圈。 “你不准再监听我的通话!我跟谁通话碍着你什么事了?你当我是五岁那年刚出门,什么都不懂吗?你真关心我,就把边杰的脸治好,不要让我亏欠他那么多!” 这是司华悦第一次对司华诚发这么大的火。 “他是医生,他自然有办法,你跟着瞎着什么急?”司华诚呛回来。 “你当然不着急了,边杰是为了救我才负伤的!你不是总喜欢监听监视我的行踪和通话吗?那我落水快死了那会儿,你这个哥哥又是在哪儿?” “你落水是为了救杀一个杀人凶手,你自找的!” “放你妈的狗屁!那是我朋友,你当全世界的人都跟你一样漠视亲情和友谊?!” 嘟嘟—— 司华诚把电话挂了。 司华悦好一会儿才恍过神,她骂谁都不该骂刘笑语。 话出口也收不回来了,她换上衣服,直奔电梯。 搭车来到公安大院,结果看门的不让进,没身份证。 司华悦干脆坐到门卫旁的路基石上等,她就不信等不到顾颐,她认得他的车。 中午了,顾颐没露面,她饿得肚子咕咕叫,喊了份外卖。 在外卖小哥和路人的异样眼光注视下,把午饭给解决了。 门卫值班干警也没法驱赶她,只能由着这怪异女孩坐在树荫下吃饭、喝水、丢垃圾、跑去附近公厕,然后继续回来溜达…… 期间边杰给司华悦来了个电话,催她回去,应该是知道她在哪儿了。 连仲安妮也来了两遍电话,让她回去吃饭,都被司华悦拒绝了。 下午六点半,下班的工作人员陆陆续续地从大院里出来。 司华悦出来得太急,忘记了戴帽子,光头形象太惹眼。 不管是步行从大院里出来的还是开车的,都会瞥一眼叉腰站在门旁的光头女孩。 皇天不负有心人,一直等到晚上七点半,顾颐的车从里面缓缓开了出来。 第二百七十五章 袭警 司华悦噌地一下窜过去,展开双臂挡在车前。却发现开车的人不是顾颐,而是曹浩灵。 曹浩灵尽管车开得很慢,但也架不住冷丁从斜刺里冒出一个人站在车前挡住去路。 点刹车,打开车窗他就开骂:“有病啊你?!碰瓷去碰你爸的车,碰我一穷光蛋你是想哈风啊?!” 值班干警见状,拎着警棍就奔向司华悦。 “你要干嘛?你知道这是谁的车吗?” 他就纳闷了,这女人一定是疯人院里跑出来的,头一次见碰瓷找公安车下手的。 曹浩灵哀叹了声,打开车门冲下车,赶在警卫和司华悦动手前,把他们俩隔开。 “顾颐呢?让他出来!” 司华悦动作灵巧地绕开曹浩灵和警卫,走向顾颐的车,打开后门,里面没人。 “顾队根本就不在单位,你有事找他的话,改天再来吧。” 曹浩灵在司华悦看不见的角度对警卫挤挤眼,防止他露陷。 警卫这时候才闹明白,原来这女的在公安门口蹲守了一天,是为了等刑警队顾队长。 看这情形是属于个人恩怨,他很明智地退守一边。 就在这时,一辆银色丰口开了过来,见到曹浩灵,车里的人按了下喇叭。 曹浩灵扭头一看,暗自翻了个白眼,心中哀叹:顾老大,你这闹妖呢?! 司华悦看过去,不认识车,但她认得开车的人宁恕。 宁恕没穿警服,穿着一身清爽简洁的白色半袖套装。 这是司华悦第一次见她穿便装,也才发现她竟然女人味十足。 “宁监狱长?”司华悦安静地退到门旁。 这个时间段早就过了下班点,宁恕来这里干嘛? “司华悦?”宁恕愣了下,这才认出跟曹浩灵站在一起的光头是司华悦,“你怎么在这儿?” 宁恕意外的表情不像作假,显然在来前,她并不知道会在大门口遇见司华悦。 “我在等顾颐。”司华悦不打算隐瞒,她甚至希望宁恕能够带她进去。 可她却发现宁恕在听到这个答复后,眼底闪过一丝冷冷的嫌恶,这神情中还带着些许不安。 但她旋即便表情如常,哦了声,不再多问,向警卫出示证件后,开车进入大院。 刑侦总队和市公安局虽然是走一个院门,但办公楼却是独立出来的。 司华悦见宁恕走进了刑侦队的大门。 她心下了然,走回路基石,继续坐等。 曹浩灵见她这样,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手机振动,他看了眼,顾颐的信息:回来照亮。 曹浩灵拍拍额头,仰天长叹:今晚我妈让我去相亲呀顾队! 司华悦见曹浩灵在倒车,更加确定顾颐就在单位,为了躲她,把监狱长都给请来了? 至于的吗?我又不是吃人的老虎! 想想也不对,宁恕和顾颐似乎有一腿,或许人家就是来约会的呢? 突然感觉自己在这儿干耗着有些多余。 抬头看了眼刑侦队大门方向,她默默地站起身,摆手叫停途径的出租车。 “你好,请问去哪儿?”司机礼貌地问。 司华悦颓然倚靠到车座,说:“你先往前开吧,我还没想好。” 司机狐疑地从后视镜看了眼司华悦,这才慢慢地往前开。 见这光头乘客始终也不说要去哪儿,司机只得围着这条街转圈。 这种情况他以前也遇到过,失恋的居多。还有企图自杀的,死前的状态就是茫然,不知该何去何从。 一圈没兜完,司华悦的手机振动,她看了眼,闫主任的电话。 “闫主任,”她强打精神喊了声。 “小司,你现在方便吗?”闫先宇的语气一如当初,非常和蔼可亲。 “方便。”司华悦说。 “那你吃饭没?”闫先宇接着问。 “不饿。”司华悦中午吃得并不多,但她现在没心情吃饭,也不觉得饿。 “哦,那好吧,我们见一面吧?” “行,在哪儿见?” “统甡2516房。”闫先宇说。 嗯?司华悦怀疑自己听错了,问:“我爸的房间?” “是的。”闫先宇回。 “那我爸在吗?” “当然在。” “好吧,我马上过去。”司华悦说完就挂了电话,告诉司机往统甡开。 刑侦总队六楼,站在窗前的顾颐看着楼下的行人和车辆出神。 他很清楚司华悦来找他是为了什么事。 他不想帮她,因为他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这个女人破坏自己的职业操守。 司华悦唆使余小玲杀袁木的事,因为有监狱方替她打马虎眼,顾颐只能放过她。 李朗登和黄波的案子,不用查也知道谁是幕后策划和操控者。 尽管她做得很隐秘,该销毁的证据和痕迹全部都销毁得一干二净。 但真要查,初师爷那里就是一个最大的漏洞和突破口。 让顾颐抓狂的是,这女人每次犯事,必然拖着一大波人下水。 袁木的事,她拖着他和整个监狱。 李朗登的事,她不光把他拖下水,连带他们家老顽固也成了她的帮凶。 “我有一万种方法证明初光有不在场的证据!悦海假日小区物业监控里的那个人只能说长得像,但绝非初光!” 这是顾颐准备提审初师爷时,顾子健警告他的话。 “在你准备申请对初光下达逮捕令或者通缉令之前,你先打开你们公安户籍网搜索一下,叫初光的人有多少?” 初光和初亮兄弟二人的名字太普通,重名率很高。 “想从虹路把人带走,你还没这能力!” 这已经不是警告,而是赤裸裸的威胁。 顾颐突然深感无力。 如果不是因为李朗登和他的叔叔这些年犯下的案子太多,且早已有多人匿名举报,他这一次绝不会放过司华悦。 现在竟然还想让他帮忙联系他家老爷子将初光放出来给边杰治脸?! 休想! 看着自己双手已经结痂的伤疤,他甚至不愿去回想那天在钓鱼场的经历。 敲门声响,拉回了他的思绪。 走到门前,他亲自将门打开,“进来吧。”他想给走进来的宁恕一个笑脸,却仅牵动了下嘴角。 宁恕眉心舒展,仿佛压根就不明白顾颐叫她来的真正目的。 “去哪儿吃饭?”她问。 “你选地方吧,我随意。”喊宁恕来,顶着的就是请客吃饭的理由。 而实际上是因为他不想见司华悦。 他完全可以从后门离开,却鬼使神差地想用宁恕打击下司华悦。 为什么? 他也说不明白,或许是因为司华悦曾是监狱里的犯人,而宁恕是监狱长的缘故吧。 用监狱长的余威来震慑并驱赶司华悦。 敲门声再响,灯泡回来了。 每次跟宁恕见面,曹浩灵必然在场。 宁恕就知道会这样,所以,她眼里一丝情绪浮动都没有,但心里却委屈至极。 等了他五年,等来的全是失望和伤心,她开始质疑自己的选择是不是错了。 “去统甡吧,那里的菜好吃。”她言笑晏晏,仿佛说的是一家普通的路边拉面馆或者馄饨铺。 “统甡?”顾颐怀疑自己听错了。 那里一顿饭下来,要消耗掉他一个月的生活费,他可舍不得。 “我们AA制吧。”宁恕轻飘飘地说:“就当改善下伙食了。” “啥?”这下轮到曹浩灵肉疼,他想说:我还是回去相亲吧,花不了几个钱,还指不定能遇见个合适的。 可看了眼顾颐阴沉的脸,他把这话硬生生给咽了下去。 都说冤家路窄。 三个人刚从停车场走出来,就遇见从出租车上下来的司华悦,顾颐瞬间傻眼。 据他所知,这里虽说是司家的地盘,但司华悦却很少过来。 司华悦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顾颐。 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几步冲上前。 宁恕和曹浩灵心照不宣,都清楚司华悦的怒火来源,二人忙踏前一步挡在顾颐的身前。 “你这个龌蹉小人,亏边杰拿你当发小,他都已经毁容了,你居然还有闲心情来这里花天酒地?!” 怒极的司华悦也不管什么身份不身份的,骂完后,直接跟宁恕和曹浩灵干上。 宁恕那点功夫也就是在警校时学到的格斗,曹浩灵的路子跟宁恕也相差无几,无非是力量大些而已。 就算顾颐也出手,他们三个人绑一起也不是司华悦的对手。 仅一个照面下来,宁恕和曹浩灵就被司华悦给撂倒。 跌在地上的宁恕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瞪着司华悦,“司华悦,你疯了?!你知不知道你这行为是袭警?” “你们仨是来统甡办案的?我跟顾颐是属于私人恩怨,你们拦着就是找打。” 司华悦呛回去之后,一拳挥向顾颐的面门,同时抬膝顶向他的小腹。 “让你把我电话和微信拉黑!” 顾颐大惊,他以为司华悦这一膝盖是冲他的命根子来的。 身体后撤,双臂下压,头向右偏,准备躲过司华悦的上下攻击。 却不想司华悦原地腾跃而起,一个凌空摆腿,狠狠地踢在他的肩膀。 也幸亏顾颐的身高比司华悦高出十多厘米,不然这一腿指不定就踢到了他的脖颈。 顾颐感觉肩膀一阵剧痛传来,他踉跄跌步,后退了一丈多远才堪堪稳住身形不至于摔个屁墩。 “把我晾在大门口一整天,你装不在来糊弄我!” 司华悦如影随形,紧跟而上。 嘭 一拳下去,结结实实地砸在顾颐的胸膛。 还预攻击,却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叱喝:“住手!” 第二百七十六章 既有婚姻 司文俊早在司华悦和顾颐还没照面以前就从楼上下来了。 并非是知道他们会遇见并发生冲突,而是他要下来见一个人,一个很重要的客人。 却不想刚到旋转玻璃门前,就见到了眼前这一幕。 本来想阻止司华悦动武,可他也因为顾颐把司华悦给晾在大街一整天不露面而有些气恼。 他司家的女儿竟然被人轻慢至如斯地步! 若不是担心打坏了人要负责,他决计不会去管,由着他们去承接他女儿的怒火,就当没看见。 可转念一想,不行!怎么着顾颐和宁恕的身份在那摆着,而且他当年跟顾子健有约定,不能单方毁约。 遂出面制止司华悦,“住手!” 司华悦这一拳去势已定,只能卸力,却无法收回。 噗—— 顾颐只觉鼻子一酸,张口吐出一大口鲜血,非内伤喷出的鲜血,而是倒流的鼻血。 泪眼朦胧中,他看向司文俊,心道,你这和事佬可算是登场了。 顾颐是谁呀,武功不及司华悦,但对周遭事物的感知力和观察力却很强,他一早就见到玻璃门内的司文俊了。 他不还手,任由司华悦击打,是因为他确实感受到了司华悦的怒火。 这怒火中有无法言状的委屈和伤心。 拉黑本身就是一种感情伤害,他又把人给晾在门口大街上一整天。 当她说出,“亏边杰拿你当发小”这句话时,他敏锐地察觉到,司华悦的怒火中并没有边杰,只有他。 他不还手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他觉得司文俊会及时喝止住他的女儿。 没成想,司文俊做壁上观,先让他女儿出够气才露面。 见司华悦停手,司文俊使了个眼色,跟在他身后的武松和大堂经理走下台阶。 大堂经理走向宁恕,面无表情地问了句:“您没事吧?” “没事。”宁恕低头拍了拍蹭脏的裤子,眼中闪过一抹怨毒。 二十九年来,她何曾受过这等屈辱?尤其对方还是一个曾被她管制过的犯人! 武松走到顾颐身旁,与曹浩灵一起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武松也不说话,仅看了眼顾颐和曹浩灵的伤势,便直接带着司华悦一起走回司文俊的身旁。 “大小姐没下狠手,都是表皮伤。”他低声对司文俊汇报。 司文俊心下了然,斜睨了眼乖乖站到他身后的司华悦,嗯了声,步下台阶。 “抱歉各位,在我酒店门口挨了我女儿的打,不管孰是孰非,都算我司文俊的错。” 说着,他慨然一笑,续道:“今晚这顿饭当我赔罪,你们随便点。” “我们受不起!” 宁恕淡漠地回应了声,扭头对顾颐说:“都怪我,不该建议你们俩来这里吃饭,我们走吧。” 顾颐看了眼对面的司文俊和司华悦父女俩,接过宁恕递给他的纸巾擦了擦鼻血。 他深知,如果现在就这样一点面子不给地离开,这梁子就算是结下了。 他和曹浩灵倒没什么,但宁恕他不放心。 “这顿打可不能白挨,就在这儿吃!”他说。 大堂经理闻言,淡淡一笑,微弯腰做了个请的姿势,引他们进入酒店。 宁恕还想坚持,见顾颐已经抬脚往里走,便只得跟上。 经过司华悦身边时,顾颐脚步顿了下,说:“边杰是医生,不需要任何人帮。” 想了下,他接着道:“如果你下次还因为他的事去我们单位蹲守,我还会把你晾在大街上。” “你!”司华悦双眼圆睁,“下次我会直接去虹路蹲守你爸!” “那你晾成人干也见不到他!”说完,顾颐冷哼了声,进入大堂。 司文俊玩味地看着他们俩斗嘴,待顾颐一行人远去,司文俊这才将司华悦拉到一旁无人处。 “顾颐说得没错,边杰是医生,他可以让自己毁容,也可以随时让自己恢复容貌,这取决于你。” “我?”司华悦突然有些明白司文俊的话,但她不敢相信这会是真的。 所谓的苦肉计,难道就是这样的? 想起仲安妮的话:我能看出来他很爱你,司华悦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如果这都是真的,那边杰深沉的心机让她感觉到害怕。 回头看了眼大堂方向,早已看不到顾颐他们的身影。 她暗忖,这个狐狸精也不是个省油的灯,从边杰住院,他一次也没去看望过,居然也能猜到边杰毁容的目的。 “急则有失,怒则无智!你不适合跟他们这样的男人谈恋爱!”司文俊总结完,径直走向大门口。 一辆看起来普通至极的黑色商务车悄然停到门外树荫下。 司华悦见到司文俊打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看不清里面有几个人,甚至连司机的模样都看不真切。 武松守在门旁。 司华悦独自一人走进大堂,大堂经理是被司文俊特别授权过了,她有接送特殊客人到达25楼的权利。 替司华悦刷了指纹,按下25楼,她便退了出去。 2516的门口站着两个服务生打扮的年轻人。 见到司华悦,他们微愣了下,辨认出司华悦的身份后,他们后退了步,把门口的位置让出来,并将门打开。 进去后,司华悦径直走向花圃,透过玻璃墙,她见到闫先宇一个人坐在里面的椅子里出神。 一直到司华悦走到他身旁坐下,闫先宇才回神,“小司,”他往走廊方向看了眼,没见到司文俊的身影。 “你爸呢?”他问。 “在楼下,”司华悦说:“你叫我来有什么事吗闫主任?” 闫先宇捋了捋额前仅剩的几缕发丝。 无限感慨地反问:“还记得我们第一次在这里见面的场景吗?” “记得,”当时闫先宇亲自给她做了一系列检查,然后带着她的血和尿离开。 “时间过得真快。” 司华悦感觉闫先宇这开场白有些苍白,她不明白他选择在这里见她,到底是有什么事要说。 “我那时候最大的愿望就是我儿子能够早日复员,随我在疾控中心做一名科研人员或者普通的医生,哪怕开一家私人诊所也行,总之不要再当兵。” “当兵有什么不好?现在和平年代,又不需要他上战场杀敌。”司华悦不解。 闫先宇摇头苦笑道:“他的兵种比上战场都要危险。” 抢在司华悦发问前,闫先宇接着道:“像他这种兵种,复员只有两个条件,一是身体残疾不能继续执行任务,二是已婚。” 司华悦隐约有些猜到闫先宇见她是为了李翔,但具体是来劝和还是劝离,她猜不到。 “有很多现役军人是已婚的,这有什么妨碍吗?”司华悦搞不懂,当兵跟结婚会有什么冲突? 顾颐和边杰的爹都在军队里任职,还不照样有妻有子? “如果没有妨碍,我也不会跟他妈假离婚,多少年了不能在一起生活。”闫先宇叹了口气。 “有些事不能说得太明白,容易涉政被封,你自己回去琢磨吧!我今天来,要说的就是李翔的既有婚姻。” “首先我得强调,你是我最中意的儿媳。”闫先宇说。 得,司华悦明白了,好声音的套路,先被表扬的那个导师,肯定不会选。 她从兜里将那个绒盒掏出,双手合握在掌心里,静等闫先宇的下文。 “徐薇她爸是我的发小,”司华悦想笑,边杰和顾颐是年华友谊,现在又来了一对老的。 “参加工作后,徐薇一直跟在我身边,她武功底子好,反应也快,但是……” 这种转折,最终还是回到原点,司华悦感觉自己在被闫先宇套路。 “你什么时候说话不这么啰嗦了,我也会成为你的发小!”门开,司文俊走了进来。 “你这么大人物,居然偷听我们谈话?!”闫先宇的关注点并不在发小的问题上。 “搞明白,这是我的办公室,听你罗里吧嗦瞎扯的是我的女儿!”司文俊哼了声。 转向司华悦,司文俊说:“我来替他讲,李翔跟徐薇的婚姻是一场交易,如果你当初不给他出馊主意,他也就不会陷入现在这种两难的境地里。” 那天跟司华悦在海边分开后,李翔就给他爹打电话,让他给物色一个可结婚对象。 闫先宇一听自然是欣喜不已,他首先建议的就是司华悦。 李翔直接说,司华悦不同意,觉得他们俩之间的感情还没到去领证的地步。 他也告诉闫先宇,说司华悦不在意他有婚史,只要能让他复员,只要司华悦肯跟他结婚,他愿意背负离婚的罪过。 如果当时李翔没有告诉闫先宇,说他将来跟司华悦在一起要入赘司家,或许闫先宇会想尽一切办法先说服司华悦,让司华悦跟李翔去领证。 谁也不希望自己家的儿子入赘女方,闫先宇就这一个儿子,他自然不乐意。 但他抱有一线希望,这事将来或许会有转圜的余地。 结果在甄本高调出现后,他听说甄本要入赘司家,他这才正视这件事。 原来司家并不想嫁女儿,而是要娶女婿。 这样一来,闫先宇便把徐薇推给了李翔。 徐薇对李翔的爱源自于崇拜,在她的精神世界里,李翔是一个高山仰止般的存在。 她从未奢望过自己有朝一日会成为李翔的妻子,她觉得像李翔这样的人,只有全天下最出色的女人才能般配得上。 可当她从闫先宇的嘴里听说李翔看好的是司华悦后,她就不淡定了。 她觉得自己各方面都比司华悦强,司华悦能做到的事,她认为她也能。 于是,她便同意了跟李翔领证,并言明在李翔复员后便去领绿本。 可李翔真复员了,她又反水不认账,加之李翔被安排在疾控中心当“暗卫”,成了她的直接领导。 朝夕相处下,她对李翔的感情已经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 谁要敢跟她说离婚,她就跟谁翻脸,包括她老爹。 “她现在抓住了李翔的一个致命弱点,就是心软,尤其是在面对女人眼泪的时候。”司文俊强调。 司华悦黯然一笑,看了眼司文俊,然后将目光移向闫先宇,“行,我知道了,你还有别的事吗?” 闫先宇有些为难地看向司文俊,眼中满是求助的信息。 司文俊摆摆手,说:“你工作方面的事,不要让我们司家参与进去,尤其是我的女儿!” 司华悦一愣,想到前段时间发生的事,她勾唇一笑,问:“母毒?” 闫先宇忙起身,陪着笑脸说:“对对,母毒,现在都进了顾子健的手里,他那里并没有我这里安全。” 幸亏安全,还给整丢了? 司华悦意兴阑珊地起身,说:“你的儿子再厉害也生不出三头六臂。我跟顾子健并不熟,你太高看我的能力了。” “如果那天不是因为见到你,他绝不会让顾子健的人把母毒给抢走!” 闫先宇见司华悦要走,赶忙跟着起身,着急地说。 “你说什么?”司华悦好一阵没反应得过来,“你是说,老牛是顾子健的人?!” 第二百七十七章 未能启齿的挽留 老牛当日带人去疾控中心抢夺母毒,先是去了地下三层的重症区,恰好与司华悦遇见。 那晚,老牛和他手下的人伤害了很多无辜的人,死的人里有林护士,负伤的人很多,包括被老牛当做人质带走的甄本。 司华悦依然记得那天的血腥场面。 如果老牛是顾子健的人,这简直太匪夷所思,让人无法接受了。 “他是……” 闫先宇刚准备回答司华悦的问题,却被司文俊打断。 “他不是顾子健的人,但他的确是被顾子健派去的人给劫走的。” 司华悦搞不懂是她老爹不想让她知道真相,还是嫌闫先宇说话啰嗦才抢过他的话头。 但不管怎样,听到这个答案,她悬起的心一松,暗自吐了口气。 官匪勾结是她最接受不了的现象。 “既然这样,那你何不派你儿子带人去虹路给抢回来?”司华悦的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 这老头居然想把母毒被抢的责任推到她身上。 还自负地认为顾子健那边的安全措施不如疾控中心。 李翔再厉害,那也仅是一个单体,怎么可能对抗得了一支武警部队? 捏了捏手里的绒盒,她一度想把盒子丢给闫先宇,可一想到李翔那双满含深情和期待的眼神,她最终将盒子又放回了衣兜里。 “爸,没什么事,我回医院了,明天出院,我得回去收拾下东西。”司华悦对司文俊说。 听到出院两个字,闫先宇这才发现司华悦的气色不佳,人也比之前在疾控中心上班时瘦了些许。 “等等!”他绕过椅子,站到司华悦的对面,挡住了她的去路。 司华悦愣了下,这老头为了母毒要疯! “你在虹路那些天,服用过什么药或者奇怪的食物吗?”闫先宇问。 司华悦看了眼坐在椅子里的司文俊,见司文俊点头,她不情愿地回道:“奇怪的食物没吃过,但吃过药,还输过液,怎么了?” 在虹路的时候,司华悦就有感觉顾子健和初师爷似乎是在有意引导她,让她恨闫先宇。 “吃的什么药,输的是什么液,你还记得吗?”闫先宇急切地问。 司华悦摇了摇头,说:“不是不记得,而是压根就不知道。” “顾子健让人给我送的药是两颗药丸,一颗特别臭,另外一颗很香,至于输的是什么液,我不清楚。” 司华悦实话实说,她突然有种自己是小白鼠的感觉。 “一臭、一香?”闫先宇摩挲着下巴,拧眉思索了好一会儿,猛地拍了下大腿,似乎是知道了答案。 他接着问:“顾子健是不是还让人抽过你的血?” 司华悦嗯了声,心道,你不也一样给我抽过很多次血吗?甚至还给我用过动员剂。 虹路抽走的580相比闫先宇而言可手下留情多了。 “这个老顽固!他在抢我的……”说到这儿,他打住了,因为他瞥见了司文俊冷肃的脸。 “那个……”他接着转移话题问:“你见过初光吗?” 司华悦见他问个没完,司文俊又没有打断的意思,她只得耐下心应付,“见过。” “能不能跟我简单地描述下他的状态?”闫先宇拉了拉司华悦的胳膊,示意她坐下来说。 状态?司华悦坐回椅子里,认真地回想了下初师爷,身体状态不好,但精神状态良好。 “他很瘦,畏冷。”司华悦简短地说。 她不想掺和进这两个毒蜂子的明争暗斗中,这两个人一个善于制毒,一个善于解毒,简直就是一现实版的黄药师和欧阳锋。 “没了?”等了会儿,不见司华悦有下文,闫先宇疑惑地问。 “没了。”司华悦心道,你还想知道什么? 闫先宇看向司文俊,迟迟疑疑地说:“其实,初光和魏七安的毒都是我下的。” 司文俊眼中并无波澜,似乎早就知道这个秘密,仅嗯了声。 闫先宇不知该怎么继续讲下去,只得再次转向司华悦,“改天有时间,来疾控中心一趟,我再给你细致检查下。” “谢谢闫主任。”司华悦起身,没说去还是不去,直接跟他和司文俊道别。 “明天出院,你先不要回家住。”在司华悦转身离开前,司文俊叮嘱了句。 司华悦没问为什么,只说了声好,便推门离开。 待在客厅里候着的武松见司华悦出来,给她开门,并让门口的服务生送司华悦下楼。 来到一楼大厅,没见到大堂经理,司华悦环视了圈四周,发现很多人都在用好奇的眼光看她。 想到自己出门忘戴帽子,她便放弃寻找大堂经理,径直走出酒店。 搭辆车,她先去了趟仲安妮那儿找饭吃,今天仲安妮给她打过很多次电话。 进门之后,自然免不了又是一顿念叨,“你说说你,出门也不戴顶帽子。” “今天给你打了无数遍电话你既不接也不回,让石敏去医院找你,你又不在。” “问边杰,他也不知道,最后还是从你哥那儿知道你在公安大院门口堵顾颐。” 司华悦洗了手,进厨房自己端饭吃,发现仲安妮的厨艺有进步,便赞了句:“好吃。” “你去找顾颐干嘛?我听你哥说,你在公安门外的大街上蹲守了一天?真的假的啊?” “你比我妈还唠叨。”司华悦睨了眼仲安妮,“你给我打电话就是为了让我回来吃饭?” “当然不是,”仲安妮知道司华悦不爱吃她做的饭菜,她才不会因为喊她来吃饭而连番打电话呢。 “我是想告诉你,咱们这楼里的住户好多都在忙着搬家。” 仲安妮小声说:“石敏下班回来遇见了,问他们怎么了,居然都说这里的风水不好。” “石敏上班了?”司华悦知道那些人搬家是因为什么,所以她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 “是啊,今天第一天上班,在市立医院当保安。”仲安妮说。 “他怎么不回司致集团?”司华悦不解。 “我哪儿知道,问了他,他只说,领两份工资不好么?” 司华悦哦了声,继续闷头吃饭。 楼上传来砰的一声响,像是什么东西掉地上了,接着便是拖拉的声音。 “你看,连楼上都在忙着搬家,不行我们也搬吧?”仲安妮又将话题扯回去。 刚来住的时候她就听说了房东要卖房,现在终于知道原因了——风水不好。 “那都是唬人的,不用搬。等他们都搬走了,我们把房钥匙全换了,你去楼下看看哪户的装修好,我们搬到下面去住。”司华悦说。 “什么?!”仲安妮吃惊地瞪大眼,本来眼睛就大,这一瞪,感觉脸上就剩俩眼。 “你别用这种看小偷的眼神来看我!”司华悦被她的大眼吓得噎了下。 “你这就是小偷的行为,什么叫把房钥匙都换了?让物业知道了可了不得。” 司华悦没再解释,司文俊一日不把房子交付给她使用,她就无权换钥匙。 看了看仲安妮,想着倒不如让她当个包租婆。 刑期未满之前,她什么工作也做不了,这样一来,等于给她安排个事情做,也可以有份稳定的收入。 包租婆的麻烦事可多了去了,感觉她成天唠唠叨叨的性格也挺适合的。 “边杰的脸毁得挺严重吗?” 见司华悦不想讨论搬家的事,仲安妮便转问道:“要不一会儿我乔装打扮下,和你一起回医院去看看他?” “没事,他能治好。”司华悦吃饱了,开始收拾桌面。 仲安妮起身把她用过的碗筷刷好。 两个人来到客厅沙发上,仲安妮不放心地接着问:“他真没事?” 想起上午司华悦给她发的信息,感受事态挺严重。 “安妮,明天我出院,我想离开奉舜一段时间,要不你陪我一起出去转转?” 今晚仲安妮的话题,都是司华悦不想、也没法回答的,她干脆再次转移。 “怎么突然想出去?我们俩都没有身份证,能去哪?” 仲安妮自然也想出去,可她的情况已经不是身份证的问题那么简单。 “也是,”司华悦忘了这茬,“要不咱俩去单窭屯住段时间,反正那边也就你的几个亲戚认得你。”司华悦建议。 “好啊,我早想回去看看了,顺便把户口落下,然后把身份证办出来,也好把疾控中心给我的赔偿款拿回来。” “行,就这么定了,明天上午办完出院手续后,我先去办身份证,咱俩下午就走。” 说着,司华悦从兜里摸出手机,给司文俊打过去,让他明天把家里的户口本给送过来,她去公安补办身份证。 回医院已经是夜里十点。 病房卫生白天她离开后被收拾过了,她的病号服换了身新的,陪护床带血迹的床单已经被换下来了。 登陆王者,发现甄本也在线,刚玩了一把,敲门声响。 “进来。”司华悦懒得下床去开门。 一阵哒哒响传来,她抬头一看,居然是拄着拐杖的边杰。 她赶忙强行退出游戏,从床上下来,扶边杰坐到陪护床上。 “你怎么过来了?”见到这样的边杰,司华悦忍不住又想起去年与他分手时的场景。 那会儿他也是现在这个状态,拄着拐杖,不过那会儿他不是因她而负伤。 “刚才顾颐给我来了个电话。”边杰的神情前所未有的严肃。 “呃……”司华悦不知该怎么回应他,低头摆弄手机。 “你抬起头来看着我。”边杰轻缓地说。 司华悦依言抬头看过去,她愣了下,忙起身打开大灯。 再回来,她不敢置信地盯着边杰的脸。 这哪里还是上午刚拆纱布时看到的那张毁容的脸? 擦伤的痕迹能看出来,但没有上午看着那么明显和可怖,上面涂着乳白色的祛疤药膏。 依现在的情况来看,养一段时间应该能恢复如初。 “我的确是疤痕体质者,小时候没去当兵而选择了学医,跟这个有一定的关系。” 边杰的语调有些悲哀,许是想到了什么伤心的往事。 司华悦脑中忍不住联想到秦半月,那个跟她乳名谐音的已故女律师。 “我这次的负伤并非是因为你,而是作为医生本能下的一种反应。”边杰别开与司华悦对视的眼,看向窗外。 “明天你就出院了,本来我不想这么晚来打扰你,可我订了明天上午九点的机票,七点半就得往机场赶。” 边杰说:“以后再见不知道要多久,我想来跟你道个别。” “你……”司华悦突然有种不好的感觉,“你要去哪儿?” “我已经申请了离职,国外有家医院在前年就邀请我过去,我大学同学在那边就职,我早有打算去的。”边杰嘴角扯了下,扯出一抹浅笑。 “那你以后都不回来了吗?”这个消息来得太意外,司华悦一时间竟然不知该怎么跟边杰说话。 说不让他去,可她有什么理由要他留下? 今天上午在见到边杰那张毁容的脸时,她脑中曾闪过一个念头——嫁给他。 她不知道这个想法是为了报答他,还是为了偿还欠他的那些巨额人情债? 可在听了顾颐和司文俊的话后,她又开始怨恨他,觉得他是在用欺骗的手段得到她的感情。 却没想到,他现在竟然告诉她,他要离开。 她心底有个声音在叫嚣着让她挽留他,边杰的视线恰好在此时从窗外移过来。 她清楚地看到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希冀。 可最终,一直到他离开她的病房,她也没能将那句“你不要走”说出口…… 第二百七十八章 重返单窭屯 早上不到五点,东方已渐露曙光,掀开窗格,让晨风吹进来,吹散一室的窒闷。 昨晚来的时候,明明说的是早上七点离开,可五点刚过,他的身影便已经出现在楼下。 来接他的人看不清是谁,只能分辨出是三男一女。 这让司华悦忍不住想起那天在走廊里遇见的那个高傲的中年妇女。 一辆商务车停在住院部大门口,边杰在两个男人的搀扶下步入车内。 车门关上后,他滑下车窗,探出头,似乎是想往楼上看。 司华悦不知道他是想要看她,还是忘记了什么事要喊谁。 可接着,他又缩回去,窗却依旧开着,她的窗也开着,但这两扇窗户永远都不可能对流上。 手机就握在手里,她想给他打电话,想问问他,到了国外以后,微信号还保留吗? 其实,她只是想知道,她以后如果想联系他的话,还能联系得上吗? 两个人从相识,到相恋,到分手,再到如常交往,直至现在真正的分离,自始至终,都没有互换过手机号码。 司华悦只有他的微信号,每次找他,都是拨打微信语音呼叫。 但边杰能给她把手机卡办出来,自然是知道她的手机号的,她想。 车已经远去,遁入熙攘的车流中。 司华悦的手机依旧握在手里,她知道,如果现在打过去,或许还来得及。 可她没有勇气。 直到现在,她才探明自心,她对他并没有怨恨,无论是秦半月的事,还是这次毁容的事。 一夜没睡,站在窗前,以往那些让她困扰,但却不愿去费神深思的问题,她都想明白了。 她想过挽留他,那会儿天还没亮,他还在走廊的另一头。 可她几次走到门前,却没有勇气迈出那一步。 现在人走了,她推开门,感觉整个走廊都是空的。 从忙碌的清洁工、往返穿梭在走廊的陪护们的身旁穿过,她拖着疲惫的脚步一步步走向他曾经的病房。 这段路她在住院期间往返走过很多趟,太熟悉,熟悉到让她一度产生他还在病房里的错觉。 门虚掩着,里面的水果味随他的离开而消散到仅留淡淡的余香。 整洁的床铺显示他也一夜没睡。 轮椅还放在窗旁,她走过去,手指从轮椅扶手上轻轻滑过。 来到窗前,从这个角度看向楼下,发现晨光似乎没有她那边看起来明亮。 不,不是位置和角度的原因,而是起雾了。 薄薄的一层白雾让晨曦的光芒变得朦胧,雾气带动下,感觉晨风都变得凉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雾气变浓,她的心也变得阴霾不开。 脑子里一个声音在叫嚣着赶紧打电话,再不打就来不及了。 另外一个声音却冷冷地提醒她,这个电话打不得,一旦打了,她就要为了那句挽留的话付出代价。 时间在这种纠结和矛盾中划过。 直到外面开始查房,直到走廊里又响起护士喊她名字的声音,她才恍然发现,八点五十了。 再有十分钟飞机就要起飞了,边杰早已登机,初恋就这样远离了她,她甚至都没有问过他要飞去哪个国家。 回到病房,发现里面不光有查房的医护在,高师傅也来了,司文俊派他来给司华悦送户口本。 查完房,办理出院手续,高师傅又成了她的专用司机。 因为身份证不能立即取出来,便办理了一个临时证件。 有高师傅在,办什么事都特别快,还方便。 司华悦的光头形象,以及后脑勺的那道伤疤让高师傅好一顿难受。 “你在军区医院住院的时候,我去看过你一次,可那会儿正赶上你在睡觉。”高师傅说。 “后来听说你转到市立医院了,想去看你,可褚总让老范转告我们说,都不要去医院里打扰你。” 听司华悦说准备去单窭屯看望仲安妮的家人,高师傅告诉她说,鲁佳佳在那边混得挺好,听说在跟一个老太太谈恋爱。 闲谈中,高师傅提及唐老爷子,说最近唐老爷子病了一场。 许是因为唐正阳辞职的事,让老爷子怒极攻心病倒了,连着病了一个星期才好。 “唐正阳为什么要辞职?他在市立医院不是干得好好的吗?”司华悦吃惊地问。 这段时间没回去,家里竟然发生了这么多事。 “唉……谁知道呀,唐老爷子虽然跟我们无话不谈,又是住在一起,但毕竟不是一家人,这种事属于家事,他应该是有什么苦衷不肯说吧。” 高师傅说:“老爷子病倒不仅仅是因为唐医生,还因为黄……你嫂子。” “黄冉冉?她不是流产在医院里住院吗?”这么快就出院了? “没有,她嫌医院里太吵,搬到你家住了,医生每天出诊过去给她检查,她家里的保姆老苏也被她给招呼过去伺候她。” 司华悦终于明白为什么司文俊让她暂时不要回家了,原来那个扫把星在他们家。 “我哥没回去?”司华悦问。 “你哥还没回国吧?”高师傅说:“从你嫂子流产住到家里,我就没见过你哥,公司里也没有。” “那个扫把星怎么招惹唐老爷子了?”司华悦问。 司华悦对黄冉冉的称呼让高师傅哭笑不得,“还不是嫌东嫌西,一会儿嫌唐老爷子做的菜太油,一会儿又嫌太清淡没味道,反正是各种挑刺。” 司华悦知道,黄冉冉这不是冲唐老爷子去的,而是冲她,全家上下没人不知道,唐老爷子是她介绍给她父母的。 若非答应了仲安妮,司华悦真想现在就回去把黄冉冉从他们家给丢出去。 真搞不懂她父母那么迁就黄冉冉到底是因为什么? 本来心情就不好,听到这些消息后,司华悦的心情愈发糟糕。 大头照出来后,她都没眼看,光头倒是其次,那张脸跟泥捏的一样,眉头深锁,整张脸看上去冷硬没有表情。 搞不懂哪来那么多丢身份证的,大厅里挤挤挨挨一堆补证的人。 本来想重新照一张的,看到这么多补证的人,干脆也懒得再折腾了。 办完证,她去商场买了一堆的礼品,有大人的,也有孩子的,把高师傅的后车厢塞得满满当当的。 仲安妮给她打电话时,她刚好到小区门口。 经过门卫,她讶异地发现,里面的保安全是生面孔。 一打听才知道,物业换人了,一朝天子一朝臣,保安自然全部都换了。 司华悦直觉这是她老爹的手笔。 搬家大军已经接近尾声,他们那个单元楼里的住户现在仅剩下三户。 一户是仲安妮;还有一户是租户,据说陪护的病人即将出院。 而另外一户是一对老人,搬家的速度自然没有年轻人手脚麻利。 因为是五楼,司华悦一般很少乘电梯,她喜欢爬楼,高师傅在楼下等着。 楼道里因为搬家散落着很多零碎的东西。 打开门,见到眼前的仲安妮,沉闷了一上午的司华悦终于见了笑脸。 大大的太阳帽将仲安妮的脸遮挡得仅能看到下巴颌。 一副深色墨镜,一副蓝色口罩,一身孕妇装,一双软底小白鞋。 孕妇装还是司华悦那天在军区总医院门口买的那一身。 本来想扔的,却被仲安妮给捡去当居家服了。 这身打扮出门的回头率没有百分之百,也有百分之七八十。 不知道的,还以为仲安妮得了什么传染病。 “大热的天儿,你捂得这么严实,也不怕中暑?赶紧把帽子、口罩和眼镜都摘了,戴顶棒球帽就行。” 司华悦把仲安妮往卧室里推,“车就在单元门门口停着,没人会看到你。” 仲安妮换衣服的间隙,司华悦的手机振动,甄本的。 本不想接他的电话,可司文俊和褚美琴的任务她还没完成,距离国庆节越来越近,她得抓紧。 “我在安妮这儿,一会儿我们俩就要去单窭屯了,你有事等我回来再说。” “单窭屯?”甄本显然并不知道这个地方,他忙说:“我在市立医院,知道你今天出院,我本来是来接你的,可路上出车祸来晚了。” “车祸?是你还是别人?”司华悦一惊。 “我,不过我没事,是别人追了我们的尾巴。”甄本说:“先不说这个,我现在马上过去,你等我啊。” 说完就匆忙挂了电话。 和仲安妮上了车,在门口等了会儿,却始终不见甄本过来。 “什么?那你没跟门卫的人说一声你到哪一户来?”仲安妮的电话响,甄本没敢给司华悦打,打给了仲安妮。 原来是门卫室的人不让他进,而甄本只记得进了小区后怎么走,却压根就没留意楼号和单元号这些。 由于这个小区里的住户绝大多数都是租户,所以,以前门卫室里值班的,对进出小区里的人管理比较松散,有门禁卡就可以随意进出。 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的门卫对小区里的住户全部要进行一遍筛查登记。 而甄本没有门禁卡,每次来都是蹭卡进出。 现在又说不出要去哪一户,直接被挡在了门外。 “让他在外面等着吧。”司华悦说。 远远的,司华悦他们就见到捧着一大束蓝色妖姬的甄本站在小区门外,特别惹眼,来往的人都在看他。 上了车,甄本一脸灿烂的笑容对司华悦说:“华悦,祝你出院快乐!” 一旁的高师傅和仲安妮闻言忍俊不禁,头一次听到这种祝贺词。 司华悦没接他的花,太大的一捧,她坐在副驾,会妨碍高师傅驾驶。 上了高速后,感觉雾越来越大。 高师傅抱怨:“这鬼天气,天气预报说今天晴天,你看这雾,都快看不见人了。” 司华悦拿出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上面标着有雾霾,还是黄色预警。 “你看哪个台的天气预报?”司华悦疑惑地问,现在的天气预报很准的,不可能报错。 高师傅晚上只要在家,每晚的新闻联播和天气预报必看,这是他当初开出租车时养成的习惯。 “地方台和中央台都看了啊,都没说今天有雾。”高师傅说着打开了雾灯。 现在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这雾来得确实有些奇怪。 甄本像一个好奇宝宝,没人搭理他,他就拿着手机沿路拍雾色。 遇见有肇事的车,他还要拍下视频发朋友圈里。 因为有雾,路上开得很慢,赶到单窭屯已经接近下午三点。 看着眼前这焕然一新的单窭屯,司华悦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因为已经电话通知了鲁佳佳,他一早就候在屯口。 见到高师傅的车开过来,他紧忙跑过来给司华悦把车门打开。 “小老板,你终于来了!”他一脸讨好的笑。 小老板?司华悦知道,大老板肯定就是司文俊无疑了。 仲安妮来前给仲安娜打过电话,所以,在屯口迎接他们的,不光鲁佳佳,还有老太太。 只是,司华悦怎么就感觉这老太太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上次去出租屋给她庆生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但没有现在这么强烈。 而且,她怎么就感觉老太太跟鲁佳佳之间有点什么。 难道,高师傅说的鲁佳佳的恋爱对象就是老太太不成? 第二百七十九章 初三胖子 “这花儿老贵了,大兄dei,你买这一大捧花了多少银子?”鲁佳佳的关注点总是跟别人不一样。 只要跟钱有关的,都是他的关注对象。 “银子?”甄本没懂。 司华悦将甄本手里的花接过来,递给鲁佳佳,然后冲前面被仲安妮挽着胳膊的老太太努努嘴。 鲁佳佳接过花,有些意外地看了眼司华悦,“你咋知道我跟翠花的关系的?” “啥?”翠花,这名字够接地气,也够国民。 司华悦嘴角一抽,敷衍了句:“你俩眉来眼去的,连三岁孩子都瞒不过。” “有吗?”鲁佳佳捋了捋假发的鬓角,说:“来前,我们俩还说好了,不能露陷让小辈笑话。” “一定是我太帅了,她没忍住,多看了我两眼,被你发现了。嘿嘿” 这自恋的程度也是没谁了。 不过,现在的鲁佳佳跟当初那个到处找勾栏的秃头油腻老头还真不能同日而语。 假发、假牙、内增高、名牌运动服这一装修,比原来的毛坯至少年轻了十岁。 老太太也是,烫染过的头发遮住了岁月的风霜,让她看起来既精神又年轻。 如果耳朵能通灵点就更好了。 两个人的年龄都差不多大,倒也蛮合适,就是不知道仲安妮那一堆亲戚能不能接受得了老太太的夕阳恋。 一路往屯里走,司华悦一路看,旁边的鲁佳佳一路指点着向她介绍。 甄本一路没闲着地拍照、拍视频。 前面的老太太也在对仲安妮介绍。 这栋楼是区政府的大楼,那栋楼是公安分局的大楼,这栋楼是民政局和房产局的楼,那栋楼是某某星级酒店的楼 雾色笼罩下的单窭屯有着一种别样的新奇美。 董律师如愿以偿,在这里开设了独一家律师事务所。 奉舜市立医院在这里开了一家分院,还有大昀市第一人民医院也在这里开设了分院。 一些酒店和餐饮娱乐业也不甘落后,纷纷到这里开分店。 学校从幼儿园到小学、初中、高中和技校都有,只不过由于人口的关系,初高技各设立了一家。 苍林寺也来这里开了一座分寺,前两天刚开始对外开放,据说香客还不少。 公墓设在山上,分两片,一片有主,一片无主。毕竟当初死在这里的人有很多连户籍都没有。 该设立的机构都设立了,正所谓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入眼处一片生机盎然,哪哪儿都是新的,街道、楼房、路灯,包括人。 公交车一共十一路,票价比奉舜便宜,才一块钱,还都是空调车。 看着一栋栋拔地而起的楼房,司华悦才发现这里的占地面积居然这么大。 “鲁主任!” 作为单窭屯的坐地户,鲁佳佳在这里的人缘非常好,每一个经过的人都会跟他打招呼。 鲁主任?司华悦疑惑地看向他。 “大老板让我担任这里的老年活动中心主任,别的我也不会,组织屯里的老人儿跳个舞唱个歌啥的还是没问题的。” 鲁佳佳不好意思地笑笑说:“还有这里的养老院,也归我负责。” “那你能忙得过来?”司华悦问。 “哦,能,还有个副主任帮我。”鲁佳佳说。 “副主任?谁?以前屯里的老人吗?”司华悦接着问。 “喏,翠花就是副主任,我任命的。”鲁佳佳咧开嘴嘻嘻笑,露出一口大白牙。 “啊?!”司华悦简直无法想象老太太跟人沟通时的画面。 鲁佳佳看出了司华悦的疑惑,笑着说:“我给她买了个助听器,这一路你没见她压根就不嚷嚷着说话了?” 还别说,老太太跟仲安妮在低头交谈着什么,难怪司华悦感觉哪里不一样了。 她的注意力都被这里的街道和楼房吸引了去,竟然没留意老太太耳朵不背了。 “你们都没吃饭吧?”鲁佳佳问。 “没,怎么?你要请客么?”司华悦打趣。 “那是必须的!头一次来,你这还带着朋友,我自然要尽地主之谊。” 鲁佳佳神情愉悦的冲旁边的高师傅和甄本笑着说。 恰好经过一个公交站点,他们人太多,只能挤公交。 车上的人不多,司华悦他们一行六个人上去后,都各自找到了座位。 司华悦的脸盲症犯了,怎么瞅着公交司机怎么眼熟。 坐在他前面的鲁佳佳扭过身子,小声对她说:“看着眼熟吧?肖大泉呀。” “谁?”人看着面熟,名字听着也有些耳熟,可就是对不上号。 “就是”鲁佳佳有些不知该怎么解释,再次将声音压低说:“就是咱俩刚认识那天,躲在袁大头院子里的那个大傻子。” “哦”司华悦终于想起来,那个把她当警察,患有被迫害妄想症的老客。 “怎么用他?不怕出事吗?” 这一旦遇见个警察,还不得当场犯病?他一人犯病事小,整车人都得跟着遭殃。 “没事,精神科医生给检查过了,还出具了诊断结果。” 鲁佳佳说:“经过上一次的惊吓,他居然奇迹般康复了,你说这怪的吧?” 司华悦沉默了下来。 单窭屯已经不叫单窭屯,更名为司致新城区。 曾经那个挂着一块大卫生巾的破落院门早已不复存在,被一栋栋崭新的居民楼取代。 但发生在这片土地上的事却依旧历历在目。 坐了三站地,鲁佳佳带着他们几人下车,走进一家名为“熊老婆”的川菜馆。 老板还真是一个老婆婆,个子不高,白白胖胖的,打眼一看就是南方人。 店里的客人倒是不少,很多是来旅游的。 由于这里的地下是四通八达的暗道,一部分为了盖楼给添堵上了。 留下一部分抗战时期凿挖的比较有纪念意义的坑道,开了一家地下追击馆,说白了就是鬼屋。 单窭屯的历史没人不知道,以前被恶势力占据不敢来,现在听说成立了旅游区,很多人便带着好奇心赶来冒险。 尽管这里还在扩建施工,但并不妨碍酷爱冒险者的奇心,只为亲眼目睹那个神秘的地下暗道。 不愧是正宗的川菜馆,一顿饭下来,六个人用掉了近两包抽纸。 有甄本在,买单的速度就没人能抢得过他。 饭后,在司华悦的建议下,他们先去了老太太家。 老太太家所在的小区是单窭屯第一批开发建盖的,里面都装修好了,当然是简装,算是开发商附送的。 鲁佳佳深情地把蓝色妖姬交到老太太手上,也不知跟老太太说了什么话,逗得老太太跟个少女似的露出羞赧的笑。 司华悦这才发现,仲安妮的美貌居然是隔代遗传。 由于司华悦带来的礼物都在高师傅的后备箱里,鲁佳佳和甄本便随高师傅去屯口把车开进来。 仲安妮不能公然在人前露面,她一路上都是压低帽檐低声跟老太太聊天。 现在进了家,她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看着这陌生的家,她不由地想起她的父母,如果他们都在,或许也会有一套这样的住房。 发觉到仲安妮情绪变化,司华悦安慰道:“起码在这里住,不用再为家人的安危担忧。” 这一路下来,她见到了很多的监控,还有巡逻的保安。 这里的保安一看就不像当初苍林寺里请的那些刚离校没找到工作的大学生,而是受过专业训练的。 仲安妮点点头,接过老太太端过来的水,递给司华悦。 “用不用通知你叔和你姑他们过来?”仲安妮回来的事,目前只有老太太和仲安娜知道。 “等晚上的吧奶奶,我现在不方便见人。”仲安妮问:“娜娜什么时候能考完试?” 今天周一,是仲安娜参加高考的第一天。 考场在大昀市二中,她的父母都跟去了,老太太知道仲安妮要回来,就没去凑热闹。 “不知道吔,她也没跟我说,光说不用担心,肯定能考上。” 老太太脱了鞋子盘膝坐到炕沿,将鲁佳佳给她的花,小心翼翼地一枝枝插进花瓶。 敲门声响,高师傅他们抱着大包小卷的东西返回。 “小司,我想回家看一眼,那边已经快一个月没人住了。” 高师傅家的租户搬走快一个月了,他爱人不放心,让他去看看水电气,然后继续挂中介往外租。 鲁佳佳电话响个不停,他现在是个大忙人,所有的工作都需要他亲自出面安排。 不得不说,鲁佳佳是个很有眼力劲的人,也难怪司俊会重用他。 离开前,他把甄本也顺便给拖走了,说是带他去看老头老太太跳舞。 屋子里就剩下司华悦她们三个人。 把礼物简单分分类,司华悦看了眼腕表,见时间还来得及,便让仲安妮乔装一番,两个人一起出门。 一路打听着来到一家科技城,许是快下班的缘故,里面的人不多。 仲安妮不明白司华悦跑这里买电脑干嘛,还一买买了两台,一台座机,一台笔记本。 留下老太太家的住址,让卖电脑的给送过去。 “你是给娜娜买的?”仲安妮问。 “是啊,之前我过生日的时候,她跟我说她有记日记的习惯,可惜没有电脑,上了大学没电脑可不成。” 两个人又逛了一会儿,司华悦竟然一个熟悉的面孔没见到。 就算她有脸盲症,可原住民们记得她,不可能不主动过来打招呼。 她不禁疑惑,以前单窭屯里的原住民也不少,是自动离开了,还是被遣离了? 沿着记忆的方向一直往西北走,沿途所见皆是陌生的高楼、马路、绿化和景观灯。 “华悦,你在找什么?” 仲安妮发现司华悦似乎是在寻找什么人或者建筑,不时地四下看一眼。 司华悦抬手指了下远处依稀能看到的山顶,说:“除了那座山,这里一丝原来的痕迹都找不到了。” “不,还有一个地方没变。”一道苍老的声音突兀地在她们俩身后响起。 司华悦和仲安妮俱皆一惊,她们俩居然都没有发觉有人靠近! 回头,见是一个普通至极的老人站在身后,这老人面容枯槁,一身酒气,手里还拎着一个老白干瓶子。 “你是谁?”司华悦压低声音问。 “你不认识我。”老人说了句废话。 仲安妮拉了下司华悦的胳膊,这人无端给她带来一股压抑和危险感。“一个酒鬼,我们走吧,别理他!” 司华悦可不认为这人只是一个酒鬼那么简单。 她脑中闪过一段记忆,是唐老爷子曾经对她讲的话。 她猛然间猜到这人是谁了,她反按住仲安妮的手,转向醉酒老人说:“你是初三胖子!” “嘿!不容易,居然还有人认得我!” 果然是他,初师爷的三大爷! 第二百八十章 地下追击馆(1) 拎着一箱茅台,跟随初三胖子来到他现在的家。看到他的住处,司华悦不禁心生感慨。 这里仅是一个临时住所,是一处尚未竣工交付使用的住宅小区,他是住在其中一栋楼的地下室里。 仲安妮问他为什么不住到上面的楼层,反正防盗门还没安装,里面好歹敞亮些。 初三胖子回了句:习惯住在地下。 司华悦把已经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看来并非是司致集团对原住民区别对待,而是他自己选择远离人群。 地下室因为还没通电,里面黑黢黢的什么也看不见。 司华悦和仲安妮将各自的手机手电打开,而初三胖子似乎连手机都没有。 拐了两个弯才到他的“家”,司华悦和仲安妮不禁好奇他每次进出是怎么在黑暗中摸索到住处的。 进去后才发现,原来整个地下室只有两间是带窗户的,他的这间和隔壁的一间。 窗户上的玻璃倒是安装了,只是门却是洞开的,他用一床破毡当门帘遮挡风寒和蚊虫。 室内面积顶多七个平米大,卫生收拾得倒是蛮干净,一应生活用品规整地摆放着。 他的床是一张可折叠的行军床,上面铺着薄薄的一层褥子,被子居然叠成了豆腐块。 司华悦和仲安妮趁他低头开启酒箱子的时候,不着痕迹地对视了眼。 这人当过兵! 很多当过兵的人复员后依旧沿袭当兵时的作息时间和生活习惯,多少年都改不过来。 而他们最显著的一个习惯就是在晨起时,无意识地将被子叠成豆腐块。 监狱同样实行的是军事化管理,平时内务整理也极为严格,被子同样要求叠成豆腐块。 但出狱的人在回家后,恨不能将所有在监狱里养成的习惯全部都改变过来。 所以,看到这个熟悉的豆腐块,她们俩立即便猜到初三胖子原来的身份是兵,而非囚犯。 “坐吧。”初三胖子从床下拖出一个马扎,用胳膊肘擦了擦,递给司华悦。 仲安妮愣了下,让她站着?可她分明看见床底下还有两个马扎。 “这里经常有工地上的人来大小便,你去外面把风。” 初三胖子也不看仲安妮,自顾坐到摆放在墙根的小饭桌前,打开酒瓶,就着一碟子所剩不多的花生米,开始自斟自饮。 虽然心里明白初三胖子这是在故意支走她,有话要单独讲给司华悦听,可仲安妮不放心司华悦一个人在这儿。 “去吧,我跟三爷唠唠,你辛苦下,帮忙看着,防止有陌生人靠近这边偷听到。”司华悦对仲安妮说。 “行吧,有事你给我打电话。”仲安妮叮嘱了句,这才慢吞吞地走出去。 待脚步声远去,初三胖子将酒盅里的酒喝下,砸吧了下嘴。 本来司华悦开出的条件是一瓶茅台,谁知初三胖子跟她讨价还价,要了一箱茅台。 司华悦倒不在乎这些钱,怎么说初三胖子也算是帮过唐老爷子一家。 当初唐老爷子一家居无定所的时候,是初三胖子收留了他们爷儿仨。 在初光和初亮兄弟二人相继被捕以后,初三胖子却能安然无恙地在外面,说明他当初并未参与那些违法犯罪活动。 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层,司华悦才同意跟他条件交换,并随同他来到他的住处。 看着手里的空酒盅,初三胖子神情有些恍惚。 “自从那俩兔崽子被警察抓走以后,我就再也没喝过茅台了。” 虽没参与犯法,但他却享受了那哥俩通过非法途径得来的钱孝敬给他的酒。 也或者还有其他的。 “你说的那个地方在哪儿?” 在司华悦和仲安妮遇见他的时候,他已经将一瓶老白干喝了一大半。 司华悦担心继续由着他喝痛快了,今天这一箱子酒怕是什么消息都换不来。 “初光他还好吧?”没想到,初三胖子不答反问,居然想从她嘴里套话。 “还行,活得挺带劲。”司华悦说的是实话,也只能这么说。 “我听说你前些阵子被关进虹路,见到他了吧?” 司华悦心下一惊,初三胖子看似隐居起来,但她被带进虹路这么隐秘的事他居然都能知道,说明屯外有人在随时向他提供消息,而且那人定不简单。 只可惜,他的消息也仅限于此,虹路大墙内的事,不是谁都能得知的。 “见到了。”司华悦说。 见司华悦并不想多透露与初光的相遇过程,初三胖子叹了口气,说:“他走到今天这一步也算是咎由自取。” 抬手准备拿起酒瓶倒酒,可掂了掂又放下了。挪了下马扎的位置,他面向司华悦。 “其实他体内的毒我能帮他解了,但我知道他所犯的那些事一准儿是死刑,还不如让他早早地毒发身亡,给国家省颗子弹钱。” 初三胖子的声音里带着难掩的失望和痛心。 “可在接到初亮的死讯后,我又……希望初光他能够好好地活着,因为,我们初家就剩下我和他两个人了。” 他沮丧地说:“都死了……我也要死了……” 司华悦吃惊地看着他,不明白他这后一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三年前我就已经查出得了肝癌,晚期,我没有告诉任何人,一直在自己用药治疗。” 司华悦看了眼地上那一箱开了封的酒,早知这样不如给他买箱奶,她突然想把那些酒给砸了。 大概看出来司华悦的想法,初三胖子移了下马扎的位置,挡住了那箱酒。 然后警告了句:“别打这些酒的主意,我反正也快要死了,不喝个过瘾对不住我这条命。” “行,命是你自己的,你说了算,但酒我已经买给你了,你该告诉我那个地方在哪儿了吧?” 司华悦不想再继续待下去,她受够了生离死别,不想听这个陌生老头悲惨的人生故事。 “不着急,等天黑下来的。”他看了眼窄窗外的天空。 “你把地方告诉我,我自己去。”司华悦有些着急离开,她不可能把仲安妮一直丢在外面到天黑。 “就算我告诉你了,你也找不到。”初三胖子给自己斟满酒,又开始喝。 司华悦直觉他说的地方指的是地下,“约个时间吧,我得走了。”她说。 “夜里九点半,在地下追击馆门口碰头。”初三胖子倒也爽快,说完,便扭回身继续闷头喝酒。 司华悦也没说去还是不去,起身离开。 待人走出房间,初三胖子喝酒的动作停滞了下。 他呆呆地看着手里的酒盅,喃喃自语了句:“都是我的错。” 第二百八十一章 地下追击馆(2) 司华悦跟初三胖子的对话没有隐瞒仲安妮,悉数告诉了她。 两个人一起走出施工地,回到整洁的马路,手机却同时响了起来。 司华悦的电话是甄本打的,仲安妮的是仲安娜打过来的。 两个人对视了眼,同时接听。 让她们俩意外的是,电话接通后,甄本和仲安娜第一句问的竟然是一样的话:你们俩的电话怎么都关机了? 两个人心知是初三胖子搞的鬼。 告诉对方已经在返回的路上后,便挂了电话。 “你晚上还去吗?所谓蛇鼠一窝,跟初师爷混在一起的能有好人?你可别上了那老家伙的当!” 仲安妮本就对初三胖子有敌意和一丝说不清的畏惧,手机莫名关机的情况愈发让她不安。 她试图让司华悦取消晚上的约会。 司华悦心下也有些疑惑,初三胖子出现得太过巧合,而且他的出场悄无声息,这让她忍不住想到了她老爹安排在她身边的暗助理。 环视了圈四周,往返穿梭的行人和车辆看起来都很正常,也都很不正常。 她深知她的行踪一准儿瞒不过司文俊,索性也不隐瞒,直接把电话拨了过去。 “怎么突然想起打电话了?是不是想知道单窭屯的原住民的去向?” 果然如司华悦的猜测般,接通电话后,还不等司华悦说话,司文俊就直接问。 “你厉害爸,是的,我就是想知道这件事。”司华悦坦承。 “单窭屯的所谓原住民里有百分之四十是身上背着事、来历不明的人。” 这个不用司文俊说,司华悦也能猜到,当初来的时候,她能从一部人的神态举止中分辨出来。 想来这些人在单窭屯被警方攻陷后,落网的落网,逃离的逃离,司华悦这趟来自然是见不到。 “还有百分之二十是没有户籍的黑户,这部分人里多数是超生的孩子。” 这些人已经被政府妥善安置,被父母遗弃的,直接被安排进福利院,够受教育年龄的被安排入学。 “再有一部分人选择了自行离开。而剩下约百分之十的人下落不明,人数达到一百余人,警方现在仍在追查这些人的去处。” “爸……”司华悦准备将今天遇见初三胖子的前后经过讲给司文俊听,却被司文俊打断。 “你不用说了,我都知道了,晚上你放心去,最好不要带着你的朋友,你单独去赴约,明白?”司文俊语速极快地说。 司华悦看了眼身边的仲安妮,对司文俊说:“明白。” 其实她和司文俊的想法一致,担心对方用毒,一旦仲安妮出现危险,将会成为她的拖累。 放下电话后,司华悦将她的想法告诉仲安妮,让她想办法拖住甄本,真有事的话,那家伙才是真的拖累。 仲安妮虽然不放心,但也明白司华悦的良苦用心,她自然不想成为拖累。 回到老太太家,发现家里一大帮子亲戚在。 仲安妮看了圈,见到了他们那长嘴巴二婶,不用问也知道这些亲戚为什么会集结在此了。 六十平米的房子根本就没地方安置这么多的亲亲,好多都是倚在门旁或者柜子旁站着。 多数亲戚的注意力都在甄本身上,都缠着甄本问东问西,误把这个高个子老外给当成仲安妮的女婿了。 见司华悦回来,甄本赶忙站到她身旁,用行动向众人宣示他的归属问题。 一阵嘘寒问暖之后,司华悦偷偷地让仲安娜将她带来的礼物以仲安妮的名义分发给各家亲戚。 同时一再叮嘱他们,不要对外宣扬仲安妮的到来。 老太太嫌烦,见各家都跟仲安妮见过面且领了礼物了,便吆喝着将人都撵了回去。 仲安娜应该是考得不错,毕竟是第二次参加高考了,心情不紧张,自然就发挥出最好的水平。 看到司华悦给她买的两台电脑,她抱着司华悦好一顿掉眼泪。 老太太晚上做的面条,他们乡下的风俗,进门面条,出门饺子,寓意绑住归家的人。 晚饭后,司华悦和仲安妮一起帮仲安娜把电脑支到她的卧室里。 六十平米的房子只有两个卧室,司华悦托辞住不下,便跟甄本一起离开出去住酒店。 而仲安妮托辞在家里会影响仲安娜复习,也跟着出来住酒店。 统甡没有在这里开分店,黄皮子倒是在这里设立了一家分店。 甄本一早就从鲁佳佳嘴里打听到,黄皮子的泉程酒店目前是单窭屯档次最高的一家酒店。 三个人两张身份证,司华悦和仲安妮住在一个房间,甄本单独一个房间,房费押金都是甄本抢着付的。 进了房间已经是夜里八点半,也没什么事,甄本便教给仲安妮玩王者。 九点,司华悦借口上洗手间,给仲安妮使了个眼色,尿遁了。 搭了辆出租车,当司机听说她要去地下追击馆时,讶异地从后视镜里看了司华悦一眼。 “你知道那是什么地方吗?”司机好奇竟然有人敢晚上去那里,真够胆。 不等司华悦回答,他自顾自地说:“那是间鬼屋啊。里面的地形错综复杂,进去后,走不多远身后就会有个鬼跟着你。” 司机的表情渲染力很强,龇牙咧嘴的,好像身临其境似的。 “好多从里面出来的人都反应说,见到的是真的鬼,而不是像别的鬼屋里由工作人员假扮的鬼。” 见司华悦沉默不语,司机看了眼时间接着道:“鬼屋九点半打烊,你这个点去应该不是去玩吧?” “不是,”司华悦转移话题反问:“师傅,你不是单窭屯的人吧?” “单……”司机愣了下,刚来的时候还能偶尔听到这个名字,现在已经没人管这里叫单窭屯了。 其实从司机的口音,司华悦便已经分辨出,他不是这周边省市的人。 “我老家不是这边的,我是从新闻里看到这边招人,便来了。本来这里有个亲戚在的,想着来投奔他。” “亲戚?”司华悦问:“你那亲戚是单窭屯的原住民?” “本来是的,”司机叹了口气,接着道:“可惜等我来的时候联系不上他了,应该是离开了。” 司华悦哦了声,不再说话,司机应该是想到什么不开心的事,也不再那么多话。 一刻钟后,他们抵达地下追击馆,司华悦付了钱,管司机要了一张名片便下了车。 现在是九点一刻,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刻钟。 而鬼屋,正在忙着收工打烊。 第二百八十二章 地下追击馆(3) 地下追击馆开设在东山脚下,周边除了一家儿童游乐场外,再有三家经营中的饭店和一家超市。 东山不止一座山,是由一排绵延向北的山体相连而成,如同一道延展开的屏障守护着单窭屯。 苍林寺的分寺设立在最高的那座山的山腹,一条修好的山路蜿蜒向上。 重建后的单窭屯正在努力地向流行元素靠拢。 可人口数量局限了夜生活的步伐,寂寥的大街上,行人不多。 饭店门可罗雀,超市里倒是有零星几个正在购物的人,多是老人,赶在打烊前去寻摸些低价处理的蔬菜和瓜果。 六月初还不到旅游旺季,纵然有不少慕名而来的游客是冲着传说中的地下暗道来的,可太阳落山后,没人有胆继续在地下游玩。 何况这地下还是个鬼屋,身后还跟着一只生死不明、不停追逐的鬼。 按说最该早早打烊的营业点是鬼屋才对,可他们居然耗着工、耗着电延迟到这么晚才歇业。 司华悦环视了圈周边,没见到初三胖子的身影。 她踱入一家名叫乐哈饺子馆里,点了一份肉馅饺子和一份虾仁饺子。 饺子是现包,等了快二十分钟才端上来。 司华悦没吃,因为她晚上吃了三碗面条,不饿。 店老板本想着等司华悦吃完,就收拾卫生下班。 可这客人却托腮盯着饺子看,不动筷。 老板疑惑地往门外看了眼,也不见有别的客人来。 老板虽着急却不敢发作。 司华悦看了眼腕表,已经过了约定时间十分钟了。 “老板,打包。”她喊了声,然后拿出手机扫桌面的微信付款码。 不等老板拿着打包盒过来,门口一道低沉而又苍老的声音响起,“不用了,就在这儿吃。” 老板一惊,他始终看着门外,敞亮的马路根本就没见有人往这边走,感觉这人跟地下冒出来的似的。 司华悦扫了眼初三胖子,发现他居然穿着一身看起来很隆重的深褐色唐装。 如果不是看到他手里拎着的茅台,她一度怀疑来的并非是下午见到的那个像流浪汉一样的落魄老人。 “没要盘菜?”初三胖子大喇喇地坐到司华悦对面的椅子里,问。 “老板,有现成的菜吗?”司华悦也不跟他计较,扭头问饭店老板。 老板报了几样菜名,都是腌的咸菜,像芹菜花生、泡椒、咸鸭蛋和腌青鱼等。 “来盘花生,再来盘凉拌海蜇皮吧。”初三胖子说。 没一会儿,老板把菜端上来。 初三盘子吃饭很慢,一个饺子要分三四次才能吃下去,酒也是小口小口地抿。 老板不好意思催,司华悦也没催。 肝癌晚期能吃下饭的患者很少,她考虑如果初三胖子没撒谎的话,他已经进入生命倒计时,吃一顿少一顿了。 就让他吃个痛快吧,司华悦心想。 两盘饺子,初三胖子每盘就吃了三个,小半瓶酒倒是就着菜喝完了。 结账时,司华悦刻意多付给老板一百块钱,备注上标明小费。 老板乐哈哈地将人送到门外。 谁知,他返回店里准备收拾饭桌时,手机微信再次响起,一看,傻了眼,转账一万块钱,备注:准备好一百五十个人的饭,我回头过来取。 付款人就是刚才的那个光头女孩。 老板快速将桌面的餐具和剩饭撤了,把已经下班回去的伙计打电话喊来,让他们火速剁馅儿包饺子,然后他一头扎进即将关门的超市里。 初三胖子脚步稳健,并不像一个病人应有的状态。 司华悦以为鬼屋里有他的人,他会带她从鬼屋正门进入,却不想,他绕过鬼屋,向后面的山脚走去。 “不要开手电。”司华悦刚划亮手机屏,准备打开手电,却被初三胖子出言阻止。 司华悦没有问为什么,依言将手机屏熄灭。 此时的天空残月未现,仅有漫天繁星。 随着与屯子距离拉远,无声无息的黑暗从四面八方进逼过来。 不知是他心慌,还是担心司华悦会萌生退意,一边往前走,他一边小声告诉司华悦往山里走的原因。 “顺着这条路一直往前,有一个坑道入口,那个入口只有三个人知道。” 司华悦以为另外两个人应该有一个是初师爷,却不想他接着说:“另外两个都死了。” 居然还有初师爷不知道的暗道入口?司华悦不免有些意外。 山路本就崎岖难行,加之又是摸黑走夜路,约莫走了半个小时才到达他所说的入口处。 眼前是一个陡峭的山体,山体上覆盖着厚厚的藤蔓和杂草。 初三胖子停下脚步,身体一动不动地伫立在原地。 司华悦没有出声询问,她能感觉到初三胖子是在凝神谛听周遭的声响,防止被人跟踪。 司华悦调齐一切感官,担心初三胖子发现那三个暗助理的行迹。 可除了他们俩的呼吸和心跳声,四下寂然,偶有虫鸣和山风吹动树梢发出的窸窣声响。 初三胖子右手握拳凑到嘴边,发出三短一长的“咕咕”鸟叫。 接着他又静默下来,停了大概两分钟后,他走到山体前,伸手拍了拍那些藤蔓。 随着一阵石头摩擦声响,司华悦惊讶地看到,眼前的山体慢慢内缩,现出一道可容一人通过的石门。 “你先进。”初三胖子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同时往司华悦的身后看了眼。 司华悦心知坏了,他发现了一路跟来的暗助理。 她脑子快速转动,权衡眼下的形势。 进,她将独自一人面对一切未知的危险;不进,那些失踪的屯民将永远与世隔绝。 最后,她选择了赌,赌那句:人将死其言也善。 将手机放进腰包,她压低身体,踏入山门。 里面的黑是一种纯粹到伸手难窥五指的黑,可司华悦却感应到在距离她五步之遥站着两个人。 山门低矮,但里面却很比较宽敞,起码不用弯腰,可以直立行走。 “你们不用跟了,我不会害她。” 门外的初三胖子丢下这句话,闪身进入门内,他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估计那三个暗助理也低估了这行将就木的老人的能力。 门关闭的速度也很快,司华悦能清楚地听到外面拍打和撬门的声音。 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暗助理发出的声音,尽管不是说话声,尽管没看到人,但起码让她确认了一件事,这三个人让武功卓绝的初三胖子也萌生了惧意。 因为在门关闭的一刹,她依稀听到初三胖子轻舒了口气。 一道手电光亮起,前来开门的人在确定安全后,拧亮了手里的手电。 手电应该是电量不怎么足了,光线并不强。 司华悦这才看清,来的两个人是一男一女,女的很彪悍,目测身高能有一米九。 “走吧。”初三胖子出声催促在四下打量的司华悦。 第二百八十三章 地下追击馆(4) 七拐八绕的,别说是记住路了,司华悦连方向感都失去了。 她不禁从心里佩服这些人是怎么记住这里的一条条暗道的,因为她留意过,墙上或者地面根本就没做任何标记。 这期间,他们走过的路有坑洼不平的巷弄,也有墙面描画或镶嵌着奇怪图腾和器具的怪路。 初三胖子一直跟随在司华悦身后,始终保持着一米距离。 可在经过某一段路的时候,司华悦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不止他一个人。 而在经过这段路时,那两个带路的人会将手电关闭,行走的速度很快。 司华悦猛然间想起出租车司机对她说的话。 地下追击馆!他们带她绕行的途中几次进入了迷宫一般的地下追击馆。 而每次在经过时,她就会感觉到身后不止初三胖子一个人跟着。 难不成真的有鬼? 地下追击馆已经打烊了,或许馆里会安排工作人员在里面值班。 但都这个时间点了,忙了一天的工作人员不睡觉,闲得蛋疼扮鬼来吓他们? 既然知道有外人闯入,按正常人的思维不是应该立即报警吗?怎么可能会置自身安危于不顾来扮鬼企图吓走闯入者? 这“鬼”一定是脑子有毛病! 司华悦几次想回头看看“鬼”的真面目,却被初三胖子探手往前推行,以此警告她不要乱来。 绕了大概一个多小时了,前面的一男一女走到一堵墙前,女的踮起脚伸手勾住墙壁顶端的一个凹槽。 笃的一声闷响,面前隐在墙体里的门应声而开。 随着门开,一股扑鼻而来的怪味被对流的风吹出来,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这气味说不出地难闻,好在司华悦经历过臭药丸八天的熏陶,她的嗅觉对这世间所有的臭味已经免疫。 里面的墙壁上挂着两盏煤油马灯。 藉明灭不定的灯光,司华悦发现里面是一间极为宽敞的房间,有些像是七八十年代的大礼堂,石砌的高台上有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墩。 礼堂往里,是一处黝黑的暗道门,隐约见到有人影晃动,有大人也有孩子,而且越聚越多。 “进去吧。”初三胖子小声对司华悦说。 一高一矮两个开门人此时已经进去,正在跟通往暗道里的人低声交谈着什么。 司华悦缓步迈入,警惕地四下打量。 礼堂地面上有很多烟头,有些能看出是不久之前才丢弃的。 听到身后石门关闭的声响,她回头看了眼,恰好见到一张诡异的脸伏在门旁往里张望。 预待看清,门已经严丝合缝地关上。 司华悦看向初三胖子,发现他神情凝重地望向礼堂往里的那个通道,似乎并未发现那个跟踪而来的怪人。 “那些是失踪的原住民?”既来之则安之,司华悦顺着初三胖子的视线看向远处的通道。 “对。”对司华悦知道这些人的身份,初三胖子似乎并不感到意外。 “他们是被你关押在这里的?”司华悦心底不禁生出愤慨。 “我?关押他们?”初三胖子讶异地看着司华悦,“你居然会以为这些人是被关押在这里的?” “难道不是吗?”司华悦心道,都到这里了,还有什么可隐瞒和推脱的? “当然不是!”初三胖子直接否定,当先往里走去,“一会儿见到他们,你就知道真相了。” 司华悦缓步跟随在他身后,力量不知不觉地聚集在双臂,随时做好攻击的准备。 “你们快看,那个光头是不是女侠?” “不是吧?我怎么看着像是个男的。” “我也看着眼熟,不知道是不是。” 未及司华悦高兴他们还记得她,却接着听到另外一种声音。 “是又怎么样?” “对呀,是又怎么样?司家的人啊!” “司家没一个好人!” …… 沉默像一把匕首在人群中传递,没人再说话,他们都用一种仇视的眼神看向停下脚步站在礼堂的司华悦。 这种眼神司华悦以前见过太多,但出现在这些曾经拿她当英雄、当侠客的人眼里,感觉是那么地扎心和陌生。 她看向默然站立在一旁,被那两名开门人护在中间的初三胖子。 “你能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吗?”司华悦沉声问。 给人洗脑是犯罪团伙最善于使用的伎俩。 谁知,初三胖子却招手喊过来一个叫“大有”的中年男子。 “你告诉她,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初三胖子声调平淡,并没有任何暗示或者威胁的语气。 叫大有的男人看看司华悦,又回身看看后面在逐渐向这边靠拢的人群。 显然,他怕司华悦,废掉文明的事他没亲眼见过,但听说过。“我们在这里,是为了守护一样东西……” 未及他将余下的话说完,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妇女疾步走过来,一把将大有扯到身后。 “哎呀,你让这个笨嘴头子解释,到天黑他也解释不清。” 这个女人司华悦记得,当初与边杰带着礼物来找唐老爷子时,她还给这妇女的孩子分了一些零食带回去。 那时候她是用一种感恩戴德的眼神看待司华悦,而眼下,她是用一种仇恨的眼神看曾经他们嘴里的“女侠”。 “你们司家的人为了占据这里,居然让警察把梁针眼子给抓走,还往屯里招一些外面的人。” 司华悦吃惊地看着眼前这个无知的女人,什么叫司家为了占领这里? 说得好像他们司家跟土匪似的,再说了,警察哪里是他们司家能指使得了的? 在这女人的情绪调动下,群情激昂,大伙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发泄各自的愤怒和观点。 从他们杂乱的阐述中,司华悦终于理出头绪来。 原来这些人并非是被人给囚禁在这里,而是自发地自囚于地下,企图与警方抗衡,释放被捕的“梁针眼子”。 这里地下埋着一颗毒弹,年代久远,随时会泄露或者爆炸。 而初师爷这些年来一直在想尽一切办法稳定这颗毒弹的性能,让它不至炸毁这个地方。 他效仿虹路的做法,收留一些被警方通缉、无路可走的人。而这些人里,有很多厉害的角色。 初师爷不惜花大价钱收买、收留懂得这方面专业知识的人,给他们提供最优质的生活。 眼前这些原住民都是曾经受过“梁针眼子”恩惠的人,当然是医术方面的。 初师爷不知是出于什么心理,在单窭屯一直以梁针眼子的身份出现在人前。 这里的人有很多没钱就医,得了病都是到附近的诊所随便买副药回去吃。 屯里的原住民被初师爷从死神手里拉回来的不计其数。 而他们一直到现在,也不知道梁针眼子就是初师爷。 第二百八十四章 愚忠 “你们认识他吗?”司华悦高昂的声音盖过场内所有人,她指向初三胖子。 除了初三胖子,其他人都一脸莫名地看着司华悦,“当然认识了,三爷,我们单窭屯原本的妇女主任。” 妇女主任?司华悦实在无法把一个嗜酒如命且严肃刻板的老头跟妇女主任联系到一起。 “那你们知道初师爷吗?”司华悦再问。 众人脸上的神色各异,有厌烦的,有畏惧的,也有愤怒的,没人回答她,显然,他们并不愿意提及这个人。 “你到底想说什么?” 叫大有的男人嘴笨人不笨,他虽是在问司华悦,却用余光瞄了眼初三胖子,应该是已经猜到了司华悦要说什么了。 “初师爷就是梁针眼子,而你们的妇女主任就是初师爷的三大爷。”司华悦说。 “这怎么可能?”大有用难以置信地眼神再次看了眼初三胖子。 人群掀起一阵质疑声,司华悦的姓让他们对她的话失去了原有的信任。 “三爷,怎么?你不打算发声?你带我来这里就是为了看我出糗?”司华悦转向初三胖子问。 初三胖子清了清嗓子,抬起双手朝着众人压了压。 “你们听我说!” 众人一脸期待地看向他,希望他能够将司华悦的说法推翻。 初三胖子神色黯然地坦承了他和初师爷的真实身份以及他们之间的关系。 “你们都知道我姓初,我的确就是初光的三大爷,而初光就是初师爷,初师爷也就是你们见过的那个梁针眼子。” 人群噤声了一瞬,被这饶舌一样的关系给绕得有些懵,少顷,一个老太太的声音在人群后的角落里响起。 “三爷,我听人说,这个姓司的女人武艺高强,你是不是被她要挟了?我们这么多人在,不怕她!” 她的声音并不高,却如一道闷雷在人群中炸响,众人俱皆一愣,醒过神后,看向司华悦的眼神中带着熊熊怒火。 “明的身手你们大伙都见识过,却没抵得住这女人的一招。” 说话的这个男人当初在袁石开的小院外亲眼见识过司华悦与明的那场对打,那一滩血让他记忆犹新。 如果没有梁针眼子,明那天或许就死了,而司华悦就彻底摊上事儿了。 这段回忆愈发让他确信,梁针眼子是好人,而司华悦跟司俊一样,对单窭屯早就意图不轨。 未及众人附和,初三胖子再次发声:“她的武功是很高,但她还威胁不到我,我没有必要对你们大家撒谎。” 初三胖子雄浑的声音凝聚着内力发出,带着一股强悍的震慑力,使场内瞬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我今天之所以带着司家的女儿过来,就是想让她给你们一条出路,我已经没几天可活了,不能再继续给你们提供补给。” 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初三胖子从衣兜里拿出一个病历本递给旁边的开门男人。 男人将病历传递给人群。 这些人里有不少不识字的人,加之医生那龙飞凤舞的草书,没有点化还真看不明白。 他们索性找出一个识字多的人来念给众人听。 当听到肝癌晚期的字眼时,所有人都神色复杂地沉默了下来。 病历最后被传到了司华悦的手里。 病历本里夹着一些检查诊断证明,司华悦先是看了眼病历上的姓名初卫国。 从出狱到现在这一年来,司华悦打交道最多的当属医院。 她接触过的病历也不少,有她自个儿的,也有朋友的,所以,对病历的真伪她一眼就能辨认出来。 起初在听到初三胖子说他的病情时,她和仲安妮还有些不信,觉得他是在假借疾病诱骗司华悦以达到他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 可看过病历后,她才相信,初三胖子对她说的话几乎句句属实,他的病的确是在三年前确诊的。 肝癌晚期自然生存期一般在三到六个月。 像他这种放弃治疗的人,少有活这么久的。 由此可见,他们初家的中医水平真的已经达到登峰造极的程度。 也难怪他先前对司华悦说,初光的毒他有办法解。 这样一个中医泰斗级人物的陨落真的是医学界的一大损失。 “三爷,你方才说的都是真的么?” 那个嫌大有嘴笨的中年妇女颤声问:“梁针眼子就是初师爷?”她还在抱着一丝不切实际的幻想。 初三胖子满是褶皱的脸堆起愁苦纹,点点头说:“是的,我没必要对你们撒这种谎,他的确就是初师爷,现在关押在虹路看守所。” 然后他重重地叹了口气,说:“你们所有人都上了他的当,他骗你们到这里等消息,实际上是想利用你们要挟警方留他一条活路。”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是该信“梁针眼子”临走前说的话,还是该信眼前这个三爷的话。 一时间场内众人开始交头接耳,互相探听对方的想法。 最终,他们分成了两方阵营,一方人坚信梁针眼子没有欺骗他们;而另一方人则相信了初三胖子的话。 “这里的毒弹不是你们这些人能够看顾得了的,它随时会泄露或者爆炸,你们继续待在这里,只会距离死神越来越近。” 初三胖子说:“初光自身难保,他永远无法兑现当初对你们的承诺,你们苦等下去,这里就会成为你们的坟墓。” 说到这里,他再次叹了口气,眼神变得浑浊,似有泪水滚动。 “这段时间以来,为了让你们能够有足够的食物和饮水,我已经耗尽了我全部的家财,现在我连拿药的钱都快没了。”