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二婚被匹配给了联盟元帅》 第1章 离婚 许星河是从同事口中得知自己被退婚的消息的。 银河历329年,初夏的第一天。 距离午休时间还有半个多小时,许组长已经提前回复完了所有工作邮件,以及主脑B16区的例行检查和维护工作。 明媚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洒入方舟,给他的黑眸黑发洒上了一抹琥珀色。 这本该是完美的一天,如果自己的咖啡机没死机的话。 许星河在人造太阳底下抻了个懒腰,拿起杯子朝茶水间走去。 然后在茶水间门口听说了这一切—— “爆炸新闻!穆将军刚刚宣布离婚了!” “哪个穆将军?” “还能有哪个?穆青云少将!许星河他配偶啊!” “卧了个大槽!让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结婚满一年了吗?” “当然满了,穆将军就是卡着一年婚姻保护期的线提出的离婚。” “这么绝?!” “这怎么就绝了?你想想许星河平时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哪个Alpha会喜欢?穆将军这一年来肯定也受够他了!” “是啊,那许星河身为一个Oga,天天在工作场所出风头,像什么样子嘛。” 这时,角落里一个女生小声道:“诶?我觉得许组长人还不错的,他之前帮过我……” 立刻有人反驳她:“你才刚来,见过他几面?我跟你说,这人性格不是一般的差!不然怎么一年了都没能留住将军的心?” 角落里的小姑娘低下了头,不出声了。 “他可不光是性格有问题,说实话,我有时候都怀疑他作为Oga的生理机能还健不健全——”说话的人伸手指了指自己后颈的腺体处,跟众人交换了一个“你们懂的”的眼神。 “从来没有人闻到过他的信息素气味,平时也不见他用阻隔剂和抑制剂。” “哎……可怜穆将军在这种人身上浪费了一年。说实话,我要是个Alpha,当初肯定宁愿交罚金也不娶他。” 星际时代,Oga生育率下降至历史冰点。 为了人类种族延续,联盟开始推行《匹配婚姻法》,由主脑根据未婚Alpha和Oga的基因匹配程度,以生育率最大化为前提,指定婚姻。 被匹配对象若不服从主脑婚配,须缴纳巨额罚金。 而政府公职人员或者联盟现役军人如果拒绝主脑配婚,还会受到额外的处分。 “我看T社爆料说穆将军原本有情人,如今离婚就是为了和旧情人重新在一起。” “对的!据说他们一年前都开始谈婚论嫁了,结果被主脑婚配搅黄了。” “啊?那穆将军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和许星河结婚啊?对于他那个地位的人来说,真想逃避主脑匹配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吧,何苦等这一年呢?” “或许是为了要孩子吧?穆家那样的大家族需要一个继承人。” “可惜许星河肚子不争气,一年了也没怀孕上……以后也难了吧?” 按照主脑的匹配算法,临近发情期的Oga会被优先配婚。 因此超过65的夫妇都会在婚后第一年怀孕,而一年内没有怀孕的Oga,大概率以后也不会再怀孕了。 “我看许星河今天还神色如常地来上班了,都不知道该佩服他还是同情他了。” “哼,他可没什么值得同情的,我参加雏鹰计划的时候跟他在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发现那家伙争强好胜,性格古怪又傲慢。这种Oga工作再好又有什么用?根本激不起Alpha的保护欲,只会惹人厌烦!” 话音刚落,门外突然有人道:“许组长,中午好。” 屋内众人:“……” 正在门外吃自己瓜的许星河:“……” 许组长停顿了两秒,然后一手插兜,一手端着蓝色星空咖啡杯,漫不经心地用脚尖踢开了茶水间的门——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许星河环视四周,不紧不慢地举杯抿了口咖啡。 此刻茶水间内一共四人,三女一男,看制服都是后勤部的。 而许星河就职于技术部,和她们都不太熟。 方舟的休息区是按照ABO属性划分的,不按部门划分,这注定了许组长很难在Oga专属休息区内遇到同部门的熟人—— 整个方舟技术部的上百号人中,Oga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而像许星河这样刚来一年多就升任六组组长的Oga,更是史无前例。 所以他成为了众人眼中那个“争强好胜、爱出风头”的异类。 许星河将目光转向了刚刚嚷嚷最大声的那位男性Oga,淡淡地开口:“不好意思,刚路过听见有人说什么和我一起参加过‘雏鹰计划’,才想进来打声招呼的。不过——” 许星河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幽幽道:“您哪位啊?” 董跃脸色一僵。 “雏鹰计划”是方舟对于刚入职的优秀员工的培育计划,分好几轮,层层筛选,最后能留下的人都是方舟的重点培育对象,日后大多会被委以重任。 董跃当年虽然入选了,但第一轮就被筛下来了,此后只远远地看过许星河几眼,两人之间根本没说过话,许星河不认识他也正常。 可问题是他逢人就吹嘘说自己去过“雏鹰计划”,被当成方舟重点培养对象等等,许星河此刻说不认识他,不是直接打了他的脸么? 董跃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说:“许组长眼里能放下的人不多,当然不记得我……对了,许组长看今天的新闻了吗?” “新闻?”许星河歪了歪头,“没看,当然没看。距离午休时间还有十多分钟呢,现在可是工作时间。‘工作时间不允许使用私人电子设备做与工作无关的事,违者一次罚款500联盟币’,这不是《方舟规章制度》里明文规定的吗?难道你在私底下违规?” 董跃脸色更黑了。 他身旁的另一位Oga则默默把手背到了身后,关上了手腕上的电子智能机。 大多数公司都会有类似的规定,方舟也不例外。 但是这年头大家基本都会在空闲时间打开智能机和家人朋友聊会儿天,或者刷刷娱乐新闻。相关规定早就成了一纸空文,哪还有人私底下完全遵守的? 许星河仿佛看穿了他们心中所想,淡淡一笑:“我就是因为严格遵守方舟规定,再加上工作能力强、效率高,所以刚来第一年就拿了优秀员工奖啊。各位好好努力,把方舟条例熟记于心的话,来年也有机会获此殊荣的。” 茶水间里的几人脸色更黑了,可偏偏还无法反驳。 无论他们再怎么在背后冷嘲热讽,都改变不了许星河能力确实出众的事实。 许星河将咖啡倒满,然后迤迤然地离开了。 在他转身的瞬间,众人清楚地看见,他那白皙而修长的后颈处,有一条暗红色的、小指长的旧伤疤。 直到确定他走远了,董跃才咬牙道:“你们看看他这个样子……等着孤独终老吧!” “许组长腺体那道伤怎么来的呀?看着还挺严重的。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才导致他信息素气味缺失的?” “怎么来的不知道,不过这伤应该不影响他的生理功能吧?否则他的评级肯定直接降到E了,又怎么能被主脑匹配给穆将军?” 董跃冷笑着说:“伤疤长在这么敏感的地方,和毁容了有什么区别?也难怪穆将军看不上他,是个Alpha都会觉得倒胃口!可笑他还成天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难道他觉得自己日后还能找到比穆将军更好的伴侣吗?” “怎么可能!首都文娱社评选出的联盟十大顶级单身Alpha,穆将军已经排第二了,哪还有比他更好的未婚对象?” “除非是排第一的那位……” 话音刚落,茶水间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旋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你是说凌元帅?这个更不可能了!” “是啊,凌元帅这几十年来一次匹配名单都没上过,大家都怀疑他已经被主脑除名了!” “其实元帅那种顶级Alpha本来应该被优先匹配的,也不知道主脑为什么迟迟不给他发通知……” “可能是因为凌元帅实在太优秀了,没有哪个Oga配得上他吧?” “就是,许星河要是二婚能嫁给他,我就把键盘吃下去!” 午休时间过后,许星河能感受到身边许多同事看自己的眼神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有同情的,有担心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不过技术部的众人基本涵养还是有的,表面上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仍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直到此时,许星河才后知后觉的有点郁闷了。 穆青云那个王八蛋!离婚这种事也不知道提前和自己打声招呼? 要不是他刚刚在茶水间外听到了,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还不是最气人的。 最气人的是—— 他今天出门前没洗头! 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许星河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缀了口咖啡。 内心:MD,为什么! 自己这种平均一周洗八次头十次澡的人,就昨天一天没洗,为什么正好赶上这种事?!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电子智能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许星河垂眸一看,是自己“准前夫”打来的电话。 许组长内心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按了关机,然后全心投入到了下午的工作中去。 “伊森,2210-2830区段有没有程序报错?” “小周,检查一下B16区服务器运行情况。” “瑞斯星的M-M系统bug三天前就上报了吧,怎么还没有反馈?” 一到工作时间,许星河的态度就变得异常认真起来。 期间有无数双眼睛从他身上扫过,他都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做自己的活儿。 细心而担忧的六组组员们发现,他们刚刚离婚的许组长非但没有表现出半点儿情伤,反而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这不是错觉,许星河在短暂的郁闷了一下过后就想通了—— 早离婚早解脱! 就算穆青云搞什么骚操作,但至少结局是皆大欢喜的。 自己马上又可以回到过去那种轻松自在的单身状态了,再也不用看穆青云和他的小情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秀恩爱了! 还有比这更可喜可贺的事吗? 下午六点钟,许星河换了衣服准备下班,刚出更衣室就愣住了。 “那个,许组长……” 是今天在茶水间碰到的,角落里那个瘦瘦小小的女生。 女生此刻也已经换回了自己的淡黄色格纹裙子,正抠着手指在等他。 “中午的事,我很抱歉。我真的没想说您坏话,只是……” 许星河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又没说我坏话,不用道歉,我下班了,先走了,再见。” “诶?等一等!许组长!” 女生跟了上来,小心翼翼地问:“你……不生气吗?” 许星河语气懒洋洋的:“气什么?他们也不算是在造谣吧,除了那个董跃,我什么时候和他在一起共事过?他进雏鹰计划的第一天就被踢出去了。” 女生眨了眨眼:“咦?原来您认识他?” 许星河:“认识啊,把结束语句打成循环的‘天才’,能不让人印象深刻吗?为此我们一群人都得加班清理系统垃圾,气得我们主管鼻子都歪了,指着他骂了十几分钟,当即把他踢出了雏鹰计划。” 女生扑哧一笑。 许星河一边往大楼外走,一边扭头看了她一眼:“不过我对你没什么印象了,你说我之前帮过你?” “嗯……不过您当时应该没有看到我,所以没印象。”女生低下了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有些脸红,继而鼓足了勇气道:“我叫珍妮弗,可以找时间请您吃个饭吗?” “不好意思,我今天有约了。”许星河走出了大楼,朝身后的女孩挥了挥手,“以后工作加油,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来找我,拜拜。” 直到离开方舟大厦,许星河才重新打开了手腕上的电子智能机。 发现穆青云下午居然又打过两个电话来。 许星河哂笑。 他们结婚一年了,穆青云给自己打过的电话加起来也不超过五个。 而且每次都是在自己和他的小情人发生矛盾之后,他打电话来替小情人出头的。 这次难得这么主动,是终于想起来要让自己签离婚协议书了吗? 除此以外,许星河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原因能让穆大将军打给自己。 《适配婚姻法》规定,一年的婚姻保护期一过,如果匹配双方都同意离婚,那么签字后离婚当即生效。 而如果有一方拒绝签字,另一方就需要去联盟法院申请离婚,这个过程可能要耗时一个月至半年。 所以穆青云是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及了?迫不及待的要娶自己的心上人了? 早干什么去了? 许星河望着那三个未接来电,没有回拨,只是给穆青云回了条语音短信,语气冷淡:“离婚协议书寄过来吧,我签。” 一分钟过后,穆青云回信了:“好。” 果然。 许星河哼了一声,放下手臂,抬头望着天边金红色的夕阳,突然感到了一阵前所未有的轻松。 其实就算穆青云不亲自打电话来,那离婚协议书自己也一定会尽快签的。 他可不想再回到那个死气沉沉的穆家受人冷眼了…… 如今匹配婚期告一段落,一切又可以重新开始了。 想到这里,许星河整个人一下子变得神清气爽。 他今晚其实没约,只是打算回家好好睡上一觉。 不过此刻许星河改变了主意。 至少先去吃顿大餐庆祝一下吧? 于是,许组长一边思考着今晚吃什么的重大课题,一边哼着小曲儿朝停车坪走去。 还没走到停车坪入口,远远的就看到了一名戴着墨镜的金发男子。 巨大的墨镜遮住了男子的半张脸,却遮不住对方精致的下巴和完美的唇形。 可以看出,是个美人。 ——米路,穆青云的小情人。 许星河:“……” 米路一转头也看到了这里,于是大步流星地朝许星河走来。 许星河轻轻一挑眉:“有何贵干?” 米路蹭地摘下了墨镜,露出了那双嗔怒的碧色眼睛,上来就劈头盖脸道:“你以为你不接电话不签字,就可以不用离婚了吗?” 第2章 初遇(1) 许星河万万没想到,自己不过是漏接了穆青云几通电话,米路居然直接堵上门来了。 该说这俩人沟通得及时还是不及时呢? 许组长揉着太阳穴道:“我已经答应签字了,就在几分钟前。你要是真想让我快点儿离婚,就回去督促着穆青云赶紧把离婚协议书寄来。” 米路却仿佛没听到他说的话一样,继续质问:“一年婚姻保护期已经过了,你又没为穆家生下孩子,还有什么脸赖在穆家不走?就算你再怎么拖,最后法院一样会判你们离婚!” 