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抛出后,信梁针眼子的那方人彻底崩溃。 因为早在三天前,他们的补给就断了。 他们一直以为给他们偷偷送吃喝的人是梁针眼子的人,没想到居然是初三胖子用自己的救命钱来接济他们这些冥顽不灵的人。 叫大有的男人偷偷地瞥了眼司华悦,见她神色如常,并没有因为初三胖子的这番话而有任何触动。 他不免心底一凉,转而看向初三胖子,“三爷,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是啊三爷,我们咋办呀?”有带着孩子的人,开始小声啜泣起来,因为孩子今天一整天就吃了一点馒头。 “我一直在等司家这丫头来,我知道她早晚都会来这里,老天有眼,给了你们一条活路,现在只有她能救你们。” 初三胖子动容地看向司华悦,抿了抿唇,说:“初光纵然有再多不是,看在当初他替你解了明那个困局的面子上,帮他,也帮这些无辜的人一把吧。” 司华悦眉头深锁,瞥了眼这些曾拿她当女侠,接着又拿她和她老爹当土匪,现在又把一切希望押在她身上的人。 她拿出手机,却发现什么信号都没有,跟当初在苍林寺的竹林里一样,只能当手电用。 “那枚毒弹在哪儿?”她将手机的手电打开,扫了眼围观的众人问。 “我带你去。”距离她最近的大有说。 “带路!”司华悦对大有的印象倒是比其他的人要好一些,起码这个人始终保持着一份能够明辨是非的清醒的头脑。 “你们都在原地待命。”初三胖子说完,带着那俩开门人跟上司华悦和大有的步伐。 第二百八十五章 案件背后隐藏的秘密 越往里走,空气越浑浊,各种刺鼻的气味愈发浓烈。 司华悦真佩服这些人的毅力和愚忠,竟然在这暗无天日的地下生存了那么久。 这里的生活设施倒是齐全,以前初师爷在的时候,应该还通着电,里面有电视和冰箱等基础家电。 只不过现在电路因外面施工被切断,照明设备全靠原始的火和煤油灯。 毒弹距离他们的生活居住区比较远,或许是为了防范火与电的不当使用而造成人为引燃。 等到达放置毒弹的地道,司华悦才惊觉这里的空气几乎是不流通的,她的呼吸有些困难。 初三胖子早在半路就已经驻足不前,以他目前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在空气稀薄的地带逗留。 那个高个子女人倒是跟来了,她动作轻缓地触动墙体上的一个不打眼的开关。 随着门开,一阵扑簌簌掉落的尘土让空气愈发浑浊不堪。 挥开眼前有碍视线的浮尘,司华悦将手机手电照向里面。 一枚看不出是什么材质和颜色的圆锥体弹头安静地躺在里面,沉重的历史感使它看上去神秘而又恐怖。 在这颗弹头的周边放置着一些仪器,司华悦不懂这些东西,呼吸越来越困难,她顾不得细看,速度极快地将这洞里的一切拍下来。 拍好照片后,她对高个子女人打了个手势,让她把门关上。 返回途中,初三胖子让大有和那个女人先行,他放慢脚步,显然有话要对司华悦单独说。 “小司,我很感激你能信任我并随我下来。” 开场白有些感性,甚至连称呼都变了。 司华悦很清楚他是走投无路了才向她示好并求助。 她仅嗯了声,没有说任何客套话,等着他的下文。 “这些人都是好人,不然我也不会把我的救命钱拿来给他们用。”初三胖子说。 “既然你一早就知道他们的行为是错误的,为什么不早早劝他们出去,非要等到弹尽粮绝时才想起带我来说服他们?”司华悦问。 “不怕你笑话,我其实最初的想法也跟初光一样,想着或许这些人能在最后关头使上劲。” 初三胖子语带惭愧地说:“但凡有一线生机,谁能不把握?初光这一生所做的事,也并非都是错的。” 说着,他指了指身后那个存放毒弹的坑道方向说:“这颗毒弹存放在这里已经长达八十年之久,知道的人不多,但不代表没人知道,可笑的是却没人管。” “单窭屯之所以成为三不管地带,并不完全是因为它特殊的地理位置,我怀疑跟这颗毒弹有很大的关系。” “这枚毒弹跟苍林寺地下的那枚毒弹属于孪生关系,具有相互融合又相互制约的作用。” 发现这个秘密的是初师爷和一个已经过世多年的老军医,这军医曾参加过很多次战役。 面世的母毒,就是从这两枚毒弹里提取淬炼而来,当然也是那老军医和初师爷的共同杰作。 但他们当初之所以这么做,是为了稳定这两枚毒弹的性能。 谁知,在老军医去世以后,初师爷在继续研制母毒的过程中,又有了新的发现。 以毒制造毒,以毒制约毒。 为了维持单窭屯的正常开销,他让手底下招揽来的人开始实施这两种方法。 范阿姨的哥哥就是负责将初师爷研制出的毒售卖出去的团伙之一。 初师爷为了控制住这些人,不惜从他们的亲人身上下手,打的这张亲情牌是致命的,也是奏效。 他手下的人,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顾及被他掌握性命的家人,要么是为了依靠单窭屯的有力位置躲避警方追捕。 总之,初师爷手下人表面上都是乖乖听命行事,实则对他积怨已久,稍有途径便想尽一切办法摆脱他的牵制。 初师爷是一个有远大谋略的人,当他从醉心于研发毒药的过程中醒过神来时,发现自己走错了一步路,那就是笼络人心。 梁针眼子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走进人们的视线中。 他治病从不明码标价,都是随缘给,他标榜的治病原则里有一条是不给社会上的治病。 也因此,他不惧恶势力的正人君子的形象便深植人心。 得到过救治的人不计其数,他暗中观察,将懂得知恩图报的那部分人给记了下来。 事发前,他将这部分人召集到一处,对他们说,那颗毒弹的重要性关乎国家和平。 他被国外的一伙人盯上了,必须要找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隐藏起来,而放眼全国,最安全的地方当属虹路看守所。 所以,他要去投案自首,说参与过初师爷的犯罪活动。 在他被关押期间,让这些忠于他的人去看护那颗毒弹。 他手把手教给他们如何维护那些仪器设备,如何启动和关闭。 可他万万没想到,在单窭屯被警方攻陷后,政府便紧锣密鼓地划分归属地,并出台了各种管理措施,同时投标开发建设。 司文俊在得到这个地方的开发权以后,也曾与警方一起查找过那个毒弹的下落。 他们的施工进度也因此而被拖延到现在。就是为了防止在在凿挖地基时,会触碰到那颗毒弹而引发不可估量的可怕后果。 该请来的专家也都请来了,谁也没料到,毒弹是隐藏在最高那座山的山底。 “初光思虑缜密,眼光独到,也得了初家制毒的真传。只可惜,他过于自负,不然也不会丢失了一份最重要的母毒。” 初三胖子继续讲述道:“他只是凭猜测认定那份母毒是在谁的手上,其实他根本就不确定。” 司华悦闻听此言心下一惊,她一直以为初师爷是将最后一份母毒的藏匿处当做护身符才一直不肯说。 “只有我知道那份母毒在谁的手上,而这个人,目前就在单窭屯。所以……”初三胖子说到这儿停了下来。 “所以怎样?”司华悦知道他要提条件了。 “所以,如果你有办法说服你父亲让他帮初光赦免了死刑,我会把掌握母毒的人的情况亲口告诉他。” 司华悦摇摇头,苦笑道:“你当我爸是最高院院长呢?如果他有那本事,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亲生女儿去坐牢。” “哦?你爸居然没告诉你,把你放在监狱里是为了保全你的性命?” 初三胖子吃惊地看着司华悦,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质疑。 “什么?”失去的已然失去,司华悦早已释怀,甚至在得知自己是被冤入狱这件事时,她也并未表现出多么兴奋和意外。 但初三胖子的这番话,却让她惊诧不已。 这起故意伤害致死案的背后竟然还有那么多没有示人的秘密! 第二百八十六章 安顿 初三胖子留在了地下,还是那句话,他习惯并喜欢在地下生活。 两个开门人也随他留了下来。 司华悦想问他日常饮食问题怎么解决,可初三胖子看起来倦意横生,也或者是不想再透露更多的信息。 高个子女人带他们离开的。 她没有带这些人从来时路返回,而是直接带他们抄近路,从地下追击馆出去的。 司华悦暗自佩服这女人的记忆力,错综复杂的暗道,一直到出去,都没见她停顿或者思索辨认路线过,感觉她脑子里安装了一个硬盘。 出去的路上,司华悦刻意留意了下,先前那个“鬼”并未露脸,大概是人太多把它给吓跑了。 追击馆的看门人见从里面突然一下子走出来这么多人,很是惊恐,刚拿出手机准备打电话报警,却被高个子女人给一掌击晕了。 这女人也够简单粗暴的。 浩浩荡荡一百余人从地下追击馆正门走出,并没有引起任何轰动。 因为此时已是夜半时分,别说这里地处偏僻,即便在中心区域,单窭屯的夜生活也并不活跃。 高个子女人看着司华悦一行人悉数离开后,她又返回地下,将馆门关闭并落锁。 整个过程她一句话都没有说,司华悦怀疑她是个哑巴。 饭店老板是个守信的人,他并没有因为等得时间太久而擅离,跟三个伙计打着盹坐在里面候着。 见司华悦带来这么多人,他吃惊之余不免有些为难,因为店里仅能容下三十名食客。 单窭屯施工中的场地很多,以前也接过大单,但基本都是带回工地吃,从未有过集体过来吃饭的情况。 司华悦在转账备注里让他准备一百五十个人的饭,他没想到她竟然把这百余号食客都带来了。 未及这些人靠近,他就闻到了一股子冲天的臭气。 “这些人该不会是掏粪工吧?”一旁的店伙计捂着鼻子小声嘀咕了句。 “不许背后乱议客人的身份!”店老板斥责了声。 旋即他换上一脸迎客笑快步迎向司华悦。 “老师儿,我这店太小,是让你的客人们轮番进来吃,还是……”在外面露天吃? “轮着进来吃太耗时间了,麻烦老板把饭端到门口,让他们排队领,你计数,饭钱如果不够,我再补给你。”司华悦说。 司华悦的穿戴看起来简简单单,但老板迎来送往能辨认出司华悦是个不差钱的主,他忙欣然应允。 招呼三个店伙计将饭桌一溜排开摆放在门口,开始从厨房往外端饺子。 百余号人在地下这段时间吃得都是馒头和袋装即食肉菜。 从断电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吃过热乎饭了,更遑论刚出锅的饺子。 司华悦在门外维持秩序,让他们自发地按年龄大小排队领饭。 每人二十个饺子,吃完了可以来续领。 店老板还贴心地给他们每人分发了几瓣大蒜。 趁这些人吃饭之际,司华悦分别给司文俊和鲁佳佳打了个电话。 没一会儿,鲁佳佳骑着电动车赶来。 当看清蹲在地上大口吃饺子的众人时,他震惊到无以复加。 “老刘?你、你怎么变成这副熊样了?” “三儿,你也在这儿,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马大姐,诶呦,我可想死你了!” …… 作为单窭屯的原住民,这里所有的人,无论老少,鲁佳佳全都认得。 好记性的他,连小孩的名字都能喊得出来。 这些人自然也认识他,只不过,很多人都一脸不屑地看着鲁佳佳。 当初那个油腻肮脏又好找勾栏的老头,给众人留下的印象是极差的。 但今时不同往日,从鲁佳佳的穿戴打扮,众人也能看得出他的变化。 厌恶之余,难免腹诽这人现在是否飞黄腾达不好招惹了。 大有从人群里挤出来,笑着跟鲁佳佳打招呼:“佳哥,好久不见了!” 司华悦抱臂看着眼前的场景,所有的人里,只有这个大有最会审时度势。 饭店老板见鲁佳佳来了,忙从里面绕出来,恭敬地递过来一根烟。 “鲁主任,你这么大干部咋还亲自跑这儿来了?” “诶呦,司大小姐在,我哪儿敢不来?”鲁佳佳也不客气,点上烟后深吸了口醒神。 店老板一愣,再次看向司华悦。 司姓不稀奇,但却是司致新城最荣耀的姓氏。 感到意外的还有距离近的那圈人,他们清楚地听到饭店老板管鲁佳佳叫主任。 一顿交头接耳之后,鲁主任的官衔众人皆知了。 讨厌他的人依旧是讨厌,但绝大多数人看向鲁佳佳的眼神中,隐约带着一丝敬畏。 这么会儿众人也吃饱喝足了,店里一桶半的纯净水不够他们喝的,很多人干脆喝的饺子汤。 结账后发现这132个人,一共吃下了接近四千个饺子。 店老板非要找钱给司华悦,但司华悦却没要,加了他的微信,告诉老板说,以后还会来订饭,让他陆续扣除就行。 “小老板,这些人怎么安置?”鲁佳佳有些犯愁,养老院里已经快要住满了。 很多孤寡老人从新闻里听说这里收留各个年龄段的人,便不远千里投奔来。 这些老人都是些能吃苦的,能赶过来,自然是腿脚没啥毛病的。 他们平时会发挥各自所长,做一些手工活,给养老院减轻经济负担。 有的老人,还会主动请缨去工地上做饭。 还有会种菜的老人在山上开垦出农田,每天相邀一起去山上劳作。 后来的居民相比单窭屯的原住民要勤劳,原住民多是一些不思劳作的懒惰人。 这也就是很多人最后选择离开的原因。 这里不要闲人,他们没脸在这里继续混吃等死下去,只能去别的地方混。 眼下这百余号人,也有懒人和闲人,就看他们以后能不能把游手好闲的毛病给改了,不然,司文俊绝不会收留他们。 就在司华悦为如何安置这些人而发愁时,一个大个子男人从远处跑了过来。 夜色下的司华悦因光头的缘故,辨不清性别,这人近前后发现除了司华悦和鲁佳佳,其他人都是破衣烂衫,根本不像司家的人。 “你是司董的儿子?”他有些不确定地看向司华悦问。 鲁佳佳直接一脚踹过去,“说什么呢?这是司董的闺女,司家千金!” “对不起,对不起!”这人忙道歉,“司董的秘书刚给我来了个电话,让我过来带他们去刚竣工的小区先住下。” “这下可好了,我带他们去就行,小老板你赶紧回去休息吧。” 鲁佳佳说着骑上电动车,吆喝着众人随他一起跟大个子往新住处进发。 看着一行人离开,司华悦还真感觉有些困乏。 街道上冷冷清清的,别说是出租车了,连个人影都没有。 打开手机导航,司华悦循着路线往泉程酒店走。 一边走,她一边自说自话:“你们仨是怎么做到的,居然能混进地下暗道?” 身后静悄悄的,没人回应她。 但若仔细看,会发现,在距离司华悦不远的身后,有等间距的三个人影在与她同方向移动。 第二百八十七章 相拥而眠 幸亏这里是单窭屯,如果是在奉舜,没带房卡和收据的司华悦根本就没法进入酒店房间。 走得匆忙,她甚至连自己是在哪个房间都忘了。 好在用她的临时身份证登的记,前台查了下记录,这才让服务生带她去房间。 帮司华悦刷动电梯并打开房门后,服务生便离开了。 司华悦觉得这个时间段仲安妮应该已经睡下了。 转过会客室进入休息室,见到眼前的一幕,她呆怔在原地。 仲安妮和甄本相拥着躺在宽大的床上,仲安妮头枕着甄本的胳膊,而甄本双臂合拢,非常自然地将仲安妮拥在怀里。 虽然他们俩穿戴整齐,并不像是有什么事情发生过的样子。 但这暧昧的姿势,总会让人浮想联翩。 甄本的俊与仲安妮的美,看起来是那么地和谐,这样的两个人反倒一点违和感都没有。 司华悦心底说不出是种什么滋味,她一直以为自己对甄本没有感情。 可看到他拥着仲安妮,她突然有种酸溜溜的感觉。 或许是习惯了甄本围着她转,习惯了甄本心里、眼里只有她一个人罢,她想。 仲安妮的睡眠质量一直都不是很好,这跟司华悦很像,加之习武人本身警觉性就比常人高。 可司华悦都站在床边好一会儿了,也不见仲安妮醒过来。 她眼睛眯了眯,鼻翼抽动,在沉香气味中,她捕捉到了一股铁锈味,有些像血的气味。 她放轻脚步在所有的房间里转了圈,会客室里的气味最重。 而在她离开前,仲安妮和甄本就是坐在这里一起玩王者。 掀开窗帘一角,她看向楼下。 这个房间位于11楼,是在走廊南向朝阳的房间,从这个角度俯瞰楼下,恰好是酒店的正门。 楼下安静至极,偶有流浪猫狗在酒店附近的垃圾箱处逗留。 从这扇窗户往左看,能看到东山最高的那座山头。 酒店位居单窭屯中间稍偏西北的位置,越往北,建筑施工的进度越慢。 这是受地下毒弹的影响。 每一个施工项目,都会跟进两名专家,尽管在施工以前已经检测过没有毒弹,但他们依然很谨慎。 也正因如此,泉程酒店是往北这片范围内最高的一栋建筑。 司华悦真希望现在能有一架夜视望远镜。 她想知道,从这里能看到多远,是否能看到刚才她随初三胖子往山上走时的行踪。 放下窗帘,她拿出手机环视圈房间,视线范围内没见到有监控。 任何酒店房间内也不允许安装监控,这有明文规定。 可这是泉程酒店的分店。 如果说单窭屯是属于司致集团司文俊的地盘,那这一隅则属于黄皮子的地盘。 任凭司文俊的权利再大,也干涉不到人家酒店的内部管理。 坐到沙发上,强抑住席卷而来的困意,她先给司华诚发送信息。 哥,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测试下,我现在所处的房间里是否有隐藏在暗处的监控设备? 司华诚那边现在是白天,没一会儿他就回了信息:有两台,一台在你左手的电视里;另外一台在你头顶的吊灯里。 司华悦又走进休息室,司华诚回了个信息:这个房间里没有。 她又在更衣室、洗手间和茶室里兜了一圈。 司华诚回复道:更衣室和洗手间没有,茶室里有一台,应该带有拾音器,在正对门的那堵墙壁上的挂画里。 至此,司华悦大约猜到是谁搞的鬼了。 她走进洗手间,坐到马桶上,把先前在地下暗道拍到的毒弹的图片全部发给司文俊。 然后她简单地将她所看到的情况讲给司文俊听,同时,她又把现在遇到的问题也告诉了司文俊。 司文俊给她回复了一条信息:把所有的照片全部删除,把咱们俩的聊天记录也删除,然后去选几个清晰的角度,拍几张甄本和仲安妮躺在一起的照片发过来。 虽然不知道司文俊这是要干嘛,但司华悦依言走出洗手间,拍下仲安妮和甄本相拥而眠的照片。 重新回到洗手间,把照片发给司文俊。 没一会儿,司文俊给她回复了一条信息:将计就计!你可以摆脱甄本了,同时记得把聊天记录删除。 司华悦沉思了会儿,恍然明白司文俊的意图,她不禁有些为难,这是在坑自己的朋友! 可照片已经发过去了,过了两分钟她也无法撤回。 走一步看一步吧,希望她老爹不要做得太过火。 不过往细里一想,他老爹能为了她,把余小玲救下并更换身份藏起来,自然不会伤害到仲安妮,因为仲安妮现在是她唯一的一个闺蜜。 为防仲安妮和甄本醒来看到她引起不必要的误解和尴尬,她从洗手间里走出,径直离开酒店。 无处可去,她便在大街上溜达,夜风微凉,吹散了她的困意,她索性沿着街道慢跑。 大约一个小时后,手机振动,仲安妮的,她没有接听,慢跑改为快跑。 仲安妮的第二遍电话连着拨打过来,显然很着急。 司华悦这时候气息略有些急促,滑下接听键:“喂,安妮,你怎么还没睡?我现在正在回去的路上,这里没有出租车,只能跑着回去。” “好,我等你。”仲安妮的声音有些沉闷,司华悦能清楚地听到她在努力忍着语气中的颤抖。 不用猜也知道是气的,只不知甄本现在还活着么? 加快脚步返回酒店,在进入大厅后,她给仲安妮发了个语音:我没有房卡,上不去。 吧台里的女服务生讶异地看着司华悦,嘴唇翕动,似乎是想告诉司华悦,她可以再让服务生送她一次。 可司华悦摇了摇头,冲她和缓一笑,说:“我朋友的药劲已经过了,可以下来接我。” 服务生哦了声,低下头去,司华悦捕捉到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 甄本下来接的她,当电梯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司华悦强忍着没有笑出来。 进入电梯轿厢,她仔细打量甄本的脸,猪头! “你这是怎么了?”她装作不知情地问了句。 “华悦,我给你钱,三倍的钱,你明天开始教给我武功啊。”甄本委屈地说。 “好,明天开始,我教你。” 甄本拿出手机,给司华悦转账,司华悦也不客气,直接收下。 来到房间门口,司华悦敲了敲门,仲安妮像一股旋风般将门打开,一把把司华悦给拉进去,然后砰地一声将门关闭,把甄本给关到了门外。 在门阖上的那一瞬间,司华悦听到甄本的痛哼声,应该是想跟着进来,结果被门给撞到了。 “华悦,”仲安妮拉着司华悦的手,一脸歉疚和自责,眼中的泪水如同断线的珠子般从她美到毫无瑕疵的脸上滑落。 “怎么了?怎么哭了?”司华悦心里的负罪感并不比仲安妮少。 可眼下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了,她只能继续装下去。 “对不起华悦……” 第二百八十八章 吃斋饭 一直到确认司华悦是真的不爱甄本,也压根就没有要嫁给他的打算后,仲安妮心里才稍稍好受些。 “其实甄本有可能是无辜的。”心情平复下来后,仲安妮找回了自己的理智。 司华悦抬眼,用眼神询问仲安妮的看法。 “我先醒过来的,在我踹甄本的时候,我发现我穿着鞋子,他也穿着。” 仲安妮说:“如果他真要对我意图不轨,怎么可能穿着鞋子上床?我不是未经世事的少女,我很确定我并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我现在只是奇怪,到底是谁要针对我们?”仲安妮说的是“我们”,而非是“我们俩”。 司华悦用手掌摊了摊皱起来的床单,说:“这家酒店姓黄,是黄冉冉她爸开的分店。” “黄冉冉?”仲安妮记性好,想起前阵子发生在奉舜市立医院的那场买水闹剧,“你嫂子?” “对,”司华悦起身将窗户和换气扇打开,这屋子里的气味让她不舒服。 “你怀疑这一切是你嫂子做的?”仲安妮有些吃惊地问。 司华悦摆了下手说:“就算不是她,也是跟她有关的人。”比如黄皮子。 “哦,我想起来了,”仲安妮说:“你走后大概半个小时左右,有个女人来敲门,说是找她男人。” “什么样的女人?”司华悦问。 仲安妮眉头紧蹙,努力回忆那个女人的长相。 “哎呀,我还真想不起来,难道我被药给迷坏了脑子?” 司华悦吃惊地看着仲安妮。 她有脸盲症,但仲安妮可没有,非但没有,她见过的人,第二次再见,她很快就能辨认出。 当初司华悦还曾调侃她该去当个女刑警,这过目不忘的本领是警察该具备的。 可眼下见过没多久的人,她居然会想不起来。 “连那女人的身高和穿戴也想不起来?” 司华悦感觉有些匪夷所思,即便换做是她,她多少也能记住一些对方的体貌特征。 “身高……” 见仲安妮确实想不起来,司华悦问:“甄本有没有见过那个女人?” “见过。”仲安妮对这个问题倒是记得清楚。 司华悦拿出手机准备给甄本打电话,却被仲安妮拦下,“指不定他现在已经睡下了。” 倒不是舍不得,而是仲安妮神志恢复后,觉得自己下手太狠,毕竟平时都是以朋友身份相处。 “算了,眯一会儿吧,快天亮了,明天见着甄本的时候再问也来得及。”仲安妮提议。 一夜无话,一直到早上七点半,两个人才被手机振动声吵醒。 翠花奶奶的电话。 老太太出去晨练回来,买了豆浆和油条,招呼她们俩回家吃饭。 两个人快速起床洗漱完,司华悦去隔壁敲开甄本的门,发现他的脸比昨晚见到的时候还要严重。 本就高的鼻梁宛如一座珠穆朗玛矗立在中央,眼睛看着像兔爷,左颧骨部位肿起,致使整张脸左高右低极不对称。 “走,去医院!”司华悦不容分说,拖着甄本就往外走。 仲安妮跟随在后面,见到猪头一样的甄本,她也不免有些吃惊。 进了电梯轿厢后,她很真诚地跟甄本道歉:“对不起,昨晚我不该在没闹清楚状况下打了你。” 甄本也不是个矫情的,大概晚上回去也琢磨过来是被人给下套了,“不不不,该道歉的人是我。” 来到一楼大厅,司华悦建议把房退了。再住下去,她担心跟甄本上床的人会换成是她。 昨晚前台负责登记的女人已经下班离开了,现在是个两男两女四张新面孔值班。 退了房,仲安妮给老太太打个电话,告诉她要晚些回去。 三个人搭辆车直奔奉舜市立医院分院——新城医院。 医院永远是客流量最多的场所,尤其是这种综合医院。 幸亏有鲁佳佳这个主任的帮忙,不然他们仨早午晚三顿饭得合并起来吃。 经过拍片等一系列检查之后发现,甄本鼻梁软组织损伤。 医生给开了一堆药,医嘱里有一条是注意休息,避免做一些剧烈运动。 甄本讷讷地应着,余光却在司华悦的身上,见司华悦也听到了这句话,他知道自己的习武计划又得推迟了。 从医院往外走,司华悦的手机振动,司华诚的信息:继续住在泉程,不要换地方。 司华悦瞥了眼拉开距离行走的仲安妮和甄本二人。 想起初三胖子昨晚对她说,掌握最后一份母毒的人在单窭屯! 她有些明白她老爹和老哥让她继续住在泉程的原因了。 难不成母毒在黄家人的手里? 可接着,她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在虹路时查理理对她说的话,当初他击杀黄日升就是因为黄日升要毒杀司家人。 但查理理说得很明白,黄日升手里的毒是一个叫奚沙的女人给他的。 这就说明,母毒不一定是在黄家人手里。 那会是在谁手里? 初三胖子和初师爷手里没有,目前单窭屯有可能握有母毒的人,不是单窭屯的原住民,就是黄家的人。 黄家人的可能性比较大一些,因为昨晚在酒店里的一系列遭遇显示,他们也惯于通过对人用药来达到目的。 这些问题不想倒也罢了,一想就让人头疼。 司华悦干脆不去分析,相信她的父兄应该已经锁定目标了,不然不会明知危险,还要让她继续在虎穴里待着。 走出门诊大楼,往台阶下的时候,司华悦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正快速往住院部方向走。 仲安妮也见到了,“那不是唐医生吗?” 司华悦拿出手机,调出唐正阳的号码拨过去。 果然,那人低头从兜里往外掏手机,可他既没接,也没拒接,而是将手机直接揣回兜里。 “他怎么了?”仲安妮不解。 “回头再说吧,我们先找地方吃饭。”司华悦说。 “不回去吃了?”仲安妮问。 “不回去了,油条和豆浆早就凉了。”司华悦说:“再说医生都说了,这一个礼拜甄本不能食用油腻和辛辣的食物。” “那我该吃什么?我饿了。”疼痛并没有削弱甄本的食欲,他想跟司华悦一起吃肉。 “吃斋饭!” 说完,司华悦看了眼山的方向,招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去苍林寺。” “真的要吃斋饭啊?咱俩也跟着吃?”仲安妮对饮食不挑剔,她是担心司华悦会受不了。 刚修建的山路不允许香客的车辆通行,必须得步行爬上去。 好在这座山比苍林寺主寺所在的山要矮,三个人来到寺庙门口,刚好午饭点。 这个时间段,纵然有来祈愿的香客也早就下山了。 “德哥?”买了票刚准备进寺,身后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自从离开苍林寺,已经很久没人这么喊她了,司华悦赶忙回头。 尚有才! 第二百八十九章 女扮男装 见到一身保安服的尚有才,司华悦不禁有些纳闷,这人怎么专到寺庙里做保安? 尚有才是从司华悦和仲安妮的对话声觉得熟悉才辨认出这个光头的人是“司功德”。 “德哥,还真是你呀!”开心不过一秒,他准备拥抱司华悦的动作在半路刹车。 他见到了她身上那对男人没有的高耸。 “你……”他怀疑自己是不是认错了人,眼前这个女孩难不成是司功德的姐姐或者妹妹? 可这长得也忒像了!连声音都一模一样,一定是孪生的,他想。 “有才,”司华悦看出来尚有才的心理活动,她爽朗一笑,过去拥抱了下他,把个尚有才给闹了个大红脸。 本来就不是一个话多爱凑热闹的人,现在愈发不知该怎么跟司华悦正确交流了。 “你、你没骑重机来呀?” 早先两个人之所以关系走得近,就是因为司华悦的那辆重机,当然还有司华悦低调的为人。 “在奉舜,没骑过来。”司华悦说。 尚有才挠了挠后脑勺,想说,没想到你居然是个女的,为免尴尬改成:“你来上香吗?里面的和尚都要准备吃饭了。” 司华悦一听乐了,“我们仨就是来蹭饭的。” 尚有才噗嗤一笑,尴尬的气氛瞬间变得轻松,“那我带你们去吧。” 他跟门口卖票兼看门的男人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司华悦他们一行人往里走。 这里的建盖模式跟奉舜的苍林寺差不多,只不过占地面积没有奉舜那边的大。 一行四人一边往里走,一边聊着天。 司华悦这才知道,原来只有中专文化的尚有才家庭条件不是很好。 听说单窭屯这里招人,他父母想着过来看看,然后发现这里的政策非常益民,便决定留下来。 奉舜那边的苍林寺自从出事以后,尚有才便去了一家小区物业做了段时间的保安。 随着他父母来到单窭屯以后,他先是在黄皮子的酒店里做了一个月的保安。 苍林寺分寺建成后,招聘四名保安,工资没有酒店里的高,但也相差无几,他便辞了酒店跳槽到寺庙。 到寺庙当保安只有两个原因,第一,他母亲信仰佛教。 他脑袋里自小就被她母亲灌输了大量的佛教理念,没剃度出家是因为她母亲识字少,看不懂佛教书籍,自然灌输给他的知识有限。 不然的话,他现在就不是保安,而是僧人。 再有一个原因是,不善人际交往的他觉得在寺庙这种清净地儿工作顺心。 一路走一路看,这里的和尚不多,厨房在寺院中轴线以东偏东南位置。 由于是新建盖的寺庙,下水措施搞得不怎么好,厨房里排放出来的废水沿山体天然形成的沟渠往山下流。 厨房里负责做饭的是三个女居士,她们做的花饽饽特别好看,一下子就能勾起人的食欲。 寺庙资金流通不是很多,所以,外人来这里吃斋饭,得随缘往功德箱里丢俩钱。 包括尚有才在内,四个人身上一分现钱都没有,仲安妮见到功德箱旁边有个微信付款码。 这种事,司华悦自然是抢着付钱,甄本没有她的速度快,扫码后,司华悦捐了一万块钱。 甄本不甘落后,也捐了一万,仲安妮的钱都是司华悦给的,她只象征性地捐了一百。 在斋堂里吃饭的和尚不多,司华悦他们旁边坐着一个斯斯文文吃饭的小和尚。 司华悦和仲安妮的食速引起了小和尚的注意,他扭过头来看了眼,“司功德?” 得,来寺庙里蹭个饭吃,居然遇见俩熟人。 已经吃饱的司华悦放下碗筷循声看过去。 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眼前的这人是她当初去奉舜苍林寺应聘时遇到的那个负责招聘的小和尚。 “是你?!”司华悦问:“你也来这里上班了?” 虽然的确是一份工作,但和尚们更喜欢修行二字。 “是啊,你呢?你也是么?” 小和尚看了眼一旁的尚有才,知道那是个保安,他以为司华悦又来男扮女装做保安。 “不是,我就是顺道过来吃个饭。” 这道顺的!小和尚抿唇一笑,不再多言,继续吃碗里的菜。 这里不允许浪费,吃多少盛多少。 以前在奉舜的苍林寺里做饭的居士没有这里的居士做得好吃。虽然没有肉,三个人却吃得很饱。 仲安妮临走前还管那三个居士要了两个花饽饽带回去给她奶奶品尝,让老太太也学着做,太好吃了。 往山门外走的时候,尚有才憋了老半天的话终于问出口。 “德哥,你是不是司家的人?”司华悦的重机给他骑过,酷爱研究摩托车的他知道那车的价值。 放眼全国,有钱的人很多,但有资质买限量版重机的人除了司家外,并不多。 “我姓司,当然是司家的人。” 司华悦知道尚有才的意思,但她不想让她的朋友因为司这个姓而有任何交往压力。 “她爸爸叫司文俊。”一旁的甄本不喜欢尚有才总粘着司华悦,便直接补充了句。 果然如司华悦所料,尚有才脚步放慢,拉开了与他们的距离。 “德……哦,不,那个司小……”尚有才的话被司华悦抓过来的手打断。 司华悦攥着他的胳膊,直视着他的眼睛说:“还像以前那样叫我德哥,我们就依然是好朋友。” 后面的话没说,但意思不言而喻,如果你硬要把关系拉远,那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 “德哥!”尚有才喊了声,虽没有以前那般随意,但起码不似刚才那般拘谨。 “一个礼拜后,我过来授徒,如果你也想学的话,到时候就一起跟着练。” 这句话成功将司姓造成的压力解除,尚有才欢快地说:“好啊好啊!” 说完,鞠躬致礼,“师父!” 虽然只有二十五岁,但他深知行行出状元这句话,保安,就要有一定的武功底子,才能保一方平安。 “成了,我们走了,有事发信息。” 尚有才开心地看着司华悦三人远去的背影,他万万没想到,当初那个平易近人的德哥居然就是司家大小姐乔装的。 转身往回走,不经意间抬头,他的视线与站在寺门前石狮子墩后的一个皮肤白皙的人对上。 这个人已经在他们寺庙住了快一个星期了,行踪诡秘,他从未见这人下山过。 想到司华悦当初的女扮男装,他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那个神秘人。 那人恰好转身往寺庙里走。 在他转身的刹那间,尚有才看到了那个微突的胸。 一边往警卫室走,他一边回忆当初司华悦的扮相。 他惊觉刚才那个神秘人,跟当初的司华悦有些像,皮肤白皙,身材高挑,胸微突,但不明显。 虽不清楚她们是怎么把自己的胸给束缚得跟个爷们一样,但他很确定自己刚才没看错,那也是一个女扮男装的人。 远远地,他见到警卫室里坐着一个人,一个和尚。 待到近前他才发现居然是刚才在厨房吃饭时见到的那个认识司华悦的年轻的小和尚。 “你的朋友走了?”小和尚面无表情地问。 文化低不代表智商低,刚才那个女扮男装的神秘人和眼前这个突然出现在警卫室的小和尚,似乎都在关注司华悦的行踪。 “啊,走了。”尚有才暗自警惕起来。 第二百九十章 迎接 医生本来预估甄本脸上的伤需要一个星期才能恢复,可甄本的康复能力大大超出了预期。 第五天,他的脸便已经恢复如初。 这五天来,仲安妮的落户问题解决了,只不过身份证还没办出来。 反正疾控中心也跑不了,什么时候有身份证了,再去银行办卡,然后去疾控中心签字拿钱。 仲安娜考完试以后,司华悦身后又多了个跟屁虫。 仲安妮跟甄本处不来,但她的堂妹仲安娜却跟甄本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 也直到现在司华悦和仲安妮才知道,原来仲安娜的丑语口语非常棒,竟然能跟甄本用丑语交谈。 有一些生僻的申文,仲安娜会借助字典翻译给甄本听,这让甄本的申语水平又提高了一大截。 同时甄本还学会了拼音字母。 “这个拼音念哥,不是丑语的d?i,这个字拼在一起念ga ,不是zha 。” 甄本总将g和d?i、j和d?e混淆,感情就变成了战情,新疆就变成了新张。 仲安娜会不厌其烦地讲解一遍又一遍。 甄本的智商,司华悦最是清楚,她隐约觉得甄本这是在故意装笨。 “娜娜适合做幼儿园老师。”司华悦对仲安妮说。 “嗯,她很有耐心和爱心,但她不想当教师,她想当医生,她填的第一志愿就是医学院。”仲安妮低头给司华悦削苹果。 仲安妮的话让司华悦猛然间想起仲安娜曾做的那场手术,那个剥夺了她做母亲资格的手术。 或许正因如此,她才想要当医生吧? 司华悦不禁替仲安娜感到惋惜,但也感到欣慰,毕竟她没有被挫折打倒,能够正视现实,知道自己需要怎样的人生。 五天来,他们三个人基本每天都是在仲安妮的奶奶家吃饭,老太太跟唐老爷子有些像,没事就喜欢研究做什么饭。 每天吃完晚饭,几个人就会相携去老年活动中心。 开始的时候,他们仨只是坐在一旁看热闹,后来耐不住那些人太热情又太活跃,索性就加入了广场舞的大军。 司华悦、仲安妮和仲安娜三个拥有天赐容颜的女孩,成为了广场舞的焦点和亮点。 最终,广场舞分成两个组,一部分是中老年组,一部分是青少年组。 甄本是个自来熟,在他的眼里,没有国界、性别和年龄的界限,跟谁都能谈得来。 他忽而进入中老年组,忽而又出现在青少年组。 也直到现在,司华悦他们才发现,这家伙居然街舞跳得忒棒。 单窭屯的生活是恣意轻松的,这让司华悦他们忘记了时间,也忘记了曾经那些不愉快。 司文俊和司华诚始终没有露面,司华悦也没再给他们打电话。 按照司华诚的吩咐,他们三个人又住进了泉程酒店。 这一次被前台给安排在了十楼,依然是仲安妮和司华悦一个房间,甄本单独一个房间。 经过司华诚的隔空检测发现,两个房间里都安装有监控。 司华悦一度以为这家酒店所有房间里都有监控。 一天早起,趁服务生打扫卫生别着门时,她偷溜进了同楼层的另外一个房间里。 结果却发现,那个房间里并没有安装任何监控设备。 五天来,再也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感觉一切都变得很正常。 第五天他们三人再次来到医院复查,当医生说出可以适当运动后,甄本像个孩子似的开心地跳了起来。 自第一次来医院偶遇唐正阳,之后每次来复查司华悦都会在人群中留意寻找,却再没有见过他。 而唐正阳始终没有给她回话,这无疑是在暗示她,他们的友谊至此结束。 司华悦很清楚,唐正阳之所以这样对她,定然是袁禾从中给他灌输了什么错误的信息。 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有唐老爷子在,这个误会迟早都会化解。 第六天,司华悦他们早早就起床,收拾好以后,在酒店里吃的早饭。 吃饭的时候,司华悦发现这酒店的入住率还蛮高,因为至少有百余人来吃饭。 吃完饭,他们三个人搭车直接赶往苍林寺。 下了车往寺门走的这段路上,司华悦的手机响,尚有才的信息。 德哥,今天不知道有什么重要的人要来,寺里的主持和监院都在门口候着,我只得在值班室里等你。 见司华悦停下来,仲安妮和甄本不明所以,凑上前问:“出什么事了?” “没事,走吧。”司华悦给尚有才回了个信息问:你有透露我要来吗? 她直觉那些人是在等她。 结果尚有才回信息告诉她,他并没有对任何人提及。 主持是一个看起来不到四十岁的年轻和尚,而监院却是个老和尚,看相貌年龄怎么着也得有六十了。 “阿弥陀佛——” 见到司华悦一行三人,主持宣了声佛号,把三个人给吓了一跳。 因为这主持的声音太洪亮了,他们严重怀疑这主持在出家前是个男高音歌唱家。 “请问你们哪一位是司施主?”主持虽然是在问他们三个人,眼睛却看向司华悦。 显然他已经辨认出司华悦就是他要等的人,但因为司华悦的光头外形实在与人们印象中的司家大小姐形象大相径庭,他才不得以有此一问。 “我就是。”司华悦好奇是谁透露了她的行踪。 来前,除了仲安妮、甄本和尚有才外,她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她今天要来这里,甚至包括仲安娜和老太太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寺门里脚步匆忙地走出来。 光二? 司华悦往他身后看了眼,没见到光大。 光二眼中闪过一抹久违的兴奋,碍着主持和监院在,他整肃面容,宣了声佛号,然后规矩地站在主持身后。 “贫僧元济,听闻司施主要来鄙寺教授武功,特给各位施主备下茶点,请到寺内歇息一番再教不迟。” 圆寂?司华悦心里打了个突,这名字让她想起奉舜苍林寺在出事后,原来的主持未能等到归寺的那一天,圆寂在寺外。 “谢谢大和尚,有劳了!”司华悦微颔首,礼貌地对主持道了声谢。 本来是想着在寺庙外找个地方教尚有才和甄本的,谁知竟然惊动了寺里最大的官。 他们亲自出来迎接她,不用问也知道是想让她顺带教寺里的和尚一起练武。 但司华悦却无论如何也猜不到这和尚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难道光二真的卜卦很灵验?现在能找到合理解释的,也只有光二了。 随主持往里走的时候,看着一本正经的光二,司华悦忍不出踹了下他的屁股。 光二惊得一跳,怕主持发现,冲司华悦好一顿挤眉弄眼,示意她回头再聊。 一路往里走,在经过法堂时,司华悦隐约发觉有双眼睛在盯着她。 她警敏地看了眼,在法堂的木头门后,一道黑色的身影一闪而没。 第二百九十一章 监视 元济带他们去的是位于寺庙中轴线以西的荣堂,门口立着两名小和尚。 这里的和尚给司华悦的印象比较好,无论官职大小,所有人的穿戴都非常整洁。 “司施主,请!”主持招呼他们三人落座,小和尚开始斟茶。 他们居然还备了精美的点心,一看就是寺庙里自己做的,外面卖的是品相,他们这些点心如果拿出去卖,估计会滞销。 “你还是喊我司华悦吧,我比你小不了几岁。” 司华悦实在受不了元济对她的称呼,和那种老古董式的言谈方式。 毕竟是世俗里出来的人,又不是打小就在庙里长大的秃头。 “既然你这么爽快直接,我也不绕弯子了。” 早这样说话啊,司华悦在心里吐槽。 元济对侍立一旁的两个小和尚挥了挥手,示意他们出去。 屋子里除了司华悦三人,就剩下元济和那个始终不曾说话的老和尚。 “我们这家分寺刚开始运作,人手方面还不足,为了吸引远近游客,我们也是绞尽脑汁。” 果如司华悦所料,寺庙里现在真正会武功的和尚越来越少,反倒不如社会上的人武功高强。 有真功夫的,要么在有名的大庙里修行,要么被有钱人重金聘请去当保镖了。 稍差些的,能选择去工资待遇高的单位当保安队长,也没人愿意来寺庙里当和尚。 而这里的和尚都是经过元济精挑细选出来的,年龄偏小,他不要有妻儿的上班族。 这些小和尚来寺庙里修行,大多是想学个一招半式的,将来不管是继续在寺庙里当和尚,还是到社会上,都能有可炫耀的资本。 可目前,他们寺庙里有真功夫的只有一个,就是坐在旁边的这个年龄较大的监院。 人手原因,监院很忙,尤其赶上开法会这样的大型活动,所以,他总是教教停停。 那些小和尚开始抱怨,觉得在这里学不到真功夫。 司华悦的履历是经得住任何机关和个人的查证,而且她的功夫都是实打实学来的。 在听说她要来寺庙里教授武功,元济高兴得一夜没睡,早早地就候在寺门外迎接。 “你听谁说我要来这里教人武功的?”司华悦终究憋不住,问。 “司总啊,就是你哥,他没跟你说?”元济有些纳闷。 接着说:“当初我们这里仅是一个小小的土地庙,是你哥投资并督促工人帮我们把寺庙建盖起来的。” 所以,司华诚是这里的名义主持。 司华悦知道,自己的行踪能瞒得了天眼,也瞒不了司华诚。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不同意也不行了。 让她不痛快的是,元济到最后也没提待遇问题,感觉是想白嫖她的劳动力。 也不管司华诚那边是天黑还是天明,当着元济的面,司华悦给她哥打了个电话。 “司主持,这里距离泉程有点远,怎么着,我跟我朋友住在你的寺庙里?” 心里有怨气,电话接通后,司华悦阴阳怪气地问。 “随你,如果你想住在泉程,就给爸打个电话,让老高再过去给你做专职司机。” 司华诚应该是在睡觉,声音很闷。 高师傅那天回大昀看房子,接到褚美琴的电话让他回去,回去后就一直没再回来。 想起刚才隐藏在暗处监视他们的那个人,司华悦决定住在这里。 “大和尚,你们这里还有别的外人住吗?”司华悦问。 “没有,”元济语气肯定地说:“除了我们这些人,再就是五个保安,白天会有自发来做饭的居士,但她们一般做完晚饭就回去了,不在这里过夜。” 司华悦和仲安妮对视了眼,刚才往里走的时候,仲安妮也察觉到了那道监视他们的视线。 三个人低头一商量,最终决定留下来。 司华悦提出在教授武功期间,让她的朋友尚有才也参与进来。 教一个也是教,教一百个也是教,元济竟然提出请求,让所有的保安都来学,甚至还包括他。 这人适合当谈判专家,不适合在庙里忽悠佛祖。 这是司华悦对他的评价。 元济亲自带他们三人来到下榻的房间,在东面的僧房,跟和尚们在一起,但不走一道门,是在二进,互不干扰。 估计是司华诚有过专门交代,房间收拾得很人性化,一间双人房,一间单人房。 这里还没有联网,得用各自的手机流量。许是因为山体遮挡,也或者是因为山底的毒弹干扰,这里的网速非常卡,连通话都经常卡壳。 这里的保安两两一组,分值白班和夜班,由于他们都是单窭屯的家,除非夜班,晚上基本都是回家住。 寺庙给他们安排的宿舍只有两间,是在距离禅院较远的职事堂旁。 司华悦从来也没有收徒的打算,她觉得自己不像仲安娜一样有耐心。 如果按照她当初习武时的步骤来,估计不等学徒受不了,她自己会先打了退堂鼓。 答应甄本,是因为甄本给的钱多,而且她是论招收费。 可眼下遇到白嫖的,她想把仲安妮推出来,让她去教那些小和尚们练格斗。 第二天一大早,僧人们就起来做早课。 飘飘渺渺的诵经声随着东南风刮进了司华悦的耳朵里,让她真正领教了晨钟暮鼓的厉害。 被吵醒的还有仲安妮,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发现外面的天还不亮。 “如果天天这样,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将被子一蒙,她想继续睡,可这念经声比监狱里的起床哨都厉害,感觉脑袋里跟钻进了一群蜜蜂似的嗡嗡叫个不停。 两个人起床,到院子里打水洗漱。 院子里有一口井,是电动抽水泵,一合电闸就出水,水流还挺大。 这里的用水很方便,只可惜凉水方便,热水不方便。 他们三个人共用一个洗澡间,太阳能热水器储备的热水根本就不够他们仨霍霍的,甄本昨晚洗的凉水澡。 闲来无事做,司华悦便带着仲安妮去爬山。 正赶上日出,两个人瞬间来了兴致,各自拿出手机开始拍日出美景。 返回寺庙已经快要到早饭时间了,甄本囔着鼻子起床,这家伙感冒了。 按昨天跟元济的约定,没有特殊活动,每天分三个阶段教授武功,分别是早八点到九点,午一点到两点,傍晚六点到七点。 吃完早饭返回房间,司华悦想把刚拍的日出发朋友圈,可看了几张照片都不满意,便要来仲安妮的手机看她拍的。 仲安妮拍的是视频,效果比司华悦拍的照片要好一些。 看到最后,司华悦发现里面有一个亮点闪了下。 回放一遍,她将那个亮点部分截图。 这短暂的一瞬是仲安妮在拍完视频,收回手的时候不经意间拍到的,不是很清晰,但能看出大致的位置是在地下追击馆附近。 将截图发给司华诚,让他给看看这个亮点到底是什么东西发散出来的。 司华诚回复:看不清,感觉有些像是高倍望远镜。 有人在监视寺庙,或者说是在监视她和仲安妮。 缘定你 第二百九十二章 负重练习 八点,在元济的带领下,四十九名僧人准点集结在西练武场。 这个练武场是整座寺庙唯一的一处平坦地儿,地面铺的是EPDM颗粒地坪,说是练武场,实则更像是一个健身场。 因为常见的室外健身器械场地里都有,如单双杠、太极揉推器、伸脊架等。 只不过,这些器械在场地外围,中间的空地很大。 这些新来的和尚平均年龄在二十六岁左右,最小的刚满十八周岁,最大的四十六岁。 有两个是刚从佛学院毕业的,戴着副深度近视镜。 看着良莠不齐的众僧,司华悦有些犯怵,因为这里面有很多人打眼一看就不是练武的材料。 而这些和尚们只听说来了个新教练,却并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样的人。 “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位司教练就是你们以后的习武教头。” 来前,司华悦再三叮嘱元济,在向和尚们介绍她时,不要提她那些已经成为过去式的辉煌,介绍得越简单越好。 却不想这样一来,给众僧造成了很大的困扰,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主持会请来一个年轻貌美的女人教他们武功。 让他们喊一个女人为师父,这似乎有些难。 无视众僧眼中流露出的性别歧视,司华悦低声问元济:“所有人都到齐了?” “没有,只来了一部分,另外一部分人是潜心修行佛法,他们对习武没有多大兴致,就不来了。”元济解释。 “保安呢?也有不想习武的吗?”司华悦看向站在下首身穿保安服的尚有才四人,接着问。 “没有,尚有才应该把你的情况讲给他们听了,他们都想跟着你练武,这不,都来了。” 一旁的仲安妮状若无意地插嘴问:“不是说一共有五名保安吗?怎么只来了四个?” 先前尚有才告诉过司华悦,寺庙里只聘请了四名保安。 可元济却说寺里有五名保安。 所以,当晚,司华悦就在微信里询问尚有才,这才得知寺里还有一个神秘人。 尚有才将那天司华悦走后,他的所见所闻事无巨细地告诉了司华悦。 司华悦不由得对那个女扮男装的女人有些好奇,她怀疑昨天隐藏在法堂木门后的那个人应该就是尚有才所说的这个女人。 本就不抱希望那人会来,却不想元济竟然跟她玩起了数字游戏。 拿她当奶娃娃呢,四和五分不清? “哦,那个人啊……” 元济面现为难,扫了眼下面的人,“这个回头再说,我们还是先开始习武吧,一个小时很快就会过去的。” 司华悦和仲安妮对视了眼,仲安妮点点头,示意她以正事为要。 司华悦转向台下的众人,自报家门道:“我叫司华悦,你们可以管我叫司教头或者司教练,不必喊我师父,我暂时不收徒!” 司华悦这番话,让底下众人小声议论开,不收徒,你来干嘛? “各位早已过了习武的最佳年龄期,先别想学什么武术或者教习师父是谁的问题,你们首先要有一个强壮的身体!再精湛的套路也需要一定程度的力气才能更好的发挥作用。” 司华悦力沉丹田,压过场内众人的嗡嗡议论声,使她说出口的每一个字都清晰有力地灌入在场所有人的耳中。 “如果你们真心想习武,那就先把力气练出来,一力降十会!” “所以,从今天开始,每天上午晨练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需要你们负重爬山,从山底爬到山顶,然后返回寺庙。” “中午的一个小时练习站马步,晚上的一个小时继续进行力量练习,可以利用这里的器械来练习。” “刚开始,你们会受不了,但我要告诉你们的是,想习武就必须先要明白‘千里之行始于足下’的道理!” “在这期间,我会留意观察你们每一个人,如果有让我满意的,我才会正式收徒并根据你们各自的身体素质教授相应的武术。” “好了,我的讲话完毕,有问题赶紧问,有想退出的赶紧退,一个小时很快就会过去!” 司华悦沿用了元济刚才的话。 尚有才左右看了眼,见那些和尚都在交头接耳,明显有退出的意思,他冲台上举手。 “说!”司华悦见到了。 “司教练,我想问一下,这个练习力气大概需要练多久?”尚有才的这个问题是在场很多人都想知道的。 “一个月。”司华悦毫不迟疑地说,其实她更想说的是半年或者一年。 她清楚这些人能真正能坚持下来的没几个,不如将这时间提前。 果然,在她话音刚落,场内便陆续开始有人退离,最后剩下的连一半人都不到。 司华悦回头发现,刚才还站在一旁的监院不知何时也离开了。 四个保安态度坚定地站在原地没动,让司华悦意外的是,那俩佛学院的应届生居然也没走。 场内现在仅剩下不到二十人,年龄最大的和最小的都走了,剩下的都是二十到三十岁之间的。 司华悦看了眼元济,“大和尚,你是选择离开还是留下?” 元济脖一梗,非常肯定地道:“自然是留下!有强健的体魄和一身武艺,才能更好地领导众僧。” 从尚有才的口中司华悦了解到,元济并非如她认为的那样是司华诚招来的,而是大昀市佛教协会联合奉舜佛教协会一起授命他成为苍林分寺主持的。 除了保安人数的问题,元济给司华悦的印象还不错,起码看起来是一个有勇气和毅力的男人。 负重练习得有东西,元济让场内的一个小和尚去职事堂找库头要沙子和僧包。 仲安妮趁此间隙走入场内,在尚有才和那三名保安的配合下,对场内的僧人进行实名登记。 甄本感冒了,司华悦没让他来,如果算上甄本、元济和四名保安的话,想跟随司华悦习武的一共有二十三个人。 过了好一会儿,库头带了几个和尚过来,他们连拖带拽地送来了一袋袋包好的沙包。 司华悦通过手感将这些沙包分成二十五份,每个沙包的重量掌握在不超过十斤。 而她和仲安妮的沙包分别是二十五公斤和十公斤。 初次练习,她不希望看到这些人负伤,给他们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过段时间再根据实际情况给他们加重。 眼瞅着时间来不及了,负重练习只能推迟到中午。 剩下不多的时间,仲安妮将自己从李石敏那里学来的太极入门功法教给这些人。 包括元济在内,谁也没想到,连这个貌美如花的女子居然也是功夫里手。 有眼尖的看到仲安妮手上的拳茧,不禁对她和司华悦重视起来,同时在心里揣度自己能从她们那儿学到什么功夫。 其实这些留下的人,都是元济的心腹,元济没离开,他们自然不会离开。 一个小时的时间一晃即过,元济带着僧众去禅修静虑,尚有才他们返回各自岗位。 跟所有人道别后,司华悦和仲安妮返回他们的住处,结果却发现甄本不在房间。 司华悦疑惑地走进他的房间,在空气中,她再次捕捉到了那股子类似于血腥味的药味。 缘定你 第二百九十三章 联号出狱 刚准备出去找,谁知甄本自己从外面回来了,苍白的面色不似感冒造成的。 “不好好在屋子里养病,去哪儿了?”司华悦问。 甄本神情恍惚,很简单的一个问题,他竟然想了好久才回了句:“忘了。” 仲安妮闻言一惊,对司华悦小声说:“怎么跟我之前的症状那么像,好像一下子得了健忘症似的。” 见他这样,司华悦也没法再继续追问,给他关好房门,与仲安妮返回房间。 “这个寺庙是我哥一手监督建盖的,我哥的本事我最清楚,这里虽只是一个分寺,但安保措施却比奉舜的总寺要牢靠。” 司华悦盘膝坐在床上,跟仲安妮讲:“前些天你跟甄本被人下的药里有一股子血腥味,刚才在甄本的房间里,我再次嗅到了那股子气味。” 仲安妮一惊,“你是说,那个给我们下药的人跟踪来这儿了?” “对,”司华悦有些气恼,“按说如果有不明身份的人进入这间寺庙,我哥必然会察觉到,让我不解的是,他居然没通知我。” “是不是因为你哥人在国外,时间差导致他疏忽了这边?毕竟他也是一个大忙人,不可能全天候地盯着一间小庙里往返进出的人吧?” 仲安妮的说法也不是不对,但司华悦知道,这样的事自然不可能让她哥亲力亲为,司华诚定然会安排得力的人看着这边。 能在司华诚的监控设备下安然进出,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这个人具备马大哈兄弟的能力,手里有能破解监控的先进设备。 再有一种可能,这个人是司华诚故意放进来的。 结合两次下药针对的对象,司华悦发现他们要针对的人是甄本,而非她和仲安妮。 一个隐约的答案在脑中呼之欲出,可她总也抓不住那个关键点。 “今晚,我要去趟地下暗道,你配合我。”司华悦对仲安妮说。 “好,需要我怎么做,你告诉我。” 司华悦摆摆手,仲安妮靠近,她将她临时想到的计划偷偷地附在她耳边讲给她听。 甄本睡下了,司华悦给尚有才发了个信息,告诉他,让他如果有时间的话,格外照顾下甄本。 然后她拨通了很久都没有打的一个电话。 “你还活着?”电话接通后,李自成变声期的嗓音让司华悦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后天端午节,想不想过来跟我一起过?” 司华悦在打这个电话前查了下日期,今天周六,端午节是周一。 “你在哪儿?”李自成问。 “单窭屯这里刚成立了一家寺庙,是苍林寺的分寺,我在这里教和尚练武,可能会住上一段时间,你想不想来?” “可我怎么去呀?”打小在寺庙里长大的李自成,对寺庙,尤其是苍林寺,总是有种家的归属感。 尽管这里是分寺,但听到苍林寺三个字,他依然来了兴致。 “一会儿我给你高伯伯打电话,让他开车带你过来。” 司华悦说完,又叮嘱了句:“来的时候,记得把笑天也带来。” 挂电话前,司华悦听见李自成在那边嘟哝了句:明明是想要笑天去,非要拿我当借口。 给司文俊打了个电话借调高师傅,司文俊也没多问,爽快地答应了。 等司华悦和仲安妮下山买完日用品搭车返回山底,恰好见到了高师傅的车。 李自成的身高已经快要超过司华悦了,才十二岁就长这么高,这简直就是开挂式生长。 去年两个人刚认识那会儿,他顶多也就一米五。 笑天狼倒没啥变化,似乎比司华悦上一次见到时能瘦一些。 刚打开车门,笑天狼跟一道箭矢般直冲过来,司华悦以为它是奔她来的,结果却是越过她,冲击向仲安妮。 幸亏仲安妮最近身体养回来些,照她在疾控中心那段时间的身体,根本就承不住笑天狼这一冲之力。 跟仲安妮撒够欢了,笑天狼这才扭头在司华悦的腿上蹭了两下。 “买了这么多东西呀。”高师傅忙走到出租车的后备箱,帮司华悦往外拿东西。 “我可能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就买了些日用品带上山。” 李自成走过来帮着一起往外搬,看了眼面前的山,问了句:“苍林寺的分寺就在这兔子不拉屎的地儿?” 司华悦有些气结,回击了句:“对,我就是那个不爱拉屎的兔子!” “不拉屎的叫貔貅!”李自成纠正。 跟这孩子置气,得气死,司华悦不再跟他斗嘴,加快脚步往寺庙里赶。 因为距离第二段习武时间还剩下不到二十分钟。 赶到寺门口,发现尚有才不在值班室,他的同事很有眼力劲地过来帮忙提东西。 问了才知道,尚有才去照顾生病的甄本了。 笑天狼对这里的环境似乎很喜欢,一路撒着欢儿地蹦啊跳的。 把东西放进房间,司华悦让高师傅先在这里休息一下,她和仲安妮一个小时后返回。 李自成虽然跟司华悦言语不对付,但他很早以前就有跟司华悦习武的想法。 虽然他们俩的相处模式有些生硬,但司华悦一直都是他自小的偶像。 到隔壁甄本屋子看了眼,发现他还在睡觉,司华悦便招呼尚有才去练武场。 见李自成也想跟去,司华悦便让笑天狼留下来看门。 一行五人脚步匆忙地赶到练武场时,那些学徒已经在候着了。 扎马步一般人都会,但真正能掌握住要点的只有习武的人才知道。 司华悦摆出动作,让众人跟着她学,仲安妮则进入场内对姿势不正确的人进行逐个纠正和指导。 马步也是桩,练习的主要目的就是为了稳固,稳了才能发出力来,同时也有练力量的作用。 李自成当初在苍林寺跟随李翔习武期间,就扎了三年的马步。 离开苍林寺进入学校学习后,他的课业和武术都没有拉下,每天依然会挤出时间,扎半个小时的马步。 见到和尚,他自然是有亲切感的,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他,走进场内跟仲安妮一起指导这些学徒。 元济没来,说是有要事走不开。 司华悦其实清楚,元济虽有心跟随她习武,时间却不允许,毕竟这里的领导班子还没有完善,凡事都离不开他。 初练马步,时间不宜太久,李自成自告奋勇,教给这些学徒武功。 等他打完一套拳,众人不禁感叹这男孩小小年纪居然也这么厉害。 一个小时后,司华悦带着仲安妮和李自成返回住处,发现甄本被笑天狼给舔醒了,正跟笑天狼在人狼交谈。 给鲁佳佳打了个电话,让他给高师傅和李自成安排个住处。 司华悦不想让高师傅和李自成去泉程酒店住,那黑店让她不放心。 高师傅端午节要回奉舜过,据说他儿子要回来了,他明天一早就回去,端午节第二天再来这里接李自成。 把高师傅送到大门口,司华悦返回的路上手机振动,拿出一看是一个陌生号码。 本不想接,可又担心是认识的人,毕竟手机里有些号码没来得及存储就丢了。 “华悦,是我,谢天!” 司华悦的联号出狱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冷漠的家人 这些日子忙忘了谢天的事,上个月就得到消息说她六月初出狱,今天都12号月中了。 “什么时候出来的?怎么也不提前给我打个电话?”联号的出狱,让司华悦从心底里涌起一阵欢喜。 “儿童节的第三天出来的,本来还以为能赶上你的生日,结果晚了,我就想着先回家安顿好,再联系你。” 谢天的家人对她并不好,这在监狱里的时候司华悦就知道。 每个月有一次探监机会,他们家人少则半年,多则一年才去一趟,而且每次接见完,也不见谢天有往回带东西的情况。 因为是联号,谢天跟司华悦的关系,并不比袁禾和仲安妮差多少。 在监狱里的时候,两个人都属于坐不住的人,闲着没事就会搭伴一起出去闯点祸。 比如去伙房后厨偷黄瓜和西红柿吃,或者在第一批玫瑰开花的时候,偷摘几支回去熏香监室。 司华悦看了眼手机号码,发现谢天的手机号竟然是大昀的。 “你现在在哪儿?”司华悦记得谢天的老家并非大昀。 “我在司致新城,大昀市你应该知道吧?就在大昀的附近。” 司华悦乐了,这特么的天涯沦落人都从天涯海角扎堆来单窭屯集结了。 “你家现在搬到新城了?”司华悦问。 “是,我爸我妈都在这里找了份满意的工作,户口都迁过来了。 谢天问:“华悦,你现在在哪儿?” “我加下你微信,给你发位置。”挂了电话后,两个人加了微信,司华悦将位置发过去。 谢天的微信名叫叩首苍天,看到司华悦的位置她惊得一跳,这么近?! 天哪,你居然也在这里,早知道的话,我出狱当天就联系你。等着,我马上过去! 谢天的身体素质非常好,在监狱里的时候没事就被司华悦拖着锻炼身体。 司华悦还教给她一些防御基本功,三两个小地痞根本就不是她的对手,比袁禾的身手占上。 放下电话返回到他们住的小院,司华悦在院子里兜了圈,发现还有三个房间是空的。 趴在窗口往里看,见里面有床也有衣柜,只可惜床是光板床。 司华悦招呼仲安妮出来,一起去找元济。 听说谢天出狱了,仲安妮自然也很开心。 自打余小玲离开,她又不能公然在人前露面,她觉得司华悦身边应该有个朋友作陪。 像她们这些出狱的人,最缺、最需要的就是朋友。 谢天的到来,无疑是补了余小玲留下来的缺憾。 两个人一路打听着,在祖师堂门口找到了元济,讲明来意后,元济倒非常爽快。 招呼过来两个小僧,让他们去职事堂找库头要两床新的铺盖送过去。 这样一来,李自成放假三天就可以在寺庙里住着了,不用往返下山。 谢天来了之后,如果愿意留下住两天的话,也有房间安排。 返回小院,看到甄本、李自成和笑天狼从屋子里出来,说是要去附近转转熟悉下地形。 司华悦将李自成拉到一边叮嘱他路上留意并小心些。 李自成的机灵劲够用,再加上一个不怕任何毒药或者迷药的笑天狼,司华悦完全可以放心让他们二人一狼出去溜达。 现在人多了,吃饭是一个大问题。司华悦他们无肉不欢,尤其是笑天狼。 谢天刚出狱不久,应该也是很喜欢吃肉。 寺庙里的饭再好吃,对于甄本他们而言,也就是吃个新鲜劲,吃不过两天,就得馋肉。 司华悦拿出手机,给饺子馆老板发了个信息。 晚上找个靠谱的伙计给我送过来三百个饺子,要囫囵肉馅的,再来两份排骨,一份小鸡炖蘑菇。 司华悦发了个位置过去,又补充了句:以后每天中午十二点和晚上五点我都要订饭,最好是准点送来。 老板很快回了个信息:成,想吃什么饭最好提前两个小时发信息通知我一声,我好准备食材。 吃饭的问题搞定,笑天狼是一个活的验毒机,不怕下毒,就怕来送饭的人被人半路下毒上不了山,耽误他们吃饭。 “今晚还去地下暗道么?”仲安妮没想到今天竟然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计划不变,晚上九点半下山。”司华悦说。 “还是就咱们俩下去,不用再招呼一个人?” 仲安妮担心就她们俩的话,一旦有情况连个向外界求助的人都没有。 司华悦略一沉吟,摇摇头道:“本来我想带笑天狼一起,可我担心那个始终跟踪我们的人会趁我们离开,对甄本再下药。” 如果换做是以前,司华悦会毫不犹豫地带上笑天狼,但现在不一样了,她有暗助理。 那晚随初三胖子进入隐藏在山体的暗门,当时是她先进的门。 初三胖子站在门口防备着她的暗助理,可她的暗助理竟然在初三胖子的眼皮子底下进入了山门。 能察觉到司华悦身后跟着暗助理,这说明初三胖子很厉害,但再厉害,依然没有厉害过那三个人。 司华悦就是不清楚当他们进入山门时,门外敲击山体的人是谁。 初三胖子没有联系电话,想见他只有亲自过去找他。 她记不住暗道的走向,但她相信她的暗助理能。 “怎么还没来?”看了眼腕表,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谢天还没到。 发了信息问她走哪儿了,又等了十分钟,连信息也没回。 院外甄本他们都回来了,却没等到谢天的回音。 司华悦不放心打了下她的电话,好一会儿谢天才气喘吁吁地接听。 “怎么不回信息?你现在走哪儿了?”司华悦担心地问。 “哦,我没听见,我已经看见寺庙门了。”谢天说。 “好,你找一个叫尚有才的保安,让他带你来我这儿。”司华悦说。 放下电话没一会儿,尚有才的电话打了进来,他很谨慎,得到司华悦的肯定答复后,这才将人带进寺庙。 谢天身上穿着司华悦给她买的衣服,见到司华悦她疾步上前一把拉住她的手。 “华悦!”出狱九天来的所有悲喜情绪似乎都凝聚成了华悦两个,她垂首,有泪滴落。 司华悦赶忙安慰她:“终于离开了监狱,是喜事,别哭。” 仲安妮也上前开导她:“我们都还年轻,一切从头开始,不晚,别怕。” 三号出狱,到现在已经过去九天了,这九天里,她除了办户口和身份证,再没出过门。 虽然心里清楚,这里的人都不认识她,但她就是害怕融入人群。 一如司华悦那会儿,出狱后,除了被迫去相亲,平时基本就待在家里打游戏。 每一个出狱的人都会经历这样一个自闭的过程,他们需要适应,需要了解,需要一点点去探索。 其实他们最需要的是得到人们的鼓励和支持,尤其是家人的。 谢天的家人对她是漠视的,他们关心的只有她的弟弟。 如果不是因为看在谢天从监狱里带出来的一万块钱的份上,他们早就把白吃白住的谢天给撵出去找工作了。 所以,九天了,谢天依然没有勇气直面外面的社会。 仲安妮递给她一包纸巾,问:“怎么满头大汗?” “哦,我一路跑过来的,从手机上看感觉挺近,没想到这么远。”谢天不好意思地说。 看了眼谢天手里明显是别人用过不用的旧手机,司华悦问:“我给你的钱还在吧?” 想到谢天的家人,司华悦可不相信她的说法,定然是身上没钱搭车才会跑着来。 谢天沉默了一瞬,抿了抿唇,说了声对不起。 第二百九十五章 潜行跟随 这里没有同城购物,从网上买东西,又不支持这里的地址,想买东西只能亲自下山。 除了这点,其他都还好,尤其是大伙都住在一个院子里,感觉像是一个大家庭。 在见到来送铺盖的小和尚,谢天试探着问:“华悦,我能在这里和你们一起住几天吗?” 她实在不愿意回家去看那一家三口的温馨画面,感觉自己像一个局外人。 仲安妮笑着说:“华悦管主持要的这铺盖卷就是给你和自成用的。” 不用司华悦和仲安妮介绍,甄本这个自来熟已经先对谢天进行了一番自我介绍。 李自成从入学以后,生活环境的改变,使他的性格变得开朗了许多,也能主动向谢天进行自我介绍。 谢天跟当初的余小玲一样,不大怎么能接受得了和陌生男人接触。 “小玲呢?”司华悦就怕她会问这个问题。 当着李自成和甄本的面,她没法对谢天说实话,可如果骗她说余小玲已经落海死了,她又担心谢天会接受不了。 监狱里发生的那场事故,是谢天和余小玲一起承受的。 所谓患难见真情,谢天与余小玲之间的感情无疑比司华悦和余小玲的要深几分。 “她没来这里。”司华悦只得先这样应付过去。 见司华悦似乎不想谈及余小玲,谢天虽心下疑惑,却很明智地没再继续追问。 晚饭是李自成和笑天狼出去接的。 五点太阳还没落山,挺热,李自成回来说,来送饭的两个伙计累得呼哧乱喘、满头是汗。 司华悦没问这顿晚饭具体花了多少钱,直接给老板转账过去一千块钱。 老板不接,因为上次该找回的钱司华悦没要。 司华悦也不啰嗦,直接丢给他一句:那我以后不在你这里订饭了。 手机振动,饺子馆老板接收转账,同时发来一条消息。 既然这样,那以后每次送饭过去,我会标明价格,这次又是多给了。 司华悦回:这样最好。还有,再给我准备一百个饺子,去烟酒专卖帮我买一箱茅台,晚上九点四十前后我过去取。 饺子馆距离地下追击馆近,距离苍林分寺也是最近的一家饭店。 司华悦想着,如果再需要买什么东西,倒不如让店老板帮忙买。 送饭的时候一并给送来,反正她也不会让老板白帮,多付给他们送餐跑腿费就行。 晚饭,司华悦他们五人一狼是在甄本的房间里吃的。 吃饭前,司华悦先让笑天狼挨个嗅一下,这狼鼻子比银针都好使。 也不知是笑天狼没忍得住,还是故意的,在闻到糖醋排骨时,它居然把哈喇子滴答在饭盒里。 饭菜经过它的检验没有问题,它也没白忙活,独得了一整份排骨。 司华悦很谨慎,饺子先让笑天狼吃,没问题了,她才让众人动筷。 在场的人,只有谢天不明白怎么回事,只以为司华悦是小心过头了。 吃完饭溜达了会儿,也到了训练时间了。 等在练武场的和尚们一看,居然又多了个女的。 有思想保守的,感觉这样下去会坏了寺庙的名声,让人误以为他们是一群花和尚,成天跟些女人在一起厮混。 心里有抱怨,面上便也不自觉地流露了出来。 司华悦见状,将自己那二十五公斤的沙包拆解下十公斤给谢天。 李自成在尚有才的帮助下,早在下午的时候就搞来了两个十公斤的沙包,他和笑天狼的。 简单讲了下规则,比如不可以走散,可以在山林里寻找一根树枝充当登山杖,如果遇到危险或者出现受伤等需要人帮忙的情况,可以大喊一声笑天。 “我们会随行在你们左右,给你们计时,都发挥出各自最大的潜能让我看看你们具体适合哪种武功,出发!” 甄本不听劝阻,非要来参加,司华悦同意了,让他徒步爬山,不需要负重,毕竟他现在还是个病号。 一行二十六人一狼秩序井然并快速地往寺门走去。 他们先下山,下山途中各自寻找合适的登山杖,到了山底再往山上爬,这才是真正检验他们体力的时候。 无需司华悦催促,因为他们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按照寺里的规定,七点以后全体僧人得到禅堂静虑禅修。 司华悦每隔一刻钟便会报时,心里着急,他们自然就会发挥出最大的潜能。 谢天体质虽好,但在司华悦离开监狱的一年里,没人督促她锻炼,她也就懈怠了下来。 加之九天只出了一次门,整个人的状态非常不好,竟然跟甄本俩缀到队尾。 笑天狼在队首,十公斤沙包于它而言简直就是小尅死。 李自成入学后锻炼强度降低,经过这次爬山,他才惊觉自己的退步。 司华悦身体虽因连番抽血而大不如前,但她从未放松过锻炼。 所以,在整个队伍中,她是负重最重,但却是体能仅次于笑天狼的人。 负重十公斤对仲安妮而言也算不上事儿。 她跟司华悦的情况相似,如果不是因为连番中毒搞垮了身体,她负重行走速度将会是这些小和尚们的倍数。 元济又没来,司华悦猜测他是想等着一个月后,跟着这些人一起到练武场习武,直接跳过体能训练这个环节。 只恐怕到时候不止他一人如此,还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 除了元济,司华悦根本不会让花名册外的人加入。 或许是前行的笑天狼奔跑时那流畅的肢体线条激发了他们;也或者是司华悦、仲安妮和谢天三个女孩子同样的负重激发了他们的雄性能量。 累到腿发酸、打颤,喉咙灼烧般疼痛,感觉空气都要被点燃,他们却没一个人喊累、喊停,包括那两个高度近视的文弱书生。 每一个人的表现司华悦都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她没有想到这些人竟然都很爷们。 甚至包括甄本,苍白的脸色上泛起运动带来的红晕,身体摇摇欲坠,但却咬牙坚持到了最后。 回去后,司华悦去洗手间试了下水温,让甄本和李自成一起洗了个热水澡。 而她则去厨房拎回来两大桶热水,跟仲安妮和谢天一起简单洗了洗。 爬山回来后的谢天变得开朗了很多,在她身上,司华悦终于又看到了曾经那个爱说爱笑爱闹的联号的影子。 九点半,暮鼓敲响,和尚们到了就寝时间。 在司华悦的授意下,李自成带着笑天狼跟甄本睡在一个房间。 谢天睡不着,因为九点半也是监狱里的就寝时间。 出狱后,她在努力改变这个让她心情变差的作息习惯。 从来到寺庙,她就隐约察觉到司华悦和仲安妮似乎有事瞒着她。 九点刚过,仲安妮就说犯困想睡觉,谢天不得已离开了她们的房间。 虽然熄了灯,但她却在黑暗中睁着眼,仔细分辨着外面虫鸣等各种声音。 与暮鼓敲响的同一时间,她辨听到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和开关门声。 她悄然起床,趴到窗前,黑暗的院落里,有两个身影速度极快地走出院门。 她快速穿上鞋子蹑行至门前,潜行跟随在后。 第二百九十六章 夜探鬼屋 司华悦和仲安妮走到半路停了下来,身后的谢天赶忙躲到旁边一棵较粗的树后。 “出来吧谢天,知道你一直跟着。”司华悦冲谢天的藏身处喊了声。 谢天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出来,说:“我不是故意跟踪你们,我……”只是想加入你们。 “不带你一起出来,是担心你会因为不清楚状况而遇到危险。” 司华悦解释道:“既然已经跟出来了,那就一起吧。” 一听司华悦同意了,谢天高兴地跟在她们俩身后。 “谢天,你什么锁都能开吗?”仲安妮问得很直接,也不怕谢天会接受不了。 谢天闻言一愣,问:“你们要去偷东西?” 寺庙里的生活固然清贫,但以她对司华悦的了解,还不至于穷到要去偷东西的地步。 “不,我们需要开一个门锁,然后进去找一个人。”仲安妮解释。 谢天哦了声,只要不是偷东西,开多少锁她都可以。 “除了指纹锁或者虹膜锁这些非常先进的锁,其他的锁我都能开。” 谢天自小不得父母喜爱,早早辍学离开家,拜入当时非常有名的锁匠门下为徒。 本想着能学到一星半点手艺,将来也好糊口,哪知她在不查中误入了一个非常庞大的盗窃团伙里。 由于她天赋异禀,有着常人不及的耳力,所以,在其他人都还没有摸到门道的时候,她便已经领会了他们师父所教授的开锁技艺。 行窃是一种非常考验人胆量和速度的差事。 别看她一副小女儿外形,实则遇事极为冷静沉着,关键是她胆子非常大。 按司华悦的原计划,是让仲安妮假装白天进入馆内游玩的旅客,以手机丢在里面为由敲开地下追击馆的门。 只要门开,剩下的一切就都好说。 眼下有了谢天的加入,这行动的第一步就变得省事多了。 司华悦大致对谢天讲了下她的计划,需要谢天做的就是开锁,然后与仲安妮在门口守着值班人,防止报警。 刚讲完,谢天对司华悦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凝神听了听,小声对司华悦说:“咱们身后至少跟随了三个人。” 司华悦的耳力比常人要灵敏,但她却一直都没有听到或者看到她那三个暗助理的行迹,没想到却被谢天发现了。 可见谢天的耳力有厉害,也难怪她会跟出来了。 “自己人。”司华悦担心仲安妮和谢天会因暗助理的存在而产生紧张情绪,便含糊地告诉她们俩。 谢天点点头,从脚步声她能感应到身后人并没有敌意。 但仲安妮却不清楚这些,她一脸警惕地看了眼来时路。 下山后,司华悦让仲安妮和谢天在外面等着,她一个人去了饺子馆。 饺子刚出锅,店老板正在里面忙着打包。 “辛苦了老板,多少钱?”司华悦问。 为防司华悦真的去了别家,店老板只得报价。 他额外赠送了三十个饺子,还有两道小菜,是上次初三胖子来时点的那两道。 付了钱,司华悦拎着东西走出饺子馆。 见她拿了这么多东西,谢天直接请缨随她一起进入暗道。 司华悦没有推拒,她也感觉拿着这些东西一个人进去的话会很麻烦。 来到地下追击馆门前,司华悦让仲安妮先在一旁看着东西,她带谢天过去开锁。 谢天兜里有两根看起来非常不起眼的铁丝样东西,一粗一细。 在监狱里的时候她就带着这么两根铁丝,当时她告诉司华悦说,这是职业习惯, 当时司华悦闹不明白她这奇怪的习惯到底是为了什么。 越狱也不能越,难不成是想开狱警办公室进去行窃?她得有那胆儿呀。 现在再见到这铁丝,司华悦反倒没有那么多疑惑了,感觉她这习惯还挺有必要。 起码不用担心忘记带钥匙,把自己给关在门外。 地下追击馆的大门一共有三道门两道锁,一道是卷帘门的锁,一道是高大的防盗门的锁。 同样以游戏追击的形式对外经营,但这里并不像别的鬼屋那样,从门面开始就营造恐怖气氛。 这里的门脸极为普通,没有繁复的雕刻和装饰,灰砖垒砌的一间房子,方门,尖顶,远看像土地庙。 来到门前,谢天并没有急于开锁,而是将耳朵贴近卷帘门听了听里面的动静。 司华悦警惕地四下看着,防止在这期间有路人经过发现她们俩。 这里地处偏远,她的担心都是多余的,这个时间段,路上别说是行人,连辆车都没有。 谢天听了会儿门,小声对司华悦说:“里面一共有两男一女三个人,在看a片,音响开得挺大,动作声音也不小。” 这正合了她们的意,本来司华悦还在担心开了卷帘门的锁以后,拉动卷帘门会让里面的人听到。 现在里面的值班人员正在忙着happy,根本就闲不出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只是司华悦有些不解,前些天这里的值班人员刚出事,怎么鬼屋的人一点警觉性都没有提高? 谢天一边听着动静,一边手脚麻利地将锁打开。 司华悦蹲下身与她一起将卷帘门拉起一道足够她们俩进入的空间。 谢天非常谨慎地再次听了听里面的动静,确定安全后,这才用铁丝一点点钩开防盗门的锁。 随着防盗门开,a片独有的声音直击耳膜,不用看,光听音儿都让人心跳加快。 “你在这儿等着,我进去把人放倒。”司华悦小声说。 谢天一把拉住她的胳膊,说:“得了,我来吧,这种场面你最好不要看到,不然你的处子身不保!” 谢天虽然比司华悦小两岁,但她在这种事儿上的阅历比司华悦丰富。 司华悦也不跟她争,她也的确不想看到那种混乱的场面。 “诶,哪儿来的美女,快过来,和哥哥们一起……” 嘭嘭—— “啊——大姐饶命!” 没用十分钟,谢天一脸嫌恶地从里面出来。 司华悦振动了下仲安妮的手机,谢天跑过去帮仲安妮一起把东西搬进来。 重新将两道门合拢,但没上锁,以防有突发情况时便于脱身。 “安妮,你在这里看着这三个人,我和谢天进去。” 里面的场景不堪入目,谢天并没有把这三个人打晕,而是将他们赤条条地绑在床腿上。 电脑屏幕里的男女还在忙活着,而屏幕外的三个人惊恐而又愤怒地看着面前这三个从天而降的女人。 “你们俩小心些!”已经进来了,仲安妮也不和谢天争,仅叮嘱了句,便拉把椅子坐到值班室门口。 值班室往里,是一个向下的台阶,台阶很长,绕来绕去,但好在没有岔路口。 司华悦之前走过一趟,对这台阶并不陌生。 但下了台阶以后,里面的路就很绕,岔路口也格外多。 她只记得第一条岔路口,再往后就记不清了。 第二道岔路口一共有三条路,她停了下来。 “出来带个路吧,不然今晚咱们都得在这地下过夜。” 司华悦微侧首,冲身后被黑暗笼罩住的来路喊了声。 第二百九十七章 遗言 司华悦的原计划是她自己进入暗道,然后召唤出暗助理带路。 本以为会耗费一番唇舌才能让她的暗助理现身,尤其谢天又在身边。 却不想她话音刚落,一个面色苍白如纸的男人像幽灵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身前。 任凭司华悦脸盲,也忘不了这张脸,这就是那晚随初三胖子进入最后那道门时,她看到的那张诡异的大白脸。 “卧槽,哥们,不待这么吓人的,你是哪路鬼……神仙?” 谢天也被吓得不轻,她有一双好耳朵,可不代表她有一双好眼睛。 她只能听见身后有人跟随,却看不到那三个人的庐山真面目。 这出场也太酷了,尤其司华悦还把手机手电的光打在这张大白脸上,活脱脱一个厉鬼现形。 关键他们现在所处的环境是鬼屋,司华悦一度怀疑这人并非是她的暗助理,而是那晚那个出租车司机所说的“鬼”。 “别废话,走吧。”被人当做鬼应该挺不好受,大白脸抬手遮挡住一直打在他脸上的灯光,当前带路。 司华悦和谢天跟随其后,谢天碰了下司华悦的胳膊,手指指了下身后,然后比出一个二。 司华悦点点头,明白谢天的意思是身后剩俩人。 她努力回忆刚才在进入馆门时的前后过程,却徒劳地发现,这三个人是什么时候,怎么跟进来的,她压根就不曾发觉。 谢天也在想这个问题,她听力固然厉害,但就怕有别的声音或者事情干扰。 就像刚离开寺庙那会儿,她所有的注意力是行走在她前方的司华悦和仲安妮。 发觉身后有人跟踪,是在司华悦同意她参与行动以后。 而进入馆门时,她的注意力再次被分散,当然是被a片里呜哇的叫声给引开了。 所以,她也闹不明白这三个人是怎么进来的。 隐身衣? 难不成这个传说中的神衣真的现世了? 这个想法同时在司华悦和谢天的脑中闪过。 也实在是找不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她们俩便把这种超自然现象与传说中的隐身衣给联系到了一起。 且不说这三人神秘与否,但就他们这记忆力便让司华悦佩服得五体投地。 上一次来,初三胖子不让她开手机手电,她是摸黑跟随那个大个子女人进来的。 而这一次,她开着手电,这才看清暗道的本来面目。 暗道宽窄不一,宽敞的地方能同时容纳三人并行,而狭窄处仅容一人侧身通过。 坚厚的墙壁上有人为刻画的痕迹,这些痕迹深浅不同,有的应该是年代久远,字迹模糊,而有的明显是新刻不久。 在途径一道斜向下的梯坎时,司华悦见到墙壁上竟然刻着一个非常醒目的大字:冤。 这个字每一个比划都透露着刻字者内心无以伦比的冤屈。 墙壁又不能为其伸冤,司华悦搞不懂这人跑地底下喊什么冤? 越往里深入,温度越低,地面随处可见破碎的烟盒烟蒂等混合在灰尘中的垃圾。 他们行走的速度比上一次快了一倍都不止。 二十分钟后,大白脸在一处拐弯的岔路口消失。 司华悦知道,这是即将到达目的地,暗助理再次隐身。 前行一段距离后,她终于见到了那堵熟悉的墙壁。 她身高比那个大个子女人矮了二十厘米,够不到门的机关。 刚准备将手里的酒箱子放到地上垫脚,门却吱咯咯打开。 一道陌生的女声从里面传来:“只允许司华悦一个人进来,其他人都不许进!” 司华悦接过谢天手里的饺子,“在这儿等我,千万不要离开,容易迷路。” 其实不用司华悦叮嘱,谢天也不会擅离。 虽然她不清楚里面说话的是什么人,但她却坚定一起进来的,就得一起离开的信念。 让她意外的是,那三个跟随她们俩进来的人,竟然都留在了外面,没一个人随司华悦进去。 她想出声提醒司华悦,门却已经关闭。 见到门旁的大个子女人,司华悦恍然刚才说话的人是她。 上次来,这女人一声不吭,司华悦还以为她是个哑巴。 接过司华悦手里的东西,大个子女人带她穿过大礼堂,快步进入后面的房间。 初三胖子倚靠在一张床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被子。 仅一个星期不见,感觉他像是变了一个人,脸颊凹陷,嘴唇干瘪,头发严重脱落。 在看到大个子女人手里的酒箱时,他浑浊的眼中闪过一抹神采,但旋即便黯淡了下去。 “饺子是热的。”床旁放着一张靠背椅子,司华悦坐下,对初三胖子说。 初三胖子费力地摇了摇头,看向大个子女人。 “不成了,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大个子女人代他回答司华悦。 司华悦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初三胖子,焦急地问:“那你赶紧去医院呀,干嘛待在这里等死?” 初三胖子嘴唇翕动了下,仅发出一道如同喘气般的暗哑声。 “他……过不了今夜了。”大个子女人的声音有些更咽。 初三胖子看着大个子女人,似乎是有话说但又无力说出口。 大个子女人将饺子放到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弯腰将酒箱子打开,从里面拿出一瓶茅台并启开。 “都这样了,还喝!?”司华悦有些不忍,可又有些气恼,想阻拦,手伸到一半又缩了回来。 若真如大个子女人所说,初三胖子过不了今夜,那便由着他喝吧。 果真是一个嗜酒如命的人,勉强吞咽下嘴里的酒,初三胖子居然能发出声音来了。 “还是你这丫头贴心,难怪那么多人喜欢你。”话是断断续续讲出来的。 大个子女人将初三胖子环在怀里,又喂他喝下一口酒。 初三胖子接着说:“我以为我能够坚持到初光出来的那一天,可眼下不行了,这身体已经油尽灯枯等不得了。” 他挣扎着坐起身,骨瘦如柴的手抓住司华悦的,司华悦身体陡然一凛,这么凉! “前些天我给你留了一份书信,本打算不让你这么早知道我的状况,却不想你竟然能赶在我离开前找过来。” 说着,初三胖子从枕头底下摸索出一个皱皱巴巴的信封,看厚度,里面的纸张不少。 “你所有的疑问和困惑我都写在里面了,希望你看完后把信烧毁了,不要让任何人看到这信的内容。” 初三胖子脸上泛起一丝不自然的红晕,话说得有些多,他缓了缓。 续道:“一会儿你走的时候,把妞妞一并带走,她得到了我全部的真传,希望你能够善待她。” “不……我不走,我要留下来陪你……”大个子妞妞强忍着不让眼中的泪水滑落,下唇被她咬得隐现血迹。 “成吗?丫头?”初三胖子殷切地看着司华悦,最后这句话带着乞求,握着司华悦的手虚弱地用了下力。 司华悦点点头,“成,我答应你三爷!” “谢谢谢谢……” 第二百九十八章 逢遇伏击 遵照初三胖子生前遗愿,把他放进事先备好的棺材里。 棺材摆放的位置就在大礼堂通往外面的那道门的门口,他要守护这里。 因为毒弹最近非常不稳定,不能再让这里有空气流通。 将买来的酒放在他的棺材里,没有纸钱,没有墓碑,就这样把他一个人留在了暗黑的地下。 妞妞一直到初三胖子咽气,才开始哭。 司华悦不知道她和初三胖子到底是什么关系,看她伤心成这样,也没法问。 但她隐约听到妞妞管初三胖子叫“三爷爷”。 虽然比她对初三胖子的称呼只多了一个字,但这关系明显要亲近许多,搞不好有血缘连带关系。 司华悦不忍催促,因为离开这里以后,这道门的机关便要被毁掉,除非用炸弹炸开,否则,这里将永远被封存起来。 或许也正因如此,妞妞才会磨蹭着不肯离开,走出这道门,便真的是跟她的三爷爷永别了。 跪哭了约莫半个小时,她摇晃着起身将棺材推到门口,司华悦要帮忙却被她阻止。 棺材与门的距离仅容一人通过,摆好后,她再次跪下磕了三个头,然后哑着嗓子对司华悦说:“走吧。” 出来后,她动作迅速地探手往墙壁上的那个机关扣了下。 一道沉闷的声音传来,仿佛有什么重物落地,又似是建筑物坍塌的声音过后,司华悦知道,这道门废了。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她不明白封存这里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现在急于离开这里,出去后找个没人的地方,将初三胖子留给她的信看完,然后再根据情况烧掉。 谢天从妞妞的心跳和呼吸声中能感受到她身上极致的悲痛,她很明智地选择沉默,与司华悦一起紧跟在妞妞的身后。 “等等!”还没等开始爬台阶,谢天便喊停了众人。 “妞妞,等一下。”大个子妞妞只听司华悦的,谢天喊停时,她并没有停下脚步。 但司华悦出声,她才顿住。 “怎么了?是不是听到了什么?”司华悦小声问。 “上面有好多人。”谢天静心听了下,对司华悦说。 “不好,他们要伏击我们!”谢天又说。 司华悦回头看了眼,三个暗助理依然是隐身状态,似乎除了她的命,他们对周边的一切都不关心。 仲安妮还在上面,司华悦虽着急知道她的安危,但却深知不能莽撞行事而将他们所有人置于险地。 “妞妞,你能不能带我们走那天跟三爷一起进来的山路?”司华悦问。 “能。”妞妞没问原因,她依然沉浸在失去初三胖子的悲痛中。 “好,快带我们走。”司华悦说。 这一程路,他们走了挺长一段时间,没有经过先前的那条暗道,感觉又换了条新路。 “把灯关了。”妞妞闷闷地说。 司华悦往前方照了下,能隐约看到一堵墙,到了。 她依言关闭手机手电,四面八方的黑暗一下子将他们几个人裹挟住。 妞妞的视力似乎不受黑暗干扰,她步速未变,司华悦和谢天只能凭脚步声紧跟在她身后。 “到了。”随着妞妞话落,她停了下来。 谢天忙说:“等下开门,我听听。” 司华悦喊停妞妞,谢天摸索着来到面前的墙壁处,将耳朵贴了上去。 “三个,不对,五个人。”许是坚厚的山门阻碍了她的听力,又或者是外面的人距离山门有些远。 谢天听了好一会儿,最终确定是五个人,“外面有五个人,位置是分散的。” 她向司华悦大致形容了下五个人所处的方位。 这让司华悦想起跟仲安妮拍日出时见到的光点,说明监视她的人已经知道了这个山门的位置。 应该是不清楚具体的机关在哪里,所以,他们便设伏在外面守株待兔。 “开门后,我先出去,你们俩做后援,一旦不敌,给我们撤退留道门。”司华悦当机立断。 妞妞的身手如何司华悦不清楚,但谢天的她了解,对付门卫室里的保安,她还行,但遇到专业的打手,就不够看了。 一旦仲安妮落入这些人手里,她担心天亮后,他们会带着仲安妮撤离,届时再想救人可就难了。 随着一声闷响,门开,和暖的山风带着青草气息扑面而来,天光未现的山林笼罩在一片灰蒙寂静中。 司华悦的耳力不及谢天,视力不及妞妞,但她的反应和行动速度却在他们所有人之上。 门甫一打开,她便捕捉到远处那声低低的“目标已现身”的话。 司华悦如一头蓄势待发的豹子般疾冲向说话的人。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躲在门两侧的谢天和妞妞吃惊地看着如一道影子般消失在视线内的司华悦。 等再次见到她的身影时,她已经将那名汇报情况的伏击者击毙。 而在这同一时间,她的三名暗助理也出手了,只是谁也看不到他们的真身,只能看到青草被踩踏后留下的痕迹。 按谢天刚才所说,现在还剩下一人。 可司华悦却无论如何也捕捉不到那人的方位,包括那三名暗助理也在谨慎搜寻。 他们迅捷猛烈的出击,让那名伏击者藏匿得更深。 门是开的,谢天侧耳倾听,对司华悦大喊:快闪开! 司华悦全身肌肉紧绷,在谢天快字刚出口时,她身形便如一道鬼魅般自原地消失。 噗 一发子弹击入她刚立足的那处草丛。 “树上!”谢天继续大喊:“还有两个人,都在树上!”谢天懊恼,居然漏听了一个人。 玩老鹰捉小鸡游戏? 站得高,未必就是老鹰! 刚才那发未击中司华悦的子弹,暴露了伏击者的藏身处,再隐藏已经来不及了。 无需谢天提示,司华悦也锁定了那人的位置,她原地腾跃而起。 在所有人以为她要爬树时,她却双脚猛地发力蹬向那棵树。 砰 随着树身大幅度震动,双手持枪卧趴在树上的人重心不稳跌落下来。 司华悦就地一滚,在那人举枪前,摁住了他的脖颈,手下用力,咔嚓,了结。 让众人意外的是,一直躲在门后的妞妞竟然不知何时带着谢天从里面出来。 躲在树上的伏击者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司华悦和那三个看不见的暗助理身上。 他透过瞄准镜紧盯着被踩踏的草,然后一点点移动枪口的位置。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一瞬间,树身猛地一晃,枪口偏离,子弹击空,射进对面的树身。 而这名伏击者也因树身摇晃而滑落下来,倒悬在枝丫上。 妞妞个高胳膊也长,她带着一股子淡然笃定的节奏,原地一跳,拽住伏击者的腰带往下一拉。 随着刺啦一声布帛撕裂声响,最后一名伏击者被妞妞从树上硬生生地给拽了下来。 第二百九十九章 顾头难顾尾 司华悦他们一行人在解决了六名伏击者后,便在妞妞的带路下,往地下追击馆赶去。 离开地下暗道后,手机终于有信号了。 司华悦尝试着打仲安妮的电话,却提示关机,而她的手机却在这时振动了起来,李自成的来电。 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司华悦心头掠过,这可真是顾头难顾尾。 接听后,李自成说:“可打通你的电话了。” 听筒那边能清楚地听见他快速行走的脚步声,司华悦问:“你在外面?出什么事了?” 这会儿刚凌晨三点,李自成不睡觉,定然是有事情发生。 “甄本不见了。” 凌晨时分,寺庙里飞来一架直升机。 李自成当时陷入昏睡中,并不知道怎么回事,是笑天狼将他舔醒的。 醒来后,才发现跟他睡在一个屋子里的甄本不见了。 寺庙里灯火通明,寺里众僧被紧急集合在大殿里。 元济派人来找司华悦,李自成这才知道失踪的不止一个甄本,还有司华悦她们三个女人。 打司华悦的电话提示关机,他直觉出事了,便分别给司文俊、李翔打了个求助电话。 跟笑天狼言语不通,他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睡得那么沉,就算是被人下药了,可笑天狼不应该呀。 寺里众僧发现司华悦等人不见后,便开始四处寻找。 李自成也不能干等着,便带着嗅觉丧失的笑天狼一起外出寻人。 好在笑天狼丧失嗅觉的症状没有持续太久,距他们俩通上话前大概十分钟左右,笑天狼的嗅觉逐渐恢复,带着李自成下山。 “到了山底,你和笑天隐藏好,小心这附近有伏击者,我立刻赶过去与你俩汇合。”司华悦叮嘱完便挂了电话。 就在这时,谢天倏然停下脚步,司华悦知道她应是又听到了什么,忙喊住前行带路的妞妞。 “有好多车在往地下追击馆附近开,听声音不像是普通的车。” 谢天不懂车,她只是凭车辆与地面摩擦发出的沉重声来推断。 而就在这同一时间,司华悦的手机再次振动,竟然是顾颐的。 “你在哪儿?”顾颐深沉的声音中隐含着一丝焦急。 “我在单窭屯。”在暗道里,司华悦使用手电的时间太长,已经开始提示电量不足。 “我知道你在单窭屯,我是问你具体的位置。”焦急变成不耐烦。 顾颐每次跟她通电话都带着一些冷硬的脾气,司华悦非常不喜。 但想到刚才谢天说的车,她反问了句:“你也在吗?” “刚到,”顾颐接着刚才的问题再次问:“你在什么位置?发给我。” “不用,我手机马上就要没电了,我在苍林分寺的山下,正在往鬼屋赶,十分钟左右就到。” “先不要过来,警方正在这边执行任务。”顾颐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每次通话都这样,接听不说你好,挂断不说再见。 顾颐的做法让司华悦气结无语。 试着将电话回拨过去,想着告诉他,仲安妮在那边,让他见到后帮忙照应下。 谁知接连打了很多遍都是响一声,然后提示对方通话中。 司华悦恍然想起,她这是还在顾颐的黑名单里没被放出来。 用谢天的手机打,顾颐却压根就不接陌生号码。 司华悦只得用谢天的手机给他发了个信息:我是司华悦,仲安妮在那边,你帮忙给找找看她有没有落入那些混蛋的手里。 顾颐这会儿也不知是忙还是根本就没看手机,都已经走到山底了,也没收到他的回信。 不能继续等了,得尽快赶过去。 跟李自成碰头后,司华悦本打算让李自成将妞妞和谢天带回寺庙,告诉元济她没事,不用派人到处找她了,她自己一个人带笑天狼去鬼屋那边寻找仲安妮。 可妞妞说什么也不肯跟她分开。 谢天不放心仲安妮,也想跟过去看看,指不定能帮上点忙。 李自成早在去疾控中心送狼时就见过仲安妮,现在仲安妮出事,他自然也想去帮忙找人。 见这三个人态度坚决,司华悦只得带他们同行。 往地下追击馆走的这条路上,不时能看到血迹,路旁倾塌的冬青丛明显能看到打斗留下的痕迹。 但却没有看到伤亡者,似乎是被人给清理了。 这段路不算长,顶多两公里。 笑天狼经过昨晚中毒、嗅觉失灵的双重打击后,变得成熟稳重了,大概知道遇到了棘手的事,乖巧地跟随在司华悦身后,等候指令。 远远地,他们便见到警方正在从地下追击馆往外押人,那些人有多半负伤,有的甚至是被抬出来的。 警方的行动速度倒是蛮快,就是不知道是谁报的警,竟然直接就冲这里来了,而非去山上的寺庙。 警灯忽闪着,但警戒线外却一个看热闹的民众都没有。 司华悦搞不懂是单窭屯里的居民好奇心缺失,还是在他们来前,都被警方驱散了。 外围有两辆装甲车,还有几辆警车和一辆救护车,甚至连殡仪馆的车也来了。 警戒线外持枪的特警见到司华悦一行人带着一条看起来怪异至极的大狗,他们不禁警惕起来。 一个经过这边的便衣警察见状,语气严厉地对司华悦他们说:“警察办案,请你们速度离开这里!” 司华悦听声音有些耳熟,仔细端量了一番,脸盲的她可算是想起来这人是谁了。 大昀刑警队的那个冰山脸副大队长。 “你好,我是司华悦,我找顾颐,有急事向他汇报。”司华悦绕过挡着她的两名特警,对那冰山脸说。 司的姓先是引起了那人的注意,接着看了眼司华悦,他终于想起来,这人不就是去年在单窭屯重伤文明的那个女孩嘛。 “诶,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他问。 “我来找顾颐,我刚跟他通过电话,可我电话现在没电了,只能亲自过来找他。”司华悦半真半假地说。 “哦,你等下。”冰山脸早在去年就已经知道司华悦的身份,碍着司文俊的面,他让身边的一个小警员去找顾颐。 没一会儿,顾颐风风火火地走过来,看到司华悦,他不由地皱起了眉头。 司华悦驱前一把拉过顾颐,将他带离那些人的视听范围外。 “你干嘛?有事说事,别拉拉扯扯的!” 顾颐以为她又要袭警,在这儿袭警,司华悦擎等着挨枪子儿,连他都阻止不了。 “你有没有见到仲安妮?”司华悦瞥了眼那些一脸警惕盯着这边看的特警,小声问顾颐。 想到在来时路上见到的血迹和打斗的痕迹,司华悦强忍着内心的慌乱,她无法接受仲安妮出现意外。 可眼下她又不能让别的警察知道仲安妮在这里出现,她怕再次被人举报到监狱。 “仲安妮?”顾颐脸色一变,“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显然,他并未见到人。 第三百章 半个小时 见顾颐的表情不像作假,这愈发让司华悦心底的不安堆积。 “怎么办?”她喃喃自语,是问顾颐,不如说是在努力衡量眼下的形势,该从哪里着手找人。 顾颐的对讲机、肩咪和手机响个不停,作为这次行动的总指挥,他不能一直在这里守着司华悦。 “你先别急,在这儿等着,我处理完那边的事,回头再过来找你。” 顾颐说这番话时的表情和语气未变,但他漆黑的眼底泛起一丝涟漪。 他从未见司华悦有像现在这样无助过。 一直以来,司华悦在他的眼里是强势自信,凡事依靠自己,从不依赖他人的人。 余小玲虽说没死,但她落海给司华悦留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她害怕身边的人离她而去,尤其这离开还是因她而起。 眼下不是追悔的时候,得赶紧想法找人。 “等下,”司华悦再次拉住顾颐的胳膊,绕到他身前,微仰头直视着他的眼睛问:“那些混蛋你们全都抓住了吗?有没有漏网的?” 顾颐眼神晃了下,说:“有,但不是从正门逃脱,而是慌不择路潜逃进地下了。” 这无疑是死路一条,暗道里的分岔路错综复杂,除了地下追击馆的工作人员,没人能够从里面安然走出来。 当然,也除了她身边的妞妞。 那三个暗助理对于走过的路,他们或许认得,但未必认得所有的路。 “警方正在准备调取监控追捕余下的人。”顾颐话音刚落,那边有人喊他:顾队,顾队! 顾颐侧脸应了声:稍等! 然后他语速极快地对司华悦说:“不管你先前跟仲安妮在这里做过什么,从现在开始,你最好不要胡来,这里可不是奉舜,我保不了你。” 说完,他转身快步往回走,身后响起司华悦有些忿忿的声音:“把我的电话从黑名单里拖出来,不然我也把你给拉黑!” 顾颐脚步未停,表情未变,但利如刀锋的眼中闪过一抹笑意。 这事他是忙忘了,拿出手机,手指快速翻动,将司华悦的电话和微信从黑名单里释放。 司华悦和顾颐的对话,谢天全部都听见了。 她没想到司华悦竟然认得顾颐,她的案子当初就是顾颐办的,掀翻了一个蛰伏多年的盗窃团伙。 所以,这么多年来,若问她怕谁,她会先报出顾颐的名字。 待顾颐走远,她这才战战兢兢地凑上前。 小声对司华悦说:“华悦,你说,有没有可能安妮她压根就没落进那些坏人的手里?” 其实不用谢天提醒,司华悦也猜到了这个可能性,只是她不敢把事情想得太美好,怕承受不了最终的结果。 如果仲安妮真的也潜入了地下,有笑天狼在,就不怕找不到人,笑天狼熟悉她的气味。 有妞妞在,就不存在迷路一说,他们能够顺利地将人带出来。 但现在,警察正在追捕漏网之鱼,他们几个人无法光明正大地从正门进入。 眼下,司华悦希望仲安妮在地下,又不希望她在,因为一旦被警方先找到,将是一个解释不清楚的大麻烦。 因为她们晚上来这里是在经营场所打烊以后,是通过非法手段侵入。 不管值班室里那两男一女的行为是否合法,但她们将人打伤却属于故意伤害的违法行为。 地下追击馆属于公共娱乐场所,她们三人的行为又可定性为寻衅滋事,随便再安上一个盗窃罪名,她们仨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虽然这些都不是仲安妮所为,但怎么解释她一个保外就医的犯人会在深夜出现在已经打烊的地下追击馆里? 顾颐刚才说,警方为了抓捕潜入地下的漏网之鱼,正在准备调取追击馆的监控。 那警方抓完人之后,是不是很快就会把目光锁定她们三个人? 难怪顾颐临离开前说了句“不管你先前跟仲安妮在这里做过什么”,这表明他已经猜到了些什么。 不行,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妞妞,山门还能进吗?”司华悦不抱希望地问了句。 “不能了。”果然。 山门已经被毁,如同初三胖子的那个“墓穴”的门一样,这是为了防止空气对流。 地下追击馆里的人认得的是他们经营范围内的暗道,这还是当初警方攻陷这里,找来几名专家下去后,几经周折才勘查画出来的。 而通往初三胖子的那条密道,只有妞妞和司华悦的三个暗助理认得路。 当初从里面营救出来的那百余号原居民,纵然让他们再进去,也找不到路,因为那道唯一的入口也被妞妞给废了。 也就是说,现在如果想进入初三胖子的墓穴所在地,要么重新开出一条通道,要么从山体内部自上而下打通一条通道。 但无论选择哪种方法,都会面临塌方的危险。 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甄本现在还不知道被人给带去哪儿了,更不知道带走他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通过今晚出现在这里伏击他们的人来看,甄本的失踪极有可能是同一伙人所为。 或许这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声东击西! 但司华悦并不后悔今晚潜入地下的行动,因为如果她晚来一天,将见不到初三胖子最后一面。 她真希望现在就打开初三胖子给她写的那封信,这诸多疑惑凭她自己,根本找不到答案。 事已至此,只能等,等警方的人撤离后,他们再想办法进去。 “走,我们返回刚才的那条山路上等。”司华悦对妞妞他们小声说。 不能傻站在这里等警方来抓他们,一旦被捕,她倒不担心自己,而是担心初三胖子的那封信会被警方搜去。 四人一狼悄然返回刚才遭到伏击的那个树林,他们惊异地发现,那六具伏击者的尸体不见了。 司华悦首先想到了那扇山门,带着妞妞走过去确认了下,还好,门是真的废了,根本进不去。 可尸体怎么会凭空消失? 这里通往外界的只有两条路,一条是顾颐那条,一条是上山的。 他们是从顾颐那边过来的,这说明在他们离开以后,尸体是被人运往山上了。 仔细搜索了一番,却一无所获。 收走尸体的人不仅行动迅速隐秘,且将现场清理得一干二净。 这让司华悦忍不住想起马大哈兄弟来,这手法跟那哥俩挺像。 有谢天的顺风耳,他们无需前去打探,只需听到车离开的声音就可以过去了。 时间在等待中迅疾逝去,夏季的清晨,总是来得比往常早。 四点,东方发白晓色渐露,谢天起身,望向追击馆的方向,低声对司华悦说:他们走了。 但接着,她从兜里摸出手机,看了眼号码,她递给司华悦,顾颐的。 司华悦忙接过电话,她以为顾颐找到仲安妮了。 结果,顾颐只简短地说了一句话:速度去找你的人,只给你半个小时。 第三百零一章 中弹 半个小时,以正常步速到达地下追击馆,仅够路途所用。 司华悦搞不懂顾颐这是在帮她,还是在难为她?又或者有别的什么原因。 不管怎么样,既然让她去找,先进去了再说。 笑天狼可以通过气味找到出去的路,而且它的奔跑速度也是最快的。 司华悦快速做出决定,她和笑天狼先去,让妞妞带着谢天和李自成尽快赶去地下暗道与她汇合。 妞妞并非是一个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傻大个,虽然依然沉浸在失去初三胖子的悲痛中,但她懂得分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所以,这一次她没有坚持非要跟随在司华悦左右。 司华悦将她的奔跑速度发挥到极致,紧跟在笑天狼身后一路赶往地下追击馆。 警戒线依然拉着,但却无人看守。 发生这么大的事件,按说地下追击馆该封门整顿才对。 可门虽关着,却既没锁,也没贴封条。 司华悦恍然明白顾颐的半个小时是指的什么了——延迟贴封条的时间。 估计顾颐这是为了帮她尽到他最大的努力了,毕竟用他的话来讲,这里不是奉舜,他保不了她。 半个小时后,警方应该会来人将门封了。 一旦贴上封条,就是一种权利限制,她若擅自撕毁,在原有的罪名上将会又增加一个妨碍公务罪。 所谓虱子多了不痒说的就是眼下的司华悦。 法律也好,罪名也罢,她虽着急,却思路清晰,再多的限定都不及仲安妮的人身安危重要。 她毫不犹豫地拉开地下追击馆的大门,带着笑天狼闪身进入。 刚进门,笑天狼便不停地回头,冲司华悦的身后呲牙露齿无声咆哮。 司华悦知道,它这是在警告身后的那三个暗助理。 “别怕,自己人!”司华悦安抚它,可笑天狼依旧警惕着那三个看不见的人。 经过值班室,门是开着的,她看了眼,里面一片狼藉,地面和墙面有喷溅的血迹。 仲安妮先前坐的那把椅子倾倒在门口,司华悦将椅子扶起来看了眼,上面没有血迹。 她对笑天狼指了下椅子,笑天狼凑上前一嗅,立即明白司华悦要找的人是谁。 它昂头抽动了下鼻翼,然后直接向前顺着台阶往地下暗道走。 果然在地下,司华悦和谢天之前的猜测居然还真对了。 下台阶的过程中,随着与外面的光线越拉越远,司华悦才想起来,自己没有照明设备。 还没等到达台阶底部,这一人一狼便已经被黑暗慢慢吞噬。 不得已,她只能放慢脚步。 笑天狼大概也明白了司华悦目前的窘况,它的身体始终紧贴在司华悦的大腿外侧,让她不至摔倒或走散。 终于下到暗道底部,如墨般的黑暗使眼睛成了摆设。 笑天狼循着仲安妮的气味带着司华悦一路前行。 暗道里的岔路和弯道很多,越往里深入,司华悦越着急也越纳闷,仲安妮独身一人是怎么在黑暗中摸索着躲到这么远的距离? 前行了大概十多分钟的时间,在转过一个弯道后,笑天狼脚步放慢,它闻到了仲安妮的气味,但同时也闻到了敌人的气息。 人越是处在黑暗中,感官越灵敏,司华悦也捕捉到了来自幽暗中的注视。 警方看来并未将漏网之鱼全部捕获。 联想到那六名持枪伏击者,司华悦不禁浑身一凛。 如果隐藏在暗处的这个人也携带着热武器,那他们今晚将凶多吉少。 笑天狼颈毛竖起,头压低,嘴里发出雄浑的低吼,以此警告黑暗中的敌人。 笑天狼的两只与众不同的红眼睛大概震慑住了对方,良久不见那人有任何举动。 司华悦深知如果对方带着狙击枪,那她和笑天狼的一举一动都在对方的监视之下。 这是一个困局,要么离开,要么继续向前,但这里却是一条没有分岔路口的单行道。 就在司华悦进退两难之际,黑暗中的前方发出一阵窸窣声。 笑天狼并未因找到仲安妮而流露出任何兴奋,它依旧紧盯着隐藏在黑暗中的敌人。 同时不停地对仲安妮发出预警,阻止她向前,可惜谁也听不明白它的语言。 它的两只红色狼眼如同两盏红色的琉璃灯,给黑暗中的仲安妮指引了方向。 仲安妮并不知道近在咫尺的危险,她在黑暗中待得时间太久,神经始终处于紧绷状态。 在见到笑天狼的两只红眼睛时,她起初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直到听见笑天狼的叫声,她才明白笑天狼定然是寻她而来。 如果她能够多观察一会儿,或许就会发现端倪。 那就是笑天狼每次见她都会主动向她示好,可这一次,它却停驻在原地,始终不曾靠近她。 “笑天?”她试探着轻声喊了声,并将手机从兜里摸索出。 “安妮,”司华悦的声音几乎与仲安妮拧亮手机手电的动作一致。“待在原地别动!” 当仲安妮的手电光圈从司华悦的面前扫过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笑天狼发出一声厉声长嗥,硕大的狼身腾跃而起,直扑向那个扣动扳机的人。 在黑暗中待得时间久了,猛地被光晃到,明暗转换太快,导致司华悦的视觉信息出现断层。 而那个安静地蹲守在黑暗中的人,透过瞄准镜,并未辨识出走过来的人是谁。 当仲安妮的手电光晃过司华悦时,他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 一切发生得太快,任凭司华悦武功再厉害,反应再灵敏,也躲不过子弹的速度。 噗、噗—— 随着两声子弹穿透皮肉的声音,司华悦只觉得左胸一阵剧痛传来,她身体晃了晃,在陷入真正的黑暗前,她听到了一声凄厉的惨叫和一阵骨骼碎裂声。 …… 在妞妞的带领下,谢天和李自成开着手机手电快速进入暗道。 妞妞虽能在黑暗中视物,但司华悦早随着笑天狼转过无数个弯道失去了踪迹。 谢天试图辨听司华悦和笑天狼的脚步声,却徒劳地发现,根本无法捕捉到那一人一狼的行踪。 她暗恼自己拖累了众人,因为只有她的行走速度最慢,李自成和妞妞如果不是因为顾及她,也不会被司华悦甩了这么远。 就在他们三人像无头苍蝇般到处瞎找时,黑暗中的前方传来一声低低的狼嗥,但旋即又安静了下去。 “在那边!”谢天对妞妞和李自成说。 没多久,又一声狼嗥传来,这一次他们三个人都听见了。 “笑天!”李自成循着笑天狼的声音开始往前跑,奔跑的过程中,他内心涌起一股不安。 因为他能清楚地辨听出笑天狼的这声嗥叫是带着敌意,表明这地下有危险。 未及他们三人跑到事发地,只见一个有着一张恐怖的大白脸的男人横在半空向前快速移动。 而在这之后,以同样姿势的司华悦也如同被人抱着般横向向前,身后跟着仲安妮和笑天狼。 那颗子弹同时击中了两个人——能在黑暗中视物的大白脸和被大白脸挡在身后的司华悦。 地上的鲜血一路洒过去,浸入暗道的地下泥土中…… 第三百零二章 死亡之路 谁也没料到地下追击馆的监控在打烊以后是关闭的,也难怪那三名工作人员敢在夜里值班期间厮混。 警方的办案人员刚进入值班室的时候,他们三个人有些神志不清,大喊着“有鬼”。 直到看清来的人是警察以后,他们的情绪才慢慢地稳定下来。 经审问得知,在他们三人云雨不查之际,馆内进来了两个女人。 其中一个身手很厉害,几下就将他们三人制伏并捆绑。 之后这个打人的女人与另外一个剃着光头的女人一起提着食物进入暗道。 门口一个长相非常漂亮的女人坐在椅子里看守他们仨。 在光头女人离开后约一个小时左右,他们听见外面的卷帘门有被打开的声音,看守他们的女人动作迅速地起身潜入暗道。 防盗门打开,由于他们三个人始终赤裸着身体,所以,能清楚地感应到外人靠近时带来的夜间的寒凉。 他们骇然发现,他们只能感觉到并听到极其细微的脚步声,但却看不到人。 这让他们仨不由得头皮发麻,想起外界盛传的“鬼”。 他们对鬼的恐惧并没有持续多久,外面的门再次掀动。 这一次,他们看到了实质的活人,但却是一群比鬼更让他们害怕的蒙面人。 这些蒙面人均一身劲装打扮,每个人的手里都拿着他们在电视电影里才能见到的热武器。 就算蒙着脸,从那高耸的鼻梁和露在外面的深眼窝、浅眼瞳,也能一眼就分辨出这些是外国人。 他们三个知道今晚遇到大麻烦了,也不敢多打量。 这些人都在用鸟语交谈,三个工作人员的鸟语水平跟司华悦差不多,根本就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其中一个女的虽然也蒙着脸,但看着像是申国人。 她凑上前,问其中一个男工作员:之前进来的那个女光头去哪儿了? 这男工作员颤声回她:离开了。 不得不说,这男工作员虽私生活糜烂,但也算是个顶天立地的爷们。 尽管这些外国鬼子手里拿着枪,尽管他们仨眼下的处境是因先前那三个女同胞造成的。 但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能拎得清轻重,懂得一致对外的道理。 这女人的洞察力很强,从这男工作员闪动的眼神便猜测出他没说实话。 起身,她又去问旁边另外一个男工作员。 却不想,这个男工作员的回答跟先前那个是一样的,也说光头女的离开了。 女人是祸水这句话在这里就充分体现出来了。 女工作员本就对先前闯入的那三个女人怨恨不已,眼下终于有报仇的机会了。 她不明白她那两个男同事为何要维护打他们的那三个坏女人,私心以为是那三个女人长得漂亮。 所以,不等蒙面女人开口问,她便抢着回答:他们俩撒谎!那个女光头并没有离开,而是带着她的同伴进入下面的暗道了。 蒙面女满意地点点头,对着肩咪吩咐候在外面的同伙:去后山门! 接着她对带来的十余个蒙面人说:“go dow a d sea ch!” 蒙面女的话音刚落,眼前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随着一阵骨骼声响,分站在四个角落的蒙面汉头部呈一种怪异的姿势倒转,然后相继倒地毙命。 其中一个蒙面汉的尸体,脸朝上,身体朝下,恰好扑进了女工作员的怀里。 啊—— 女工作员发出一声尖利刺耳的惊叫,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余下的蒙面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刚准备去查看那四个同伴的尸体,又有四个人倒下。 这一次,他们听见了熟悉的拳击声,他们开始狂乱地冲空气击打、射击,最终却伤到了自己人。 ru ! 那个蒙面女人首先反应过来,冲余下的同伙大喊了声,然后一边朝门口方向开枪,一边往外跑。 随同蒙面女人跑出去的仅有四个人。 而外面听到声响的同伙闯了进来,为首的一个在遭到无形人的攻击死亡后,剩下的六个人被震慑在原地。 因为他们听见了脚步声和拳击声,却看不到实质的人。 当他们反应过来,冲着黑暗的前方开枪时,却早已失去了无形人的行踪。 想退离到门口,却骇然发现,已无退路。 警察来了! 顾颐先是从恢复神智的三个工作人员口中核实进入地下暗道的人数。 大昀警方带来的警犬很快就把潜藏在暗道里的一女四男给找到了。 但奇怪的是,无论他们如何搜寻,始终没有找到工作员口中所说的,那个长相漂亮的本国女人。 就在顾颐指挥众人清场之际,司华悦找来了,顾颐这才知道,潜入地下无法找到的那个女人就是仲安妮。 他很清楚司华悦在怕什么,一来是仲安妮敏感的身份,再者,她害怕仲安妮遭遇不测。 他虽然纳闷仲安妮怎么能躲得过警犬的追捕,但却也庆幸她躲过了。 不然她根本无法解释深夜怎么会出现在暗道,且那么巧合地遇到了一伙持枪歹徒。 果真被警方找到的话,那她此次将无法逃脱重返监狱的厄运。 让顾颐不解的是,司华悦大晚上的不睡觉,带着吃的喝的进入暗道做什么?聚餐也不必选择这样的时间和地点。 可当他看到司华悦那从未有过的乞求眼神,他感觉自己心底某处被触动了下。 于是,他下令全体撤退,但却暗中派人在附近盯守。 给出的理由是,防止还有潜藏在地下暗道的持枪歹徒。 而被他派出蹲守的警员是曹浩灵和另外几名大昀的刑警。 他暗示曹浩灵,如果司华悦和她的同伴来,放行。 却不想,他费神为司华悦争取到的机会和时间,却是将她推向了死亡之路。 当接到曹浩灵的电话时,顾颐突然意识到自己内心对司华悦的那一分怪异而又陌生的悸动是什么,他感到浑身冰凉。 他努力抑制着让自己不要冲动,但最终,他在众人诧异的目光注视下冲出了司致新城的公安分局大门。 好在他的思维还算清醒,在发动车前,他拨通了“老顽固”的电话。 第三百零三章 空降抢救 远远地,顾颐便见到了被妞妞抱在怀里毫无知觉的司华悦。 这是他第二次见到司华悦濒死的场景。 前一次有边杰在,那个曾被他莫名嫉妒了很长时间的发小,现在却远在异国他乡。 这一次,让他独自一人面对这个场面,他才惊觉从未有过的害怕。 他害怕,他竟然会害怕?! 是的,害怕,他害怕面对死亡——司华悦的死亡。 曹浩灵先拨打的是当地的120急救,然后才给顾颐打的电话。 所以,救护车几乎是与顾颐同一时间抵达。 如猫哭般的笛声将单窭屯早起晨练人的目光吸引过来。 顾颐坐在车里没有下来,呆呆地看着全身是血的司华悦被救护车抬进了车里。 负伤的竟然不止司华悦一人,还有一个煞白脸的年轻男人。 不过他的伤应该不是特别严重,因为人是清醒的,受伤部位在肩胛接近左胸部位。 顾颐像一个正在看幻灯片的局外人,心是痛的,身体却是僵硬的。 他看着妞妞跟在车后一路狂奔,看着妞妞的泪水在奔跑中纷繁散落。 仲安妮早已不顾自己的身份是否会暴露,跟在妞妞身后奔向医院。 与她们一起奔跑的还有笑天狼、李自成和谢天。 他们没有车,而这个时间段根本就搭不到出租车。 顾颐还见到了诡异的一幕,两片染着鲜血的布帛在快速移动。 他知道那是什么,司华诚最得意的研究成果,他曾管他要过,没给。 曹浩灵见到了顾颐的车,刚准备打开副驾的车门,却发觉顾颐神色不对。 绕到驾驶位,他拍了拍车窗,对顾颐说:“顾队,我来开车,你坐到副驾去!” 顾颐木然地移动身体,绕到副驾,眼睛却紧盯着后视镜。 救护车已经远去,从后视镜里仅能看到那几个追赶奔跑中的身影。 曹浩灵上车,问:“顾队,该派人封锁现场了。” 顾颐拿出手机给参与此次行动的大昀刑警队副队长打了个电话,让他立即派人封锁地下追击馆,同时进入暗道仔细追查漏网之鱼,然后封馆。 电话还没挂,就提示有电话进来,看了眼是老顽固,他忙挂断与副队长的电话,转接老顽固的。 “再有不到十分钟我就到达单窭屯,人现在在哪儿?什么情况?” 顾子健对单窭屯依然习惯沿用老地名。 “人刚被这边的医院拉走,是奉舜市立医院的分院,情况,还不清楚。” 顾颐没想到他老爹居然亲自来了,他清了清嗓子,尽量平静地说。 旁边的曹浩灵听出来他声音里的颤抖,他忧心忡忡地看了眼顾颐,发动车,调头,开往医院。 “真没用!居然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活该你三十多岁了还打光棍!” 顾子健在挂掉电话前怒骂了句。 …… 不到上班时间,但医院里上到分院院长,下到外科主任和麻醉师,全部到位。 可在得知司华悦的血型时,他们除了尽力给她止血,整个医院里的人都束手无策。 “马院长,病人因失血过多,已经出现休克。”外科主任双手沾满了鲜血,垂首无奈地摇了摇头。 “马院长、马院长!”手术室外响起一阵急促的喊叫声。 紧接着,三名身穿白大褂的人在六名持枪武警的押解下走进了手术室旁边的消毒室。 他们动作熟稔而又迅速地消毒、穿上手术服进入手术室。 其中一人的手里提着一个大箱子。 进去后,他们言语简练地询问伤者的情况。 “什么?心脏在右侧?”三个外来医生的脸上现出惊异的表情。 他们从箱子里取出血袋,动作迅速地给躺在病床上的伤者输血。 “立即手术,我们带来的血不多,要快!”其中一个医生说。 …… 手术室外的妞妞和仲安妮等人被从天而降的武警驱逐。 在看到顾子健时,仲安妮心下不免惊慌,她忙拉住不顾一切要守候在手术室外的妞妞。 李自成和谢天也在,但笑天狼却不准许进入医院,被隔绝在医院大门外。 消息灵通的鲁佳佳也来了,恰好与顾颐赶在一起,同乘一部电梯来到位于八楼的手术室。 “顾队长,你也是来看司大小姐的?”鲁佳佳小声问。 顾颐魂不守舍的样子让鲁佳佳很是意外,他想,或许司华悦的伤是因顾颐而遭受的,他这是因失职而在自责罢? 旁人或许不明白顾颐为何会出现这种神情,但陪同他一起来的曹浩灵却明白。 一直以来困扰他的问题也终于找到了答案,难怪挨了两次揍,始终不肯追究那个女人的责任。 原来在顾队的心里装的不是宁恕,而是司华悦。 他不禁一阵感慨,宁恕多好的家世背景,多般配的职业和样貌。 他搞不懂顾颐到底是哪根筋搭错了,居然会放着一个年轻漂亮的监狱长不要,相中一个刑满释放的暴力女。 在他的眼里,司华悦和宁恕就是癞蛤蟆和天鹅的对比。 下了电梯转过走廊,在见到手术中三个字时,顾颐的心一紧,脚步不免加快。 武警认得他,给他放行,但曹浩灵和鲁佳佳却被隔绝在外。 “爸,”走到近前,顾颐低声打了个招呼,“你怎么还亲自来了?” 顾子健用一声冷哼回答了顾颐的话。 手机响,顾子健拿出看了眼,司文俊的。他叹了口气,狠狠地瞪了眼顾颐,然后接听。 “我女儿什么情况?”一向冷静的司文俊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担忧和焦急。 他得到暗助理的汇报后,正与褚美琴一起紧急赶往单窭屯。 这是褚美琴第二次在他面前落泪,第一次是司华悦出生前被推进产房时,她害怕地拉着司文俊的手,一个劲地哭。 事后她称自己那会儿患上产前抑郁症,才会落泪。 但眼下,在听说司华悦中枪血流不止时,她哭了,因为她知道她们娘俩的血,根本就找不到可以匹配的血型。 这就是她只能生一个孩子的原因。 这也是司文俊投入大量的资金给虹路的原因,他希望能够有一批不为外人知的精英专门研究人类稀有血液。 虹路建成后,每年褚美琴都会去献两次血,每次三百,以防日后一旦有意外发生时,可以不至于因找不到血源而丧命。 但她却没想到她的血无法给她的女儿使用。 所以,在司华悦出狱后,她便想方设法地让司华悦去虹路献血。 可司华悦储存在虹路的血只有580毫升。 从暗助理处得知司华悦失血过多的消息时,褚美琴整个人都蒙了,她人生第一次感觉天要塌了。 “左胸中弹,子弹还没取出人就因失血过多休克了,现在正在手术室里抢救,我的人来了。” “救她,拜托!”司文俊喉咙一阵酸楚,仅能说出这四个字。 第三百零四章 转移 手术在虹路带来的人和奉舜市立分院院长等人的共同合作下成功完成,只是司华悦因失血过多一直处于昏迷中。 司文俊夫妇俩在手术结束后五分钟赶到。 顾子健父子二人亲自到电梯口迎接。 电梯门甫一打开,顾子健就抱怨开:“怎么这么慢?你家飞机当模型摆着看的?” 飞机比不得汽车,不是有飞机想什么时候升空都可以的,他们是商人,不是顾子健这样的军人,军人有专用航线资源。 司文俊明白顾子健这是用抱怨来分散他们夫妻二人对司华悦手术的忧心。 所以,他仅嗯了声以做回应,快步往手术室方向赶去。 整个走廊,仅剩下与司华悦有关的人,旁人被尽数驱散。 “现在怎么样?”通了一路的电话,所有的情况都在实时掌握中。 但看到了手术室肃穆的大门,司文俊夫妻俩依然难以控制地紧张起来。 尤其是褚美琴,她脸上没有任何妆容,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不堪,上下眼泡高高肿起。 所有人都能看出这个女强人刚哭过,感觉她仿佛一下子老了十几岁。 “人还没醒,不能再等了,得赶紧转移到虹路!”顾子健说。 “马院长你怎么看?”司文俊转头问默立在一旁的院长。 司文俊不是不信任顾子健,而是想听到更多的看法。 “刚才我已经跟顾师长提议过了,您女儿刚做完手术,如必须转院,尽量不要乘坐飞机。” 马院长是一个专业水平过硬的人,也是一个不畏强权的人,能当选分院院长,是司文俊举荐的。 “飞机就在医院的顶楼,从这里到奉舜连十分钟都不用。如果坐车,光路上就要颠簸接近四个小时,这还是在不堵车的情况下,对病人不利!” 顾子健在一旁插言推翻马院长的提议:“况且我带来的人都是业界精英,他们晓得如何在飞机升降过程中护理好病人。” “业界精英?哼!”褚美琴听不下去了,她不想有人拿她女儿的性命来冒险。 “你别哼哼啊,我又不是夸大其词,如果我的人没有及时赶到,他们根本就没有能力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 顾子健说的虽是实话,但所有人都清楚,所谓的拉回来,并非是他们的人有厉害,而是他们手里有血浆。 “既然这样,那就赶紧转移!”司文俊用不容置喙的语气说完,拍了拍褚美琴挽在他胳膊上的手,安抚她不用担心。 顾子健闻言轻舒了口气,他就怕司文俊夫妻会不同意把司华悦送到虹路养伤。 “立即行动!”他对在一旁候命的三个白大褂和武警们下令。 “飞机上还能空出一个位置,你们夫妻俩谁随着我们一起过去?”顾子健问。 “我去吧。” “我去吧。”夫妻俩不约而同出声。 “还是我去吧,公司事情多,你就不要跟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褚美琴对司文俊说。 “好,”司文俊还想再宽慰下褚美琴,可周边人太多,他就把余下的话又咽了回去。 手术室门开,随着一阵行动病床推动时发出的哒哒响,司华悦被一身手术服的医护从里面快速推了出来。 看到戴着氧气罩,脸色煞白,对外界的一切毫无知觉的女儿,褚美琴的眼角再次沁出丝丝湿意。 “仔细自己的身体。”司文俊不放心地握住褚美琴从他胳膊肘抽出手,低声叮嘱了句。 褚美琴仅嗯了声,便紧跟上行动病床。 顾颐的双脚不自觉地跟上,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司华悦的脸。 曾经那个浑身上下充满着一种能摧毁男人理性的魅力的女人,此刻像一个娇气胆小的女孩,紧闭双眼,缩在白色的被褥里,眉宇间的英气被暗沉的气息所取代。 走廊窗外的晨阳透进来,洒在她白到透明的脸颊上,使她的美看起来柔弱而又不真实。 平日里她的自信和强悍坚韧遮掩住了她的美,所以,直到此刻,顾颐才发现,司华悦竟然有一张美得让人移不开视线的脸。 顾子健与司文俊并肩跟随在众人之后,看着前面目不转睛地盯着司华悦看的顾颐,顾子健叹了口气。 司文俊也发觉了,但他的心思现在并不在这些事上。 “查出来是谁干的吗?”一边快速往电梯方向走,他一边小声问。 “正在查,这些人出现得太过突然,他们应该是早有预谋,我们被他们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顾子健满面惭色续道:“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儿子害了小悦,不然也不至于。” 司文俊没有说话,作为过来人,他能看出顾颐对司华悦的感情,只是他有些气恼这憨子居然开窍得这么晚。 “他们能出现一次,必然还会出现第二次。”司文俊说。 “所以,我才会坚持把人带回虹路养伤,在这里的话,我们没有充分的理由派兵保护。”顾子健小声说。 司文俊嗯了声,无需顾子健解释,他也明白这个道理。 “等一下!”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顾子健和司文俊同时回头。 闫先宇?! 他们俩吃惊地对视了眼,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到了一丝意外,显然人不是他们招呼来的。 “闫主任,你怎么来了?”司文俊冷声问。 同时瞥了眼与闫先宇同来的李翔。 无视司文俊冷峻的眼神,李翔翘首看向即将进入电梯的病床。 “爸,你在这里,我先过去看看。”李翔说完,像一阵旋风般疾奔向电梯方向。 别说是顾子健和司文俊了,就连走廊里的武警都阻拦不了他,速度太快! “华悦!”他灵巧地绕开所有人,拉住行动病床的床尾,冲床上毫无知觉的司华悦喊了声。 “不管你是谁,请让开,病人刚做完手术,不能再耽搁下去!”马院长对李翔说。 武警在领教了李翔的极速后,一张张冷肃的脸上看不出情绪,但眼中却有遮掩不住的怒火。 咔咔的子弹上膛声在寂静的走廊里响起,黑洞洞的枪口纷纷对准李翔。 只要他再往后拉一下病床,他们将会毫不客气地将他当做恐怖分子当场击毙。 不知是病床被震荡了下,还是麻药在失效,也或者听到了李翔的声音,司华悦两排深长的睫毛轻颤了下,似有要苏醒的迹象。 “华悦,华悦……”李翔听了医生的话,本预撒手,却发现司华悦有反应,他继续攥紧病床尾,轻声呼喊昏迷中的司华悦。 “放开手!” 顾颐的眼中隐现怒火,对不依不饶地阻碍前行的李翔命令道:“你的行为已经越界了!” 听到顾颐的话,李翔浑身一凛,深呼吸,缓缓地松开手,眼睛眨动的速度变快,腮肌一下下地抽动。 泪眼朦胧中,他无力到心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司华悦被人推进了电梯。 第三百零五章 指腹为婚 因为有行动病床在,电梯里载不了太多人,武警必须要跟进去两个,三个医生再加上马院长,满了。 顾颐本打算跟随一起去顶楼,目送司华悦离开的。 可李翔的突然现身,让他不得不改变主意。 “李翔?”这并非是第一次见到李翔。 之前见到的李翔是空见大师,最后一次见他,是疾控中心特种安保队队长。 李翔快速稳定好自己的情绪,嗯了声,向前没多远就是步行梯,“去那边说话吧。” 被人拿枪指着的感觉如芒刺在背。 李翔看出来顾颐有话要问他,正好他也有问题要问顾颐,便提议去步行梯。 二人一前一后离开走廊,打开步行梯大门,能闻见里面有淡淡的烟味,但却没人。 那些在楼梯窗下抽烟的人早已被武警清离。 看着李翔清俊的面容,顾颐不禁感慨这人被岁月遗忘,那么年轻! 难道这就是习武人的常态,一如司华悦,相貌年龄至少比实际年龄年轻十岁。 见顾颐不说话,李翔只得先开口问:“她是怎么中弹的?” 顾颐的身份使他习惯了审问,所以,他不答反问:“谁向你透露司华悦的情况的?” 问完,他脑子里闪过李自成的脸,恍然自己竟然忘记了李翔和李自成的关系。 紧接着,他心里一阵纠结的难受。 李自成与司华悦的关系比普通朋友都要好,尤其还有一匹狼在中间替他们周旋融洽关系。 而他呢?没人像李自成和笑天狼一样,替他把司华悦往他身边拉近。 直到现在他才摸清自己的内心。 想起当初边杰问他是否喜欢司华悦时说过的话:旁观者清。 不愧是发小,看来只有边杰最了解他。 从顾颐的神情中,李翔知道他已经找到了答案,便等他来回答他的问题。 “警方接到了一个匿名电话,说有一伙持枪的蒙面人潜入地下追击馆。” 单窭屯一直以来像一颗毒瘤般不疼不痒地存在着,国家不可能一直坐视不理。 所以,上级经过决定下达指令,成立一个专案小组,顾颐是副组长,主要负责对单窭屯进行清剿和前期的社会稳定工作。 指令是在去年六月中旬下达的,而司华悦是在去年端午节的前一天被释放出狱的。 前后仅间隔了九天的时间。 自她出狱后,那些犯罪分子跟开了挂一样各种犯事,加之司华悦也不闲着,顾颐差点没被忙成陀螺。 好不容易将单窭屯里的毒瘤拔除,却不想事情反而变得扑朔迷离,每次在他以为已经抓住了问题的核心点时,这个核心点却变成了一个边缘点。 新的问题产生。 就像这一次,谁也没料到失踪多日的那一批单窭屯原住民会从地下被司华悦带出来。 而紧接着,一直在警方监视下的初卫国竟然莫名失踪了。 继而司华悦在地下追击馆出现,带着她的姊妹兵们在里面遭到伏击。 该出意外的仲安妮毫发无伤地出来,有暗助理和笑天狼保护的司华悦却中弹了。 且不管司华悦身边突然出现的大个子女孩是谁,但就那些蒙面人的身份就够他们查的。 因为这些人里有半数以上是国外的人。 “匿名电话?”拥有高智商的李翔并没将过多的关注点放在那些蒙面人的身份上,而是那个匿名电话。 那些蒙面人既然要行动,必然是提前做足了准备,不然也不会蒙面并携带枪支。 具有携带枪支犯案的团伙绝非普通人。 所以,那个匿名电话才是最为主要的。 据他从李自成并不明了的讲述中推断,警方在接到电话后,部署出警人员就需要时间。 怎么可能会恰好堵住那些蒙面人的去路? 这只能说明,那个匿名电话是在蒙面人行动前就打给了警方。 事发太过突然,加之司华悦中弹险些丧命,顾颐的注意力被分散。 听到李翔重复这句话,他才发现自己的关注点错了。 手机振动,大昀刑警队副队长的电话。 “顾队,你让我们查的那个匿名电话,是地下追击馆旁边一家叫乐哈饺子馆里的一个店伙计打的,人已经被我们带来了,正在审问。” “那伙持枪歹徒呢?查到他们的身份和来历了吗?”顾颐问。 “带回来的九个人里,有三个是申国人,另外六个分别是六个不同国家的人。” 副队长的语气变得低沉:“他们都死了。” “死了?”顾颐难以置信问:“怎么死的?” “中毒。”想起那九个人的毒发过程,副队长浑身忍不住再次打了个寒噤。 楼梯里很静,顾颐的通话内容李翔都听见了,他脸上也不禁露出一丝意外的神情。 什么人会这么狠绝,能雇佣六个或者更多的国家的雇佣兵来申国,并同时给他们体内下毒。 “我爸既然也来了,让他随你一起去检验下尸体吧,看看到底是什么毒这么厉害?” 这毒下的不仅毒,还准,简直快要媲美定时炸弹了,让警方一点线索都找不到。 顾颐跟闫先宇的关系一直很好,也知道闫先宇的儿子就是空见大师,也即眼前的李翔。 以前没觉得怎样,但自从闫先宇动了跟司家结亲家的心思后,顾颐跟闫先宇的关系就开始逐渐变得疏离。 “好,”顾颐想了下,眼下也的确没有比闫先宇更加合适的验毒高手了。 术有专攻,法医里也有懂毒的,但比之将毒当做专业的闫先宇就有些不够看了。 “爸,你在外面等一下,一会儿随顾队长一起去趟分局,帮忙验一下一批中毒死亡的死者遗体。” 为防闫先宇先行离开,李翔给他老爹打了个电话。 收起手机,他看向顾颐,虽然已经知道了答案,但他还是忍不住开口问了句:“你喜欢司华悦?” 他希望顾颐能够依然像以往那般隐藏自己的内心,继续与司华悦“为敌”。 同样是在医院里,同样的问题,但却不是同一个人来问,回答自不相同。 “是的。”顾颐不再回避自己的内心,他在很早以前就喜欢司华悦,早到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相信——十一年前的那个雨夜。 “你呢?”顾颐反问。 李翔的回答让顾颐愣怔在原地。 “我爱她。” ……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你们当初的指腹为婚都是逗小孩子玩的,当不得真!” 当顾颐和李翔同时出现在走廊时,听到闫先宇的话,他们俩同时停下脚步,不敢置信地听着闫先宇继续往下说。 “小司已经收了我儿子的求婚戒指,你知道这代表什么吗?代表他们俩是郎有情妾有意,是月老把他们给拉到一起,天定的夫妻!” “你踏马的闭嘴!小悦早晚都是我老顾家的儿媳妇!天王老子也阻止不了!” 顾子健怒目圆睁,瞬间由一个文明的军人变身成火爆的土匪。 放完狠话,他头也不回地带兵快速离开。 “他就是一个土匪头子,你们这些年轻人跟着他早晚得落草为寇!” 闫先宇不服输地对那些持枪离开的兵蛋子们吆喝。 李翔和顾颐像两个泥塑的人呆愣地望着各自的老爹。 指腹为婚?什么时候的事儿? 收了求婚戒指?什么时候的事儿? 第三百零六章 记忆断层 电梯门开,一脸疲色的司华诚从里面走了出来。 快速环视圈走廊,发现司文俊与闫先宇站在一起,没见到褚美琴。 顾颐和李翔站在一起,没见到顾子健。 仲安妮、谢天和李自成站在一起,那个大个子女孩他见过暗助理传给他的照片,知道叫妞妞,他妹妹新结交的朋友。 电梯开了好一会儿才关,感觉里面有同乘人员,但众人看见的,只有司华诚一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他径直走向司文俊,“爸,我妹呢?她怎么样了?” “你怎么回国了?”司文俊的声音里带着谴责和不满。 “我担心小悦。”司华诚敛去眼中的焦急神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沉稳不失仪。 “你妹妹她没事。”司文俊简短了回了句,转而看向闫先宇。 “闫主任,眼下急需处理的事情太多,儿女婚姻的话题还是留着以后再说吧。” 闫先宇嘴唇翕动了下,对上司文俊不耐的神色,只得嗯了声。 “走,我们回去。”司文俊对司华诚说完,当先向电梯走去。 经过仲安妮他们身边时,司文俊停顿了下,看向妞妞。 “我是司华悦的爸爸司文俊,你如果相信我,就随我一起走吧。” 妞妞愣了下,用询问的眼神看向仲安妮和谢天。 谢天躲在妞妞高大的身躯后,降低存在感。 在监狱里跟司华悦做了接近三年的联号,知道司华悦家里有钱,但却没想到,这个有钱的联号竟然是司致集团董事长的女儿。 她害怕司文俊父子俩,因为这个地盘姓司。 司文俊眯了眯眼,似乎是在听什么人说话,然后点点头,对暴露出来的谢天说:“你也一起吧。” 别人没听到,谢天听见了,她听见一个隐形人对司文俊低声汇报:这个女孩叫谢天,是大小姐在监狱里结交的朋友,调查过,信得过。 仲安妮拍了拍谢天和妞妞的胳膊,语气平静地说:“去吧。” 谢天想问仲安妮为什么不随她们一起走? 无意间却发现司文俊看向仲安妮的眼神中带着凌厉的厌恶。 以前在监狱里的时候,谢天跟仲安妮并不特别熟,也不了解她,认识她也是通过司华悦。 司华悦的爹肯带她和妞妞一起离开,表示他认可她们和司华悦的友谊,不带仲安妮走,那便是不认可。 这说明什么,已无需深思,混过监狱的人,没一个是傻子。 “那我们走了。”谢天巴不得离开单窭屯,离开她的家人。 她记挂司华悦,跟着司文俊走,她觉得或许能够及时了解司华悦的情况,更或者可以有机会去陪护。 而妞妞是无处可去,想再见到司华悦,也只有跟随她的父亲离开一途。 走廊里最后剩下了顾颐、李翔、闫先宇、仲安妮和李自成几人。 顾颐和李翔看着司文俊带走妞妞和谢天,却留下了仲安妮,曾让二人不解的问题一下子便明白了。 司文俊这是不想干预警方办案,把该留给警方的人留下,该由他带走的人带走。 “自成,过来。”还俗并复员后的李翔不再对李自成沿用寺庙里的法名白度,而是像普通人般直呼其俗家名。 李自成应声跑到李翔身边,“师父。”他对李翔的称呼始终改不过来。 顾颐走到闫先宇身旁,客气地说了句:“闫主任,麻烦你了。” “应该的,走吧。”几人走到电梯门旁。 在等待电梯的过程中,李自成几次回头看向仲安妮,他不明白仲安妮为什么不随他们一起离开。 直到电梯升上来并开启,他才忍不住喊了声:“喂,你不走吗?” 仲安妮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说:“你们先走吧。” 所有人都离开了,走廊一下子变得空旷寂静。 但仲安妮清楚,走廊里还有人,只不过她根本看不到他们的具体位置。 而顾颐那个狐狸精能放心地将她留在这里,说明她已经无路可逃。 看向手术室,仲安妮眼圈开始变红,然后背倚墙壁慢慢滑蹲下去,双手环膝,将脸深埋进瘦削的臂膀中。 叮—— 电梯门开,李石敏第一眼就看到了蹲在角落里的仲安妮。 他表情复杂地从电梯里走了出来,径直走到仲安妮身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为什么?”他的声音里带着失望和痛苦,问:“别告诉我又是为了你的家人。” 仲安妮没有抬头,但双肩和身体不再颤抖。 良久,她将下颌抵靠在膝盖,茫然地看着前方的手术室。 长睫湿润,显示她刚哭过。 “对不起。” 李石敏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不明白她这声对不起是对他说的,还是对司华悦说的。 “她那么信任你、维护你,你这声对不起怕是永远也得不到她的原谅。”李石敏说完,转身离开。 进入电梯后,他看了眼依旧蹲在角落里的仲安妮。 想到他们在一起的种种,终是不忍地开口说了句:“如果不想回监狱,现在跑还来得及。” …… “你是谁?” “小悦,你傻了?我是你妈呀!” “妈?不,你不是,你一看就不是个好人!” 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手上还插着输液针软管,司华悦一惊,抬手将针管子胡乱地往下拔。 “别拔,别拔!”褚美琴忙上前制止司华悦拔针的动作,却被司华悦猛地一推,踉跄跌倒。 肢体动作幅度太大,扯动了伤口,司华悦疼地倒抽了一口冷气,低头看向左胸处。 血透过纱布浸湿了病号服,看着那一圈正在扩散中的鲜艳,司华悦无端地感到一阵气恼和烦躁。 看着司华悦那双曾灵动有神的眼睛,此刻盛满了敌意和戒备,褚美琴懵了,这到底是装的,还是真的忘了? 门开,顾子健和姜结实带着两名身穿防护服的人快步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两名持枪武警。 “司华悦!”进来后,见到眼前这一幕,顾子健顿时满面怒容,呵斥了声床上的人,然后赶忙将褚美琴扶起来。 “没事吧?”他一脸关切地问。 “没事,你快让人看看小悦她这是怎么了?怎么会连我都不认识了?”褚美琴焦急地说。 “你先坐下来。”顾子健将褚美琴扶到床对面的椅子里,然后转身看向床上的司华悦。 “你怎么了?”他惊觉司华悦真的不对劲,像一只受惊的兔子,又像是一只受伤的刺猬。 司华悦仰头看向顾子健,眉头拧紧,努力回忆,断层的记忆中闪过一张熟悉的脸。 “你是……顾颐?” 说完,她又自我否定,“不对,你不是顾颐!” 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脸很年轻,可眼前这个人除了五官跟顾颐很像外,看她的眼神却不像。 “小悦,你别吓妈妈。”褚美琴带着哭腔靠上前,却被顾子健阻拦在身后。 “别急,她现在情绪不稳定,别再刺激她。” 顾子健拿出手机,拨通一组号码,接通后说:“立即把季坤带来。” 褚美琴愣了下,季坤? 这个名字她太熟悉了,很多年以前打过交道。 但她记得那人早在2017年10月因故意杀人被捕,一年后被判处死刑了。 第三百零七章 封锁 当看到被武警押解进来的人时,褚美琴惊了,还真是她认识的那个人。 季坤,原申国科学院心理研究所主任,申国最有名、也是最厉害的心理分析师。 2017年9月,国家取消心理咨询师职业资格考试以后,咨询师持证上岗的辉煌也就成为了历史。 紧接着,当年年底,一个劲爆的消息让所有人震惊不已,季坤因故意杀人被捕。 心理咨询行业也因此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 迷信心理咨询的人开始有了各自的信仰,不管这信仰是国内的佛教还是国外的基督教。 总之,没人再去咨询机构解忧解惑倾吐心声了。 褚美琴以为虹路只收留一些有价值的科研人员,而眼前这个人早已作古,却不想多年后,竟然在这里再次遇见他。 当初那个自信、文雅而又神采飞扬的人,如今变得像一个怯弱的小老头,瑟缩着走进房间。 他的双眼始终盯着脚下的地面,仿佛连余光都被他收缩到了一起。 “季主任?”褚美琴轻喊了声。 季坤脚步一顿,不知是因为这个久远到让他快要遗忘的称呼,还是因为熟悉褚美琴的声音。 但他也仅是停顿了下,并没有抬头看是谁在叫他,是否叫的是他。 他应该不是第一次被带出来检视病人。 无需人下令或者提醒,他径直走到床边,既不看旁边立着的顾子健,也不看床上一身病号服的司华悦。 而是动作迟缓地从兜里摸出一块怀表,悬在司华悦眼前,声音轻如蚊蝇般说了句:“看看几点了?” 褚美琴认识这块怀表,这是季坤非常珍视的职业道具,他从不离身。 但也是他的作案工具,据说当年他就是用这块怀表将人迷晕,然后杀害。 褚美琴熟悉这个过程,她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亲身体验过的人不会知道这个过程,只有旁观的人才清楚。 因为当年她带着刘笑语去研究所找季坤就诊时,因她特殊的身份,被特许在旁观看。 时隔多年,再次见到这熟悉的场景,褚美琴不禁感慨世事多变。 刘笑语已离世,季坤像具行尸走肉般被困在这里,而褚美琴再次见到这个场景竟然是为她年轻活跃的女儿看诊。 司华悦起初并不明白他们在搞什么,她只是感觉这块怀表很有特点,想拥有它。 可接着她发现不对,因为一股股难以抵抗的困意袭来,她想移开视线,却已经来不及。 梦,随着她陷入深沉的睡眠而排山倒海般呈现在她眼前。 梦里,她独自一人进入暗道,无需人带领,她能轻易辨认出哪条路是通往哪里的。 暗道已非记忆中的暗道,许是因为梦境再现,一条条复杂的暗道看起来格外宽敞明亮。 前行没多远,她再次见到了那个冤字。 她停下脚步,仔细地辨认刻在冤字下的一个名字——杨钢。 这个名字似乎在哪里听到过,她记不起来是谁告诉过她。 冤字往里是一道非常隐蔽的向下的斜坡,也算是一道门槛或者梯坎。 过了这个梯坎就是通往毒弹存放地的那条路。 现实中,这个梯坎已经被妞妞毁掉。 但梦里,她却成功穿过这个梯坎踏入了存放毒弹和初三胖子棺椁的路。 终于走到那道门前,梦里她的身高仿佛很高,轻易便够到那个门的机关。 当她还在想着门已经被妞妞毁掉进不去时,门却缓慢地打开了。 随着门开,她闻到了一股腐败的气味。 门内存放初三胖子的棺椁不见了,空旷的大礼堂一如记忆中的样子。 就在她准备进去时,一阵阵拖沓的脚步声响起,从礼堂里面的通道里走出一个人。 当司华悦见到这人的脸时,她惊地一跳,赶忙收回进门的脚步,站在门外防备地盯着这个人。 这个人的脸惨白毫无血色,脸上唯一的红在眼底。 他瞪着一双赤目紧盯着司华悦,像狩猎者盯着猎物般,一步步向门口走来。 司华悦骇然发现,她的双腿毫无知觉,无法自主移动脚步。 她只能僵立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那个人向她靠近、再靠近。 可接下来,更加让她惊悚的一幕出现,一个老人领着一个三四岁大的孩子紧跟着从里面走出来。 接着是一对年轻的男女,再接着,是两个像是母女的女人…… 她在心里默数着一、二、三、四、五…… 直至132。 这个数字让她想起单窭屯那些自困在地下的失踪的原住民。 这些人怎么了? 这个问题刚在她脑中形成,第133个人从里面走出来——初三胖子! 他依然是那晚司华悦在暗道里见到的样子,枯瘦的身形,浑浊的眼,苍白的脸上挂着萎靡的笑,脸颊上有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他手里拎着一瓶未开启的茅台,虽是一脸和蔼的笑容看着司华悦,却让司华悦胆寒不已。 她惊觉原来将死的人如斯恐怖。 而她那晚竟没有觉出害怕来。 132个活死人与她的距离几乎是在咫尺间,暗门留在地上的划痕像一道结界,将他们隔离在门内。 初三胖子越众而出,来到司华悦的身前,司华悦仿佛能闻到他身上那股死人的腐败气息,其间还掺杂着一股子酒味。 “三爷……”她颤抖着嗓子喊了声,声音低低的,怕惊扰到旁边的活死人。 “你来了,”初三胖子冲司华悦和缓地笑笑,面上再次流露出那晚将妞妞托付给她时的乞求神情:“救救这些人,他们中毒了。” 司华悦不明白他的意思,难不成这些人没死,还活着,只是因为中毒让他们看起来这么恐怖? “看看我给你的信,看看……” 初三胖子的声音越来越远,他反复重复着“看看”两个字。 想到那封信,司华悦心一慌,身体不再僵硬,转身往外跑。 她想起来那个隐藏在黑暗中的狙击手,还有她一直视为知己和闺蜜的仲安妮。 她一边跑一边大喊:妞妞,保护三爷给我的信! 眼前的景物一转,她脱离了地下追击馆,竟然来到山上苍林分寺的那个房间。 她见到了尚有才说的那个监视她并住在寺庙里的女人。 这个女人看起来很面熟,可她就是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她努力回忆,却发现并非是脸盲症导致她忘记了这个女人是谁,而是有太多人和事她根本就记不起来。 脑海里传来一个声音:好好想想,别着急,你能想到! 她闭上眼努力回忆。 终于,她想起来,这个女人曾在她家里出现过,随甄本一家深夜前去找她老母商谈婚事的那个仪态端庄的女人。 不好,甄本有危险,单窭屯的居民有危险! 她努力想让自己醒过来,将这个消息告诉顾颐,却因体力不支而陷入了深沉的黑暗中。 见杨钢收起手里的怀表,顾子健问:“怎么样?看到了什么?” “一条地下暗道,一个叫三爷的人,132个中毒的人群,一封丢失的信,还有一个去提亲的女人。” 杨钢木然地回答。 “132个中毒的人群?”顾子健猛然想起了什么。 拿出电话,他拨打顾颐的号码。 单窭屯有危险!速度封锁里面所有的人,包括你,谁都不许踏出单窭屯半步! 第三百零八章 寻找记忆 整个大昀市被封城,自然包括下辖的司致新城区。 出乎所有知情人意料,感染源不仅仅是那132个原住民,还有在司致新城区公安分局刑警大队里自杀的那九个蒙面老外。 132个原住民体内的毒虽具有一定的传染性,但不强。 那九个自杀的老外体内的毒却具有非常可怕的传染性。 在顾子健的报警电话之前,闫先宇便已经将所有参与审问,与这九个人有过密切接触的警员全部隔离检查。 而单窭屯里与132个原住民接触过的人,也进行了隔离。 这些原住民离开地下的那天恰好赶上学生高考,而考场就在大昀市二中。 感染范围扩大到不得不封城。 事发第三天,也就是司华悦醒来的那天,上级下令封城。 奉舜也有被感染的人,但好在不是那九个人身上的病毒。 奉舜各个辖区的疾控中心以及大昀的疾控中心全部出动,最终将病毒遏制住,没有继续向外扩散。 闫先宇和李翔父子俩被困在了单窭屯,同时被困的还有顾颐、李自成和笑天狼。 司俊父子俩没有被传染,他们从大昀带回的妞妞和谢天也很幸运地没有被感染。 这引起了疾控中心的注意,结果一查,原来那九个蒙面人在有生命体征时,体内的毒不具有传染性。 雇佣这九个人的幕后者也够狠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失败的下场就是死亡。 这场事故令奉舜和大昀两地居民人心惶惶,夏令时的大街上行人寥寥。 虹路这边也在紧急筛查,全员。 褚美琴和司华悦母女俩自然什么事都没有,顾子健也幸运地躲过了一劫。 但他带去的兵里被检查出有两名武警被传染,这两名武警当时是负责进入步行梯疏散窗户下抽烟的人。 估计就是在那时候被传染了,好在传染的并非是那九个人身上的病毒。 因为那九个人身上的病毒一旦被传染,不及时医治的话,死亡率达到99。 从感染到死亡的间隔时间最长不超过一个星期,最短的仅仅几个小时。 就在外界都在因为这场乍然爆发的病毒而忙碌和恐慌的时候,司华悦却在为她丢失的记忆烦恼。 专家给出的检查结果是,由于失血过多,导致休克,继而大脑缺氧出现了暂时性的记忆缺失。 暂时性?司华悦搞不懂这暂时性要暂时到多久,一个星期,一个月,还是一年,甚或更长的时间。 顾子健给她用了最好的药,她左胸伤口的愈合速度很快。 但毕竟是伤了根本,又流了那么多的血,能活着已经是奇迹,身体各项指标大不如前。 最让人啼笑皆非的是,她记起了顾子健、姜结实,甚至就连来看望她的初师爷她也想起来了,唯独不记得褚美琴。 褚美琴衣不解带地伺候了她七天,最终被气走。 司华悦这一次没有被安排在最底层的玻璃屋,而是在第二层单独的一个病房里。 这个病房的配套设施和条件并不比外面的医院差,唯独不足的是没有窗户。 褚美琴在的时候限制司华悦离开病房,而司华悦又不能做太剧烈的运动,只能在屋子里做蹲起或者高抬腿这样的简单锻炼。 褚美琴走了以后,没人管她了,她便开始到处溜达。 她是住在地下二层,门口看守的武警并不限制她的行动,但这不限制也仅限于她能从上往下爬爬台阶锻炼身体。 这是从来虹路这一周时间,她第一次离开自己的病房。 沿着台阶一直下到最底层,武警不允许她进入。 她只能隔着钢化玻璃墙看向里面那一个个身穿防护服忙碌的身影。 除了姜所长的办公室和消毒舱,其他地方都是全透明的。 她的视线慢慢移动,最后停在那间让她感到熟悉的玻璃房位置。 她那凌乱的记忆因见到那个房间而开始一点点拼凑,最终拼凑出两个人仲安妮和查理理。 “第一百零六级台阶旁有一道门,我就住在那里。” 那个熟悉的声音在她脑海里响起,“姑姑” 司华悦仅呆愣了两秒,旋即转身,速度极快地爬台阶。 一样的墙壁看起来根本就分不清到了哪一层,她只能爬到顶,然后开始一阶一阶地往下数。 当数到第106级台阶时,她停了下来,三层。 门口没有负责警卫的武警,黑漆漆的门跟墙壁融为一体,不仔细分辨,根本就看不出来有道门。 直到现在司华悦才发现,只有二层和最低层的门外有武警把守,其他两个楼层却没有。 循着记忆,她抬手敲了敲门,室内静悄悄的,无人应声。 司华悦试着推了下,发现门是锁着的。 难不成记错了? 她现在对自己的脑袋瓜子已经彻底失去信心,杂七杂八的记忆片段混杂在一起,根本就理不出个头绪来。 除非专注于想某个人或者一件事,从那些记忆碎片里能勉强拼凑出一个稍微完整些的画面。 多数情况下,她就是张冠李戴,见到初师爷她会晃神喊出“三爷”,见到顾子健,她会喊出“顾颐”。 眼下,她好不容易想到了106级台阶这里住着一个熟人,可这人却不在。 继续敲门,等,再敲,再等,伫立了十多分钟,门始终不开,看来室内确实没人。 她颓然地转身往上走,回到二层自己的房间。 而三层,刚才她没能敲开的房门在她离开后没多久悄然打开,一个硕大的光头从里面探了出来。 往上看了眼,然后缩回头,将房门重新关闭。 “为什么不见她?”正在收针的初师爷漫不经心地问了句。 “她失忆了,肯定不记得我了,见了也是徒增伤感。” 每次初师爷问他话,他都会用非常逼真的谎言蒙混过去,这一次也是。 “你当我跟你同岁呢?”初师爷显然已经识破,拎着他的针袋子站起身,径直离开。 这小孩忒不讨喜!他对查理理的评价从未改变过。 如果不是为了活命,他早就一针扎死这个从未对他说过一句实话的老小孩了。 但他却不知道,他所有的心理活动,查理理都听到了,两个人天天见,天天厌。 生命的纽带被紧紧地绑缚在一起,但却你防我,我防你。 初师爷离开后,查理理将房门反锁,贴在门板上听了听,确定门外没人后,他这才转身快步走到里面的衣帽间。 “卡卡龙!” 随着一道电流声,声控指挥的机器人踩着沉重的脚步走到查理理身前,“主人!” “我不是你的主人,一会儿我带你去见你真正的主人。” 明知道卡卡龙根本就听不懂,但查理理依然解释了句。 他不知道司华悦在这里能住几天,这台卡卡龙他做得并不十分满意。 如果早知道还能活这么久,当日在接到司华悦和仲安妮的委托后,他就会精工细作。 先送过去给姑姑看看,如果她不满意,我再重新做一台更好的。 他想,然后在衣帽间里快速翻找。 终于,他找到了那件带大兜帽的黑色风衣,这是他与司华悦第一次见面时穿的。 他听说,如果见到熟悉的事物,失忆的人就会慢慢找回原来的记忆。 所以,他努力将自己打扮得跟那晚一样。 第三百零九章 记忆整合 虽然在这里不看时间的话根本就分不清白天黑夜,但人体的生物钟总会在适当的时候给人以正确的提醒。 司华悦有些犯困,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时针指向十一。 这肯定不是中午十一点,而是夜里。 分清时间的另外一个办法是一日三餐,早饭和晚饭不同,早饭有白煮蛋,晚饭没有。 简单洗漱了下,她百无聊赖地爬上床。 她搞不懂那些人为什么要限制她使用手机,也或者手机丢了吧? 手机丢了? 想到手机,她脑中不禁又闪过一个人的脸,一个清隽雅逸的男人。 她努力回忆,终于想起来这个人叫边杰,一个妇科医生。 想到这个人,无数伤感的情绪在心底乱窜,让她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 十根手指被她掰出了28个响,可这悲伤的情绪却怎么都没法掰断。 她想从记忆里找到悲伤的源头,可大脑像是与她作对,宕机了。 她陷入一片混沌中,差点连自己的名字也想不起来了。 笃笃 一阵轻到几乎会被人忽略掉的敲门声响起。 这么晚了,会是谁?收摄心神,她快步走到门前将房门打开。 查理理? 一身宽大的黑色风衣,肩上扛着一杆跟他瘦削身材不符的大卡宾。 司华悦愣了一瞬,脑中电光火石般闪过初遇他的那个夜晚。 她脸上随即绽开一抹微笑,目光融融地落在查理理隐藏在兜帽后的脸庞,“快进来。” 从司华悦由恍惚到清明的眼神,查理理知道她是想起来了。 担心被初师爷撞见,查理理快速移动两条小短腿走进室内。 司华悦发现查理理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一台机器人。 