许星河:“……” 这熟悉的鸡同鸭讲的感觉。 许星河仰头望天:“跟你沟通起来怎么就那么费劲呢?” 他有时候都不禁怀疑,穆青云是不是嫌自己的人生太过一帆风顺了,才找了这么个小情人。 米路的脸色顿时更黑了。 不过美人即便黑脸,也依然是美人,有其他下班的方舟工作人员路过停车场,仍然时不时地朝这投来惊艳的一瞥。 许星河可不想明天再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传闻了,掀起眼皮道:“劳驾让让,我要去吃晚饭了。” 米路却没有动:“我劝你赶快签字,死拖下去最后丢脸的是你自己!” 许星河叹气:“你放心,我比穆青云更想恢复单身,我要是有他那家底,当初就直接交拒婚罚金了,哪来后面这么多麻烦?” 米路冷笑:“现在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那你当初为什么不肯签穆家的婚前协议书?为什么想要孩子的共同抚养权?不就是想用孩子绑住他吗!现在一看生不出来了,改口改得倒快,以为谁还不知道你的野心吗?” 许星河摇了摇头,点开左腕上的智能机,一边在投影键盘上敲打着什么信息,一边眼皮也不抬道:“你心里有气我其实能理解,但这份气不要冲我撒OK?我难道不是这场婚姻的受害者吗?穆青云在婚前根本没有告诉我你的存在。何况我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大学生也交不起罚金,除了服从主脑匹配还能怎么办?你与其在这里堵我,不如回去问问穆青云当初为什么要同意这门婚事,他可以选择的路明明比我多。” 米路像是被戳中了什么痛处似的,身子一僵,咬牙道:“青云他……他是为了穆家的血脉!你不用在这里挑拨我们关系……” 许星河叹了口气,说了那么多,依然是对牛弹琴。 他发完短信,重新抬起头来看着米路。 米路也算是和他打过一年交道,一看这眼神就直觉没有好事。 不由得心里发慌,悄悄往后退了一步:“怎么?这里可是方舟辖区,你难道还敢动手?” “你也知道这里是方舟啊?我刚刚联系保卫处的人了——”许星河晃了晃手腕上的智能机,“方舟内部就算是停车场,也不对外开放吧?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摸进来的,但愿你有个正当理由,不然又要麻烦穆青云亲自来捞你了。” 方舟是主脑服务器所在地,里面储存运算着伽玛星系数百亿人的信息。 辖区内的保安都是持枪的,主楼大厦里更是有武警巡逻,擅自闯入后果很严重。 米路脸色一白:“你敢!青云不会放过你的……” 许星河耸了耸肩:“不好意思,我已经这么做了,你有什么话留着跟保卫处的人说吧,我先走了。” 说完径自绕过他,走进了停车场。 米路原本想去追,却到底没敢。 他平时虽然被宠惯了,但方舟是什么地方他还是知道的。而且他这次是瞒着穆青云来的,身边又没带保镖,要是被抓住了会很麻烦。 想到这里,米路只好跺了跺脚,开始打电话找人求助。 不远处传来飞行器发动的声音,米路一抬头,就看到许星河驾驶着幻影S-86扬长而去的背影,气得几乎咬碎了一口银牙。 蓝色幻影飞车在空中留下一条长长的蓝光,驶向了苍穹之上的交通网络。 车内,许星河设置好了自动驾驶路线,随手打开了自己喜欢的音乐电台。 灵动悠扬的旋律开始在车内回荡。 虽然刚刚发生了段不太愉快的小插曲,但这完全不影响许组长今天的好心情。 他在音乐声中枕着双手舒舒服服地朝座椅上一仰,开始继续思考今晚吃什么。 这时,智能机又响了。 一个名叫“首都大学F4”的群在屏幕上闪了起来。 许星河勾了勾嘴角,点开全息投影一看,是他在首都大学的另外三个老同学约他一起吃晚饭。 这群是他大一那年为了报名参加一个机器人创意大赛建立的。 群内群里除了他以外,还有一名女性Alpha绮丽儿·布朗,一名男性Beta林起,和一名男性Alpha文森特·科恩。 四人都是计算机系的尖子生,一起组成了当年赫赫有名的校内F4。 许星河回了条语音:「成,今天你们许哥请客,地方随你们挑」 绮丽儿立刻发来了一家餐厅定位地址。 许星河扫了一眼,声音懒懒的:「怎么,平时天天嚷嚷着让我请客,今天改请我了?」 绮丽儿发的这家Gees Grolet餐厅他知道,是星浮城内一家有军部背景的、不对外开放的高档餐厅,需要会员带领才能进入。 这种地方结账一般都是采用记名式的,自己去了也没法刷卡。 三人如果想在这里消费,那账就只能记在绮丽儿的父亲——布朗上校的名下。 林起:「老规矩,想去吃Gees Grolet的扣1,不想的扣2」 林起:「1」 绮丽儿:「1」 文森特:「1」 许星河:「?」 林起:「三比一,许哥你改天再请吧」 许星河:「干吗,这家餐厅好吃到让你们产生什么执念了吗??」 林起:「关键这地方不是想吃就能吃上的」 文森特:「正巧今天绮丽儿拿了她爸的卡」 林起:「正巧今天又是你恢复单身的大喜日子」 文森特:「我眼馋这地方好久了」 许星河:「……」 许星河:「你们闭嘴吧,我这就过去」 蓝色的幻影飞车在下一个路口调头,自动驾驶向了新的目的地。 Gees餐厅建在西郊一处环境优美的小山坡上,远看上去像一座华丽的庄园。 持枪的警卫肃立在庄园外,为这里平添了几分神秘庄严的气息。 相比于被电子和金属制品妆点的星云城市区,这里的绿化带多到奢侈的地步。 许星河一下车,忍不住先深吸了一口这里的新鲜空气。 庄园入口处站着一名身穿红色皮夹克的年轻女性Alpha,正在和另外两名男性交谈。 许星河一眼就看到了绮丽儿那身标志性的红色皮夹克,朝他们挥了挥手:“绮丽儿!起子!文森特!” “靠!星河快来!就等你了!”林起一个健步冲了上去,一手勾住了许星河的肩,另一只手拍了拍他的胸脯:“你新买的幻影S-86是报废在路上了吗?” 许星河:“爪子拿下去……西郊Z-08轨道限流限速,关口排查,你们来的时候没遇到吗?” 文森特有些惊讶道:“我们来的时候好好的。Z-08不就是通往这里的路吗,有什么好限的?” “嗯?”许星河抬头看了眼金碧辉煌的Gees 餐厅,突然想到了什么,冷哼一声:“可能是有什么大人物来了,临时限行了吧。” 第3章 初遇(2) 侍者引着四人来到了餐厅二楼一间小包厢内。 包厢的顶部和东侧都由特殊的防弹玻璃制成,仰头可以欣赏夜空星河璀璨,东望可以远眺城市万家灯火。 玻璃是单向的,外面的人看不到里面所发生的一切。 “星河,发表一下此刻的感言?”包厢内,绮丽儿一手托腮一手晃着高脚酒杯道。 许星河动作优雅地将一块鳌虾肉放入嘴中,在另外三人的注视下优哉游哉地开口:“这鳌虾还没我做的好吃呢,虽然炸得酥嫩,但搭配鲟鱼子酱和黑松露芝士吃起来稍微有点儿腻,下次我做个青苹果啫喱鳌虾你们尝尝。” 绮丽儿:“……” 她无奈地看着许星河,一副“你知道我指的不是这事儿”的表情。 “哦,你说离婚的事儿啊。”许星河像只慵懒的小豹子一样舒展开了身体,无所谓道:“除了爽以外没别的感受,感觉自己终于恢复自由身了。” 之前“将军夫人”的头衔给他的生活出行带来了许多限制,别人跨星系旅行只要上网填张表就可以了,他却要经过层层报备审批,手续麻烦到他直接放弃。如今这个身份没有了,这些限制自然也就消失了。 文森特:“那你这周末有什么安排?咱们找个地方出来放松一下?” 许星河:“我是没什么安排,不过绮丽儿不是快考二级机甲工程师证了吗,现在应该正忙着备考吧?还有这家伙——”说着指了指一旁狼吞虎咽的林起,“前几天不还在嚷嚷着导师布置的任务重么,周末能有时间?” 林起正吃得腮帮子鼓鼓的,闻言比了个“OK”的手势,含糊不清道:“牟问题啦。” 许星河笑了:“之前在群里哭爹喊娘求支援的不是你吗?还是爸爸亲自动手帮你写了几页代码,这会儿就没问题了?” 顿了两秒,又懒懒道:“我没什么事儿,真的。你们就先忙你们的吧,让我周末回家睡个安稳觉。” 林起闻言放下了手中的食物,擦干净嘴道:“这样吧,你与其在家睡觉,不如来学校实验室帮我干点活儿?” 许星河:“滚!” 林起:“反正你别一个人待在家里了,万一闲出屁来又要搞事情。” 许星河奇怪道:“你为什么觉得我会搞事情?” 林起抬头看着他,试探着问:“你不生气?” 许星河莫名其妙:“生什么气?能离婚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林起:“我不是说这个……你看到网上那些乱七八糟的报道也不生气吗?” “嗯?”许星河一头雾水,“什么报道?关于我的?” 林起讶然:“你们方舟内部断网吗?这你都不知道?” 许星河甩去一记白眼:“我上网搜自己的八卦干吗?闲的没事干么……报道说什么了?” 林起摇了摇头:“那你还是不要知道了,我怕你一怒之下直接去黑了它们的服务器。” 文森特跟着附和道:“对的,你现在毕竟是方舟正式员工了,万一做这种黑客勾当被发现就遭了。” 许星河一脸问号:“怎么说得跟我已经要去干了似的?” 林起:“……还不是因为你有前科。” 许星河双手垫在脑袋后面,朝沙发上一仰:“别担心,爸爸我已经金盆洗手很多年了。何况黑几家媒体网站怎么会被发现,那我技术得烂成什么样啊?你们就直说吧,怎么传的?” 另外三人面面相觑,知道这种事瞒也瞒不住,于是相互使了个眼色,决定实话实说了。 林起道:“其实主要就是那个臭名昭著的T社在胡说八道。说什么你对穆少将一往情深,执意不肯签离婚协议书……呃,还给你编了段狗血三角恋。” 文森特:“你也知道这些无良媒体要流量不要脸的,咱们尽量别理。” 绮丽儿:“当然,你如果实在气不过的话,我们也可以提供一点技术支持——咱们把T社官网变成个□□网站怎么样?” 许星河:“……” 刚刚说怕我去黑他们服务器的人是谁啊? 这家臭名昭著的T社他知道,全称Tidbits,是一家专门报道联盟娱乐快讯的新闻媒体,爆料内容不仅局限于娱乐圈明星,军政商圈的八卦也偶有涉及,总之大众喜欢看什么,他们就爆什么,因此从来不缺流量。而且T社据说有点儿背景,几次官司缠身,最后都全身而退。 许星河端起红酒杯抿了一口:“报道里是不是还写我对穆青云死缠烂打,试图用孩子绑住他什么的?” 林起一惊:“原来那篇报道你看了!?” 许星河:“……” 这不就是米路刚刚的说辞吗? 绮丽儿敲了敲酒杯:“算了,大喜日子提这糟心事儿干吗?来来来,我们碰个杯!祝贺许哥恢复单身!” “干一个!” “单身快乐!” 许星河笑了,抬手碰杯:“单身快乐。” 离开的时候,许星河喝得有点儿小嗨,虽然没醉到不省人事的程度,但整个人明显情绪高涨,话也变多了起来。 “哼!那姓穆的有什么好?还值得我死缠烂打?呸!” 林起和文森特一左一右架着许星河往停车场走,顺着他的话道:“是是是,都是他不好,咱不气。” “我当然不气!我有什么好气的?老子今天就解放了!再也不用被匹配给哪个王八蛋了!” “行行行,恭喜你!” 林起和许星河做了四年大学室友,知道他一旦喝到这种微醺的地步,骨子里的王霸之气就会开始发散,对外进行无差别扫射。 这种时候最好顺着他点儿,否则…… 一路从餐厅走到了停车坪,许星河嘴巴就没停下来过,直到被塞进车里前,还在用他中气十足的声音喊:“将军怎么了?将军了不起啊?我告诉你,就算把联盟元帅匹配给我,老子也不稀罕!” 林起:“……”这家伙醉得好像有点疯。 直到车门关闭,整座停车坪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喷气式发动机缓缓启动,载着昔日的首都大学F4飞向了浩瀚星空。 他们走后,停车坪右侧的VIP通道口处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哈哈哈哈,我说元帅大人,你还说你不稀罕系统匹配呢,你看看,人家Oga也不稀罕被匹配给你啊!” “就是啊长风!咱们3班聚会多少年了?只有你从头到尾是单身,搞得我们都不好意思带家属。如今战争也告一段落了,你都回首都星来快一年了,也该考虑一下自己的终身大事了吧?” 说话间,VIP通道中走出了五六个人,每个人都身姿挺拔,高大健壮,且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上位者的气息。 一水儿的S级Alpha! 因为是私下聚餐,几人都未穿军装,语气也轻松随意。 可即便如此,从他们挺拔如松的身形和干脆利落的动作中还是不难看出他们的军人身份。 这样几个Alpha往那一站,按照元帅副官秦远少将的话说:“咱几个当年就算不读军校,光凭这张脸去社会上混也饿不死。” 走在最前面的男人长着一双波斯猫般的异色眼瞳,左眼是金色的,右眼则是蓝色的。 他目不斜视,足下生风,只管冷着脸往前走,根本不理会身后一帮老同学的调侃。 ——正是闻名伽玛星系的联盟战神,凌长风。 突然,凌元帅脚步一顿。 正在和别人聊天的副官秦远立刻转过头来问:“怎么了?” 凌长风鼻翼微微一动:“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上一秒还在嬉皮笑脸的秦远少将闻言眼神一凛,快步上前警惕地环视四周,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没有,你闻到什么了?” 凌长风抿了抿嘴,将一双异瞳望向了刚刚那道年轻的声音停留的方向,沉默了数秒才开口:“没什么。” 他闻到了一种很香、很甜的味道。 像是荒漠里绽放的花。 孤独、美丽、招摇。 身为Alpha的直觉告诉他,这是来源于某个Oga的信息素。 这样迷人的气味,足以勾起任何一个Alpha心底最本能的占有欲。 凌长风垂下了眼。 喉结轻轻地滚动了一下。 第4章 二次匹配 第二天是个阳光明媚的休息日。 光线透过天窗洒向卧室,在木地板上投下了斑驳的金光。 许星河在轻软蓬松的淡蓝色被褥中翻了个身。 推门声传来,紧接着床头下陷,毛绒绒的触感扫过他的颈间,留下了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意。 许星河迷迷瞪瞪地睁开眼:“饿了吗,小七?” 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圆润可爱的奶白色猫咪。 长着一双宝蓝色的大眼睛,浑身皮毛油光水滑,四足和耳朵尖的毛色微微发深。 小七低下头亲昵地拱了拱许星河:“喵~” 然后舔了舔嘴巴。 小七脾气非常好,好到大家都觉得它不像是一只布拉多尔猫。 许星河几乎拿它当亲闺女一样养着,此刻只好认命地从床上爬起来:“我去给你做点儿吃的……三文鱼蛋糕怎么样?” “喵!”小七两只前爪相互踩了踩,表示十分期待。 许星河笑着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 抬手一看时间,却突然怔住了。 智能机屏幕上赫然亮着一个未接来电,是自己前夫打来的。 还有一条未读短信:“醒了回我。” 许星河:“?” 穆青云又给自己打电话干吗? 不会是因为米路的事吧? 米路昨天都堵他堵到方舟了,穆青云难道还有脸来质问自己? 许星河眉头微微一蹙,回拨了过去。 “喂?”电话接通,穆青云低沉的声音从对面传来。 许星河:“找我什么事?离婚协议书寄来了?” 穆青云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接,停顿了一秒才回答:“离婚协议书交给律师在拟了,我想问问你需要什么补偿。” 两人之间虽然没什么感情,但身为Alpha的自高、自傲和自尊,还是让穆青云觉得自己可以给他一点补偿。 毕竟这个匹配对象在婚期内没有给他惹过事,离婚后也没有对他进行死缠烂打。 从这个角度来看,他值得一定的奖励。 “不用了。”许星河语气淡淡的,“两不相欠,就这样吧。” 穆青云:“……”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反应。 