这机器人外形实在有些怪异,一张明显在极力美化的人脸,有些凌乱的短假发,看起来有些眼熟。 只是这鳞片代表什么?美人鱼? 环视了圈房间,确定只有司华悦一个人在,查理理这才真正地放下心来。 看向司华悦,发现她除了发型变了,人瘦了好多,气色不佳外,其他都跟上一次见过时没太大出入。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他会以为她的失忆是伪装的。 查理理不想对自己的亲人使用读心术,但为了帮助司华悦,他不得不将另外一个心窍打开。 司华悦刚从混乱的思维中脱离出来,此刻大脑里只有查理理,她在努力从记忆中寻找有关查理理的一切信息。 这是查理理第一次遇见失忆的人,他的大脑一度被司华悦杂乱的思绪给搅乱。 他赶忙关闭那个心窍,如果继续听下去,他怀疑自己也会失忆,甚或走火入魔。 “你还好吗?我听说你受了很严重的枪伤,险些丧命。”查理理一脸关切地问。 “基本算是康复了,伤口已经结痂,很痒,但偶尔会痛一下,在承受范围内,没事。”司华悦轻描淡写地说。 “坐吧。”她引查理理来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来。 “你这带来的是” 突然,她脑中闪过了十一个破碎的机器人。 分别是遁地鼠、布丁牛仔、爆爆虎、精灵兔、卡卡龙、毒蛇青椒、羊羊超人、钢甲猴、小鸡米赫、电狗和古力猪。 这些机器人都是被她打废的,唯一留下了一台完好的黑马王子。 她揉了揉眉心,杜绝再想下去,因为她感到了记忆吃力,她担心会崩断了神经,彻底忘掉了一切。 “想不起来就别勉强,记忆就跟吃喝拉撒一样,每天都会增加一些新的,消化掉一些旧的。” 查理理说完,对卡卡龙下了道命令:“卡卡龙,过来见你的主人。” “主人好!”卡卡龙走到司华悦身边,恭敬地弯了下腰。 “我想要一台跟卡卡龙一样的,既可以变身成饮水机,又可以跟人打架的。” 这句话是司华悦当初对查理理说的。 她恍然明白,眼前这台鱼龙混杂的怪物机器是查理理给她做的卡卡龙成品。 “这是龙?”仔细看了眼卡卡龙的脸,似乎是在模仿她的五官,但却很丑。 “是的可是,因为当时以为我并不满意,你呢?不行我重做一台吧?” 查理理不想给司华悦造成太大的精神压力,让她去回忆跟他有关的事情。 “不用,这台很好,”司华悦起身围着卡卡龙转了圈,顺手将卡卡龙脑袋上的假发摘了下来,“这样看着好一些。” 看着光头卡卡龙,查理理抿唇轻笑,索性将自己头上的假发也摘了下来。 “我想喝水的话,从哪里接?”司华悦好奇地问 “来杯水。”查理理对卡卡龙说。 “好的主人。” 卡卡龙的左手翻转,掌心出现一个跟酒盅差不多大的一次性纸杯,然后右手对准纸杯,食指指尖流出一簇极细的水流。 然后它将手里的水杯递向查理理。 查理理有些尴尬地看了眼司华悦说:“我恐怕得把它带回去,重新输入你的影像,让它知道它的主人到底是谁。” 司华悦忍不住笑开,问:“如果不输入我的影像,会怎样?它不给我水喝?还是端着水杯到处找你?” 查理理愣了下,搓弄着手里的假发,笑着说:“这个问题我还真没研究过,估计会是后一种情况。” 司华悦的困意因查理理和卡卡龙的到来而消失,她开心地与查理理聊了半个小时的天。 内容多围绕机器人。 平时沉默如铁的查理理,见到司华悦后,像一台打开的话匣子,滔滔不绝地讲述他近段时间的一些小发明和小创作。 司华悦看似在专注地听,实则她在组织自己的记忆。 查理理的到来,唤起了她很多繁冗的记忆。 那些附着在神经细胞里的记忆元件,像一颗颗活跃的因子,一点点融合拼凑,最终整理成型。 在查理理准备离开之际,司华悦喊住他,“如果” 司华悦斟酌了番言辞,接着说:“我是说如果,” 查理理毫无来由地紧张了起来,冰凉的指尖掐入掌心,没有回头,保持往外走的姿势,静静地等着司华悦往下说。 “如果初师爷肯配合,我将你们俩同时从这里带走,你可同意?” 在司华悦看不见的角度,查理理闭了闭眼,苍老的脸上泛起一丝向往,可接着他黯然地垂下头。 “他不会配合,那是一只老狐狸,你斗不过他。一旦离开这里,他会选择远远地逃离。” “未必。”司华悦眼神清冷,语气笃定,一如她坚定的决定。 第三百一十章 有毒的机器人 查理理离开后,司华悦一夜没睡。 记忆毫无预警地失去,又乍然回归。 纷至沓来的记忆如潮水,一波波地冲击向她的大脑皮层。 以前懒得去思考的问题,或者怎么思考都无解的问题,慢慢地捋清了头绪并找到了答案。 此刻的司华悦就像是一个受伤的刺猬,蜷缩在床上独自舔舐内心的创伤。 出狱一年来所有经历过的事,结交过的人,都在她脑子里过了一遍。 失记时想方设法地想找到记忆,可真的恢复记忆了,她却又希望自己能够永远地失忆下去。 直到此刻,她才深切体会到友谊带来的杀伤力有多大。 她的朋友不多,入狱前的朋友早已不再来往,出狱后的朋友大多都是监狱里的狱友。 曾经她将袁禾视为知己,后来仲安妮出狱后,因为同在疾控中心的缘故,她跟仲安妮又亲如姐妹。 可这两个人给她带来的都是致命的打击。 袁禾的作为让她险些命丧大海,仲安妮的作为,让她险些成为枪口下的冤魂。 都说你想让别人怎么对你,你首先要怎么对别人。 她对她们真心以待,换来的却是各种算计和陷害。 一直到送饭的人进来,司华悦仍然毫无睡意,索性起床洗漱、吃饭,走出房门,来到最底层。 玻璃员工宿舍里的人很多都是刚起床,有的在洗手间方便,有的在吃饭。 毫无遮拦的玻璃墙,仿佛所有人住在同一个房间,你能看清我,我也能看到你。 但他们都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无遮无拦、没羞没臊。 工作区里有两名保安在巡逻,姜结实应该还没来上班,能看到他的办公室门是关着的,里面没人。 巡逻武警将她当做空气,直接无视。 司华悦拦下一个武警,问:“顾老……师长什么时候过来?” 武警冷肃着一张脸,丢给她三个字“不知道”后,继续巡逻。 司华悦追上去,又问:“那姜所长呢?他什么时候能过来?” 武警的回答还是那三个字。 司华悦不气馁,继续追着问:“初光住在哪个地方?” 刚才她仔细地看过了,这里面没有初师爷的身影。 这一次,武警的回答不再是不知道,而是不认识。 看来是甭想从武警嘴里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司华悦往台阶上看了眼,然后蹭蹭蹭爬上去,找到三层查理理的房间,敲门。 查理理早就在监控里见到了她的一举一动,虽然听不到她追着武警问什么,但从她焦急的神色能看出她是要找什么人。 房门开,查理理屋子里的气味依旧非常难闻。 “这么早找我有事吗?”查理理本想说句:姑姑早,可他说不出口。 司华悦进去后,反手关上门,问:“你知不知道顾老头和姜所长大概什么时候能来上班?” 查理理在这里四年了,地下所有的人和事他都门儿清。 “这里除非有事故发生,或者有重大的医学发明,顾爷爷才会进来,而姜所长要等到上午九点以后才能来。” 对司华悦,查理理知无不言。 昨晚在离开司华悦房间时,他悄悄地打开第二心窍偷听了下,惊喜地发现,司华悦的记忆都回归了。 有着不一样人生经历的查理理非常明白,这并非是一件好事。 傻子之所以总是那么快乐,是因为他们只有物理记忆。 “发生什么样的事,顾子健才会进来?越狱?暴乱?”司华悦问。 查理理莫名地看着司华悦,说:“这里从建所到现在,从未发生过越狱和暴乱。” “没发生不代表不会发生。”司华悦现在就在酝酿着一起越狱,只等时机合适,她便发动。 查理理愣了下,没有偷听,不敢听,他怕听到让他害怕的事情。 他总觉得司华悦看起来似乎哪里不一样了。 “如果你想找顾爷爷,可以等姜所长来了以后,让他帮忙联系下。”查理理说。 司华悦看了眼查理理液晶墙壁上的时间:七点一刻。 距离姜结实上班还有接近两个小时,她决定在查理理这里等。 “仲安妮让你给她做的机器人做好了吗?” 她的卡卡龙做好了,想来仲安妮的那台“查理理”应该也做好了。 果然,“嗯,做好了,就是有些丑。”只要一谈及机器人的话题,查理理就很放松。 他冲衣帽间喊了声:“查理理,启动!” 一阵类似于电流声过后,从衣帽间里走出来一个小小的机器人。 这个机器人特别地迷你,二十公分的身高,四肢健全。 司华悦好奇地凑上前,蹲下身仔细打量这个小“查理理”。 怎么看怎么觉得比她的那台卡卡龙好看,虽说小了点,但起码身上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些鳞片组织,看着像个人。 “这机器人会什么?”司华悦问。 “会录音,也会回放,我给它安装了一个智能聊天软件,可以跟人交流,你试试。” 查理理语气欢快地介绍他的成果。 “查理理,”司华悦对着小机器人喊了声。 “我在,我在,请问需要什么帮助?”机器人的声音有些生硬,但却吐字清晰。 明明是一个男孩子的造型,声音却是一个小姑娘的。 “你知道我是谁吗?”司华悦问。 “我当然知道了,你是司华悦,我主人的好朋友。”机器人流利地回答。 “诶呦,行啊。”司华悦笑着看了眼一旁沾沾自喜的查理理。 然后接着问:“你的主人是谁?”想起昨晚卡卡龙将查理理当主人,司华悦想试试仲安妮的这台。 谁知,机器人却说:“我的主人叫仲安妮。” 司华悦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她刚才以为机器人说的“好朋友”指的的是她和查理理,却不想竟然是她和仲安妮。 直起身,她走到屋子里唯一的一把椅子里坐下,看向查理理问:“你昨晚不是偷听了我的想法吗?” 刚才欢愉的气氛因司华悦的这句话而变得凝重起来。 查理理呆了呆,然后悄悄地开启第二心窍。 当他捕捉到司华悦大脑里有关仲安妮的信息时,他嘴角勾出一个向上的弧度。 他缓缓地走到司华悦身边,拖过旁边的蒲团坐下。 “昨晚在你恢复记忆前,我听了一下,险些迷失心智,就没敢再继续听下去。” 查理理小心翼翼地看着司华悦的表情变化,续道:“离开前,我不放心,就又听了下,才知道你已经恢复记忆了。” “那你现在知道了吗?”司华悦问。 她发现查理理有一瞬间呆滞,两只眼睛像是盲人般毫无焦距。 她猜,这应该就是查理理在偷听他人心声的表现。 “知道了,”查理理试着问了句:“这里面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不知道,就算有,难道要用我的命去化解?”司华悦反问。 查理理沉默了下来,然后起身走到机器人旁边,端起机器人走到司华悦身前。 “姑姑,你看这里,”他将机器人的胸腔打开,里面隐约能见到一个透明状的瓶子,瓶子里有液体。 “这是什么?”司华悦不解地问。 “前些日子,顾爷爷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一批非常厉害的毒,然后我趁下面的书呆子研究的时候,遥控指挥黑马王子,弄了一点他们丢弃不用的渣滓。” 查理理一脸兴奋地说,看来偷东西真的能让人精神亢奋。 “那你放这里干嘛?”司华悦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猜测。 查理理凝视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我想毁掉那个女人!” 第三百一十一章 警报 原来早在第一次见到仲安妮时,查理理就发觉到她有问题。 起初他关注的是司华悦,因为司华悦是他干爸的妹妹,而且还是毁掉他十一台机器人的罪魁祸首。 对仲安妮他并没有过多关注,只是从司华悦处知道她们俩属于闺蜜关系。 察觉到不对,是因为有生以来第一次他遇见了听不到的人。 这就是那晚他在离开司华悦房间时,要求握一下仲安妮手的原因。 他是想通过这种方法试着听到仲安妮的想法,果然奏效。 当时司华悦只以为查理理这个老小孩早熟,喜欢上了长相惹眼的仲安妮。 却不想他在触碰了仲安妮手时脸上出现的不自然的红晕,是因为他的心窍受了伤。 虽然只一触即分,但查理理却探测到了仲安妮隐藏在心底最深处的黑暗。 再结合从司华悦处偷听来的仲安妮当年所犯下的案情,他将仲安妮给归类到了被利欲熏心的坏女人行列。 这个女人很能伪装,几可媲美奥斯卡金像奖得主。 在接下来与司华悦的接触中,他将仲安妮与司华悦从相识到成为知心朋友的点点滴滴都偷听来了。 因为没有证据,他无法拆穿仲安妮。 加之每次想读取仲安妮的信息得需要借助肢体碰触,他没有机会。 那时候的仲安妮非常乖巧,顾子健让她输血给初师爷用,她就输,让她吃解药,她毫不犹豫地吃。 司华悦那会儿跟仲安妮的关系非常好,就算全世界的人都说仲安妮是个坏女人,司华悦都未必会信。 最终,为了保护司华悦这个姑姑,他决定想办法毁掉仲安妮。 恰好地下实验基地运来了一批极为珍贵的毒药。 查理理不懂毒,但他通过监控见到了那些人在做实验时的过程。 那段时间,他天天守在监控分屏前。 当看到一个科研人员将用过的母毒渣渣准备处理掉的时候,他遥控指挥黑马王子,偷来了一点。 他模仿那些人,将渣滓稀释到水里,然后放到送给仲安妮的那个机器人胸腔里。 只要仲安妮拿到这个机器人,他便会在第一时间知道,并开启机器人内部的一个炸弹装置。 这个炸弹炸不死人,威力相当于一枚被点燃的二踢脚,但它胸腔内的毒会因遇热而挥发,将仲安妮的心智毁掉。 所谓人算不如天算。 好不容易磨着姜所长见到了顾子健,并得到顾子健的首肯,答应将机器人亲手交到司华悦和仲安妮的手里时,却迟了一步,司华悦因中弹被运来了。 “为什么不早对我说?” 司华悦心里清楚,如果那时候查理理对她说仲安妮不可信的话,她未必会信,但说了总比不说好,起码能让她有所防范。 可再一想,怎么防? 地下暗道里的狙击手跟仲安妮的距离非常近,警犬没有靠近,应该是因为仲安妮身上有笑天狼的气味。 笑天狼那段时间在发情期,估计仲安妮携带了笑天狼的毛发或者粪便之类的东西在身上。 当初警方在拿下单窭屯清理地下暗道时,警犬居首功。 仲安妮应该是听说了。 地下追击馆经营范围内的灯被人切断。 暗道里没有灯光,没有监控,想顺利找到隐藏在里面的人,惟有让警犬开道。 仲安妮每一步都算准了,可她唯独没有算准的是,司华悦的心脏在右侧。 如果司华悦跟正常人一样心脏长在左侧,那她至死都不会识破仲安妮的真面目。 司华悦的这声嗔怪,查理理不予回应,因为如果要回应的话,都是对司华悦的指责,指责她太容易相信人。 这也是当初褚美琴坚决不同意司华悦跟监狱里的人有交集的原因。 司华悦一度怀疑褚美琴早在查理理之前就知道仲安妮的情况了,不然怎么可能让人将她的家人转移到单窭屯? 她以为那是保护,实则是监视,同时警告仲安妮。 可谁能想到,仲安妮在失去她的父母双亲后,早就将亲情看淡。 更或者,她生来就是一个缺少亲情感的人,只知道利用、再利用。 “你找顾爷爷是不是想见那个妞妞?”查理理问。 “嗯,”司华悦知道,所有的事,除非你真的失忆忘个彻底才能瞒得住眼前这个老小孩。 “我觉得你应该先让顾爷爷放你出去,你去那个暗道里找找看,会不会遗落在那里。” 查理理建议,“或者当时给你做手术的医院,因为你来的那天是穿着病号服。” 这些情况司华悦都有考虑过,也想过征求顾子健的同意放她出去。 但这里是虹路,出去了,再想进来,要么跟上次那样犯事,要么跟这一次一样,重伤。 两条路,哪条都不好走,犯事,未必就会被关押进这里。 这次的伤还没有痊愈,再受伤,她怀疑自己会不会直接跟死神握手言和。 所以,她选择留在这里,见到了妞妞,让妞妞去帮她找到那封信。 仅就那封信而言,眼下她唯一能相信的人也只有妞妞了。 “初师爷每天为你施几次针?”司华悦转移话题问。 “两次,上午一次,一般在九点姜所长来上班以后,晚上一次,也是九点。”查理理回。 抬眼看了下时间,不知不觉间已经八点半了。 走到监控屏前,看着一个个分屏画面,司华悦接着问:“你这里能不能看到地面上的情况。” “不能,”查理理答:“这个房间原先是用做监控室的,后来临时改成了办公室,我当年被送来的时候,这些监控还都不好用,是我自己修好的。” 他废了半年多的时间才将这些监控屏修理好,这样感觉屋子里有好多人,没那么孤独。 司华悦仔细地看着屏幕里的每一个画面,发现最底层的巡逻武警比其他楼层要多三倍都不止。 查理理走上前,发现司华悦在看最底层的监控,对她说:“自从运来了那些厉害的毒,底层的警戒队伍便增加了。” “而且,你看没看见,这几个在里面巡逻的保安,其实他们也是武警,身手可厉害呢。” 查理理一脸羡慕地说。 “不用羡慕他们,我现在在一个寺庙里教和尚们练武。”司华悦平静地说。 查理理一惊,抿紧嘴唇不敢接腔,他想说“太好了”,无疑是在助推司华悦犯错。 可如果对司华悦说“不要这么做,我就在这里等死”,他又不甘心。 两个人默然无语地盯着监控屏,各自想着心事。 突然,一阵尖锐刺耳的警报声响起,虽然是在地面上,但整个地下所有人都听到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演习 尖锐刺耳的警报声萦绕在虹路的每一个角落。 羁押在虹路各个监室里的犯人,在听到这个声音时,脸上的迷惘逐渐消散。 嗷呜—— 也不知是哪个监室里的羁押人员发出一声如狼嗥般的叫声,带动起各个监室里的人躁动起来。 本会让人心慌恐惧的警报声,却对这些重刑犯产生了刺激情境,让他们变得亢奋,从警报声中他们仿佛找到了生的契机。 1054监室里却异常安静。 警报刚一响起,初师爷的第一反应是虹路武警在演习,可接着,他想到了正在地下疗伤的司华悦。 他脸上瞬间闪过一丝恐惧,猛然抬头,紧盯着头顶上方的窗户。 当三架战斗机的身影快速从天空掠过时,他脸上的恐惧被绝望取代。 现在距离早饭时间已经过去了两个小时,警报响起前,他还在监室里溜达,等待姜所长上班后过来带他去地下实验基地给查理理施针。 自从负责医治查理理开始,他觉得在这里的每一天都过得比以往充实而有意义。 因为施完针以后,多数情况下,他不会被立即带回监室,而被特许去最底层观看那些科研人员解毒和制毒,并研制一些新奇的药物。 他像一个副所长,在那些科研人员的工作台间随意穿梭视察工作,偶尔还会给出一些意见和建议。 可自打司华悦负伤被运来以后,他的行动自由就被限制了,施完针会被武警直接带回监室。 司华悦具体是因为什么原因中弹他无从得知,能知道是中弹,还是他偷听来的。 心脏长在右侧不算新奇事,但真遇见了,还真挺稀奇的。 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司华悦的心脏位置上时,初师爷却在分析杀手是谁的问题。 从中弹部位明显可见,对方要置司华悦于死地,万幸那发子弹是打向心脏而非头部。 每次一想到这个问题,初师爷便会惊出一身冷汗。 因为司华悦一旦真的死了,而那些毒还没有被销毁的话,后果无法想象。 虽然脱离社会时间不短了,在这里一丁点外界的消息都得不到,但他也能大概猜到是谁对司华悦下的手。 所以,今天警报一拉响,他就知道真正的灾难降临了。 能让初师爷动容的事不多,生命、自由两样之外,还有一件事,就是和平。 他虽作恶多端,但在面对人类和平的问题上,他始终抱持着主和平抵战争的坚定态度。 他的父亲是一名军人,参加过维和战役。 而他的三大爷也是当兵出身。 或许是自小受他们教育的影响,他才会有这种抵制战争的思想。 这就是他当初对顾颐开出条件时提到过的那一条,集齐六份母毒后,全部销毁。 现在警方已经找到了五份母毒,就差最后一份了,实则他也并不完全知晓这份母毒到底在谁手里掌握着。 以他的智商能分析到的,便是幕后操控这一切的人。 司华悦的血,最后一份母毒,是整个毒事件中的关键点。 依眼下的情况看,最后一份母毒要么是被人销毁了,要么是被幕后黑手掌握了,而他们同时掌握的,或许还有司华悦的血。 不然他们不会想毁掉司华悦。 虹路看守所是申国三大高戒备看守所之一,也是唯一一家由武警机动师负责监管的看守所。 这里的一切配备都是世界顶级先进的,这里全训作战下的武警的战斗力十分强悍,堪比特种兵。 放眼全国,没有任何一个组织具有挑战这里的能力、战力和武装配备。 抛开战斗力不提,仅就这倚山而建、易守难攻的地势,就不是任何武装组织能够肖想的。 可现在是上午,上班高峰期,谁会作死地选择大白天来攻打虹路? 初师爷焦灼不安地在监室里来回转圈。 监室门开,他怔愣地看着走进来的一行人。 …… “出什么事了?”司华悦以为查理理在这里待得久,对这里什么情况都了解。 却不想查理理摇了摇头,有些不安地道:“不知道,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警报声。” 这声音让人心情莫名紧张烦躁。 查理理敛目垂眸,默数警报的鸣响间隔,然后对司华悦说:“这是空袭预警。” 司华悦也数出来了,鸣36秒,停24秒,持续了三分钟,也就是拉响了三次警报。 空袭,在她的认知里代表着战争。 空袭一般都会选择晚上不是吗?大白天地露脸,那不是找打吗?她不解。 难道虹路的传言都是假的,一种表象?其实没那么可怕,白天就能拿下? 从监控里,看不出这里负责巡逻的武警有什么异样,那些科研人员也是各忙各的。 仿佛外面的警报声平常得跟手机铃音一样,引不起他们过多的关注。 “初师爷来了。”查理理赶忙将监控屏关闭,他可不想让初师爷看到,每次初师爷来前,他都这样做。 在监控屏灭掉的前一秒,司华悦见到二层她的房门前似乎站了一队人。 两声敲门声,算是对查理理的尊重,两声后,外面的人便将门推开。 当先走进来的是初师爷,紧跟在他身后的是几名持枪武警,这些武警的穿戴跟地下巡逻的武警有很大的不同。 他们都是一身作战服,钢盔,就连手里的枪也不一样。 进来后,这些武警散开,站在屋子的四个角落,枪口对准初师爷。 而在他们身后阔步走进来的是一身军装的顾子健和一个黑脸魁梧的军装大汉,没见到姜所长。 “你居然在这里。” 见到跟查理理站在一起的司华悦,顾子健愣了下,然后看到查理理手里的机器人,他明了地收回视线。 一大早司华悦就想着见顾子健,没想到他居然自己送上门来了,倒省了她的铁鞋了。 “顾老……师,我有事想跟你商量下。”喊顾老头习惯了,她愣是给改成了顾老师。 嗯?顾子健和初师爷同时看了眼司华悦,恢复记忆了? 仔细审视了番司华悦,发现她眼神清明,不像刚来的那些日子,跟一头受惊的母鹿似的,见谁防谁,把所有人都当敌人看待。 “见谁?”顾子健很明智地没有问她是不是记忆恢复了,“如果是阿猫阿狗,就不用说了,这里不是茶馆!” “那不能,茶馆可没有防空警报。”司华悦小声嘀咕了句。 然后正色道:“我想见一个叫妞妞的女孩,麻烦你能不能派人去单窭屯找一下她,让她来这里跟我见一面,嗯……或者让我跟她通个电话也行。” 顾子健敏锐地发现,在司华悦说到“妞妞”两个字时,正在摊开针袋子的初师爷的手明显抖了下。 联想到司文俊对他说的话,他在心里哼了声,然后看向司华悦说:“在虹路,你能见的只有两种人,律师或者你的家人。” “啊?!”司华悦想反驳,我是病号,又不是犯人,凭什么只能见律师和家人? 可当她的视线跟顾子健对上时,她听见顾子健说:“如果你着急见这个人,可以今天就离开虹路。” “好吧。”司华悦琢磨着顾子健的眼神,应了声。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这警报似乎并未给顾子健带来多少压力和紧迫感,还真有点像是在演习。 第三百一十三章 越狱 顾子健一直到离开也没同意司华悦的请求。 本来对初师爷给查理理施针很感兴趣的司华悦,也提不起兴致,在查理理的房间里来回踱圈。 一日不找到那封信,她便一日难安,初三胖子说,那封信能给她解惑。 她的疑惑积攒了几箩筐,她很期待能看到那封信的具体内容。 可她在虹路养伤已经过去九天了,她怀疑那封信还能找到吗? 如果那封信里真的牵扯到她的疑惑,那就不能被外人看到,因为她的疑惑里有跟他们家隐私相关的事。 看了眼正在全神施针中的初师爷和查理理,司华悦不得不按下现在就离开的想法。 许是因为司华悦在这里的缘故,顾子健在离开前,将室内的武警给安排到了门外看守。 这让初师爷很是不爽,感觉刚才的警报就是为他响的。 施针时长半个小时,司华悦没有去打扰初师爷和查理理,他们俩也没有打扰她满地转圈思考问题。 半个小时后,初师爷收起针,查理理看起来很虚弱。 司华悦给他们俩每人倒了一杯水递过去。 走到门前,司华悦侧耳听了下,门外没有声音,等了会儿也不见有人过来带走初师爷。 以前也有过这种情况,但司华悦却并不知道。 “你说的那个妞妞是在单窭屯见到的?”初师爷率先打破沉默出声问。 初师爷能问这个问题,司华悦并不意外,初三胖子说妞妞得到了他的所有真传。 这表明妞妞跟他在一起的时间不短,别说是初师爷了,就连死去的初亮怕是都认得。 司华悦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话,而是转向查理理问:“在这里说话,会不会被顾老头或者别的什么人听到?” 查理理无力地摇了摇头,说:“不会。” “那就好,”司华悦看向初师爷说:“想不想随我离开这里?” 初师爷愣了下,旋即像听到了一个多么可笑的笑话般笑出声来。 “你当这里是茶馆?”跟顾子健刚才的问法一样。 “真是茶馆,我就不会这么问你了。”司华悦说。 “我就问你想不想?”司华悦盯着初师爷说。 “不想,我可不想过那种过街老鼠般的生活。”初师爷毫不犹豫地拒绝。 然后,他接着刚才的话题问:“你怎么会认识妞妞?” 司华悦坐到查理理的床边。 这床也是工作台,查理理每日所需的睡眠不多,人长得又瘦小,他嫌床占地方,就让姜结实派人来给拉走了。 “三爷死了,临死前将妞妞托付给了我。” 司华悦说完看向初师爷,却发现他脸上根本没有失去亲人该有的痛苦表情。 当初在得到初亮的死讯时,初师爷也是如此,感觉他这个人压根就不在意亲人的死活。 但他却很在意那个妞妞。 “你说带我离开这里,是……认真的?”初师爷问。 “当然,还有查理理,你们俩。” “你觉得你能躲过几个武警和监控?”初师爷还是有些不相信,觉得司华悦的失忆症好了,却留下了妄想后遗症。 “我有帮手。”司华悦转向查理理问:“能帮我搞到一部可以跟外界联系的手机吗?” 查理理抬起右手指了下墙角里的一堆零部件,说:“那里有一个黄盒子,里面就是一部手机,我新做的,不知道好不好使。” 司华悦依言走过去,扒拉开那一堆零件,果然见到藏在里面的黄盒子。 手机是一部老人机,不能上网,只能接打电话的那种。 她循着记忆拨通一组号码,响了好一会儿,对方才接听。 “喂,哪个?”对面传来一个尖细而又机械的小女孩声音。 “是我,司华悦。”够谨慎的,还变声,司华悦心想。 “司大小姐,你怎么想起来我们哥俩了?”马哈的声音。 “因为我欠你们一个承诺,必须要兑现。”司华悦说。 “你在哪儿?怎么我们定位不到你?”马达的声音。 “虹路。”司华悦说。 “有你的!”马达不禁赞叹了声,接着问:“啥时候兑现承诺?现在还是晚上?” “晚上十点半,你们俩开车进来接我,我要从这里带走两个人。” “这……”马达有些犹豫,对虹路是很好奇,可相比好奇心,他更珍视自己的小命。 “成,没问题!”马哈勇往直前,他的好奇心胜过一切。 “到了后,我们怎么联系你?就打这个号码吗?”马哈问。 “对,就这个号码。”司华悦回。 “好,晚上虹路不见不散!”说完,马哈就挂了电话。 查理理虽然浑身无力,却因为司华悦的这通电话而强打精神坐起身。 “别了吧,我们连地下的这道门都走不出去的。”他试图劝阻司华悦以身涉险。 “放心,我那俩朋友是雇佣兵出身,厉害着呢,初师爷见过的。”司华悦说。 初师爷恍然,但他的观点也跟查理理一样,别说两个雇佣兵,就是把全世界所有的雇佣兵都聚集到这里,怕是也劫不走这里任何一个人。 当他的视线与司华悦的对上时,他身体猛地一震,缓缓站起身,问:“真的?” “对,我从不像你一样言而无信,拿骗人当儿戏。”司华悦语气笃定。 然后,她笑了笑,说:“我能把你带出去,自然也能把你送进来。” “放心,我一定会治好查理理的病!” 初师爷抿了抿唇,眼神坚定地看着司华悦说:“然后,我会效忠你们司家,听凭你爸的指令行事。” …… 晚上九点,初师爷再次被带来查理理的房间,司华悦依然在这里没有离开。 施针的过程中,初师爷有些分心,扎疼了查理理,被司华悦给训了顿。 “还没离开这儿,你就开始撂蹄子?” 初师爷赶忙收回心神,认真地给查理理施针。 半个小时后,进来两名武警催初师爷离开。 查理理与初师爷一起上演一出拖延计,一个装病,一个装施救。 武警见状,再没进来催促。 十点一刻,初师爷搀扶着查理理,司华悦扛着装着卡卡龙和“查理理”的大包袱,将房门打开。 当见到门口笔直站立的两名武警,初师爷和查理理心下一慌,一同怀疑司华悦是在逗他们俩玩。 谁知,司华悦一摆手,当先走出房门。 初师爷和查理理吃惊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俩武警目视前方,仿佛他们三个人穿着隐身衣,根本就看不见。 战战兢兢地从武警身边走过,一直到走出地下实验基地,呼吸到外面的新鲜空气,初师爷和查理理这才回过神。 这是……越狱了? 高墙上的巡逻武警步伐不变,没人多看他们仨一眼。 司华悦的手机响,马大哈兄弟的。 “司大小姐,我们到了,山下的武警居然没阻拦也没审查我们,邪门了!” 他们带来的武器可不少,看来是派不上用场了。 “直接进来就行,我还在大墙里面呢。”司华悦催促。 “成!” 十分钟后,高墙下大门旁的小角门开启,马哈快步跑了进来。 院子很大,初师爷和查理理的行走速度很慢,这么会儿刚走到院中央。 “司大小姐!”马哈迎上来,直接道:“走吧,带我逛逛虹路吧?” “下次的。” 第三百一十四章 马哈到此一游 马哈不甘心就这样白跑一趟,他偷偷地拿出手机,想给自己来个自拍留念。 日后对同行可以炫耀:看,哥们我毫发无伤地进出过虹路。 谁知,刚摆好ose,还没来得及按下快门,噗的一声,一发子弹自高墙斜向下,擦着他的耳边击进草坪,溅起一圈碎草叶子和泥土。 职业本能让马哈就地一滚,想找掩体,却发现附近全是平坦毫无遮拦的草坪。 他一把将初师爷给拉到身前做人肉盾牌,透过初师爷的肩头看向弹道对应的高墙位置。 却发现,高墙上的武警依然在正常巡逻,似乎刚才那发子弹是天外流弹。 “你个傻缺!”肩咪里传来马达的声音。 作为狙击手,无论地势多复杂险峻,他们总能找到一个合适的伏击点。 透过夜视瞄准镜,他看到了发生在虹路里的一切状况,这让他惊诧不已。 所有的武警看似在巡逻,实则警戒度比上一次他们来的时候提高了十倍都不止。 马哈一路像个仓鼠似地躲躲闪闪地潜进虹路,不管遇到了多少武警,他们都拿他当空气。 这表明他们哥俩包括司华悦一行人的行迹都在虹路指挥官的掌控之下。 要么虹路是在故意放行,要么是在等某个合适的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 也因此,他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放松,反而更加谨慎,防止后一种可能性发生。 却不想马哈那个缺心眼的,居然还想拍照留念。 他真想下去把他给暴揍一顿,“你把虹路当什么了?名胜古迹?你干脆出来的时候,在大门口的墙上写上马哈到此一游吧!你个缺心眼子的!” “少几把啰嗦,咋回事?刚才谁冲我开的枪?”马哈问。 司华悦很清楚马哈的智商,拷问官的基本要素就是洞察力和脑力,只是这家伙上来一阵总是智商不在线。 “放开!”司华悦拍开马哈钳制在初师爷肩膀上的手,催促道:“二十分钟内我们不离开这里,就得全部被留下。” 想起上午顾子健背对初师爷对她比出的二的手势,司华悦可不认为那是代表两个小时。 初师爷因为马哈的作为很是气闷,一脸防备地盯着他。 查理理一听只有二十分钟时间,也不再矫情。 “姑姑,还是按你说的,你背我吧,这样能快些。”说着,他向司华悦伸出双臂。 马哈自知自己犯了错,忙将功补过地一把捞起查理理,将他扛到肩上,“快走!” 好奇虹路是一回事,真被关进来,他可不干,他知道这里关押的人都是死路一条,他想活着。 来到高墙下的大门,那扇小角门跟认识他们似的,自动开启。 司华悦居前,初师爷居中,扛着查理理的马哈断后,四个人快速跨出角门。 趁前面的司华悦他们不注意,马哈从兜里掏出一支标记笔,草草地在角门旁写下:马哈到此一游! 嘿嘿一笑,自语道:“不能白来,总得留下点什么做纪念!” 然后扛着查理理头也不回地直奔向停放在大院里的车。 见他们几人安全撤离,马达四下看了眼,知道身边有武警潜伏。 他一咬牙,也顾不得其他,扛着他的大狙离开伏击点,前去与马哈他们会合。 山底下的岗楼里没有武警,一个都没有,岗楼门开着,跟遭了贼似的。 他们几个人心里都清楚,如果虹路的警戒状态一直都这么松懈的话,里面的人早跑光了,彻底变成旅游景点了。 初师爷不久之前跟随司华悦和马大哈兄弟离开虹路出过任务,加之他被捕时间也不算长。 所以,对逃离虹路这件事,他并没有多少感慨。 他有的是惊讶,惊讶司华悦居然能真的将他和查理理带出来。 而查理理就不一样了。 四年了,这是他第一次走出高墙,离开虹路。 知道他的情况的人,或许会一致认为虹路就是他的庇护所,一旦离开将性命不保。 但对于一个年仅十三岁的孩子而言,他所向往的不仅仅是生命,还有自由、阳光、朋友和快乐。 所谓无自由,毋宁死,便是他这四年来的心理写照,可惜没人懂他。 他跪在后座,双手紧紧地扒着椅背,透过后窗玻璃看着急速倒退的路面,以及路那头在夜色笼罩下的虹路。 他的视线因盈满泪水而变得模糊,左手第三次悄悄地抬起掐了下自己的胳膊。 疼,不是梦,也不是幻觉。 他此刻的心情是欢欣雀跃的,也是茫然无措的,他不知道接下来迎接他的会是什么? 司华悦没有说话,默默观察着车里每一个人。 能打通马大哈兄弟的电话她不意外,但能得到这兄弟二人的帮助却让她很意外。 关键从见面到现在,他们兄弟俩始终没有提被司华诚炒鱿鱼的事。 两个人坐在前面小声地讨论着刚才潜入虹路所见到的警戒位点。 最后以一记响亮的掌掴马哈光脑瓜的脆响,结束了讨论话题。 因为马哈说:我按你说的,出来时,在门旁写下了马哈到此一游! 一个紧急刹车,后座的三个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前车窗外。 前方一百米外,在昏黄的路灯下,一字排开停着四辆黑色的越野车,阻断了去路。 每辆车的两侧分别站着三名身高均等、一身夜行衣的男人,从他们的站姿便能看出,这是一群训练有素的人。 车是黑的,人也是黑的,如果地面也是黑的的话,估计就肇事了。 因为这段路的路灯间距较大。 头车下来一个身形颀长的男人,他冲马达的车招了下手,示意他们开过去。 “什么情况?搁哪儿冒出来这么些人?你泄露行踪了?”副驾的马哈问。 “闭嘴!你能说点有用的吗?司大小姐在这儿,你是想害死我吗?傻瓜!”马达恼火。 “你们都在车里等着,我下去看看。” 司华悦说着想拉开车门下车,初师爷探出一只手将她死死地拽住。 “你不能下车!”初师爷着急地说:“让他们哥俩先去摸清对方的情况再说。” 虹路警报拉响时初师爷所推测出来的事依然困扰着他,他担心司华悦遇到危险。 就在车里五个人犹豫不决之际,查理理小声对司华悦说:“姑姑,那是爷爷派来的人。” 马大哈兄弟没反应过来,但司华悦清楚查理理这是听到了。 既然如此,那更得她下去了。 她拍了拍初师爷抓在她胳膊上的手说:“没事,我爸的人。” “我和你一起下去。”初师爷坚持,他并不了解查理理的能耐,对这个老小孩的话根本不信。 “别,你刚出来,暂时先别让人见着,我一个人过去看看,真有危险我跑得快。”说完,司华悦跳下车。 副驾的马哈也紧跟着司华悦下了车,马达拿出两把短枪握在手里,做好随时反击的准备。 来到近前,司华悦对为首的男人问:“你们是什么人?” 那人微颔首,“司大小姐,司董命我们过来接你,顺便把初光和查理理带去见他。” 作为拷问官出身的马哈终于智商上线,从对方的语气和肢体动作判断,这人并没有撒谎。 只是这排场搞得有点大。 黑衣人回头冲身后的一辆车摆了下手,车上下来一男一女两个人。 两个人手里各提着一个大箱子,“这两位是褚总派来的化妆师和造型师。” 见到这两个人,司华悦终于放下心来。 第三百一十五章 批斗大会 午夜十二点,他们一行人随车来到了统甡。 车停在地下车库,化妆师和造型师耗时一个小时,给他们三个人快速地改头换面。 大堂经理等候在车外,当看到从车上下来的人时,她有一瞬间的晃神,但很快便神情如常。 司华悦一身男人造型,这次化妆师手下留情,没有像上次那样把她的脸化成行尸。 经过化妆师的巧手,初师爷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了十多岁,配上一身笔挺的西装,看着倒是蛮帅气的。 最让人惊讶的是查理理的装扮,也不知道那个化妆师使用了什么手法,竟然将满脸皱纹的查理理给还原成了十三岁儿童的样貌。 当化妆师将镜子递给他时,众人都看到了查理理眼中惊喜的泪光。 大堂经理带着他们三人直接从地下车库的电梯升到25楼。 武松罕见地立在2516房的门外,以往他都是在里面的会客室守候。 司华悦的模样虽然变了,但武松却从她的步姿一眼就分辨出来了。 他冲司华悦点点头,眼底有一抹笑意闪过。 敲门,得到里面一声“进来”的准允,这才将房门打开。 司文俊一身休闲装,坐在会客室里吃夜宵,少有的随意。 与他一同进餐的,竟然是顾子健。 “爸,”进去后,司华悦愣了下,“顾叔叔好。”她没想到顾子健居然也会出现在这里。 感到意外的自然还有初师爷和查理理,不过他们俩是紧张兼害怕居多。 成功“越狱”,竟然见到了虹路的最高指挥官,不害怕那绝对脑子不正常。 “司董,顾师长。”初师爷眼神闪躲着,跟面前的两个大佬低声打招呼。 虎落平原被犬欺,他本也不是老虎,只不过是一只有些头脑的地鼠头子。 见到真正的老虎,想活命,他就必须得夹着尾巴做人。 经历过被顾颐算计、逮捕、转羁押,然后再见识了地下实验基地里的顶级科研人员后,他已经放平心态,真正领悟了人外有人这句话的真谛。 “爷爷好,顾爷爷好。”相比初师爷的害怕,查理理更多的是对眼前这两个人的愧疚之情。 毕竟为了能够延续他的性命,这两个人想尽了一切办法,而他却没有为他们做什么。 “嗯,”司文俊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餐具,用餐巾擦拭了下嘴角,问:“你们三个人也该饿了吧?” 顾子健连眼皮子都没抬,狼吞虎咽地清理着桌面的饭菜,看情形他也是刚来不长时间。 应该是提前都已经安排好了,厨师长亲自带人将他们三人份的宵夜送来。 没人认出坐在会客室沙发里的司华悦,厨师长也没认出来。 “你们仨慢慢吃,我和顾师长进去说会儿话。” 司文俊说完,起身将餐桌位置让给司华悦他们,与顾子健一起走向后面的花圃室。 顾子健在离开前,刻意多看了司华悦他们三人两眼,眼中有着毫不掩饰的赞赏笑意。 因为知道晚上要越狱,司华悦和查理理吃得不多。 查理理是因为紧张,而司华悦是为了方便行动。 初师爷和查理理本很拘束,但架不住这宵夜太诱人,两个人随着司华悦一起坐到餐桌前。 “啥都甭管,快吃,先填饱肚子才有精气神儿去对付那俩老头。”司华悦当先开动,“好吃!” 初师爷对司华悦的性情也算是了解了,查理理也是见怪不怪了。 吃东西最能缓解人的紧张情绪,尤其是美食。初师爷一边吃,一边暗自佩服司文俊笼络人心的方式。 司华悦刻意放慢食速,不知不觉间,桌面的的美食被他们三人消灭一空。 “你们俩在这儿等着,我先进去探探路。”司华悦胡乱擦了把嘴,准备进去会会她老爹和顾子健。 “小司,你……”初师爷欲言又止。 从他为难的神情,司华悦会错意,以为他在为将来的生活担忧。 遂安慰道:“放心,我会让我爸给你安排一份合适的工作。” “不是,我是想让你跟你爸说说,能不能让我去趟单窭屯,我想去见见妞妞。”初师爷说。 司华悦有些意外地看着初师爷,她一度怀疑这老头是不是知道他三大爷给了她一封信? “这话,你最好亲自去对他说,连我都不知道妞妞在哪儿,他恐怕都不一定能知道有这个人。” 司华悦本不愿多提那晚的事,可为了让初师爷相信,她不得不说。 “因为我中枪那晚,也是三爷离世将妞妞托付给我的那晚,我爸都没见过她。” 初师爷知道司华悦这话不是在故意推诿,如果她知道妞妞具体在哪儿,今天在虹路就不会对顾子健提出那个请求了。 他颓然地点点头,说:“其实我随你出来,就是为了能见见妞妞,并非是为了要一份无望的自由。” 初师爷这番话,让司华悦有些怀疑自己的决定是不是错了,如果初师爷所言非虚,那她这无异是变相害了查理理。 这愈发让她决心先找到妞妞和那份信。 准备往里走,余光发现查理理的眼神呆滞散乱。 她微不可察地笑笑,在心里对查理理说:帮姑姑盯紧这个老狐狸! 查理理嗯了声。 大半夜的,司文俊和顾子健竟然在喝茶,司华悦瞥了眼,还是浓茶,这是不打算睡觉了? 司华悦给自己倒了杯白水,坐到他们俩对面。 不等司文俊和顾子健开口,她先道谢:“谢谢顾叔叔!” 顾子健哼了声,“不叫我顾老头了?” “长辈不记晚辈仇,您以后就是我叔,顾老头这事咱翻篇成不?” 从顾子健的表情,她能看出他并非是真的要追究称呼这破事。 “我现在好奇你那几天到底是真的失忆了,还是装的?”褚美琴居然从花圃后的大型绿植里走出。 司华悦忙起身,喊了声:“妈。” 褚美琴也冷哼了声,“不叫我坏女人了?” 司华悦失忆那段时间发生的事基本都能记着,她到现在也没闹明白自己怎么会不记得褚美琴了? 她甚至想,如果当时司文俊也在的话,她会不会连自己老爹也会不记得? 没想到司文俊接着来了句,“幸亏我那天没有跟着去,少受了一份精神伤害。” 也不知司文俊这话是对司华悦说的,还是对褚美琴和顾子健说的。 “我那天又不是故意的,至于的吗?整得跟开批斗大会似的,还躲草里。”她小声咕哝。 她的话音刚落,就听绿植后有声音传来,似乎草里不止躲了一个褚美琴,应该还有别的人。 司华悦的“认罪态度”激怒了褚美琴,她扬声对立面的人命令道:“先不要出来!” 可她的命令有些晚,里面人的身高超过了植物的高度,再躲已经来不及了。 司华悦眼尖地发现,草里一共躲了两个人,其中一个就是大个子妞妞。 第三百一十六章 自杀未遂 <!go> “n……”只喊出一个声母的鼻音,想到外面的初师爷,司华悦赶忙打住。 褚美琴不明白司华悦为什么表现得神经兮兮的。 但顾子健知道,他将白天在查理理房间发现的秘密提前告诉了司文俊。 由于单窭屯现在被封禁,调查妞妞身世受到了阻碍,。 他们现在还不清楚妞妞曾经在单窭屯到底属于什么样的身份和地位,为什么初三胖子和初光如此重视她。 谢天听到褚美琴大喝不让她们俩出来,又缩了回去,但妞妞却不听褚美琴的。 她之所以呆站在绿植里不出来,是因为她不敢肯定眼前这个陌生人是不是司华悦。 可她刚才分明听见了司华悦的声音,一直到“陌生人”再次开口,压低嗓音喊了声:“妞妞谢天,我是司华悦,快出来。” 她这才一脸欢愉地甩开大步从绿植里冲出来。 是的,就是冲出来。 可惜了那些繁茂的绿植,被她粗壮的腿硕大的脚板给摧残得东倒西歪零碎不堪。 谢天虽担心绿植被毁会遭受褚美琴谴责,但有司华悦在,她仿佛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和靠山。 不管不顾地紧跟着妞妞淌出来的路跑向司华悦。 近前,妞妞一个熊抱,将司华悦抱了起来。 司华悦刚愈合的左胸伤口被撕扯地一痛,忙说:“快放我下来,碰到伤口了。” 妞妞这喜形于色的性格让在场所有人都惊讶不已,但司华悦和谢天却非常喜欢。 那天司华悦中弹后,血流不止人事不省的场景把妞妞和谢天给吓坏了。 尤其是妞妞,当她从那个一身血的隐形人手里接过司华悦时,她明显能感觉到司华悦的生命力在迅速流失。 如果那天没有妞妞在,司华悦现在连葬礼都举行完了。 因为在接过司华悦以后,奔向救护车的过程中,妞妞趁人不备,连点司华悦身上的郄门和孔最两大止血穴位。 “华悦,你的伤好了吗?” 谢天的眼圈有些泛红,碍于司文俊和褚美琴在,她不敢像妞妞那样热情,但她真的很担心司华悦的伤势。 妞妞一把抓住司华悦的左手,搭上她的脉搏,垂首听脉。 除了司华悦,在场的其他四个人都一脸莫名。 当他们听到妞妞说出一串跟脉象有关的字眼时,这才明白她是在为司华悦把脉。 褚美琴见状,也没了火气,凑上前问:“这丫头懂医?” 司华悦嗯了声,心道:岂止懂医,这可是得了初三胖子的真传,比初师爷都厉害的中医大拿。 但眼下她不想让人知道妞妞的情况。 因为有了袁禾和仲安妮的先例,她对朋友,尤其是狱友,已经没有以往那么信任了。 “你之前中过毒?”妞妞还想再说什么,却被谢天制止,她听到外面有人在靠近。 果然,没一会儿,初师爷探头探脑地走了过来。 看到里面的妞妞,他先是一惊,接着他脸上浮起一抹悔愧的神色。 视线转向司华悦,他眼神中明显带着质疑。 司华悦知道初师爷误会她了。 可她的确也是刚知道妞妞被她父母带来这里,她甚至还没来得及问怎么回事,初师爷就听到了妞妞的大嗓门,寻了过来。 如果换做是以前的初师爷,他的确会疑心司华悦和她父母联合起来欺骗他。 可现在的初师爷已非当初的那个多疑的老人。 他仅一瞬间的猜疑,联想到与他一同从虹路逃离出来的司华悦,再结合刚才偷听来的对话,他知道,司华悦并没有骗他。 他现在更多的疑惑是,妞妞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司文俊起身,看着初光说:“人是我从单窭屯带来的,小悦她当时刚做完手术,什么都不知道。” 说完,他宣布:“你们都劳累了一晚上了,先去休息,接下来的事,明天再说。” 褚美琴想留下来跟司华悦睡一夜,却被司文俊眼神制止,他不想司华悦熬夜。 司华悦他们均在25楼留宿,一人一个房间。 大堂经理亲自上来带他们前往各自的房间。 司华悦这才知道,原来她在虹路的这些日子,妞妞和谢天一直都是住在这里。 她忍不住咂舌,这一层,全是总统套。 他老爹可真舍得,居然让她的这些朋友们住在这里享受总统待遇。 她可记得以前司褚两家有亲戚过来,他从未同意过开这个楼层的房间。 她的房间在南向右首,2529,距离司文俊的办公室较远。 大堂经理给她把房门打开后,说:浴缸里的水我刚放好,然后道了声晚安,就离开了。 这个楼层有两道电源启动开关,一种是内部员工卡启动,还有一种就是刷顾客卡。 而他们现在就是属于前一种,这是限制他们互相串门。 司华悦感觉很累,她想遵从她老爹的旨意,今晚不熬夜。 可进了房间,在卧室的床头柜上见到她老爹给她新买的手机后,她又忍不住打开手机盒。 看来边杰之前给她买的手机又废了,才用了没几天,她不禁有些心疼。 想到边杰,她打开手机,快速输入密码指纹锁等,然后点进微信,登陆,找到通讯录里的边杰。 边杰的朋友圈里没有新动态,空空如也,也或者有动态,设置了观看权限了。 边杰的头像原本是他本人的照片,现在换成了一只小暹罗猫的图片。 司华悦记得边杰离开那天,她还看过他的微信,不是这个头像,这表示他现在还在使用这个微信号。 她不知道他在哪个国家,现在是白天还是晚上,想给他发个慰问消息过去,可手指动了动,最终放弃了。 放下电话,进入洗浴室,她没有到浴缸里泡澡,因为这会儿已经是凌晨两点多,她怕自己会不小心睡在里面,便洗了个淋浴。 隐约听见外面有电话响,她匆匆围了条浴巾返回卧室,发现是手机在嘀嘀响。 刚才设置程序时,忘记把铃音改成振动了,她从不使用铃音,嫌吵。 翻开一看,原来是这段时间漏接的信息和电话,鸭梨手机信息延迟得像脑残。 她一边逐条翻看,一边在心里琢磨着明天抽个时间去买部原来的品牌,用着顺手。 未接来电统共也就三个,一个是顾颐,一个是谢天,还有一个陌生号。 想到自己失忆那段时间褚美琴对她的精心照顾,以及对她“暴力”言行的隐忍。 她翻开褚美琴的微信,发了条信息:妈妈,晚安,好梦! 像妈妈我爱你之类煽情的话,他们严谨而又老土的家风不好消化。 有些爱,捂在心里,明白就好,挂在嘴边反倒虚假。 她知道褚美琴不会回复,便开始翻看未接信息。 顾颐居然破天荒地给她发来一条祝福信息:知道你的手机已经报废,可我还是想对你说一句,祝你早日康复! 还有三条微信信息,其中两条居然全是来自精神病院,内容相似:袁禾自杀未遂。 一条是精神病院的保安袁沿,也就是疾控中心小刁的朋友。 另外一条是猥亵男发来的。 第三条信息最是让司华悦感到意外,居然是唐正阳的,只有两个字:回电。<!t; 第三百一十七章 外部消息 论亲疏,唐正阳跟她的关系自然要比袁沿和猥亵男近。 但司华悦却并没有选择给唐正阳回电,而是给猥亵男发了个信息。 我手机卡刚补回来,到底发生什么事了?能详细点告诉我吗? 她本不抱希望猥亵男会及时回信,因为这个时间段一般人都在睡觉。 却不想信息刚发过去没一分钟,猥亵男就回了: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司华悦回:可以。 猥亵男的微信语音电话打了过来。 “嗨,美女,你也这么晚没睡觉呀?”这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司华悦听一次腻味一次。 “说正事,她怎么了?为什么要自杀?受什么刺激了?”司华悦打断猥亵男无谓的寒暄。 “具体我也不清楚,她自杀那晚我不当值,是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才听说的。” 司华悦重视这件事的原因不完全是因为袁禾的身份,而是因为她自杀的时间是在她中弹的第二天。 她不相信巧合。 “帮我打听一下,越详细越好。如果可以,你想办法接近一下她,看看她到底哪里不对劲。” 放下电话,司华悦直接给猥亵男转账三千块钱,备注:信息费。 花钱买来的消息虽然会含水分,但不会偏离真相。 猥亵男很爽快地接了,发了个晚安的表情包。 调好的生物钟,不会因为更换环境而改变。 早五点,司华悦准时睁开眼,感觉左胸又疼又痒,估计是昨晚洗澡的时候伤口进水了。 她给前台打了个电话,告诉他们,让大堂经理上班以后给她回电。 总统套里的健身房不大,于现在的司华悦而言,足够用,她仅锻炼了一个小时便一身汗。 冲个澡,换身衣服,拨通谢天的号码,发现这家伙比她的睡眠都少,不到五点就醒了,正在房间里看电视。 想让她去把妞妞带过来,结果谢天说,妞妞每天不到十点不起床。 这什么作息时间?是因为在地下待久了养成的习惯? 谢天在电话里问清楚司华悦的房间号以后,便直接溜了过来。 寒暄了会儿,谢天说:“我想在奉舜找份工作,送外卖、送快递、做保洁或者下车间加工零件都行。” 这几天,谢天在网上看了几份工作,也投了简历,只可惜仅有初中文化的她,一技之长只会撬门溜锁,别的啥也不会,找工作很难。 “先别急,我刚回来,还有很多事需要你帮忙,等事情都过去了,咱们一起出去找工作。” 谢天有些吃惊地看着司华悦,如果司文俊是她的爸,她就过米虫生活。 “你可真不像是司致集团的千金。”谢天感慨。 “我还不到四周岁就离开家,被我妈送去武校习武,这一走就是十三年。” 司华悦对谢天讲这些陈年往事,是不希望谢天因为她的身份而变得有压力和自卑。 “大学只念了一年我就被捕了,在监狱里待了十年,去年出狱到现在刚一年。” 谢天在监狱里跟司华悦虽是联号,关系也很好,但从未听司华悦提起过她的过往。 “所以,我的文凭也只是高中,比你也好不到哪儿去。虽然我家里有钱,但却不是我挣得,我一直都是过着清贫的生活。” 这话虽有些夸张,但却是实话,司华悦在记事后的确没有真正享受过有钱人的生活。 “去年,我先是在苍林寺里做保安,苍林寺出事被封,我又去了一家武馆做教头,然后武馆起火,我又去疾控中心做了一段时间的保安队长,现在失业中。” 谢天半晌无语,司华悦的讲述给她带来的震撼太大了。 司华悦以为她的惊讶来源于她这一年来的励志生活,结果老半天了,谢天才出声。 “华悦,咱俩绝交吧?” 嗯?现在变成司华悦吃惊了,“怎么了?” 她以为她的这些经历可以拉近她们俩之间的距离,让谢天别再有任何心理负担,平等地做朋友。 却不想她居然提出要绝交。 “你不觉得你挺……” 谢天找不到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说司华悦霉运当头,还是说她是个灾星? 司华悦了然,一个爆栗弹到谢天的头上。 “随你,不过在你离开前,我得告诉你,我现在只有三个朋友,你,妞妞和另外一个无法联系的。”余小玲。 “好吧,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做你的朋友了。” 说完,她弹跳而起。 监狱里的谢天就是这样,司华悦脸上露出一丝恍惚的笑意。 初三胖子跟她说,她在监狱十年,是她父母在保护她。 但那十年,司华悦过得并不憋屈,反倒很快乐。 起码比现在快乐,生活还非常有规律。 自小离家的她,并不像别的犯人那样想家想到落泪。 如果现在问她,这十年有什么缺憾,那便是缺少了恋爱的经验,丢失了一份大学文凭。 房间里的座机响,拉回了她的思绪,大堂经理的电话。 “麻烦你找人帮我去把市立医院外科的王主任请来,我的伤口需要换药,你告诉他是枪伤,已经十天了。” “好的,我这就联系。”大堂经理是司文俊亲自挑选的人,办事牢靠,别的人司华悦不熟悉也不放心。 看她父母昨晚的意思,似乎还不想让她过早在人前露面,不然也不至于让化妆师把她给化成一男的。 “华悦,你不给仲安妮打个电话吗?”司华悦接完电话重新坐下来,谢天试探着问。 她直到现在也闹不明白为什么司文俊只把她和妞妞给带来了。 “仲安妮保外就医,不能离开监视居住地。”司华悦不想跟谢天讨论仲安妮的事。 “哦,也是,我忘了这茬,不过,她现在就算想离开也离不开了。”谢天说。 “怎么了?”司华悦并不知道封城的事。 “整个大昀都被封了,你不知道?” 虽然那天在医院,她亲眼看着司华悦被一群武警带走,但谢天以为她是被飞机带到奉舜的医院养伤。 如果知道她这些天是在虹路度过的,那现在的话题就不是单窭屯,而是那个人人谈之色变的虹路了。 “发生什么事了?”司华悦一惊,封城,历来与疫情有关。 “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不是很清楚。” 自从被司文俊带来这里,除了昨晚,谢天和妞妞就没有离开过各自的房间。 因为只要离开想再回去就必须找大堂经理亲自开门,麻烦。 再者,她和妞妞那个闷葫芦不熟,也没共同语言。 所以,她所有的消息来源皆来自于网络和电视新闻报道。 “你现在打开电脑还能看到,据说病毒已经被控制,这一两天就要解封了。”谢天说。 司华悦闻言,快步走进书房,将桌面的笔记本打开,输入大昀封城四个字。 或许是政府限制了消息外泄,只知道这起事故起源于单窭屯。 报道里显示的事发时间都不一样,按最早的时间推算,是在司华悦中弹的第二天。 报道里只字未提那九个自杀的雇佣兵,也没提被司华悦从地下带出来的132个原住民。 但司华悦却隐约能猜到跟那些原住民有关,因为他们跟毒弹在一起待了长达五个月之久。 “那天你在手术室抢救的时候,有一对父子过来了,跟顾颐和他爸发生了言语冲突。” 谢天见司华悦浏览完新闻,便接着开始往下讲。 第三百一十八章 童养媳 通过谢天对那对父子样貌的描述,司华悦猜出应该是闫先宇和李翔。 那天李自成就告诉过她,她在暗道没有信号联系不上时,他曾向司俊和李翔电话求助过。 但司华悦不明白她怎么会跟顾颐有指腹为婚的历史? 自打知道虹路的地下实验基地是司致集团投资建盖的,司华悦就以为她老爹跟顾子健只是工作上的往来。 却没想到这俩老头居然还有一段年华友谊,而且还拖家带口的。 难怪一向不管家务事的司俊会参与到她的婚事当中来,跟褚美琴作对,坚决不同意她和甄本联姻。 以前她还纳闷过,因为甄本软硬件都算得上是人上人,家世背景也远超他们司家。 而且甄本还要入赘,这等于是他们司家不仅高攀,还捡了个大便宜。 却没想到,司俊早在她还没出生前,就已经将她便宜处理给了顾家。 想到顾颐,她心中真正是百味杂陈。 她欣赏机智勇敢的男人,但仅是欣赏,男人太聪明了,反而把她给衬托得像个傻帽。 可她身边来来去去的那几个男人,全部都是高智商。 抛开她的父兄不提,李翔、顾颐、边杰、甄本,甚至包括初师爷、初三胖子和查理理,都是高智商的存在。 都说人以类聚,难不成她也很聪明?可为什么她总有一种被这些男人算计的感觉? 敲门声响,市立医院外科王主任来了,随他一起来的还有崔护士长。 因为伤的部位比较敏感,不避医那是在她昏迷的时候。现在清醒状态下,她可不希望被男医生碰。 所以,最终是崔护士长给她换的药,王主任成了跟班。 “王主任,你知道唐正阳因为什么原因辞职的吗?”换好药,司华悦来到会客室,问。 “唐正阳辞职?没有,他没辞职,而是调任到司致新城区的分院当副院长了。”王主任说。 司华悦一愣,调任,难怪那天在单窭屯医院见到唐正阳。 拿脚后跟子猜,也知道这一切的安排都是司俊冲着唐老爷子做的。 这种事,边杰不可能对她撒谎。 袁禾被送进精神病院后,唐正阳就请了长假,接着提出辞职,唐老爷子一气之下病倒。 唐正阳这么做或许是一时冲动,但司俊不会让他的冲动毁了他的一生,因为他的一生成败关乎着唐老爷子将来的赡养和唐晓婉的抚养问题。 没想到堂堂一个大男人,还是经历过婚姻失败打击的男人,居然不吸取教训,还这么感情用事。 送走了王主任和崔护士长,司华悦回房间没一会儿,送早餐的服务生来了。 谢天跟司华悦在一起吃,正在吃着,敲门声又响,初师爷和查理理带着送餐的服务生一起过来了。 “妞妞呢?”见司华悦只跟谢天在一起吃饭,初师爷脸上闪过一丝阴霾。 “她每天上午不到十点不起床,从来也不吃早饭,喊了也不起。”谢天替司华悦回了初师爷。 “她这个习惯竟然一直都没改。”初师爷叹了口气,帮忙往桌子上端饭。 谢天的食速没有司华悦快,司华悦吃完饭就直接去电脑前,继续搜索单窭屯的新闻。 “初师爷,单窭屯被封了你知道吗?”司华悦问。 “知道。”初师爷吃饭细嚼慢咽,“昨晚上网的时候看到的。” “哦?”司华悦倒是挺意外。 “能跟我说说三爷的事吗?”初师爷问。 “行,一会儿吃完饭,我再讲给你听。” 除了那封遗失的信,其他的事,司华悦压根也不想隐瞒初师爷,毕竟他跟初三胖子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有知情权。 可当初师爷刚吃完饭,大堂经理过来了,说司俊喊初师爷过去说话。 初师爷吃惊地问:“就喊我自己过去?” “对。”大堂经理说。 查理理暗自开启第二心窍,一直到初师爷走出房间,他才对司华悦说:“顾爷爷也来了。” 司华悦知道,这是他们不放心初师爷,喊过去敲打,然后根据他的表现安排他接下来的人生去了。 这样倒也好,起码她需要初师爷帮忙的时候,不用来回跑虹路借人了。 可转念一想也不对,初三胖子临终前说,妞妞得到了他所有的真传。 而初三胖子能医治好初师爷的毒,这是不是说明初三胖子和妞妞比初师爷还厉害? 那查理理的病有妞妞就成,初师爷继续去坐他的牢,等宣判完死刑跟虹路签卖身契就行了。 可一想也不对,术有专攻,指不定初师爷有别的本领赶超初三胖子呢? 依她对司俊的了解,没有十全的把握,他绝不会擅自行事,尤其是从虹路渡人。 关键是初师爷和别人不一样,这人医术高超,脑子也大,一个掌握失控,就容易被他钻了空子害人或者逃脱。 “妞妞是你的媳妇?” 顾子健在得到手下人传来的调查报告后,非常吃惊。 看着坐在他们对面的初师爷,总感觉这家伙是做了拐卖童养媳的恶事。 “是”初师爷似乎有些难以启齿,“也不是。” “到底是不是?”顾子健厌烦地看着初师爷。 “她爷爷是我们初家未出五服的表亲,跟我三大爷一起当过兵,后来得病死了。” 妞妞当时刚一岁半,她父母离异,嫌她是个女娃,都不想要,被初三胖子给抱到身边抚养。 后来初师爷一直也不娶妻,初三胖子就做主将妞妞许配给他。 当时妞妞刚十八,而初师爷已经快四十了,只是名义上的夫妻,没证,没圆房。 “你是说,妞妞今年已经三十多快四十岁了?”司俊有些不敢相信,因为妞妞看上去还没有他的女儿大。 “是的,”初师爷说:“她本名叫初楚,因为属牛,她的乳名叫牛牛,后来叫着叫着就改成妞妞了。” 顾子健给顾颐打了个电话,“速度查一下一个年近四十,叫初楚的女孩。” 结果没一会儿,顾颐回电说,叫初楚的一大堆,但符合妞妞情况的,压根就没有。 “不用查了,我三大爷压根就没给她上户口。”初师爷说。 “为什么?”司俊和顾子健都很费解。 “不知道,或许就是怕有人会查她吧?”初师爷的表情和语气不像作假。 “好吧,先放下妞妞的事不谈,我们来谈谈你。”顾子健语气一沉,说。 初师爷心一紧,他深知,决定他命运的时刻到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信之砒斯 十点,没等来被带去谈话的初师爷,却等来了起床的妞妞。 妞妞既没有手机,也不会使用座机。离开房间后,不知道按门铃,满走廊挨个房间拍门寻找司华悦他们。 幸亏这个楼层除了他们五个人,没有别的住客。 进入房间后,妞妞警惕地看了眼,发现会客室里只有司华悦、谢天和查理理,没见到初师爷的身影。 “他没过来?”虽然没有道出姓名,但司华悦知道她问的是初师爷。 司华悦回道:“放心,他被我爸叫去谈话了,还没回来。” 不等司华悦问妞妞是否想吃饭,“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妞妞一把拉过司华悦,往房间最深处走去。 会客室往里是休息室,再往里是花圃,穿过花圃和健身房是一间露天茶室兼观景台。 谢天和查理理没有跟过来。 “有事吗妞妞?”司华悦问。 “嗯,”妞妞面色不愉,低声问:“初光和外面那个怪小孩以后是不是一直跟着你?” 竟然是这个问题。 “不会,”司华悦引妞妞坐到圆椅里,“我只是负责把他们带过来,我爸会安排好他们以后的生活。” 妞妞抿了抿薄唇,然后掀起衣服,露出白白的肚皮,右手探进内衣掏出一个带有血迹的信封。 “三爷的信?!”司华悦难以置信地看着妞妞,这个惊喜来得太突然。 “那天你受伤后昏过去了,我担心三爷爷的信会被你搞丢,就趁他们不注意,从你兜里拿出来,暂时替你保管着。” 说着,妞妞郑重地将信交还给司华悦,“别再弄丢了,三爷爷不在了,连我都不知道他这信里到底写了些啥。” 司华悦感激地看着妞妞,她不仅替她保管了信,居然还没有看信的内容。 “你看吧,我在这里帮你守着,防止有人来打扰你。”妞妞催促,“看完后,赶紧烧了,这是三爷爷临终前嘱咐我的。” 虽明知她老爹不可能在房间里安装摄像头,但司华悦依然谨慎地四下看了眼,确定安全后,这才将信封打开,抽出里面的信。 厚厚的一沓信纸一共二十一张,好在信封防水,里面的信笺没有被血迹打湿。 “小司,我不确定你什么时候能看到这封信,但我却知道,当你看到的时候,一定是在我已经离开人世以后了。” 这封信司华悦看着有些吃力,因为全是繁体字。 从信的开端便能看出,初三胖子是在很早以前就写下了这封信,只等司华悦重返单窭屯的那一天再让妞妞将信转交于她。 整封信的内容一共分四个部分。 第一部分先是将妞妞的身世告诉司华悦,并千叮咛万嘱咐让司华悦一定照顾好妞妞。 因为妞妞自小随他在单窭屯长大,从未接触过外界。 所有的社会经验,皆来自于初三胖子对她讲述的真实发生的事例。 随着初三胖子年纪越来越大,他对一些现代化的东西的兴趣也越来越缺乏。 像手机、电脑等他没兴趣去学,不购买自然也就不懂得如何使用。 他能教给妞妞的只有野外求生、武术和中医药理等一些与现代社会严重脱节的旧时代知识和技艺。 早先的时候,他带着妞妞远离屯民,居住在山上的土地庙,也就是现在苍林分寺的前身。 他将自己毕生所学全部都传授给了妞妞,妞妞手里也有一套针。 在初师爷忙着制毒、贩毒的前期,初三胖子却在庙里专心教授妞妞各种技艺。 所以,对初师爷的作为,他并不知情。 直到单窭屯爆发了一次中毒事件,他才震惊地发现,在自己疏于管理和过度信任下,初师爷走上了一条不归路。 信的第二部分内容,便是讲述初师爷误入歧途的原因。 单窭屯历来有一名神秘的领导人和一个师爷。 领导人就是屯长,负责管理,如同一个土皇帝。 而师爷则主要负责屯里的治安和财务收支等一些琐碎的事情,要求必须懂医,因为屯里有毒弹,医疗条件又非常落后。 在初三胖子之前,单窭屯的屯长是他的父亲,师爷是一个复员的军医。 在初三胖子父亲去世后,他便顺理成章地接任单窭屯屯长一职。 起先师爷依然是那名军医,但军医年龄越来越大,无法胜任师爷的工作,便转交给了懂医的初光。 初三胖子跟初光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加之初光脑筋灵活,又具备管理能力。 他便对外挂职是妇女主任,所有的管理工作都交给了初光。他则带着妞妞去山上隐居了下来。 初光得到了单窭屯的全部管理权以后,那些隐忍多年的仇恨便开始萌芽。 但以他当时的能力,也顶多就是报复下袁石开,对付司文俊这个富家子弟,他还差得太远。 军医好研制毒药,两个毒匠开始疯狂地制毒。 从苍林寺地下的毒弹,和单窭屯地下毒弹中提取毒素,制成了六个系列母毒。 手里有了资源,便开始考虑赚钱的事情来。 老军医虽老却不糊涂,热爱研制是一回事,害人却是另外一回事。 他在发现了初光的野心以后,劝阻未果,便决定将他的行为告诉初三胖子,却被初师爷派人给杀害了。 接下来的日子,为了掩人耳目,初光将文化拉来当了替罪羊,之后又让初亮冒名顶替是初师爷。 在制毒过程中,因泄露事故导致屯民中毒,初三胖子这才知道真相。 他曾试图劝阻初光弃暗投明,但初师爷如同走火入魔般,根本听不进去。 不得已,初三胖子带着妞妞下山,将妞妞安顿在一处偏僻的民宅。 而他则进入暗道,实地监督初师爷。 他以为这么做还来得及挽救,却不想,初师爷告诉他说,他卷入了一个名叫“砒斯”的组织。 这个组织分三大机构,一个是负责研制毒药,另一个是负责研制解药,还有一个是负责监督。 而眼下他就是在负责制毒的机构里。 初师爷自称,他是被迫加入了那个组织,因为那些人掌握了他这些年犯下的所有罪行,如果他不从,他们便会将资料递交给警方。 而如果他加入的话,便会获得大量的武器装备和研制毒药的一应先进设备。 甚至组织会给他派送来很多的专业人士协助他。 但组织不负责资金周转。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后,他发现,那些所谓的专业人士,都是被警方通缉的在逃犯。 通过了解才知道,所有的专业人士所犯下的罪行,大多是被人陷害所致。 初师爷也曾想过摆脱这个组织的牵制,可他却发现自己中毒了。 以制毒为长项的他,竟然不知道体内所中的是什么毒,让他恐惧的是,他甚至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中的毒。 这说明“砒斯”里有比他厉害的角色存在。 而他所仰仗的仅是单窭屯地下暗道里那枚无法移动的毒弹。 他想过向他的三大爷求助,可他又担心他的三大爷和妞妞会被他连累了。 因为这个组织视人命为草芥,且专以家人性命要挟他人就范。 第三百二十章 信之血液异变 细数初光掌管单窭屯后的作为,开赌场坑人钱财;制毒贩毒坑害人性命;更别提他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让手下的人残杀无辜。 尤其是在设计对付司文俊时,他竟然将大好年华的司华悦给陷害入狱。 经过激烈的思想斗争,初三胖子最后做出了一个大义灭亲的决定,舍了初光,保初亮。 这是为了他们初家的香火计,尽管他知道初亮是一个gay,但只要他一日不阉,就有希望。 所以,明明能够解了初光身上的毒,他却决计不再管他,任由他自生自灭。 舍了初光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他得到确切的消息称,上面已经派人清剿单窭屯。 就算他有心救初光,也来不及了! 最让人意外的是,司华悦出狱后,竟然来到了单窭屯寻找她狱友的母亲。 缘分使然,让她预见了初光假扮的屯医“梁针眼子”,二人一见如故,成了好友。 如果说司华悦给单窭屯带来了厄运,倒不如说她给初光带来了福音。 初光意外地得到了一份解毒的方子,而这个方子里的一味药便是司华悦体内罕见的血液。 但同时,他必须要从之前配制的六份母毒里提取微量毒剂。所谓以毒攻毒,大概就是这个意思了。 司华悦的血制约毒,但却无法同时制约住六份母毒,世间万物都是相生相克的,生不了便克,克不住便融合。 这恰好可以解了初光身上的怪毒。 让初光着恼的是,他自以为忠心的属下却逐个背叛了他,先是骨头经理,接着是范阿姨,再接着是袁木和仲安妮。 五份母毒相继被警方找到并控制起来。 更加让他抓狂的是,警方竟然将这五份母毒放在他的死对头闫先宇的疾控中心里。 现在要说的就是闫先宇,他不仅仅是疾控中心的主任,也是“砒斯”组织里负责研制解药的机构首领。 试想,你这边刚研制出一种毒药,解毒组织那边便立即研制出解药,这得多打击人的积极性? 多年的对垒,使他们两个成了仇敌,谁也不暴露谁,各司其职,只在暗地里较劲。 正因为有闫先宇的加入,且闫先宇与警方的关系密切,初三胖子查不出他加入的具体原因,也因此开始质疑自己对砒斯团伙的估量是不是有误。 这个组织莫非是一个合法的组织?而初光的种种作为并非是受命于组织,而是他个人的私欲与私仇使然? 初光被捕后,他依然在想尽一切办法查这件事情。 却不想那个组织却主动找到了他,让他将安插在疾控中心的牛胡路派上用场,偷走那里的五份母毒。 他拒绝了,那天是正月十五元宵节,他接到了初亮的死讯。 本就癌症晚期的他,仿佛一下子与死神拉近了距离,他整整卧床一个月。 他深知,他的一切行踪已经被那个组织盯上了,稍有不慎,他将会失去初光和妞妞这两个唯剩的亲人。 不得已的情况下,他启用了他的看护毒弹的亲信,也就是司华悦第一次进入暗道时,与妞妞一起前来开山门的那个男的。 那个人有什么本事初三胖子在信里没有提,只说他命那人前往奉舜与司文俊取得联系,寻求司文俊的原谅和帮助。 看到这里司华悦终于知道,原来那天老牛偷毒只是配合警方演的一出戏,这样一来,疾控中心失去母毒的管理权便顺理成章。 不然的话,以闫先宇在组织里的身份,母毒迟早会落入组织的手里。 “闫先宇之所以迟迟没有将母毒交上去,是因为他也是一个毒蜂子,对研究毒有着疯狂的热爱,他是在想尽一切办法拖延。” 回头再来说褚美琴和司华悦体内的稀有且罕见的血液。 褚美琴出生时是o型血,她的父母也都是o。 但她在怀司华悦的时候,当时她的私人医生做循例验血时,却发现她的血型似o而非o,她的血型因怀孕而产生了异变。 这种情况世所罕见。 o型血本是万能血,变异后,褚美琴的血成了危险血,不能给任何人输血,也无法接受任何血型的血液,会引起免疫性溶血。 也因此,她不能冒险再生一胎,一旦出现意外需要紧急输血,那将是一个生死考验。 褚美琴每年都会定期献血两次,想通过储备血,再生一胎,可司文俊却坚决不同意。 因为司华悦出生后,经验血发现,她体内的血竟然是假性孟买。 也就是说,她既不是a、b、ab、o,也不是少有的rh阴性血,而是一种在70亿人口之外,尚未被人类发现的怪异血型。 为了保护妻女的血液秘密,司文俊将所有的知情医护全部都改变了身份藏匿到了不为人知的异地他乡。 将司华悦送到武校习武,花重金拜名师一对一传授武功,也是司文俊的主意。 司华悦每次需要查血,司文俊都会想尽一切办法找人替她。 在司华悦七岁那年代表申国去参加世界武术比赛夺冠回来后,还未及他们一家人庆祝,褚美琴存了六年3600毫升的血不翼而飞。 当年那些被他隐藏起来的知情医护相继死去,死因各不相同,没有一起看起来像他杀,但却均是意外死亡。 司文俊知道秘密泄露了。 他的好友顾子健给他出了个主意,将司华悦送去当兵,让军队来保护她,保护这个秘密,可司华悦当年才七岁。 他找到了那个教授司华悦武功的师父——孙达贤,此人是半步崩拳绝技的后人,恰好是初三胖子的同门师弟。 他的武功在申国排名居前三,是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 他所修炼的拳术,静如泰山,动如飞鸟。如遇不测之事,只要耳闻目见,不管对方拳棒有多快,皆能避之。 所谓收人钱财为人办事,他允诺,只要司华悦为徒一日,他便保她无虞。 可司华悦终有离开父母的羽翼保护单飞的一日,考入大学后,她便离开奉舜,飞到了首都。 恰在此时,疯狂报复司家的初光,利用司华悦打抱不平的喜好,设计陷害她故意杀人。 这事本来很容易就能查清真相,司华悦顶多受到一个治安处罚赔偿了事。 但司文俊夫妇二人却选择将她送入监狱。 注:作者所修非医学,发现医学漏洞别较真,隔行如隔山,能写到这个程度已属不易。另,提前告知一声,本文非言情,归类应为悬疑推理,文中无男主,女主会有一个归属,或许并非是你们所猜测和希望的那个人。现在已进入收尾填坑阶段。玻璃心,求轻喷!笔芯!晚安! 第三百二十一章 信之第六份母毒 很多有钱人,不管是哪个行业里的,只要年龄和身体允许,大多喜欢多子多孙。 而首富司家却人口凋零。 这个一直让司华悦不解的问题,至此,终于得到了答案。 “砒斯组织闪立于1939年,组织的根据地和成员资料随着二战爆发而查无所查。唯一能查到的线索,是这个组织的首领非常有钱,在那个年代,算是世界首富。” 砒斯成立的最初宗旨据说是为了维护世界和平,本名为eace。 战争结束后,这个组织销声匿迹了很长一段时间。 多年以后,当这个组织重现江湖时,虽依然名为砒斯,领导者和宗旨却变了。 领导者依然是有钱人,但宗旨却改为保护人类生态环境。 据可靠消息称,eace在联合国的ngo系统里,拥有很高级别,其领导者可以直接去联合国总部参加大会。 但奇怪的是,该组织注册时却属于非政治性公益活动组织。 重出江湖的砒斯组织像一股东风在世界各个国家刮过,仿佛是一夜之间,eace公益组织在每一个国家都能见到。 申国自然也有,总部没有设立在首都,也不在各个直辖市,而是在大昀。 打开其官网,能看到该组织撰写的关于其领导者geo ge·he 的报道和参加该基金会活动的照片。 刚在申国成立时,各大主流媒体纷纷刊登了给这个机构做宣传的文章。 在申国土地上辉煌了不到十年的时间,2014年12月,申国审议境外非政府组织管理法草案后,该组织从申国神秘失踪了。 紧接着,2015年,砒斯领导者科恩突发心脏病不治身亡。 “六份母毒,遗失在外的那一份是毒性最猛的,我和你父亲一致认为,这一份母毒极有可能被砒斯组织掌握。” 但砒斯的一些做法又显示他们似乎也在寻找这份母毒,直到甄本出现,司文俊和初三胖子这才找到了答案。 乔治·科恩是一个石油大亨,他们家历代以开采石油为生,而科恩的父亲是砒斯的创始人之一。 甄本的父亲尤尔根·加西亚是随其母姓,因为他的母亲并非是科恩的正式妻子,只是一个地下情人,加西亚算是一个婚外儿。 甄本出生后,科恩老有感怀,将甄本接到身边抚养。加西亚顺水推舟,以期将来能够继承科恩的遗产。 谁知,甄本十八岁那年,科恩又将他送回加西亚身边,不久之后,老科恩猝然离世。 初三胖子那天在他的住处,之所以对司华悦说,那份遗失的母毒就在单窭屯,是因为,他得到消息,甄本也随司华悦来了。 老科恩与砒斯组织,一如初三胖子与单窭屯的关系。 初三胖子将单窭屯的管理权交给初光,而老科恩将砒斯组织的管理权下放给了三个管理机构。 之后发生的事情,老科恩或许并未参与,前期应该也不知情。 初光杀了军医,却不敢对初三胖子下手。 是因为初三胖子与他有血缘关系,加之他中毒,他希冀初三胖子的医术能够为其解毒。 所以,初三胖子杀不得。 但老科恩不是初三胖子,他组织里的人也有他的直系亲属,但大多都是雇佣关系。 而他的家人陆续离奇死亡,最终仅剩下了排行老五、从政的加西亚,以及被他一手养大的非嫡系孙子甄本。 这是一个可悲的人生,同时也说明了一个真理,非正常死亡的人有两种:一,知道机密太多的人;二,钱太多的人。 将遗产留给甄本,或许是因为他喜欢这个孩子,也或者是因为他不信任加西亚。 初三胖子那些年的屯长也不是白当的,手下的能人异士不亚于比他有钱有地位的人。 但再能耐,能查到事情的真相,却无法查到人的心思。 甄本是在他离世后被直升机绑架走的,但信里,初三胖子已经预料到会有这个结果发生。 自从甄本踏上申国国土,那些跟踪他的人便始终隐在暗处监视他。 加西亚跟司家签订“卖身契”,初三胖子分析有两个原因:一是为了继承老科恩遗嘱中的第二部分遗产;二来是为了得到司家的庇护。 他只字未提甄本是否是真的看好了司华悦,但却告诉司华悦说,武馆偶遇,是加西亚派人调查到了司华悦的行踪,安排甄本去的。 但之后被人抢劫手包,再到路遇女歹徒抢劫母毒顺带抢劫了甄本并将他揍了一顿,一直到后期的中毒,都是砒斯组织搞的鬼。 初三胖子也是从这些蛛丝马迹中联想到最后一份母毒应该是老科恩生前得到了,然后交给了甄本,让他带到申国。 至于要他交给谁,还是自己保管,这就无从得知了。 眼下初三胖子已经离世,能提前预见到甄本被绑架的这个结果已属不易。 所以,甄本到底被人带去了哪里,恐怕也只有司文俊和顾子健他们能通过卫星查到了。 司华悦可不认为她老爹会将这些事情告诉她,能告诉的话,当年也就不会连她身体里流着怪异的血的事隐瞒到现在。 初三胖子在信中告诉司华悦说,她体内的血能遏制住甄本手里的母毒。 这份母毒的毒性非常猛烈,会毁坏人的中枢神经系统。 一旦与另外五份母毒混合使用,那便是迄今为止,世界上最厉害的化学武器了。 届时,别说是司华悦了,就算是大罗神仙下凡也束手无策。 多个国家都在寻找这份母毒,因为其他五份母毒都可以研制出解药攻克,唯独这一份,除了司华悦的血外,无解。 初三胖子分析,那些人一直留着司华悦的命,大概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但现在这份母毒始终没有找到,他们或许是丧失了耐心,也或许是疑心母毒已经落到了申国手里。 便想着来个破釜沉舟,母毒不要了,杀了司华悦,让这个拥有奇异血液的人从世界上消失。 最后,初三胖子告诉司华悦说:“你身边出现的所有的男人,都是带有目的性在与你接触,包括甄本,包括顾颐,包括李翔,也包括边杰。” 不管司华悦将来嫁给谁,生下的孩子,将跟她一样拥有奇异的血液。 这个孩子的命运将会比司华悦还要坎坷,也会有极大的可能成为各个国家争相抢回去做研究的“小白鼠”。 司文俊年纪慢慢大了,他和褚美琴能护得了司华悦一生,却不见得有能力护住司华悦的后代。 是人都会死,将来司文俊和褚美琴不在了,司华悦就要靠自己来抵抗这些人。 所以,她的择偶对象必须要像司文俊和褚美琴一样强大。 而目前放眼全国,没有。 顾颐,目前没有这份能力,因为他的力量多来自于他的父亲顾子健,顾子健与司文俊同龄。 边杰,也有一个强大的父亲,但他本人能力不及。 李翔,他的能力足够强大,可惜他仅是一个人,缺乏帮手,缺少资金。 甄本,有的是钱,可惜,再多钱,也没有护住他自己的安危。 这是一个选择题,要么司华悦终生不嫁、不生育。 要么继承下司家的全部家产,成为未来的司致集团掌舵人。 第三百二十二章 信之奚沙 这封信看过了,也就没有保留的必要了,因为里面讲述的事情一旦外泄,对司华悦有百害而无一利,对司家亦然。 看着燃成一团灰烬的信,司华悦和妞妞都百感交集。 感受不同,一个发呆,一个落泪。 这封信的确解开了困扰司华悦很久的一些疑团,但却并非是全部。 她觉得初三胖子还有保留,并没有将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 奚沙是谁?她给黄日升的毒为什么跟第六份母毒的毒性那么相似? 黄冉冉嫁给司家真的是单纯的商业联姻? 可凭司家在商圈里的地位,还不至于要联到黄家儿女的头上去。 总之,有关黄家的疑问太多。 而现在司华悦有家回不得,司华诚躲到国外不露面,都是因为流产的黄冉冉在他们家里无限期地坐月子造成的。 能让司文俊夫妻二人忌惮到如斯地步,黄冉冉身上一定有天大的秘密,且直接威胁到了司家。 给司华诚戴绿帽子一事,在这个秘密面前怕是微小得不值得一提。 “三爷爷临终前说,如果你信守承诺收留我并将信烧毁,那你便值得我跟随,还有一个秘密让我口述给你听。” 初三胖子的字迹妞妞太熟悉了,眼睁睁地看着信被烧毁,她忍不住又哭了。 她无比怀念那段无忧无虑的日子,竟日听初三胖子向她讲述屯外的新鲜事,以及中医学中的新知识。 妞妞的话将司华悦的思绪拉回,果然还有保留,她想,只不知是不是跟黄家有关? 妞妞哽着嗓音小声续道:“砒斯组织重出江湖后,打着保护生态环境的幌子,实则在搜集全人类稀有的血液和dna样本。” 司文俊的血液里含有高活性的乙醇和乙醛脱氢酶,砒斯组织早就盯上他了。 可惜司家家族里拥有这份稀有血液的人只有司文俊一人。 褚美琴在嫁给司文俊以前,只是一个普通的o血型人,怀孕后产生血液异变,很难说是不是受司文俊的影响。 司华诚和袁禾虽然同为司文俊的子女,而且还都是刘笑语生的,但司华诚遗传了司文俊的大部分基因,而袁禾却遗传了刘笑语的基因。 司文益之所以成为单窭屯的幕后老大,就是因为他是司文俊的弟弟,被初光给捧上去的替罪羊。 初光也想要司家的血液样本,可惜,他没想到,司文益并非司家人,只是一个被司家老当家的收养的弃儿。 司文益、袁木早先都被砒斯和初光关注过,可惜最后都因为血液不值钱而成了弃子。 本以为袁禾的血应该是遗传了司文俊,结果却是一个介乎于普通与不普通之间的可有可无的血液。 司华诚的血液遗传了司文俊,只可惜,没人能够得到他的血。 经过多年的较量,他们震惊地发现,司文俊并非是一个表面看上去稍有能力的商人。 司文俊后面的靠山,不是砒斯敢得罪的,更加招惹不得。 他们就像一群饥饿的狼群,站在无法逾越的悬崖边,流着馋涎干看着对面的猎物而无计可施。 “一个叫奚沙的女人控制了黄家,而这个女人就是甄本父亲的贴身秘书,也是黄冉冉的生母。”妞妞继续讲道。 黄冉冉是黄皮子和奚沙的婚外产物,生下黄冉冉后,奚沙就把孩子丢给了黄皮子,一个人离开了。 这个包袱自然就被黄皮子的现任老婆接下了,由于当时黄冉冉出生才一个星期,外界没人知道这个真相。 奚沙是一个心机深沉,野心昭昭的女人。 在爱情的问题上,她懂得如何把握好继旧开新。 而在事业上,她懂得审时度势,追寻并利用一切可利用的男人,不停地往上攀爬。 成为驻申大使的秘书是多少女人无法企及的梦,她实现了,但她的脚步却并未停止。 初三胖子和司文俊怀疑,她现在应该是进入了砒斯的领导层。 只是他们不清楚这个女人在砒斯的三大机构中的哪一个机构。 “三爷爷说,你现在急需做的事情有两件……” 第一,多找一些有奇异能力的人,比如像妞妞,她有一双罕见的夜眼,能在黑暗中无障碍视物。 谢天,有一对超越所有人类听力的“顺风耳”,最大听阈频率达到160khz。 这还不是她最厉害的,她能自由切换听阈和痛阈,保护中枢性听力系统。 查理理就更不用说了,能读心,且具有超高的智商,可以做到过目不忘。 第二件事情,便是找到甄本,拿到最后那份母毒并销毁。 这也是初师爷一直以来的心愿,他人再坏,也懂得战争给人类带来的毁灭性灾害有多大。 看了眼房门,隔音效果非常好,但司华悦知道,妞妞的这段讲述,应该已经被谢天偷听到了。 如果继续留着谢天在身边,很多事都无法隐瞒她,如果一旦日后她有异心,将是一个最大的祸害。 有了仲安妮的例子在,司华悦对谢天总也信任不起来。 敲门声响,司华悦起身开门,见门外站着的竟然是初师爷。 “你回来了?”司华悦打了声招呼,将他让了进来。 初师爷抽了抽鼻子,“你们烧东西了?”问完,他见到地上的一团灰烬,再看到圆椅里的妞妞,立即明白了。 “我三大爷给你留书信了。”不待司华悦回答,他接着来了句,但却不再是问句,而是自问自答的肯定句。 他自顾坐到妞妞的对面,与妞妞拉开距离的同时,又能观察到妞妞的表情。 妞妞似乎有些不自在,挪了下屁股,将身体侧对初师爷。 司华悦坐下后,刚想问初师爷司文俊都跟他谈了些什么,可又觉得不妥,这话去问司文俊似乎更合适。 “你还好吗?”初师爷看向妞妞,低声问了句。 妞妞冷哼了声,没有回答他,似乎也不想回答。 看一眼妞妞,再看一眼初师爷,司华悦感觉初三胖子一生似乎没做对几件事。 强扭的瓜绝对是酸的,单看妞妞和初师爷就知道了。 初师爷进来后,茶室的门就没关,司华悦听见外面传来一阵门铃声。 “诶,你怎么来了?司致新城解封了?” 谢天的声音。 听见这句话,司华悦、初师爷和妞妞同时站起身,解封了?! 他们一起快步走向外面的会客室。 “司华悦呢?她没跟你们在一起?” 听到这个声音,司华悦脚步一顿,顾颐?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第三百二十三章 有目的接触 看到司华悦后,顾颐凝注了她两秒后说:“出来一下,我有事告诉你。” 看过初三胖子的信以后,司华悦虽不尽信,但那句“出现在你身边的男人,都是带有目的性”的话让她对眼前这个人不由得警惕起来。 抛开李翔他们先不说,就拿眼前这个人来说吧,这是个超级抠门的男人,但却不贪财。 司华悦有什么?一个有钱的老爹,一身与众不同的血液。 不贪财的顾颐自然不会图司文俊的钱来接触她,他又不懂医,对血液应该也不会感兴趣。 一个警察,接触司华悦图啥?立功? 或许吧,都抓过她一次了,难保不是在伺机再立一次功。 她大小也算是个名人。 虽然知道这个想法有些牵强,可司华悦实在闹不清顾颐跟她接触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初三胖子还活着,她真想去质问他,说话说一半,还让不让她与男人接触了? 本想拒绝顾颐,可她对单窭屯的现状很关心,再者,她很想知道仲安妮现在的情况。 回身,她扫了眼站在角落里失神中的查理理,“盯紧了初师爷,别让他伤害或者为难妞妞。” 查理理轻嗯了声。 司华悦感觉有这个小破孩在身边真好,省口舌,还不用担心被旁边的“顺风耳”听到。 走出房间,司华悦跟随在顾颐身后,发现他径直走向南向左首的2507房。 当他用卡刷开房门,司华悦这才惊讶于他在统甡的权利竟然比她的都大。 整个楼层里的房间格局和配套设施都不一样,司华悦的那间有着传统的申国风,而顾颐的这间却是欧风。 夸张的金色是整个房间的主色调,虽有压迫感,但却没有不舒服的感觉。 进去后,司华悦直接坐到会客室的沙发里,能将她带来这里谈话,必然不会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 顾颐给她倒了杯白水,坐到她对面。 “最快下个月初,你复审的案子就要开庭了,想不想出庭?” 司华悦以为顾颐的开场白会问她的伤势恢复情况,却没想到居然是这个话题。 虽然对复审结果不感兴趣,但一想到自己以后可以不用背负黑历史,总是一件让人开心的事。 她只是纳闷董律师为什么没有跟她联系,这个案子褚美琴交给他办理了,或许是忙忘了吧。 “我可以不用到庭?”司华悦还真不想去。 同样的国徽,在首都或者国旗等地方看到,心里萌生的是尊敬、热爱和自豪等感觉。 但在审判庭见到,她的感觉就仿佛是孙悟空戴上了紧箍咒。 坐在国徽下的审判长一张口,她就有种在念紧箍咒的头疼感。 所以,对那个场所她是打心底里抵触。 “别人不可以。”司华悦可以。 顾颐说完,沉默了会儿,接着道:“对不起……” 司华悦愣了一瞬,这是从认识顾颐到现在第一次听见他说这三个字。 印象中,这个男人简直就是一个钢铁直男,纵然犯下天大的错,只懂得怎么弥补,却绝不弯腰道歉。 这个迟来了十一年的道歉,虽然晚,但却让司华悦百感交集。 就算当初宣判的审判长对她说出这三个字,她都未必会吃惊和感慨,但顾颐,终还是不同。 她努力平复自己起伏不定的内心,清了清嗓子,尽量平静地说:“都过去了。” 室内的气氛因着这声道歉而变得有些尴尬,司华悦转移话题问:“单窭屯现在没事了吧?” “基本算是稳定了。” 顾颐仰靠到沙发,揉了揉眉心接着道:“幸好发现得及时,仅死亡了三个人,不然的话,死亡的人数会更多。” “是那132个原住民带出来的病毒?”司华悦小心翼翼地问,如果是,那这场突发的灾难等于是她间接造成的。 “不全是。”顾颐说完,看了眼司华悦的左胸位置,问:“你的伤好了吗?” 这会儿才想起来问,司华悦有些无语。 抬眼却发现顾颐一直盯着她的左胸看,她不自在地挪了下身体,“好了。” 顾颐搓了下鼻头,面露尴尬,移开视线。 “仲安妮她……”司华悦不知该怎么问。 “今天一大早监狱方去人,把她带走了。” 顾颐说:“本来是该被带去虹路的,可这一次的事,没有证据能够直接证明想杀你的人跟她是一伙的。” 司华悦心一沉,就算没有这次暗杀的事,单就仲安妮原来的案子,再次出狱也要十多年以后了。 想当日,她、仲安妮和甄本三个人一起去的单窭屯,甄本被绑架下落不明,仲安妮重返监狱。 她不知道若再去单窭屯,见到老太太和仲安娜,她该怎么解释? 封城封了十天,仲安妮怎么不跑? 她刚准备将这个疑问问出口,顾颐应是猜到了她的想法,说:“她本来是可以跑的,我并没有刻意派人监视她。” 也就是说,去监狱服刑,有可能是仲安妮自己的选择。 换个角度一想,监狱未尝不是一个好去处,怎么都比被通缉像个地鼠一样东躲西藏地活着好。 十年也好,二十年也罢,终归是有个盼头。但逃亡却是前途一片黑暗。 顾颐抿了抿唇,有些歉意地看了眼司华悦,续道:“从地下追击馆带出来的九个蒙面杀手,都死了,而这一次爆发的中毒事件,就是这些人引起的。” 顾颐将这次的事发经过简单地跟司华悦讲了下,司华悦暗自心惊于那个组织杀人如麻。 如果第六份母毒一旦落入那些人手里,后果将不堪设想。 “甄本被绑架了你知道吗?”司华悦话题再次一转,问。 顾颐深深地看了眼司华悦,“知道,他父亲加西亚也听说了。” “查到他的去向了吗?”加西亚出面,这事不会善了,毕竟人是在申国的地盘上被绑架走了。 想到加西亚身边的奚沙,司华悦突然有种感觉,这起绑架案指不定加西亚一早就知道。 如果甄本是加西亚伙同奚沙给绑架走的,虎毒不食子,甄本好歹还有活命的机会。 再者,只要第六份母毒一日没找到,他们就不会杀了甄本。 “你很关心他?”顾颐问。 司华悦嗯了声,旋即觉得不对,抬眼看向顾颐,干嘛这么问? 当她与顾颐的目光相触,她心跳漏了半拍,飞快地挪开了视线。 她终于明白,顾颐喊她过来谈话,并非是为了她的案子,亦或者仲安妮的事。 而是初三胖子所说的“有目的接触”。 第三百二十四章 表白 “还有别的事情吗?没有的话,我得回去了,初师爷他们还在那边等着我。” 司华悦站起身,她被顾颐的眼神盯得浑身发毛,她严重怀疑眼前这人是个赝品。 “李翔中毒了。”顾颐缓缓起身,认真地凝视着司华悦,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变化。 “他怎么会中毒?”司华悦一愣,但旋即想起谢天昨天曾说过,在她手术时,闫先宇和李翔去过医院。 结合刚才顾颐告诉她的单窭屯毒发具体时间,不难推测出李翔中毒的原因。 想明白后,司华悦着急地问:“他现在在哪儿?严不严重?” “应该已经到奉舜的疾控中心了。” 顾颐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说:“闫主任是解毒高手,有他在,没有解不了的毒。” 是吗?司华悦想起她和仲安妮身上的毒,如果真如顾颐所言,那闫先宇为什么不给她们俩把毒解彻底了? 她现在真不知该相信谁。 “闫主任也回来了吗?”司华悦淡淡地问。 “是,大昀疾控中心人满为患,这边的疾控中心分担了一批中毒的患者。” 顾颐的一双眼睛如两汪深不见底的幽泉,映着司华悦淡然的表情。 难怪会封城,居然有这么多中毒的人。 司华悦呃了声,不知道该怎么接话,默了默,对顾颐轻声道了声谢,“那个,我……回去了。” 第一次跟顾颐在没有任何冲突的情况下心平气和地讲话,司华悦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他。 顾颐脸色一沉,默然地跟随在司华悦身后将她送到门前。 心思恍惚间,司华悦的手刚按到门把手上,毫无防备下,她的手被身后的顾颐一把握住。 两手相触的一瞬间,司华悦感觉身体像涌入一股电流,心咚地一跳。 本能下想抽回手并反击,却发现顾颐留给她的空间连转身都难。 她脖颈僵硬地转动,以一种后斜仰脸的姿势看向身后近在咫尺的顾颐。 这姿势让她极度羞赧,她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夏季单薄的衣服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顾颐前胸透过来的体温。 “李翔的婚根本就离不了,你还要坚持选择他吗?” 顾颐的声音有些闷,沉闷的声音里夹杂着一些司华悦摸不透的不明情绪。 “我等了你三十四年……”顾颐嘴里的气息喷洒在司华悦头顶的毛寸上。 头发短,对温差的感应力要强很多。 明明是温热的气息,可她的身体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 嗯?三十四年?什么意思?她茫然地迎视向顾颐的眼睛。 他的双眼熠熠生辉,眼神中透着精明与温柔。 这是一个矛盾的眼神。 爱情总是与盲目和失智对接,精明与理智似乎只有在失恋后才会回归。 这个眼神会让他的主人时刻处于警醒的状态。 同时,这个眼神不会让对视的双方作出逾矩的事情。 “我不懂你说的。”话出口,她想起谢天偷听来的对话。 我儿子跟司家丫头那是指腹为婚,你们这些后来者都靠边站! 这是那天在医院走廊里,顾子健对闫先宇说的原话。 司华悦忍不住想笑,想问顾颐:您老贵庚啊? 三十四年?你老母在胎教时对肚皮里的你讲的都是恋爱经? 司华悦促狭的眼神和表情没有逃过顾颐的观察。 他收回握住司华悦的手,改放到她的肩膀,后退一步,将她的身体转向他。 “你能不能认真点?”顾颐有些着恼,他搞不懂李翔是怎么把求婚戒指成功地塞进这个女人的手里的? 她大条的神经似乎不适合恋爱。 可他却无可救药地爱了她十一年,到头来是烧火棍子一头热。 “你……我不懂你到底想要说什么?”司华悦摆出一张懵神脸。 如果顾颐不说等了她三十四年这句话,或许她真会因为他的表白而感到无比荣幸和开心。 她坚决不会同意那个莫须有的指腹为婚,逼急了,她就真的剃度出家。 现在如果让她选择信谁,她会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已经离世的初三胖子说的话。 “我不是一个善于表达感情的人,我以为你会明白我要说什么。” 顾颐按着司华悦的肩膀,将她按坐在门口的脚垫上,他随之盘膝坐下,准备跟司华悦来个促膝长谈——恋爱。 “刚才我说的对不起,不完全是对十一年前的那场拘捕道歉,还有这一次让你险些丢掉性命的事情。” 被困在单窭屯的这十天来,顾颐前前后后想了很多。 以前他只以为自己对司华悦的感情是因那场拘捕带来的歉疚之情。 边杰问他的时候,他没有正面回答,但他事后思考过。 真正看清自己内心是在那次的落海事件。 边杰与他是发小,介于这种关系,他一直在规避让自己去分析对司华悦的感情到底是爱还是亏欠。 可这一次,当他看到一身血的司华悦时,那种撕心裂肺般的心疼让他正视了自己的内心,也正视了自己的感情。 他不想再因为某些人,或者某些事而继续逃避下去。 “你在手术室的时候,我跟李翔单独在楼道里谈了一次话,话题是你。” “我知道他也爱你,但他却没有我了解你。” “那次你落海,当我把你从礁石上带下来时,我人生第一次害怕面对死亡和别离。” “这一次,我看到你一身血地被那个叫妞妞的女人抱在怀里狂奔,我真的心疼到连呼吸都要停止。” “华悦,十一年前的那个雨夜让我每逢雷雨夜便失眠,那时候我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现在我知道了。” 司华悦闻言一惊,她缓缓地抬头看向顾颐,她看到了一道痛苦的目光。 没想到,雨夜失眠的人不止她一个。 顾颐每想起那晚,当手铐铐到司华悦的手腕上时,司华悦那双愤怒和绝望的眼神。 尤其在事后察觉到这是一起冤案时,她的那双眼神像在他心里生了根。 执起司华悦的手,顾颐无比郑重地说:“我知道,想治愈这个雨夜失眠症,只有一个办法……”他不轻不重地揉捏着司华悦的无名指。 “这十年来,你不是孤独一个人,我拒绝了很多女人的求爱,也拒绝了很多善意的牵线搭桥,十年里我没有跟任何女人恋爱,我在等,等你出狱。” “对不起……” 最后,顾颐再次真诚地对司华悦道歉,同时补充了句:“对不起,这么晚才对你表白,又浪费了你一年的青春。” 司华悦突然想哭。 恨了顾颐十年,她从来没想过他会对自己道歉。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他拥有过人的心机和智慧,他也拥有豪华的出厂配置和才华。 她觉得他根本就不会拿正眼看她,她觉得他们俩之间的关系永远停留在警与匪的两条平行线上。 她想到了宁恕,那个温婉而又飒爽的女人,她一直以为只有那样的女人才配站在顾颐身边。 却不想,他心里装的竟然是她。 她难以置信地掐了下自己的胳膊,疼,然后犹疑地抬手捏了捏顾颐的脸颊,热。 顾颐抓住司华悦捏他脸的手,直视着她的眼睛说:“你没有做梦,这都是真实的。” 他亲吻了下她的手,天生磁性的男低音带着魅惑的语气问:“我们恋爱吧?” 他的这个请求,与当初司华悦对边杰说的一个字都不差。 她一直以为男追女失败是他们司家的魔咒,结果她追到了边杰,却发现根本就是一场替身闹剧。 司华悦突然又想笑,反问:“夕阳恋?” 一个三十五虚岁,一个三十虚岁,按正常婚龄结婚的话,该步入七年之痒了。 可他们才刚开始恋爱,顾颐这个老男人居然还是初恋? 她觉得有些匪夷所思。 手机振动,她抽回手,拿起一看,李翔。 她像一个婚内出轨的女人被男人捉奸般惊地一跳,看了看顾颐,低声说:“李翔的电话。” 说完,也不等顾颐回应,她赶忙接听。 “你这个不要脸的扫把星,你是不是想要害死李翔?!”话筒里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女高音。 徐薇! 缘定你 第三百二十五章 热吻 “闭嘴!你踏马脑子让李翔的屎给糊死了吗?李翔爱司华悦不爱你,说明你徐薇不如司华悦!” 顾颐一把抢过司华悦手里的手机,劈头盖脸就骂回去。 “你不找自己的原因,一味地来闹司华悦,活该你只能用龌龊手段把自己给嫁出去!” 司华悦有厉害的拳脚,嘴巴却是个笨的,尤其是在跟女人骂架的时候。 这是被褚美琴的利嘴打压了三十年留下的笨嘴后遗症。 她吃惊地看着顾颐语速极快,但却吐字清晰有力地回击对面的徐薇,她头一次感觉顾颐帅爆了。 顾颐的声音有很高的辨识度,可怒火烧残了徐薇的脑细胞,“你是谁?”这个声音她只是听着耳熟,却一时间想不起来是谁。 “司华悦的男朋友,顾颐!” 刚表白完,立马就对外公开身份并打上标签,虽然对方是一个让他讨厌的人,但顾颐仍然很有成就感。 他瞄了眼一旁的司华悦,发现她在听见后一句话时,神情一滞,脸上的崇拜和感激瞬间变成羞怒,右手紧握成拳,大有一拳撂倒他的意思。 但从她抿成一条微向上的唇角,顾颐知道她只是在做样子。 还好,正常女孩的反应就该这样。 如果司华悦现在表现出一副娇滴滴羞答答的样子,又或者真的挥拳打他,那他就该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爱错了人? “什么?顾颐?司华悦的男朋友?你们俩什么时候混到一块儿了?你怎么会看好那个母夜叉?她是个扫把星!谁沾她谁倒霉!” 徐薇的嘴像机关枪,噼里啪啦给嘴解恨,却忘了是在对谁说话。 “我警告你徐薇,下次再让我听到你用这种侮辱性语言攻击谩骂司华悦,我就让你好看!” “顾颐,你少在这儿……” 不等对方把话说完,顾颐毫不犹豫地将电话挂断。 这聒噪的声音让他在挨打和挨骂之间,宁肯选择司华悦的拳头。 他终于明白李翔为什么豁出去得罪他们的领导,也要坚持离婚了。 这特么成天守着一个叽叽喳喳骂人鸟,不如出家去守着不说话的佛祖念经舒坦。 刚准备把手机归还给司华悦,徐薇却像个不服输的斗鸡,再次把电话打了进来。 顾颐滑下接听键的同时点击录音功能,徐薇尖利的骂声像一波波浪潮袭来,这女人骂人不待重样的。 司华悦仔细地听,认真地学,最终听得脑仁疼,一句没记住,体内不带泼妇基因,学都学不来。 甩眼发现顾颐正掏出他自己的手机,不知在给谁打电话,“定位这个号码,以侮辱罪名把人先拘留了!” 辖区派出所的所长放下电话后,立即召集人手执行任务。 “她身手挺厉害的,你的人去了恐怕会吃亏,你怎么不提前告诉他们一声,让他们多去几个人?” 司华悦有些不放心地提醒。 “侮辱罪也就是个治安处罚,罚俩钱,在拘留所里待个十天八日的就放了;妨害公务罪,尤其是袭警就不一样了。” 顾颐轻描淡写地说完,将手机递给司华悦,“先别急着把号码拉黑,让她骂过瘾,反正接电话也不花钱,接通了,就录音。” 顾颐出名的不仅是他的黄金大脑,还有他的抠门,圈内外只要是认识他的人,都知道,也都亲身领教过。 只要牵扯到跟钱有关的事,他的精明劲就会发挥到极致。 就像去年管司华悦借重机,送还的时候,油表都亮了也不去加。 反过头,司华悦出钱给他的车加油,他能加到跳枪。 “你每个月的工资不够花吗?”本是好心,也算是好奇,可话出口,司华悦就后悔得脸红。 这话如果换个场合和时间来问,没什么可奇怪的。 可眼下顾颐刚表白,司华悦这个问题有种她在关心他的私生活,急着嫁给他的感觉。 可人家只是提出恋爱,并未求婚。 司华悦的脑回路顾颐领教过,一如他说的,同样都是爱她,但他比李翔懂她。 他知道司华悦问这话是因为刚才他说的那句“接电话不花钱”。 “我和我们家老顽固的工资卡都被我妈把着,我们爷俩的微信和支付宝绑定的卡是我妈给办的零花钱卡,每个月限定一千五,超出的部分自己想办法解决。” 顾颐第一次对人说起自己家的糗事。 顾子健明令禁止不允许他把这个“家丑”张扬出去,让他在人前没面儿。 “啊?!”司华悦吃惊地看着顾颐,真是一物降一物,没想到顾子健是个惧内的。 “为什么呀?”司华悦实在不解,男人在外都会有各种应酬,兜里没钱,真的很难堪。 “因为你。”既然已经说出口了,也就没什么可隐瞒的了。 “我?”司华悦吃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问。 “对,我妈虽然一直没说,但我知道,她嫌我和我爸的工资太低,在你们司家面前不够看的,怕我和我爸乱花钱,将来娶你的时候钱不够。” 顾颐的妈认准了司华悦这个儿媳,一早就开始为他们俩的婚事储备资金。 可怜顾子健和顾颐两个大老爷们过着清贫的日子。 他们家是个典型的申国风家庭,上一代为下一代操劳。 “可我……”也没同意要嫁给你呀。 司华悦只说了俩字就被顾颐打断。 “那天我听说李翔给你送了求婚戒指,我也想去买的,跟我妈打电话要钱,她不信,所以,我就只有先提出恋爱了,不然我今天就求婚了。” 顾颐无奈地耸了下肩,“没道具,求不了婚,等我管我妈拿到钱的,你别着急。” “啊?!”司华悦吃惊地张大嘴,我急了吗?她突然觉得自己被顾颐给绕进去了。 “你妈妈是做什么工作的?”司华悦突然对顾颐的妈好奇起来。 这得是一个多强悍的女人,不然怎么能hold得住这两个精英型男人。 “她呀,就是一个会计。” 这话如果让他那个任国家财政部奉舜监管局局长的妈听到,不知会作何感想。 “哦,”难怪会生出一个精打细算脑筋灵活的儿子,司华悦想。 门铃响,大堂经理来了,“顾队长,司大小姐,司董有请。” “好,你先过去告诉司董,我们这就过去。”说完,顾颐就把大堂经理给关在了门外。 “我爸他居然让我和你一起过去?” 刚才在那边房间,查理理从大堂经理那里偷听到,顾子健也在。 两个老家伙知道她在顾颐这里,让他们俩一起过去,这不用猜也知道要谈什么。 司华悦有些莫名地紧张,事情发展完全超出她的控制能力以外,她甚至都没有答应顾颐,整个过程都是他一厢情愿地在表白。 顾颐一眼就看穿了司华悦的心思,他眼睛眯了眯,趋近司华悦,低声问:“你只告诉我,你希不希望你未来的老公是我?” 司华悦打了个寒噤,并非是因为顾颐的问题,而是因为“老公”这两个字。 褚美琴成天腻腻歪歪地管司文俊叫老公,导致她一听到“老公”这个词,就觉得嗓子眼发齁。 “我还是喊你顾颐舒服点,老公这个称呼,我真不喜欢。” 顾颐眉眼带笑地一把将司华悦拢过来,还未及将唇贴上她的额头。 眼前一花,额头触地,他被司华悦重重地撂倒,与地毯来了个热吻。 第三百二十六章 袁禾真的疯了 看到顾颐脑袋上的红肿,司文俊横了眼司华悦,余光却发现顾子健竟然带着一丝幸灾乐祸的笑。 “爸,你找我们俩来有事?”顾颐自然看到了顾子健的表情,他一脸无所谓,好男人没有不挨媳妇打的。 顾子健也没少挨打,只不过,他家的老母没武功,顶多就是拿痒痒挠敲两下。 顾子健丢了一张银行卡给他,“喏,你妈刚让人送过来的,她让我转告你两个字,加油!” 顾颐哭笑不得地收起卡,问:“密码多少?” “六个一。”顾子健回。 他们家的密码全部是六个一,但除了他们一家三口,谁也拿不走卡里的钱。 司文俊端起茶杯,以喝茶掩去漾在唇边的笑意,顾子健一家人什么都是图省事。 他倒很想看看他们家的钱真被人盗去,他们拿什么娶媳妇? “爸,你找我来有什么事?”司文俊的表情都落进了司华悦的眼里,她出声问。 司文俊冲门外的武松招了下手,武松提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大袋子进来,司华悦能听到袋子里有金属摩擦声。 “这是北城佳苑西区39号楼的钥匙,回头把你的人都带到那边去吧,我看他们住在这里也不是很舒服。” 司华悦将袋子打开一看,好嘛,里面一堆的房产证和各种钥匙。 钥匙明显是新配的,每串钥匙上都挂着一个卡牌,标注房间号或者地下室和车库号。 “你租过房,知道那边的行情,自己忙活去吧,那边的房很好租,但我不希望你去亲自操作,要学会用人。” 司华悦嗯了声,瞥眼一旁的顾子健,斟酌了番言辞,问:“爸,初师爷和查理理也跟我一起走吗?” “对,什么时候你能把初光给操控住了,你就有资格到公司里来接班了。” 司文俊闭了闭眼,有种力不从心的感觉。 司文俊的话让司华悦很是意外。 之前司文俊和顾子健将初师爷喊过来谈话谈了那么长时间,她以为他们会把初师爷要去。 却不想,他们根本就没有要跟她抢人的打算,她不禁一阵窃喜。 可司文俊后面的话却又让她生出一种说不清的压力感。 什么叫来公司接班? 她从未想过要接她父亲的班,她喜欢闲云野鹤的生活,比如去苍林寺当保安,或者教和尚们练武。 她可不想当一个商人,像褚美琴那样一堆应酬,多累! 可联想到初三胖子的信里说的,她将到嘴边的“不做商人”的话生生给咽了回去。 她不能一生都靠自己的父母保护,她需要为这个家做些什么了。 提着沉甸甸的大袋子,跟司文俊和顾子健道了声别,司华悦和顾颐一起离开了2516 “能行吗?这丫头打小就没接触过经商,你想让她一步登天,太难了。” 这个问题,顾子健已经是第三次问了,他是真的担心司华悦不行。 不是智商不行,而是不喜欢。 谁都能看出司华悦是一个不受拘束的性子,把她一天天地拘在公司里,恐怕比让她去坐牢都难受。 “如果是以前的话,肯定不行,所以我从未对她提出过这个要求。但这一次的单窭屯之行,她见到了初卫国,就不一样了。” “这都是你安排的?”顾子健吃惊地问。 “对,我允诺会保初光一命,但他必须要帮我拉我女儿一把,唉……”司文俊说完,叹了一口长气。 正因为自小离家,司华悦的性子谁都掌握不住。 表面上对他和褚美琴言听计从,实则没一次按照他们夫妻的要求行事。 本来有些事他是想隐瞒一辈子不让司华悦知道,不让她参与,也不给她施加压力,让她活得自在快乐。 可眼下他已经力不从心。 司华诚一个人顶不起来这么大的家业,袁禾因为刘笑语和袁木的死,此生都不会与他们司家一条心。 这就是他把袁禾的姓改回袁姓的原因,等于是在提醒袁禾,她的心思,他都看透了。 眼下能指望上的,唯有司华悦这个亲生女儿了。 如果有关血液方面引起的事由他或者褚美琴亲口讲给司华悦听的话,效果不如让司华悦从别人的嘴里得知要好。 所以,他想到了初三胖子。 顾子健点点头说:“是啊,我们都老了,她总得学会自己保护自己。” 两个人品了会儿茶,顾子健接着道:“美琴她不会不同意吧?她一直想要一个上门女婿。” “嘁……有什么不同吗?” 司文俊心道,现在这个社会可不像以前,以前都是女儿嫁人后,就如同是送给了男方家。 可现在,男方家的儿子等于是替女方家养大的,结了婚,大多都成了丈母娘家的免费长工。 只要他们家小悦一句话,顾颐还不得乖乖地跟着搬到大豪去? 顾子健也知道这个理儿,但他的想法和司文俊不同。 他才不管那小两口结婚以后跟谁住的问题,他只关心他的孙子随他姓顾就行。 他可接受不了孙子姓女方的姓,太特么……没面儿了! “我看李翔那小子是个大隐患,你确定老徐家能坚持得住?” 顾子健不放心地问。 “你先不要管他们能不能坚持得住,我怀疑你儿子坚持不住!” 司文俊摇摇头,他是真怀疑顾颐能不能坚持到洞房的那一天。 “那不能,他抗打,这都挨了多少次打了,还不照样死心塌地地喜欢你们家小悦。” 顾子健一点都不担心自己的儿子。 两个人笑着对视了眼。 “那边有新消息传来吗?人还活着吧?”司文俊转移话题问。 “活着,”顾子健将手里的茶杯放下,说:“母毒没找到,他们不会杀了他,只是能遭点罪罢了。” “可真行,你确定他们是亲父子?”司文俊撇撇嘴。 “是,这个错不了。不过,在加西亚眼里,金钱利益已经超过了亲情,他觉得他父亲对他绝情,他就理所应当地对自己的儿子绝情。外国人的观点跟咱们不一样。” “现在看来,那份母毒并不在甄本身上,会被他藏在哪儿?”对于这件事情,司文俊一直在暗中派人调查。 “那个小子看着软弱,其实非常不简单,他能经受住任何形式的拷问。” 顾子健说:“我怀疑他十八岁以前,并不在老科恩手下长大的,而是被送到某个地方特训过。” “要不,我们把人偷偷地劫回来亲自审问?”顾子健看向司文俊,问。 “他的身份太敏感,或许奚沙就在等着我们这么做。”司文俊说。 手机振动,司文俊看了眼,轻咦了声,“这又在闹什么幺蛾子?” 那边司华悦的手机也振动,猥亵男的,“袁禾真的疯了!” 注:下一章可能会有观感不适,建议不要在吃东西时阅读。晚安! 第三百二十七章 骨灰失踪 安定精神卫生中心负一层是封闭病区。 这个病区里的病人因为病情都非常严重,所以,通往病区的大门是被封锁的。 这里的隔音效果做得非常好,病区里沸天震地般的喧闹声外面一点都听不见。 这就是上一次司华悦来见袁禾的时候,感觉病院里很安静的原因。 封闭病区里的病房都是单间隔离监护病房,猛一看跟虹路的监室特别像。 随司文俊一起来的有司华悦、武松和查理理。 顾子健和顾颐父子俩公事繁多,亲事有了眉目,爷俩便忙着返回各自岗位工作去了。 查理理从进入地下开始就变得有些紧张。 司华悦紧牵着他的手,防止他进入冥听状态时摔倒。 带司文俊一行人进入地下病区的是病院的党委书记和正副两名主任。 前面开路的是两名保安,负责袁禾病情的主治医生,还有三名高大魁梧的女护士。 一路往里走,那名主治医生一边对司文俊讲述袁禾的病发过程。 十天前,也就是在司华悦中弹的第二天,袁禾在吃饭的时候,突然将塑料勺子掰断,用断面的尖角刺入颈动脉。 幸亏发现并抢救及时,才保住了她一条命。 为了谨慎起见,他们在征求司文俊同意后,将袁禾关押进封闭病区。 凡有自杀企图和带有暴力倾向的病人都会被关押在这里。 这是为了防止他们自杀自残,也是为了防止他们危害到护士及其他病人的人身安全。 刚被关押进来的头几天,袁禾很安静,也很配合医生的治疗,到点吃饭和吃药,都很顺从。 起初院里还疑心她在上面病房时的自杀行为是不是受到了什么人的刺激造成的。 院领导还专门派人暗中调查过此事。 可调查结果显示,在那之前,她并没有见过外界的人,也没有跟其他病人发生过矛盾或者争吵。 介于司文俊的关系,他们想着再观察两天,如果袁禾没有异况,便将她再次转回地面病房。 谁知,昨晚负责监控室值班的工作人员发现袁禾半夜起来,面朝下趴在地上不知在做什么。 袁禾是病院里被重点关注的病人之一,所以,这名工作人员忙将袁禾的情况通过电话告诉当值的医护。 医护也很重视,喊上病区里的安保人员一起去了袁禾所在的303病房。 结果开门一看,这些跟精神病人打过很多年交道,见惯了精神失常人的各种怪异举止和表情的医护和安保们彻底傻了眼。 这里要讲一下封闭病区里的病人所穿的保护衣。 这是一件及膝的套头衫,衣服的袖子非常长,像京剧戏服的水袖,从身后被绑缚固定住,两只胳膊环抱在腰际无法伸展。 由于行动受限,所以他们里面一般都是真空的,这是为了方便大小便。 袁禾昨晚来例假了,由于里面没穿内裤,经血都流在了光滑的橡胶地面上。 而她则是趴在地面舔舐那些经血。 听到开门声响,她动作迟缓地抬起头,众人看到的就是糊了一脸、一嘴血的恐怖而又恶心的画面。 封闭病区里的女病人也不少,被关押期间来例假的情况也时有发生,可喝自己经血的病人还是第一次见到。 他们以前见过吃自己大小便的精神病人,那单纯就是一种让人恶心的行为画面。 但袁禾这喝经血的行为恶心中还带着恐怖。 尤其她咧开嘴冲医护们笑时,牙齿缝里都能看到红色的血迹。 大半夜的见到这副画面,让人浑身忍不住凉飕飕的。 在那名医生讲述的过程中,查理理就已经打开了第二心窍,在司华悦的牵引下机械地迈动脚步随众人来到了303病房门前。 病房地面和袁禾已经被清理过了,医生给她穿上了内裤并垫上了卫生巾。 袁禾背抵墙壁蜷缩在角落里打盹。 “我和我的家人进去就好。”司文俊很客气地对跟来的党委书记说。 袁禾被送到精神病院,仅攻击过一个来探望她的朋友,之后再未有过暴力行为。 加之司文俊与她的亲属关系,院领导便识趣地让医生把门打开,然后带着他的人守候在门外。 武松当先走了进去,站在袁禾的身侧,这样既可以避开她叉开的双腿,又可以防止她暴起伤人。 司华悦带着查理理紧跟在武松身后,因为都是女的,司华悦也不避讳,直接走到袁禾面前。 “起来吧,爸来看你了,别这样叉着腿,不雅观。” 司华悦俯下身,轻声对袁禾说的同时,探手到她腋下将她拉了起来。 袁禾目光呆滞,看看司华悦,又看看查理理和武松,最后将目光移到最后走进来并关上病房门的司文俊身上。 “嘿嘿,爸,你来了。” 这是袁禾第一次对司文俊喊爸,未及司文俊生出感动情绪,袁禾接着来了句:“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袁禾,你在瞎说什么?!”司华悦扥了把袁禾的胳膊,将她扯得原地踉跄了下。 “我没瞎说,我爸他真的死了,我妈让我把他们俩合葬在一起,可我爸的骨灰不见了。” 疯言疯语中透露出的信息让司文俊和司华悦不免一惊,他们俩都明白袁禾嘴里的爸指的是袁石开。 让他们吃惊的是,袁石开的骨灰怎么会不见了? 袁石开是在看守所里自杀的,尸体被火化后,骨灰寄存在民政局开办的永安殡仪馆。 那时候刘笑语已经去世了,袁禾和袁木一个在监狱,一个在看守所。 司文俊听说此事后,安排他手下的人去殡仪馆办理了寄存手续。 之后他便再未过问过此事。 袁禾保外就医离开监狱,在得知了刘笑语留下的遗书内容后,找司文俊商量将刘笑语和袁石开合葬,迁坟到大昀。 司文俊没有反对她的提议,把当日办理寄存手续时的单据给她,让她什么时候想迁坟,去殡仪馆凭单取骨灰。 之后袁禾再未提迁坟的事,更未对任何人透露过袁石开骨灰的事。 加之她又不跟司文俊夫妻二人住在一起,司文俊也就把这事给忘了。 武松得到司文俊的眼神暗示,拿出手机调出一组号码,“立即去永安殡仪馆查袁石开骨灰的下落。” “我爸死了,我妈死了,我姐死了,我也死了,都死了……” 袁禾被拘在腹前的两只胳膊左右晃,试图挣脱,徒劳无功地试了几次后,她抬眼看向司华悦。 “你也会死的,只要跟司华悦走得近的人都会死!” 说完,她抬头冲着空荡荡的屋顶眨眼嘻嘻笑,仿佛在跟死神眉来眼去。 她的这句话让司华悦忍不住联想起谢天跟她提绝交时调侃的话。 还有今天上午徐薇在电话里叫嚣时说的“扫把星”。 当时司华悦并没有往心里去,可眼下被袁禾再次描摹一番,这句话便由朦胧变得清晰起来。 细数出狱这一年来,她身边陆续死去的人,或多或少都跟她有关。 没死的人,不是中毒,便是跳海自杀,还有被绑架等等,甚至就连她工作过的地方,也都不得安宁。 她开始正视这个问题,开始怀疑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扫把星”一说,而她,就是那个给身边人带来霉运的“扫把星”。 武松的电话振动,接听后,他神色一凛,看向司文俊。 虽然对方说话的声音很低,但室内安静,司华悦清楚地听到对方回报。 袁石开的骨灰早在三个月前就失踪了。 第三百二十八章 救袁禾 由于病房的四个角落都安装着监控,不确定有没有拾音器,所以,有些话不方便在这里说。 司俊看向查理理,一直等到他恢复常态,这才问:“好了?” 查理理嗯了声,司俊这才对司华悦和武松说:“我们先回去吧。” 袁禾痴痴地看着屋顶,喃喃重复着那三个字:都会死。对司俊他们的离开毫无察觉。 走出病房,司俊对杨书记道:“给杨书记添麻烦了,回头有什么情况咱们随时保持联系吧。” 杨书记忙摆手,满脸歉意地说:“司董这说得哪里的话,是我们医术不行,没把人给治好,反而病情加重了。” 一行人离开地下,杨书记亲自将司俊他们送上车,看着车开离大院,这才带人返回。 经过大门时,司华悦刻意往门卫室里看了眼。 门卫室里负责开关门的人,换成了一个年轻的保安。 来的时候,她见到那个姓牛的老人在,当时急着进去了解袁禾的情况,她没有带查理理下车。 可现在再看,那个老人居然跟上次一样,又不见了,感觉就是在刻意躲他们。 而先前跟她加微信好友的袁沿据说家里出事了,请了长假回老家了。 幸亏有一个猥亵男在,不然司华悦根本就无法及时获知袁禾的情况。 想了想,司华悦给猥亵男发了个信息:注意好自己的安全,提防门卫室里的老牛。 猥亵男很快就回了信息:放心,我命大着呢。 司华悦可不这么认为,她跟猥亵男刚认识,他就被对门范阿姨家的天然气炸弹炸伤。 袁沿跟她加了微信好友,家里人就出事了。 她真的越来越怀疑自己就是个灾星、扫把星了。 “都是人为的,他们对付不了你,就只有对你身边没防御能力的人下手了。”查理理出言开导司华悦。 “小破孩,偷听别人的想法是侵犯个人隐私的行为,我警告你,以后不准再偷听我的想法,小心我把你送回虹路。” 坐在副驾的司华悦扭头严厉警告。 带查理理出来是为了实地监听、检测,防止袁禾是装病,没想到这家伙居然把他的能力用在了自己人的身上。 与查理理一起坐在后座的司俊也适时接腔:“对,你以后不能擅自偷听我们的想法!” 查理理见司俊也严词批评他,赶忙道歉:“对不起爷爷,对不起姑姑,我不是故意的。” “记住就好,别再有下一次了。”司俊接着问道:“袁禾是不是装病?” “我以前没有接触过精神病患者,只是觉着她的思维特别乱,所有的记忆都是断层的,她的情绪只有两种,恐惧和恨。”查理理说。 这表示袁禾是真的疯了,并非是装病。 司华悦很想知道她这疯病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上一次去见她的时候,她除了有些偏执的暴力倾向,但好歹情绪是清晰的。 而这一次,别说是情绪了,她连人都不认识了,思维和言行都是混乱的。 就算不带查理理去听,他们也能分辨出她是否是在装病。 “其他人呢?”司俊接着问:“尤其是跟我说话的那个杨书记。” 查理理点头说:“听了,他似乎在极力掩盖想法,可我却捕捉到他有单独接触过袁禾。” “有一个大个子女护士跟他一样,也单独接触过袁禾,还打过袁禾。” 以前因为出现过多起、多家医护殴打精神病人的情况,所以,上面下,明令禁止医护单独接触病人。 “所有的人里,只有那个男医生对袁禾最好。” 听了查理理的讲述,司俊陷入沉思中。 袁禾这一生的经历不可谓不跌宕而又凄惨。 第一次的结婚对象竟然是自己的亲哥哥。 医疗事故后入狱。 母亲被逼卖淫,继而因病去世。 同胞姐姐竟然跟她不是一个父亲。 杀她姐姐的幕后凶手是她一直信赖的亲妹妹。 现在又出现了袁石开骨灰丢失的事。 袁禾的内心是强大的,在失去工作、自由、母亲的重创时,她都能思维清晰地挺过来。 为什么到失去一个同母异父的姐姐时反而变得脆弱了呢?况且这个姐姐还是害死她们母亲的凶手。 司俊可不认为袁禾走到今天这一步是司华悦造成的。 袁禾的智商可不低,是非分辨能力强过于普通人。 她一早就应该猜到司华悦杀袁木是为了保护她,以及她们俩共同的家人。 她不该恨司华悦。 可她后期却处处表现出对司华悦恨之入骨,为什么? 只有一个解释,她在保护司华悦。 是谁将她逼到这一步? 黄冉冉! 当日将袁木的死因透露给袁禾的人,只有黄冉冉,也只会是她,因为知道这事的人很少,袁禾又从不与外界接触。 司俊猛地睁开眼,对武松说:“快,回精神病院!” 通往精神病院的路几乎见不到有行人和车辆。 武松调头后,迅速提速,改装过的红旗像一阵风似的在马路上疾驰而过。 “怎么了爸?”司华悦扭头,发现司俊的神情异常严肃。 “袁禾大学时选修了心理学,”司俊说:“她懂得怎么样才能让一个人精神失常。” 司华悦略一沉吟便明白司俊的意思,“爸,你的意思是她把自己给逼疯的?” “对,她很清楚她面对的是一群什么样的人,只有真正疯了,才能保全你,还有那份母毒的信息!” 司华悦浑身一凛,“她怎么会知道那份母毒的?” 司华悦又看向查理理,查理理摇摇头,表示他压根就没从袁禾那里听到有关母毒的信息。 “这只是我的猜测。”司俊说:“她昨晚的行为,我考虑她是在暗示我们,仲安妮的那份母毒。” 时间仓促,司俊也没能分析出这里面的疑点和关联点,但他却直觉袁禾是在用她自己的行为告诉他们什么。 因为得到仲安妮那份母毒的过程,外界,包括黄冉冉他们并不知情。 就在他们的车经过疾控中心的大门时,武松放慢了车速。 通往精神病院的那条岔路被两辆肇事的车给堵住了,车上没人,附近也没人。 从他们离开到返回不足十分钟的时间,这期间他们并没有在路上遇见过别的车。 这两辆车明显就是堵他们的去路的。 “你带人速度去救人,想尽一切办法把人带出来。”司俊对武松说。 “爸,让我去吧。”司华悦想让武松留下来保护她老爹。 “不,让武松去,他能打开病房门。”司俊说。 武松已经下车,奔跑的速度快到让司华悦咂舌。 虽然知道有暗助理在附近保护,但司华悦不敢将司俊和查理理留在这里,不然她也想跟进去救袁禾。 “爸,我去把那两辆车挪开。”司华悦说。 “不用,你就待在车上不要轻举妄动,疾控中心里肯定有人在远程监视我们的一举一动,你下车,等于是送靶子给人用。” 司华悦只得乖乖地坐在车上,拿出手机,想到了徐薇,她给顾颐拨打电话。 “徐薇抓到了吗?”电话很快就接听了,顾颐刚赶到单窭屯。 “没有,伤了三名执法民警,跑了,我已经申请下达逮捕令和通缉令。”顾颐说。 这是司华悦从出狱以来,遇到的所有人里智商最低的一个。 “你在哪儿?”顾颐问。 司华悦将她刚才的一番经历告诉顾颐,顾颐一听急了。 “什么?你们怎么不多带些人过去?!等着!”说完就挂了。 后座的司俊扯了扯嘴角,他就猜到司华悦会给顾颐打电话。 司华悦或许还不自知,每逢遇到棘手的事,她首先想到的就是向顾颐求助,继而成了习惯。 这倒省了司俊的事了,刚才他还在想着给顾子健打电话的。 一阵摩托发动机的轰鸣声从车后的马路上由远及近传来,听声音,来的车不少。 司俊和司华悦同时扭头看向来时路,五辆越野摩托轰鸣着朝他们的车开来。 随着距离拉近,司俊和司华悦震惊地发现,他们每个人的车把上都挂着一个透明的瓶子。 里面的浅黄色液体一看就知道不是啤酒! 第三百二十九章 营救 “来的不止这些人,”司文俊感应到了藏在他腰带里的热蚂蚁在导热。 他拿出手机,点开地图,却震惊地发现,三个移动中的红点在向他们靠近。 以前在红蚂蚁上看到的红点都是如针尖大小,而这三个红点大小如同绿豆。 而此时已经近前的五辆摩托纷纷将挂在车把手上的汽油瓶拿下,准备抛掷向红旗。 砰砰砰—— 五个装有汽油的瓶子毫无征兆地同时在他们手里破碎掉,汽油和碎玻璃碴迸了五个人一身。 五个人头上戴着头盔,看不清表情,但从肢体动作能看出,他们很吃惊。 紧接着,五个点燃的打火机呈抛物线精准地飞向五个人。 五名摩托骑手也算是训练有素。 虽不明白眼前的状况,但却反应迅速地弃车,防止摩托被引燃后爆炸。 而他们五个人则滚入路旁的草丛,借潮湿的青草扑灭身上刚燃起的火苗。 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就在他们努力自救之际,他们身旁的杂草出现一行行被踩踏的痕迹。 任凭他们反应再快,也快不过看不见的隐形人。 从现身到毙命前后不过五六分钟的时间。 五顶灰色的头盔一字排开,像一道警戒线般摆放在路中央。 而他们的主人看不出具体是哪个国家的人,五具尸体横陈在路旁的杂草里。 “系好安全带!”车里的司文俊对司华悦和查理理说。 司华悦不想系安全带,她做好随时下车应敌的准备,安全带有碍她的行动。 “小悦,这一次你必须听爸爸的话!” 司文俊看出来司华悦的意图,他用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 司华悦只得拉下安全带并系上,手指却放在锁扣上,眼睛快速地睃着车窗外的动静。 “六辆改装车,车身四周安装有重武器。” 一个男人的声音从司文俊别在胸前的胸针里传出。 六辆?司文俊再次确认眼热蚂蚁,三个。 他不明白到底是哪个出现了误差,是人还是仪器? 但他却明白为什么这一次的红点会比以前看起来大许多。 就在这时,褚美琴的电话打了进来:“老公,我们酒店被人安装了炸弹。” 这是要将他们司家赶尽杀绝? 兰国总统明天上午九点将抵达奉舜,眼下如果真的被人安装了炸弹,那兰国总统的下榻地点必然要更换到别处。 这已经不是利益和信誉的问题,而是摆明了要让外国友人看申国治安的笑话。 “什么时候发现的?”司文俊语速极快地问。 “十分钟前,防爆大队来了,我们正在紧急疏散客人,你还要多久回来?”褚美琴着急地问。 远处地平线上出现了三辆速度并不怎么快的黑色改装车。 热蚂蚁的热量在攀升,司文俊知道,该来的都来了! 眼下最忌讳的就是慌乱,司文俊柔声安慰褚美琴道:“别急,别怕,我会抓紧时间处理好这边的事往回赶。” 未及放下电话,司华诚的声音出现在听筒那边,“爸,你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为了不让褚美琴担心,司文俊只得敷衍道:“遇见了几个热蚂蚁挡路,已经解决了,我和你妹妹在等袁禾。” 放下电话后,司文俊看向后车窗。 只见三辆改装得跟装甲车一样的黑车缓缓向他们驶来。 这车的前脸是一排锋利无比的锯齿,使车的外形看起来笨拙而又诡异。 司文俊按了下胸针,问:“为什么只有三辆?” 对面那个男声急促地传来:“是车中车。” 司华悦不懂什么叫车中车,但司文俊明白,他甩眼看向疾控中心的楼顶,同时又看了眼精神病院的方向。 他在心里默祈,但愿武松此次行动能够成功。 就眼下的情形来看,他之前的分析都是正确的。 袁禾知道母毒的下落,为了不泄露,她把自己逼疯了。 三辆改装车与红旗的距离在一点点拉近。 双方相距约三百米时,三辆黑色的车如同三只展开双翼的甲壳虫般,从翅膀下分别驶出三辆无人驾驶的摩托车。 三辆摩托都是红色,落地后,速度极速上升,如三道疾驰的烈焰般,拖出一道红色的炫光眨眼间便到了红旗车前。 让司文俊他们意外的是,这三辆摩托并没有攻击他们的打算,而是再次提速。 嗡地一声,车头抬起,整个摩托车身轻灵地飞越过红旗和前面两辆挡路的肇事车,稳稳落地后,速度不减,直奔向精神病院。 “不好,他们这是兵分两路,去灭口的!”司文俊大惊。 按动胸针下令:“立即去支援武松,速度!”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来的时候什么异常情况都没有发生,顺利地见到了袁禾。 如果他们在见完袁禾离开精神病院后直接返回,或许就不会有这诸多的情况发生。 这表明,隐藏在暗处的人通过这次司文俊探视袁禾,已经猜到了母毒的下落。 司文俊暗恼自己大意了,同时为隐藏在暗处的那个人的智谋和反应速度而折服。 这一切的分析均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手机振动,司文俊低头看了眼来电,当看到是顾子健的电话时,他轻舒了口气。 “我在你头顶,放心,有我亲自罩着,他们这些小菜鸟攻击不到你。” 透过天窗,司文俊徒劳地看了眼什么都没有的天空,他不禁感慨还是有实权管用。 而上空的顾子健已经开始发动攻击。 随着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三辆改装车被击中一辆,一辆摩托也同时被击中并爆炸。 由于车上装有大量的弹药,感觉像一枚小型导弹爆炸,周边的路面被炸出一个大坑。 另外两辆车开始反击,一辆对付上空的顾子健,一辆直接冲司文俊的红旗车开过来。 那辆冲天空射击的车只一瞬间便爆炸,浓烟滚滚,附近景物化成一片虚影,能见度迅速下降。 冲司文俊红旗开过去的车在这些烟尘的掩护下,一边开,一边冲红旗车开火。 可奇怪的是,他们的火力再猛,却根本射不中红旗。 在红旗车与改装车之间,像是隔了一道屏障,能清楚地听见子弹击中金属时发出的铿铿响,甚至也能看到火花四溅,但却一发子弹都没有击中红旗。 改装车里的操控者大概也发现了不对劲,想换个角度射击。 可惜这车的速度不够快,调过头刚准备绕过去时,一枚炸弹自空中降落,精准地击中改装车车身。 嘭—— 一阵巨响之后,三辆车化为一团金属渣子。 三声震天动地的爆炸声,终于让疾控中心苏醒。 从司华悦的角度看过去,依稀能看到顶楼有人在打斗。 距离远,加之车爆炸带起的浓烟,她看不清对打双方是什么人。 “楼顶的狙击手已经被解决了,我们被李翔缠上了。”司文俊的胸针里传出另外一道男声。 第三百三十章 激战303 303房间里的袁禾缩在角落里,炫目的闪光灯让她睁不开眼。 保护衣束缚住她的胳膊,她无法用手遮挡灯光,只能将脸别到一旁躲避刺眼的光线。 站在她身旁的是刚才带司文俊他们过来的那三名魁梧高大的女护工。 手持摄像机拍照的,是一个瘦瘦高高,看起来挺斯文的男人。 拍完照以后,那三个女人便开始拉扯袁禾,试图将她身上的保护衣脱下来。 袁禾惊惧地尖叫,大喊着不要,可她哪里是这三个壮女人的对手。 一声布帛撕裂声响过后,保护衣后缝线的连接部位被撕扯开,大片的后背露了出来。 但同时,袁禾的双手得到了解脱。 她本能地对那个三个女人的攻击作出反抗。 而她所使用的招数全部都是当初在监狱里司华悦教给她的。 打斗的过程中,她的保护衣被整个撕扯下来。 拿着摄像机的男人一脸淫邪和兴奋的笑容,围着袁禾寻找角度不停地按快门。 袁禾几次想要靠近那个男人毁掉他手里的摄像机,却苦于无法突破三个女护工的围困。 就在这时,门开,一个举止优雅的女人缓步走了进来。 看着狼狈不堪但依然顽强抵抗的袁禾,她和婉一笑,说:“辛苦了!” 三个女护工退离到一旁,那个摄像的男人也停止了按快门的动作。 “你们先出去吧,让我单独跟她说会儿话。”女人说。 三个女护工和男人恭敬地应了声,退离出病房。 “同样都是司文俊的女儿,看看司华悦,再看看你袁禾。”女人刻意加重了“袁”的发音。 袁禾抱臂环胸,背抵墙壁,茫然地看着面前的女人。 “别再装了,”女人脸上现出一丝不耐,“别让我们的谈话变得那么累。” 袁禾不为所动,身体缓缓地顺着橡胶墙滑下,身体蜷缩成一团。 “既然你执意要惹怒我,那好吧,我明天再来,你好自为之!”说完,女人转身,走出病房。 病房门没关,一阵吵吵嚷嚷的男人声音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 待到303门前,押送这个男精神病患者过来的医生,快速地将患者身上的保护衣脱了下来,然后一把将人推进303。 在病房门关闭前,女人丢下一句:“这次只给你留一个伴,明天我还会再给你增加一个伴,直到你说出母毒的下落为止。” 房门砰地一声关上,他们一行人扬长而去。 男患者赤条条地站在病房里,大概脑筋还没转过弯来。 可当他的视线接触到裸着上身的袁禾时,他的眼中闪过一抹诡异的精光。 “大美妞、大美女!”男患者张开双臂冲向袁禾。 从这个男患者虬张的肌肉和一身纵横交错的伤疤便可知,他在入院前定然不是个善茬。 袁禾惊恐地看着向她扑来的人肉大山,她快速环视了圈病房,这一次,她是真的陷入了绝望。 因为这里根本没有任何掩体,也没有任何武器,甚至就连她之前被扒下来的保护衣也被那三个女护工给拿走了。 袁禾双目赤红,她不相信这是自己的末日。 在男患者扑上来的一刹那间,她迅捷地就地一滚,躲开了他壮硕的身躯,同时一个扫堂腿,将他扫倒。 可惜这里全是橡胶墙,根本就磕不坏,更磕不死人。 男患者愣了一瞬,大概没想到这猎物竟然是个棘手的。 他像一只愤怒的金刚,挥动双臂砸在肌肉虬结的胸口,嘴里发出呜呜怪叫。 看向袁禾的目光中已没有先前像看猎物般的贪婪,而是透着临敌的疯狂而又冷冽的杀意。 这是一个拳击手! 当他将如钵的大拳挥向袁禾时,袁禾真正意识到了危机,因为她曾看过仲安妮的拳击表演。 仲安妮曾自夸她的拳击姿势标准到完美。 而眼前这个精神病患者的姿势跟当初仲安妮的姿势如出一辙。 他拳头挥动的速度极快,带动拳风呼呼作响。 在真正的高手面前,袁禾只有躲闪和招架的份。 病房空间有限,可供她躲避的范围太小,而对方的攻击速度又猛又快。 围着病房转到第三圈时,袁禾后背碰到墙壁,未及她移步,呼啸而来的拳头狠狠地击中她的前额。 一阵剧痛顺着额头在她脑中炸裂开来,她只觉得耳鸣头晕,视线变得模糊。 男患者已经欺身上前,拳击去势已颓,改为肘拐,坚硬的肘骨重重地拐打向袁禾的太阳穴。 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袁禾嘭地一声仰躺倒下。 男患者紧跟上前,双腿跨立在袁禾身体两侧,右拳抬起,砸下! 一口血剑喷在男人的命根子处,温热的血让男人神情恍惚了片刻。 再看向晕倒在胯下的人时,他目光中的杀意慢慢地敛去,换做最初的贪婪…… …… 到达精神病院门前,武松发现值班室里居然没人。 这倒也没什么可奇怪的,毕竟这里非常偏僻,也鲜少有人来探望这里的病号。 这样倒也省去了麻烦,他一个纵跃便跳过并不高的电闸门,一路疾奔向后面的住院部。 先前来的时候,路上还能看到有医护经过,但此时,偌大的院子连个人影都见不到。 住院部的大门关着,透过玻璃门能看到里面的大厅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 武松不免提高警觉,推开门进入大厅,环视圈四周,没人。 快速来到电梯前,发现电梯是停在负一层,这表示有人在他之前下去还没上来。 按下行键,很快电梯便升了上来,里面没人,进去后,武松按住门,等人都齐了,这才按负一。 到了负一层后,电梯颤动了下,未及电梯门开,武松便听到外面有很大的吵嚷喧闹声传来。 他心道不好,随着电梯门缓缓打开,眼前一幕让武松惊怔了下。 通往封闭病区的大门敞开着,整个负一层的病人都被放了出来,走廊和大厅到处都是身穿保护衣的精神病患者。 有的挣脱开衣服后,赤裸着身子在与人扭打。 有的被撞倒,保护衣致使他们无法立即起身而被其他病人踩踏。 尖叫、怒吼、痛哭、狂笑声混在一起,合声成巨大的喧嚷。 303位于走廊中间位置,想过去救人就必须要从这些精神错乱的人群中穿过去。 让武松头疼的是,他不确定袁禾是否也被放了出来,是否混在这群人中,又或者地上被踩踏的人里会有她。 保护衣无论男女都是同样的款式和颜色,唯一能分清的是,女精神病患者是齐耳短发,男患者是毛寸或者光头。 一眼望过去,根本就无法在混乱躁动的人群中找到要找的目标。 “分开行动!l8留下与外界保持联络,s5随我去303,其他人分开在外面的病人群里找人。” 武松果断地对身旁看不见的隐形人下令:“十分钟后无论是否找到人,都要到这里集合一下。” 说完,武松将皮腰带解下来,双手抓住腰带的两端,直接冲进前方的人群中。 第三百三十一章 奚沙负伤 冲进人群后没一会儿,无线耳麦里传来汇报声:“这些人里混进了雇佣兵!小心那些没穿衣服的!” 为了不伤及无辜,武松前进的速度受限,他奋力用皮带将人群推开,推离出一条通道。 听到汇报声,他看了眼距离他最近的五个裸体人。 三个光头,两个毛寸,发型没有异样,但其中一个中等身高的人身上密集的肌肉群明显暴露了他的身份。 尤其他脚上还穿着一双作战靴,精神病人可都是光着脚丫子。 不仅如此,这人虽敛去锋芒,跟精神病人在假装肉搏,但他不经意的一个眼神,便能分辨出,这是一个经历过特殊训练的人。 这人并没有妨碍武松前行的脚步,反倒似乎在帮助他挡住涌过来的人群。 武松可不认为他是真的在帮忙,这只能说明,他们在等他将袁禾带出来时再行动。 因为到那时,袁禾会成为武松出手的一个最大障碍,他们有大概率能击败他。 让武松不解的是,他们为什么要假装成精神病人这么麻烦? 他们完全可以携带热武器趁乱将毫无防备的他一枪击毙。 眼下情况紧急,顾不得去分析他们的用意,只有先找到袁禾再说。 通过大厅就已经很艰难,到了走廊,几乎是人挤人步履维艰。 精神病人并非是因为智商低下才被送过来的,恰好相反,他们大多是高智商的群体。 被关押到封闭病区的,都是一些有暴力倾向的患者,他们没有一个是认为自己有病的,都在想尽一切办法从这里逃离出去。 所以,在意外获得自由后,他们的第一个去处自然就是电梯。 所有人都蜂拥着往外走,只有武松是逆向前行,他手里的腰带几次险些被不要命地往外奔逃的人撞掉。 眼看着距离他所规定的十分钟碰头时间越来越近,他不得已将所有的力量凝聚到双臂。 随着一阵阵呼痛的哀嚎声,前冲的人群被他生生给推倒一大片。 后面没有倒下的人在这股力量的逼迫下,自动避开一条通道。 303近在眼前。 “我开门,你负责看着别让人靠近。”武松对跟随他一起来的s5吩咐道。 将手腕贴到门的感应区,滴滴两声响,门开。 看到里面的场景,武松目眦欲裂,一个瞬移冲了进去。 紧接着,一个硕大的身躯从病房里平飞了出去,撞倒了走廊里一大片病患,发出一阵阵痛呼。 一件保护衣从门外丢了进来,武松转身捡起,将地上昏迷中的袁禾包裹住。 抱起人事不省的袁禾,他快步走出病房。 这一次,在前面开路的换成了s5。 他们俩一边往外冲,一边谨慎留意着身边经过的裸体人。 就在这时,大厅里一阵异常的骚动传来,往外奔逃的精神病人改为往回跑。 这样一来,武松他们又成了逆流而上。 疯狂中的精神病人根本没有危险意识,没头没脑地随着人流前冲,嘴里还在骂骂咧咧地叫嚷着让人听不懂的粗话。 终于挤到大厅,这里虽然人也多,但起码不像走廊那么逼仄难行。 但这一次大厅里的病患似乎没有进来时那么多。 直到看到大厅中央并立的五个裸体男,以及倒在他们旁边的一溜病患,武松这才知道,为什么那些病患会放弃逃跑。 五个人应该已经知道了有隐身人的存在,他们的视线从武松身上掠过,试图找到隐身人的存在。 他们的清场行为倒是给其他几个隐身人提供了便利,他们从后包抄,慢慢靠近。 毕竟都是练过的人,五个人察觉到身后有异,回过头准备应敌的时候,拳风已经近在眼前。 隐身人身上无法携带热武器,大的冷兵器也不行,所以,他们只能用最原始的搏击。 好在这五个裸体男身上也没有携带武器,他们手里有拿拖把的,也有拿桌子腿或者椅子腿的,总之都是临时找来的武器。 见到武松成功将人救出,守在电梯的l8迎了过来,将几个不怕死的、依然想逃跑的精神病人撂倒。 武松顾不得去看身后那五个雇佣兵和他带来的手下的较量,人数相等,隐身等于一大利器,赢面已定。 跟随他一起进入电梯的只有l8和s5。 升到地面,电梯叮的一声响,门开,一个黑洞洞的枪口在外面迎接他们。 持枪者武松认识,“奚沙?!”他有些不敢置信。 如果说今天的所有遭遇都是这个女人布下的,那她这智商真的有些堪忧。 想要袁禾,她有太多的时间去布局,想要杀他,她完全可以把枪交给下面的那五个人。 武松见过奚沙不止一次,但奚沙却是第一次见到武松本人。 “你比照片上看起来帅多了。”奚沙笑着说。 话虽轻佻,但从这个仪态端庄的女人嘴里吐出来,却成了真诚的赞美。 “谢谢。”武松迎着她的枪毫无畏惧地从电梯里走出。 “你不怕我?”奚沙晃了下手里的枪。 “我为什么要怕你?”武松准备绕过她往外走,却被奚沙带来的手下拦住。 就在这时,一阵极轻微的发动机声从外面传来,一辆通体赤红的无人摩托像一道燃烧的烈焰般直冲向住院部。 “不好!”奚沙发觉后,想去按电梯开关,却已然来不及。 那辆摩托像长了眼睛似的冲进大厅,车头对准武松直接开火。 突突突—— 枪声不大但非常密集。 武松就地趴下,抱着袁禾往墙角一滚,借墙体做掩护,紧盯着那辆摩托。 奚沙的反应速度稍慢,随她一起来的手下为了保护她替她挡下了激射过来的子弹,当场毙命。 从奚沙刚才的反应能看出,她与无人摩托并非是一伙的。 摩托被远程操控,看情形是想将奚沙等人也一并清理了。 内讧? 武松脑子快速转动,看了眼电梯,如果是他一个人的话,他有一半的把握能不挨枪子进入电梯。 可眼下有袁禾,他行动受限。 就在他们所有人被子弹压制无计可施之际,一发炮弹穿透窗玻璃从天而降。 一阵爆炸声过后,门窗玻璃全部炸碎,大厅的吊灯也被震落。 由于刚才摩托是正对着电梯,爆炸的冲击力将电梯门毁坏,指示灯乱闪,门半敞。 武松着急地四下看了眼,他担心跟随他上来的两个人会负伤,可惜他看不到他们。 奚沙距离武松的距离比较近,头面部没事,但挺翘的臀部被炸开的摩托金属块割伤。 她带来的手下死的死,伤得伤,唯剩两个行动自如的人将她从地上扶起来。 武松手机振动,司文俊的,他们在外面已经听到了爆炸声。 “人已经救出来了,可我们带来的人被困在地下。” 武松汇报:“奚沙负伤跟我在一起。” 第三百三十二章 武松中弹 收起电话,武松快速抱起昏迷中的袁禾,当先往外走。 为了顾及身后奚沙等人的步伐,他走得稍微慢了些,他发现怀里的袁禾似乎有要苏醒的迹象。 透过被炸毁的窗户,他看向大院,院子里停着几辆车,其中一辆黑色的商务车之前来的时候他就留意过。 他们现在急需一辆车,因为负伤的人太多。 a5和l8没事,他们俩的反应速度很快,至于当时是躲在哪儿避开了爆炸,武松也顾不得去问得太详细。 奚沙的两名手下搀扶着他,其他那些负伤的手下但凡具备些许行动能力的,都相携着跟随武松一起往外走。 a5当前开路,l8断后防止奚沙的手下偷袭。 行至一半,奚沙拉了把武松的后衣襟,“怎么了?”武松侧脸问。 奚沙额头上布满汗珠,可见屁股的伤不轻。 “今天你如果能活着走出去,记得去找……” 奚沙附在武松耳边低声说:“他们是冲我来的。” 她莞尔一笑,笑中带着一丝诀别前的坦然,纵然狼狈,她身上的贵族气息却未减分毫。 武松无暇分析她话的真伪。 他快速分析眼前的形势,刚才那辆被炸毁的红摩托明显是被远程操控的无人驾驶车。 而炸毁摩托的是空投炸弹,他猜测应该是顾子健来了。 眼下他不确定是否还会逢遇红摩托,他想找个地方躲起来等待救援。 可他又担心外面司文俊一行人的安危,因为他们那辆车暴露在疾控中心大门外,危险系数非常大。 最终,他作出决定,离开精神病院,前去与司文俊会合。 一行人刚走到住院部的门口,武松的手机再次振动。 知道武松手机号码的人,除了司文俊一家四口,再没有别的人知道,甚至包括黄冉冉。 所以,不用看也知道还是司文俊的来电。 他抱着袁禾,空不出手接电话,可他眼角余光却瞥见斜对面楼一楼的大厅窗户内有一道红影一闪即逝。 a5大喊了声:“还有一辆摩托!” 几乎是在同一时间,武松迅即转身,同时大喊:趴下!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任凭武松反应速度再快也快不过子弹的速度,更遑论奚沙他们那一众伤员了。 随着一阵玻璃的破碎声响,一梭子弹从对面激射而出。 武松在前仆的过程中,只觉身后有人拥住他一起往前扑。 他清楚地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子弹入肉的噗噗声响,紧接着一阵剧痛自背部传来。 前仆的冲力下,被他抱在怀里的袁禾脱手而出,他高大的身躯则重重地前仆倒下。 奚沙及他的手下未及发出任何声音便中弹倒地。 紧接着,一阵巨大的爆炸声从对面楼里传来。 在失去意识前,武松看到了倒在他身旁的a5的隐身衣正被鲜血一点点染红…… “危险解除!”空中的顾子健对司文俊说。 这无人驾驶的摩托只有在发动攻击时,他们才能定位到,拥有支配这种武器权利的人,在申国,只有军队。 顾子健的电话并未让司文俊悬起的心放下,他继续拨打武松的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一想到武松有可能出事了,司文俊只觉得全身的血液涌向大脑,一阵阵地眩晕。 不能再等了! 他快速解开安全带,打开车门绕到驾驶位:“都坐稳了!” 他将车后退一段距离后,猛踩油门。 砰—— 猛烈的撞击下,两辆阻路的空车被撞开一条通道。 随着一阵金属摩擦发出的刺耳声响,红旗车身带着两排四溅的火花从通道里冲出,直奔精神病院。 “下去开门!”行至精神病院门口,司文俊点刹车,对司华悦下令。 门卫室里没人,司华悦纵跃过闸门,进去按动开门按钮。 重新上车后,司文俊将车速提到最快,绕过前面的门诊大楼,驶向住院部。 前后不到半个小时,绿茵高楼、景色优美的大院此刻一片狼藉。 远远的,他们便见到了倒在住院部大门口的一众伤亡者。 司文俊无暇理会还会不会有潜在的危险存在,他打开车门直接冲上台阶。 司华悦对查理理叮嘱了句:不要下车。快步跟随司文俊一起来到门口。 她一眼便看到了倒在血泊中的武松,他金色的发丝上满是混合着灰尘的血液。 紧挨在他身旁的a5此刻就像是一个血人,还有一个仅能看到染血的下半身的l8。 那些跟随司文俊一起来的暗助理纷纷上前,司华悦听到其中有两个人轻喊了声“小五!”“小八!” a5的脉搏已经停止跳动。 在最关键的一刻,他保护了武松和袁禾,但有两发子弹穿过他的身体射进武松的后背。 司文俊蹲下身,伸出手指探向武松的颈动脉。 “怎么样爸?”司华悦颤声问,同时看了眼前方蜷缩在角落里的袁禾。 司文俊闭了闭眼,呼吸短促地说了声“还活着”,然后对身后的人命令道:“速度救人!” 司华悦垂首轻吐了口气。 武松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件脏兮兮看着像是病号服的衣服,司华悦小心地掰开他的手指,将衣服抽出。 跨过地上那些明显已经中弹死亡的人,她快步走到袁禾身边。 袁禾仅穿着一条内裤,惊恐地看着周遭的一切。 司华悦将保护衣给她穿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问:“能自己走路吗?” 袁禾木然地嗯了声,司华悦搀扶她一侧的胳膊小心地避开地上的碎玻璃,引她一起走向司文俊。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受伤?”司文俊看着狼狈不堪的袁禾,眼中闪过一抹愧疚。 “没有。”袁禾低低地回完,看向被隐身人背负前行中的武松。 武松后背的血刺痛了她的眼,隐去眼角的泪意,她紧抿双唇,跟随司华悦来到车上。 “你跟查理理先在这里等一下,我和爸去看看武松。” 司华悦说完刚准备关车门,手腕却被袁禾一把抓住。 “我跟你一起去。”袁禾殷殷地看着司华悦。 司华悦摇摇头,说:“你先在这里等消息,等我帮你找到一身合体的衣服你再出来。” 毕竟是司家的人,虽说眼下情况特殊,那也得顾着些司家的颜面。 袁禾颓然地垂眼看了看自己赤裸的双脚和脏乱的保护衣,松开手低声说:“一定要救活他。” “他会没事的!”司华悦也不知道这句话是对袁禾说的,还是对她自己说的。 武松若真有意外,她会伤心,但她深知最伤心的是她老爹。 将手机递给查理理,司华悦叮嘱了句:“有事给爷爷打电话。” 查理理接过手机,发现是灭屏状态,他用询问的眼神看向司华悦,司华悦将手机密码在脑子里过了遍。 “知道了姑姑。”查理理说完,两只布满老人斑的小手,小心翼翼地合握住手机。 在关车门前,司华悦余光瞥见查理理陷入冥听状态。 司文俊指挥他的人将门口的伤者检查了遍,想起武松在电话里曾对他说过,奚沙受伤了。 地上死伤者共八人,均为男性,没有奚沙的身影。 大厅地面因爆炸而覆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司文俊看着那一行向楼内延伸的脚印,眼中闪过一抹了然。 外面一阵急促的跑步声传来。 司文俊扭头一看,大批全副武装的武警在三名指挥官的带领下正从一架架直升机上下来,将精神病院团团围住。 顾子健与几名手下从机上陆续走下来。 他们恰好见到身体以一种诡异的姿势悬空移动中的武松和已经脱去隐身衣的负伤的l8。 顾子健忙指挥紧跟他身边的那两名警卫兵去接人,以防隐身人在人前暴露。 接着,他下达搜捕和抢救任务。 武警机动师的使命,本就是执行镇压、维稳任务的。 这一次的事件完全可以列入恐怖袭击范畴。 所以,眼下无需地方警察出面,他们有权力和职责接手这一次的事件调查和抓捕工作。 精神病院最前排的门诊里就有外科手术室。 见到有武警来,那些躲在暗处的医护们,这才战战兢兢的从各个角落里走出。 之前接到院领导下达的紧急指令称:封闭病区的精神病人集体暴乱并脱逃而出,让他们各自找好隐蔽点保护自己,不要随意进出,以防被精神病人袭击。 之后,他们听到了远近传来的巨大的爆炸声和枪击声。 精神病院里的医护们都很清楚这么大的事故必然会有人员伤亡,武警的到来给了他们勇气。 无需人来指挥,他们自发地将行动病床从门诊大楼里推出来,搜索附近的伤亡者。 这里虽说是以诊治精神疾病为主,但也设有内外科等常规科室,毕竟住在里面的精神病人经常有伤残事件发生。 在外科主任的带领下,武松和l8很快被送入抢救室抢救。 顾子健的到来并没有让司文俊松下压在心里的那口气。 他快步迎上去,引顾子健来到住院部门口。 指着地面的脚印低声说:“武松最后一次跟我通话时说,奚沙在这里。” 他简明扼要地将之前来这里见袁禾的经过,以及跟武松的最后一次通话内容讲给顾子健听。 顾子健招手喊来一名指挥官,低声吩咐了句。 那人看了眼脚印,点点头,然后召集人手去了。 “老顾,你帮忙照应下查理理和袁禾,我去看看武松。”司文俊指着自己那辆红旗车,对顾子健说。 一直以来,武松如同司文俊的儿子般与他形影不离,他无法想象、更无法接受如果有一天身边没了武松会怎样。 “行,这边都交给我,统甡那边我已经安排人过去了,很快就能解决,你放心吧。” 顾子健拍了拍司文俊的肩膀。 他觉得这一次的事对方的矛头直指司家。 只因前段时间,甄本与仲安妮拥眠的照片被司文俊发给了加西亚,提出悔婚。 这事他也有责任。 自打褚美琴和加西亚私底下签署“卖身契”以后,只要见到司文俊,顾子健就明嘲暗讽他们司家不守信誉。 这就导致了司文俊开始用计谋参与到家务事中,从明面上直接跟加西亚撕破了脸。 “爸,”司华悦感觉此刻的司文俊看起来憔悴而又苍老,武松的伤势太重,给司文俊带来了沉重的打击。 她的想法与顾子健不同。 她隐约觉得这一次的袭击事件,对方要杀的主要是那个叫奚沙的女人。 或许还有袁禾,而她和她老爹是恰好碰到了枪眼子上。 不管怎样,眼下最要紧的事就是希望武松无恙,她太清楚武松对司文俊的重要性了。 第三百三十三章 冥听失效 武松是幸运的。 给他主刀的外科大夫是一名刚回国不久,没有找到理想单位,暂时挂职在精神病院的海归。 a5用他的身体阻隔并降低了子弹的速度,武松体内的两颗子弹与脾脏差之微毫,他险险地捡回了一条命。 手术进行了四个小时。 无论司华悦如何劝促司文俊坐到椅子里等,均被司文俊拒绝,他坚持在手术室外站立了四个小时。 仿佛这样站着,可以给里面的武松输入生命力般。 手术室灯灭,主刀医生从里面走出,将手术成功的好消息告诉司文俊。 司文俊双手合十诚挚地说了两个字:感谢! 可惜l8那边的手术却不是很乐观,子弹废掉了l8的整条右腿,医生不得不给他行截肢手术。 武松和l8相继被送进了特护病房。 司华诚带人赶来时,手术刚结束。 “酒店出了那么大的事,你不陪着你妈妈,跑这里来做什么?”司文俊语带责备。 这四个小时里,酒店那边的炸弹已经被成功拆除。 顾子健派去的人与防爆大队和司华诚手下的人一起逐层排查,确认安全后,这才重新开始营业。 这一次的事故并未对酒店的经营带来任何影响,由于消息封锁得及时,外界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酒店方对外宣称,电力系统要来排查用电安全。 兰国领导人要来奉舜早已见诸报端,所以,进行正常的电力排查无人质疑。 加之顾子健派去的人和防爆大队的警员都是穿着标有“国家电网”字样的工作服赶去的。 “我妈不放心,本来她要亲自过来的。”司华诚带来的多是暗助理,当然,还有一些明面上的保镖。 这边的情况,司华诚已经得到了暗助理的汇报,一直到酒店那边的事了,他才将司文俊遇袭的情况告诉褚美琴。 统甡现在主要由褚美琴一手负责,如果不是因为那边现在离不开人,褚美琴还真就来了。 “查出是什么人干的吗?”司文俊低声问。 “查出来了,”司华诚说:“是一个美甲师和客人串通一气干的。” 统甡为了迎合客人的各种需求,内部配有专门的化妆师、造型师、服装设计师等,包括美甲师。 这些专业人士的联系方式从统甡官网就能查到并预约到,各个房间里也有这些人的联系电话。 所以,入住酒店的客人如果有这方面的需求,无需从外面找人服务。 尤其兰国领导要来申国访问,统甡最近一段时期的安检工作格外严格。 但作为服务行业,上面没有下达停业的红头文件,不可能因为某些原因便拒绝客人入住。 百密一疏,指的就是眼下这种情况。 美甲师是经过客人允许进入酒店的,大堂经理他们只有监督的职责,而没有搜身和搜查房间的权利。 褚美琴身上没有配备热蚂蚁,司华诚在公司,不在酒店,这就导致那人轻易得手。 “这两个人都还活着吗?” 这段时间,司文俊一直在忙着处理司华悦和单窭屯的事,酒店方面因为有褚美琴亲自坐镇,他也就没有过多关注。 “等我们找到人的时候,对方已经先我们一步下手了。”司华诚懊丧地说。 司文俊点点头,这个结果在他预料之内,也是那些人的惯用手法。 “老板,”一名暗助理匆匆赶来汇报外面的情况。 “说!”司文俊应了声。 在武松手术的这四个小时里,司文俊将手机设置在静音,谁的电话都没接,外面的情况全部都是暗助理一趟趟跑来汇报给他的。 “已经审出来了,他们是奚沙的人。”暗助理说。 司文俊知道暗助理所说的奚沙的人指的是精神病院的杨书记等人。 地下封闭病区的病人伤亡近半,被困在地下的暗助理没有受伤,被成功解救。 