在他印象中,许星河是一个野心勃勃且精于算计的人。 因为他签婚前协议的时候不要任何财产,只要日后孩子的共同抚养权。 对于这样一个Oga,穆青云自然也没给什么好脸色。 在许星河嫁入穆家的第一晚,他就开门见山地对他说:“一年之后,无论我们有没有孩子,我都会提出离婚。另外,我有情人,娶你只是为了应付家中长辈。除非你进入自然发情期,否则我不会碰你。” 转眼一年过去了,许星河别说怀孕了,连发情期都没有过。 而穆青云也果然如那夜所言,从来没有碰过他。 如今两人都要离婚了,他难道甘心放弃从穆家最后狠捞一笔的机会? 穆青云几乎怀疑这是在欲擒故纵。 “你确定不要任何补偿?”穆青云又问了一遍。 “确定。还有什么事吗?”许星河一副“没事我就挂电话了”的语气。 穆青云沉默了。 那人冷清的声音宛如清泉过耳,瞬间浇灭了他心头那团高高在上的火焰。 他突然发现,其实两人结婚以后,许星河从未向自己索要过什么。 恰恰相反,他一直在有意无意地避着自己。偶尔碰到两人不得不一起出席的场合,也总是表现得异常安静。 只是,身边的人一直在说许星河很难缠、不安分。 久而久之,自己也就这么觉得了。 许星河见他不说话了,果断选择了挂电话:“我还有事要忙,再见。” 穆青云张了张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通话就终止了。 看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穆青云突然回想起了一年前的新婚之夜。 那时的许星河刚出校园,身上还带着一种干净、单纯的学生气质,安静且乖巧地坐在自己对面。 当他对许星河说出“我不会碰你”的时候,那个被自己看作是处心积虑想要上位的年轻Oga只是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淡淡地回了个“哦”。 现在想来,那态度分明宠辱不惊,去留无意。 翌日一早,许星河就收到了穆青云寄来的离婚协议书。 还附带着一张巨额支票。 许星河叹了口气,大笔一挥在离婚协议书上签了字,却并没有收下那张支票。 对他而言,能尽快离婚就已经谢天谢地了。 自己也不缺钱,只是不想再和穆家有任何牵扯了。 送走了穆家的来使,许星河心情大好。 他给自己和小七做了顿丰盛的午餐,又下楼做了一个小时有氧运动,然后冲了个澡,躺回床上开始享受单身的休闲时光,顺道刷了会儿社区论坛。 这一刷不要紧,好死不死地看到了关于自己和穆青云的八卦—— [热烈庆祝穆将军恢复单身!我是不是又有希望了?] [得了吧,穆将军的前夫还是首都大学的校草呢,这样都没能入穆将军的眼,可见穆将军眼光有多高了!] [据说这位校草爱惨了穆将军,婚前什么聘礼都不要,只想要孩子的共同抚养权] [那他现在肯定心都碎了,竹篮打水一场空,也挺可怜的……]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种太有野心的Oga换我我也不喜欢] [哎,感情的事哪说得清呢?再说了,穆将军这么优秀的Alpha,哪个Oga顶得住啊?能跟他做一年夫妻,到头来心碎我也甘愿!] [你们别想了,T社不是爆料说穆将军有、情、人了!] [哦豁!金屋藏娇?] [呜呜呜我好羡慕穆将军的情人……] 许星河:“……” 他突然能理解林起为什么劝自己不要上网看八卦了。 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故事情节? 还生生编出了一场狗血三角恋! 真是辣眼睛。 可偏偏这种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还很难澄清。 因为情爱本身就是一件很主观的事,即便当事人明白自己的心意,也无法对外自证自己的心意。 那需要漫长的岁月来证明。 许星河十分无语地关上了智能机,索性眼不见为净,抱着猫去补觉了。 再睁眼时已经接近傍晚。 黄昏日落,青年迷迷瞪瞪地醒来,一睁眼就看到自己手腕上的智能机在闪。 许星河一怔。 自己居然收到了一封系统标红的官方邮件。 他伸手点开了邮箱—— 下一刻,瞳孔剧缩! 熟悉的邮件标题让他恍惚间以为自己穿越回了一年以前。 许星河难以置信地盯着这封未读邮件,大脑一片空白。 他深吸了一口气。 闭眼。 再睁眼。 邮件还在。 不是梦。 许星河呆呆地趴在床上,难以接受眼前的事实—— 他居然又一次收到了主脑系统的匹配通知! 这对于昨晚还在庆幸自己终于解放了的许星河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 他躺在床上发了好一会儿呆,才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将邮件往下划了划。 点开了那个名为“匹配对象信息”的附件。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对方的照片。 那人生着一副端正俊朗的面容,五官深邃,气宇轩昂。 但他好像不爱笑。 自己的证件照上尚且是一副笑脸,对方的薄唇却微微下抿,神色冷峻,看起来就很不好说话的样子。 不过这些都不是对方最明显的特征。 许星河怔怔地望着他的照片,发现这人居然长着双一金一蓝的异色瞳。 这个特征让他联想到了某位闻名伽玛星系的大人物。 他僵硬地移开目光,望向那人的基本信息简介栏—— 姓名:凌长风 属性:Alpha 性别:男 年龄:52岁 生日:【保密】 身高:【保密】 体重:【保密】 基因等级:【保密】 健康状况:【保密】 疾病史:【保密】 职业:军人 军衔:元帅 职务:伽玛星系第一集团军总司令,东部战场总指挥 …… 第5章 再婚 这则突如其来的匹配通知不光彻底打乱了许星河今后的生活计划,也在整个联盟范围内掀起了轩然大波。 上至联盟各大媒体,下至各路网络营销号,都争相报道了这一消息。 《震惊!五十年来首次!凌长风元帅登上主脑匹配名单!》 《凌元帅即将大婚?配偶居然是他!》 …… “目前,元帅府发言人证实,凌长风元帅确于昨日收到了主脑匹配通知,但当被问及元帅是否会依法履行婚约时,对方表示无可奉告。” 随着消息快速传播,伽玛星系最大的八卦论坛之一“玫瑰论坛”也被这件事刷了屏。 一时间论坛首页涌现出了大量关于此事的讨论帖。 主题帖:【卧槽!!!主脑终于给凌元帅分配对象了!有生之年】 2楼: [太可怕了……连凌元帅都要结婚了,我居然还是单身TAT] 29楼:[我好像发现了哗点——凌元帅的匹配对象是穆将军他前夫啊!!!]、 31楼:[回复29楼:我天⊙o⊙!我说这个名字怎么有点眼熟呢,是那个首都大学校草吗?] 52楼:[主脑怎么会把一个离异的Oga分配给元帅啊?难道是在报复凌元帅一直说它‘没什么存在的必要’吗= =] 53楼:[哎,突然觉得凌元帅有点可惜了:( 他老人家几十年来连绯闻对象都没有过,这次居然直接被匹配了一个离过婚的伴侣,也不知道凌元帅现在作何感想……] 55楼:[e虽然这样说可能不太好,但凌元帅真的愿意‘捡破鞋’吗- -?他应该不会同意这门婚事吧] 57楼:[回复55楼:其实我也这么觉得,我投他们结不了婚一票!] 60楼:[主脑对那个首都大的校草也算真爱了吧?给他分配的对象一个比一个好,我有点酸了QAQ] 69楼:[回复60楼:这有什么好酸的?穆将军都退婚了,凌元帅也八成不会接受他的] 73楼:[我觉得凌元帅会直接选择拒婚!他老人家不是不婚主义者嘛?何况这次的匹配对象还是个二手货…] 74楼:[回复73楼:楼上这位,我看你简介明明自己也是个Oga,干吗对别的小O怨气这么大啊?还一口一个二手货,你的人生价值就只在于结婚生子了呗?] …… 就在吃瓜群众对这桩匹配婚姻论纷纷的同时,位于舆论漩涡中心的某人躺在大床上,两眼放空地望着天窗,发出了和网友们一样的感慨:“小七,凌元帅不会签字的,对吧?” 小七对外界的纷纷扰扰一无所知,但是它敏锐地察觉到了主人此刻的郁闷,因此乖乖地贴在许星河身边,安抚性地蹭了蹭他的脖子:“喵~” 天知道,许星河是真的不想再被匹配给哪位大人物,然后束手束脚地过一年了。 按理说已经被匹配过一次的人,收到二次匹配通知的概率极低。 可这份“幸运”偏偏落到了他头上,而他本人还没有拒绝的资本。 不过,凌元帅有。 许星河在搜索对方资料时看到了这样一段视频,当某次被媒体问到“您打算什么时候结婚”时,凌长风元帅一脸冷漠地回答:“结婚有什么好的?浪费时间。” 由于对于婚姻呈明显的消极态度,并且一直没有绯闻对象,渐渐地,凌元帅是个不婚主义者的消息就传开了。 事到如今,许星河也只能寄希望于对方能主动拒绝这门婚事了。 虽然他清楚这会让网上某些嘲讽自己的人变本加厉,但这婚结不成最多伤面子,结成了伤里子。两相权衡一下,许星河宁愿选前者。 可惜天不遂人愿。 第二天一早,他就又收到了主脑系统的新通知—— 凌元帅,居然,答应了! 这下不光许星河傻眼了,联盟群众也傻眼了。 舆论再一次炸了锅。 关于许星河的传闻瞬间演变出了五花八门的版本—— 网友A:“转发这个许星河,你也能被匹配给顶级Alpha!” 网友B:“我来爆个料!我朋友也在方舟工作,是许星河的同事。他说许星河这人急功近利、品行不端,靠着抢同事的功劳在方舟内部快速升职,方舟内的人大多讨厌他!而且他腺体那还受过伤!这种人真的不配当元帅夫人!!” 网友C:“我觉得凌元帅八成也是不想违规操作招惹非议才同意这门婚事的,等一年后婚姻保护期过了肯定还得离婚。” 网友D:“我之前听说这个Oga对穆将军念念不忘,还在乞求复合呢hhhh这次匹配到了更好的金龟婿,不知道还想不想复合了。” 网友E:“这事绝对有猫腻!你们想,一个背景普通的Oga能被先后匹配给将军和元帅的概率有多大?而且这位准元帅夫人又恰好是方舟的员工,会不会利用职权之便在主脑后台进行暗箱操作了???如果真是这样,那对于我们正在等待主脑匹配的普通人而言也太不公平了,方舟一定要彻查这件事!!” 一时间,流言四起。 而被流言包围的许星河本人已经无暇理会这些非议了。 由于凌元帅的首肯,这场婚姻已是板上钉钉的事。 随之而来的是一系列的繁琐手续,以及各方的检查、审核、问询等。 好在许星河已经一回生二回熟了。 忙前忙后了半个多月,他终于在一个天高云淡的午后,等来了元帅府前来迎亲的队伍。 按照联盟的习俗,Alpha会在结婚当日亲自去迎接Oga回家,就算只是匹配婚姻也一样。 因为婚后匹配双方在信息素的影响下很容易互生好感,最终走到一起的概率也比较大,所以大多数被匹配者都会将匹配对象当成未来的伴侣一样看待,就算彼此初期不熟,也会相敬如宾。 纯黑色低调大气的军牌车驶过空轨,在许星河的院门前一字排开。 为首的车上下来一名高大健壮的Alpha,却不是凌元帅本人。 “您好,我是凌长风元帅的警卫队长安德鲁·刘易斯。元帅今天临时有事急需要处理,所以吩咐我们来接您。”顿了顿,补充道,“军人需要24小时待命,这一点请您谅解。” 红头发的刘易斯上校在许星河面前站定,不动声色地观察着眼前这位法定意义上的元帅配偶——这些日子以来,网上关于他的负面传闻层出不穷。 传闻中的许星河骄横无礼、不择手段,这才惹得穆青云少将刚过一年就提出了离婚。 还有更加严重的指控——有人质疑他以权谋私,篡改主脑数据,涉嫌违反联盟法。 就算刘易斯上校他们已经拥有了独立思考与判断的能力,不至于人云亦云,但不可否认,那些流言蜚语会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他们对于许星河的初始印象。 因此在来时的路上,刘易斯上校还在略显担忧地和队员们讨论,如果对方在得知元帅无法亲自来迎亲后,恼羞成怒,做出一些出格的举动怎么办。 毕竟,对于很多Oga而言,Alpha方在成婚当日不来迎亲,简直就和婚礼当天新郎说临时有事不能出席一样荒唐。 这会给生性敏感的Oga透露出这样一种讯息—— 对方根本不重视自己,不重视这场婚姻。 可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眼前的青年表现得异常平静。 他既不生气,也不失望,仿佛自始至终对这场婚姻就没有什么期待那样,只是淡淡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劳烦你们带路吧。” 刘易斯上校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退后一步,侧身亲自帮许星河拉开了车门:“请。” 许星河抬头微微一笑:“谢谢。” 刘易斯上校怔了怔,这才又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元帅夫人”。 不同于传闻中嚣张跋扈、心机深沉的形象,许星河本人长得十分清秀,而且身上带着一种很干净的气质。 这种气质在他抬眸微笑的瞬间,尤为显眼。 刘易斯上校抿了抿嘴,心想,这位元帅夫人好像与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对于配偶在结婚当天没有来接自己这一点,许星河其实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年前,自己头婚那天,穆府的警卫也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后来他才知道,穆青云那一晚其实根本没什么事儿,只是为了安慰情绪不稳定的米路,陪情人去共进烛光晚餐了。 自己等到大半夜,穆青云才姗姗来迟,发表了一番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宣言。 也是直到那时许星河才发现,原来自己的新婚丈夫早已有了情人。 如今,一切仿佛又重演了。 许星河不由得怀疑,这位凌元帅不会也在金屋藏娇,只是藏得忒好,所以一直没被媒体扒出来吧? 或许是因为已经将期待值放到了最低,许星河也没什么心里落差。 他只身背着一个旅行包,抱着心爱的猫,像是一个要去短途旅行的游人那样,神色如常地踏上了前往元帅府的路。 凌元帅的府邸位于星浮城东部的一片高级军官住宅区内,是一座自带庭院的大型独栋别墅。 府内没有专职的保姆佣人,只有一队负责照顾凌元帅生活起居的勤务兵,以及负责保护元帅安全的警卫员。他们大多都是Beta,举止干脆利落,训练有素。 许星河先后经过了两道安检,穿过宽阔整齐的草坪,才终于踏入了元帅府的大门。 凌元帅不在府中,勤务长贺涵接待了他。 “您好,我是元帅府的勤务长贺涵。请允许我代表元帅府欢迎您的到来。” “您以后有什么需求可以随时跟我说,我们会尽量满足您的合理要求……” 眼前的勤务长十分年轻,彬彬有礼,仪表堂堂。 他的语气是让人挑不出毛病的恭谨,可他说话时眼观鼻鼻观心,目光并未在许星河身上停留,使这一番致辞显出了几分公事公办的疏离与敷衍。 而许星河也不介意他们这种敷衍。 因为他已经很自觉地把自己摆在了“一年过客”的位置上。 在他看来,这一年中大家各过各的,到时候好聚好散就是最好的结局了,也不需要有过多牵扯。 所以他一边安抚着怀中因为来到新环境而稍显不安的小七,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听贺涵说完长篇大论,这才抬起头来微笑道:“可以带我去我的房间吗?我有些累了,想早点休息。” 贺涵一愣。 这位刚入门的“元帅夫人”都不问问元帅什么时候回来,就直接要去休息了? 他沉默了一下,抬手比了个“请”的手势:“请您随我来,行李稍后我会让人……” 话音未落,却突然停住了。 贺涵这才意识到,许星河居然只背了一个包来。 