那五个混充精神病人的雇佣兵是奚沙的人,据他们交代,奚沙将他们留在地下只是为了监视袁禾。 而这个所谓的监视只是保证袁禾不死、不被人带走即可。 打开所有隔离病房的门,将里面的精神病人放出,不是奚沙的人所为。 这就是武松带人下去时,他们伪装成病人,但却没有出面拦截武松的主要原因。 但当武松准备将袁禾带离时,他们便拼力拦截。 顾子健的手下在一间设备齐全的手术室里找到了奚沙。 找到她时,她已经没有任何生命体征,死前应该是被什么人进行过紧急抢救。 可惜她身中三发子弹,其中一发子弹击碎脾脏当场即死。 杨书记带着他的几名亲信准备从后门逃脱,被武警劫住并带回。 经审问得知,杨书记他们是奚沙的人,他们并不知道奚沙在组织里具体是从事什么工作的。 他们甚至根本就不知道有砒斯这么个组织,之所以受雇于奚沙,是因为他们被奚沙下了毒。 而他们的中毒时间均在袁禾被送进精神病院的当日。 这表明司家的一举一动均在砒斯的掌握和监控之下。 将奚沙从门口中弹现场带到手术室抢救的也是他们。 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只有一个,希望能留住奚沙最后的一口气,让她说出解药的下落或者配方。 可惜,他们什么也没有得到。 “闫先宇呢?还没有找到人?”司文俊问。 “正在找,疾控中心的监控全部处于瘫痪中,查无所查。”暗助理说。 “李翔呢?他真的中毒了吗?” 司文俊问到这个问题时,瞥了眼一旁的司华悦,发现她竟然一脸关切。 “现在还不清楚,顾师长那边的研究人员刚被飞机运过来,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了。” “好,去吧,有新情况可以给我打电话说。”司文俊吩咐完,将手机调回振动状态。 “是。”暗助理离开得无声无息。 “爸,袁禾也受伤了。”司华悦在一旁提醒。 司文俊揉了揉眉心,没有回答司华悦的话,而是转向司华诚。 “你先回去吧,这里有你顾叔叔在,不用我们父子都靠在这儿。” “好,”司华诚本想留下来,让司文俊回去,可他也看出来司文俊想在这儿等武松麻醉过去后清醒过来,确定无恙后才会离开。 便只得叮嘱司华悦说:“照顾好爸。” 一直到司华诚离开,司文俊对司华悦说:“查理理在你顾叔叔那儿,你只把袁禾带过来就行。” 司华悦刚走,司文俊的手机振动,顾子健的电话。 “这里所有奚沙的线人基本全部都找出来了,放出地下的病人不是奚沙指使,而是另有其人。”顾子健在电话里说。 有查理理的帮忙,审问只是做做样子,简单而又快捷。 只是精神病院里的医生、护士、护工、行政人员、安保等,人数接近两千,需要逐个排查,这工作量非常大。 眼下只是先审问工作人员,还没有审问病人。 查理理有些抗拒冥听精神病人,因为这些病人的思维太混乱,冥听的过程对他大脑的冲击很大,也很累。 通过排查发现,病院里还有一部分人是属于砒斯组织里的另外一股势力。 这些人与奚沙的人不同,是用钱买通的,而非是在他们体内下毒。 他们不得不为组织服务的另外一个原因是,他们的家人受制于组织。 同时,他们跟初师爷当年一样,所有的犯罪证据都被对方掌握在手里。 这些资料一旦被执法部门获得,他们将面临牢狱之灾。 每一次有行动,他们会临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对方会在电话里下达任务指令。 由于有单窭屯那次的雇佣兵毒发死亡的先例在,审问这些人时,并没有让他们察觉到任何异常。 查理理身材瘦小,他被顾子健安排躲在审问桌后面,没人看得见他。 通过冥听得知,这一部分人并不知道雇佣他们的幕后者是谁,甚至连性别都不知晓。 但通过一次次的行动任务可见,这个势力组织在袁禾进入病院后,千方百计地想要置她于死地。 如果没有奚沙安排的人在暗中保护,估计袁禾早就身死。 奚沙虽然手段残忍恶劣,但她是有针对性地杀人,并不像另外一股势力那般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惜滥杀无辜。 “奚沙应该是不知道有这部分人的存在,因为被她下毒的人里出现叠选的情况。” 也就是说,在被奚沙下毒启用的人里,有的人之前就已经效忠于另外一个势力。 “奚沙是为袁禾而来,或者说是为了母毒的下落而来。” 顾子健续道:“但另外一个势力的存在不光是针对袁禾,而是这里的邻居——疾控中心。” “疾控中心里还有什么值得他们经久关注?五份母毒已经全部都转移到了你那儿。”司文俊说。 “这个问题恐怕只有闫先宇知道,我们得先找到他,可他现在下落不明,不知是潜逃,还是被绑架了。” “李翔呢?单窭屯解封后,他不是跟闫先宇一起返回疾控中心的吗?”司文俊问。 “李翔什么都不肯说!”顾子健一想到那个小子就恨得牙痒痒。 李翔被后赶来的顾子健的人制伏后,怎么审问都不配合。 关键是,查理理的冥听能力居然在他身上失效,李翔的大脑一片空白。 用查理理的话来讲,像是在冥听一个死人的想法,这让他恐惧不已。 让顾子健恼火的是,李翔很明确地表示:能让我开口的人,只有司华悦! 这摆明了是要跟司华悦单独见面! 第三百三十四章 被利用 司华悦没有直接去接袁禾,而是在门诊大楼里挨个护士询问购买常服。 安定精神卫生中心远离市区,在这里工作的年轻护士很多都选择住单位提供的集体宿舍。 司华悦从一个身高胖瘦跟袁禾相仿的小护士手里买到了一身常服和一双鞋子。 车里只有袁禾自己在。 不待她问,司华悦打开车门便直接把武松手术成功的消息告诉她。 不知是不是错觉,司华悦总觉得袁禾对武松的关心不完全因为他舍身救了她。 在司华悦的帮助下,袁禾将那身买来的二手衣服换上。 换衣服的过程中,袁禾几次深呼吸忍住身体上的疼痛。 司华悦憋了一肚子的问题,却什么也没问,她觉得现在时机不对。 她很清楚自己的脾气,有关余小玲的问题一旦张口问袁禾,就会由询问变为质问。 那她跟袁禾的关系可能会就此崩断。 如果袁禾体内没有流着司家的血,她无所谓有没有她这个朋友。 换好衣服后,二人一路无语来到门诊三楼的特护病房区。 给袁禾看诊的依然是那个给武松做手术的海归。 检查结果显示,外力击打造成袁禾胸骨、颧骨有不同程度的骨裂,脑震荡,右后槽牙被打掉一颗。 余下的都是轻重不同的外伤。 等她们俩拿着医生的诊断结果和开的药返回特护病房区,发现武松已经醒来了,一身无菌衣的司文俊正从他的病房里出来。 司文俊神情严肃拿出手机,跟顾子健通话。 应该是司文俊有过交代,在他通话时不允许任何人靠近,所以,司华悦和袁禾只能在暗助理包围圈外等候。 通完话以后,司文俊走过来,问袁禾:“医生怎么说?” 袁禾将检查结果告诉司文俊,司文俊默了默,问一旁的暗助理:“那个精神病人呢?” “死了。”说话的暗助理是刚被顾子健的人从地下解救出来的五人之一。 “死了?怎么死的?” 司文俊不免一惊,这才过去多长时间,况且武松已经不能主事,是谁将那人杀死的? “松哥将人往外丢的时候估计力气使得有点猛,那人的头骨陷进去了,走廊墙上一个……坑。”暗助理回。 听完暗助理的汇报,司华悦不免佩服武松的臂力。 而一旁的袁禾却心惊不已,司华悦没见过那个男精神病人,但她却与那人近距离交过手。 那么高大壮实的一个男人,居然被武松给“丢”死了?不知道的还以为那男人瘦小到不堪一击。 奚沙死了,对她施暴的男精神病人也死了,袁禾却一点也没有大仇得报的快感。 因为她很清楚,真正要害她的不光是这两个人。 “你去找一间病房休息一下,等下我们回去。”司文俊对袁禾说。 袁禾轻应了声,明白司文俊这是有话要避开她跟司华悦说。 待袁禾离开,司文俊这才看向司华悦,“李翔和顾颐你到底想选择哪一个?” 司华悦没想到她老爹留下她居然是说这事。 顾颐的表白就像是人参果,而她就像是那个饿极了也馋极了的猪八戒,啥滋味都没品尝出来就给吞肚子里了。 等再想吃,人参果跑单窭屯指挥办案去了,她来到了一团乱的精神病院。 所以,她根本没时间去品咂人参果的滋味,吃进肚子里的那些还没来得及消化。 顾颐今天的表白和那晚李翔在游艇上的求婚,都让她非常懵神。 但好在那时候她只需要选择答不答应求婚,不存在选择哪一个男人的问题。 落海之后住院期间,李翔趁夜赶往医院见她,将另一枚戒指给了她,让她等他。 这才过去多长时间,转眼婚姻的选择题就摆在了她的面前。 先是选择嫁不嫁甄本,接着又是在顾颐和李翔中二选一。 她真不知道自己是桃花运好,还是狗屎运好。 一旦选择错误,那将会错一生,就如当年的刘笑语。 迟迟等不来答案,司文俊看了眼窗外已经落下的夕阳,说:“李翔要见你。” “在哪儿?”司华悦这一次回应得倒快。 司文俊不免皱了皱眉头,说:“在你顾叔叔的飞机上。” “他……”司华悦想问的问题太多,比如李翔真的中毒了吗?他有没有受伤? “我不会强行干预你的婚姻,虽然我是你爸爸,但我也是一个经历过感情失败打击过的男人。” 从司华悦的表情,司文俊便已经猜到了答案,他不免一阵低落。 “你妈妈虽然出现得没有刘笑语早,但早到的未必就是正确的选择。” 默了默,司文俊续道:“顾颐等了你十年没有谈恋爱,我观察了他十年,他相当于是我的半个儿子,我了解他的性格脾气。” “但李翔,我猜不透他,也看不透他。徐薇虽说是闫先宇推给他的,但你觉得在那之前李翔会不知道徐薇的家世背景?” “有些事不要只看表面,只选择好听的话听。跟你交手的未必是仇人,对你恭维的未必就是朋友。” 司文俊深深地看了眼司华悦,“如果你决定去见他,要么嫁给他,要么跟他分手,不能拖!” 说完,司文俊一脸疲惫地走向袁禾的病房。 袁禾脸上的淤青开始泛出来,右颧骨被击打的部位高高隆起,连带右眼也开始变得红肿。 整个人看起来跟五官错位似的,往昔那个恬静优美的女子变得狼狈至极。 见司文俊过来,袁禾忙起身,没有开口,静静地站在床旁等待司文俊的问话。 “坐下说话。”司文俊坐到暗助理拖给他的椅子里,对袁禾说。 袁禾默然坐回床沿,双手交叠在身前,像一个乖乖女。 “为什么要装疯?有什么是不能跟家人明说或者求助的?要用这种做法来伪装自己,险些丢掉性命!” 坐下后,司文俊丢出一堆并不指望能得到答案的问题。 果然,袁禾垂眼看着地面,没有要回答的意思。 司文俊在心里暗自叹了口气,他深知,对眼前这个“计划外”女儿做得再多,她对他也永远生不出父女感情来。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参与到抢夺母毒中来的?” 他索性也不跟她打太极了,直接将话题切换到主题。 袁禾闻言倏地一下抬头看向司文俊,她没有想到司文俊竟然都知道了。 静默了半晌,司文俊也不催她,就那样坐在椅子里等她解释。 “初师爷被捕那晚。”良久,袁禾才低低地开口。 “谁给你的?”司文俊已经猜到了答案,但他想从她嘴里确认下自己的猜测是否正确。 “我不认识那个人。”袁禾说完,垂首没有看司文俊,她知道他不会信。 当时她的确并不认得那个人,但她在二楼狱警专用病房,见到外面走廊里司华悦抱住了那个长相俊美的男人。 “一个不认识的人,将母毒交给你保管,你当时可知道他交付给你的东西是什么?” 司文俊问,他真希望此刻查理理在。 他虽然能分辨出袁禾在说谎,但他却无法获知她说谎的原因。 “知道,但不知道会这么重要,所以,我就将那东西放到了我爸……”袁禾顿了下。 司文俊在心里苦笑了声,她以为他介意,其实他在她设计对付余小玲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意她的那声爸是喊谁了。 “你接着说,我在听。”为了尽快结束谈话,司文俊不得不出声。 “我之所以帮那个人,是因为他说让我保管是为了保护华悦,让找这个东西的人有所忌惮,不然华悦就有危险。” 司文俊面无表情地听着,这段话,只能说是真假参半。 “没想到那晚之后,我和仲安妮能够办出保外就医。之后那人找我要过,说我已经离开监狱,东西放在我这里就不保险了。” 袁禾轻声讲述:“可我对他撒谎说,东西被我丢进了监狱的下水道,因为出狱时检查太过严格。” “他信了?”司文俊冷笑了声,那是一个国家专门培训出来的人,岂是袁禾这等智商能够糊弄得了的? “那人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我知道他不信,可我就是不想还给他。”袁禾絮絮回答。 “好了,我知道了。”司文俊起身,“你好好在这里养伤,什么时候彻底恢复了,让英医生通知我来接你。” 说完,司文俊直接转身离开病房,留下一脸懵神的袁禾。 “等下!”一直到司文俊走出病房门,袁禾才反应过来。 “还有什么要说的?”司文俊停下脚步。 “我、我想说,能不能让我去照顾武松,他是因我受的伤。”袁禾殷切地看着司文俊的后背。 “不需要,他一会儿就转院离开这里了,而你需要留下来养伤。”司文俊说完,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 袁禾的心思岂能瞒过他,她放着对她痴情一片的唐正阳不要,竟然将主意打到了他的贴身保镖身上。 武松从两个月大的时候被他收养,人前他们是上下级关系,而实际上,他视武松为自己的一个儿子。 他给武松置办了多处房产,公司里甚至还有武松的股份,就连司华悦都没有武松有钱。 武松的婚事他不会干预,但他绝不会让自己的养子跟自己的女儿在一起。 先前有袁禾和司华诚的不知情乱伦,如果再让袁禾跟武松在一起,他们司家会被人的口水淹没。 所以,他明知武松喜欢司华悦,但他非但不撮合,却还要尽量避免他们二人单独在一起。 远离病房区,司文俊给顾子健打了个电话。 “袁禾手里的母毒是假的,她被人利用了。”电话接通后,司文俊直接告诉顾子健。 “加西亚恐怕已经知道了,不然不会绑架自己的儿子。”顾子健说。 “对,被蒙在鼓里的恐怕也只有奚沙那些人了。” 司文俊转而问:“小悦她去见李翔了?” 顾子健冷哼了声,“去了,这都过去七分钟了,还没说完话!” 司文俊忍俊不禁,这老顽固居然在掐时间。 第三百三十五章 真假爱 司华悦以为她会见到一个五花大绑、浑身是伤的李翔。 踏进军用直升机后,却见到李翔闲逸地仰靠在机舱座位里。 “你……身体没事吧?”司华悦是带着一份担忧前来。 或许是来前司文俊的那番话对她产生了一定的影响,她尝试着跳出司华悦的身份,重新审视眼前这个优秀的男人。 “没事。”司华悦的到来让李翔冷漠的脸上浮起一丝喜悦。 司华悦能看得出他这份喜悦是发自真心。 环视了圈机舱内部,虽然看不到也不懂,但她深知,军用飞机里不可能不安装监控设备。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着,尽管这感觉非常不好,但她却很释然。 毕竟李翔现在身份特殊而又敏感,她不希望军方的人甚或徐薇,对她有任何误解。 机舱里有两排相对的座位,司华悦坐到李翔的对面。 “我爸说你找我。”李翔热切的目光凝注在她身上,让她不知该如何正确地与他交流。 谁知,李翔仅回应了声是便没了下文,机舱里的气氛一度变得尴尬而又怪异。 既然是李翔主动提出见她,再尴尬的局面,司华悦也得等他先开口。 或许是有所察觉,李翔静静地看着司华悦的眼睛,良久才问了句:“你好吗?” 这是问候,试探的、礼貌的。 “还好。”李翔这种问候,司华悦只能这样回答。总不至于告诉他说:我左胸的枪伤尚未愈合,奇痒! 李翔点点头,再次陷入沉默,但这一次,他不再看她,而是看向机舱的一个角落。 这种干涩的缄默让司华悦有些别扭,她知道李翔是一个寡言的人,但却第一次感觉到别扭。 “徐薇没事吧?”外面的天越来越暗,司华悦想尽快结束谈话,只得先行开口发问。 “她不会有事。”李翔愣了下,回神,语气肯定地说。 没人将徐薇的具体身份或者家世背景告诉过司华悦。 每个人对她提起徐薇的时候,给她的感觉仿佛徐薇就是一个老佛爷,连皇帝都得礼让的头等重要人物。 只有顾颐似乎并不在意徐薇的身份,居然设计抓捕她,尽管没抓到。 她很想问李翔为什么会选择徐薇?徐薇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一段协议式婚姻会这么难离? 可她见李翔并不想谈论徐薇,便只得将心头的疑问压下。 顺着李翔的视线看过去,司华悦发现那里有一个极微弱的绿点,像手机信息提示灯。 她恍然李翔为什么会比以前还要沉默。 “没事我得回去了,武松受伤了,我得替他守在我爸身边。” 喊她过来前,他就该知道他们间的谈话会被监听,何必呢?司华悦想。 “武松……他是一个君子,我敬佩的人之一,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个能与我打成平手的人。” 李翔看向司华悦,忽然笑了笑,笑容和他的眼神一样深邃。 司华悦轻皱了下眉头,她并不是要跟他谈论武松。 像是灵魂归位了,也或者是不在意监听了,李翔面部表情开始变得生动起来。 “华悦,你爸妈是不是想让你嫁给顾颐?”顾颐的名字从李翔的嘴里说出来,带着一股子酸溜溜的火药味。 他的突然发问,让已经跳出司华悦身份的司华悦有些局促。 好半晌她才找回自己,“我想嫁给谁,没人能主宰得了。”包括我爸妈。 司华悦眼神坚定,她说这话并非是为了让李翔安心,而是事实。 殊不知,她的这句话恰好是此刻的李翔最希望听到的。 “华悦,”李翔像一道影子般一个旋身坐到司华悦身旁。 这突然的举动让司华悦一惊,本能下她想拉开与李翔的距离,腰却被李翔的手环住。 “我只想问你,你最多能等我多长时间?”李翔附在司华悦的耳边低声问。 “我……”不想等! 一脚踏两船的事司华悦做不来。 她终于明白司文俊在来前为什么会问她那番话了,她老爹应该料到李翔会有此一问。 他们俩现在等于是零距离接触,司华悦的整个上半身几乎被李翔禁锢在怀里。 直到此刻她才惊觉李翔的武功的确在她之上。 “快点回答我华悦,顾子健的人马上就要来了。”李翔说完,轻咬了下司华悦的耳垂。 这是司华悦有生以来第二次被男人以这种暧昧的姿势压迫。 第一次是顾颐,当时她骑在他的身上准备揍他,而他手里的枪则抵在她的屁股上。 跟边杰的那次只能算是拥抱,没有任何压迫感。 但这一次却有,只因为她武功不及李翔。 她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像被逐渐烧沸的水,奇异而又陌生。 这感觉并非是异性带来的刺激,而是习武者惯有的冲动和不服输,她想击败他。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李翔用鼻尖触碰了下司华悦细长的脖颈,坐回他的原位。 “探视时间到!”五名武警将枪口对准李翔。 李翔无视那五个黑洞洞的枪口,双眼依旧紧盯着司华悦,“多久?”他重复了句刚才的问题。 “我的青春所剩无几。”她毅然道:“我不想赌。” “就算你白发苍苍,我依然爱你。”李翔的语气和眼神坚定如铁。 这时,随着一阵脚步声响,一道熟悉的磁性男音响起:“李翔,你爱的是她身上的血吧?” 顾颐?! 司华悦惊怔抬头,看着阔步走过来的顾颐。 顾颐径直坐到李翔身边,看向对面的司华悦。 “小心他身上的毒!”直到见到顾颐,司华悦才想起来这事。 她忙上前一把拉起顾颐,将他从李翔的身边拽到她的座位旁。 顾颐借势挽住司华悦的手,“他并没有中毒,这架直升机带有监测功能,身上携带毒品、毒药或者吸毒、中毒的人根本登不了机。” “你们都退下吧,我跟老朋友聊聊。”顾颐对一旁的武警说。 待那些武警退下,顾颐这才看向李翔,眼神冷到冰点。 “司华悦是我的未婚妻,而你,是一个有妇之夫!国家培养你这么多年,难道你就学会了怎么做第三者?” 顾颐言语中的嘲讽意味明显。 察觉司华悦想抽回手,他手下暗自用力用双手合握住司华悦的手,阻止她乱动。 在情敌面前,他莫名生出一股占有欲。 这是从未有过的特殊体验,虽生疏,但却有着一丝丝甜蜜。 李翔此刻的脸色非常难看,他盯着顾颐的一举一动,避开他的话题问:“华悦这样的女人,不是随便哪个男人能驾驭得了的。” 顾颐知道李翔这是在暗讽他打不过司华悦。 “她又不是武则天,不需要男人费尽心力去驾驭。再说了,挨老婆揍的男人自古就有,不算丢人,我和她在一起,那叫取长补短。” 李翔用审视的眼光看着顾颐,这样的顾颐让他很是陌生。 他清楚他说的“取长补短”指的是什么。 面对顾颐,李翔本是占有优势的,可他的优势却被徐薇给尽数变成劣势。 “别太自信,不到最后一刻,没人知道华悦的丈夫会是谁!” 李翔强迫自己不出手,他没有理由对顾颐出手,因为司华悦如果不愿意,顾颐无法握住她的手。 可他却很清楚地感受到自己的心在痛,后槽牙被他咬到脸颊神经抽搐。 “司华悦的丈夫肯定不会是你,或许有一天你会成功离婚,但今年不会,而我今年一定会娶到她!” 顾颐的大言不惭让司华悦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突然特别希望顾颐能够变回原来那个对她言语刻薄的抠门男。 恋爱中的男人都是无脑男! 李翔就是个很明显的例子,如果不是因为恋爱让他降智,聪明如他,怎么可能会被困在婚姻中出不来。 她发现自己遇见的男人都是一些多多少少带有被虐倾向的男人。 边杰是最轻微的一个,当然,他们俩的恋爱关系维系的时间也不长。 甄本的情况最严重,当然,她不清楚他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顾颐是次严重,当然,他对她的感情不一定就是纯粹的爱,或许是因为歉疚居多。 而李翔是最卑微的一个,他为了司华悦,甚至愿意委身司家做赘婿,司华悦一直放不下,主要就是因为这一点。 可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是失去了,有些人错过了就是一生。 李翔的婚姻像一场赌博,博弈双方是她和徐薇的青春。 司华悦身体慢慢放松,不再抗拒顾颐的霸道抓握。 她看向李翔说:“你跟徐薇没有孩子,也不存在共同财产的争议,只要狠下心就没有离不了的婚。” 李翔有些震惊和意外地看着司华悦,他已经猜到她接下来要说什么。 “虽然我不了解徐薇的家世背景,但通过我跟她的通话,我发现她的性格跟我有些相似之处。” 这才是重点,“她那么爱你,难道你就真的对她一点感情都没有?” 最后,司华悦做了个总结,“你是放不下我,如果我嫁人了,你或许也就能直面自己的内心和现实了。” 司华悦的这番话并不是来自于她的社会经验,而是在监狱里闲暇时听来的经验。 当跳出司华悦的身份后,她站在第三者的立场来看待这些感情纠葛时,才发现自己竟然单纯到愚蠢。 她抽回被顾颐合握住的手,起身转向顾颐。 “你今天上午说的话,给我带来的触动很大,但我不认为你对我的感情是爱,我反倒觉得你是歉疚多于爱。” 说完,她拒绝听这两个男人的解释,快步离开这架让她胸闷的飞机。 第三百三十六章 自识本心 飞机就停在精神病院大门外,电闸门始终开着。 进去后,司华悦见到一队医护在武警的帮助下,正在往停在大院里的飞机上运病号。 是转运武松和l8,司华悦忙跑过去帮忙。 武松被安置在一个跟野营帐篷一样的消毒篷里。 篷子是透明的,能看到他戴着氧气罩,人是清醒的。 司华悦趴在帐篷前含笑跟他打招呼。 武松本就是一个不爱笑的人,他只是冲帐篷外的司华悦眯了眯眼,算是回应她。 司文俊要随机一起离开,登机前,他语重心长地对司华悦说了句:“你的婚姻自由,但一定要慎重选择!” 司华悦愣了下,什么意思?不打算干涉了? 恰好顾子健也要随机离开,司华悦嗯了声算是回应司文俊,跟顾子健道了声:“顾叔叔再见!” 顾子健仅哼了声,对司华悦跟李翔的见面,他心有不满。 见状,司文俊摇头苦笑,叮嘱司华悦在这里候着。 他担心查理理见不到司家人会害怕被送回虹路,这样会影响到监听进展。 站在院子里目送飞机起飞,司华悦想起袁禾,便快步走向门诊三楼。 可到了袁禾的病房后,她发现袁禾并不在里面。 随司文俊一起离开了,她没见到?她不禁有些疑惑。 一个护士从身旁经过,她忙拦下询问袁禾的去向。 护士告诉她说,袁禾被更换病房了,在顶楼。 司华悦去乘电梯,却发现指示灯总是提示满员,她索性从步行梯爬到顶楼。 到了顶楼步行梯门口,却被武警拦下,告知这一整个楼层被戒严了。 走廊里医护往返穿梭,在忙着往里面转运病号。 司华悦诧异地发现,送到这个楼层的病号都是精神病人。 不用问也知道,后面的住院部需要修缮,只能将病人暂时转运到这里。 习惯性摸了下衣兜,才想起来手机给了查理理。 没法打电话询问司文俊,为什么把袁禾留下。 之前为了救袁禾,失去了一个a5,残疾了一个l8,重伤了一个武松,现在居然又把费尽心力救下来的袁禾给抛下。 她不明白在她离开去见李翔的那段时间里,司文俊到底跟袁禾都谈了些什么。 就在她准备离开之际,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走廊经过,司华悦忙喊了声:“英医生!” 英医生就是给武松做手术,继而又给袁禾做检查的那个海归。 司华悦知道他,他自然也知道司华悦是司家的人。 “你没回去?”英医生不苟言笑,话也不多,他以为司华悦随司文俊和武松一起离开了。 “没有,我还有朋友在这里。”司华悦挤开武警,凑近英医生,低声说:“我想见袁禾。” 英医生倒是好说话,“我正要去她的病房,一起吧。” 然后他很礼貌对武警解释:“这位是司董事长的女儿,前来探望病号。” 武警不认得司华悦,但知道司董,加之又是精神病院的医生作保,便侧移了步给司华悦放行。 袁禾就在距离步行梯不远的一间病房,是一间单人病房,英医生喊来负责精神病人的护士将门打开。 袁禾又换回了病号服,静静地坐在病床上。 对司华悦的到来她并不意外,面无表情地睃了她一眼。 英医生给袁禾做了番例行检查,并看着她服下药,叮嘱了句:注意休息,不要剧烈运动。 然后跟司华悦打了声招呼:“你们聊,我还有病人要看。”匆忙离开。 这次精神病院里的负伤者太多,作为外科医生的他工作负担很重。 待室内只剩下司华悦和袁禾之后,袁禾没有说话,而是直接进入洗手间。 司华悦听到里面有冲水的声音。 等袁禾从里面出来,司华悦直接问:“为什么把药吐了?他给你的是治伤的药,又不是精神类药物。” 这种小儿科的做法,当年在看守所里司华悦就已经见识过。 经历过从羁押到投狱过程的袁禾自然也能学会。 袁禾没有回答司华悦的问话,脱下鞋子偎进病床,盘膝坐在床上,反问道:“你是为了余小玲来找我?” 司华悦倚靠到正对袁禾的墙壁,语带关切地说:“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袁禾抿唇笑笑,带动颧骨的伤,让她的笑草草了结。 “你跟爸到底说了什么?”司华悦问。 “你该去问你爸!”袁禾垂眼看着自己手臂上的伤,稍稍加重了“你爸”的语气。 空气静默了一瞬,司华悦压下心头的不满,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情绪。 “爸带武松走了以后我才知道你被留下,手机在查理理那儿,我没法联系爸,就想着先来问问你。” 司华悦实话实说,她不喜欢这种谈话方式。 袁禾的心机很重,她在监狱里就领教过,只不过那时候不是针对她。 袁禾没有回答司华悦,她胸腹在剧烈起伏,明显能感受到她情绪的变化。 良久,她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司华悦。 “你出狱的时间也不短了,我很想知道,你有没有怀念过监狱里的生活?” 司华悦一怔,她没想到袁禾会突然这么问。 在监狱里,她和袁禾都没有受过什么苦,因为她有司家做后盾,而袁禾有她做后盾。 “如果刘阿姨还活着,你就不会有此一问。”司华悦直接给她点破。 “如果你像其他犯人一样被分到下面监区劳动,监狱就是你的噩梦。”司华悦续道。 “是吗?”袁禾的神情有些茫然,“我怎么觉得你在监狱里比在外面开心?” “那只是你的错觉!”司华悦直接驳回她的主观臆断。 袁禾冷淡地笑了声,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气氛一时间变得僵硬,话题扯不回来,司华悦不知该从何开口。 关键是她不知道司文俊到底都问了些什么,或许有些话题袁禾不一定想提。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如果袁禾没有惹怒司文俊,司文俊不会决定将她留下。 “仲安妮被监狱带回去了。” 既然袁禾觉得监狱好,那她便告诉她与她一同保外就医的仲安妮的下场。 袁禾在精神病院无法获知这些消息,她明显很意外。 “为什么?她康复的事被监狱知道了?” 问完,袁禾从司华悦的神情中察觉到事情并非这么简单。 不等司华悦给她答案,她将自己分析的原因道出:“她伤害到你了!” “你还是那么聪明。”司华悦发自内心地赞叹了声,“是的,你猜得没错。” 袁禾的表情有些激怒,“为了你,司文俊不惜将我送进精神病院,将仲安妮送回监狱!你们可真是父女情深啊!” 司华悦看着眼前的袁禾,突然感觉她那么陌生,她不知道她本就是这种面貌,还是在出狱以后变了。 她轻轻地笑笑,说:“是的,你说得没错,我爸就是这么疼爱我!全天下的父母都不会允许别人伤害到自己儿女的性命!” 说完,她不再逗留,直接转身离开。 她一直以为自己在监狱里的十年,学到了很多在外面无法学到的社会经验。 而实际上,她还是一如十九岁那年一样,没有任何社会经验和头脑。 她突然感觉自己那么蠢。 监狱里走出去的人,包括袁禾,包括仲安妮,包括谢天,也包括余小玲,都变得坚强、聪明、有心机。 只有她,拳大无脑! 她狠狠地捶开步行梯的木门,惹得门后的武警将枪口对准她。 而她如一阵风般旋身下楼,两名值守武警对视了眼,眼神中难掩惊羡。 夜幕降临,精神病院今晚注定是一个不眠夜,到处灯火通明。 走出门诊大楼,司华悦不知该去哪儿,拦下武警和医护想打听查理理的下落,结果武警不搭理她,医护一问三不知。 漫无目的地来到了门卫值班室。 里面没人,门虚掩着,她直接走了进去。 一个人坐在黑暗中,看着秩序井然,出出进进的武警发呆。 回想出狱这一年来的经历,她觉得自己什么也没有收获到。 爱情来了又去,工作得而又失,曾视为知己的朋友一个个背叛她,到现在沦落到有家归不得。 她不禁一阵苦笑。 肚子咕咕叫,看了眼摆放在桌面的石英钟,透过窗外的灯光,发现已经快到七点了。 想起查理理每天晚上九点的针灸,司华悦噌地一下站起身,走出门卫室。 得赶紧找到人并带回去! 夜间武警的巡查格外严,大门已经不允许人随便出入。 这可怎么办? 突然想到了顾颐和李翔,也不知道他们俩现在在哪儿? 院子不远处停着几辆车,她东躲西藏地避开武警摸了过去。 顾颐的车在最外围,紧挨着绿化带。 她记得顾颐车的车牌号码,确认无误后,她冲着车屁股就是一脚。 报警声响起,她快速躲进绿化带,守株待兔。 几个武警闻声走过来,巡视一番后,没发现异样便离开。 人走远后,司华悦从绿化带里出来,又是一脚。 她就不信顾颐不来,那个抠门佬最疼惜他自己的车子。 果然,随着一阵脚步声响,顾颐带着查理理与几名武警一起走了过来。 “怎么就我这车响?”顾颐瞥了眼绿化带,问一旁的武警。 “不知道,刚才也是。”武警也是一脸懵,“要不要搜查一下附近?”另一个武警问。 “不用了,我这就要离开,你们忙去吧。”顾颐说完,打开车门让查理理上去。 “出来吧!”待武警走远,顾颐冲绿化带喊了声。 司华悦身体轻盈地从绿化带跃出,问:“你和查理理怎么跑一块去了?” “你的手机在他手里。”顾颐说完,打开车门,坐进驾驶位。 见顾颐似乎情绪不高,还冷着张脸,司华悦敲敲后车窗。 查理理打开车窗,将手机递给司华悦,说:“姑姑,我饿了,那些大头兵都在吃压缩饼干,我不想吃。” 司华悦揉了揉肚子说:“我也饿了,要不你下来跟姑姑一起在这里叫外卖?” 未及查理理回应,顾颐语气凉凉地来了句:“这边连滴滴都叫不来,外卖怎么可能会过来。” 招不来车,叫不来外卖,司家倒是有辆车丢在这儿,可她没钥匙。 她可以挨饿,查理理不能,关键距离九点的针灸马上就要到时间了,不能再拖延。 她感觉这是她老爹故意给她制造与顾颐相处的机会,那么珍视查理理,司文俊会想不到这层? 司华悦只得觍着脸问顾颐:“那要不麻烦你给捎带一程?” 顾颐发动车,也没说好与不好,只是坐在驾驶位等着。 司华悦讪讪地打开后车门,跟查理理坐在一起。 车缓缓地开到大门口,武警认得这牌,循例检查了番,放行。 第三百三十七章 集体失踪 经过疾控中心时,司华悦刻意看了眼,发现里面似乎一切都恢复正常,楼内有灯光,值班室里有保安。 白天被炸毁的路面正在抢修,能通行的路段仅容一辆车。 顾颐专注地开车,对后座的司华悦和查理理冷漠以对。 司华悦不禁有些郁闷,为什么要让她选择,而非让时间去检验? 一个是收了结婚戒指,却跟别的女人成了合法夫妻的男人。 一个是敌对了十年,误解了十年,突然表白爱她的男人。 本来今天她见李翔是想跟他摊牌的,顾颐却跟个程咬金似的冒出来搅局。 那就一起剖析好了! 从后视镜里瞅了眼冷着一张酷脸的男人,她不禁有些气结。 表白连24小时都没过,他就理所应当地将她视为未婚妻,这未免拿婚姻当儿戏。 他能做到,她做不到。 想开口问他李翔现在的情况,张了张嘴,最后她选择询问一旁的查理理。 避开后视镜,她偷偷地在手机上输入一行字:帮姑姑听一下,李翔现在在哪儿? 没想到查理理看完后,直接回复一段话:我曾向爷爷和干爸保证过,三种人不听,军人、警察和家人。 司华悦翻了个白眼,心说:今天你偷听我的想法时,难道忘了我也是你的家人之一? 司华悦的这个抱怨查理理听到了,但他不敢回应。 对司文俊的承诺只是他的一个借口,实则他是不敢听警察和军人的想法。 维修路段不长,驶过去后,顾颐便提速,把个路虎开得跟赛车一样,连查理理这个小孩都能看明白顾颐心里有气。 顾颐的手机不时有电话进来,不是单窭屯分局的局长,就是他的那些部下。 他也不避讳司华悦和查理理,全部用免提接听。 司华悦听到那边说已经查出了那九个自杀的雇佣兵的身份。 他们办理的是旅游签证,有几个还是偷渡过来的。 但他们抵达申国后,统一住在黄皮子开设在单窭屯泉程分店里。 顾颐一边开车,一边给大昀检察院检察长拨打电话,申请搜查令。 坐在后座的司华悦手机振动,谢天来电。 她尽量将声音放轻,不影响前面的顾颐办案。 可没等她说上两句话,那边初师爷抢过手机问:“你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司华悦刚准备告诉他,麻烦已经移交给了顾子健的人,电话那边的声音又变成了妞妞。 妞妞直接问:“你在哪儿?我去帮你!” “别,我再有一个小时就到统甡了,你们在那边等着就好。”司华悦赶忙说。 用了五分钟的时间,她才安抚住妞妞,又跟谢天解释了番,最后手机才回到初师爷手里。 他倒不像那俩姑娘为司华悦着急,毕竟他了解司华悦,知道能接电话就表示所有的危险均已解除。 他只是问了问查理理的情况,叮嘱司华悦尽快在九点前赶回去。 挂了电话,司华悦才发现光谢天的未接来电就多达十余个,也难怪他们会担心她。 今天统甡出了那么大的事,打她的电话不接,他们必然会着急。 经过一家加油站,顾颐将车开了进去。 司华悦很自觉地下车帮忙付费,顾颐连句谦让的话都没说,更遑论感谢的话了。 这倒是司华悦熟悉的那个顾颐,抠起门来,不分种族性别。 返回的路上,司华悦给统甡厨师长发了条点菜的信息。 今天顾颐一大早从单窭屯赶到统甡见她,表白完就又返回单窭屯。 接着傍晚又出现在精神病院,他这一天几乎都在赶路。 早午饭吃没吃司华悦不清楚,但晚饭肯定是没吃。 所以,她点了三人份的饭菜。 一路无语返回统甡,距离查理理施针还有一刻钟。 见顾颐没有要下车的意思,司华悦问了句:“下来一起吃个饭吧?我在路上就已经让厨师长给准备好了。” 顾颐本想连夜往单窭屯赶,听司华悦这样说,便下了车。 大堂经理已经在大厅里等候多时了,见司华悦三人进来,她快步引他们进入电梯。 饭菜已经布在司华悦的房间里。 查理理又累又饿,随着司华悦一起吃了几口,然后随大堂经理去了他和初师爷的房间。 谢天应该是在妞妞那边,此刻的房间里只有司华悦和顾颐。 顾颐的食速很快,与司华悦不相上下。 一顿丰盛而又精致的晚餐被他们俩当快餐给吃了。 放下碗筷,顾颐说了句:“那边事太多,我该走了。”就直接往门口走。 司华悦起身相送,到了门口,顾颐脚步顿了下,缓身回头看向司华悦。 “徐薇是军三代,她爸是复员老兵,现在是奉舜市委书记;她妈是国安局局长;她有个叔叔在军委,算是我爸的顶头上司;还有一个姑父在公安部,算是我的顶头上司。” 司华悦想过徐薇的身世会是自己开罪不起的,却没想到她的出厂配置会这么豪华。 “那你还让人去抓她?” 司华悦不禁有些替顾颐担心,在心里默祈徐薇的姑父不是个护犊子的,不会因为顾颐的做法而为难他。 顾颐冷哼了声,“那又怎样?她袭警又不是我拿枪逼她的!” “那她现在人呢?”司华悦终于明白李翔今天在飞机上对她说徐薇不会有事,为什么语气会那么肯定了。 “通缉令已经下达了。”顾颐云淡风轻地说了句:“刚才我在车里接的电话你没听见?” 司华悦摇摇头,他一路上电话不断,她哪里分得清? “想做警嫂,首先要做的就是遵纪守法,不能再打法律擦边球,更不能再打人,不包括我,记住了!” 说完,他抱了抱一脸懵的司华悦,然后转身开门离开。 门自动关闭,顾颐身上的烟草味依然在鼻翼间萦绕,司华悦是真的蒙了。 她怎么就有种顾颐是个老司机的感觉呢? 做警嫂?她从未想过! 不能再打人,不包括他,意思是她想打人的时候,就直接去找他? 她很肯定自己不是虐待狂,但他肯定是一个被虐狂! 站在门前,她不禁哑然失笑。 敲门声响,她以为是去而复返的顾颐,忙不迭将门打开,却发现是前来找她的谢天和妞妞。 “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妞妞不由分说抓起她的手腕,扣住脉搏。 “我没事。”司华悦不清楚妞妞的水平,她担心她会从她的脉象里把出点什么秘密来,赶忙将手腕抽回。 谢天戏谑地调侃了句:“她在发春!” 司华悦猛然想起谢天的“顺风耳”,这是都听到了?她的脸更红了。 手机振动了下,顾颐的微信信息:今晚有雨,应该会在后半夜下,如果睡不着,可以找我! 司华悦脸上的潮红再次席卷而来,忙将手机锁屏放进衣兜里。 “你恋爱了!” 谢天用肯定的语气对司华悦说:“我在初中的时候就谈恋爱了,经验很丰富,需要帮忙解惑吗?” 妞妞愣愣地看着司华悦,迟疑地问:“恋爱?跟那个大个子警察?” 司华悦刚准备开口解释,谢天替她回答说:“该爱!” 妞妞思索了会儿,附言接腔:“对,该爱!” 司华悦中弹那天,顾颐的一言一行她们俩都看在眼里,情商低如妞妞也看出来顾颐对司华悦的感情。 为了转移这个尴尬的话题,司华悦只得拿出手机,对她们俩说:“噤声!我得给我妈打个电话报平安。” 褚美琴人就在统甡,留下谢天和妞妞在房间里,司华悦直接赶到2518。 进去后发现司华诚和高师傅也在。 “怎么了?”司华悦发觉气氛不对,问。 “黄冉冉失踪了。”褚美琴说。 嗯?失踪?司华悦第一反应是失踪的闫先宇,第二反应是她终于可以回家了。 “我爸知道吗?”司华悦问。 “刚跟你爸通过电话。” 褚美琴今天是最累的一个,虽然很多事不用她亲力亲为,但精神上的累让她有些承受不住。 尤其是在得知司文俊和司华悦遇袭,武松负伤以后,她悬着的心就一直没有放下。 司文俊现在还在虹路,今晚他坚持要在那里陪护武松一夜,明天才能回来。 司华悦不禁有些羡慕武松,感觉武松在她老爹眼里比她这个女儿都重要。 “确定是失踪,不是出去浪了?”司华悦接着问,她想到了那个发廊型男。 “怎么说话的?”褚美琴横了眼司华悦,续道:“是老唐先发现的。” 几乎是在跟司文俊遇袭、统甡被设计的同一时间,正在厨房忙活准备晚饭的唐老爷子从窗户发现黄冉冉拖着一个大旅行箱开着车离开了。 月子快要被她坐成年子,突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走了,难免让人生疑。 苏阿姨闻讯赶到她的房间一看,内衣裤、卫生用品、洗漱用品,包括换洗衣服都带走了。 奇怪的是,她的手机、平板和笔记本等东西全部留在房间里。 以前黄冉冉出门顶多带上一套常用的化妆品,手机从不离身。 更不会带衣服和洗漱用品,不管是在国内还是去国外,她都是到了地方现买。 这说明她要去的地方不方便购物,或者不想通过购物让人发现她的行踪。 留下手机等物品,应该是为了防止司华诚定位到。 她的离开应该是早有预谋,眼下没人知道她到底去了哪儿。 更为蹊跷的是,连那个发廊型男也不见了,只不过早在她三天前失踪的。 这是集体闹失踪?司华悦不禁纳闷,现在闫主任也不见了,感觉这些人好像是在躲避什么。 “黄皮子呢?他也跟着消失了?”司华悦问。 “他在,”司华诚苦笑了声回:“黄涌泉应该并未参与母毒的争夺。” 司华悦可不这么认为,“刚才顾颐在跟人通话时我听见他们在说,那九个伏击我的雇佣兵都住在黄皮子的分店里。” “黄皮子并不知情!”褚美琴也有她的暗助理,查这些事并不比警方慢多少。 “查理理昨晚才从虹路出来,他们今天就集体失踪,应该不是巧合。” 司华诚一语言道破天机:“他们害怕查理理!” 第三百三十八章 第六份母毒 黄冉冉也好,闫先宇也罢,司华悦根本就不关心。 自打目睹了黄冉冉给司华诚制造绿帽子的那一天开始,司华悦就巴不得黄冉冉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而闫先宇,明知他儿子看好的是她,却硬将徐薇那个烫手山芋丢给了李翔。 也因此,司华悦跟闫先宇之间开始有了无法弥补的隔阂。 她现在最担心的是甄本的安危。 一直以来,她对甄本有着挺深的愧疚,这份愧疚来自于没有偿还的债务,一如对边杰的。 在她最需要人帮助的时候,是边杰和甄本守护在她身边,为她提供生活保障和便利。 钱能还清,欠下的人情永远都还不清。 生日那天,甄本送给她的生日礼物是价值千万的礼服;边杰送给她一个平板。 顾颐送给她一个38块钱的红包;李翔在看到她的朋友圈时,连个祝福都没有送给她。 有些人,有些事,不能往深里琢磨,一旦把关系给琢磨透了,就会发现受伤的总是自己。 经过今天的连番波折,妞妞说什么也要跟司华悦在一起。 大堂经理十足十一个冰冷的女汉子,谢天懒得去找她开房间门,索性也留下陪司华悦。 总统套里还有两个单独的客房,倒也够她们三个人睡的。 只是司华悦担心查理理的情况,便通过内线电话联系初师爷。 恰好那边刚施完针,初师爷告诉司华悦说,查理理今天精力和体力均透支,施完针就睡下了,而他在那边上网。 司华悦叮嘱他早点睡,明天上午就要离开统甡。 “去哪儿?” 不光初师爷意外,连一旁看电视的谢天和妞妞也很好奇。 “我爸给咱们买了一栋住宅楼,明天搬到那边住,不在这里了。” 统甡的条件再怎么好,司华悦也不愿意继续住下去。 且不说兰国总统要来,单就这进出门喊大堂经理就让她烦躁得慌。 她能理解司文俊不给房卡的原因不在防她。 睡也睡不着,司华悦洗完澡以后,将她老爹白天给她的那个装有房产证和钥匙的大袋子拖出来。 掏出那一大堆的房产证,才发现都在她的名下。 谢天和妞妞好奇地凑过来。 谢天羡慕地砸吧下嘴,酸溜溜地说:“你爸这是想将你培养成包租婆吗?” 包租婆?司华悦抿唇笑笑。 想到白天她老爹叮嘱她的话,她跟谢天和妞妞商量,接下来怎么处理这些房子。 妞妞插不上话,她不懂,谢天虽然以前租过房子,但她懂得也不多。 三个人商量了半天也没商量出个头绪来。 困意袭来,收拾一番,三人各回各屋。 “打雷了。”快半夜了,喜欢俯瞰城市夜景的妞妞发现外面变天了。 谢天已经睡下了,司华悦也迷迷瞪瞪想睡,听见妞妞的话,她起身来到窗前。 还真是,天边一道道闪电如同倒悬的枝杈破空劈裂天地间的黑暗,照亮地景。 刚萌生的睡意瞬间荡然无存,她呆呆地看着繁华的都市霓虹跟雷电交相闪耀。 一直到雨落,她也没有再生睡意,她知道今夜又将失眠。 妞妞去了趟洗手间方便出来,见司华悦依然站在窗前,走进来问:“华悦,怎么还不睡?” 司华悦将窗帘合拢,回到床边坐下,揉了揉眉心说:“十一年了,只要赶上雷雨夜,我就失眠,都习惯了。” “你快去睡吧,明天还有一堆的事情等着处理,不用管我。”司华悦催促。 妞妞却摇了摇头,拖了把椅子坐到司华悦对面,探手拉过她的左手腕,将手指搭上她脉搏。 “你这是阴虚不能纳阳所致,也有可能是精神方面的因素导致的,你等下,我去取针。” 妞妞说完直接起身去了她的房间,没一会儿,她拿着一个折叠的布袋子返回司华悦的房间。 “脱了上衣,卧趴,我来帮你入眠。”妞妞说。 自从看了初三胖子的遗书后,司华悦就一直想知道妞妞的医术水平,便依言脱掉睡衣的上衣,趴到床上。 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针灸,她以为会疼,结果酥酥麻麻的感觉过后,没用十分钟,她竟然在妞妞絮絮的闲聊中睡了过去。 一觉睡到天光大亮,她精神饱满地起床,发现睡衣已经好端端地穿在身上。 来到更衣室的镜子前,掀开看了眼,光裸的后背没有留下任何针灸过的痕迹。 她不禁感叹妞妞神奇的医术。 不到日上三竿不起床的妞妞今天倒是起个早,不到八点就已经洗漱好,在看早间新闻。 应该是大堂经理特别交代过,一直到八点半,服务生才将早点送过来,全是中餐。 初师爷带着查理理赶来跟他们一起用早餐。 司华悦和谢天的食速快,初师爷他们也只能跟着加快进食速度。 说白了,都是想快点吃完饭,离开这个豪华的囚禁所。 褚美琴不愿意见到司华悦的这一班朋友,只跟她通了个电话,嘱咐她照顾好查理理。 酒店给他们五个人安排了一辆车,到了北城佳苑门口,司华悦发现大门换上了刷脸机。 一名自称姓周的男人带他们五个人来到物业办公室,依次录入他们的面部影像和信息。 按新规定,小区里的业主需要登记身份证和楼号、房号、电话号等,可初师爷和妞妞目前属于黑户,查理理未成年。 送他们来的司机将那个周姓男人喊了出去,没一会儿,那人匆忙走进来,将刚才录入的初师爷和查理理的影响抹除。 初师爷眼神黯淡了下,查理理撇了撇嘴,谢天眼中闪过一抹惊诧。 只有司华悦和妞妞一脸莫名。 来到39号楼,楼下的防盗门是密码锁,懂得开锁的谢天心下有种安全感。 司华悦却有些懵,因为昨天她老爹给她钥匙的时候,压根就没告诉她门锁密码。 想给司文俊打电话询问,未及拨号,手机振动,司华诚的微信。 初始密码是6个1,钥匙包里有一把钥匙,你可以自己打开内置盒子修改密码。 司华悦一愣,这不是顾颐他们家的银行存款密码吗? 她感觉她老爹这就是故意的。 连按了六下一,一旁的妞妞刚升起的安全感瞬间破碎,这么简单?还不如用普通锁! 门咔嚓一声轻响打开,司华悦拎着钥匙包当先进入。 里面明显被修缮过,楼道墙壁重新刷过,白白的,很干净。 可即便这样,依然能找到曾经熟悉的痕迹。 司华悦呆站在楼道,看着熟悉的场景,那种物是人非的感慨莫名涌上心头。 当日在得知她老爹要买下整栋楼的时候,她还想过让仲安妮当包租婆,可现在…… “怎么了华悦?”除了查理理,其他三个人并不知道司华悦的情绪怎么突然变得低落起来。 “没事,”司华悦扭头问:“你们想住哪一层?” “啊?!”聪明如初师爷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你爸把这整栋楼都买下来了?!”他恍然。 有电梯,不需要爬楼,自然没人愿意住采光差的矮楼层。 妞妞无所谓,司华悦住哪儿她住哪儿,司华悦是她唯一可以依靠和信赖的人,初入社会的她只知道跟着司华悦并保护好她。 初师爷选择三楼,这个楼层不高不矮最合适,即便电梯坏了也不怕。 查理理倒是想住顶楼,可初师爷不让,非要让他跟他住一起,理由是方便施针。 而司华悦明白初师爷这样做,是为了增加一份安全感,他将查理理视为一件防弹衣。 谢天的选择出乎司华悦的意料,她一度怀疑谢天的耳朵跟查理理的心窍功能等同。 她竟然选择五楼东户,惊人的巧合。 司华悦选择一楼东户,接地气——尽管下面是地下室。 进入房间发现里面真正是拎包入住,电器和床上用品啥都齐备,只需要置办自个儿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即可。 一梯四户,从一楼到十二楼,全部整修过,家具和家电都是新的,屋子里一丁点异味都没有。 别说是谢天他们了,就连司华悦都不禁在心里一阵阵感叹她老爹的办事效率和壕、爽。 他们一行人乘电梯从顶楼开始逐户查看验收。 到了谢天选中的五楼东户,司华悦发现钥匙跟其他房间的不一样,很眼熟。 疑惑地打开房门,她呆怔在门口。 房间里保留了原有的样貌,一丁点都没动,甚至连厨房里的葱姜蒜都在,当然,都坏掉了。 “你爸雇的装修工人该不会是……”偷工减料吧?谢天一脸莫名。 话没说完,发觉到司华悦神情有异,遂住口,随司华悦一起进入房间。 查理理好奇地东看西看,一会儿摸摸陈旧的沙发,一会儿又进入卧室看看里面的旧床和窗帘。 生日那天司华悦收到的礼物依然放在次卧,武松送给她的毛绒羊还摆放在床头柜上。 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司华悦不禁有些泪目,这真是应了那句“昨天就是历史”的话。 感觉生日就像是昨天才刚过。 拿起仲安娜送她的那本树叶标本的相册翻看了下,她突然有种冲动想立即赶去单窭屯看看那孩子,还有翠花老奶奶。 也不知她们在得知仲安妮重返监狱后会怎样? 回头看了眼坐在客厅沙发里的初师爷,她好奇他是否也有想过回单窭屯看看。 这个房间因为是谢天选中的,虽然对这里为什么没有装修存在疑问,但看了一圈后,她反倒觉得这里比其他那些房间有人气。 卧室里只剩下司华悦和妞妞。 妞妞正在好奇地抚摸甄本送给司华悦的那件价格高昂的定制礼服,还不时地凑上去嗅一下。 “这个气味怎么有些熟悉?”她轻声说了句。 司华悦没有在意,但一直在关注她的初师爷却轻蹙眉头,起身走了进来。 妞妞见他径直走到她身旁,她嫌恶地避开。 而初师爷并非是冲她而来,他抽了抽鼻子,凑上前闻了闻,慢慢地,他的脸色变得越来越凝重。 查理理快步走了进来,拽了下司华悦的衣服,用眼神暗示司华悦,让她将注意力放到初师爷那儿。 司华悦在心里问了句:怎么了? 查理理敛目垂眸,忽而双目圆睁。 不等司华悦同意,他从她兜里将手机掏出来,解锁,输入两个字:母毒! 第三百三十九章 抢 第一份母毒是在武馆推肩椅里找到的,在送往疾控中心的路上被劫走,甄本在劫毒事件中受伤。 第二份母毒是在女子监狱里找到的,与第一份被劫走的两瓶母毒一起被警方带走。 第三份母毒是在刘笑语生前的别墅里找到的。 第四份母毒是在范阿姨家的天然气表盒后找到的。 第五份母毒是在林护士身上找到的。 谁也没想到,最后一份母毒竟然藏在甄本送给司华悦的生日礼服里。 这件礼服之所以价格昂贵,是因为上面所有复杂精细的刺绣和装饰物都是纯手工制作。 而母毒就藏在右胸胸花的花蕊里。 妞妞和初师爷能嗅出气味,是因为这份母毒跟其他五份不同,带有淡淡的花香。 而单窭屯地下那枚毒弹中含有这种气味,细闻能分辨出略有不同。 黄冉冉和砒斯组织里的一部人知道查理理的异能,但初师爷并不知道。 一直以来,对司文俊和顾子健格外重视查理理,他理解为查理理具有异于常人的智慧和对高科技的领悟能力。 所以,在识别出第六份母毒有可能是藏在礼服里时,初师爷有一刹那的思想斗争。 将这个秘密说出来,还是隐瞒下来? 既然司华悦带他们住到这里来,那他就有机会拿到母毒。 可拿到后又能如何? 既不能要挟警方将他的身份恢复,又不能解了他身上的毒,反而有可能会招来砒斯组织的追杀。 司华悦和查理理静静地站在室内留意着初师爷的一举一动。 司华悦在等他作出选择。 查理理担心初师爷真的选那条不归路的话,他该怎么办? 而一旁的妞妞在初师爷做选择的过程中,猛然间想起了这气味来源。 司华悦及时用眼神制止她开口。 室内安静地落针可闻,谢天不明所以地走进来,看着伫立在室内的四个人。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用眼神询问司华悦和妞妞,从她们俩的神情中,她发觉到前所未有的严肃。 “小司,赶紧给你爸打电话,告诉他,母毒找到了。” 当初师爷转身将这个消息讲出口时,司华悦和查理理不由得暗自松了口气。 而初师爷敏锐地察觉到司华悦已经知道了,他不禁一怔,看向妞妞。 妞妞撇撇嘴,意思很明显。 妞妞思想大条,她没去深思,司华悦是怎么知道的。 司华悦拿出手机打给司文俊,“爸,你在哪儿?”她双眼紧盯着礼服,防止初师爷搞小动作。 初师爷一脸落寞地走出卧室,坐回客厅沙发里,听着司华悦通话。 “我在陪武松吃饭。”司文俊说。 那就是还在虹路,司华悦不禁有些佩服武松的体质,昨天才做的手术,今天就可以吃饭了? 实际上,武松只能喝一些没有沉淀的流质食物。 “爸,我现在在你给我买的房子里,母毒找到了。”司华悦简单地将母毒找到的经过告诉司文俊。 她着重说明是初师爷发现并让她立即打电话的。 “不要触碰,不要离开,等我电话。”司文俊语速极快地叮嘱完便挂了电话。 谢天第一次听说母毒的字眼,但她没有开口询问,凝重的气氛让她知道这件事不是她这种身份能了解的。 “谢天,你去门外守着,只要听见楼下防盗门有开关的声音,立即来告诉我。”司华悦吩咐。 “你在这里跟妞妞看着礼服。”司华悦对查理理说。 东西放在出租屋有一段时间了,这期间仲安妮和李石敏单独在这里住过。 但司华悦却庆幸在受到礼服时没有带回大豪,如果落入“坐月子”的黄冉冉手里,后果不堪设想。 吩咐完以后,司华悦来到主卧窗前,从这个角度可以直接看到楼下往来的行人和车辆。 楼下看不出有什么异常。 昨晚下过雨,外面的天依然阴沉着,似乎是起雾了,能见度并不高。 这会儿是午饭时间,几个提着保温饭盒的人脚步匆忙地往小区外走,应该是市立医院的陪护家属。 小区里的巡逻保安往返穿梭,步履不紧不慢,能看出是受过训练的,块头都很足。 手机振动,一个陌生号码,司华悦犹豫了一下才接听。 “我,顾子健,”没有任何情绪的声音从电话那头响起。 司华悦忙客气地喊了声顾叔叔。 “带着东西到顶楼天台,我的人一刻钟后就到。”顾子健说。 “知道了顾叔叔,我这就收拾一下去顶楼等着。” 看了眼腕表,十一点二十,她快速走回次卧。 再次看到这件礼服,她突然感觉似乎哪里不对。 情况紧急,她又想不来到底有什么问题。 她记得礼服当初是装在一个精美的盒子里,打开储物柜和衣柜,却没有找到。 那个盒子很大,应该是被仲安妮收拾家的时候给丢了吧?她想。 快步来到厨房,见角落里放着一个装酸奶的纸盒子,里面躺着几个已经干巴的橘子。 倒空纸盒子,她又找出一卷透明胶带,拎着来到卧室,小心地将礼服折叠放进纸盒子,并用胶带密封好。 夹着纸盒子,她跟初师爷和查理理打了声招呼,便准备去楼顶。 妞妞不放心,非要跟着,在门口放风的谢天也不放心,三人一起乘电梯来到顶楼。 爬上天台,司华悦发现远处有一架直升机速度极快地向她这边飞行过来。 她抬手看了眼腕表,十一点二十七,这么快! 飞机到达她头顶位置,并没有降落,而是放下一条缆绳。 机上的人隔空喊话,“把东西绑到缆绳上,速度!” 缆绳扭摆着垂下,司华悦抓住缆绳,妞妞上前帮忙。 谢天则驻足在原地,微侧头蹙眉聆听,耳廓不时地抽动两下。 “华悦,快,抢回来,飞机上不是申国人!” 谢天大喊,但缆绳已经开始回缩。 司华悦毫不犹豫地原地弹跳而起,一把抱住盒子,速度极快地解绳子搭扣。 她暗恼自己大意的同时,更加恼怒刚才的搭扣打的都是死结。 被她这一拉一拽的作用力下,死结更紧,根本无法解开。 如果此时有把刀子就好了,可惜她从不随身携带武器,别说刀子,连个指甲剪都没有。 “华悦!”天台上的妞妞跳起来想抓住司华悦的腿,被谢天拦住。 司华悦不禁感激谢天的反应速度,如果妞妞真的抓住她,非但阻止不了飞机飞行,还会让她因负重而抓不住缆绳。 仅眨眼的工夫,吊着司华悦的飞机已飞离天台。 而此时,远处三架直升机正向这边急速飞来。 见到眼前的一幕,他们立即呈包抄阵型分开,将吊着司华悦的这架飞机给困在中间。 飞机上的人没想到顾子健会派来三架武装直升机。 别说他们了,就连司华悦都以为顾子健只会派来一架飞机,不然她也不会上当。 她现在悔得肠子都青了,在绑纸盒子前,怎么就不知道给顾子健打个电话确认下呢? 现在可好,上不去、下不去,跟个秤砣似的被吊在半空。 她想爬上去攻击飞机上的人,可她又不放心盒子里的母毒。 再说了,就算她把飞机里的人给制伏,谁来开飞机,如果是车,她还可以勉强驾驶,飞机她可一窍不通。 飞机上的人有恃无恐,有司华悦这个送来的人质,还有母毒在,顾子健派来再多的战斗机他们都不怕。 而此时他们的位置是在闹市区,下面还有一堆不怕死的人在仰头看空中吊人。 如果顾子健派来的人在此时展开攻击,将有更多的垫背的随司华悦他们一起奔赴黄泉。 随着时间推移,司华悦抓着绳索的手有些僵麻,她不敢抓着纸盒子,装奶的纸盒子很薄,不经折腾。 对了,纸盒子薄! 她龇牙咧嘴地骂了声娘,这脑子秀逗了,刚才解绑绳干嘛呀?这纸盒子一扣就破,可以直接将礼服抠出来。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飞机在攀升中,就算她把礼物抠出来,难不成直接从半空跳下去? 看了眼飞机飞行的方向,发现是往西北方向飞。 她快速在脑里思索西北方向会途径哪些地方。 云艾山! 她心里一阵兴奋,不顾手掌的疼痛,紧紧地抓着缆绳,同时甩眼看了看顾子健派来的那三架直升机,在心里暗祈他们不要开火。 也不知是在空里的缘故,还是雾越来越浓,在接近云艾山的时候,司华悦连山上的灯塔位置都看不清,只能依稀看到云艾山那一团灰蒙蒙高耸的山体。 也因此她不敢确定这就是云艾山,毕竟奉舜的高山可不止这一座。 一旦跳下去,下面不是海而是陆地,她恐怕连个全尸都不保。 可她的双手已经开始有些失去知觉,再继续僵持下去,恐怕她连纸盒子都掏不破。 思及此,她咬咬牙,豁出去了! 左手松开绳索扒住纸盒子,她绝望地发现,因为长时间的抓握,这只手已经僵硬到伸展不开。 顾不得会不会伤到指骨,她拼尽所有的力气扒开纸盒子,一点点将礼服从里面抽出。 松开右手,她在心里默默地祈祷下面就是大海。 她的身体在地球引力下极速下坠,风声在耳边怒吼,在这风声中,她隐约听到了海浪声。 第三百四十章 甄本归来 司华悦一生最不信的就是巧合,但种种让人费解的巧合总会时不时地出现在她生活中。 一如现在,她落海的位置恰好就在钓鱼场,距离上一次余小玲落海的位置不远。 云艾山下的钓鱼场因发生了命案,奉舜市公安局和旅游局下文让其歇业整顿。 今天是钓鱼场重新开放的第一天。 虽然天阴着还有雾,但那些憋了数日没来的钓鱼迷们掐着退潮点扛着鱼竿赶来。 这会儿距离涨潮还有半个多小时,虽到了午饭点,但仍有很多人在紧盯着海面耐心地等鱼上钩。 可就在这时,随着一阵警笛声响,远处相继开来几艘快艇。 “军事演习,请岸边垂钓者速度离开!” 扩音喇叭循环喊话,轻松的钓鱼气氛瞬间被搅和得紧张起来,这是以前从未有过的情况。 众人虽心有抱怨,却不敢怠慢,纷纷收起钓鱼工具准备离开。 可就在这时,人群中发出一阵惊呼,“天呐,快看,有人从飞机上跳下来了!” 垂钓者有很多都带着小型望远镜,闻言,他们停下手里的动作,举起望远镜看向天空。 “这是……军事演习?” 他们忘记了撤离,骇然地看着天空的一幕。 四架中空飞行的直升机,外观明显是属于军队的,距离海平面的高度在四千米左右。 让众人感到恐惧和不解的是,其中一架飞机下面吊着一个人。 这人身上没有携带任何跳伞装备,后背朝下,拽着一条金黄色的裙子急速下落。 “这人死定了!”垂钓者大多熟谙水性。 他们深知在没有携带降落伞的情况下,直接从高达四千米的高空坠落,没有减速和缓冲,不管以任何姿势入水,必死无疑! 有几个体格好的垂钓者忘记了刚才海军的喊话,开始脱外套准备跳下去救人。 可紧接着,人群再次掀起一阵惊呼。 几乎与下落的人同一时间,另外一架战斗机里跳下两名紧紧相拥的军人。 垂钓者中有脑子反应快的,说了句:“这是要救人?!” 是的,两个人下落的速度自然比单体快。 但同样的,他们面临的危险系数也高,尽管他们是以笔直站立的姿势下落,存活的几率同样是零。 因为超过35米的临界值高空自由落水,压强与高度成正比。 再专业的跳水运动员,水性再好,这么高跳下来也是死。不是淹死,而是被坚硬的海面撞击而死。 仅眨眼间,两名武警便越过司华悦。 错身而过时,他们迅疾分开拥抱的姿势,同时拉开一张大网,准确地将司华悦兜住。 三个人一同下降的速度加大到终端每秒两百米。 无法开口说话,无法做手势,这一瞬间 ,司华悦有种听天由命的感觉。 两名武警迅速打开引导伞。 而此时距离海平面约六百米,单体跳伞,这是一个非常安全的距离,但他们此刻是三个人。 两名武警神情异常严肃,在伞包打开的一瞬间,其中一人冲司华悦大喊了声:“站立!” 耳边鼓噪的风声很大,但所幸喊话的人是个大嗓门。 如果是个没有武功的普通人,想以秒速在一张柔软且不停晃动的网上起身,根本做不到。 噗—— 司华悦刚站立起来,只觉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自脚底蔓延开来,她一度怀疑自己的双脚是触碰在坚硬的水泥地上。 惯力下,她的双腿冲开海水,身体继续下降。 这是司华悦从未有过的体验,海水是硬的,当她的头最后没入水中时,冲力给她带来一阵眩晕感。 接下来,她周身被海水包围,耳鼓生疼,尽管憋着气,但冲进鼻孔里的海水依然让她连呛了好几口海水。 从气管、食道到肺像是被灼烧般疼痛。甚至就连眼睛视物都有些模糊。 大网给她减速,让她不至摔死在海平面上,但此刻这大网却成了一张索命网。 无论司华悦怎么挣也挣脱不开,她像一条落网的美人鱼,徒劳无功地撕扯大网。 她再一次后悔自己什么怎么就不携带一把刀呢?自负害人,一点都不假,她就是太自负自己武功高强。 怎么没人来救她呀?她意识开始变得模糊,憋气憋得感觉眼珠子都要充血爆炸。 网最终连她一起缠裹到了海底的礁石上。 看到那些相连的暗礁,司华悦不禁一阵庆幸,自己落海的位置是在两块礁石的中间。 她不禁替那两名武警担心,也不知道他们俩有没有她的这份幸运劲,但愿不要再出现伤亡了吧! 胡思乱想着陷入昏暗中,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她仿佛听见了利刃切割声。 …… “华悦,华悦,你醒了,太好了,医生,医生,护士,病人醒了!” 谁呀这是?蹩劲的申文说得跟甄本有得一拼。 迷迷糊糊睁开眼,她看到的是一堆围拢过来的医护。 测血压、量体温,听心跳,扒眼皮看瞳孔…… 一套繁琐的检查过后,他们问了一堆胸闷不闷,眼睛视物怎么样等等一堆的问题。 司华悦一一回答完,他们给她重新换了份吊瓶。 待室内安静下来,司华悦重重地吐了口气,自语道:流年不利,三天两头被医生虐! 想起来刚才喊医生的人,她环顾圈病房,嗯?人呢? 想起身,她却失望地发现,自己被包成了一棵大粽子。 双腿打着钢板,自膝盖开始往下,跟穿了一双高筒白靴子似的,捂得严严实实的。 两只手也是,缠裹了一层厚厚的纱布。 正对面的墙上挂着一台电视,此刻是关着的,而阳光自旁边照射到她身上,将她的影像较为清晰地投在电视的黑屏上。 头上缠着纱布,一只眼跟海盗似的固定着纱布,只有左眼露在外面。 脖颈被固定着颈椎牵引器,不用掀开衣服看,也知道左胸的伤应该又被缠裹上纱布并换过药了。 “有人吗?”她想大声喊个人来给她倒点水喝,嗓子眼里跟冒了火似的难受。 可喊出的声音沙哑得像喘粗气,连她自己都听不清。 她徒劳地躺倒回去,瞪着一只眼骨碌碌地盯着病房门的方向。 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外面走了进来,这人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 陌生,是因为他也是一身伤,病号照顾病号? 熟悉,是因为他高大的身材,还有那一头金发和两只虽肿成金鱼眼,但依然能分辨出,大肿眼泡子里面的眼珠子颜色是蓝色的。 “甄本?”司华悦不敢置信地看着端着水杯,一脸温柔笑意看着他的甄本。 “来喝口水,渴了吧?”甄本将床摇起来,将水杯递到司华悦唇边,柔声细语地说:“来,喝一口。” 喝下一口水后,司华悦感觉咽喉里好受多了,咕噜噜一通猛喝,将杯子里的水喝见底。 “再来一杯,”司华悦说。 甄本在饮水机上接满水,拖了把椅子坐到司华悦床旁。 “你居然能活着回来见我?神人!”司华悦不禁感慨。 对于甄本的去处,她在司文俊的嘴里多少听到一些。 她不禁有些防备,天晓得甄本将母毒安放在礼服里送给她,是为了掩人耳目还是为了事过之后再拿走。 现在被她发现并交给了虹路的顾子健,他会不会反目想抢回去? 大概察觉到司华悦的神情带着防备,甄本苦笑了下。 “如果生日那天你别都把注意力放在边杰身上的话,肯多看我两眼,跟我多说几句话的话,我当时也就告诉你了。” “绑架你的人是谁?” 尽管已经从司文俊的嘴里知道绑架甄本的人是加西亚,但她还是想从他本人嘴里听到具体的解释。 “是尤尔根,还有他领导的砒斯组织里一群坏人绑架了我。” 甄本起身将房门关闭,坐回司华悦的身边。 “他们对你用刑了?” 看着甄本从头至脚都有伤,走路还一瘸一拐的不利索,明显受到很大的身体伤害。 “嗯,”甄本有伤的双手互相搓揉着,直视向司华悦。 “华悦,我知道你刚醒,不该跟你说这些事,但我必须得知道,你肯不肯娶我?” 甄本的神情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严肃和紧张。 司华悦在心里哀嚎了声,又来?! “我已经有未婚夫了,我和你……不合适。”司华悦说,这事不能拖,容易让人越陷越深。 “哦……”甄本似乎轻吐了口气,感觉司华悦的这段话让他放松下来。 这反倒让司华悦不解了,她脑筋快速转动,突然想到了一个人。 她低声问:“我来猜猜,嗯……是仲安娜!” “嘘……别给我传扬出去,我现在还是一根烧火棍子,我得去单窭屯传导,让两头都热才好嫁人。” “什么?你想嫁给娜娜?她在上学,没钱养你。” “不怕,我有,我外祖父的钱我又拿到了一笔,现在就剩最后的一笔了。” 敲门声响,只两下门就被推开,顾颐来了。 当看到司华悦和甄本紧挨着头在一起说说笑笑,他的脸瞬间垮了下来。 甄本是个识趣的,忙起身跟顾颐打招呼:“顾si !” 然后对司华悦说:“我先走了哈,明天再来看你!” 顾颐直接来了句:“不需要,我在这里看顾她就行,你不用往返跑腿了。” 甄本在司华悦看不见的角度扮了个鬼脸,然后快速离开。 第三百四十一章 婚戒和辣条 “想不想吃东西?”顾颐手里拎着两个鼓鼓囊囊的大食品袋。 司华悦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从饥饿的肚子分析应该不止一天。 她此刻是真的很想吃东西,可当她看到顾颐袋子里的食品时,她有些懵。 薯片、果冻、奶酪棒、棒棒糖、口香糖、巧克力还有辣条,这是给病号吃的? 她往病房门口望了眼。 “不用看了,他已经被警方带走了,短期内谁也见不到他。”顾颐语气不善地说。 “不是”司华悦一时反应不过来顾颐的意思。 她就是想看看有没有小病号追过来,因为她严重怀疑顾颐这些东西是从儿科病房里顺来的。 顾颐拧开口香糖的盒子,抠出两粒塞进司华悦的嘴里,“先清清口,三天没刷牙了。” 难怪这么饿,司华悦嚼了几口口香糖,感觉嘴里清爽了许多。 想到刚才顾颐说的话,她问:“你说的短期内见不到的,是甄本?” 顾颐嗯了声,拆开小动物饼干的包装。 司华悦疑惑地问:“为什么?警方不是应该带走他爸吗?被人绑架也算犯法?” “不算。”顾颐从床头柜的纸盒里抽出一张抽纸递到司华悦嘴边。 司华悦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顾颐这是让她把口香糖吐出来。 “既然不算,那警方为什么要带走他?”吐出口香糖,司华悦继续追问。 “你那么关心他干嘛?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被搞成这副熊样,甄本难逃干系!” 顾颐抓了把饼干不容分说一把塞进司华悦嘴里。 然后将插好吸管的娃哈哈AD钙奶递给她,让她自己捧着喝,以免被饼干噎着。 司华悦快速咀嚼,将整瓶的钙奶喝下才将嘴里的饼干顺下去。 “等等,”脖子被颈椎牵引器固定不能甩头,她只得闭紧嘴,拿眼瞪着顾颐,坚决不吃他递过来的第二把饼干。 顾颐只得收回手,“因为奚沙是他的人,确切地说,是他从老科恩手中承接过去的人。” 初三胖子曾在遗书中对司华悦讲述过甄本的祖父乔治科恩的事。 老科恩是一个有钱人,也算是一个有原则的好人。 只可惜他跟初三胖子一样,放任了手下人行事,太过于相信他们。 很多家族企业最后走向灭亡,多数是内腐所致。 让司华悦意外的是,奚沙居然会是甄本的人。 查理理曾告诉她,当年他怒杀黄日升,就是因为黄日升想对司华诚下毒,而那份毒,就是奚沙给他的,授意也是奚沙。 这表明奚沙要么对司家有仇;要么想陷害黄家,让司、黄两家结怨,互相残杀;要么是听命行事。 奚沙属于砒斯组织的领导层成员,如果是最后一种原因,那是不是说明想杀司家人的是砒斯组织,或者是甄本呢? 可甄本为什么要针对司家? 顾颐起身到病房门,看了眼走廊,然后将门重新关上。 “奚沙已经死了,她以前的一些做法到底是听命行事,还是自作主张,只有甄本知道,但甄本现在是一问三不知。”他接着说。 “那你们警方怎么知道奚沙是属于甄本的人?”司华悦不解。 奚沙她见过,怎么看,跟甄本都不属于一路人。 “还记得疾控中心的花农老牛吗?”顾颐问。 “记得。”初三胖子安插在疾控中心监视闫先宇的人。 “奚沙控制了老牛,但初三胖子给老牛解了毒,奚沙并不知情。” 奚沙一直引以为傲的毒,初师爷解不了,解毒圣手闫先宇借助疾控中心里强大的科学仪器也解不了,奚沙就以为申国无人可解。 至死她都不知道老牛体内的毒已解。 疾控中心里为她所用的人相继出事,其中就包括杜主任、郑护士等一拨人。 并非是警方不知道老牛的底细,而是留下这颗棋子钓出幕后的大鱼。 老牛在执行抢毒任务前,曾跟甄本私下联系过,将奚沙的计划详细地告诉了甄本,防止在将甄本当人质时会误伤了自己人。 这边老牛貌似是奚沙和甄本的人,而另一方面,老牛却将这计划事无巨细地讲给了初三胖子听。 而初三胖子转头便将这消息透露给了司俊,司俊再告诉顾子健。 最终,被设计的是奚沙,甄本受了伤,五份“母毒”被运送到了虹路。 “早在老牛下手前,母毒就已经在虹路了,疾控中心里的母毒都是赝品。”顾颐露出一丝狐狸笑。 这笑容让司华悦忍不住打了个寒噤,在心里骂了句:狡猾的公狐狸! “那晚在刘阿姨别墅里找到的那份也是假的?”司华悦问。 为了那份母毒,她差点损失了两名得力助手高师傅和鲁佳佳。 “找到时是真的,但在运往疾控中心时,在路上就已经被掉包了。”顾颐说。 苍林寺地下的毒弹已经被军方控制,而单窭屯在被警方拿下后,初三胖子曾冒险取出一部分毒弹的样本给警方。 初师爷能活到现在,并非是他命大,而是他献出了当年跟那个被他暗杀的老军医配制母毒的毒方。 六份母毒,经他手的只有五份,第六份的研制,全程都是老军医一手操作。 所以,初师爷并不清楚里面到底加了什么东西,毒性会那么猛,几乎是五份母毒相加的百倍毒性。 而在他决定暗杀老军医时,或许是老军医有所察觉,时间来不及,他只得将第六份母毒偷偷转移。 制毒容易,毁毒难,想将毒毁掉,并非埋掉或者烧掉那么简单。 需要经过速冻,然后速燃,再将渣滓用一种化学物质溶解掉,这样母毒才能彻底从这世上消失。 这个过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却非常难,每一步都需要精准的操作,稍有不慎,便会因毒分子泄露而造成不可估量的可怕后果。 军医已死,毒方没人知晓,毁毒的过程也没人敢轻易操作。 这初师爷和军医简直就是给世人留下了一大难题。 “本来指望初三胖子能帮上忙,结果他却没能熬到第六份母毒现世便走了。”顾颐接着说。 司华悦闻言想到了妞妞,她在心里暗忖,也不知妞妞是否真的得了初三胖子的全部真传。 如果得到了,或许她能有办法将第六份母毒的毒方和毁毒方法研究出来。 妞妞从未接触过外界,除了司华悦,她不相信任何人。 也正因如此,司华悦不想将她的能力过早地暴露在人前。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军医的死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包括查理理。 司俊和顾子健将查理理保护起来,无非就是因为他拥有超人的第二心窍。 当然也包括司华悦,如果不是因为她身上异于常人的血,何至于连番遇挫。 所以,深有感触的司华悦决定先不将妞妞的能力讲出来,等砒斯组织彻底瓦解了再说也不迟。 “你有话要说?”顾颐将辣条包装打开,抽出一根递给司华悦。 “没有。”司华悦心下一惊,张口否认并咬了口辣条。 以后跟顾颐在一起聊天得管理好自己的表情,这人的洞察力让她有种自己像一个玻璃人的感觉。 可紧接着她的脸就皱到了一起,辣。 当范阿姨提着唐老爷子煲好的汤进入病房时,看到的就是司华悦一边喊辣,一边就着饼干猛吃。 看着被辣得眼泪汪汪的司华悦,再看看顾颐手里的辣条,和床头柜上那两大包零食,范阿姨火了。 “你当她是个幼儿园小孩呢?!”范阿姨怒吼了声,一把夺过顾颐手里的辣条丢进垃圾桶里。 “这是给病号吃的东西吗?她落水脑子进水了,你个当警察的脑子也进水了?!” 司华悦头一次见范阿姨发火,她愣怔着将嘴里尚未嚼烂的辣条吞下去,眼泪顺着腮边流下。 顾颐也没想到司华悦家的保姆这么泼辣,简直比司华悦吃进肚子里的辣条辣一千倍。 他慌忙起身,讷讷着不知该怎么回应,有生以来头一次被人给唬得哑口无言。 来前他问过曹浩灵,如果给女朋友买吃的,该买什么。 曹浩灵用他那欠缺的恋爱经验告诉顾颐说:如果是瘦女孩,就买零食;如果是胖女孩,就买减肥药。 司华悦的身材不胖不瘦,属于健美匀称的类型。 他跟她在一起吃过饭,感觉她挺能吃,不像是需要减肥的人。 距离市公安局不远有一家超市,而超市不远是一家幼儿园,超市里的儿童食品正在打特价。 于是,他便用不多的钱,买了两大包零食拎来了。 他还在想着,如果司华悦不喜欢吃,他邻居家的小孩正合适快过生日了,到时候可以将这些东西转送过去。 却不想,范阿姨的到来,将他的计划彻底打乱,两大包零食被范阿姨全部丢进了走廊里的公共垃圾桶。 二百块钱白花了,一个月的水电费没了,他肉疼地看了眼外面的垃圾桶。 再待下去就是个灯,赶紧闪人吧。 走到门口突然想起来兜里的戒指,暗恼正经事没办,说什么甄本呀?他锤了下自己的脑袋。 快步走回去,将戒指郑重地放到司华悦的腿上,“给你的,别弄丢了,老贵了。” 说完,忙不迭地逃离。 盒子一看就很精致,司华悦不懂首饰,她只是在将眼前的盒子跟当初李翔送给她的那个盒子做对比。 她现在两只手被纱布包裹得只露出一根大拇指,根本没法打开看。 范阿姨轻咦了声,看了眼病房门方向,然后伸手将绒盒子打开。 一枚做工精巧的钻戒静静地立在盒子里。 “呦,如果是真钻石,这价格少说也得小五十万。”做过司益的姘头,她还是识货的。 司华悦一惊,想到刚才顾颐的话,再联想顾子健在统甡丢给他银行卡的场景,她知道,这钻石一定不会是假的。 只是,这是求婚?怎么感觉跟丢了根辣条给她没啥区别? 第三百四十二章 被监听 兰国总统的到来,让整个奉舜紧张并热闹了一段时间。 而这段时间里司华悦一直在住院。 外界发生的一切她都能从前来探望她的人嘴里得知,但她却并不关心。 在司华悦住院期间,顾颐只要人在奉舜,必然会过来看她一眼。 就算不在奉舜,忘完手头的事情,稍有闲暇,他也会给司华悦打个电话或者发条信息,内容大多是问她在干嘛。 第一次正式谈恋爱的顾颐不会说甜言蜜语,但恰是他这种笨拙的关怀,给司华悦带来恋爱的感觉。 大豪里的那一大家子人,连笑天狼和小小都来医院看望司华悦了,唯独李自成没来。 人都走了以后,范阿姨想替李自成解释,却被司华悦换了个话题避开。 她很清楚李自成为什么没来。 他应该是从范阿姨嘴里听说了她在跟顾颐谈恋爱的事。 一直以来,李自成虽然跟司华悦看起来针锋相对,但相比其他人,他们俩的关系是最好的。 作为弃儿出身的李自成最大的愿望就是看到司华悦和李翔结婚,成为他的养母。 当希望落空,他自然是不解、委屈并愤怒的。 在他看来,司华悦这是感情不专一,往难听了说,是朝秦暮楚。 或许李翔并未将他已婚的实情告诉李自成。 司华悦没法指望一个年仅十二岁的孩子理解成人婚姻和感情的问题。 她觉得李自成总有一天能理解她。 再说了,李自成现在也不缺母爱。 范阿姨待他亲如骨肉,甚至超过一般家庭里的母亲角色,生活中给予李自成无微不至的关怀。 每次学校召开家长会,不管多忙,范阿姨总会以母亲的身份赶去学校。 单亲家庭的孩子很多,亲生母亲也未必能像范阿姨这般全身心付出。 所以,司华悦觉得在那个有爱的大家庭里慢慢长大以后,李自成在寺庙里养成的孤僻性格和偏激的性情会慢慢变好。 家里现在没了那个坐月子的人,司华诚也懒得再演戏了,索性跟他的父母住在一起。 苏阿姨便也随着常住大豪,但她没搬去跟唐老爷子他们住,因为褚美琴不让。 司华悦这边便由范阿姨和苏阿姨两个人轮番来看顾。 由于兰国总统的到来,时不时需要司俊和褚美琴作陪。 所以,从司华悦住院,这夫妻二人只来看望过一次,还是在夜里匆忙来去。 