作为元帅府的“新主人”,他的行李未免也太少了,完全不像是要搬来常住的样子。 为什么?他是觉得元帅府会把所有东西都为他准备好吗? 还是说……根本就没打算在这里久住呢? 年轻的勤务长强迫自己打断了这些职责之外的猜想,转身带着许星河朝他的新房间走去。 第6章 离婚协议书 许星河的新房位于二楼东侧,是一间设施齐全的大套房。 他放下行李,安顿好猫,然后往沙发上一躺,点开了从刚刚开始一直响个不停的群聊—— 林起:「怎么样啊许哥?迎亲过程顺利吗?凌元帅人怎么样?」 文森特:「他这个点应该已经到元帅府了吧」 文森特:「新环境还适应吗?许星河」 林起:「能帮我问凌元帅要张签名吗许哥?」 文森特:「?如果是绮丽儿开口我还能理解,你要凌元帅签名干吗」 绮丽儿:「??我要凌元帅签名干吗」 林起:「我导师下次催我交论文的时候,我就拿出元帅亲签告诉他我有军部保密课题要优先完成,只能等过阵子再交论文了」 文森特:「……你怎么总能想出这么多奇奇怪怪的蹩脚理由」 文森特:「这比你上次说自己电脑被狗叼走了还不靠谱」 绮丽儿:「?别闹,元帅的签字可不会随便给人,当心把自己玩上军事法庭」 林起:「……对不起!!」 文森特:「话说星河怎么不回消息?」 绮丽儿:「乐不思蜀了?」 林起:「这大白天的,难道已经快进到洞房流程了?」 许星河:「林起」 林起:「?干嘛突然连名带姓的叫我」 林起:「艹我好慌」 许星河:「我看你这研究生是不想按时毕业了」 林起:「这话已经伤不到我了,我早就做好了延毕的准备」 许星河:「哦?」 许星河:「哎呀突然发现诺依曼教授还在我的通讯录里啊」 林起:「……大哥我错了」 林起:「大哥手下留情!」 林起:「大哥你那边怎么样了?凌元帅真人是不是比穆青云那龟孙帅多了?」 许星河:「……不知道,没见到」 林起:「啊!?怎么会没见到??他人呢?」 许星河:「不知道,关我什么事?」 绮丽儿:「元帅嘛,难免日理万机」 许星河:「管他呢,我先去洗洗睡了」 文森特:「许哥……这才下午四点多」 许星河:「SO?老子假笑了一天了,脸都快僵了,去休息会儿」 林起:「你还会假笑??为什么对我从来不假笑?」 许星河:「因为你不值得」 林起:「星河,你这样很容易失去我」 许星河:「……这个群我设置消息免打扰了,拜拜」 许星河关上智能机,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发了会儿呆。 他也没真打算去睡,只是在沙发上躺了片刻,便起身去整理自己少得可怜的行李。 晚上六点半,他独自在屋内用过了晚餐。 饭后出门散了一个小时步,回来又陪小七玩了一个钟头,这才打算去洗洗睡了。 意料之中的,凌元帅还是没有出现。 而这一次,许星河也不想再等了。 只可惜,许组长前脚刚哼着小曲踏进浴室,后脚就听到了门外勤务兵按铃的声音:“许先生,元帅回来了,请您过去一趟。” 许星河抱着提前准备好的文件,在勤务兵的带领下来到了凌长风的书房门前。 凌元帅似乎刚从什么重要场合回来,身上还穿着笔挺的军装,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低头翻阅着一份蓝皮文件。 这是许星河第一次见到这位纵横联盟五大星系的“黑色战神”。 一排排耀眼的勋章别在男人的胸口,印证着这位联盟元帅往昔的功绩与荣耀。 仅一个冷峻的侧脸,就让人移不开目光。 勤务兵在门口立正敬礼:“报告元帅,许先生来了。” 凌长风听到动静,抬起了头。 视线正与许星河相撞。 四目相对的瞬间,许星河的心猛然一跳。 对方的异瞳中带着一种杀伐果决的锐利锋芒,仿佛利箭一般直射过来。 这样锋利的目光让从小在首都星长大的许星河感到了些许不适。 他几乎下意识地垂眸,避开了对方的视线。 因此,敏感又迟钝的青年也没有注意到,那双异色瞳在望见他后,不动声色地收敛了眼中的锋芒。 只听凌元帅对勤务兵道:“你先下去吧。” 声音冷淡,却铿锵有力。 这下房内就只剩凌长风和许星河两个人了。 两人一坐一立,相顾无言,场面顿时冷了下来。 完全不像是一对新婚夫夫的新婚之夜。 沉默半晌,还是凌长风先开口了:“我今天原本打算自己去接你的,但临时碰上急事需要处理,走不开。” 许星河一愣,这才抬起头来看他。 “现在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凌长风合上了手中的文件夹,抬眼道:“你过来。” “呃?”许星河身子一僵,黑色的大眼睛眨了眨,站在门口没有动。 凌长风的异瞳扫过许星河反手抱着的文件夹,淡淡道:“你手上的文件不是给我准备的吗?拿来我看看。” “哦。”许星河松了口气,这才举步走了过去。 或许是因为常年发号施令惯了,凌元帅的话语一直是命令式的。 不过许星河倒也理解。 对他而言,凌长风仍然是那个高高在上的联盟元帅,两人不过是被主脑绑定到一起的、两个身份悬殊的陌生人罢了。 许星河走上前,隔着宽大的办公桌将提前拟好的文件摊开在了对方面前。 凌长风扫了一眼,面无表情地问:“这是什么?” 许星河道:“如您所见,这是《离婚协议书》。我已经在上面签了字,只等婚配保护期一过,主动权就在您手上了——您想什么时候离婚,签字就行。” 坦白来说,许星河对于眼前这位战功赫赫的联盟英雄是有几分敬仰之心的,因此还用了敬语。 凌长风闻言却不置可否,修长的手指慢慢敲击着桌面,神色喜怒不辨。 许星河怔了怔,某种神奇的直觉告诉他,凌元帅现在好像不太高兴。 他犹豫了一下,觉得自己这份筹码还不够,于是继续补充道:“离婚后,我不需要您的任何补偿,也不会打着您的名号做任何事,给您添麻烦。” “条件呢?”凌元帅看着那纸离婚协议书,语气依然冷淡。 许星河轻轻咬了下内唇:“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日后有了孩子,我希望能获得孩子的共同抚养权。” 凌长风抬起了头。 双眸微微一窄,目光寸寸扫过许星河。 就算对方努力表现出泰然自若的样子,但身经百战的凌元帅还是从他轻轻颤抖的睫毛和扣得泛白的手指上读出了他的紧张与不安。 异瞳在许星河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了对方轻咬着的淡粉色嘴唇上。 眸光闪了闪。 眼前的Oga两年前刚刚成年,仍在经历从少年到青年的蜕变。 对于久经风霜的凌元帅来说,他是如此年轻,如此稚嫩。 脆弱得如同一个人类幼崽。 这样的他,明明自己都像个孩子。 又为什么会提这种要求呢? 凌长风收回了近乎凌厉的目光,语气淡淡地问:“为什么?” 他知道许星河也曾向穆青云提过这个要求。 但他不相信这是因为网络上风传的那些理由。 他还记得初见时那个异香弥漫的夜晚,眼前看似安静的小家伙像只小兽一样张牙舞爪的叫嚣…… 这样的他,为什么要执着于孩子的共同抚养权呢? 面对凌元帅的提问,许星河沉默半晌,突然轻轻一笑,用一种近乎挑衅的语气反问道:“身为孩子的爸爸,不想放弃对亲生骨肉未来的抚养权,真的很难理解吗?就因为我是个普通人,而您是元帅,所以连这都成为奢望了吗?” 凌长风正在敲击桌面的指尖突然一顿。 他抬起头来看着许星河,异瞳中闪过一丝几不可见的错愕。 这一次,对面那双黑眸没再躲闪,直直地迎上了他的目光。 许星河嘴角牵起了一个自嘲的弧度:“不过您放心好了,我大概率是怀不上孩子的。一年后您把离婚协议书一签,也就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了。” 说完也不等凌长风答复,自顾自地结束了这场谈话:“您忙了一天想必也累了,还是早些休息吧,我就不打扰您了。” 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书房。 被独自撂下的凌元帅:“……” 好久没有人用这种口气跟自己说话了。 他一时还没想好怎么回应,他的小配偶就直接跑没影了。 望着许星河离开的方向,凌长风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种动物—— 小刺猬。 那种外壳坚硬且扎手,但内里一片柔软,可以捧在手心摸它肚皮的小刺猬。 不过现在,这只小刺猬好像有点儿不高兴? 想到这里,凌长风轻轻皱了下眉头。 为什么?自己又没有拒绝他的要求。 沉思片刻,凌长风重新翻开了自己刚刚正在看的那份蓝皮文件。 这是他的副官——自称“Oga之友”的秦远少将给他准备的新婚注意事项。 整整八页A4纸的报告,由于今天事情比较多,他还没来得及看完。 凌元帅以一种阅读作战报告般的认真态度,将这份新婚注意事项从头到尾又看了一遍,试图从中寻找“配偶不高兴了怎么办”这一问题的应对措施。 可惜没有。 只有文件末页附了一张秦远少将的手写小贴士—— 【为了您接下来的婚姻幸福,下官仅以老同学兼过来人的身份建议您在新婚当日完成以下工作: (1)向配偶说明您为什么没去接他,强调您的缺席事出有因,以免造成对方误会; (2)在新婚之夜给予对方足够的耐心与陪伴,并尽一下夫妻之间应尽的义♂务:)相信我,这一定能很大程度上促进您二位之间的感情; (3)鉴于您已经缺席了婚姻中的第一场重要仪式,建议您及时提供相应的补偿方案,让对方感受到他是被重视的。比如如投其所好送对方一些礼物,并约他改日共进烛光晚餐。 备注:希望您能时刻意识到对方是您的法定配偶,不要用跟下属说话的语气和他进行交谈。 最后,由衷祝愿您新婚快乐!】 凌长风:“……”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啪”的一声合上了文件。 过了几秒,却又重新翻开。 视线落到了那张小贴士上。 难道是因为自己刚刚的语气太生硬了? 由于此类问题涉及到了凌元帅的知识盲区,他只好选择先相信自己的副官一次。 于是抽出钢笔,在小贴士的第一条后面打了个钩。 目前解释工作已经完成了,接下来…… 凌长风收起了桌上那份的离婚协议书,将它塞进了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 然后起身掸了掸衣角,朝许星河的房间走去。 第7章 新婚之夜(1) 许星河回到房间之后直奔浴室。 被水一冲,逐渐冷静了下来。 他闷闷地拍了拍自己的脸,有点儿小懊恼。 自己刚刚是不是太敏感了? 当凌元帅问他为什么想要孩子共同抚养权的时候,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但仔细回想一下,凌元帅其实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 和那时的穆青云还是不一样的…… 许星河无声地叹了口气,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就这样吧。” 虽然两人的第一次会面有点儿不欢而散的意思,但此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对谁都好。 他快速洗完澡,热气腾腾地裹着浴袍出了浴室。 然后便听到了门铃响起的声音。 许星河还以为是勤务兵又来送什么东西,随口道:“请进。” 电子门应声打开—— 万万没想到,进来的居然是凌元帅! 这份冲击和惊吓着实有点儿大。许星河脚下一个踉跄,被太长不合身的浴袍绊了一跤。 浴袍边缘被猛地一踩,瞬间扯落了一大截,露出胸口大片光洁紧致的肌肤。 刚踏入房门的凌元帅正撞上这样一副画面—— 由于刚洗完澡,许星河原本白皙的皮肤被染上了一层淡淡的粉色,皮肤表面还带着热乎乎的水汽,像是一只刚被剥了壳的小虾米。 几滴小水珠顺着他的发梢掉落,划过他的富有弹性的胸膛,流过他平坦的小腹,接着向下淌进了他及时抓住的半截浴衣里…… 凌长风不动声色地停下脚步,沉着的目光随着那滴水珠一路滚落。 异瞳中有光轻轻闪过。 许星河此刻内心却只有一个想法:“干!好尼玛丢人!!!” 他气急败坏地提起浴袍,重新把自己裹严实了,然后狠狠一勒腰带。 随着他的动作,丝滑的浴袍与腰带共同勾勒出了他纤细的腰身。 大一号的浴袍罩在他身上,像是个小孩儿偷穿了大人的衣服,看起来滑稽又可爱。 还意外的诱人。 许星河快速将自己收拾完,这才抬头问道:“您怎么来了?” 凌元帅的神色已经恢复了一如既往的淡漠,先是说:“我一会儿让他们送几身合适的衣服给你。”然后回答道:“我是来告诉你——可以。” 许星河一愣:“什么可以?” 凌长风看着他的眼睛说:“未来孩子的共同抚养权。如果你想要,当然可以。” 许星河瞳孔一缩。 他从未想过,在经历了无数嘲讽与质疑、谩骂与曲解后,在当他自己都开始动摇自己的坚持是不是真如人们所说的那样不可理喻后,他居然得到了一个这样的答复。 凌长风并没有像穆家人一样轻蔑地回他一句“痴心妄想”,而是告诉他,如果你想要,当然可以。 许星河突然觉得鼻头一酸。 黑眸被水汽蒸得更湿了。 他迅速别过脸,一时间还有点儿难以置信,于是垂着眼睛又问了一遍:“这么大的事,您不需要和身边的人商量商量再做决定吗?” 话音刚落,就悔得想扇自己一个大嘴巴子。 对方都同意了,自己干吗还多此一问啊!万一他又反悔了怎么办?? 想到这,许星河立刻抬起头眼巴巴地看着凌长风,生怕对方顺势来一句“那我再考虑考虑”。 凌元帅被那双湿漉漉的小鹿眼看得有几分心痒。 在他看来,自己的新婚小伴侣这样目不转睛望向自己的样子,简直像只动物幼崽眼巴巴地盯着它心爱的毛绒玩具一样。 这样专注且充满期盼的目光,无疑会让Alpha发自内心地感到愉悦和餍足。 印刻在骨子里的恶劣欲望也随之蠢蠢欲动。 凌长风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却只是看似平静地移开了视线,回答道:“我自己的事自己做主,还要和谁商量?” 许星河心里舒坦了。 连带着看凌元帅那张冰山脸都觉得温和了许多。 嘴角也不由自主地向上挑起,微笑道:“谢谢。” 这一笑,左边脸蛋儿上露出了一个甜甜的小酒窝。 凌长风的目光有意无意地瞥过那个小酒窝,视线微微定格。 许星河了却一桩心事,也放松下来,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自从收到主脑的二次匹配通知之后,他这些天的夜里一直没怎么睡好,有点儿轻度失眠。 现在难得有了困意,只想倒去床上好好睡一觉。 可凌元帅还直直地杵在屋里,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而且表情严肃,好像有什么大事要交待。 许星河试探着问:“您还有什么事吗?” 凌元帅看着他:“以后跟我说话,不需要用敬语。” “啊??”许星河愣了愣。 他原本是觉得两人以后交集不会很多,称呼什么都无所谓。但转念一想,就算两人只是表面夫妻,在家说敬语也确实很奇怪。 于是从善如流地点点头:“好的。” 凌长风继续一本正经道:“我以后也会尽量注意一下自己的语气,如果哪里让你感到不舒服了,你就直接跟我说——” 顿了顿,淡淡道:“我可以改。” 如果元帅的副官秦远少将在场,恐怕现在嘴巴已经张成了O型。 早在当年读军校时,秦远就曾经跟同班的战友这样评价过凌长风:“你说他‘不撞南墙不回头’?你错了,他是那种会把南墙撞破的人”。 一转眼三十多年过去了,凌元帅不知撞破了多少南墙,依然我行我素。 而秦远就从来没有从他口中听到过“我改”两个字。 可惜,此时此刻这番破天荒的真诚表态,配上凌元帅那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和严肃到仿佛在训话一般的语气,给了人一种不怎么真诚的感觉。 许星河甚至觉得对方不是在说“我可以改”,而是在说“改是不可能改的,以后有什么问题你就多担待着点儿吧”。 于是许星河只好一脸黑线地摇头:“没、没什么,现在这样就很好。” 凌元帅继续“嗯”了一声。 还是不走。 许星河硬着头皮开始进一步暗示:“时间不早了,要不您……你……” 正当他在思考如何委婉地提醒对方该走人了,凌元帅已经自动接过了话茬:“你要休息了?” 许星河连忙点头,没注意到对方逐渐幽深的目光。 凌元帅沉吟了一下:“那走吧。” 说着,负手向许星河的卧室走去。 第8章 新婚之夜(2) 许星河眼睁睁地看着凌元帅旁若无人地踏进自己的卧室,走到自己的床前,然后用一种挑剔的目光审视了一下周边环境,转头问他:“今晚就睡这里?” 许星河心想:“我睡哪里跟您老人家有什么关系?这是来我房间视察工作了嘛??” 不过当着凌元帅的面,他还是乖乖点了点头:“嗯。” 凌长风负手站在床前,看看床铺,又看看许星河,依旧不走。 许星河被他盯得发毛,下意识地将浴袍又裹紧了一点。 随着这一动作他才意识到,自己还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袍,发梢还滴滴答答地挂着水珠…… 这样衣冠不整的出现在一个外人面前,还被人直勾勾地看着,怪不自在的。 许星河默默拢了拢浴袍领口,抬起头来:“要不你也早点儿回去休息?” 凌长风:“……” 凌大元帅怔了两秒钟才反应过来,新婚之夜,他的小配偶居然在撵他走人。 为什么? 难道还在生气? 可刚刚不是都笑了么…… 凌元帅抿唇不语,面对千军万马尚且淡定自若的他,此刻居然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进退两难。 他沉思片刻,抬起头来颇为认真地问:“确定不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啊??”这次轮到许星河懵了。 这么可怕的想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凌长风将那双小鹿眼中的震惊和慌乱尽收眼底。 终于确定,他的小伴侣确实不需要自己陪。 然而…… “你婚前难道没有阅读过《匹配婚姻法》的相关条例?”凌长风问。 许星河眨了眨眼:“看过啊,怎么了?” 一年前和穆青云结婚的时候,他确实仔仔细细地把相关文件翻了个遍。 不过这次二婚就没再重温,一些细枝末节的条例内容也都忘得差不多了。 总不可能自己不知不觉间违规了吧?? 凌长风沉默了一下。 正当他抬起手来打算给许星河重新发送一份《匹配婚姻法》的电子手册时,忽然瞥见对方身子一僵。 那张年轻俊秀的脸庞由粉转红,再由红转青……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 许星河此刻有点崩溃。 时隔一年,在现任丈夫的提醒下,他终于回想起了某条被穆青云和自己双双视若无物的规定内容—— “匹配双方在新婚后的第一个月(法定节假日除外),如无特殊情况,须每晚同房。” 去t的见鬼规定!! 怪不得凌元帅呆这儿不走了,难道还真打算留下来同房?? 许星河的大脑瞬间宕机,说话也结巴了起来:“规、规定里虽然有那什么内容,但是我……我还没有进入发情期!您不能……那个、那个什么……” 凌长风微微一怔,没太明白这话的逻辑。 难道夫妻之间不在发情期就不能同床吗? 这可完全不像是一个结过婚的人会说出的话。 还是说,对方仅仅是在以这样拙劣的理由拒绝自己? 联想到网上某些言论,凌长风的目光沉了沉,语气淡淡地问:“为什么?” 如果许星河真如传言中那样不忘旧情,自己倒也不会强迫他做什么。 可无论如何,他还是想从对方口中得到一个答案。 许星河听他“不依不饶”非要“刨根问底”,顿时更加紧张了:“因、因为我不在发情期的话,我们就算doi了也没法孕育出新生命的!” 干!!!自己到底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涉及到这种敏感又隐私的话题,饶是许星河平时挺神经大条的一个人,一番话说完也不由得有些脸颊发烫。 一抹粉红慢慢爬上了耳垂。 忽然,凌元帅鼻翼两侧轻轻抽动了一下。 他闻到了一股似曾相识的、甜美无比的芳香。 就像那晚一样。 那原本只是空气中一丝似有似无的香甜,随着那人羞赧的情绪蔓延开来。 仿佛一朵朵鲜花接连绽放,几息之间便开满了这方小天地。 而后异香将他包围,花枝将他缠绕…… 铺天盖地的香甜气息中,凌长风忽然鬼使神差地往前迈了一步,朝那香味的源头走去。 他知道,那是独属于那个人的、信息素的香甜。 见对方朝自己走来,许星河顿时炸了毛,像只受惊的兔子一样连退好几步,直至被逼到墙角,后背贴上了冰冷的白墙。 “你你你……你要干嘛?!” 凌长风骤然回神,停下了脚步。 此刻他距离许星河已经只有一步之遥。 那信息素的香气好像有种说不出的魔力。 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 凌长风定下心神,抬眼望着许星河。 隔着这么近的距离,他清楚地看到了青年脸色微白,修长的手指死死拽着浴衣领口,指尖还在轻颤…… 凌长风脱口而出:“不要怕。” 话一出口才惊觉,这语气有些温和得不像自己了。 索性缄口不再多言。 许星河虽然都已经缩到了角落,闻言却还是梗着脖子道:“我没在怕。” 凌长风快被他这副死鸭子嘴硬的模样逗乐了。 他一边面无表情地打量着许星河,一边饶有兴致地想,如果眼前的Oga真是一只小刺猬,此刻肯定已经本能地把自己缩成一团球了。 凌元帅转身往后退了一步,兀自朝卧室中央的大床走去:“来休息吧。” 许星河看着他的背影,仍然不死心地问:“睡哪?” 凌长风头也不回地说:“你如果不想睡这里,也可以睡我那里。”顿了顿,淡淡道:“不过我的床很硬,你可能睡不惯。” 谁管你床硬不硬啊! 许星河缩在墙角不肯出来:“那个……我睡相很差的!半夜就喜欢乱踢乱蹭,还会打呼噜!您老人家日理万机,万一被我影响了睡眠多不好?” 凌长风转身看了他一眼:“违反规定是要被罚款的。你还是方舟的工作人员——” 薄唇轻启,轻描淡写地吐出四个字:“罪加一等。” 许星河:“……” “主脑之所以让匹配双方同房,一定程度上也是为了刺激彼此信息素分泌,使Oga能够更快进入发情期。”凌长风说到这里,语调没有任何起伏,平静得仿佛事不关己,“你是方舟的人,难道不懂这个道理?” 许星河心道:“你这是在质疑我的专业性??不能忍!” 于是开始摆事实讲道理:“您说的我当然懂。可根据主脑大数据计算,被匹配第一年没有怀孕的Oga后期能怀上的概率不足128,也就是说我们就算那个什么了,大概率也是在做无用功。而且您所谓的‘刺激’也仅限于……” 凌元帅似乎不是很想听这方面的科普,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你是决定好要交罚款了吗?” 许星河:“……” 不行,老子还有房贷车贷要还呢! 他忍不住做最后的挣扎:“那个……这规定不是有留白余地的吗?当初穆青云也……呃,总之您是有办法躲避主脑监控的吧?” 在新婚之夜拒绝同房和提起前夫,很难说哪件事更煞风景一些。 不过凌长风的关注点却不在这里。 他目光一闪,不动声色地问:“你们当初没有同房么?” 虽然这是个极其隐私的问题,但许星河听他这么问仿佛看到了希望一样,立马点头道:“没有!而且主脑完全没有发现!” 言下之意,穆青云一个将军都能做到的事,你堂堂一个大元帅不会做不到吧? 凌长风将许星河的表情尽收眼底,心里突然熨贴了。 对方回答“没有”时的奕奕神采,让他意识到,他的小配偶对于上一段婚姻其实并没有传说中的留恋。 不过,当看着许星河将期待的目光转向自己,异瞳中的笑意戛然而止。 可以看出,对方对于如今这段匹配婚姻,同样也没有多少留恋。 凌长风淡淡地回了一句:“那你们违规了。” 许星河:“啊???” 您老人家这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感受到空气中越发混乱不安的信息素气味,凌长风沉默片刻,突然开口:“不用紧张,我的数据权限不向主脑开放。至于你,只要你还是我法定配偶,你的信息一样会受到最高等级的加密。” 许星河眼睛一亮:“也就是说?” 凌长风:“也就是说,我们不需要发生实质性进展——主脑监测不到。”顿了顿,补充道:“只要睡在一张床上就可以了。” 许星河:“啊?” 监测不到为什么还要睡在一张床上?? 虽然这话逻辑怎么听怎么怪,但看到凌元帅已经有点不耐烦的表情,许星河生怕对方甩来一句“那你还是去交罚金吧”,只好先行妥协。 “那就这样吧。” 于是,最后的最后,两个人还是同床了。 字面意思。 两个人,两只枕头,两床被子。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只是睡到了一张床上而已。 许星河僵硬地躺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连手指头都没有露出来。 最近原本就轻度失眠的他,被这么一折腾,直接变成了重度。 黑暗中,他睁着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 过了不知多久,耳畔突然传来一道低沉且富有磁性的男音:“睡不着?” 许星河立马闭上眼睛装睡。 凌长风:“你呼吸声很重。” 许星河:“……” 许组长翻了个身,背对着自己名义上的丈夫,轻轻“嗯”了一声:“是睡不着,我还不太习惯和别人同床。” 凌长风:“我也不习惯。” 许星河:“……”那您老何苦来着??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良久,许星河突然开口道:“你怕亮吗?我可以开一盏小灯吗?我以前习惯开着灯睡觉。” 话音刚落,又觉得自己脑抽。 干吗和凌元帅说这个?对方八成也会觉得自己多事儿吧…… 意料之中的,身后的人没有任何答复。 许星河不知道对方是否还醒着,等了半晌,最后只是自嘲一笑,闭上眼睛开始尝试入睡。 他总要慢慢适应漆黑的夜晚。 夜色渐深,困意和疲惫感一波波地涌了上来。 然而,即便许星河的俩眼皮已经在不停打架了,却还是怎么都睡不着。 幽静的深夜里,某些不好的回忆重新翻涌起来。 又过了不知多久,就在许星河迷迷瞪瞪地想,自己会不会就这样辗转反侧直到天明时,一旁的凌长风突然起身了。 许星河身子一僵。 好在身后的人没有向他靠近,而是倚着床头坐了起来。 下一刻,橘色的温暖灯光从身后传来。 许星河怔了怔,回过头看着自己的新婚丈夫。 凌长风披着一件单衣,靠在床头翻阅着手中的电子文件,感受到许星河的目光,他也并未抬眼,只是低声道:“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要处理,你先睡吧。” 许星河抬手一看电子仪上的时间——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 这工作态度,自己真是自愧不如。 或许是因为实在累了,或许是因为终于有了灯光。 许星河在那盏淡淡的暖灯照亮下,居然真的渐渐睡去。 听得他呼吸声逐渐绵长,凌长风放下了手中无关紧要的文件,侧头望着许星河的背影。 他的小配偶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动也不动地缩成一小团。 这睡相哪里差了? 明明比清醒时乖巧多了,安静得像是一只瓷娃娃。 “小骗子。” 沉寂的黑夜中蓦然响起一句低喃。 借着微弱的灯光,凌长风的视线开始肆无忌惮地在许星河身上打量。 忽然,目光一顿。 他注意到了许星河后颈处有一道小指长的深红色伤疤。 和传闻中的一样,伤疤横贯他的腺体。 奇怪的是,他并不觉得这道疤如同传闻中的那样丑陋不堪。 甚至,望着这道伤疤,脑海中还冒出了某种诡异旖旎的联想—— 如果自己用略带薄茧的手指去摩挲这样敏感的地方,他的小配偶一定会浑身颤栗起来。 然后,粉色的云会爬上他的耳朵,晕染他的双颊。 再然后,那股甜甜的异香会在空中弥漫开来…… 凌长风这样想着,下意识地伸出了手…… 好在理智将他及时拉了回来。 看着无知无觉睡得死沉的许星河,凌元帅突然无声地叹了口气。 这家伙到底知不知道,身为一个Oga,这样近距离地背对着一个Alpha,将自己后颈处敏感又脆弱的腺体暴露在对方眼皮子底下—— 有多危险? 凌长风强迫自己移开视线,低头重新看起了文件。 半天没翻页。 第9章 下厨 上午十点多,许星河迷迷瞪瞪地从床上醒来。 一夜无梦,睡得很香。 他没有直接起身,而是屏住了呼吸,将眼睛睁开一条缝,悄悄向身侧望去。 他的新婚丈夫已经不知所踪。 取而代之的是小七趴在凌元帅昨晚的床位上,甜甜地朝他“喵”了一声。 许星河松了口气,翻身坐起:“早啊小七,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喵~”小七伸了个懒腰,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哦对了!我昨晚是不是忘记给你添猫粮了?” 许星河突然想起这桩要紧事,赶紧跳下床,三步并两步地冲到猫粮盆前:“你怎么也没叫我?饿着了么……” 话音未落,突然睁大了眼。 猫粮盆中居然食物满满的! 再回头一看小七,后者不慌不忙地跟在他身后,悠哉悠哉地摇着尾巴,已然一副吃饱喝足的模样。 许星河:“???” 自己昨晚洗澡的时候还想着给小七拿猫粮呢,结果凌元帅猝不及防地到访,让他把这件事给忘了。 许星河低头看着满满的猫粮盆,呆呆地问小七:“谁给你添的猫粮?” 总不可能是凌元帅吧??他老人家那么日理万机的人,凌晨三点多还爬起来看文件,难道还有闲心帮忙喂猫? 回答他的只有小七女士的喵喵叫。 “算了,没饿着你就好。”许星河嘟囔了两句,便也没再多想,转身去洗漱了。 他现在处于婚假期内,不用去方舟上班,每天都有大把的清闲时光。 “今天做些什么呢……”许星河一边刷牙一边低头对小七道:“我好像有日子没下厨了,要不一会儿去厨房看看?顺带给你做点猫饼干。” “喵~!”小七一听猫饼干,蓝色的大眼亮晶晶的,上前蹭了蹭许星河的裤脚,仰头期待地舔了舔嘴巴。 烹饪美食可谓是许星河的一大爱好,从前他一个人住的时候就经常做饭给自己和朋友吃,还会去搜集一些珍贵的远古食谱来进行复刻,厨艺广受好评。 直到一年前去了穆家,条件所限,才不得不将这兴趣搁置了一段时间。 也不知道元帅府上方不方便下厨…… 许星河走出卧室,随口叫住了一个路过的勤务兵:“你好,请问厨房在哪?” “许先生早。”勤务兵停下了脚步,“您是要用早餐吗?请稍等片刻,我们会送去您的房间。” 许星河摆手道:“不用不用,我是想自己去做点吃的,方便的话,能带我去厨房吗?” 勤务兵愣住了。 自己做? 星际时代,随着各种营养剂和家政机器人的普及,已经很少有人会自己动手烹饪食物了。眼前年纪轻轻的元帅夫人却说要亲自下厨? 他迟疑了一下,去请示了勤务长。后者虽然也稍感诧异,但又觉得没有必要为了这点小事拒绝刚入门的元帅夫人,便让勤务兵带他去了。 许星河在勤务兵的引领下来到了元帅府一楼的厨房。 令他没有想到的是,整个帅府的后厨空空如也。虽然各类设备齐全,但在台面上看不到任何新鲜食材,一些常用厨具也都摆放在角落,厨卫机器人的身上甚至蒙了一层灰。 “元帅平时不在府上用餐吗?”许星河问。 勤务兵回答:“我们元帅一日三餐都靠营养剂解决的,很少食用自然食,因此府内也没有专职厨师。不过如果您需要,我们可以请专业厨师来负责您的饮食。” “不用麻烦了。”许星河摆了摆手,“我想吃的时候自己做就好。” 勤务兵笑道:“我们厨房从前都没有什么人用的,现在为了迎接您的到来,才重新开始运作,新鲜食材过会儿会有人送过来的,冷冻室里的食材和后台的厨卫机器人您也可以随便用,此外您想吃什么可以随时跟我们说,我们尽量满足。” “谢谢,真的不用了。”