初师爷他们又被带回了大豪,这是司华诚来看她的时候告诉她的。 毕竟不放心初师爷他们单独在出租屋那边,只得再次将他们“请”回去。 妞妞闹着要来陪床,没有司俊的首肯,她连酒店的大门都出不去。 司华悦从司华诚的嘴里了解到,那天救她的两名军人有一个在落海时不幸砸在海下的礁石上。 顾子健将人接回虹路紧急抢救才保住了一条命,只可惜腿废了,只能提前退役。 司俊给了他一大笔安家费,并派人将他送回老家。 兰国总统为期四天的访问已经结束,昨天回国了,而司华悦这边明天就可以出院了。 医生对她神速的康复能力表示震惊,称她为“黄金身体”,其实司华悦自己也觉得挺奇怪的。 以前练武的时候磕磕碰碰得经常负伤,出狱这一年来光进出医院都不下三次。 唯独这一次的康复速度特别快。 以前经常出现的嗜睡、眩晕等症状也消失不见了。 在她临出院前,顾子健派人来给她抽了一次血带回去检验。 结果显示,司华悦的血液又发生了变异,谁也闹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 第六份母毒密封在花蕊里的纽扣里,根本就不存在泄露一说。 当日初师爷和妞妞在礼服上闻到的气味,实际是纽扣在镶嵌前被浸泡在一个与毒弹气味近似的液体里。 这说明,精心设计这件事的人,非常熟悉第六份母毒。 可甄本现在什么都不肯说。 他能经受住加西亚的严刑拷问,牙口可不是谁都能撬开的,包括马哈。 提起马哈,司华悦向司华诚问起那兄弟二人的近况。 她跟马大哈兄弟一起办了几宗事后,感觉跟他们俩有一定的默契度,想要过来。 “甄本就是被他们哥俩给救回来的,他们俩当年就是在兰国受训的,没人比他们更熟悉兰国。” 原来解雇马大哈只是一个幌子,后招在这儿。 雇佣兵里有一个不成的规定,任何一个雇佣兵犯了事,雇佣他们的人会被连带追责。 这里所说的追责当然不是赔钱或者道歉那么简单,而是赔命。 做出解雇的决定,还是当初初三胖子的预测,就是对甄本会被他自己父亲绑架的预测。 当时恰好赶上司华悦用那兄弟二人去绑架李市长的侄子和黄涌泉的侄女。 就着这件事,司华诚便以他们未经允许私自出任务为借口,来了个假解约。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谁让那哥俩长相的辨识度太高,那性感的唇和小眯缝眼,连脸盲的司华悦都能过目不忘。 解救甄本成功倒罢,一旦失败,司华诚将成为全球雇佣兵追杀的对象。 “现在甄本已经被成功救出来了,他们又成了你的人?”司华悦不免有些小失望。 司华诚在他妹妹张口问到马大哈兄弟的时候便已经猜到了她的想法。 他笑着说:“他们现在是自由人,没有雇主。只要花得起钱,他们又同意的话,谁都可以找他们办事。” “那算了,”司华悦撇撇嘴,她可没钱。 可转而她又想起每次用马大哈兄弟,她只是给他们哥俩打个电话,非但没付钱给他们,还让他们倒贴汽油钱和饭钱。 “那哥俩不差钱,高兴了,可以倒贴钱为人办事。”司华诚笑着帮司华悦收拾东西。 之前司华悦住院也好,过生日也罢,因着黄冉冉的缘故,司华诚均未露面,现在他亲自来接她出院。 “黄冉冉还没找到?”司华悦换好衣服从洗手间出来,随嘴问了句。 “找到了,已经被送回黄家。”司华诚本来挺轻松的笑容,瞬间垮了下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吗?”司华悦发觉到司华诚神色不对,问。 “回去再说吧,不想提到她,烦。” 司华悦嗯了声,虽然司华诚没说黄冉冉的现状,但这话明显表明那人还活着。 不管是自愿还是被逼参与到争抢母毒的事件中的人,死伤无数,但唯独黄冉冉像一个局外人般毫发无伤。 当然,除了流产的事,那是属于她的私生活问题。 “想去哪儿?”上车后,司华诚问。 大豪里的人都来医院看过她,但自从落海住院后,妞妞他们却被禁足。 不用想也知道妞妞这些日子一定过得非常煎熬。 所以,司华悦决定去出租屋。 “哥,你让人把妞妞和初师爷他们带去出租屋吧。”司华悦说。 “行,”司华诚发动车,从后视镜里看了眼正在翻看手机的司华悦。 “下次记得把手机和身份证放岸上,营业厅的人都快把你的身份证号码背下来了。”他调侃了句。 司华悦上一次落海是边杰通过关系给她办的手机卡。 这一次落海,又是连着身份证一起丢了。 司华诚托人给她办卡,结果人家一听怎么又是这人,都搞不懂司华悦怎么连番丢手机,还丢身份证。 司华悦苦笑,她也不想啊,能提前知道落海,别说是手机了,她会连外套都不穿,仅穿一件泳衣携带一个救生圈。 路上司华悦接到顾颐的电话,说是晚上才能返回奉舜。 司华诚的车跟接妞妞他们的车几乎前后脚抵达出租屋。 见到一瘸一拐从车上下来的司华悦,妞妞和谢天忙上前搀扶住她。 憋了一个多礼拜的妞妞终是没忍得住,像个孩子似的哭了起来。 睡眠一级棒的妞妞连续做了一个礼拜的噩梦,梦里都是司华悦从飞机上摔落地面,粉身碎骨的血淋淋场景。 自从初三胖子过世,她跟随司华悦从地下出来离开单窭屯,这段时间里,她跟司华悦根本就没有时间相互了解。 但她喜欢跟司华悦在一起,因为司华悦的性格直爽,没有初三胖子向她描述外界人的那种阴险狡诈。 可自打她跟随司华悦的那天开始,司华悦先是中弹在虹路住了十天,然后伤还未愈便又落海再负伤住进了医院。 妞妞开始质疑自己是个灾星,认为初三胖子的肝癌和司华悦的连番遇难都是她带来的。 加之这段时间迷信的谢天也开始无意识地疏远她,让她愈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长这么大,这段时间是她过得最煎熬的一段日子,她痛苦极了,一度想离开司华悦自己闯荡江湖去。 可她又不敢,初三胖子将一身的技艺传授给她,唯一忘记传授的就是胆量。 妞妞的胆子跟她一米九的身高成反比。 “快,回家哭,别在外面哭鼻子,你看好多邻居在看咱们。”司华悦柔声安慰。 比妞妞矮了二十公分的司华悦不知该怎么安慰这个大个子,只得环着她的腰轻拍,试图让她止住哭泣。 “家”这个字眼给了妞妞莫大的鼓舞和勇气。 她将头从司华悦的肩膀抬起,抽了抽鼻子,嗯了声,背转司华悦下腰。 “不不,我没事,能走。”司华悦被她外放的性格闹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司华诚见状,赶紧带着他的人离开,这局面太尬,他担心司华悦向他求助。 刚准备关车门,司华悦还真喊住他求助,“哥,帮我买四部手机,办三张卡。” 司华诚扫了眼站在她身旁的初师爷四人,知道司华悦是想给他们买。 司华悦身份证丢了,能买手机,办不出卡,索性让司华诚一起给办理了。 司华诚本想说不能给初师爷手机,可初师爷就在旁边,他想了想便随口应下了。 最终,司华悦拗不过执拗的妞妞,被她背回五楼。 进屋后,为了转移她的注意力,司华悦让她负责外卖,让查理理手把手教给她如何使用手机。 刚才在楼下,妞妞的眼泪让谢天有些愧疚,知道这段时间自己冷落了妞妞,便凑上前跟着一起学习。 初师爷随司华悦来到次卧,司华悦坐到床沿,看着曾摆放礼服的位置。 那里现在只剩下一个落地衣架。 她突然想起哪里不对了礼服是谁帮她挂上去? 这个屋子里本没有落地衣架,这衣架很新,明显是新买的。 甄本当时送她礼服的时候,是放在一个精美的大包装盒里,她只是打开看了眼便丢在一边。 她从不穿这种衣服,所以,也根本就不需要挂出来。 是仲安妮?还是李石敏? 除了他们俩不会有别的人进入她的卧室。 关键是,装礼服的盒子呢?她记得很清楚,那个盒子里还有一套搭配礼服的首饰。 可现在都不见了。 这就是那天她装礼服前时候感觉奇怪的地方。 她看向初师爷,而初师爷此刻也在盯着那个衣架看。 “初师爷,有什么问题吗?”司华悦问。 初师爷说了句“没有”,然后用眼神暗示司华悦随她出去。 来到远离次卧的厨房,初师爷低声说:“我怀疑那里面有监听设备,你赶紧让你哥派个人过来看看。” 司华悦看了眼客厅沙发里的查理理,说:“不用。” 第三百四十三章 人未死 仅用了十分钟,查理理便将安装在衣架里的窃听器拆解。 五个人默不作声,一起行动,在屋子的各个角落寻找。 查理理在客厅餐桌下又找到了一枚。 至此众人深知,这房间在没有经过专业人士清查前,不能再居住了。 司华悦带众人来到一楼,给司华诚打了个电话,将他们的发现告诉他。 司华诚非常震惊,立即命人赶去彻查。 当初之所以单独留下那一户没有装修,是因为里面有太多他们不知该怎么处理的物品。 不光是司华悦的那些生日礼物,还有仲安妮的一些私人物品。 他们本想等司华悦康复后,经过她的同意,再将里面该处理的东西都处理掉。 却不想,差点给司华悦带来灭顶之灾。 司华悦落水之后,司俊首先怀疑的是初师爷、妞妞和谢天。 他命人将他们带回统甡,就是想查他们中到底哪一个是泄密者。 因为从发现母毒到假的接毒飞机抵达,前后连半个小时都不到。 谋划这件事的人肯定不可能是甄本或者加西亚,因为他们当时都不在申国。 就算遥控指挥,时间也来不及。 但谋划这件事的人动用的却是加西亚留在申国的势力。 这人不仅心机深沉,谋算精准到位,关键这人还特别了解加西亚和顾子健。 这是一个让人佩服的角色,同时也是一个危险至极的角色。 他们不清楚这人到底是在针对谁,到目前为止,不像是在针对司家。 但司家却首当其冲先遭了殃,差点丢了女儿司华悦的命。 如果不了解整件事的来龙去脉,会误以为这人针对的就是司家。 但若前后连贯起来一分析,就会发现他只是在利用司家,却并不针对司家。 “小司,这栋楼是不是太扎眼了,我们要不要考虑换个住处?”初师爷问。 他怀疑五楼被人安装了窃听器,潜入者有可能是从窗户进入。 尽管在装修前,司俊找权威空气检测部门针对房屋特点详细计算过用料和承载量,使用的又都是环保材料。 但在装修完,为确保安全,依然会开窗、门对流通风几天。 潜入者或许就是在这期间进入五楼,将窃听器安装进房屋各个角落。 司华悦摇摇头。 初师爷并不知道此前都有谁在那一户居住过。 仲安妮出狱是在初师爷被捕以后,所以,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初师爷并不知情。 但司华悦又不想告诉他,那个房间曾经有唐老爷子一家,仲安妮和李石敏,甚至就连甄本也居住过。 她的怀疑对象是甄本和仲安妮。唐老爷子的为人她了解,而李石敏又是司俊的手下。 能干出这种事的人,也只有甄本和仲安妮了,尽管她还分析不出来他们俩的动机是什么。 妞妞也不想在这里住了,她破天荒地跟初师爷意见一致。 谢天在天台与妞妞一起亲身经历过司华悦被飞机带离的恐惧和无助,她也赞成离开这里。 唯有查理理不屑一顾,如果司华悦给他足够多的时间,他会将整栋楼里所有房间都搜查一遍。 哪怕位置再隐秘,他也能找出来。 司华悦抬头看着众人说:“我想在这里当包租婆,等楼里的人都住满了,你们就不会再有这种感觉了。” 这栋楼是司俊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她不想让司俊的一片苦心白费。 “今天我们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我们开始部署一下租房计划。”司华悦说。 谢天见司华悦已经下了决定,她也不想就着这个问题再争执下去,便问了句:“那我跟你一起住吧,方便照应。” 她可不敢再回五楼住了,更不敢单独一个人住,感觉这里不安全。 初师爷和妞妞见状,也不得不留下。 查理理说:“那我和初师爷住你们隔壁吧,有什么事喊一声就能听见。” 他指的当然是谢天的顺风耳,这里做了隔音处理,即便是隔壁,也绝非是喊一声就能听得见的。 初师爷他们将之前的房屋钥匙跟司华悦进行更换。 司华悦现在的这一户是个打头房,是三室两厅两卫的大房,倒也够她们三个女孩住的。 三个人都是经历过苦难的人,所以,都不是挑剔的人。 主卧让给了司华悦,妞妞选择了背光的北卧室,谢天在南卧的次卧。 见所有人都不再有异议,司华悦拿出手机给司华诚再次拨打电话,让他帮忙把一楼剩下的两个房间给打通,做成一个健身房。 那两个房间的面积加一起有接近两百平,做一个小型的健身房足够用。 司华诚手下人的办事效率很快,刚跟司华诚放下电话,他们便来了。 谢天和妞妞拎着那一大袋子钥匙带着那些专业人士挨个房间查。 查理理本就对这些东西兴趣浓厚,便跟着他们一起,算是打下手,实则在偷师学艺。 因为来的都是业界顶尖人才。 没一会儿,门铃又响,依然是司华诚的手下,送来了四部手机。 手机卡的号码都记在卡托上,居然是三个联号,尾数分别是7、8、9。 本来是让妞妞点外卖的,结果遇到了窃听器的事,五个人到现在都没吃饭。 彻查窃听装备需要不短的时间。 司华悦本想让统甡给做菜送来,可眼下还不到一点,那边应该还在忙。 便只得在网上随便叫了几份快餐。 初师爷一个人在屋子里待着没事做,想着到司华悦屋子里跟她说说话,结果赶上外卖和健身房施工团队来。 他帮忙给开了门,从司华悦手里要来另外两户的钥匙,陪着团队忙检测。 检测工作进行了一个多小时,施工定在后天一早,问了下司华悦的要求后便离开了。 他们前脚刚走,查理理、妞妞和谢天三人带着彻查窃听装备的团体也下来了。 五楼房间里的窃听装备只有被司华悦他们找出来的两个,另外一个在电梯里。 楼层其他房间里没有。 许是知道查理理,也或者是喜欢查理理,他们临走前,给了查理理一套检测装备。 此时已经快下午两点,五个人饿得前胸贴肚皮,也不管饭菜已经凉透了,闷头开吃。 吃完饭以后,司华悦将手机分发给他们四个人。 谢天虽然用的是她母亲身份证办的卡,但不能更换。 因为居委会和派出所登记留存的就是她这个号码。 只能等将来回单窭屯的时候,让她与她母亲一起去营业厅过一下户。 所以,她给谢天的是一部没有手机卡的裸机。 手机品牌都是一样的,分发的时候她才知道,原来初师爷是七月份生人,妞妞是八月份,查理理是九月。 她刚看到789三个手机尾号时,只以为是同时办卡随机给的连号,却不想竟然是他们三个人的生月。 谢天是十月份生人,这在监狱里的时候司华悦就知道。 她不知道这到底是巧合,还是他们五个人有缘,这缘分可真不是一般的深。 五个人连起来就是6、7、8、9、10月。 五个人沉默了下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初师爷以前知道妞妞的生月,并没有觉得有什么特别。 眼下却发现他们俩是真的有缘。 将各自的手机号码保存后,最高兴的当属妞妞,这是她拥有的第一部手机,以前在单窭屯她见别人使用过。 但初三胖子没给她买,她也确实不需要,因为除了初三胖子,她没有别的亲人,也没有朋友。 眼下,她有了四个跟她有着奇特缘分的老少朋友。 拥有自己的手机是她迈入社会的第一步,她的心情有些激动。 查理理正在忙着设置,她拉着查理理,让他教给她怎么使用。 “你觉得哪个手指方便就输入哪个指头的指纹。”查理理很有耐心,同时教谢天和妞妞。 初师爷脱离社会不到一年,手机他不陌生,不消五分钟便设置完毕。 他想教妞妞,可妞妞不搭理他。 他凑近司华悦,小声说:“小司,你能不能帮我问问虹路那边,这个礼拜的解药怎么到现在也没给我送过来?” 司华悦闻言抬眼看了看初师爷,这才发现他的脸色的确不怎么好,蜡黄蜡黄的。 这种事,她似乎并不好干涉,可她又不能不帮,因为初师爷等于是她的人,便再次将电话打到司华诚那儿求助。 结果司华诚也并不知情,他答应司华悦晚上给她信。 放下电话,司华悦看了眼妞妞,她一直不知妞妞医术的深浅,但如果开口让她为初师爷医治,她一准儿不会答应。 因为她不忍心违背初三胖子的遗愿,只有初师爷死了,那份荒唐的婚约才可以自动取消。 初三胖子临终前给她定了个日子,农历的九月十六,让她跟初师爷在那一天完婚。 司华悦觉得初三胖子这样安排有些过分,为了延续他们初家的香火,把妞妞一生的幸福给搭了进去。 再说了,妞妞都快四十的人了,真要生育的话会很危险。 “你能不能安排我跟你爸见一面,我有事想跟他说。”初师爷问。 司华悦眉头微蹙,她老爹忙得连她都不见,会见他? 余光却瞥见查理理冲她点头,示意她同意。 拨打司俊的电话,响到第二遍了才接听,司华悦告诉她老爹是初师爷有事找他。 果如司华悦所料,司俊根本就抽不出时间,他让初师爷在电话里说。 初师爷是一个多疑的人,他看了眼一旁的三个人。 妞妞在他眼里是自己人,查理理是司家的人,唯独谢天他不清楚底细。 谢天察觉到初师爷的眼神,她要来准备改建成健身房的屋门钥匙,借口去参观一下便离开了。 司华悦摇头苦笑,如果初师爷知道谢天的耳力,或许离开房间的人就是他了,他应该去顶楼天台跟司俊通话。 当然,如果他的通话内容真的有那么重要的话。 “司董,我怀疑当初被我派人暗杀的杨超峰并没有死。” 从妞妞震惊的神情中,司华悦知道初师爷嘴里所说的这个叫杨超峰的人定然不简单。 第三百四十四章 冥听到的消息 跟司俊通完电话以后,司华悦让查理理统计一下他们几个人需要置办的东西。 然后她在同城购物里,给他们所有人将换洗衣服和日常用品购置齐备。 满满的一大车物品在一个小时后抵达。 装修再好那也不是酒店,不可能真的做到拎包入住。 被褥枕头这些东西可没有,都得现买。 司华悦给他们每个人购买了两床春秋被,一床冬被,两床凉被。 枕头每个人购买两个,有高枕,有矮枕,材质和填充物也各不相同,随他们喜好自己挑选。 像拖鞋、洗漱用品这些就不用说了,光三个女生的化妆品就拉来了一大箱子。 内衣裤两箱子,外套六箱子,鞋子四箱子,假发、帽子、太阳镜等一箱子。 同城购物负责派发的工作人员从未见过有个人一下子购买这么多东西的。 是女人都爱打扮,无论是哪个年龄段。 妞妞的身高在女人里算是少见的,以前初三胖子在的时候,经常唠叨嫌她的衣服和鞋子难买。 鞋子46码,女鞋的话得定制,所以,十二岁以后,她再未穿过女鞋。 但这一次,司华悦给她买的全是女鞋,居然还有一双高跟鞋,可把妞妞给惊吓住了。 长这么大,她从未穿过高跟鞋。 谢天吃惊地看着那双亮闪闪的银灰色高跟鞋,喃喃自语了句:“我的娘诶,这鞋绝逼能拍死一头大象!” 她还夸张地将自己的脚放进去,结果只填了一半多点。 初师爷在一旁,妞妞不好意思当着他的面穿高跟鞋,怕不小心摔倒了出丑。 司华悦有些无语,初师爷的身高连一米七都不到,才一米六多。 将来若真的娶了妞妞,那简直就是惊叹号与逗号的怪异组合。 查理理也喜欢新衣服,挨个往身上套,所有的东西里,他最喜欢的还是那些假发。 他以前戴的都是黑色的假发,却不想司华悦给他买的假发里不光有黑色的,还有白色、蓝色、红色、黄色等。 大街上能见到的发色,这里都有,一共三十顶,有卷发,有直发,有长也有短。 一个月,他可以每天变换不同的外貌和年龄。 初师爷的衣服也不少,司华悦给他买了两身正装,一身西服,一身唐装,其他都是休闲运动装。 还给他买了几顶棒球帽和鸭舌帽,当然还有墨镜。 这是为了下一步初师爷出行时,一旦有需要乔装的情况下应急用。 谢天和司华悦一样,属于刑满释放的自由人,不需要像仲安妮和袁禾那样在狱外躲躲闪闪地苟活。 所以,给她买的衣服都是当下最流行的,各种风格都有,正装只有一身。 妞妞穿了半辈子松垮不合身的男装,考虑到这一层,司华悦给她买的多是正装。 有旗袍,有套裙,有西装,还有礼服,当然,还有运动休闲装,都是女款。 新衣服带来的好心情让妞妞忘记了刚才初师爷跟司俊的通话,一味沉浸在新衣服带来的喜悦中。 司华悦让初师爷和查理理先回他们俩的住处,给他们女生留下换装的空间。 临走前,司华悦给他们俩安排了一个任务,就是想办法在短期内将这栋楼全部租出去。 司俊前期的投资自然不会让他们偿还,但之后他们的生活开支就得靠自己想办法,不能让司俊来养。 就像当初的鲁佳佳,为司华悦所用时,他会及时将单窭屯的情况向她进行汇报。 为司俊所用后,他通过自己的努力和热情把单窭屯里的老娘们都整得乖巧听话,且蓬勃有朝气。 所以,眼下他们五个人既然有办法挣钱,那就得赶紧让钱进入他们的口袋,不能让这栋楼无限期闲置下去。 去年司华悦给唐老爷子一家租下五楼时,房东开价八千五,她讲到了七千五。 那还只是一户简装房的租价。 现在所有的房间被司俊装修一新,连灯都换了,介于豪装与精装之间。 租金自然不能低于一万,当然,大户型,就像司华悦现在这间,最少得一万四一个月。 这样算下来,如果没有空档期,整栋楼一个月能给他们带来七十多万的租金收入。 这还不算地下室,因为地下室也装修了,地下室一共有64间,每间按一千五往外租,一个月又可以增加九万六的收入。 还有车位也可以适当往外租,这样的话,一个月,他们可以纯收入一百万。 一百万就算五个人平均分配的话,也有小二十万了,在奉舜,算是中高收入阶层。 “妞妞,”司华悦心算完收入,抬头招呼还在跟谢天讨论衣服搭配的妞妞。 “诶,”妞妞穿着一身低胸礼服嘻嘻哈哈笑着走过来。 “华悦,你快瞅瞅你给俺买的这衣服,这哪儿敢穿出门,都不敢弯腰,一弯腰,奶儿都露出来了,哈哈” 谢天在一旁取笑:“就你那不到二两的肉,除了初师爷,没男人稀带看。” 妞妞不甘地一挺胸,反驳道:“可不止二两,少说也有二斤!” 谢天哈哈笑,“都下垂到肚脐眼了,还挺!” “行了行了,怎么跟俩老流氓一样!小心我把初师爷喊过来让他鉴定到底有多重。” 司华悦实在听不下去了,忙搬出初师爷来吓唬她们。 这招果然奏效,妞妞立即噤了声。 “妞妞,杨超峰是谁?”司华悦直接发问。 妞妞面色一整,瞥了眼谢天,司华悦道:“以后都是自己人。” 妞妞嗯了声,说:“杨超峰我不认识,也没见过,但我听三爷爷提起过。” 果然如司华悦所猜测的,杨超峰就是那个退役的老军医,上过战场第一线的老兵。 也是当年与初师爷一起研制母毒的那个人。 初师爷言之凿凿说老军医已死,可今天他突然又反口说人或许没死。 这说明当初他派去追杀杨超峰的人,或许没找到人,也或许杀错了人。 初师爷肯定是没有亲自出面。 可依照初师爷为人多疑又谨慎的性格,不可能听手下人汇报说人已经被杀死,就作罢了,他必然要亲自验看真身。 “三爷爷对杨军医的评价很高,说当年在战场的时候,杨军医舍身救过很多士兵。” 受初三胖子的影响,妞妞对杨超峰一直非常敬佩和仰慕。 “初家是制毒世家,而闫家是解毒世家,杨军医兼顾了两家所长,三爷爷一直奉他为神人。” 司华悦点点头,这的确是一个了不得的人物,没想到初师爷连这样的人也敢杀,这简直是昏了头。 “三爷有没有在你面前形容过杨军医的长相或者性格之类的?”司华悦试图多了解一些杨超峰。 “没有具体说过,只说他人看起来瘦小,但智慧过人,很有胆识,也很讲义气,是三爷爷为数不多的至交好友之一。” 妞妞努力回忆当年初三胖子对她提及的有关杨超峰的事迹。 “哦,还有,我记得三爷爷说过,杨军医有个儿子,他疑心重,一直怀疑那不是他亲生的,因为一点都不像他。” “早年因为这个,她老婆跟他争吵之后就带着儿子走了。年岁大了以后,杨军医一直为此事后悔不已。” 这条线索虽看似无用,但如果真能找到杨超峰的儿子,说不定能顺藤摸瓜找到杨超峰本人。 手机振动,司华悦拿起一看,查理理的。 他通过微信给司华悦发来一堆的信息 姑姑,杨超峰就是当年被初师爷杀死的那个军医,当时他手下人称,杨军医是从断崖落海身亡。 那天风大浪急,那片断崖下全是暗礁,高达百米,人落海的话,必死无疑。 初师爷安排去暗杀杨超峰的人是他一直以来最信任的得力手下,所以他才会深信不疑。 他今天之所以告诉爷爷说,他怀疑当年杨超峰并没有死,是因为他通过这段时间以来发生的事推测出来的。 首先,第六份母毒在发现的时候,有非常类似的气味外泄。 如果真的是母毒泄露,别说是当时在场的我们,就连整个奉舜都不会有活口。 而知道单窭屯地下毒弹和第六份母毒气味的人有限,妞妞是其中的一个。 所以,他们俩当时就分辨出礼服的气味不对。 第六份母毒是杨军医一手研制的,也只有他有这份能力,能在礼服上混入一种几近相似的气味来迷惑初师爷和妞妞。 初师爷现在非常后怕,如果当时他随同你一起去天台运送礼服,那么,来接礼服的那架飞机里的人有可能会当场开枪击杀他。 他现在严重怀疑礼服里的母毒是不是真的,因为那是一个诱杀他的诱饵。 顾爷爷派来很多保护,也算是监视初师爷的人,杨军医或许无法下手。 他便想到用这个方法来诱杀初师爷。 但似乎又不像是真的想要了初师爷的命,似乎是在玩猫捉老鼠的游戏,让初师爷时刻处于心惊胆战中。 还有一个大秘密要告诉你,杨军医跟他的老婆没有办理正式的结婚登记手续。 这是在单窭屯跟初师爷在一起共事时,闲暇时杨军医对初师爷透露的。 由于他儿子长得高高大大的,而杨军医和他老婆都是属于瘦小类型的人,所以,他一直怀疑他老婆出轨。 后来他们关系闹僵,他老婆带着儿子远走他乡,再未联系。 而疾控中心的老牛就是杨军医的儿子。 这是初师爷还没被捕前调查到的信息。 安定精神卫生中心的保安里有一个姓牛的,是杨军医老婆的侄子。 他们好像都参与到了母毒事件中,但不同的是,疾控中心的老牛是初三胖子的人,现在应该已经跟随顾爷爷了。 但安定精神卫生中心里的老牛,却不清楚具体是在为谁效命。 有一点可以肯定,杨军医已经跟他的儿子联系上了,就是不知道顾爷爷那边知不知情。 司华悦一点点翻看查理理发来的信息,她已经震惊到无以复加。 因为查理理信息里提到的这些人,除了杨超峰,其他人她都正面接触过。 接下来,查理理将他那天从袁禾那里冥听到的信息讲给司华悦听。 第三百四十五章 真假母毒 看完查理理发来的信息后,司华悦的手机从手中滑落,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妞妞和谢天被吓了一跳,妞妞忙俯身帮她捡起来,碎屏了。 “怎么了华悦?” “发生什么事了吗?”妞妞和谢天关切地问。 接过手机,司华悦摇摇头,她不想,也不知该如何对她俩讲。 这是家丑,至少她是这样认为。 袁禾与袁木不愧是孪生姐妹,尽管爹不同,但性情却如同复制粘贴,那就是——狠。 司华悦杀过人,但比起袁禾姐妹的狠戾来,她自愧不如。 且不提袁木,因为查理理听到的只有袁禾的心路历程,袁木只是这其中一个附衬的插曲。 袁禾当年在得知自己所嫁之人是她的亲哥哥后,她竟然将这一切的过错归咎到司文俊的头上。 她认为是司文俊害了她和她的母亲,导致她错爱了自己的哥哥并发生了乱.伦。 。 如果司文俊没有与刘笑语最后那一次象征着告别仪式的行房行为,就不会有后期这些事。 更不会从根本上伤害到袁石开,也不会让初师爷疯狂地报复他们一家。 她不恨袁石开,也不恨初师爷,居然恨上了与她有血缘关系的司文俊。 在她与司华诚被迫分开后,奚沙找到了她,试图拉拢她,并将她的真实身份告诉了她。 所有的过往和细节都讲给了袁禾听,袁禾这才知道她与司华诚的相遇是初师爷人为撮合的。 她当时对初师爷有过恨,但却没有对司文俊的恨来得猛烈,当然,还有褚美琴。 她变态地认定褚美琴是司文俊和刘笑语之间的第三者。 这不乏奚沙的误导。 医疗事故并非真的是一场事故,而是她存心想要毁了等待做子.宫肌瘤手术的病患。 事发后,司文俊命他的私人律师带着钱去找受害人,希望通过协商私下解决。 可当他的律师看到受害人后,劝他打消这个想法。 原因有二。 一,受害人的丈夫是市卫生局局长,事发后自然不肯善罢甘休,不是金钱能够买通的。 二,受害人与褚美琴的相貌相似度高达90%。 人生真的就是各种巧合组合起来的。 袁禾获刑八年,因为她拿掉了患者本该保留下来的子.宫和附件。 她告诉司华悦说她犯的是医疗事故罪。 而实际上她的罪名和司华悦一样,都是故意伤害,只不过,司华悦是故意伤害致死。 这件事只有司文俊和他的律师知道,褚美琴并不知情,早就在监狱里服刑的司华悦自然也不会知道。 袁禾被投狱后,当听到司华悦的名字时,自然就联想到了只有一字之差的司华诚。 毕竟是亲兄妹,司华诚、司华悦兄妹在眉眼间有些相似。 熟悉司华诚的袁禾在看到司华悦的第一眼就猜到了她是司家人。 司华诚虽然没告诉过她他妹妹的全名,但却告诉过她他有个亲妹妹在监狱里服刑。 性格冷淡不喜交际的她通过各种手段故意接近司华悦,最终获得了司华悦的信任和友谊,成了她的“知心”朋友。 因为懂医,加之又是专攻妇科,她深知什么药对女人的伤害最大。 司华悦血液对毒有抗体,这在入狱前奚沙已经透露给袁禾听。 所以,在一次例行查体时,袁禾亲自给司华悦做妇科检查,她将奚沙给她的毒直接注射进了司华悦的子.宫里。 所谓头顶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 几乎与她坑害司华悦的同一时间,刘笑语为了保袁木,取代袁木到单窭屯接客。 刘笑语的确是得了胰腺癌活不长了,但在单窭屯接客期间,她又染上了艾滋病,两种病毒夹击,她没能撑到袁禾出狱的那一天。 知道她患有这两种病的人,只有司文俊和司华诚父子俩,还是在刘笑语死后验尸时得知的。 刘笑语已经离世,他们不希望袁禾受到更大的精神打击,便将此事隐瞒了下来。 司华悦出狱后接到袁禾的求助电话,毫不犹豫地单枪匹马奔赴单窭屯解救刘笑语和袁木。 这次的解救行动,让司华悦与袁石开、文化、初师爷展开了一场拉锯式较量。 最后是死的死,伤的伤、抓的抓。 回过头再来说初师爷。 他当日派去监狱的人没有找到藏在仲安妮体内的母毒,也没有得到袁禾的血。 因着司华悦、李翔和笑天狼的参与,初师爷被警方抓捕。 “初师爷并没有良心未泯到要拿监狱四千余犯人和狱警做死亡垫背,他当时完全有机会将毒释放。” 初师爷那晚拿在手里的液体毒,是他从五份母毒里提取的精华。 他并非怕死,而是李石敏在趁人不备时,偷偷地给了他一句忠告。 “放下屠刀,司董会保你不死。” 如果不是因为初三胖子提前料到了这一步,如果不是因为初亮死在前,初三胖子想保初家一条血脉,他就不会去求助司文俊,司文俊也就不会让李石敏在最关键时刻提醒初师爷回头。 看似惊险的一场抓捕行动,实则是成全了仲安妮和袁禾。 这二人中毒后,被转入疾控中心,闫先宇出面为他们提供保外就医的相关手续,让她们俩获得了短暂的自由。 出狱后,袁禾受到了司家无微不至的关怀。 毕竟是骨肉血亲,作为父亲身份的司文俊想通过父爱来平息袁禾心头对他和褚美琴的恨和误解。 他甚至不计前嫌,将袁禾的姓改成司,落户进司家,成为司家的长女,压了司华悦一头,以示对她的重视。 却不想,这么做非但没有让袁禾放下仇恨,反倒愈发激起了她的复仇心理。 她觉得司文俊这样做是在施舍,是在忏悔,是在弥补过错。 袁禾与袁木唯一不同之处在于,袁木的刃始终亮在手里,而袁禾却将锋利的刃藏在兜里。 她外表看起来柔和、文雅、识大体。 这种高深的隐藏术骗过了唐老爷子一家,骗过了司家。 这其中也包括黄冉冉。 黄冉冉最清楚司华诚和袁禾的那段过去,她深爱着司华诚,她以为司华诚婚后不碰她,是因为心里还有袁禾。 她恨透了袁禾。 袁禾在报复司家,她在报复袁禾。 袁禾越痛苦,她越开心。 袁木的死讯是黄冉冉告诉的袁禾。她并不知道,其实袁禾并不在意袁木的死。 当初在得知刘笑语死于袁木之手时,袁禾一度想亲手杀了袁木,只可惜被初师爷的人给搅和了。 让袁禾意外的是,杀死袁木的人居然会是司华悦和余小玲。 仇恨容易蒙蔽人的理智和双眼,她没有去深思司华悦这么做的原因,她只觉得这就是司华悦的为人。 她甚至怀疑如果有一天她得罪了司华悦的话,司华悦是不是也会买凶杀了她。 她潜入医院,冒充司华悦见到了正在住院的余小玲,将她从黄冉冉嘴里得知的余小玲家人的死讯传递出去。 她非常清楚这么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她就是想看到司华悦痛苦。 因为她在最后,还跟余小玲说了一句话,“我就是袁木!” 余小玲几乎是在一种半疯癫的状态下跳海自杀的。 袁禾料到余小玲会寻死,也料到司华悦会痛苦和悔恨,但她却万万没想到司华悦居然险些因救余小玲而丧命。 她有些惋惜司华悦居然会获救。 却不想她的这些作为激怒了司文俊,她被送进了精神病院。 司文俊不完全是因气愤才决定将袁禾送进精神病院关押起来的。 送到精神病院的当日,他请了院里最具权威的精神病医生为袁禾做了一系列检查,确定她的确是患有精神病后才将她留下的。 这是为了杜绝她将罪恶的双手再伸向大豪大家庭中的其他成员身上。 医生告诉司文俊说,袁禾的病属于“陈年旧疾”。 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在知道她跟司华诚的兄妹关系后,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而得病的。 这就能解释得通,她的“医疗事故”,以及后期的种种不符合常理的偏激行为。 现在再来说说她和李翔之间的纠葛。 “她对李翔一见钟情,所以才会同意帮助李翔。”查理理在信息中说。 李翔的武功高强,加之又是受过特训的人,潜入监狱于他而言不算事。 见到袁禾后,李翔将一个装着药粉的小瓶子给袁禾,让她替他保管。 原话是这样说的:“这东西很重要,关乎司家所有人的命,尤其是司华悦的。你在监狱里,没人会想到这东西在你手里,所以,你一定要好好保管,我还会来找你的。” 仲安妮当日在得到初师爷的母毒时,还得到过一句严厉警告:这东西非常危险,一旦不小心泄漏,第一个死的人就是你。 李翔却并没有这样警示过袁禾,这说明,在将这个东西交给袁禾前,李翔就知道这东西是假的。 但袁禾却并不知情,她谨慎地将东西保管好,只等将来出狱时派上用场。 她却万万没有想到,就在得到这瓶毒药的一个星期后,她竟然在监狱里再次见到了李翔。 她当时因失血过多躺在狱警专用病房里,当透过窗户看到走廊里与李翔相拥在一起的司华悦时,她的磨牙声和恨意滔天的眼神引起了同病房里的仲安妮的注意。 仲安妮何等聪明,她立即便明白了袁禾为何会有这种表情。 当天,袁禾和仲安妮被转移到疾控中心,在闫先宇的帮助下,办理了保外就医。 在袁禾从高传染区转出来的当晚,李翔再次找到了她,让她将当日替他保管的母毒交出来,说她已经离开监狱,东西再放在她手里不安全。 袁禾却谎称东西因监狱检查太过严格,不得已被她丢进了厕所下水道。 李翔当时只埋怨了她两句便离开了。 而假母毒,是被袁禾放在从监狱里带出来的行李里。 监狱的确会循例做检查,但对出狱人的检查要比新投狱人的检查要松泛。 离开疾控中心的前一晚,奚沙见了她一面,让她入住大豪后,留意黄冉冉的一举一动,看看她手里是否掌握了一份母毒。 她想推拒,奚沙却警告她说,会将她的所有卑劣的丑闻宣扬出去,让她此后的人生在人们的唾液中畅游。 被马大哈兄弟接回大豪以后,她神经质地觉得身边所有人都在监视她。 之后袁禾在得知刘笑语临终遗愿希望能够和袁石开合葬在一起后,她便以此为借口,去殡仪馆里领袁石开的骨灰。 趁人不备,她偷偷地将那份假母毒放在袁石开的骨灰里。 而之后,她接到了一个陌生来电,告诉她说,“袁石开的骨灰我们先替你保管,用真母毒来交换。” 至此,她彻底懵逼。 还有后续…… 第三百四十六章 扭曲的心灵 袁禾大学期间自修过心理学,一个精神病患者懂得心理学,得是一件多么诡异的事。 被送进精神病院后,她并不知道检查结果,她坚定地认为自己是正常人。 她以为司文俊只是以此来吓唬她,让她停止对司华悦的伤害。 所以,她开始装病,她不想再回大豪,不想再对着那一大家子人强颜欢笑。 可她又深知离开大豪,她唯一的去处只有监狱。 同样作为司家女儿,连司华悦都不用再服刑了,凭什么她要回去继续服刑? 她觉得精神病院倒是一个好住所,可以让她放松身心。 至于袁石开的骨灰,她根本就不在意。 连奚沙都找不到的东西,她自认自己更没有本事找得到。 所以在得知袁石开骨灰失踪,她没向任何人提起或者求助。 那些偷骨灰的人算是白忙活。 在监狱,成天忙忙碌碌地看诊,袁禾的日子过得很充实。 在大豪,有唐老爷子那一大家子人的关心,她没有时间去胡思乱想。 但在精神病院,单独一个人在房间里,时间多得仿佛能活到一千岁。 加之医生给的药,她都吐了,一粒也没吃,她的病情逐渐加重。 这种安稳日子没过多久,奚沙来了。 她不知道奚沙到底从哪里听说她手里有一份母毒。 这份假母毒已经被人连着袁石开的骨灰一起带走了,无论她怎么跟奚沙解释,奚沙就是不信。 她宁静的修养生活被奚沙彻底打乱,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于是,她开始向外界传送求助信号,可都被奚沙给封锁了。 万般无奈下,她选择了以暴制暴,精准地算计好时间,掰断勺子刺入颈动脉。 没想到,她费尽心力以伤害自己为代价作出的举动,非但没把司文俊给招来,反倒被关进了地下封闭病区。 更加让她惧怕的是,精神病院的杨书记居然跟奚沙是一伙的。 封闭病区无法与外界的人有任何交流,以前她通过猥亵男的电话联系过司华悦,现在她什么也做不了了。 不得不说,袁禾的心理素质非常强大,在这种情况下,她依然为自己争取到了一条活路。 用喝经血的行为成功地将司文俊和司华悦引来。 她知道监控那边有奚沙的人或者奚沙本人在盯着,她将自己所学到的心理学发挥到极致。 不成想,司文俊居然又带人离开了。 直到这会儿,她才明白是谁出卖了她——唐正阳。 因为当初去殡仪馆,就是唐正阳开车带她去的,也是唐正阳掩护她将那份假母毒放在了袁石开的骨灰罐里。 她以为她已经成功地用自己的肉体将唐正阳的心绑定。 为了让唐正阳跟她一起恨司文俊一家,每次跟唐正阳单独在一起,她就会往他脑子里灌输司文俊和褚美琴往日的“恶行”。 她觉得她成功了,却不想在她重伤了唐正阳以后,一切都不在她的掌握之中了。 唐正阳会糊涂一时,但绝不会糊涂一世,尤其在他一时冲动辞职,后悔无法挽回时,司文俊及时帮助了他。 为了报答司文俊,在唐老爷子的劝促下,他这才鼓起勇气,将袁禾所有的作为告诉了司文俊。 只是他并不知道袁禾藏在袁石开骨灰罐里的东西是什么。 袁禾精神不正常,他觉得这事或许不算事,也就忘记了讲给司文俊听。 如果他早说,司文俊就不会命武松返回救袁禾。 参与到母毒抢夺事件中的,除了军警,其他都不是什么好鸟。 当袁禾被那个壮如公牛般的男精神病人性侵后,武松宛如天神降临般救了她。 她混沌而又扭曲的心灵在看到武松后背的血时,有刹那间清醒。 就在司文俊和司华悦在等待武松手术的那四个小时里,袁禾却在红旗车里努力思索怎么才能将自己嫁掉。 她选择的对象自然就是武松。 以前在大豪里住的时候,她跟武松的见面次数不多,武松总是板着张脸,像一个不会笑的俊俏人偶。 她对他并没有过多的关注,只知道那是司文俊的贴身保镖,一个爱下棋的怪男人。 经过武松全力救她这事之后,她才惊觉自己当初竟然放着这么一个极品男不要,去跟一个离异拖家带口的唐正阳苟合。 检查完身体,当司文俊找到她想跟她好好坐下来谈谈时,她却没有把握好那个极为难得的机会。 如果那会儿她放下所有的仇恨,将假母毒的前后经过详细地告诉司文俊,或许司文俊念在她是司家女儿的份上就带她离开了。 可惜,她喊住司文俊,问的却是武松,让司文俊察觉到她那肮脏不堪的目的。 最终,她的归宿就是囚禁。 不吃药,病情只会加重,不会减轻,精神病院将成为她的养老院。 “袁禾跟仲安妮有没有私下接触过?”司华悦发了条信息问查理理。 那天同时冥听了太多人,袁禾是第一个,因为心理有病,信息来源时断时续,查理理听得费劲。 他回忆了会儿,袁禾记忆中似乎并没有与仲安妮单独接触过,遂回了条信息:没。 “注意别让初师爷发现你的能力,他的针灸很厉害,小心他把你的第二心窍给关闭了。” 司华悦并非是危言耸听,医学上的东西太神奇,她不懂,所以,她抱持着敬畏和警惕的态度。 收起手机,司华悦抬眼看了看坐在她身旁的妞妞和谢天。 谢天的耳力能听到查理理听不到的范围以外,而查理理听的是内,她听的是外。 她决定带他们俩去趟监狱见见仲安妮,她始终觉得仲安妮身上还有很多秘密等着她去揭开。 晚饭依然叫的外卖。妞妞自告奋勇说,她会做饭。 司华悦巴不得有人做饭,因为她现在行动不是很方便,便在手机超市里购买了第二天做饭需要的食材。 又是一车子的东西拉来,肉、鱼、蛋、奶、菜、米、面……还有一堆的干果和水果等零食。 碗筷碟子一大堆,大盆小盆,甚至连擀面杖都买了。 像面包机、微波炉、电饼铛、破壁机等等各种机也买了好多。 初师爷和查理理也在,几个人把冰箱开启,将这些食材按种类放进冰箱和厨房。 调料一大堆,司华悦没做过饭,不知道哪种牌子好用,便挨个买了一份,把个厨房里的厨台塞得满满当当的。 因着厨房里摆放了这些食材,使整个房间瞬间有了烟火气。 忙活完坐下发现有未接来电,一看是顾颐的。 顾颐在信息里告诉她说,失踪达半年之久的陈年的尸体找到了,他本来说好晚上返回奉舜的,这样走不开了。 司华悦吃惊地看着信息,陈年就是刘笑语别墅区里的那个保安陈哥。 由于他跟高师傅和鲁佳佳那晚一起中毒了,司华悦分别给他们三个人输过血。 事后高师傅一家和鲁佳佳被司文俊留下了,唯独陈年放不下家里人,执意返回大昀。 司华悦跟陈年的关系本来就不是特别近,所以从那之后她再未去关注过这个人。 却不想他竟然遇害了,且失踪了半年多,算算时间,可不就是在他离开疾控中心之后的事吗? 这表示隐藏在暗处的人早就盯上他了,如果那天在司文俊挽留他时,他能够留下来,或许就不会遭遇不测。 人的选择有时候不仅仅关乎成败,还关乎生死。 初师爷不愧是当过师爷的人,司华悦安排给他的任务,他竟然仅用两个多小时就思考好了。 其实这事也没多难,就是打广告,招租,然后签合同,收钱,给钥匙。 广告可以通过网上和野广告两条途径来发,现在没人爱看报纸,不如街边的小广告来的效果好。 合同网上就可以下载,稍微修改一下就可以拿来用。 初师爷给的建议是以三种方式往外租。 第一是长租房,一租一年或一年以上的那种。 第二是短租房,就是租给那些有亲朋在市立医院住院的人,最短按月,最长按季度。 第三种是旅游租,也算是短租的一种,这种可以直接在网上下单,属于日租。 旅游租有一个弊端就是打扫卫生,如果每次租完房都要雇家政来打扫房间的话,到手的钱就会折减。 “我和谢天就能打扫啊,闲着干嘛?数钱?”妞妞跃跃欲试,她可不愿意闲着。 谢天之前就想过要去家政找工作,给人干活不如自己干,她自然是同意妞妞的建议。 “不着急,妞妞还有别的事情做,我们现在人手不够,如果能再多几个人就好了。” 司华悦想了想说:“回头看看长租户里有没有合适的人吧。 初师爷看了眼查理理,对司华悦建议道:“房子一旦都租出去了,难免会有身份不明的人入住。” 司华悦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可真要安装监控的话,一旦被人发现并举报,她可担不起这个责任。 查理理接收到初师爷的想法,他思索了会儿说:“干爸手里有一种监控设备很保险,除非遇到非常专业的人,一般不会暴露。” 查理理如果现做也能做出来,只是他缺少设备和人手,时间来不及。 司华悦毫不迟疑地将电话拨给司华诚。 接通后,未及她说话,司华诚告诉她:“初师爷的解药今晚送不过去了,要明天上午六点左右。” 司华悦提出管司华诚要监控设备,结果却被司华诚给拒绝了,理由是没有制作那么多。 “从一楼防盗门到整栋楼的各个楼层的走廊里都有监控,电梯里也有,不需要安装到别人家里去。真遇到那样的人,你装了监控也白搭,他照样闹事。” 一听没戏了,司华悦转而问:“哥,能帮我走个关系吗?我想去监狱见见仲安妮。” 谁知,司华诚哼了声,说:“她已经被转去虹路了。” 第三百四十七章 租房 “为什么?虹路是看守所,不是监狱,仲安妮就算再犯罪,也不至于从监狱里转押到看守所啊!” 她记得顾颐说过,那天在地下追击馆,并没有找到切实证据证明仲安妮与暗杀她的人有关。 仲安妮被收监是因为她身上的毒已解,已不具备保外就医的条件,加之她无故出现在重大的凶案现场。 难不成她重返监狱后又发生了别的什么事?司华悦心底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果然,“她体内发现了新的病毒,这事不能对外宣扬,只能秘密转押到虹路解毒。” “什么?新的病毒?什么时候的事?没传染给别的人吧?”司华悦一惊。 “押回监狱的第二天她突然晕倒,送医抢救后才发现的,跟她有过密切接触的人都已经被隔离检查。” 司华诚的话让司华悦想起单窭屯那九个服毒自杀的雇佣兵。 暗杀她的人当时跟仲安妮的距离很近,虽然被笑天狼给咬破胫骨当场死亡,不代表他身上没有携带致命的毒药。 如果仲安妮现在身上的病毒就是那个人传染给她的,那救司华悦的大白脸和另外一个隐身人岂非也被传染了? “那天救我的那个大白脸呢?他有没有被传染?”司华悦问。 据司华悦了解,那天大白脸只是被子弹射穿了肩胛,伤势并不严重。 “没有,那个狙杀你的人还没来得及服毒自杀,便被笑天给咬死了。” 司华悦和司华诚同时沉默了下来。 二人同时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仲安妮身上或许跟那九个自杀的雇佣兵一样携带着病毒。 “发生什么事了?仲安妮怎么会又中毒了?”司华悦放下电话后,初师爷试探着问。 “具体怎么回事我也不大清楚,现在只知道她被转押到虹路去解毒了。” 想起初师爷的解药,司华悦接着道:“还有,你的解药要明天一早送过来,今天来不及了。” 看了眼腕表,八点四十五,“初师爷,该给查理理施针了。” 初师爷似乎还想说什么,看了眼妞妞,他仅嗯了声,默然起身带查理理离开。 等室内就剩下司华悦她们三个女生,司华悦转头问妞妞:“查理理的病你能不能治?” 妞妞愣了下,垂下眼避开司华悦的目光,摇摇头道:“要把过脉以后才知道。” 司华悦笑笑,不再坚持。 妞妞虽然恨初师爷,但潜意识中她却在维护他。 且不说他们之间的娃娃亲,但就初三胖子这层关系,她也不能眼见着初师爷死。 初三胖子并不知道有查理理这个人,更加不可能知道查理理的病会关乎到初师爷的生死。 他生前能透露给妞妞知道的,怕是只有初师爷当初所犯下的罪行以及以后将会面临的判决结果。 妞妞如果想要治查理理,她有很多的把脉机会,但她却刻意忽视查理理,这说明她想让初师爷活着。 “那初师爷身上的毒你能解吗?”司华悦接着问。 “应该能,三爷爷曾给我看过他的脉案,不过他的毒可不是光施针就能解得了的。”妞妞如实说。 司华悦点点头,眼下她还不想越权出手帮初师爷解毒。 晚上十点,在谢天和妞妞的帮助下,司华悦简单地洗漱了下上床睡觉。 妞妞现在对新手机的热情超过其他一切。 午夜时分,司华悦起夜方便,发现她还兴致高昂地坐在床上研究。 第二天早上不到五点,门铃和电话同时响起,将司华悦吵醒。 虹路的两名武警带着一个白大褂过来给初师爷送解药。 司华悦将他们带到初师爷的房间,发现初师爷早已起床,正在跟查理理一起晨练——仰卧起坐。 解药是一颗看起来黑乎乎的药丸,看着初师爷服下后,武警和白大褂这才离开。 上午一直到初师爷给查理理施完针过来,妞妞才顶着两只熊猫眼起床。 谢天的厨艺并不比司华悦强多少,浪费了一堆食材才勉强作出一顿难以下咽的早餐。 “你的作息时间得改改了,” 司华悦啃着被烤得生硬的面包,对妞妞说:“从今天开始,没特殊情况,晚上十点准时睡觉,早上六点起床做早饭。” 谢天在一旁应和,“对对对,你再这么晚起,我们所有人都得将一天三餐变成两餐。” 妞妞不好意思地挠挠乱糟糟的头发,说了声好。 吃过早饭,司华悦和初师爷商量了下租房计划后,司华悦从网上订购了一套打印设备。 没用一个小时,送货的就来了。 打印机和复印机司华悦略懂一些皮毛,查理理和初师爷都曾接触过。 他们俩很快将草拟的租房合同打印出一份给司华悦过目。 司华悦当初在租房时,压根就没仔细研究过合同,能记住的只有租金和租期。 她感觉这种形式的合同就是防小人的,真遇到那种不讲理的租户,还真不如拳头好使。 见司华悦没有异议,初师爷将合同复印了一份放到书房的办公桌上,然后又打印了一份宣传小广告。 而查理理则管司华悦要了房钥匙,带着妞妞和谢天去楼上和地下室的空房间拍照。 回来后,查理理通过各种网络途径发招租广告,联系人和电话留的是谢天的。 司华悦最讨厌当复读机,每一个来电都复述几近相似的话。 妞妞从未接触过社会,没经验,而查理理的声音虽然听着像老人,但他毕竟还是一个孩子。 初师爷不能接电话,一旦接到熟悉他声音人的电话,麻烦就来了。 所以,只有谢天合适。 谢天有些受宠若惊,她已经做好担任清洁工的准备,没成想司华悦竟然安排她当接线员,她欣然同意。 小广告打印并复印了一大摞,现在是安排谁出去贴广告了,这可是一个挺重要的任务。 司华悦不由得想起当初跟李自成初见时的场景。 那会儿就是看到李自成贴的小广告,她才赶往苍林寺应聘保安,并认识了李翔。 时间一晃一年过去了,她不禁有些感慨。 谢天手机铃声响起,一个陌生的手机号码,号码显示的是奉舜市,当地人租房? 众人都一脸兴奋地看着她,这让谢天不免有些紧张。 在司华悦鼓励的眼神下,谢天清了清喉咙,滑开接听键,“喂,你好。” “你好,请问是谢女士吗?”对面是一个女人,感觉挺有礼貌。 “我是,”谢天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像一个有钱的包租婆。 “哦,谢女士你好,我刚在网上看到你发的出租广告,请问现在方便看房吗?” 这速度!谢天忙说:“方便。” “好,我一刻钟后就到。”女人说。 这么快?!第一个客户,让大家都瞬间来了精神,包括初师爷。 他们都清楚,以后的生活开销就靠这些租户了。 “那些小野广告还用贴吗?”谢天感觉在网上发发广告就成。 “得贴,毕竟不是每一个租房的人都会上网或者有条件上网。”初师爷说。 他递给查理理三张写着大大的电话号码的白纸,“先把这些广告贴到三楼、六楼和九楼的窗玻璃上。” 谢天不解,“为什么不把所有窗户都贴上,反正都要往外租。” 初师爷摇摇头说:“那就一间都租不出去了。” 入住率极高的小区里突然出现整栋楼往外租,会引起人们的猜忌。 三户以内不会让人生疑,超过三户就不妙,因为这里不属于新建小区。 司华悦从袋子里翻找出三、六、九楼的房钥匙给查理理,他再次带着谢天和妞妞离开。 “去买一个挂钥匙的架子,这样找钥匙不费劲。”初师爷建议道。 司华悦觉得也是,便从网上购买了一个钥匙架,初师爷将所有的钥匙按顺序挂到架子上。 租房的女人很守时,只是被门卫给耽搁了些时间,非要谢天出去领人。 在监狱里养成了联号的习惯,谢天带着妞妞出去将人接了回来。 女人想住六楼,说是他五行喜水,得住六楼的六零一房。 居然还是个信命的,恰好她选中的那个房间窗户上贴着招租广告。 “你们这房子租金可真不高,不会是有什么毛病吧?以前这里死过人吗?” 信命的人,租房的时候问题偏多,担心的问题也比常人多。 谢天很有耐心地陪着她磨了近半个小时的嘴皮子,才算拍板定下来。 原来这女人是附近一家公司刚升任的主管,单位为她报销一半的租金。 六楼六零一房算是有了租户入住,还是一个签了长租合同的长租户。 初师爷嘱咐了,租户必须出具身份证复印件,与谢天加微信,也好每个月交付房租时转账方便。 而每租出去一栋房子,钱必须转给司华悦,账目由初师爷来做。 查理理和妞妞两个人带着小野广告出去了。 出门时,初师爷再三叮嘱他们,去医院里贴,一旦被保安发现,二话不说,赶紧跑,然后趁人不备,继续贴。 因为他们最大的客源就是市立医院里的病人家属了。 午饭一直推迟到下午两点才吃,在这期间,谢天又接了几个电话,多数是咨询,有几个是中介打过来。 旅游短租的租出去了两间,为期五天,是外地人,已经通过网站下了定金。 正在他们吃饭的时候,谢天的电话又响,是一个想租地下室的。 这人速度倒快,没用十分钟就赶来了。 来了之后才知道原来他就住在这个小区里。 最近房租一片大涨,他有些负担不起。 在网上看司华悦这边发广告里的地下室条件并不比楼上的正室差,便考虑着搬到地下室住。 这是一个学生,也算是一个长租户。带来的行李也不少,书本之类的东西居多。 签了合同,收了一个季度的房租和押金后,人当天就搬了进来。 快到晚上九点了,谢天的电话又响。 接通后,对方直接说:“让司大小姐接电话,告诉她,我们要租房。” 司华悦一惊,继而一乐,接过电话直接说:“房租涨价了,一个月三万,押金另算。” “你比你爸都黑!”马哈在电话里嘻嘻哈哈笑着说:“我们已经进来了,顶楼东户。” 第三百四十八章 神秘租客 司华悦以为马哈说的“已经进来了”是指进入楼内,可开门一看,过道里根本就没人。 乘电梯来到顶楼,东打头的防盗门虚掩着,客厅地面堆放着一堆堆不知名设备。 随司华悦一起上来的妞妞和谢天一脸懵,尤其是善于撬门溜锁的谢天,她以为遇到了入狱前的同行。 未及开口问,马达的声音从主卧里传来:“司大小姐,房租和押金在浴缸里,自己去拿吧。” 循声进入卧室,床两旁各两只脚,马大哈兄弟不知在床底忙活什么。 “你俩怎么进来的?” 司华悦知道普通锁在他们俩眼里形同虚设,但她却觉得这哥俩应该不至于这么做,这里可是她的地盘。 或许是从司华诚那里要来的备用钥匙吧,她想。 结果马哈直接袒露出他的非君子作风,说:“这里的锁只能防君子,没用,回头我们就换锁了。” 说完,他发出一声痛呼,质问:“你打我干嘛?” “想当小人别拖着我!超傻!” 司华悦简直哭笑不得,“你俩先忙着吧,我走了。” “司大小姐,”马哈从床底探出半拉脑袋喊住司华悦问:“能管饭么?一天就管两顿就成!” 司华悦看向妞妞,她担心妞妞一个人忙不过来七个人的饭。 妞妞无所谓地点下头,五个人的饭和七个人的饭,于她而言只是量的问题。 “行!”司华悦爽快地答应。 “免费的?”马哈审视着司华悦问。 “免费的!”司华悦语气笃定。 这哥俩以后的用处可大着呢,本来她连租金也不准备收他们的,可她有一大家子的人要养。 马达有些意外地从床底探出头,夸了句:“够义气!” “那是,”司华悦笑笑,说:“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开口,同个屋檐下,就是一家人!” “成!”马大哈兄弟异口同声说完,又钻回床底。 随司华悦往洗手间走,谢天听见床下传出这哥俩的小声嘀咕。 “来前你还说,以后如果她要再用咱俩办事就明码标价,现在还这么想吗?” “再说吧!” “嘁!再说?吃人的嘴短,我看你到时候拿哪张嘴开口要价?” “不行的话……咱们自己做饭?” “我只会煮鸡蛋!” “我会烤地瓜!” “你烤的地瓜比压缩饼干都难吃!” “……” 谢天抿唇偷乐,对这哥俩的身份不由得好奇起来。 进入洗手间,看到浴缸里的钱,司华悦呆怔住,这是,给了一年的租金? 她以为马大哈会通过手机转账,所以她和妞妞、谢天三人只带着各自的手机上来。 妞妞和谢天从未见过这么多的钱,红彤彤的一堆“砖块”让她们俩感觉呼吸都有些困难。 “这……不会是假币吧?”谢天和妞妞小声问司华悦。 司华悦虽然不差钱,但金钱于她只是一个数字,她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的现金。 “应该不是。”她说着将整整四十块红砖分成三份,三个人展开衣襟兜着下楼。 直到进入她们三人的小天地,妞妞和谢天才欢呼起来。 “哎呀,有钱的感觉真好!” “我们也是有钱人了!” 司华悦摇头苦笑,找出一个袋子将四十万装起来。 这钱她想等明天初师爷过来时,商量下是先买个保险柜锁起来,还是存进银行。 金钱驱动下,妞妞早上五点就起床了,做了七人份的早餐。 谢天屁颠儿地给马大哈兄弟送上楼,结果那哥俩在倒时差。 初师爷听说了租金的事,虽然面上平静,但心里也是高兴的,因为他知道这里面也有他的一份功劳和薪资。 自从被捕,原计划一一被顾颐识破后,他便已经认命,从未想过会活着走出虹路的大门。 尽管他现在是一个注销户籍的死人,但他很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再生。 顾子健和司文俊给他指出两条路,一,将来判决下达后,与虹路签下生死合约,将毕生所学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国家; 二,带着查理理离开虹路,跟随在司华悦身侧为她所用,但身份在踏出虹路的那一刻起便是死人。 他选择了后者,因为他觉得司华悦是一个可交之人,毕竟他曾以梁针眼子的身份跟司华悦做过一段时间的朋友。 死人身份总比真的变成死人要好,好死不如赖活着,谁也不想死,更不想被困在暗无天日的地下实验基地。 他很清楚顾子健和司文俊不可能放心将他放在外面,虽然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随时随地的盯视。 如果他言行上稍有纰漏,相信那些看不见的监视者会毫不留情地教训他,或者杀死他。 他除了全身心地给查理理治病,忠心地为司华悦效命,别无他路可走。 在司华悦的身上,他感受到了平等相待的关心和保护,仿佛他依然是曾经的那个梁针眼子。 同时,他隐约察觉到司文俊似乎是在加速栽培司华悦,就差没“拔苗助长”了。 他对司家所有的成员都非常了解,司华诚是一个罕见的奇才,但他的才华是在搞科研上,经商只是一种被动的作为。 将来如果将司致集团的重担全部放到司华诚一人的肩上,恐怕他担负不起来。 而司华悦就不同了,这个女孩看似大大咧咧,实则思维缜密,且善于观察。 尤其在经历了种种的背叛和伤害后,她变得更加地成熟稳重。 在她的身上能看到褚美琴的影子,这是一个适合经商的女强人的苗子,只可惜在监狱里耽搁了十年的青春。 每想到这十年的青春是他造成的,对司华悦,他便生不出二心。 “每个月十号可以定为发放工资日,现在房子连一半都没有租出去,我们暂时以基本工资加提成来支付每个人的工资。” 初师爷对司华悦建议道。 初师爷曾领导过一批人,虽然很不正规,虽然最终换来的是背叛,但领导和指挥的路数大致相同。 所谓吃一堑长一智,正因为被背叛过,正因为曾失败过,所以,他愈发深析人心,懂得什么方法是有效的。 “买一台保险柜,把钱先放进去,别的租户恐怕不会给我们现金,等哪天需要现金的时候,我们可以省去跑银行的麻烦。” 初师爷微信里绑定了银行卡,不用问也知道是在司华诚的名下,卡里没钱。 妞妞的也一样,司华诚不信任他们俩。 妞妞也是一个黑户,除非司文俊肯帮忙,不然她就会一黑到死。 谢天嚷着要去重新办理一张手机卡,用她自己的身份证绑定一个银行卡。 她不希望自己以后每个月的工资都被她妈妈从卡里转出来。 身无分文的感觉很难受,而她偏有一个毫不顾及她感受的偏心眼母亲。 今天就是十号,按说该发工资了,可眼下这种情况,只能发给他们现金。 初师爷做了一个详细的工资分配方案,司华悦看过之后感觉初师爷还真是一个让人省心的师爷。 她能感觉到初师爷在全心辅佐她,她不动声色地学习并将初师爷的这份忠心全盘收下。 上午九点,初师爷匆匆回去给查理理施针,查理理早上过来吃过饭以后就没露面。 初师爷告诉司华悦说,查理理去了顶楼。 司华悦知道,查理理这是遇见知音了,顶楼那对活宝就喜欢钻研高科技。 司华悦在网上订购的保险柜到了,安装用了接近两个小时的时间。 耗时的主要原因是因为保险柜是安装在盥洗台下的柜子里的墙壁里,这是谢天给的建议。 专业做过偷儿的人最懂得防盗。 司华悦将他们四个人的工资单独剔出来,余下的现金悉数锁进保险柜,留待下个月十号再取出。 查理理每次在施完针以后就会睡上半个小时。 这个老小孩在此前的睡眠时间仅有三个小时,而眼下他的睡眠时间在明显延长。 睡醒以后他又去了顶楼,一直到午饭时间才跟马大哈兄弟相携下楼。 一楼健身房的装修工人已经开工,马大哈兄弟对健身房并不感兴趣。 查理理偷偷告诉司华悦说,顶楼天台也有一个健身房,不过是露天的,下雨天不能锻炼。 司华悦纳闷仅一夜的时间,这哥俩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将那些健身器材运过来的。 午饭很丰盛,八菜两汤,主食米饭和馒头。 妞妞已经尽她最大的能力做好这顿饭,就在她等着众人给出夸赞或者批评、建议时,却被马大哈兄弟的饭量惊掉了下巴。 一顿饭下来,吃饭慢的初师爷、查理理和妞妞只吃了个半饱。 菜汤都没了,妞妞虽然没吃饱,但很有成就感。 “你的厨艺还有待提高啊!” 成就感只在她眼底转了圈便被马达的一句话给彻底击溃。 马哈不愧是是拷问官出身,善于察言观色,忙对妞妞解释:“他的意思是你做得量太少,不够吃。” 妞妞眼底的欣喜一点点回归。 初师爷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情绪变化尽收眼底。 他漫不经心地说了句:“统甡酒店的官网有教做菜的,你可以试着用手机或者电脑学学看。” 妞妞吃过统甡的饭,对那里的厨师很崇拜。 听了初师爷的话,她瞬间来了兴致,拿出手机问:“官网是什么?” 初师爷在心里暗自翻了个白眼,埋怨他的三大爷把好好的一个女孩给教成了史前人类。 从十一点半开始,谢天的电话就响个不停,全是咨询租房的,多数人在确定这里不是中介也不是骗子后,就预约了看房时间。 谢天忙得四脚朝天,幸亏昨天出去贴广告的时候,初师爷提醒她买一个本子和笔,将所有来电租户的情况记录下来,以防搞混了楼层和费用。 下午来看房的共五拨人,全部交了押金定下房子。 晚饭马大哈兄弟又来了,查理理像他们哥俩的跟班寸步不离。 司华悦能看出来查理理并没有对这哥俩使用窃听,不然也不会一副虚心受教的样子。 晚饭依然很丰盛,其中一道红烧鸭掌是妞妞下午从统甡官网里现学现做的。 虽然有点咸,但味儿很正。 这一次马达没有再发表看法,马哈离开前冲妞妞竖了下大拇指,妞妞开心得像个孩子。 九点前的三个小时里,闲来无事的初师爷教妞妞如何上网,如何玩游戏,查资料等。 司华悦在一旁偷听,惊觉原来初师爷竟然还是个网络高手。 他仅用半个小时的时间便黑进了一款网游的服务器,通过更改自己游戏数据的方式获得一些紧俏的虚拟道具。 如果他拥有属于自己的手机卡和银行卡的话,可以卖掉这些道具赚取一笔不小的收入。 司华悦暗自吃惊地看着初师爷。 感觉像初师爷这种本该含饴弄孙年龄的人,不可能懂得这么多,更何况他一生的时间大多用在中医学和制毒上。 初师爷看出司华悦的惊讶,他笑着解释,在单窭屯的时候,他曾收留了一个网络诈骗的通缉犯,他这些网络知识都是那人教给他的。 初师爷还说,当时他还收留了一些能人异士,只可惜那些人在走投无路的情况下依然自视清高,不服从管理,被初师爷命人给杀害了。 司华悦不禁一阵感慨,看来有些东西不一定要自己全会,只要手下有这样的人才可为她所用就行。 而初师爷也是在通过这件事变相地向司华悦传授这个道理。 又是晚上九点,初师爷离开没一会儿,谢天接了一个租房的电话。 为了方便记录,一般有电话进来,谢天都是打开扬声器。 跟妞妞在研究怎么黑游戏的司华悦清楚地听到对方是一个操着生硬的申文的女人。 “请问,现在可以过去看房吗?” 没有任何的客套和咨询,直接提出过来看房的人这是头一个。 司华悦觉得这个声音听上去有些耳熟,可她一时间又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到过。 谢天的警觉性很高,因为她在单窭屯医院一路偷听来的信息量很多,她知道有一批老外要针对司家的人。 她看了眼司华悦,用眼神询问她该如何答复对方,司华悦用谢天能听见的声音说:让她来。 “可以,你大概多长时间能过来?”谢天问。 “我就在你们小区的门口,车牌号是盛A6100Z9。” “好,你稍等,我这就出去接你。” 不光是司华悦,就连毫无社会经验的妞妞都感觉到不妙,进入自己的卧室将针套塞进袖口里。 司华悦给初师爷发了个信息,将这个消息告诉他,以防这边有情况初师爷不知情。 谢天带着妞妞出去了,司华悦乘电梯来到顶楼,她没有打扰马大哈,而是直接去了天台。 第三百四十九章 碰瓷 健身房里有的,天台基本都有。 杠铃、龙门架、推肩椅、跑步机、动感单车等健身器械应有尽有。 受场地的限制,每样只有一台。 东面有一个小花圃,北面有一个茶座,茶座旁立着一台空调和换气扇。 两座外形奇异的假山石矗立在天台东西两个角落,其中一个假山石凹面里有水,里面养着鱼。 查理理对司华悦说这是个露天健身房,但此刻却是被半透明的篷布给封闭起来的,这是为了防止夜间的露水打湿健身器械。 顶楼通往天台的阶梯和门是电动的,只有马大哈兄弟能启动开。 司华悦来的时候阶梯没收拢,门也没落锁,明显是给她留的门,但司华悦却并不知道。 马大哈兄弟此刻正悠闲地坐在茶座里品茶聊天,桌面摆放着一台笔记本,屏幕上是一个个分屏监视画面。 “司大小姐,你咋上来了?”马哈起身,拖出身旁的一把椅子,“来,一起喝茶。” 司华悦可没闲心跟他们哥俩坐在一起品茶。 环视圈光线朦胧的天台,连个灯都没点,楼外的灯光透过半透明的篷布照进来,把个天台给晕染得像是鬼片的拍摄现场。 “你们把天台给包成这样,外面什么也看不见了。” 她快步走到天台边的篷布前,试图能找到条缝隙看到小区大门。 抠了下,却发现这篷布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感觉异常坚韧。 依妞妞和谢天的步速,这会儿应该已经快到大门口了,司华悦心下不免着急。 “你是要看天上的星星,还是要看地上的流浪猫狗?”马达喝了口茶问。 马达的明知故问逗乐了马哈,他那两只小眯缝眼弯成了一对月牙。 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马达对司华悦的态度由初时的恭敬有礼变成现在的尖酸刻薄。 司华悦甩脸想回怼他:占用阳台还有理了?! 可话在齿间顿住,因为她看到了笔记本上的监控。 “速度调出大门口的画面!”她凑上前。 马达没动,马哈在键盘上点了下,放大小区门口的画面。 随着他手指的动作,画面定格在车牌号为盛A6100Z9的出租车上。 司华悦有些意外地看了眼马哈,没有将心里的疑问问出口,视线重新移回画面。 这是一辆满大街随处可见的出租车,藉车外的路灯,能看清车里坐着三个人、 前排驾驶位和副驾分别是司机和一个女人,后座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距离和角度的原因,性别和样貌难辨。 副驾里的女人只能看到一张鼻梁高挺的侧脸,她一动不动地目视前方,而小区的大门是在车后方向。 画面适时一转,妞妞和谢天一前一后从小区大门走出,谢天居前,妞妞断后,二人拉开了约五米的距离。 确认了车牌号,谢天绕到副驾,敲了敲车窗。 “你还没认出那个女人是谁?”马哈有些耐不住了。 “谁?”话出口,司华悦猛然间想起一个人凯雅加西亚,甄本的妹妹,那个喜欢无端挑起战火的蠢女人。 马哈没有回答,从司华悦的眼神和表情,他知道她已经想到了答案。 “她怎么会来租房?” 凯雅是在到了小区门口以后才打的谢天的电话,她是有目的而来,应该已经知道谢天跟司华悦的关系。 一如马大哈兄弟,因为他们哥俩租房时打的也是谢天的电话,而非司华悦的。 马大哈兄弟神通广大,所以司华悦压根懒得去问他们俩怎么知道谢天跟她在一起的。 如果凯雅也跟马大哈兄弟有相似的本事,那就堪忧了。 她们俩在疾控中心交过一次手,凯雅被司华悦三招撂倒,结下仇恨。 后来在随她父亲尤尔根加西亚一起去大豪提亲时,又跟司华悦当面发生冲突。 现在顶着租房的名义将谢天和妞妞钓出去,难不成是要来打击报复? 但她如果想要报复司华悦,为什么一直拖到现在才露面? 而且这种报复手法有些弱智。 能知道司华悦和谢天在一起对外租房,那就应该了解这个小区里的保安都是司俊亲手安排的。 司华悦脑筋快速转动,最终得到一个答案,那就是,凯雅此行是为甄本而来。 因为甄本现在被警方拘押在看守所,罪名是严重扰乱社会治安和涉嫌故意杀人。 果然,在她直起身准备离开天台时,马达轻飘飘地说了句:“她是来求助的。” 司华悦嗯了声,快步走向天台门。 身后传来马哈的询问声:“需要我们哥俩帮忙吗?那车上可有俩厉害角色。” 他说的是帮忙,司华悦很明白他的意思,好意。 所以,她回头看了眼马哈,笑着说了句:“暂时还不需要。” 余光恰巧见到在斜对大门方向的假山石后架着一挺狙击.枪。 她明白即便她说不用,这对闲不住的哥俩也不会不帮忙。 因为出去的人里有他们七个人的厨师,如果妞妞出现意外,那他们几个都得吃外卖。 果然如司华悦所担心的那般,凯雅是一个言行过激的人,她的求助绝不会像寻常人一样态度谦卑。 如果她肯向司华悦低头,就不会以租房的名义将谢天钓出去。 “你好,刚才是你打的电话吗?” 副驾车窗滑下,谢天见里面果然坐着一个黄毛蓝眼老外。 询问的同时,她快速瞥了眼坐在后座的男人,那人的脸虽然隐在暗影里,但能看出不是个老外。 “谢小姐?”凯雅眼中的鄙视掩都掩不住。 小姐两个字让谢天非常不爽,在心里骂了句:你踏马才是小姐,你全家女人都是! 但面上不露,依然笑盈盈地说:“是的,我们现在就进去看房吗?” “不着急,我先了解下房子的情况再随你进去看房。”凯雅说。 谢天琢磨了好一会儿才将她的大舌头捋顺溜,明白她说的是什么。 “好吧,你想知道什么尽管问。”她耐心地说,但心里已经烦躁至极。 申这么差还要聊天,这是想逼死她这个申国人?! “上车说吧。”凯雅说。 “不用,外头凉快。”谢天毫不犹豫地拒绝,傻子才会上车。 凯雅沉默了少顷,翻了个白眼,余光与驾驶位里的司机对了下。 谢天敏锐地发现,那个司机的眼中带着一股狠戾,这人绝非出租车司机! 估计是凯雅雇佣的人。 走到出租车后的妞妞一边走一边玩手机,结果脚底一绊,整个人扑倒在后备箱盖上,发出一声震天响。 妞妞起身检查了下手机,然后将手机揣进兜里,冲着车屁股就是一脚。 “眼瞎啊,把个破车停在小区大门口!摔死老娘了!”她接着就破口大骂。 “Whatsgogon?” 凯雅看了眼后视镜,见后面站着个铁塔一样的女人,不明白地问旁边的司机。 “pengci,”司机不屑地说:“Stayoutofit!” “What?”凯雅不解。 谢天没想到这司机居然还会鸟语,可惜她听不懂,只听懂了一个“碰瓷”。 这是在来的路上,谢天教给妞妞的,妞妞压根就不懂也不会碰瓷。 刚才凯雅在招呼谢天上车时,谢天摸了下头,这是一个暗号,妞妞看到了,所以就撞到了车屁股上了。 “pengciisakdoftrafficsca,thescarswifakeaogetyouroney。” 碰瓷很难翻译,司机只得耐心地用凯雅能听懂的话解释,告诉她妞妞是在通过交通事故来讹钱。 “GoDownaridofher!”凯雅用隐含命令的口气对司机说。 司机想说不需要,可看了眼等在车窗外的谢天,他抿了抿唇,打开车门下车。 谢天装作看热闹,垫着脚看着司机走向妞妞。 实则她心里却在为妞妞担心,担心妞妞会吃亏。 这司机看着是个申国通,但却懂鸟语,这让她联想到在司家人嘴里听到的职业“雇佣兵”。 妞妞的行为不仅引起了路人的注意,门卫室里的保安也一脸严肃的看过来。 他们认得妞妞,也认得谢天,知道这俩nia们是司家的人,必须保护好。 但他们同时也清楚不能轻易暴露了这二人的身份,只能提高警惕,全神贯注,一旦有变故立即冲过去。 “穷鬼,说吧,给你多少钱可以滚蛋?” 司机的语气傲慢无礼,但他的余光却在留意着门口的保安。 雇佣兵的警惕性让他开始以全新的眼光审视妞妞,他猜到了妞妞有可能跟谢天是一起的。 可怎么看,眼前这个高出他一头的女人怎么像是一个孩子,眼神清澈,没有任何的江湖气息。 可这样一个人居然会碰瓷?莫不是看走眼了? “钱?”谢天只是告诉妞妞怎么碰瓷,却并未告诉她讹钱或者讹多少钱。 她想到了从顶楼浴缸里搬回去的四十万,便随口说了句:“四十万!” 谢天使劲忍着没让自己笑出声来,这傻大个简直将碰瓷业务给升华到了极致! “你找死!”司机磨着牙,恨声警告。 “我可没管你要钱,是你问我,我才说的!”妞妞一脸无辜。 但她的腕关节却绷紧,因为她发现后座的男人身体动了下,那个男人莫名让她有种危机感。 而谢天这边却听到后座的男人对凯雅说了句:“让他给钱。” 凯雅并不知道外面在谈判的价格,听到男人出声,便探过身子冲车窗外的司机命令道:“Givehertheoney!” 司机一听急了,四十万啊! 谢天和妞妞却乐了,跟着司华悦这个有钱人,挣钱可真容易! 第三百五十章 绅士 司机严重怀疑自己遇到了一个元谋人,居然连微信收付款都不会使用,非要现金。 “我刚才不是看你手里拿着个手机呢吗?”司机问。 “新买的,还没学会怎么用。” 妞妞倒是实话实说,初师爷他们只教给她怎么接打电话和查“官网”学做菜了。 司机暗忖,这不光是来碰瓷的,还是找茬! 司机这个愁啊,看了眼坐在后座的男人,那人微点头,他这才放心地轻舒了口气。 拿出手机一通翻找,找到距离这里最近的一个同行的电话拨打过去。 “发生什么事了?”同行在听说他着急用钱,以为他出事了。 “遇见碰瓷的了。”司机语气中带着浓浓的无奈和强自隐忍着的滔天怒意,每一个字都是从齿缝里咬出来的。 “什么?!碰瓷的带家伙了?”雇佣兵行业的人被碰瓷的制住,史无前例。 所以,对方脑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碰瓷的人一定是带着热武器,不然不会。 “别废话了,江湖救急,赶紧的!” 所幸干他们这行的人,很多为了不泄露自己的个人信息而向雇主收取现金。 沉甸甸的一袋子现金,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就丢给了坐在后备箱盖上、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妞妞。 “拿着钱滚蛋,再让老子遇见你……” 余下的话被后座男人的咳嗽声打断。 妞妞拉开包的拉链,拿出一沓钞票看了眼,不知道是真是假。 凑到鼻子前闻了闻,感觉气味跟浴缸里的钱一样,这才放心收下。 掂了掂重量,感觉数目应该差不离。这才长腿一蹬,拎着钱袋子从后备箱盖上下来。 她这一系列动作可把个司机给看得目瞪口呆。 他以为妞妞闻完钞票后,会再用牙齿咬一咬鉴别真伪呢。 这一定是从古代穿越过来的傻帽,最后,他得出了这个结论。 碰瓷的事完美收官,附带了一袋子钱,接下来该干什么谢天没有告诉妞妞。 她又不能就这么把谢天丢下自行离开,更不可能再张口讹人家一笔钱。 就在她不知道接下来的戏该怎么演时,司华悦拄着一根柺棍从小区大门里出来。 司华悦从顶楼下来后,本想直接赶到门口的。 结果收到信息的初师爷及时给她来了个电话,让她先找个地方躲起来观望会儿,不能现身太早,让人看轻了司家的人。 司华悦一想也对,这里处处都是他们司家安排的人,她好歹也是司家的大小姐。 更何况对方是来求助而非是来打架的,如果她绷不住场面,急慌慌地露面,确实有些掉分子。 结果这一躲,看了场精彩的碰瓷演出,不用问她也能猜出这都是谢天的鬼主意。 见妞妞收了钱进退不得,她知道该她登场了。 冲妞妞使了个眼色,司华悦对司机说:“让凯雅出来!”同时她冲谢天摆了下头,让她赶紧过来。 谢天快步绕到司华悦身旁,不想,妞妞拎着包也站到司华悦身侧。 司华悦有些无语,她的眼神暗示是让妞妞赶紧先回去。 这下倒好,“穷鬼”的帽子等于是扣在了她的头上。 司机已经不需要问司华悦的身份,从那些正带着一身凛冽气息向这边围拢过来的保安,便可猜出眼前这个女人是谁。 他眼睛危险地眯起,一步步退回到驾驶位,对里面的凯雅低声说:“shuayue's he e!” 早在谢天离开副驾窗口,凯雅便已经看到了司华悦。 对这个女人她是又恨又怕,可从后视镜看到司华悦手里的拐杖和微微倾斜的身体后,她的怕被恨意取代。 带着对“病号”油然而生的轻慢心理打开门下来,走到司华悦身前站定。 “你残废了?”她的眼中满是希冀,她真希望司华悦此刻是被人给抬出来的。 司华悦淡然一笑,“让你失望了。” 照以前,她会直接将柺棍拎到肩上,或者耍出一个棍花给凯雅看。 但现在,她感觉这举动忒幼稚,更何况对方是她的手下败将,就算她真瘸了,凯雅依然不是她的对手。 顾子健的两名手下不顾自身安危,给司华悦上了一堂高空落水会死的课。 她那天落水后脚面没能绷紧,导致脚踝和双腿的肌腱受损。 正如医生所说,她的身体恢复能力惊人,这根柺棍现在于她而言可有可无。 这是司华诚为她量身定做的。 里面有很多机关,需要指纹触动,这是为了防止被警方发现这是一根“管制刀具”范畴内的武器。 “你让我出来干嘛?”凯雅傲慢地问,眼角余光却发现后座的男人身体轻微地动了下。 显然,她的问法就连车里的同行者都感到难堪。 “别告诉我,你就是为了租房而来。”司华悦觉得自己在跟一个幼稚园的儿童对话。 “如果是,那就让谢女士带你去看房,如果不是……”司华悦顿住话头,甩眼看了看后座的男人。 这个人看坐姿很绅士,挺直的后背与座椅的椅背完美契合,双腿并拢,双手交握在身前,目视前方。 虽然脸庞隐在暗影里,但仅一个侧面就便能给人带来一股沉重的压力感。 这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有些跟顾子健相似,冷、硬、坚毅。 雇佣兵身上有一种不怕死的暗黑的洒脱,而正规军身上却有一种敢于牺牲的大义凌然的气质。 不怕死和敢于牺牲,字面意思相近,但却有本质上的不同。 而这个男人与顾子健的不同之处就在此。 他身上的气质能与顾子健相近,却又与司机不同,这说明他曾是一名正规的军人,但眼下是雇佣兵。 难怪来前马哈提醒司华悦说,车上有俩厉害角色。 这司机打眼一看跟马大哈兄弟就不在一个档次上。 虽说都是雇佣兵,但马大哈兄弟不管处在多危险的境地,绝不会流露出一丁点的畏缩之意。 包括那次误闯进虹路,在枪口下,他们兄弟二人都没有露出怯意,马哈甚至在虹路大门上留下亲笔签字。 可这个司机尽管掩饰得很好,司华悦却从他眼底捕捉到了惧意。 他在害怕那些保安! 