听他这么说,许星河简直有点受宠若惊了,这和他在穆家的待遇可真是天差地别。 “对了,你叫什么?”许星河问。 对面的年轻勤务兵一愣:“我叫兰登。” 许星河冲他笑笑:“兰登,你先去忙自己的事吧,这里交给我就好。” 说罢,转身走进了厨房的冷冻室。 本来他对于冷冻室里的库存没报多大希望,只是想去看看有没有小七能吃的,结果却惊讶地发现里面各类肉食满满地排了好几层货架。不光有牛肉、鹿肉、兔肉等各类冻肉,还有青口贝、鳕鱼、三文鱼、蓝龙虾等海产品。 不是说元帅只吃营养剂吗?那冷冻室里怎么还备着这么多海鲜和生肉啊? 许星河倒也没客气,挑了几盒肉和海鲜就往外走。 刚一走出冷冻室,就听到门外传来两个年轻男子的对话:“他这是要做给元帅吃的吗?” “这不是废话嘛,可惜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我们元帅对吃的根本不感兴趣。” 许星河:“……” 不好意思,没有你们元帅的份呢。 他抬眼一看,只见两个身穿勤务兵制服的年轻人有说有笑地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一米多高的货运机器人,货筐里装满了各种食材。 两人浑然不觉厨房内有人,还在自顾自地聊天。 “也不知道他做饭好不好吃。” “一个理工男,厨艺能好到哪里去?做出来的东西味道肯定不咋滴。” 许星河:“???”理工男怎么惹到你了! “我听说元帅今天一大早就离开他的房间了,然后在书房待到现在。这才刚结婚元帅都不愿意陪他,以后岂不是要形同陌路了?” 哦豁?许星河一边竖起耳朵吃瓜,一边心想:“那我谢谢他。” “网上还说他心里惦记着前夫呢,结果这就开始给元帅烧菜了,看来他对穆将军也不是真心实意的,贪恋权势罢了。” “你小声点儿约克!忘记勤务长怎么嘱咐的了?以后这种话还是不要在府里说了。” “怕什么?外面传得难听多了。你说我们元帅这么好的Alpha,怎么就被主脑分配了这么一个……” 声音突然终止。 二人来到厨房门口,一抬头就看见了许星河。 场面十分尴尬。 其中一个勤务兵僵硬地冲许星河笑笑,假装无事发生:“许先生早。” 另一个叫约克的勤务兵则扭过头去不再说话。 许星河姿态悠闲随意地倚在台边,目光从二人身上扫过。 刚刚兰登的热情让他差点儿忘了,这才是常态。 能年纪轻轻就进入元帅府当值的人,条件本身就不会太差。 穆家的一些下人尚且眼高于顶,更别提元帅府的了。 在这些人看来,自己恐怕只是个被主脑选中、拥有一年元帅府居住权的幸运儿,并且一年后就将失去这份幸运了。 因此他们根本不会把自己当做“元帅夫人”来对待。 好巧不巧,许星河同样没把自己摆在“元帅夫人”的位置上。 不同的是,他压根儿没把这段匹配婚姻当成是一种“幸运”,反而觉得自己是个被主脑坑害、不得不在这里呆上一年的倒霉蛋。 “东西留下,你们先下去吧。” 许星河跟他们也没什么话好说,他的目光很快就从二人身上转移到了食材上,不由眼睛一亮。 食材筐分好几层,里面装满了顶级的牛排海鲜,特供的鲜果蔬菜,底层还放着几十种调味品…… 瞬间改变了许星河“随便做点儿吃”的想法。 他旁若无人地绕过两人,来到货运机器人面前,伸手在清单屏幕上划了划。 特级菲力牛排,熏火腿,黑松露,蘑菇…… 随着这些食材进入视线,许星河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以前曾看过的某个食谱,决定试一试。 他先是将菲力牛排取出,撒上海盐和黑胡椒调味,再用橄榄油热锅,将牛排每一面煎至上色;然后将黄油融化,蘑菇和洋葱末一起下锅翻炒爆香,再加入黑松露和白兰地酒,放入机器中打碎,制作成口感丰富的浓厚酱汁涂抹在牛排表面;接着,用几片熏火腿肉将混合酱汁的牛排和肥嫩的鹅肝一起卷起裹住,缠上棉线,放入冰箱冷藏定形;最后,将面粉、鸡蛋、黄油等材料混合制作酥皮,将酥皮裹在牛排最外层,表皮刷蛋液、切花刀…… 如此一来,一份“惠灵顿牛排”就基本完成了。 许星河心满意足地把自己的大作送入烤箱,设置好时间和火候。 再一看表,已经将近中午十二点了。 他下厨时十分专注,连那两个勤务兵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接下来是小七女士的猫饼干……” 猫饼干的制作过程相对简单许多,用绞肉机将各类牛肉、兔肉、鱼肉、虾肉、鸡蛋等食材搅成泥酱,再在烤盘上挤出小鱼干的形状,然后放入烤箱开始烘焙即可。 等到许星河小心翼翼地在烤盘上挤出一排排小鱼饼,放入烤箱,一旁的惠灵顿牛排也差不多烤好了。 牛排出炉的那一刻,牛肉的肉香、火腿的鲜香、酥皮的甜香,再混合上松露与蘑菇的菌香,瞬间填满了整座厨房。 勾人的味道在空中飘散,令人食指大动,垂涎欲滴。 就连许星河自己都瞬间觉得饿了。 就在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一声陌生的猫叫—— “喵。” 不是小七的声音。 许星河诧异地回过头。 只见一只皮毛雪白柔亮的波斯猫蹲在厨房门口,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 这波斯猫长着一双漂亮的异瞳。 左眼金色,右眼蓝色。 和凌元帅一模一样。 第10章 共进午餐(1) 眼前的波斯猫气质高贵、仪态端庄,顺滑的皮毛在阳光下几乎反光。 它的脖子上挂着一块金色的猫牌,说明是有主人的。 许星河愣了愣,心想,元帅府还养猫? 作为一个养猫多年的铲屎官,许星河对于眼前美丽且毛绒绒的生物展现出了少有的热情,他蹲下身朝它招了招手:“咪咪来,小鱼饼干要吃吗?” 波斯猫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一脸高冷地待在原地,无言地注视着许星河。 许星河以为它是怕生,于是等小鱼饼干烤好后,轻手轻脚地拿了一块放到地上,然后自己又往后退了几步:“尝尝看,小七的最爱之一,相信你也会喜欢的。” 波斯猫眯了眯眼,看看许星河,又看看猫饼干,还是不动。 许星河也不勉强它,转身继续去干自己的事了。 过了几分钟,身后一直没有动静,许星河回头再一看,波斯猫已经不知所踪了。 一同消失的还有自己放在地上的那块小鱼饼干。 许星河:“……” 就当是做了一场梦吧。 他将惠灵顿牛排切好摆盘,正打算端回房里和小七一起享用午餐呢,门外再度传来了货运机器人的声音。 府内的勤务兵们大老远就闻到了牛排的香味,早就在外面议论纷纷。 “好香啊……约克,你不是说人家做饭很难吃的吗?” “切!谁知道他是自己做的还是用的AI啊?” “可AI做的菜也没这么香啊……这做的是什么?” “我怎么知道?” “你去看看呀!” 出于好奇,加之同伴们的怂恿,约克便带着厨卫机器人来一探究竟。 他一边假模假样地指挥着机器人开始收拾厨房,一边偷偷瞄向了许星河盘子里的食物。 用酥皮包裹着的牛排肉嫩多汁,隔着长廊就能闻到诱人的香气。 品相倒是真不错。 不过嘛……约克在心里哼了一声,就算做得再好吃有什么用?又送不到元帅口中。 “凌元帅养猫吗?” 正当约克在心里默默吐槽时,一旁的许星河主动开口了,他还是很好奇刚刚那只猫从哪来的。 约克闻言一愣,回头看他:“你见到艾伦了?” “艾伦?”许星河一歪头,“刚刚有一只白色的波斯猫来过了,还叼走了我一块小鱼饼干……” “什么?!”约克一惊,打断了他的话,“你你你……居然敢给它喂东西吃?!它没挠你吗?不是,它居然接受了你喂的东西?!”约克整个人都凌乱了,一时间分不清这两件事哪件更令他震惊一点。 许星河不料他反应这么大,问道:“怎么了?” 约克着急道:“那可是元帅的猫!你怎么敢给它乱喂东西?喂出事来你负责吗??而且艾伦从来不吃元帅以外的人喂的东西!你是不是在猫饼干里添加了诱食剂?不行,我要让他们赶紧联系宠物医生……” 约克越说越坚定了自己的想法,这个Oga一定是打算从元帅的爱猫下手,以此来勾引元帅! 简直太可怕、太有心机了! 许星河:“……” 无端被歪曲猜疑,他的表情也淡了下来:“放心,只要你们元帅府的食材没有问题,这猫饼干是吃不坏猫的。” 他说话间两手随意撑上了环形橱柜台边,不料一不小心碰到了刚出炉的烤盘! “嘶——!!” 带着高温余热的烤盘瞬间就将他的掌心烫红了一片。 许星河:“……” 这人倒霉起来真是喝凉水都会被呛,做完饭还会被烫。 他一边甩手一边头也不回地对约克道:“你现在可以去找宠物医生了,顺便帮我拿个医药包来,谢谢。” 说罢转身将水温调低,开始用冷水冲洗被烫到的部位。 约克:“???” 这家伙居然还“使唤”起自己来了!真当自己是元帅夫人了吗?? 他刚想开口嘲讽两句,但看到许星河侧脸微蹙着眉,睫毛似乎还在轻轻颤动,好像确实是被烫疼了的样子…… 约克张了张嘴,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快步离开了。 许星河关了水,望着自己通红的掌心,小声嘟囔道:“一会儿不会起水泡吧……” 话音刚落,波斯猫的叫声再度从身后响起—— “喵。” 许星河微微一怔,笑着回身:“怎么,一个小鱼饼还不够?看不出你还是只小馋……猫……” 笑意突然僵在了脸上。 凌元帅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仪表堂堂,长身玉立。 而那只异瞳的波斯猫十分端正地蹲在他脚边,慢悠悠地摇着尾巴。 许星河的第一反应是,这画面还挺赏心悦目的。 第二反应:您老人家“屈尊纡贵”地来厨房干吗?? 刚刚结束了一上午的工作、被爱猫莫名其妙引来这里的凌元帅也看到了他的小配偶。 许星河此刻系着条淡蓝色的围裙,端着秀色可餐的食物,金色的阳光照在他白皙的肌肤和柔顺的发丝上,整个人仿佛散发着一圈柔光。 这对新婚夫夫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在厨房相遇了。 即便两人已经“睡”过了一晚,再见时也依然无话可说。 一个是因为天生寡言,另一个是真的无话可说。 气氛就这样沉默了下来。 好在还有毫不怕冷场的第三者在场。 异瞳的波斯猫迈着轻盈优雅的步伐走上前去,望着许星河手中端着的猫饼干,高傲地开口:“喵。” 它不像小七那样会靠撒娇卖萌讨食,只是往你身前一坐,然后扬起脑袋等着你主动为它献上食物。 许星河低头看了眼这只神色高冷的猫,又抬头看了看一脸冷漠的凌元帅,突然有些想笑。 凌大元帅居然养了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猫。 此刻一大一小两双异瞳齐齐望过来,碰撞出了一种说不出的滑稽感。 让许星河突然觉得,眼前这位闻名五大星系的“黑色战神”可能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肃恐怖。 凌长风将艾伦的举动看在眼里,异瞳中闪过一丝惊讶,语调却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着冷淡:“你刚刚给它喂过东西了?” 艾伦在府上是出了名的“挑”,不光挑剔食物,还挑剔喂食物的人。 自己这个正牌主人给它喂食,它尚且是看心情吃的。可现在居然主动走到许星河脚边要吃的? 许星河闻言收起了笑意。 约克刚刚的质问犹在耳边,让他不免觉得凌元帅这话也是来兴师问罪的。 他垂下了眼:“嗯,很抱歉喂了您的猫,它要是吃坏肚子了,您只管找我来算账。” 凌长风:“?” 他无言地望着许星河,仿佛看到对方身后竖起了一根根软刺。 这小家伙……真的是属刺猬的吧? 凌大元帅面无表情地站在原地,开始思考自己哪里又惹到这只小刺猬了。 就在这时,忽听门外传来一阵对话—— “要医疗包干吗?他做个菜居然还能受伤了?” “烫着了!这家伙笨手笨脚的,还硬要给我们元帅下厨。你说他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第11章 共进午餐(2) “哎,可惜他的心意要付诸东流了,元帅是不会吃……” 话音戛然而止。 两个勤务兵一路走来,终于看清了厨房门口的那个高大身影是谁,脸色迅速由红转白。 约克哆嗦道:“元、元帅!?” 他刚调来元帅府不久,又是在后院工作,平时根本没什么机会见到元帅。这次直接来了个近距离接触,直接吓傻了,半天才想起来要敬礼。 凌元帅没应,只是侧目扫了他一眼。 仅这一眼,就让他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如芒在背,利刃封喉”。 约克僵在原地,冷汗顺着额头滑落。 天生悬殊的等级压制,其实根本不必以Alpha释放出他强大的信息素来彰显,往往只需要一个眼神,就能让弱方产生最本能的畏惧。 凌长风没再理会两个噤若寒蝉的勤务兵,而是转头望向了许星河:“伤到哪了?” “呃……没事,算不上什么伤。”许星河敷衍地回答着元帅的提问,眼睛却在偷瞄脚边的艾伦。心想,这猫咪养得真好,皮毛油光水滑的,手感肯定超级棒,自己什么时候能摸上一摸就好了。 而从凌长风的角度看去,自己的小伴侣此刻正耷拉着脑袋,浓密的睫毛的软软地垂下,像两把小刷子一样,微微地轻颤着。 看起来有几分委屈,还有几分心猿意马。 “医疗包给我,你们下去。”凌元帅冷淡的声音在厨房响起。 两个勤务兵如蒙大赦,双手递上医疗包就开溜了。 前方突然一片阴影罩下,许星河抬头一看,凌元帅已经走到了他面前。 许星河腰抵在橱柜边上,退无可退,只好瞪大了眼睛问:“你你你……干吗?” 凌元帅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你是不是一紧张就容易结巴?” 许星河:“……谁紧张了!” 您老人家有话好好说,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凌长风:“我一会儿让贺涵带你去治疗舱。” “啊?不用不用!这点儿小伤还要去治疗舱?”许星河一面摇头一面摊开手,掌心横着一道红红的印子。 治疗舱是星河历时期的高端医疗设备,可以令伤口迅速愈合,不过造价高昂,使用成本也极高,一般只有外伤极重的病人才会使用。 自己这点儿小伤躺进治疗舱像什么样子?其尴尬程度堪比手指破了点儿皮还要叫救护车去医院缝三针,要是被林起他们知道会笑话一辈子的! 凌元帅垂眸,异瞳扫过对方通红的掌心:“就烫这了?还有其他地方伤到了吗?” 许星河:“……”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被套路了,原来对方只是换了种方式在问自己伤到哪了! 更令他无语的还在后面,凌长风突然伸出手一把握住了自己的指尖,来回翻看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地淡淡评论道:“不严重——一度烫伤,不会起水泡的。” 许星河:“……” 他像只气急败坏的小猫一样倏地抽回了爪子,并且一个健步侧身溜出了好几米外。 指尖犹在微微发烫。 凌长风也没有收力挽留,任由对方的小指划过自己的掌心,留下一片酥酥麻麻的痒意。 右手僵了两秒,然后若无其事地放下。 凌元帅不紧不慢地打开了医药箱,修长有力的手指从中夹出了消毒棉签,然后头也不回地冲许星河招了招手:“过来,创面还是要消一下毒。” 许星河当然不可能自投罗网,脑袋瞬间摇成了拨浪鼓:“这种小事就不劳烦您了,我自己来吧。” 凌长风闻言,抬眸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勉强,只是淡淡地点头道:“嗯,记得回去上药。” 许星河松了一口气,临走还不忘拿起两块猫饼干,喂给了一旁等候多时早已一脸不耐烦的艾伦。 然后重新端起了自己的牛排和小七的口粮,打算回屋去享用午餐。 不料凌元帅抬腕看了眼表,突然道:“一起吃吧。” 正打算溜之大吉的许星河僵硬地回过头:“啊?” 凌长风重复了一遍:“午饭,一起吃吧。” 许星河心态瞬间崩了。 Exce ??? 这可是自己耗时一个多小时辛辛苦苦做的午餐!原本是打算吃独食的! 何况您老人家不是不吃这些的吗?怎么突然来了兴致? 果然传说都是骗人的! 不过再怎么不情愿,毕竟食材是人家的,厨房也是人家的,许星河花了两秒钟的时间略作思考,为了能让自己日后继续获得厨房的使用权,他还是决定先用美食来“贿赂”一下眼前元帅府的主人。 于是尴尬地笑了笑:“一起吧。” 转眼之间,凌元帅要在府上正经用午餐的消息就传遍了整座元帅府,一石激起千层浪。 “卧槽!!元帅今天不吃营养剂了?” “千真万确!勤务长已经派人去布置餐厅了!” “我滴个乖乖,元帅回首都星这一年以来,我从来没见他在府上正儿八经地吃过自然食!” “我都快忘记府上还有餐厅了……” “咱元帅怎么突然转性了?是因为许先生亲自下厨的原因吗?” “也难怪,许先生厨艺那么好,做出来的食物香气隔着长廊都能闻到,元帅当然心动!” “拜托,这和厨艺好不好有什么关系?国宴的菜难道不香?我们元帅不是照样不感兴趣。说到底还是爱屋及乌吧。” “看不出来,这个Oga手段可以啊!” “喂!你说话小心点儿!我刚刚可是听说勤务长去找约克谈话了,好像他背地里乱嚼舌根被元帅听到了,还不知道要受什么处分呢……” 虽然外面众人聊得火热,但餐厅内的氛围其实相当沉默。 许星河坐在餐桌前细细品味着自己的劳动果实,而凌元帅则在长桌的另一头安安静静地阅读着电子文件,再时不时地拿起刀叉切下一块牛排放入口中。 看起来吃得相当敷衍。 许星河有点郁闷。 他怀疑凌长风是不是味蕾受损,或者根本就没有味觉。 任何一位厨师都希望自己制作的食物能够被认真对待。 就算许星河只是个半吊子厨师也一样。 如果换做平时和朋友们一起用餐,他早就开始BB了。 可惜眼前的男人不是他的狐朋狗友,而是驰骋五大星系的联盟元帅,所以许大厨只能换一种方式BB:“那个……吃饭的时候忙工作对消化系统不好。” 长桌对面的男人动作一顿,放下文件,一双天生泛着冷光的异瞳望了过来。 许星河突然有点儿后悔。 他不再说话,低下头开始默默扒拉食物,同时闷闷地想:“下次再也不要跟这个人一起吃饭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忽然听到对面传来一声:“嗯。” 许星河抬起头来,只见凌长风已经关闭了电子屏幕,开始专心致志地吃起了午餐。 凌元帅以打扫战场的速度迅速解决了盘中的牛排,然后放下刀叉,破天荒地评价了四个字:“味道不错。” 此时的许大厨还不知道,就算是最高规格的国宴也没有得到过凌元帅“味道不错”的评价。 不过这不妨碍许星河回以一个大大的微笑。 凌长风微微一怔,垂下了眼。 此时的他还不知道,这微笑仅仅来自于一个热爱烹饪的人在听到食客们对自己的厨艺夸奖后发自内心的喜悦。 只是忽然间就被那灿烂的笑容恍了眼。 心满意足的青年已经将刚刚的抱怨抛之脑后,转而带着一点点期待,眼巴巴地看向元帅府的主人:“那我以后可以一直使用这里的厨房吧?” 四目相对,凌长风望着对面那双亮晶晶的黑眸,一时语塞。 半晌才开口:“可以。” 顿了顿,又道:“我会让他们多采购一些食材。” 他还想再说些什么,可手腕上的智能机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凌长风看了一眼,没有接,而是擦了擦嘴,起身道:“我有事要出一趟门,晚上才能回来。” “哦。”许星河愣愣地点了点头,不明白元帅他老人家干吗跟自己说这个。 凌长风也没再多言,转身径自出门了。 身为联盟元帅,他没有婚假可放。 迈出元帅府大门时,专用车辆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 凌元帅回拨了副官秦远的视频通话,接通的瞬间,秦元少将就开始了疯狂轰炸:“您老人家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会议都快迟到了!您平时开会不都是提早一刻钟到场的吗??” 虽然秦远比任何人都清楚,元帅他老人家迟到不叫迟到,这尊大佛不到会议也不会正式开始,但由于凌元帅平时时间观念极强,所以手下也跟着耳濡目染,非常守时。 凌元帅倚在后座上闭目养神,闻言连眼皮都懒得抬,只是淡淡道:“来得及。” 秦远咬牙道:“我知道来得及——已经联系空轨局了给您开放S-02紧急通道了,麻烦您老尽快直飞过来……嗯?今天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秦少将突然话锋一转,一脸震惊地看着视频另一端的凌元帅。 凌长风面无表情道:“没什么。” 秦少将继续震惊:“可是您看起来心情不错的样子……” 凌元帅继续面无表情道:“你看错了。” 秦远:“……” 秦少将张了张嘴,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于是一改刚刚急吼吼的语调,换上了一副嬉皮笑脸:“差点儿忘记您现在是有家室的人了,怎么样?新婚燕尔,昨晚是不是……” 凌长风睁开眼,“啪叽”一声,干脆利落地关掉了视频。 第12章 由你处置 宁静的午后,毛茸茸的小七女士趴在落地玻璃窗前吃它专属的猫饼干。 许星河则坐在桌边给自己的右手上药。 门铃声突然响起。 许星河手上的动作没停,随口说了句“请进。” 声控门自动打开,勤务长贺涵走了进来,停在了距离他三步开外的地方,恭敬地颔首道:“许先生,下午好。” 许星河怔了怔,抬起头来望向态度突然客气了许多的贺涵,不明所以:“找我有什么事吗?” 如果说第一次见面时,贺涵对自己的态度还是礼貌的疏离与敷衍,那么此时此刻,疏离与敷衍变成了认真与恭谦,唯有那份得体的礼仪还是一成不变。 接下来贺涵一开口,许星河才发现他客气了不止一点半点儿:“关于白天发生的事我很抱歉,是我没有约束好元帅府上的勤务兵,我已经重新教育过他们,以免类似的事再次发生。另外,元帅让我来问一问您关于约克的后续处置,如果您要求,可以将他立刻调离元帅府。” “啊?”许星河一时没明白过来这是在唱哪出。 他歪头道:“这种事你们自行决定就可以了,为什么要来问我?” 贺涵闻言,抬头看了许星河一眼,想从中分辨他是真的不懂还是明知故问。 其实自己被凌元帅叫去的时候也很吃惊。 凌元帅没有直接下令将约克赶出去,而是让自己来请示许星河,将这个决定权交给了对方。 这意味着,许星河对于元帅府而言,已经不只是名义上的“另一位主人”了。 贺涵年纪轻轻就能担任元帅府的勤务长,在察言观色方面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此刻,他望着确实一脸状况外的许星河,犹豫了一下,还是坦诚回答道:“他对您出言不敬,理应由您处置。” 许星河这下傻眼了。 他还以为约克是因为哪句话犯了元帅的忌讳才闹成这样,结果只是因为对自己“出言不敬”??? 不对劲…… 自己连离婚协议书都交上去了,一年后就要拍拍屁股走人了,凌元帅干吗还在意这些? “如果是因为这个——”许星河低下头,开始继续擦拭右手烫伤的地方。 贺涵抬起了头,等待着对方张口决定约克的去留。 “那让他以后多来厨房打打下手吧。”许星河将伤处包扎好后,还细心地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满意地活动了活动手。“反正我以后会常去厨房的,正好缺个帮手,他会切菜吗?” 贺涵:“……” 勤务长的冰山脸上终于显露出了一点惊讶。 他还以为许星河至少会借这件事立立威,撵约克走人的。 许星河看出了他的惊讶,却只是笑了笑。 他也知道这种情况下,把约克调走或许是更好的选择,不过…… 他想起自己叫约克去拿医药包时,其实只是想找个借口支走他,却没想到约克真的拿着医药包回来了。 许星河在太阳下伸了个懒腰:“他人也不坏,就是嘴有点儿欠,你倒是让他改改这毛病,不然下次就没那么好运了。” “是,我会好好管教他的。”贺涵抬起头,重新审视了一下眼前这位年纪轻轻的元帅配偶。 网上传言中的许星河,明明是个嚣张跋扈、心胸狭隘的Oga,因此才被穆将军所不喜,一年刚过就提出了离婚。 然而眼前的Oga完全和那些形容词沾不上边。 甚至,对方豁达且宽容的态度,令他有点儿刮目相看了。 “约克的事,我代他向您道歉,也代他向您道谢。” 贺涵说着,深深鞠了一躬。 许星河连忙摆手:“都是小事,你去忙你的吧。” 说到底,他还是把自己摆在了“客人”的位置上,也只需要元帅府的其他人像对待客人一样对待自己就好。 因此贺涵的态度转变让他有点猝不及防。 坦白来讲,他并不是很想在元帅府留下太多羁绊,不然,要怎么面对一年后的分别呢? 星浮城,联盟军事办公处。 军部指挥大厦高耸入云,巡逻机在四周环绕,最高等级的天网防御系统全天张开,守护着这座联盟军事中心。 长达两个小时的会议刚刚结束,凌元帅乘坐电梯来到了88层,他的专属休息室。 副官秦远少将跟随在他身后,边走边汇报行程:“您今晚十点半还有一场跟艾利克斯元帅的视频会议,预计要持续三个小时以上。我让他们收拾了一下您的小房间,今晚留在这里过夜吧。” 艾利克斯老元帅坐镇阿尔法星系,距离贝塔星系的首都星有11小时的时差,会议时间不太好协调,注定了与会的某一方要参加深夜会议。 凌长风眉头一皱。 秦远愣了一下,低头开始翻看电子行程表:“怎么了?我记得您晚上没有其他安排了吧……”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凌长风都会选择直接留在指挥大楼里过夜,不会再回元帅府了。 为此秦远特地在休息室内给自家长官添置了一张床,还戏称这是他的第二个家。 凌长风目光望向窗外,沉声道:“没什么,一切照旧吧。” 差点儿以为自己记忆出错的副官先生突然想起了什么,抬起头来一脸震惊地望着自家长官:“不、不会是我以为的那个理由吧??” 凌长风不理他,走进办公室,脱下大衣外套,转身坐到了办公桌后的皮椅上开始翻阅文件。 即便是在休息时间,在最亲密的战友跟前,他坐姿仍笔挺得像一棵雪松,形貌一丝不苟。 秦副官却已然换了一副面孔。 他屁颠儿屁颠儿地跟在凌长风身后,走上前挤眉弄眼道:“新婚感觉怎么样,长官?这才刚分开了一会儿,就已经思念成疾了?” 冷漠的异瞳微微抬起:“你最近是不是太闲了?” 秦远根本不怕他,耸肩道:“可不是么……下官都快闲出花儿来了,急需一点八卦来纾解心情。不知凌大元帅肯不肯为了属下的心理健康做点儿贡献?” 凌长风薄唇轻启,一个“滚”字已经滑到了嘴边,却忽听秦远继续道:“对了,我昨天写给你的爱心小贴士看到了没有?” “滚”字在嗓子眼儿绕了一圈,最终又咽了回去。 凌长风突然想起来,眼前这家伙还有点儿用处。 修长的食指轻敲着桌面,不紧不慢道:“补偿方案是什么?” 秦远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凌元帅抬眸:“你不是建议我提供相应的补偿么?比如送对方一些礼物,或者约他共进晚餐。” 秦远的嘴巴顿时张成了一个巨大的“O ”形,表情犹如大白天的见了鬼。 “你你你………” 他哆嗦着嘴唇,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活见鬼了!老铁树真的开花了?? 凌长风直接无视了对方震惊的眼神,低头继续看起了文件:“下班前我要看到关于补偿方案的具体报告,另外再列一份可供挑选的礼物清单给我。” 秦远:“……” 第13章 冤家路窄 许星河昨晚一个人独享大床,本以为能好好睡上一觉。 不料半夜又做起了噩梦。 第二天早上睁眼时,脑袋又昏又沉,后颈腺体处的伤疤隐隐作痛。 凌长风昨天彻夜未归,这让许星河非常之郁闷—— 他隐约意识到,自己新婚之夜完全是被忽悠了! 什么新婚夫妇必须每晚同床,这些匹配婚姻法的狗屁规定,对于凌长风来说果然没有任何约束力! 自己被骗了! 由于身体不适,许大厨今天也没下厨,而是通知勤务兵把现成的早餐送了上来。 结果贺涵居然亲自来了,不光带来了早餐,还捎来了一封红底金边的邀请函。 “呃……元帅要请我出去吃晚餐?”许星河呆呆地望着手中的邀请函,一时间头更疼了。 他转头问贺涵:“为什么?” 年轻的勤务长一时语塞。 他不明白,新婚丈夫邀请配偶去共进烛光晚餐这种事,有什么好问“为什么”的。 这还是贺涵第一次见到元帅以私人名义约别人吃晚餐,从这个角度来看,元帅对自己的配偶不可谓不上心。 但是作为新婚丈夫,他不光没能在成婚当天去接自己的Oga,甚至在结婚第二天就直接夜不归宿了…… 贺涵也摸不准自家元帅的心思,只好糊弄道:“这或许是元帅的一点心意。” 许星河发愁道:“那个……我有点不舒服,可以不去吗?” 贺涵:“……” 年轻的勤务长再度大跌眼镜。 凌元帅要邀人共进烛光晚餐这事儿已经够稀奇了,结果被邀请的人,居然还不想去?? “有点不舒服”这种听上去就很敷衍的说辞自动被贺涵归结为了不想去的借口,他有些为难地回答道:“如果您今晚另有安排不能赴约,最好亲自去跟元帅说明一下。” 许星河:“安排倒是没什么安排,就是不太舒服……” 贺涵问:“需要我去帮您叫医生吗?” 许星河摇头道:“那倒不用,可能是这段时间比较累,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许星河食不知味地坐在餐桌前扒拉着早餐,毫无胃口,正发着呆呢,突然想起来另一桩事:“对了,明天周末,我想回自己家住。” 贺涵:“???” 许星河解释道:“我以前在穆家时也是这样的,周一到周五,我会遵照匹配婚姻法住在伴侣家,但周末是法定节假日,也是我的自由时间,我想回自己家。可以吗?” 贺涵:“……” 这题严重超纲。 他甚至不敢直接把这话转达给元帅。 这不是明摆了告诉对方,“我肯跟你住在一起是因为主脑匹配,不得已而为之”么? 贺涵低头道:“关于这个问题……您最好也亲自去跟元帅说。” “好吧。”许星河的手指摩挲着那封邀请函,望着纸上熟悉的餐厅名称,纠结了一下,最终道:“那我晚上过去跟他说吧。” 林起:「今晚火锅否?全员」 晚上五点半,在去往云都宴赴约的车上,许星河看到了林起发在群里的消息。 他瞬间有点后悔了—— 早知道就不跟凌元帅去吃什么云都宴了。 周五晚上,就该和朋友一起去唱歌喝酒吃火锅嘛! 文森特:「真离谱,你三个小时前还在跟我说代码跑不通,要崩溃了」 绮丽儿:「我周末有考试,考完再约」 林起:「崩溃是真的,不过我在崩溃后悟出了一个道理——人生啊,就是要及时行乐!」 绮丽儿:「有道理,去哪吃?」 许星河:「……你们怎么不早点儿讲!」 许星河:「我今晚有约了……改天吧」 林起:「?周五晚上,除了我们几个,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在你婚假蜜月期约你啊?」 许星河生无可恋地回了三个字:「凌元帅。」 林起:「???」 文森特:「???」 绮丽儿:「???」 许星河:「你们干吗?」 林起:「卧槽卧槽卧槽?!」 文森特:「这就开始约会了?」 许星河:「……不是约会」 绮丽儿:「我就说,凌元帅昨天没去接你一定事出有因!这就开始补偿烛光晚餐了是不是?」 许星河:「……说了不是约会」 林起:「对不起!不长眼的人竟是我自己」 文森特:「赶快闭嘴吧!别打扰我许哥约会了!」 绮丽儿:「祝幸福!」 许星河:「你们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再说一遍不是约会!」 林起:「许哥快放下智能机!约会的时候要专心!别回消息了!」 