司文俊安排进这里的保安全部都是顾子健举荐来的。 顾子健的社交圈子里大多是当兵的,现役和退役。 能来这里当保安,自然不可能是现役军人,而是退役的。 从武警机动师退下来的,都不是善茬。 而真正让司机害怕的是那挺隐藏在黑暗中的盯视,他太熟悉这感觉了,却捕捉不到具体位置。 后车门开,那个绅士一样的男人从车上下来。 他冲司华悦微颔首,用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刻板语气说:“我能随她一起进去吗?” 司华悦想说不能,可旋即打消了这个想法,能在本国流浪汉面前掉分子,也不能在老外面前掉。 “走吧。”她挤出一抹礼节性的笑,往一侧移步,给他们让出通道。 凯雅想拒绝进入小区,未及张口,被那男人一个眼神给制止。 司华悦好奇这男人到底在这里饰演着什么角色。 雇佣兵,字义便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 可怎么看,这男人都不像是被雇佣来的。 司机不放心地站在车旁,想随行,却也知道不够资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雇主随司华悦进入小区。 司华悦肯带凯雅进入小区,完全是看在甄本的面子上。 甄本的身份虽然是个迷,但他在跟司华悦交往的过程中,有无数次可加害她的机会,他都没有做。 反而在司华悦最无助的时候,无条件地帮助她。 如果非要说甄本害司华悦,那就是将第六份母毒以一种秘密而又特殊的方式交付于她。 这份母毒险些要了她的命,她到现在都不知道甄本是有意还是无意。 既然凯雅是为甄本而来,司华悦考虑或许从她嘴里能打听到一些跟甄本有关的事。 哪怕跟奚沙有关的事也好,因为奚沙居然会是甄本的手下。 这是迄今为止,让司华悦最为接受不了,也是最意外的一个消息,她想知道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毕竟那晚去大豪提亲,到场的人里有奚沙,也有凯雅。 至于答不答应帮忙,那就看情况再说了。 能找到她这里来,那就表示在此之前,他们能找的人都找遍了,走投无路下,才会想来求助司华悦。 经过初师爷的房门时,绅士目光冷冷地看了眼猫眼,他察觉到了猫眼里有人在偷窥他们。 初师爷并未露面,他只是透过猫眼想看看随司华悦一起进来的是些什么样的人。 可当那人出现在他视线内时,他整个人如同被冻住般定立在门内。 直到司华悦一行人进入房间,关门声才将他的注意力拉回。 他慌忙回屋拿起手机给司华悦发信息:小司,那个男人你小心些,他很危险! 司华悦进入房间后,便径直坐到客厅沙发里。 谢天倒了三杯茶放到司华悦、绅士和凯雅身前的茶几上。 手机振动,司华悦看出看了眼,初师爷的信息,她没有当着客人面回复,只暗自提高警惕。 司华悦和凯雅、绅士是东西向分坐对面,而妞妞却是坐在南北向的一侧沙发里。 她的手机也振动了下,拿出看了眼,初师爷的信息:保护小司! 未及他们进入正式谈话,司华悦他们的防盗门开,查理理带着一脸困意走了进来。 在看到查理理的那一刻,绅士冰冷的脸上闪过一丝诧异。 第三百五十一章 集体中毒 带人进来后,司华悦就暗自提高警惕留意着绅士,并同时将室内的监控通过手机打开。 当察觉到他看查理理的目光有异时,她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人认识查理理! 司文俊和司华诚父子俩对查理理保护得非常好。 查理理在司家居住的那几年,一直都是深居简出,即便出门也是乘坐司文俊和司华诚的车。 他头大身子小的苍老外表太过独特,见过他的人都会记住他的样貌,所以,在每次出门前他会提前乔装一下。 至于他的能力,认识他的人只知道他智商很高,精通枪械以及所有高科技的东西。 除了死去的黄日升,知道查理理具有读心能力的人,便只有司家和顾家的人了。 仲安妮当初跟司华悦在虹路时也接触过查理理,但司华悦并未将查理理的能力告诉过她。 初师爷早年因为对刘笑语的感情问题而一直关注司家并伺机报复,对司家成员的性格以及行止有着一定的了解。 可即便如此,他也是在进入虹路后才知道有查理理这个人的存在。 之后才慢慢发现司文俊和顾子健对查理理格外关照和重视,具体的原因到现在他都不知道。 那么眼前这个绅士又是怎么认识查理理的?他的情报网会覆盖并瞒过司家? 司华悦忍不住联想到了查理理待过的福利院。 查理理勇斗歹徒一事当年曾见诸报端,当时在奉舜可谓是家喻户晓。 或许绅士是在那个时候从新闻报道里知道的查理理。 查理理低垂着头,没有跟任何人打招呼,径直走到司华悦身旁,紧挨着她坐下。 司华悦知道查理理已进入冥听状态,她调整了下坐姿,尽量让他倚靠得舒服些。 查理理每次施完针便会沉睡半个小时,看他刚进门时睡眼惺忪的样,便知道他是刚从睡梦中醒来。 应该是初师爷告诉他这边的情况,他担心司华悦的安危而急着赶过来帮忙,连帽子和假发都忘记了戴。 司华悦心下不禁一阵感动。 绅士一脸警惕地看着查理理,眉头蹙成了一个深深的川字。 他越是这样防备查理理,越是让司华悦心下不安。 这人不仅认识查理理,似乎连查理理的读心能力也知晓。 她用胳膊肘轻碰了下查理理,试着在心里问了句:这个男人是不是知道你的能力? 查理理低低地咳了声,像是在清嗓,却是在回应司华悦的问题。 得到答案后,司华悦努力维持面部表情,以防对方察觉。 她不禁有些后悔,不该将凯雅和这个男人带回来。 这么些年司文俊和顾子健一直暗中保护查理理的能力不外泄,或许就是担心会让查理理麻烦缠身,被像眼前这种男人给盯上。 思及此,司华悦毫不犹豫地作出一个决定。 拿出手机,装着看时间,给马大哈兄弟发过去一个字:杀! 既然知道查理理具备读心能力,那必须要先扰乱了这人的思绪,不能让他跟袁禾一样摒弃思想。 想到袁禾,司华悦不免又是一阵心慌,因为事后查理理告诉她说,袁禾知道他的能力。 懂得心理学,自然懂得该如何规避被人窃听到想法,她在见到查理理时,故意放空思想。 所以,第一趟进入303时,查理理一无所获。 而之后坐在红旗车里,袁禾因为担心武松的伤势,情绪变得焦虑,被查理理偷听到了所有的想法。 查理理用司华悦的手机给司文俊发送信息,告诉司文俊袁禾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祸害。 司文俊为了救袁禾险些失去武松,他最终放弃袁禾,就是因为接收到查理理及时的汇报。 定了定心神,司华悦迎视向绅士,问:“你认识他?” “嗯?”绅士猛地回神,唇形勾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熟。” 司华悦毫无停顿地将话题一转,问凯雅:“你是为你哥哥甄本而来?” 凯雅愣了下,她的申国话明显退步了,不似司华悦在疾控中心初见时熟稔。 那会儿她是恶补的申文,之后她回国一段时间,当身边没人用申语跟她交流时,速记的语言便会被快速遗忘。 “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的这个反问让司华悦真想过去冲她脑壳来一脚。 二十多岁的人了,却像一个涉世不深的孩子,真不知她是真笨还是装笨。 可再难沟通,她也必须得让凯雅自己来说,不能让旁边的绅士代为翻译。 只因她和妞妞、谢天三人没一个懂鸟语的,一旦绅士翻译不当她们也辨听不出来。 绅士似乎也没有要给他们当翻译的打算,虽然他的注意力因为司华悦的突然发问而稍稍分散,但依然重点关注着查理理这边。 “甄本和奚沙到底是什么关系?”你笨我不笨,既然你不愿意说,那就没必要绕圈子了。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司华悦被这个突然变聪明的蠢货给堵得一滞。 察觉到司华悦有些愠怒的表情,为掩饰尴尬,凯雅执起茶几上的茶杯。 茶杯还未凑到唇边,余光接收到绅士的暗示,她眼神微晃,尴尬加深,将杯子重新放回茶几上。 “你可以不用告诉我,回家去耐心等甄本的判决结果吧。” 他们之间的互动让司华悦感觉有些好笑,想害你用得着这种俗套的做法吗? 她探身将茶杯拿起,一饮而尽,然后起身,作出一副送客的举动。 凯雅急了,跟着站起身,嗓音尖利地命令:“你必须要管甄本!你是他的未婚妻,你得去把他从看守所里救出来!” “司华悦是纯正的申国血统,不可能嫁给你们这些老外!” 随着一阵铿锵有力的话音,一个挺拔而又高大的身影推开门走了进来。 看到顾颐,司华悦不禁有些吃惊。 吃惊的不是他深夜的从天而降,而是她家的防盗门怎么连农家的院门都不如了? 刚才查理理没用钥匙就直接推门进来,现在是顾颐。 一定是被马大哈兄弟给做了手脚,她愤懑地想。 顾颐以为司华悦会因为他的及时出现而表现出感动,却失望地发现她横眉冷目地盯着防盗门。 “office gu!”凯雅吃惊地看着走进来的顾颐。 而接下来的一幕更加让她意外又震怒。 顾颐径直走到司华悦身旁,揽住司华悦的肩膀,亲昵地问:“想我了没?” 绅士缓缓起身,注意力终于从查理理身上转移开。 “顾队。”他态度前所未有的恭敬。 “嘿,沙迪奥,你怎么也在这儿?” 顾颐的视线在凯雅的身上兜了圈,续问:“现在跟着老外混了?” 沙迪奥恭敬的笑容不减,感觉愈发谦卑了:“怎么会?我就是帮忙来给当翻译的。” 一问一答看似正常,可司华悦却总觉得这个叫“傻屌”的人眼里隐藏着一种奇怪的情绪。 这情绪有些像是兴奋,这兴奋中又似乎带着些紧张。 而就在这时,查理理从冥听状态中回神,大喊了声:“他要放毒!” 一切发生得太快,众人的注意力都在突然出现的顾颐身上,同时也在好奇聆听他跟傻屌的对话。 包括凯雅,她根本就反应不过来查理理喊出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沙迪奥是她花钱雇来的,钱付了三分之一,约定好等搞定司华悦以后,再将余下的钱付给他和外面的司机。 她不懂这人为什么会连钱都不要了,要连她一并毒杀。 查理理的毒字音尚在唇边盘旋,沙迪奥就出手了。 他看出来查理理在偷听他的想法。 有些想法可以控制,但临时作出的决定是要经过大脑来分析、衡量和斟酌。 他能通过肢体语言和表情瞒过包括顾颐和司华悦在内的所有人,却无法瞒过一直在听他的查理理。 让他意外的是,顾颐、司华悦和妞妞同时出手了。 顾颐不愧是神枪手,他掏枪、上膛、射击的动作一气呵成,仿佛是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般,自然而又迅捷。 子弹出膛的速度与毒几乎是在同一时间。 沙迪奥想到了顾颐不会无故现身,也想到了他会出手帮司华悦。 但他却没想到顾颐会从进门的那一刻起便已经做好了击杀他的准备。 说白了,他自恃或者说是藐视申国警察不会无端开枪杀人这个制约性规定。 可他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在警察可随时击杀的范围内。 别说是顾颐了,现在就算是一个辖区派出所的片警,只要身上配枪,就可以冲他开枪而不用承担任何后果。 他之所以谦卑地跟顾颐聊天,就是为了分散他的注意力,让在场的所有人思想松懈,然后毒杀他们,抢走查理理。 原计划并非如此,他是在见到查理理后临时做的调整,却不想顾颐突然出现。 这让他不由得兴奋,觉得顾颐这是自己送上门扎堆找死,省了他的力气了。 顾颐会出手他不意外,武功高强的司华悦会出手他也不意外。 让他感到意外,确切点说是让他感到恐怖的人是妞妞,那个看不出有一丁点社会经验,看不出有任何武功功底的碰瓷女人。 一阵如蚊蝇般的嗡声过后,他全身麻痹动弹不得。 妞妞不知何时绕到他的侧后方,手腕一抖,一串针灸用的针极速飞出,准确地扎进他后脑的各大穴位。 他像被人点了定身,眼睁睁地看着那枚子弹击穿他的心脏。 以他的身手,就算顾颐手里有枪,就算司华悦武功再厉害,也未必能一招制住他。 他所有的防备都在顾颐和司华悦身上,而忽视了一旁的妞妞。 带着四溅的血液,他身体后仰,重重地跌回沙发里,至死,他的双眼圆瞪。 与他一同倒下的还有凯雅、妞妞、谢天和查理理。 距离的原因,顾颐也仅比他们多坚持了几秒钟,中毒晕倒在了司华悦的怀里。 防盗门再次开启,一身防护服的马大哈和初师爷疾奔进来。 初师爷进来后,当先奔向妞妞。 第三百五十二章 施针 人在危机时刻所作出的本能反应,反应的是他的本心,就像此刻的初师爷。 事后静下心来,他为自己当时的举动感到一阵后怕,因为他的命和查理理的命相连。 如果查理理毒发身死,那司文俊和顾子健就没有留着他的理由和必要了。 生命面前一切平等,若真要以身份地位来区别看待的话,在场所有人的命都比妞妞重要。 妞妞既无亲人,亦无靠山,死了也就死了,难过的只有初师爷和司华悦。 可初师爷却抛弃查理理和司华悦等人,直奔向妞妞,用他并不强壮的臂膀,将一米九的妞妞连拖加拽,带离毒气弥漫的现场。 而司华悦这边承受着顾颐整个身体的重量,她力气再大,架不住顾颐魁梧的身材让她分不出多余的手去救近在咫尺的查理理。 而马大哈兄弟当先将查理理和凯雅抱出现场,接着开始寻找司文俊安排在司华悦身边的暗助理。 他们的防护服是特制的,内窥镜可以识别隐身人。 一共四个,三个距离沙迪奥很近,另外一个在窗口。 等司华悦将顾颐放到楼道,返回去营救谢天时,谢天已中毒至深。 谢天是最后一个被带出去的。 司华悦没理由对马大哈先救凯雅一事持有抱怨,因为凯雅一旦死了,会引起很多未知的蝴蝶效应。 她更不可能冲那些闻讯赶来,不顾自身安危,仅用衣服包裹住鼻腔,冲进去救人的保安们发火。 她的这腔怒火变成了深深的愧疚和惊慌,因为她发现谢天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整张脸像蒙上了一层锅底灰。 “快给疾控中心打电话,让他们马上过来救人呀!” 她一手握着顾颐的手,另一只手握着谢天的手,一度忘记了闫主任下落不明这事。 所有人撤离后,马大哈兄弟将室内全部的门窗关闭,最后搜查了番,确认屋内再没有遗漏的人,这才将防盗门关闭。 楼道里的毒气量很少,可即便这样,依然有三名保安相继中毒倒下。 初师爷和妞妞不在楼道,他将人径直拖进了他的房间在进行紧急抢救。 妞妞是所有中毒的人里症状最轻的一个。 有查理理的提前预警,加之她懂医,尤其是擅毒,所以,在紧要关头,她屏住了呼吸。 在初师爷的全力施救下,没用十分钟她就醒了过来。 问明现状,她不顾初师爷的阻拦,踉跄着高大的身体夺门而出。 当看到双眼赤红的司华悦在随马大哈将人往天台转移时,她放缓呼吸,默然不语地奔过去帮忙。 天台的篷布已经打开,中毒的所有人被挪到天台,等待虹路的直升机来接人。 眩晕和恶心感一阵阵袭来,让妞妞呼吸变得短促不畅,心跳的频率犹如刚剧烈运动完。 她知道这是二次中毒导致的,她针袋里的针所剩不多,她必须得返回去将扎进沙迪奥后脑的针取回。 初师爷看出了她的想法,阻止她道:“我帮你去取,若三次中毒的话,就算大罗神仙也救不了你,先给自己施针,然后再救人!” 初师爷从未用这种带有命令的语气对妞妞说过话。 妞妞愣怔须臾,初师爷的这番话让她想起了初三胖子曾在教导她时说过的话。 死人不能救人,想救人,必须得保证自己有命去救人。 她不再迟疑,众目睽睽下,她将身上的衣裤脱下来,仅穿着司华悦给她买的内衣,将为数不多的针扎进能扎进的穴位。 司华悦没有问她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不先救顾颐他们,情况再紧急,她也相信妞妞自然有她的道理。 她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妞妞的身上,只因她得了初三胖子的真传。 马大哈兄弟发现妞妞会针灸,不由得有些吃惊。 等初师爷带着妞妞的针上来,妞妞已经将体内大半的毒祛除。 她拔下针,对马大哈兄弟大喊了声:“把所有能开的灯全部打开!” 马哈闻言,毫不迟疑地将电闸推上,天台瞬间亮如白昼。 初师爷和妞妞一起投入救人的行动中。 直到此时初师爷才想起来自己离开虹路的使命,他当先选择救治查理理。 而妞妞则是在司华悦殷切的目光注视下,来到谢天和顾颐的身前。 “把他们俩的衣服脱了!”她对司华悦说。 马大哈和六名保安一起上手,帮忙将所有中毒人的衣服脱下来。 妞妞没有把脉,而是直接扎针,因为时间来不及了,再者,她自己中过毒,知道这毒该怎么解。 她双手齐发,同时给顾颐和谢天施针。 她的举动让众人联想到容嬷嬷,一向嘻嘻哈哈没个正形的马哈,此刻却噤了声,他深知,生命不是儿戏,时间就是生命。 而此刻,一阵直升机旋翼带动的风声已到近前。 三架直升机,其中一架是警方的,军警均已得到顾颐中毒晕倒的消息。 之前的天台可以降落,可眼下的天台全是障碍物,直升机在空中盘旋,最终不得已降落在相连的楼顶。 等三架直升机停稳,机上的人快速赶到马大哈改建的天台时,顾颐已经苏醒过来。 机上随行的还有负责消毒善后的防化兵,顾子健也来了,同行的还有姜结实和几名科研犯人。 得到消息的附近居民,包括已经入住到司华悦他们这栋楼的地下室的大学生,紧闭门窗躲在室内。 等防化兵将现场清理完毕,检测了下空气质量,确定安全后,等候在外面的警员这才迅速入内。 他们将沙迪奥的尸体与大门外已经被狙杀的司机的尸体一并转移。 顾子健在看到自己的儿子无恙后,暗自轻舒了口气,问:“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顾颐接过保安递给他的衣裤往身上穿,当着司华悦的面仅穿一条内裤,这感觉很奇怪。 “没事了。”他简短的回道,实则他在强忍着恶心和呕吐感。 妞妞余光在看到几名白大褂后,问了句:“懂医,还是懂毒?” 这几名随顾子健和姜结实一起来的白大褂没敢回应,因为他们都是犯人的身份,他们将目光投向姜结实。 “都懂,你需要什么协助尽管说。”姜结实一眼就看出妞妞的医术相当了得。 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顾颐救醒,他自认凭他的医术,甚至凭他身边这几个医学界精英都很难能做得到。 关键是妞妞手里根本就没有任何药物辅助治疗。 他并非是在自我贬低,而是因为他听说了投放毒药的人是沙迪奥。 沙迪奥,原武警机动师下的一名防化兵,在一次侦查任务中不慎受伤后退役。 之后他回到了地处偏远的乡下老家,没人提起他,也没人再去关注过他。 直到五年前,他再次现身,却是出现在单窭屯。 他的出现好巧不巧地赶上政府大力清剿单窭屯,抓捕躲藏在那里的通缉犯。 可进入地下暗道的搜捕人员除了一名侥幸逃脱的警员外,其他几十号人全部失踪。 而这个逃脱出来的人也在获救后的第二日毒发身亡。 当时负责给这个警员解毒的人是闫先宇。 据闫先宇讲,他在这个警员身体里检测出化武VX神经毒剂成分。 结合沙迪奥的现身,释放这种毒气的人便锁定在了他的身上。 这件事不能对外宣扬,容易引起内外乱,武警机动师出动一个连的防化兵,秘密缉捕他。 可奇怪的是,之后的五年里,他再次销声匿迹,让众人不由得怀疑这个释放毒气的人是否真的是他。 去年,以顾颐为首的军警在清剿单窭屯时,意外地见到了沙迪奥曾经的一个战友,可惜的是,那人已经服毒身亡。 在接下来的审讯里,警方可谓是焦头烂额,收获最大的莫过于初亮的供词。 初亮八年前带着文化投奔他的弟弟初光,在初师爷的扶持下,文化成了单窭屯的替死鬼老大。 五年前的那次清剿行动,初亮和文化都在,而他们恰好见到了沙迪奥命初师爷投放毒气的一幕。 当时文化未及防范,不慎中毒。在初亮的苦苦哀求下,初师爷才不甘愿地出手替他解毒。 顾颐在得到这个消息后,立即命人开始着重审问当时抓捕来的单窭屯嫌犯,尤其是那些曾参与过五年前清剿行动的人。 可惜沙迪奥行踪隐秘,单窭屯的小喽啰根本接触不到、也见不到他。 鲁佳佳的一份证词让警方再次找到了突破口。 鲁佳佳是单窭屯的老屯民了,政府对单窭屯的清剿行动,他亲历了不下三次。 只不过级别不够,他的参与也只是观望罢了。 由于他当时的家就在屯口,一日夜里,他无意间从门缝偷窥到前来单窭屯送货的集装箱车里下来一个身份“尊贵”而又神秘的人。 文化亲自带人出来迎接,这种情况在平日里极少有,因为文化目空一切,只有特别重要的人他才会到屯口亲迎。 那人是从满载货物的集装箱里下来的,这种偷偷摸摸入屯的人,多数是走投无路的通缉犯。 鲁佳佳出于好奇便多偷窥了会儿。 警方通过身高和画像比对,认为鲁佳佳所见到的人与沙迪奥极为接近。 于是,警方全力追查所有给单窭屯供货的企业和个人。 这一查,还真让警方给查到了。 由于时隔多年,加之又是晚上,那个负责运货、运人的司机已经记不清沙迪奥的具体样貌。 由于沙迪奥是当过兵的人,他与司机以往运送过去的通缉犯不同。 一来,他穿戴考究,不像那些被通缉的亡命徒一身狼狈。 二来,他身上带着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一个人的样貌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淡忘,但独特的气质却能给人留下深刻久远的印象。 所以,当警方将沙迪奥的照片拿给司机看时,尽管是年轻版的沙迪奥,但司机依然回忆起,那晚被他偷运过去的人,正是此人。 一张对沙迪奥展开的秘密逮捕令下发,缉捕时遇到反抗,格杀勿论! 这个人太危险,留着他,无疑是留着一个移动中的化学武器。 中毒的人不能轻易移动,所有人都在天台默默等待。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时间在流失,生命也在随时流失中。 这是初师爷有生以来经历过的最惊心动魄的一夜,单窭屯被攻陷都没有这一夜让他感到紧张和害怕。 该醒来的人都在陆续醒来,不该醒的人也醒了,那就是凯雅。 唯独查理理和谢天始终没有苏醒的迹象,随着时间的推移,初师爷越来越慌,施针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 妞妞察觉到他的异样,跟他调换了位置。 她本不想给查理理把脉,可救人要紧,她不得不执起查理理的手。 把完脉,她狠狠地用眼角瞪了初师爷一眼,然后将查理理身上的针拔掉,重新来过。 她不明白施毒的人为什么只施了一小部分,像是为了保住他们中哪个人的命。 殊不知,他们这些人能侥幸活下来,全赖查理理的存在。 又是一个小时过后,查理理终于缓缓醒来。 而此时东方已经开始泛白。 之前醒来的人,除了顾颐,其他人都被直升机运往虹路用药物来清理体内的余毒。 无论司华悦怎么催促,顾颐就是不肯走。 司华悦留意到他的脸毫无血色,就连唇色都白得不正常。 “让我留下来陪你,等谢天醒了,我们再一起去虹路。”顾颐强忍着不适,坚持道。 一面担心顾颐,一面又担心谢天,司华悦感觉有些无助。 她紧紧地挽着顾颐的胳膊,担心他会倒下,实则她的身体重量都压在了顾颐的身上。 直到曙光撕扯开东方的薄雾,谢天才悠悠醒转。 “地府真美。”这是她醒过来后说的第一句话。 “你们都来了呀。”这是看到司华悦、顾颐、妞妞和初师爷后,她说的第二句话。 然后,再次陷入昏迷中。 直升机起飞,带着顾颐和谢天离开。 一同赶往虹路的,还有初师爷、妞妞和司华悦。 马大哈兄弟留守帮助司华悦看着租房业务。 经过这一夜,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中毒与解毒的事情上。 而砒斯组织也在这同一时间里,彻底瓦解…… 第三百五十三章 国际刑警 海螺国西锁市骨岛港口 两艘外观看起来极为普通的渔船泊在港内的码头边,三名水手正在往船上搬运桶装纯净水。 “hey, ew guy!” 褐色肌肤的穆拉托水手打量了番一旁的新面孔,问:“a e you japa ese?” 被问话的是一个相貌平平的亚裔,与另外两名高大魁梧的水手相比,他的身高实在不够看,也难怪穆拉托人会错辨了他的国籍。 “yeah……”他敷衍地回。 穆拉托水手性格比较外放,无视亚裔的疏冷,凑上前小声说:“i saw a japa ese woa i the e。” 他一脸神秘地瞥了眼尾船方向。 亚裔男人似乎并不喜欢八卦,他面无表情地拎起一桶水扛到肩头。 “let's get to wo k. the weathe 's cha gi g.”说完,他目不斜视地往船上走。 穆拉托人抬头看了眼乌沉沉的天空,耸肩摇头,重复了句:“yeah,the weathe 's about to cha ge.” 他不明白船老大为何会选择在这种恶劣的天气夜航,且是远航。 走向尾船,他负重的身体使船体剧烈地震颤了下,船底的海水发出一阵咕咚咚的沉响。 放下水桶,他忍不住又看了眼船舱位置,可惜关闭的舱门阻隔了他的视线,他没能看到那个让他好奇的女人。 而他的这个举动引起了坐在船舱内的三个男人的注意和警惕。 首船与尾船的船舱内分别坐着三男一女,不同的是,尾船里的女人是个黄种人,而首船里的女人是个白种人。 船舱内充斥着浓重的柴油和鱼腥味儿,两个女人的脸上都围着面纱,露在外面的只有紧蹙的眉头和盛满不安情绪的眼睛。 尤尔根·加西亚一脸疲惫地坐在首船临窗的位置,同舱的另外三个人跟他一样都是渔家人的扮相。 尽管几个人因日夜奔逃而一身狼狈,可他们的皮相和气质怎么看都不像是经年在海上作业的渔夫。 掀开舷窗窗帘的一角,加西亚默然地远眺天海交接处,那里乌云密布,夕阳将浓云浸染得如同着了火。 汹涌奔流的海水和舱外呼啸怒吼的海风仿佛是在警告所有人,眼下不适宜出航。 可加西亚不得不趁夜离开,因为他现在属于“红通人员”,被包括申、丑在内共计九个国家通缉并适用国际引渡条约。 海螺国与古巴隔海相望,直线距离不到80海里。 两国之间的跨海大桥车行一个半小时便可抵达,为逃避国际刑警的追捕,他不敢陆行。 “一定能安全抵达古巴……”他在心里宽慰自己。 只要能安全抵达,那里有接应的人,他就可以逃过这场劫难。 他摩挲着手里一个如胶囊状的东西,这是他最后的底牌,也是他的保命符。 但他却并不愿意启用这个东西,因为他深知,一旦这个东西被派上用场,那就意味着他在劫难逃。 随着夜幕降临,舱内郁窒的空气稍感凉爽,但由于门窗紧闭,里面的空气依然浑浊。 外面的风更大了,虽是泊在岸边,但船身在海浪的拍打下左右摇晃的幅度越来越大。 长时间的摇晃,加之舱内难闻的气味,导致一名体格魁梧的随行人员出现晕船的症状。 这人脸色和唇色煞白,双眼紧闭,耷拉的脑袋随船身左右晃动,像个醉汉。 加西亚规定,未启航前不能出舱门。 所以,这名随从在努力地隐忍着翻涌到喉眼的呕吐物。 “i……wa t a……bag……i……woo……” 终究,他还是吐了。 嗳败的呕吐物使舱内的气味瞬间变得像翻动中的垃圾场。 就算不晕船,这气味也能让人胃液翻滚。 呕吐物溅到坐在对面女人的鞋面上,那女人惊叫了声,惹来加西亚警告的眼神。 她赶忙噤声,用双手紧捂着口鼻,微阖眼,在心里默默祷告,希望这糟糕的一切快点过去。 “shit !”加西亚爆了声粗口,嫌恶地看了眼狂吐不止的随从,命另外两个人立即将地面清理干净。 舱内的气味实在让人受不了,不得已,他将舷窗掀开一道缝隙,以期外面的海风能够将舱内这令人作呕的气味带走。 一个扛着纯净水桶的水手从舱前经过,加西亚眼睛危险地眯起,亚裔! 水手不经意地抬头,恰好与加西亚审视他的目光对接,他身形微顿,问:“ca i help you?” 加西亚摇了摇头,将舷窗关闭并拉上窗帘,直到外面的脚步声远去,他才再次将窗户打开。 看着那个远去的背影,他陷入沉思。 海螺国的亚裔随处可见,有移民到此地工作或经商的,也有签劳务证前来打工的,当然,还有来旅游的。 所以,在这里见到亚裔面孔没什么可稀奇的。 可加西亚对亚裔格外敏感,因为没了驻申大使身份的保护,他被申国提出引渡。 早在一个月前,他就得到确切消息说,国际刑警已经开始对他展开抓捕行动。 而此次行动的负责人是顾颐,小组负责人是李翔。 想到李翔,自然就想到了他的父亲闫先宇。 他恨极了这父子二人,竟然潜伏在他们组织长达十年之久。 一个冒充疾控中心主任,实则是卫生部部长。 一个充当寺庙里的和尚,实则是一名国际刑警。 这父子俩最该得到奥斯卡金像奖! 如果现在问他最怕的人是谁,那就是顾颐——国际刑警组织申国国家中心局副局长。 所有的抓捕行动都是顾颐在一手规划和调度。 能调用各地军警,他早该想到那并非是一个普通的申国刑警,还是他低估了那个年轻人的能力。 一如当初的初师爷。 砒斯组织设立在申国的所有据点,从最初的单窭屯开始,就是顾颐组织和带领人捣毁的。 而丑国和兰国的据点,也是顾颐与两国国际刑警一起突击端掉的。 同样是国际刑警组织,顾颐根本就不按套路出牌,能随时推测出加西亚的行动路线、计划,甚至接下来的想法。 这简直太不可思议了! 加西亚不相信一个人的推理能力会达到如顾颐那种程度,一定是有内奸泄露了他的行动路线和计划。 所以,加西亚一路奔逃,一路杀人,将所有在他看来可疑的手下杀死。 现如今,他的随从仅剩下首尾两船的五个人。 他现在被逼得像一只丧家犬,一路胆战心惊地潜逃到海螺国。 海螺国没有与申国和丑国签订引渡条约,留在这里只要躲好,就可以安然无忧地度过余生。 可他不能在这儿,他不甘心做一个普通人。 他还有一个计划没有实施,就算死,他也要拉全世界的人为他陪葬! 第三百五十四章 希尔维娅 煎熬地等待了三个多小时,船终于启航。 大概是吐空了胃,船开动起来后,那个晕船的手下反倒不再呕吐了。 他双眼紧闭,像一滩烂泥似的倚靠在椅背上。 加西亚怀疑如果此刻遇到紧急情况,这家伙怕是连他自个儿都保护不了。 带这么个废物渡洋简直愚蠢透了!他愤懑地想。 由于舱内气味实在难闻,晚饭他们几个人都没吃。 通过对讲机,他得知尾船的四个人也没吃饭。 他知道这些跟随他的人看似镇静,实则心里都非常紧张。 因为这一路来,他们遭遇了太多磋磨。 顾颐像是一个在逗弄老鼠的猫,不吃掉你,也不阻拦你逃跑,却让你脑袋里的那根弦始终紧绷着,时刻处于一种心惊胆战的状态中。 他清楚顾颐是在忌惮他手里这枚药丸的毒性,他能安然活到现在,完全仰赖这毒丸。 舱内面积不大,除了两张上下铺,再就是三张椅子和一个圆凳。 晕船的那个手下坐在椅子里,不晕船的那个坐在圆凳上。 跟加西亚同舱的女人是他的妻子希尔维娅。 希尔维娅起先跟加西亚一起坐在椅子里,害怕再被呕吐物波及,她此刻坐在下铺,正闭目养神。 不管在什么环境中,也不管身穿什么样的衣服,这女人的举止始终保持着高贵优雅和体面从容。 逃亡的这段日子里,相对比尾船里的黄冉冉,加西亚并没有对希尔维娅有过多的关照。 看着这个虽早已年愈不惑,但依然风韵犹存的女人,加西亚半眯起眼睛,他惊觉自己似乎少杀了一个人。 一路上,那么多被他杀死的“叛徒”,怎么独独漏了眼前这个? 早在六年前,他们夫妻的关系便已经形同陌路,只有在公众面前,他们才会饰演恩爱夫妻。 他本来没打算带希尔维娅逃跑,逃亡路上一个女人就够让他伤神了。 是希尔维娅坚持要“嫁狗随狗”,跟着加西亚这个名义上的丈夫做一只丧家犬。 许是感应到了来自身前的盯视,希尔维娅缓缓睁开眼,迎视向加西亚。 她冷漠地看着自己的丈夫,显然,她在他眼中看到了不加掩饰的杀意。 两个人对视良久,希尔维娅眼中慢慢浮上些许温度。 “whateve it is you' e up agai st, get you shit togethe .”她说。 从希尔维娅的脸上,加西亚仿佛看到了凯雅的影子。 他不待见他们的儿子乔拉,但却很爱他们的女儿凯雅。 不管他多厌恶眼前这个女人,却无法抹去她是凯雅母亲的身份。 一直没有跟她离婚,也没有对她作出任何实际性的伤害,就是不想将来有一天凯雅恨他。 收回对视的目光,他继续在舱内踱步。 古巴是一个经济落后的小国,特殊的地理位置,加之没有与他国签订引渡条约的缘故,那里几乎快要成为各国逃亡者的乐园,几可媲美当初的单窭屯。 加西亚在多年前便已经将自己的资产秘密往古巴转移,就为了眼下这种分崩离析的生活做准备。 这艘船上的捕鱼工具看起来特别齐备,但加西亚直觉船老大并非是以捕鱼维生。 按人头付费,每人五千欧元,分三次付款:首付、启航付和到付。 按照约定,在船启航后,船老大会来舱内面见加西亚,收取第二笔费用。 可船已经离岸快一个小时了,加西亚始终没见有人来收款。 这让他不由得警惕起来。 掀开舷窗看向外面,他震惊地发现这船开得很慢,若非有发动机声,他几乎会以为这船是在随风漂流。 他不安地在舱内踱步,双手无意识地摩挲着那个胶囊。 他在考虑是否该派个人去驾驶舱一探究竟。 砰—— 一个浪头袭来,船身剧烈地摇晃了下,加西亚鞋底一滑,面朝下重重地摔倒。 地面的呕吐物虽然被另外一名手下清理了,但因为加西亚不允许他们出舱,地面也仅是看着干净,没用水或者拖把清理,终究还是脏,且滑。 加西亚顾不得嘴脸沾了黏腻的呕吐物残留,他使劲甩了甩头,甩掉目眩耳鸣,趴在地上寻找那颗脱手而出的胶囊。 没有晕船的随从来到他身边,试图将他从地面拉起来,可伸出的手却被加西亚狠狠地甩开。 发现加西亚在找东西,随从疑惑地问:“what a e you looki g fo ?” 这时,希尔维娅弯腰捡起滚落到她脚边的胶囊,递向加西亚。 “is that what you' e looki g fo ?”她问。 “yeah、yeah!”加西亚轻吐了口气,小心地接过胶囊,检查了下,确定没有损坏和泄露,这才从地上爬起来。 深深地看了眼希尔维娅,他为自己之前莫名冒出的杀意而有些许愧疚。 “go get the captai .”他扭头对那名手下吩咐。 手下得令,打开舱门走了出去,加西亚不放心,一直看着手下进入驾驶舱,这才缩回头等待船长的到来。 “i thi k i' go a get so ai.”希尔维娅单手抚在胸口,对加西亚说。 舱内的气味的确难闻,别说是一个女人,就算加西亚这个男人都有些受不了。 他想到了尾船里的黄冉冉,如果当时他将黄冉冉安排跟他同舱的话,估计那女人早就受不了了。 “go o . do 't stay too lo g.”这是六年来,他第一次对希尔维娅用温软的语气说话:“be ca eful!” 希尔维娅对他清浅地笑了笑,起身走出船舱。 她并没有走远,就站在舱门前,扶着弦墙的栏杆深呼吸,眺望远方。 舱门上有个圆形的玻璃窗,透过这个小窗,加西亚能清楚地看到希尔维娅的一举一动。 见没有异样,他这才收回目光,嫌恶地看了眼依然被晕船症状折磨着的那个手下。 五分钟过去了,十分钟过去了,一刻钟过去了。 加西亚再次起身在舱内踱步,那名手下去了这么久还没回来,他可不认为是被船长给留下吃宵夜了。 拿出对讲机,他试着跟尾船的手下联系,看看他们那边有没有什么情况。 可半个小时前刚使用过的对讲机,此刻除了滋啦啦响的电流声,彻底地失联了。 余光瞥见那个晕船的家伙不知何时睁开了眼,眼神清明,像在看傻子一样地看着他。 他猛地退后,“you……bet ayed !”并拔出怀里的枪,毫不迟疑地上膛并扣下扳机。 咔咔! 枪膛无弹! 舱门悄无声息地开启,门口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刚才加西亚吩咐去喊船长来收钱的那名手下,另外一个是之前他见到的那个亚裔水手。 他惊恐地看着眼前这水手的面部五官的变化,“李翔!”他用申文喊出了水手的名字。 虽然形势严重失控,但加西亚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他冷笑了声,丢掉手枪,用右手的拇指和食指捏住那颗毒丸,亮给李翔看。 “if i c h this pill,the sea will be polted,a d all the people i the wo ld will die with !” 他表情狰狞地冲李翔嘶吼。 “fi e.”李翔抬腿迈过舱门槛,进入舱内。 加西亚心底一突,甩眼看向舱门外,他发现希尔维娅不见了。 “da wo !”他早该想到,那个女人怎么可能会甘心跟随他?! 虽然申文不好,但他知道申国有一句古话叫: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 抱着玉石俱焚的心情,他作出最后一丝挣扎和期望——捏碎胶囊。 李翔很有耐心地陪着他。 直到外面响起海警的警笛声,加西亚才无望地接受了毒丸被掉包的现实。 第三百五十五章 身份定位 “放心,人和毒丸我会亲自押回去!” 在电话里,李翔将他那边的情况对顾颐做了详尽的汇报。 找到六份母毒,捣毁砒斯组织驻扎在各国的分部,成功抓捕加西亚和黄冉冉等一批重要的涉案人,这起跨国的制毒大案震惊了世界各个国家。 本该舒一口气的顾颐却轻松不起来。 看着已经挂断的手机他陷入沉思。 “如果我捏碎这颗药丸,大海就会被污染,全世界的人都得为我陪葬!” 这是加西亚被捕前为了自保,对李翔放出的狠话。 是否危言耸听,要等到李翔将毒丸带回国,经过专家检验才会知道。 若真如加西亚所言,那么这颗毒丸的毒性远超六份母毒,会是谁研制的? 六份母毒的制造者是军医杨超峰和初师爷。 那么,毒丸的制造者会是谁? 手机振动,一个陌生号码,“喂!” “顾队,是我,人已经出现,要不要跟踪?” 顾颐面色一凛,吩咐道:“如果来得及,让MG带人跟,切记不要打草惊蛇!” “是!” 电话挂断,顾颐起身按响叫人铃。 风云变幻的六天,他却在虹路,外面有太多事等着他去处理,他无法安心待在这里解毒。 脚步声响,顾颐扭头看去,推门而入的是司华悦,两名身穿防护服的医生紧跟在她身后。 见顾颐把手机充电器和笔记本等一应物品收拾在一起,司华悦问:“你这是……要走?” “必须走,现在!”顾颐看向那两名医生,问:“是不是还剩下一服药了?” “是,”其中一个医生将一个装有药丸的小盒子递给顾颐。 显然,他们在来前已经知道顾颐要离开这里。 “不需要再查下体,看看他体内的毒是不是已经彻底清除干净了?”司华悦不放心地问那个医生。 “不需要。”医生是个话少的人。 “好了,你们回去工作吧。”顾颐接过药,对那两名医生说。 待室内就剩下他和司华悦后,顾颐牵起司华悦的手坐到床边。 “我听老姜说,查理理和谢天再有三天就可以离开这里了。” 先前跟顾颐一起中毒的那三名保安昨晚被秘密送离。 妞妞体内的毒已经清除干净,每天与初师爷一起配合这边的科研人员给查理理和谢天解毒。 凯雅的毒也已经清理干净,只是她说什么都不肯单独离开,非要等司华悦。 而司华悦却要等查理理和谢天痊愈了才会走。 “你自己注意身体,这些天看着你一个病号在挨个房间伺候病号,我很心疼。” 司华悦身体的康复能力惊人,但康复速度再快,也架不住她身上新伤摞旧伤,且都是近期的致命伤。 司华悦抽回被顾颐握住的手,这家伙总会冷不丁冒出一两句肉麻的话,让她猝不及防地羞上一羞。 而顾颐像是一个瘾君子,司华悦的羞赧他总也看不够,便变着法儿地逗她。 可眼下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他贪恋地轻抚了抚司华悦绯色的面颊,指下触感格外细滑。 他正色道:“三天后,我会给你电话,我需要初光和查理理的协助。” 查理理的窃听能力可以让警方在办案期间少走很多弯路,司华悦不明白初师爷能帮警方什么忙? “嗯,”她低应了声,想起凯雅,不禁有些捉急,她被这母兽给赖上了。 为这事,她单独来找过顾颐支招。 顾颐很果断地说:沙迪奥跟凯雅是一伙的,不管凯雅事前是否知情,都涉嫌投放危险物质罪。鉴于她是丑国国籍,且这一次的事件没有造成太严重的伤亡后果,所以,出了虹路的大门,她会被驱逐出境。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凯雅跟沙迪奥仅是雇佣关系,投毒一事凯雅并不知情。 凯雅本想要挟司华悦,让司华悦找关系把甄本从看守所里弄出来,结果却弄巧成拙,把她自个儿给搭进了虹路解毒。 司华悦倒不在意凯雅的去留和死活,她在意的是甄本,因为甄本是申国国籍,适用申国法律。 如果把奚沙的所有罪行都加诸到甄本一人头上,他的下场可想而知。 估计凯雅之前有咨询过律师,知道后果很严重,这才会着了沙迪奥的道儿。 “甄本不会有事,顶多蹲个三五年的牢就出来了。”见司华悦沉默中带着忧心,顾颐轻笑了声。 什么?!蹲三五年的牢叫不会有事? 司华悦吃惊地看着顾颐,不明白在他眼里什么叫有事?死刑? 顾颐起身,将笔记本等东西快速收拾进背包,挎到肩头。 “别忘了吃药。”司华悦随他一起起身,叮嘱了句。 顾颐回身揽过她,在她发间留下一吻,“不会忘,等我电话。” 说完,他准备往外走,突然想起仲安妮,又回身对司华悦说:“仲安妮在上面的监室里,离开前,如果你想见她,跟老姜或者老顾打声招呼就行。” 司华悦愕然地哦了声,目送顾颐高大的身影离去。 现在是上午九点,初师爷和妞妞都在查理理的房间,当然,不再是原来的那个单人间,而是在最底层的玻璃房。 查理理体内余毒未清,他们几个人被安排在相连的几个玻璃房内。 从进入虹路这六天来,司华悦一直在忙前忙后地伺候他们几个,没有闲暇去思考其他。 看着眼前这熟悉的场景,结合刚才顾颐对她说的话,她忍不住联想起当初跟仲安妮一起住在这里的那段时光。 “华悦,怎么了?”谢天今天的气色看起来好很多。 透过玻璃墙,见司华悦一个人站在通道里发呆,她推开门将她拉进屋内。 “没什么,就是想起了一个故人。”司华悦敛去眼底一闪而过的落寞,轻松回道。 谢天挑了下眉尾,她知道仲安妮在这里关押着,用脚后跟也能猜到司华悦嘴里所说的故人是谁。 “我刚才见你男朋友走了,他的毒都清理干净了?”谢天转移话题问。 “男朋友”这个称呼总会让司华悦感到莫名的尴尬,说了谢天也不改,依然故我地管顾颐叫“你的男朋友”。 连带着妞妞也跟着叫,甚至比谢天的称呼更加让人尬到找地缝——她的男人。 “就剩下一服药了,他带走出去吃,外面事情多,他在这里待不住。”司华悦说。 “感觉你男朋友把全天下刑警的活都揽来了,那么忙,亏得是队长,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谢天瘪瘪嘴,拿起桌上的橙子开始剥皮。 谢天无心的一句话让司华悦一愣神,是啊,他怎么那么忙? 以前她从未考虑过这个问题。 单窭屯现在划归在大昀治下,屯内就设有公安分局和刑警队,就算发生重大案件由大昀警方出警,也轮不到奉舜刑警去管。 感觉顾颐像是一个跑腿的,天天东奔西跑。 在司华悦的眼里,当官的,不管大官还是小官,不都是坐在办公室里喝着茶遥控指挥吗? 怎么到了顾颐这里就变了?清官? 对!一定是了!不然怎么会那么抠?贪官不会连油钱都要女朋友来付。 女朋友?! 深吸一口气,司华悦在心里挥掉这尴尬的称呼。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连她自己都把身份给定位了。 “我有点事去找姜所长。”丢给谢天这句话后,司华悦起身往外走。 刚走到通往实验室的过道,却被从玻璃房里冲出来的凯雅拦住。 “你站住!”凯雅操着生硬的申文对司华悦喝令,眼里却有着掩饰不住的慌乱。 六天来,这是司华悦第一次跟她面对面,不知她先前是没底气,还是身体不允许没力气,反正从未主动招惹过她。 司华悦一度把她当成了玻璃人,视而不见。 却不想这母兽今天居然突然冒出来拦路。 第三百五十六章 面见仲安妮 “有事?”看在她是甄本妹妹的份上,司华悦停下脚步问。 “有,”凯雅眼神晃了晃,努力组织脑中本就所剩不多的申文问:“你什么时候离开这里?” 担心甄本是一方面,在这个不见天日的透明屋里,她感觉自己被无数双眼睛时刻紧盯着,这让她既害怕又不堪。 当然,这只是她个人的错觉,长居此地的人都是医学界精英,只对解剖开的人体感兴趣。 “三天后。”在这里,除了顾颐,没人享有使用通讯设备的权利,所以,不怕消息外泄。 进来的那天,他们所有人的衣裤和携带品全被扣留在外面,身上穿着消杀过的防护衣。 “三天?”凯雅扒拉下手指头,“这么久?” 司华悦嗯了声,心道:还嫌久?如果现在告诉你,出了这个门你就得换国门,恐怕就不会嫌时间久了。 “th ee days f o ow,jo ah will be u de a est”凯雅忧心地说。 对她的哥哥,她从不愿使用甄本的名字,尽管她知道甄本已经属于申国人。 听不懂自然没法接腔,司华悦默然地看着凯雅在那儿自言自语。 “三天后,你能救他出来吗?” 凯雅嘟了嘟嘴,语气依旧生硬至极,不完全是因为申文差,而是态度。 “不能!”司华悦语气笃定地说。 既然顾颐都已经说了甄本的可预见判决结果,法院又不是司家开的,司华悦可不认为自己有本事能将人捞出来。 “你必须要救他出来!不能让他坐牢!他会受不了的!”凯雅越是着急,说出口的申文越差。 司华悦听了个大概意思,无奈地摇摇头说:“如果他是无辜的,不用任何人救;但如果他真的犯了法,谁也救不了他。” 凯雅还想再说些什么,司华悦已经没有耐心听,因为她余光发现姜结实正从办公室里出来,似乎要出去。 丢下哇哇爆鸟语的凯雅,司华悦快步迎向姜结实。 “姜所长,”司华悦喊。 姜结实快速扫了眼凯雅,以及查理理他们的房间方向,见一切无恙,这才放下心来。 “你俩先出去,”他对跟随在他身后的两名太空人说完,转向司华悦,“什么事?” “我想见一下仲安妮。”司华悦近前低声说出自己的请求。 姜结实看了眼腕表说:“行,走吧。” 司华悦一愣,虽然顾颐跟她提过姜结实会帮忙,但她没想到会这么爽快,她以为姜结实会把见面时间安排在晚上。 1055号监室里,仲安妮端坐在地面,面色平静得仿佛一尊雕塑。 房门开,她讶异地抬头,这是从地下转到地上后,她的监室门第一次被打开。 当看清门外的人,她的心与瞳孔同时一缩,用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缓步迈入的司华悦。 这一刻,她感到了深深的自卑,也真正看清了自己与这个曾经的好友身份上的差距。 这里可是虹路啊,一个地狱一般的存在,一个活进死出之地,一个有史以来无法越狱、自杀和暴乱的囚禁地。 可司华悦却几进几出,安然无恙,甚至还来这里劫过一次囚。 就连顾颐要提见犯人也是在外面的提审室等候,可独独司华悦享有这个随意进出的特权。 见仲安妮没有起身的打算,司华悦行至她对面盘膝坐下。 监室门关闭,隔绝了外面看守武警的视听,但监控是开着的。 默然对视良久,彼此在对方眼底捕捉内心的情绪,却谁也没看懂对方。 仲安妮嘴唇翕动,将“对不起”抿了回去。 对不起三个字代表着伤害,也代表着悔悟,更代表着讽刺和无可挽回。 起码在她和司华悦之间是这样。 “我就是来看看你,并不想听什么。” 环顾圈监室,1055,她搞不懂恰好是这监室空出来了,还是故意将仲安妮给安排在这里。 因为当初她和仲安妮一起被顾颐送来时,就是在1055。 “你还记得。”仲安妮苦笑了声,视线随着司华悦的转动。 “分不清人脸,不代表我的记忆力差。”司华悦微笑着看着仲安妮。 仲安妮点点头,两个人再次沉默下来。 看着仲安妮凹陷的脸颊,油腻的头发,瘦削如枯枝般的四肢,司华悦不禁一阵感慨。 印象中,这是她见过的最狼狈的仲安妮。 “有说给你多久探视时间吗?”仲安妮问。 经她这一问,司华悦才想起来,来前还真忘记问姜结实了。 见到司华悦的表情,仲安妮明了一笑,她感觉自己问了个蠢问题,能自由出入,自然不会有时间限制。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仲安妮说。 司华悦理解不了仲安妮的意思。 如果她的心脏跟正常一样生长在左胸腔,那天她会当场死亡,的确再也无法见面了。 如果没有虹路这个特殊场所的存在,仲安妮会毒发身死,便也成了永别。 如果她不来见她,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她们以后是否还会有再见的机会。 也或者……司华悦对接仲安妮的视线,明白了她的意思并非是生死,而是残存的友谊。 她以为她原谅了她! 司华悦说她就是来看看她,并不想听什么,是因为看到了仲安妮的窘迫,她不想让她更加窘。 而实际上,她就是想来听听她的解释,为什么要做伤害和欺骗她的事。 她想原谅她,但需要一个合理的解释。 她忘不了在监狱里与她一同直面死亡的那个仲安妮。 她忘不了与她一同说笑,谈心事开导她的那个仲安妮。 可眼前这个人看起来竟然那么陌生,全然失去了当初她对她的那份坚定的信任感。 “你是谁的人?”最终,司华悦还是没能忍得住。 只要仲安妮肯说,那她就会找到背叛的缘由。 “没有谁,”仲安妮的回答让司华悦的心陷入谷底,看来还是对她抱有的期望值太高了。 “当初初师爷拿我父母和前男友的命要挟我,我不得不从。” 仲安妮苦笑着往下说:“可我父母都不在了,初师爷也落网了,我不需要再有任何忌惮,更不需要听从什么人的吩咐行事。” 司华悦豁然起身,冷笑着俯视仲安妮,“你的父母是不在了,可你还有别的亲人!” “你是说我奶奶他们?”仲安妮缓缓起身,脚底一个趔趄扑进司华悦的怀里。 司华悦本想错开身,手腕却被仲安妮抓住,她听到了一阵仿似呼吸般的耳语:杨超峰、单窭屯。 在监控看不见的角度,仲安妮将始终没能说出口的三个字说出来:对不起! 第三百五十七章 惊天噩耗 康复后的众人在虹路的安排下,乘车离开。 此时是夜里九点半,查理理刚施完针,被妞妞抱在怀里沉睡。 任凭凯雅当众撒泼哭破喉咙,也没能跟司华悦乘坐一辆车。 路不同,自然不能同行。 查理理经过这番中毒,精气神明显没有以前好,蜷缩在司华悦和妞妞的中间,小小的身躯真的快要瘦成一道闪电。 初师爷和谢天坐在一排,开车的是武警,副驾空着。 经过这番变故妞妞社会经验略有长进,但思考问题的深度未见dow 。 发现妞妞看着驾驶员的眼神晶晶亮,司华悦一度担心她会暴起伤人。 不知何时醒来的查理理轻飘飘地对妞妞警告了句:带我们离开的可不止这一个大兵,天上至少有三架无人机跟随。 妞妞品咂了下查理理的话,大概不信。 黑暗中,她将视线移向司华悦,发现司华悦点了点头,这才正襟危坐,不再打驾车武警的主意。 妞妞的这番举动让司华悦心生警惕。 也不知道初师爷是在什么时候,以何种手段征服了这个大个子女人,不仅让妞妞对初师爷生出感情来,竟然还能冒出协助逃脱的念头来。 看来接下来自己要对他们二人多加防范了,司华悦想。 回到住处已接近夜半,发现楼下的防盗门密码变了,进不去了。 打马大哈兄弟的电话居然是关机,深更半夜的又不能在楼下吆喝。 就在司华悦打算带众人搭车去统甡借宿时,那个租住在地下室的大学生听见声响走过来问:门外什么人? 谢天忙说:我们是房东。 大学生听出谢天的声音,赶忙给众人开门。 初师爷摇头叹了口气,楼里住着这么个“热心人”,无疑给他们以后的安全增加了隐患。 这若换做是别的人挟持了谢天,开门的后果不堪设想。 他没有将自己的想法当众说出口,而是默默观察着众人的表情。 司华悦在大学生开门的那一刻皱了皱眉,显然,她跟初师爷的想法一致。 妞妞一脸喜悦,甚至对大学生的热心还带着些许感激,她对统甡没好感。 谢天一脸倦容,对这一切似乎无所谓,作为偷儿,她不在意以何种方式进出门的问题。 进门前无意间扫了眼查理理,初师爷惊觉这孩子看问题似乎比成人都通透。 各回各屋,打开房门的那一刻,谢天浑身打了个机灵,困意全无。 她想起了死在这屋子里的沙迪奥,视线不自觉地移向客厅沙发。 客厅里的东西明显被事后更换一新,可谢天依然感觉有些阴森。 “华悦,这死过人的房间怪晦气的,我们换一间吧?” 不管信不信鬼神,在有选择的情况下,谁也不愿在死过人的屋子里居住。 司华悦对这些没什么讲究,住哪儿都行。 可九天了,谁知道马大哈兄弟给他们往外租出去多少房间,一旦打开有人住的房间,那不就尴尬了? “凑合一晚,明天再换。”司华悦说着换上拖鞋,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 “那我今晚跟你睡。”谢天跟在司华悦身后嚷嚷。 “害怕的话就去跟妞妞睡,你俩都有说梦话的习惯,扎堆睡觉热闹。” 司华悦毫不留情地拒绝,她可不想跟一个梦中话唠同床。 拿出电梯卡,她乘电梯来到顶楼。 敲了半天门没人开,绕到步行梯口,发现通往天台的梯门开着。 马大哈兄弟在天台捣鼓避雷针,见司华悦上来,俩人没有任何惊喜和意外。 “为什么关机了?害我们差点没进来门。”司华悦问。 “这不进来了么?”马达面无表情地说。 “嘿,你这人!”司华悦有些气结。 马哈放下手里的活,拍了拍掌心的灰尘,解释:“你手机打不通,我们知道手机不在你手里,不想泄露手机号,就没有把新号码发给你。” 说着,马哈掏出手机拨通司华悦的号码,说:“这是我们的新号,连你哥都还没告诉呢。” “为什么换号码?”司华悦跟这哥俩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他们一直都没有换过号。 “不想被……打扰,就换了。”马达简短地回。 司华悦知道他这只是一个借口,也知道从这哥俩的嘴里问不出什么来。 “谢天的手机呢?这些天有来租房的吗?”司华悦改变话题。 “喏,在桌子那儿,”马哈指了下茶桌。 “很多来看房的,但我们不是房东,没法跟他们签租房合同,只是留下了联系方式,等你们回来处理。” 拿起谢天的手机,电量满格,一堆未接来电,均是夜里十点以后的。 “谢谢,”司华悦说完,转身往回走。 “司大小姐……”马哈有些犹豫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司华悦回头,发现马达正在制止马哈,似乎是知道马哈要对司华悦说什么。 “怎么了?”司华悦纳闷地看着这哥俩。 “没事、没事,太晚了,你赶紧回去休息吧。”马达一叠声地催促。 马哈八字眉紧蹙,仿似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一把拎开马达的阻拦,快步走向司华悦。 “司大小姐,李翔遇难了,徐薇疯了,查到你在这儿,今晚刚带人来过。”马哈快速地说。 “遇难?”司华悦脑子里轰的一声响,仿佛某根神经断裂开来,一时间理解不了遇难与死亡的区别。 “什么时候的事?”良久,她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颤声问。 “两天前,”马哈说:“飞机失事。”他知道司华悦一定会问,“同时遇难的还有甄本的父母和黄冉冉。” 司华悦身体踉跄了下,终于明白遇难与死亡是同一个意思。 她拿出手机,翻看了下未接来电和微信等信息。 两天前的凌晨三点十一分,李翔打过她的电话。 但当时她人还在虹路,手机不在身边。 回拨,语音提示:“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天台很静,语音提示声马大哈兄弟也听到了。 “他的真实身份是国际刑警,执行抓捕任务失事,他的手机号码应该是被相关部门给处理过了。” 马达沉声说:“失事原因现在还在调查,我们也是昨晚才得到的消息。” 所以,他们哥俩将手机号码紧急作废,却不敢设置成空号,只能以关机状态示人。 司华悦脑子里一片空白,甚至连李翔的样貌都一团模糊。 “盒子里是我的戒指,跟当初给你的那枚是一对。帮我保管一下,我会尽快回来取。” 但李翔对她说过的话却清晰无比。 “我只想问你,你最多能等我多长时间?” “就算你白发苍苍,我依然爱你。” …… 第三百五十八章 备孕 一楼健身房在司华悦他们去虹路解毒期间已经装修完毕,里面的健身器械一应俱全。 查理理在妞妞的全力施针治疗下,容貌在悄悄地发生着变化,日日与他相处在一起的人并没有察觉到。 直到健身器械厂的安装工人前来更换被司华悦打坏了的沙袋时,对查理理称呼了句“小老弟”,众人才留意到查理理的变化。 查理理看着继续跟沙袋较劲的司华悦,心里并没有因为大伙对他容貌变化的赞美而有任何喜悦。 除了查理理,没人知道司华悦到底遇到了什么事,为什么整个人的性情会在一夜之间大变。 他们从虹路回来的第二天,查理理在过来吃早饭时,就发觉到了司华悦的情绪不对,不得已他偷听了她的想法。 查理理不了解李翔,之前只知道李翔是顾颐的情敌,一个让他窥听不到任何想法的怪人。 窥听司华悦后,他才知道那是一个武功高强的英雄,还是一个深爱着司华悦的男人。 他有些惋惜那个人的遭遇,他希望他还活着。 顾颐派人来接他和初师爷去单窭屯,司华悦没有随行。 为了搞清楚事情真相,在单窭屯,查理理破例窥听顾颐以及所有在他认为有可能是知情者的想法。 在单窭屯待了四天,今天是李翔遇难的第七天。 按民俗,今天该烧头七了。 从跟随司华悦的暗助理那里,查理理偷听到,今天凌晨司华悦出去了。 她骑着重机去了海边。 三点十一分,她往大海里投放了一条雕刻精美的小木船,船上有两个木雕的渔夫。 查理理不明白司华悦这么做的用意。 李翔是在国外遇难,且葬身太平洋,或许司华悦这是为了让小船将他带回国吧?他想。 姑姑,你能不能振作起来?人现在还没有找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也说不定…… 为防隔墙那只顺风耳偷听到,查理理只得将劝慰司华悦的话通过手机微信发给她看。 七天来,司华悦没有跟身边人交流过一句话,手机来电,她只接陌生号码。 顾颐来看过她一次,却被她拒之门外。 之后顾颐再没来过。 查理理知道顾颐不是不关心她,而是顾不上,他太忙了。 李翔是他的手下,他也因李翔遇难而悲痛,只不过跟司华悦的心情不同而已。 司华悦没有看查理理发来的微信,手机就放在她旁边的地面,她将振动调成了铃声,音量调到最大。 她怕李翔有来电会漏接,这是查理理从她脑子里偷听到的。 他为她担心,不知道这种糟糕的情况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快九点了,一会儿他就要回屋施针了。 他快速组织语句,将这段时间从单窭屯偷听来的所有跟李翔有关的信息告诉她。 ……失事飞机一共两架二十四人。下落不明的有六个人,其中一个就是李翔。 由于下面就是太平洋,水流湍急,至今尚未找到六人的尸首。 出事后,有八个国家派员抵达事发地,配合申国在周边海域搜寻遇难者。 经过DNA鉴定,找到并确认尸首身份的共十八人,里面有甄本父母和黄冉冉。 各国正在加紧寻找一枚药丸,据说这药丸剧毒无比。 奉舜刑侦队长的身份是顾队长用来掩人耳目的,他真实的身份是国际刑警组织申国国家中心局的副局长。 而李翔是他的得力助手,也是他的部下,从十八岁开始他们俩就开始接受国家秘密的特殊训练。 姑姑你应该听说过砒斯组织,创始人是乔治·科恩,甄本的祖父。 这个组织原本是一个搞慈善和爱国事业的,二战后隐退。 甄本的祖父是一个石油大亨,世界首富,财富体量超万亿。 砒斯组织重建后,由于老科恩年事已高,他将权利分散到三个部门,由他的嫡系家族成员担任组织领导者。 甄本的父亲尤尔根·加西亚非嫡系,他通过关系担任了驻申大使后,将科恩家族成员逐个毒杀。 而配合他行动的人就是你的叔叔司文益。 司文益从初师爷手里拿到毒药,转卖给加西亚,加西亚有了这些毒药,轻易便谋权篡位。 奚沙是老科恩的人,对甄本忠心不二。 可惜,这女人的欲望和复仇心太重,最终毁了她自己,也间接地毁了甄本。 加西亚和黄冉冉属于地下情人,得罪奚沙,那是因为黄冉冉是奚沙和黄涌泉的私生女,而加西亚比奚沙这个母亲的年龄都大。 黄冉冉、奚沙、加西亚和黄涌泉他们的关系很乱,我就不细说了。 现在我要告诉你的是,一个叫杨超峰的人。 他是一名战地军医,是历史上有名的毒医冯春的后人。 老科恩活着的时候曾亲自出面收买他,可惜杨超峰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他只认跟他曾出生入死过的老战友初卫国,也就是初三胖子。 顾颐让人接我和初师爷去单窭屯,就是因为杨超峰出现在那里。 只是,等我们去的时候,杨超峰已经到了弥留之际,他之所以在死前现身,是为了落叶归根。 将死之人的思维是混乱的,我能窥听到的情绪只有两个:一个是悔恨,一个是仇恨。 如果不是因为见到了初师爷,或许他会安静地离去,不会生出仇恨之心。 至于悔恨,大概就是因为那六份母毒,也或许是因为加西亚手里的那颗毒丸。 可惜,这些事都因为他和加西亚的死亡而成了一个谜。 现在各国都在致力寻找李翔,那是因为加西亚手里的那颗毒丸在李翔的手里。 都说吉人自有天相,姑姑,相信李翔就是那个吉人。 对了,还有一件事要告诉你,徐薇正在备孕,她得到了闫先宇的同意,拿到了李翔储存在镜子库里的静子。 能不能受孕成功,目前还不清楚。 不过,她现在情绪已经变得非常稳定,不会再来找你的麻烦,因为她全力准备为李翔生下一个孩子。 这是顾颐出的主意,他有两个目的,一方面是为了你,一方面也是为了李翔。 顾颐是真的喜欢你,而徐薇是真的喜欢李翔。 你在得知李翔遇难的消息后,会同意为他生孩子吗? 这个问题只有你自己知道答案。 放下吧姑姑,顾颐病了,你该去守望的人是他。 第三百五十九章 希望 今天是农历十五,外面的月亮很大。 灯是灭的,窗帘是拉开的。 窗外的景物在月光照射下,浸沐在银白的光晕里。 落地窗前有一张榻榻米,司华悦盘膝坐在上面。 手机放在身旁,八天了,没有等来要等的电话。 拿起手机,摩挲着屏幕,鼓起勇气点开白天查理理发给她的微信。 手指机械地划动屏幕上的字迹,连看了两遍,最后看了眼时间,凌晨三点零五分。 之所以推迟到现在才看,是不敢看,害怕会看到让她不得不面对现实的话语。 她就知道,天底下没有什么事能瞒得过那个老小孩。 他在微信里说李翔是吉人,可司华悦落海两次,一次是从礁石上跳下去的,险死;一次是高空坠下的,险瘫。 如果在此之前有人跟她说飞机失事是在海上,人有生还的机会,她或许会信。 但有过亲身经历后,她知道大海的硬度跟水泥地一样,高空摔落毫无生还可能。 她也希望李翔是吉人,能够像电视电影里的英雄一样,打不死也摔不死,海水会对他温柔以待。 可都八天了,活着的话也该有消息了。 包括申国在内,一共九个国家在寻人,出动的搜索队伍肯定很庞大。 最佳的寻人时间已经过去了,如果还抱着生还的可能,那岂不是在自欺欺人? 顾颐的身份让她很意外,联想到他的忙碌和曾经的一些过往,似乎也没什么可意外的。 政府清剿了多次的单窭屯,最终被顾颐拿下。 精于算计的初师爷被他玩弄在股掌之中,砒斯组织设立在各国的分部经他部署一个个被捣毁。 这一桩桩一件件的丰功伟绩岂是一个普通的地方刑警队长能做到的? 徐薇等待人工授精一事是顾颐出的主意,她揣摩着应该主要是为了让李翔有个后人。 同时,也是为了让她看清自己的本心,看清徐薇对李翔的爱有多深。 看着查理理的那句话:你在得知李翔遇难的消息后,会同意为他生孩子吗? 沉思良久之后,她得到了一个答案:如果在李翔出事以前,跟他登记领证的人不是徐薇,而是她的话,她也能做到。 但现在,徐薇是李翔的法定妻子,为他生孩子只会获得世人的夸赞。 若换她来生,那便坐实了第三者,惹来的只是世人的谩骂和嘲讽,会对孩子将来的成长造成很大的负面影响。 当然,她并不怕别人对她的评价如何,她在意的是,李翔和徐薇的关系是铁定的夫妻。 她很佩服徐薇,毕竟在眼下这个高离婚率的年代,像徐薇这样的女人可真不多。 纵然李翔爱的是她,不是徐薇,可在他们婚姻存续期间,她担不起这份爱。 余光发现外面有光影闪动。 猛地抬头,明暗视觉功能转换不及,暗适应过渡中,她仅看到了一抹迅疾消失的影子。 错觉? 她缓缓起身,看向刚才那个影动位置,除了树影婆娑,没有任何异样。 有可能是失眠太久产生了错觉也说不定。 她一度对自己的视觉和判断能力产生质疑。 睡又睡不着,干坐在窗前发呆让她有些气闷,她想找点事做。 换了身外出的衣服,轻手开关门离开。 推着重机走出老远才发动,就像昨夜去海边那样,不会惊扰到沉睡中的谢天等人。 漫无目的地在大街上溜,直到把车溜没油了,推着沉重的车沿着手机导航找到距离最近的一家加油站。 加满油付钱离开,骑到大门口才惊觉这里竟然是那个雪夜跟顾颐来加油的站点。 查理理在微信里告诉她说顾颐病了。 联想到顾颐在虹路毒未清完就离开,她突然有些不好的预感。 将车停到距离加油站不远的马路牙子边,掏出手机,掂量了好久才发送出去一条信息:病好了吗? 发完就放进了兜里,这个时间点像她这样的夜猫子不多。 重新发动车准备回去,铃音和振动一起在兜里响起。 支着重机摸出手机一看,顾颐居然也没睡,回复了一条信息:你在哪儿? 不是跟司华诚一样喜欢给她定位么?怎么会这么问? 加油站,她回。 等了会儿没见顾颐回复,她重新发动车离开。 脑子里乱糟糟地,一路骑行,发现是往大豪方向走,细算了下时间,快两个月没回家了。 途径家门不进有些说不过去,这段时间,司文俊、褚美琴和司华诚没少给她打电话发信息,她一概没接也没回。 重机声音太吵,将车停在小区外,她准备步行进入。 一阵急刹车声在身后响起,扭头一看,刑警队长的标配停在她重机旁边。 车门开,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出现在她视线内。 她呆愣地看着他快步走过来,木然地由着他将她拥进怀里,他身上的消毒药水味和着烟草味灌进她的鼻腔。 她缓慢地抬手环住他明显瘦下去的腰身,闷闷地问:“你又给我定位了?” 他低伏在她颈间,嗯了声,“我怕你迷路。” “回家的路我认得,不许再给我定位。” “好。” 他双手托起她的脸,月光下,她的皮肤白皙到仿似透明。 “李翔没死,”他注视着她的眼睛,沉声说:“眼下只有你我知道。” 泪水无声滑落,她的脸在他的掌心中点了点。 “嫁给我,”他接着说,双手不自觉地用力,害怕手里的脑袋会摇头。 等了好久不见司华悦有动作,“不同意?你都收了我的戒指!” “你……”司华悦深吸一口气,说:“我点不了头,你的手像枷锁锁住了我。” 顾颐的五官在眼前放大,唇齿被撬开的一瞬间,她脑子里仅来得及闪过一个念头,初吻没了…… 首都干部疗养院 妇科特护病房里,徐薇安静地躺在病床上,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受孕成功,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准妈妈。 无名指上的钻戒是她自己买的,自己戴上去的,内圈刻着lx。 那枚男戒被她穿在项链戴在脖颈上。 三个月后,她会跟李翔举行婚礼——遗照。 婚礼后再举办葬礼。 闫先宇和她的家人都同意了,没人会反对,也没人敢反对,她在以死要挟。 病房门开,她扭头看过去,先看到了顾颐,发现后面还有人,她瞳孔一缩,司华悦?! 不能生气,不能发火!必须保持心情平和。 这是医生给她的建议,她努力隐忍着不让自己情绪出现太大波动而影响到腹中尚未成型的胎儿。 “你们来干嘛?”不生气不代表语气会和蔼。 “来看看你,”司华悦趋前一步,看着徐薇那张有些凌厉的脸。 “行了,你们可以走了。”徐薇下逐客令,并按响手边的叫人铃。 “好好养胎!”司华悦说着,将一个首饰绒盒放到徐薇的病床,“这个本该属于你。” 徐薇的脑子反应并不慢,不用看也知道里面是什么,她想摔出去,可又舍不得。 因为她清楚那里面的戒指是她的丈夫亲手买的,而且戒指上刻的字母曾让人产生过误解。 “惊喜吧?”顾颐适时来了句,并揽住司华悦的腰身,续道:“真正的惊喜会在三个月后降临。” 徐薇这一次脑袋宕机,眼睁睁地看着顾颐和司华悦离开,也没能将到嘴边的话问出口。 失望和希望是孪生,她在痛苦、绝望和泪水中活过来了,现在她满心的希望是肚子里的孩子。 但刚才顾颐的话,让她不由地升起了另外一份希望,她不敢想…… 第三百六十章 终章——为婚群上阵 该死的死了,该被捕的被捕了,三十年了,司华悦感觉自己仿佛才开始体验“人生的和平盛世”。 漫漫人生路她仅前行了三分之一,却经历了常人一生都难经历的坎坷。 她无罪的改判裁定已经下达,国家赔偿给她的钱,她悉数捐献给了希望工程。 甄本的判决结果果真如顾颐所料,折中在三五年之间的四年。 甄本没有提起上诉。 除了一个被限制入境的妹妹,甄本在申国没有任何亲人。 司华悦给他整理了一些衣物和日用品送去看守所。 她以为自己会见到一个因失去亲人、失去自由而衰颓的人时,却发现被看守干警押送进接见室的人依然是豁达开朗的甄本。 甄本笑着对司华悦说:安娜要上四年大学,本来我还想着这四年怎么过,现在好了,我也去上四年的社会大学,好好学学我们国家的各色文化。 看守所的生活让他受益匪浅,学会了很多以前不曾接触到的东西,最大的收获是申国话越说越顺溜。 而且,经过这番变故,他完全将自己当做了申国人。 司华悦很想告诉他,如果将来跟仲安娜在一起,他祖父留给他的最后那笔遗产就无法继承。 因为仲安娜的子宫因病被拿掉,不可能为他生孩子。 可继而一想,甄本是一个真性情的人,他或许早已知晓内情,也或许压根就不在意那些金钱罢? 在甄本投狱前的最后一次接见,仲安娜找到司华悦,委婉地说出想见甄本的请求。 司华悦自然不会推辞。 让顾颐打通看守所的关系,破例给这对小情侣一刻钟独处时间,让他们俩温存一番。 没想到仲安娜小小年纪竟然也是个痴情的。 之后每个月的家属会见,她都会在司华悦的帮助下,去监狱见甄本,给他送去一些翠花奶奶亲手做的可口饭菜。 翠花被检查出患了甲状腺癌,这个癌是癌症中最懒的一种,也是最易治愈的。 翠花坚决不行手术,在鲁佳佳那个智囊的提点下,她居然带病找到闫先宇,求得了一纸“保外就医证明”。 在翠花之前,顾颐见过闫先宇,是司华悦软硬兼施让他去求的。 所以,这事看似是翠花求来的,实际却是司华悦在暗箱操作,只是苦了顾颐,人情欠了一大堆。 不过,这家伙出了名的抠门,虱子多了不怕痒,嘴上嚷着事后请客喝酒,他才舍不得动用娶媳妇的钱去还人情。 马大哈兄弟听说又可以去虹路秘密接人,主动请缨给司华悦当司机。 只可惜,这一次不是“劫囚”,这哥俩没能如愿再进一次虹路内院探险,在大门外接的人。 整件事情当中,仲安妮是最无辜的一个,被杨超峰盯上,起因有二。 一、她帮了初师爷藏毒;二、她在监狱里,恰好司华悦也在服刑。 她是杨超峰棋盘里的一枚卒,只能前进不能后退。 杨超峰暗中一直在留意司华悦,是因为她特殊的血和超凡的武功造诣。 初师爷当年派人杀杨超峰灭口,将他逼到绝境,他将一切的罪过归咎到了司家。 因为初师爷在很小的时候他就认识,他觉得初师爷之所以变成后来凶残的性子,都是司文俊导致的。 后来他全力针对司家是因司文益倒卖他研制的毒药给加西亚,害得识他、赏他的老科恩一族惨死。 等他悔悟自己行为是错误的时候,已到了病入膏肓的关头,而让他在死前醒悟的人是初三胖子,他曾经的老战友。 司华悦第一次被初三胖子带进地下暗道时,见到初三胖子身边有一高一矮两个人,高的是妞妞,矮个的男人之后司华悦再未见过。 那个男人被初三胖子派出去寻找杨超峰。 初三胖子临终前留了两封亲笔信,一封是给司华悦的,另外一封就是给杨超峰的。 看了好友的信后,杨超峰这才顿悟自己这些年来的行为有多愚蠢和偏激。 为了晚节不留骂名,他答应了加西亚的请求,给了他一颗毒丸保命。 而这颗所谓能让全世界的人陪葬,引起多国觊觎的毒丸,实则就是一粒普通的感冒胶囊。 晚节最终还是不保。 这颗假毒丸的确让疯狂的加西亚过早暴露。 但这颗毒丸同时让那些暗地里想争抢的国家不惜下黑手,害押送加西亚的两架飞机失事,险些让李翔命丧大海。 这些,都是事后顾颐告诉司华悦的。 仲安妮能再次保外就医,却不能再跟之前那样跟随在司华悦身边东跑西颠。 两个人之间的友谊终究还是留下了难以弥补的裂痕。 司华悦连夜将仲安妮送回单窭屯。 她对仲安妮已经仁至义尽,她这么做,是为了仲安娜,为了甄本,为了翠花,也是为了那个始终对她和司家忠心耿耿的鲁佳佳。 李翔现身是在徐薇孕期三个月以后,司华悦没有去看他,更没有参加他们俩的婚礼。 人生真的就是一场连载的爱情剧,真爱不一定是结婚证上的那个人。 但每个人的人生总会遇到自己的另一半,出现得太早了不一定能走到底,太晚了,不一定是真爱。 孤独终老是最不明智的选择,所以,不管是不是真爱,总得有个伴。 涉案的人判决结果都陆续下达。 司文益死刑,初光死刑,文化死缓,文明十五年(因残和精神失常而保外就医),原疾控中心杜主任等人分获三到十五年不等的刑罚,都是实刑,无一判缓。 国庆节前夕,该判的都判了,且都被陆续投狱。 被判死刑的初师爷躲在北城佳苑,顾颐命人将他的判决书送给他,他呆呆地看着自己的名字,以及同案犯的名字和判决结果。 他没有去参加法院的庭审和宣判,也没人问起或者关注他。 判决下达后,司文益不服提出上诉,而初师爷的名字在判决书下达的那一刻起正式从国家户籍网上注销。 妞妞的落户问题得到解决,拿到初楚的身份证时,她第一件事居然跑去银行开户,然后去买了张新的手机卡。 北城佳苑里的出租房全都租出去了,司华悦将妞妞和初师爷二人该得的薪金全部转进妞妞新办的卡里。 初师爷让司华悦帮忙买了一枚钻戒,正式向妞妞提出求婚。 妞妞倒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可惜因为初师爷死人的身份无法办理结婚登记。 为了不引人注意,司华悦在统甡给他们俩偷偷地办理了一场小型的婚礼。 当夜,初师爷和妞妞留宿在统甡,洞房是褚美琴给安排的总统套。 余小玲以全新的身份回归,改姓司,单名一个恩,意思很明显,感恩司家的人。 虽然早就知道她还活着,但真的见到了人,司华悦还是没能忍住落泪。 司恩拒绝了司华悦入住北城佳苑的邀请,留在了大豪,与唐老爷子等人住在一起,帮助打理司家庭院。 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马哈跟谢天好上了,司华悦有些怀疑谢天的审美有问题。 就连马达都挺意外,俩孪生光棍在一起多年习惯了,猛丁多个第三者,他很是不适应。 几番尝试搅黄了那俩热恋的人无果后,干脆自己一个人搬到了地下室居住,把顶楼让给了马哈和谢天。 司华悦最近忙得脚后跟打后脑勺。 黄涌泉为了避嫌,也是为了替黄冉冉补偿司家,将泉程集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让给了司华诚,单窭屯的酒店作为附赠品一并过户给了司家。 司华诚本就对黄家厌恶至极,将单窭屯的酒店丢给了司华悦去练手。 司文俊从公司里抽调了几个得力员工去辅佐司华悦。 与司华悦一起奔赴单窭屯的自然还有她的那班兄弟姊妹兵。 初师爷乔装换面重新踏上单窭屯的地盘,有了妞妞丈夫的身份后,他的野心早就没了,安心辅佐司华悦。 查理理自然是司华悦在哪儿,他就在哪儿。 谢天跟随司华悦,马哈跟随谢天,马达跟随马哈,最终,他们几个人还是住在一起。 李自成发现跟他干爹李翔结婚的人不是司华悦后,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失望和意外。 大人的事,不是他一个孩子能干预的,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份是范阿姨的儿子,户口本上,跟李翔毫无关系。 范阿姨跟唐老爷子来了场夕阳恋后,登记结婚,李自成的户口跟着又落进了唐家,跟唐晓婉成了真兄妹。 笑天狼被司华悦接到了单窭屯,再不加紧活动减肥,这狼就真的变成猪了。 国庆放假七天,顾颐跑来单窭屯,继续磨司华悦去民政局扯证。 “边杰结婚了,李翔结婚了,甄本也找到真爱了,现在就剩咱俩了,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边杰在国外认识了一个书香门第的亚裔女子,闪婚后回国补办酒席。 顾颐去了,发现那新娘简直就是秦半月和司华悦的翻版。 他不禁佩服边杰的桃花运,这样也能被他找到? 原本视为劲敌的情敌们都“阵亡”了,可他依然没能如愿抱得美人归。 只因司华悦患上了结婚恐惧症。 最近身边结婚的人太多,怀孕的人也不少,好像所有人都在给司华悦做榜样似的。 看着别人领证、结婚、然后怀孕so easy,可司华悦却担心自己那个不知道有没有治好的不孕症。 初吻没了就没了,初夜再没了,然后发现不能生育,难不成离婚?那还不如不结婚。 像顾颐这样的人中龙凤,有一堆的女人自愿献身,到时候她该怎么办? 女人就是这样,感情一旦付出了,思考的问题就变得复杂了,人也变得敏感多疑。 尤其是司华悦,虽然改判无罪,但毕竟是实打实地坐过牢,总觉得自己跟顾颐身份悬殊,怕他有一天会嫌弃她。 “你别跟着我,我要洗澡,你去你的房间,登记的事明天再说。” 司华悦推着顾颐往外撵。 笃笃—— 敲门声响,妞妞来了。 最近因患上婚姻恐惧症,司华悦再次失眠,妞妞这两天每天晚上到了九点半就来给她施针助眠。 顾颐坐在会客室等,十五分钟后,妞妞出来,对顾颐比了个ok的手势。 什么招都用了,为了顾颐的婚姻大事,初师爷也“为老不尊”地上阵了,可惜他亲自研制出的什么春药秋药的,在司华悦这里统统无效。 进入卧室,看到眼前的一幕,顾颐感觉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 司华悦年轻的荷尔蒙活跃在整洁的床单上…… ———— 完结感言:开文到现在即将一年时间,感谢不离不弃等更的朋友,爱你们!希望若再开书,还能见到你们到来!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