许星河:「……」 许星河:「这个群即将被我拉黑」 林起:「下线了,写论文去了」 文森特:「下线了,遛狗去了」 绮丽儿:「下线了,复习去了」 许星河:“……” 他一脸懵逼地抬起头,望着车窗里自己的倒影。 因为要出入高档餐厅,他换上了元帅府为他量身定制的西装,系好了领带,叠好了方巾,还别上了袖扣…… 看起来是挺像去约会的。 晚上五点五十分。 元帅府的黑色军车缓缓降落在云都宴的VIP停机坪。 云都宴是星云城内赫赫有名的一家高档餐厅。 作为一个半吊子厨师,许星河一直热衷于打卡首都星上的各大餐馆。而云都宴属于他上学的时候吃不起,上班之后又没时间去吃的那种。 说来也巧,自己和穆青云新婚那一晚,穆青云带米路来吃的就是这家餐厅。 事后米路趾高气扬地跑到自己跟前炫耀,搞得自己一度很心烦,所以连带着把云都宴一起拉黑了一阵子。 不过后来他想开了,美食始终是美食,为了两混蛋玩意儿放弃美食的做法实在不值得。 正好今天凌元帅约他来这,就当来品鉴一下云都佳肴吧。 许星河下了车,侍者已经在原地等候多时。 他在侍者的引领下走过玻璃长廊,乘坐电梯去往预定的VIP包厢。 “叮——” “三楼到了。” 电梯门应声打开。 忽听一道清亮甜腻的声音从走廊另一头传来—— “青云,我们晚上吃完去看电影吧?” 许星河踏出电梯门的脚步一顿。 一抬眼,两个熟悉的身影猝不及防地撞入眼帘。 真是冤家路窄。 许星河面无表现地想:“这也忒晦气了。” 对面两个人显然也看到了他。 谈话声戛然而止,气氛一瞬间安静得诡异。 觉得晦气的不光有许星河,还有米路。 他挽着穆青云的胳膊转头就要撤,却发现许星河只身一人,不禁挑了挑眉:“好巧呀,一个人来?” “米路!”穆青云在一旁皱了皱眉,低声呵止住了情人。 他当初迫切地想要结束这段婚姻,因此离婚离得很干脆,也很决绝。 但这不意味着,身为一个Alpha,他愿意看到自己曾经的Oga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被主脑二次匹配给别人。 尤其这个“别人”还是自己的长官。 Alpha骨子里,或多或少会留存着些恶劣且癫狂的占有欲,像是与生俱来的情感洁癖,与是否处于易感期无关。 所以,当他听说凌元帅缺席了成婚当天的仪式、没有亲自去接许星河时,内心反而感到一丝异样的释怀。 凌长风显然没有认真对待这门婚事。 没有把一个刚刚离过婚的、不会发情的Oga放在心上。 所以不会碰他。 所以不会标记他。 所以一年后也会敷衍又果决地结束这段婚姻—— 像自己这样。 在此之前,穆青云不想再接触到关于许星河的一切。 这会令他没来由地感到烦躁。 可惜天公不作美,彼此都不想再遇见的两个人就这样狭路相逢了。 并且此时此刻,许星河还是凌元帅名义上的配偶。 穆青云无法再放任米路光明正大地跟他吵起来。 只能出声制止,以免自己的情人做出更过激的行为。 米路闻言,似嗔似怨地转头瞪了他一眼,却也乖乖闭上了嘴。 许星河权当没看到这俩人,脚下的动作停了不足半秒,便转头熟若无人地问侍者:“凌元帅订的哪间包厢?” 米路挂在嘴角的讥笑微微一僵。 侍者这才从一触即发的僵持中回神,忙低头说:“请您跟我来。” 几人各自朝自己的包厢走去。 和穆青云擦肩而过的瞬间,许星河感到一道似有似无的目光从自己身上扫过。 那是一种让人很不舒服的,属于Alpha的目光。 晚上六点,约定的晚餐时间。 许星河百无聊赖地坐在包厢内,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这间包厢被玫瑰花瓣和金色蜡烛装点了起来,气氛旖旎而浪漫。 是有点儿烛光晚餐的意思?? 可是凌长风并没有按时出现。 晚上六点半,许星河觉得饿了。 他因为身体不舒服,食欲也不佳,这一天下来其实还没吃多少东西。 这会儿好不容易觉出饿来,却被告知主食还要等凌长风来了再上。 许星河想成吧,毕竟是对方请客,等等就等等。 这一等就等到了晚上七点半。 许星河又开始头疼了。 整个人感觉忽冷忽热,呼吸也越来越急促。智能仪一测体温,382℃。 他发烧了。 直到此时,凌长风还是没有出现。 一直坐到了晚上八点,蜡烛熄灭了。 许星河不想再等了。 他需要回去好好休息一下。 他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西装,朝门外走去。 结果好死不死地,居然又在门口碰到了吃完出来的穆青云和米路。 米路见他一个人来、一个人走,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 继而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嘲讽。 这次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愈发挽紧了穆青云的手臂。 而许星河仿佛对外界的一切无知无觉。 他目不斜视地朝前走,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云都宴。 守在门口的元帅府警卫见他出来了,也不敢多劝,硬着头皮解释道:“对不起许先生,元帅可能有急事需要处理,我们先接您回府吧。” “不用了,我回自己家睡一觉,帮我照顾好猫。”许星河现在整个人提不起精神,连多余的表情都懒得做,一声不响地开始叫车。 警卫们面面相觑。 完了!夫人闹脾气了,现在怎么办? 这脸色都冷这样了,总不能还强行把人绑回元帅府吧? 许星河也不管他们心里怎么想的,他现在头要疼炸了,只想快点回家睡一觉。 过了没多久,出租车就来了。 警卫们相互使眼色,却谁也不敢上前阻拦。 在他们看来,第一次约会就被放鸽子,夫人现在肯定很生气! 谁也不想这种时候触他霉头,引火烧身。 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许星河拉开门上了车,扬长而去。 “还愣着干什么?跟上去啊!夫人万一出了什么事儿,你们全都吃不了兜着走!” “还有你,赶紧打报告!说夫人离家出走了!” 第14章 发烧 许星河回家冲了个澡,头也没吹,倒头就睡。 这一觉睡到了天微微亮。 他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发觉大事不妙—— 喉咙痛,头痛,浑身酸痛。 不用量体温也知道,自己没有退烧,反而烧得更加严重了。 许星河从小身体硬朗,很少生病。偶尔感冒发烧,也都是靠“多喝水多休息”撑过去的。 可这一次,这个万能办法失效了。 许星河在床上躺了片刻,哑着嗓子道:“小K,帮我去预约一下汤姆医生。” 小K是他的智能管家系统,连接着他的家政机器人和各种智能设备。 三分钟后,小K的提示音响起:“汤姆医生最早可以在下午两点半登门,请问需要帮您接着预约吗?” 许星河看了眼时间,有气无力道:“行吧,家里还有退烧药吗?我先吃点儿。” 小K:“您的退烧药已经过期半年,建议丢入有害垃圾桶。” 许星河:“……” 小K继续贴心地问:“需要我帮您从网上订购新的退烧药吗?” 许星河一边发短信一边道:“算了,我拜托索菲亚阿姨送药来了……” 由于头晕得厉害,许星河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只喝了一罐营养剂就回去继续躺着。 可是发热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还能不能撑到汤姆医生来了。 就在这时,门铃响了。 索菲亚阿姨这么快就到了? 许星河躺在被窝里,眉头紧锁,双眼紧闭,也没仔细看监控屏幕里的人是谁,直接声控道:“请进。” 他深吸了一口气,强撑起身,倚在床头,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迷迷糊糊地对家政机器人说道:“小K,帮我去倒杯水来。” 刘易斯队长亲自驾驶着纯黑色的军用防弹车驶过5区031复道,来到了许星河的小庭院前。 飞车缓缓降落,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秦远少将突然叹了口气:“长官,虽然我很能理解您此刻的心情,不过刚经历过那么兵荒马乱的一晚,下官还是建议您先去趟医院把……” “你们在车上等我。” 飞车一落地,坐在后座的人匆匆留下一句话,便迅速下了车,也不管其他人说什么,径自按响了别墅门铃。 摄像头一闪,随后大门自动开启。 凌长风抬脚走了进去。 上午九点十分,金色的人造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铺了满地。 许星河的双层小别墅呈现出一种以白色为基调的简约现代风,艺术气息十足,墙壁上的电子画随着客人的到访,换成了暖色的基调。 异瞳环视四周,见客厅内的盆栽植物生意盎然,显然被照料得很好。 看样子,许星河确实经常回来。 那么,他人呢? “索菲亚阿姨?” 二楼突然传来了许星河的声音,带着几分虚弱、几分沙哑。 凌长风眼神一动,沿着楼梯快步走了上去。 刚到二楼,便听玻璃打碎的声音从东侧的房间传来。 许星河有气无力地倚在床头,嗓子像着了火一样,头痛欲裂。 他伸手接过小K送来的温水,不料一个手抖,居然没拿稳。 杯子掉落,而他下意识地想要补救,结果身体前倾、重心不稳,直接连人带被一起翻下了床。 于是凌长风推门而入的时候就见这样一团狼狈不堪的景象—— 许星河一半被子还裹在身上,整个人却卷着被子一起跌到了地上。 他的双颊通红,手边是被打碎的杯子和一滩水迹。 碎玻璃大概是划伤了他的手指,因此正把食指放在嘴中吮着伤口。 许星河听到声音抬起头,差点儿吓精神了:“怎么是你?索菲亚阿姨呢?” 嗓子哑了,话说还大喘气。 凌长风看着他,眉心轻轻一蹙:“生病了?” 如果许星河现在头脑还灵光,或许能注意到凌长风的声音也要比往常更加沙哑一些。 可他现在头晕眼花,只能有气无力地回答道:“没事儿,小毛病。” 凌元帅不说话了,他将自己的大衣外套朝沙发上一搭,然后转身朝许星河走了过去。 许星河内心顿时警铃大作,那双因发烧而泛红的眼睛瞪得圆圆的:“你过来干嘛……啊!” 双脚离地的瞬间,失重感让他下意识地勾住了手边一切可以勾住的东西—— 比如凌长风的脖子。 许星河整个人瞬间僵成了一块石头。 大脑和身体一起宕了机。 直到被凌长风抱回了床上,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自己!居然!被凌长风!抱起来了! 好在凌长风的动作够快,这个令人别扭的拥抱只持续了几秒钟。 许星河惊魂未定地被放回了床上,慌乱中也没有注意到,在他勾住对方脖子的瞬间,抱住自己的手臂同样僵了僵。 等许星河回过神来时,凌长风已经在若无其事地整理衣袖了。 许星河懵了:“你你你……怎么私闯民宅啊?” “我按了门铃,你说了‘请进’。”凌长风不着痕迹地将衣袖往下拉了拉,抬眼反问道:“怎么不接我电话?” “你给我打过电话?” 许星河用他宕机中的大脑缓慢思考了两秒:“呃……我们是不是还不在彼此的通讯录里?” 凌长风看着他,薄唇微抿,没有回答。 许星河被他看得有点不自在,扭头避开了那道目光:“我设置了睡眠状态下陌生来电免打扰,不是故意不接的。” 凌长风脸上看不出表情:“你在我的通讯录里。” 许星河:“……啊?” 他愣了两秒,然后艰难地抬起手:“我这就加你——号码多少?” 凌长风沉默了一下,再开口时,却话锋一转道:“昨晚,我去找你的路上出了点意外。事发突然,没来得及跟你打招呼……等事情结束,你的电话已经打不通了。” 提起这个,许星河终于想起凌大元帅昨晚放自己鸽子的事儿了。 虽然自己原本也没对这顿晚餐抱有什么期待,但约了人还放鸽子的行为也太讨厌了! 于是刚刚那一点心虚瞬间变成了理直气壮。 许星河转了个身,将小毯子往身上一盖,背对着凌长风闭上了眼,哑着嗓子道:“我不舒服,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吧,慢走不送。” 屋内顿时安静下来。 凌长风站在床前,一言不发地杵了一会儿,俯身拾起了地上的碎玻璃。 然后转身离开了卧室。 走了? 许星河听那脚步声渐远,长舒一口气,渐渐放松了下来。 却依然头晕目眩。 他迷迷瞪瞪地想,自己这回好像烧得有点儿厉害,一会儿要不要直接去医院啊? 话说回来,凌长风到底干吗来了?? 凌大元帅已经十几年没干过给人端茶送水收拾屋子的事儿了。 他将地上的玻璃残骸收拾好后,想着再去倒杯新水,却又不知道新版净水器要按哪个按钮出水。 在厨房折腾了好一会儿,才端着盛满的水杯重新回到了二楼卧室。 许星河居然又睡下了。 凌长风站在床前,望着许星河那颗毛绒绒的后脑勺,一时无言。 这家伙属小猪的吗,这么能睡? 他将水杯放在床头柜上,轻轻掀开了被子的一角。 玻璃果然划伤了许星河的食指,不过还好,只有一道浅浅的小伤口,已经止血了。 想到这里,凌长风扫了眼自己的左臂。 确定没有什么痕迹后,才放下了手。 他替他重新盖好被子,然后按下耳机,轻声道:“什么事?” 耳机里传来亲卫队长刘易斯上校的声音:“报告元帅!门外有一位叫索菲亚的女士,自称是许先生的朋友,首都第七福利院的副院长,受许先生之托来送药,要放她进去吗?” 凌长风转头看了眼还在睡梦中的小配偶:“告诉她许星河在休息,请她下次再来吧。” “是!” “等一下——”挂断通讯的前一秒,凌元帅突然想到了什么,“第七福利院的副院长?” 他结婚之前匆匆扫过几眼许星河的资料,知道他是在首都第七福利院长大的。 凌长风改变了主意:“请她进来吧。” 说罢轻轻带上了卧室的门,走下了楼梯。 索菲亚今年六十八岁,在人类平均寿命两百多岁的星河历时代,仍算壮年。 即便是第一次见到联盟元帅这样的大人物,她也并没有怯场,只是微笑着颔首示意:“凌元帅,久仰大名,幸会。” 凌长风点点头,来到客厅,伸手比划了一下:“坐。” 索菲亚问:“星河现在还好吗?” 凌长风道:“他说没什么事儿,已经又睡下了。” 索菲亚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刚想说什么,凌长风已经问道:“你在首都福利院工作多久了?” 索菲亚回答:“今年刚好是第四十个年头。” 凌长风又问:“星河是在你们福利院长大的?” 索菲亚微笑着说:“是,他是我们福利院里很特别的一个存在,从小就聪明、善良、还很要强。虽然有时候倔得有点儿让老师头疼,但骨子里真的是个很好的孩子。” 凌长风点点头:“我有个问题想请教,你可以选择答或者不答。” 他用了“请教”两个字,已经算是少有的客气。 索菲亚道:“您说吧,如果我知道的话,尽量回答您。” “结婚那天他跟我说,如果将来有了孩子,想要孩子的共同抚养权。” 凌长风抬起头,用低沉的嗓音道:“你是看着他长大的,知道为什么吗?” 第15章 童年(加更求收藏~) 索菲亚的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从惊讶到不解,从哀伤再到回归平静。她轻声道:“这种事,如果您想知道答案,不应该直接去问当事人吗?” 凌长风像是料到她会这么说一样,没有再进一步的逼问,只是淡淡地点头道:“我知道了,我会等一个合适的时间去了解答案。” 说罢起身,往二楼走去:“他还在休息,你先回去吧。” “请等一下。”索菲亚在他身后叫住了他。 凌长风回身,异瞳带着一种天生的压迫感,让人不敢直视。 索菲亚低下头,苦笑道:“其实也很好理解吧……星河他对于婚姻没有安全感,如果在保护期内怀孕的话,离婚后孩子的抚养权自然是个大问题。若您只是个普通人他也不必担心,因为就算闹上法院,孩子最终还是会判给他的。可您是联盟元帅,他争不过的,这叫他怎么能安心呢?” 凌长风看着她,一时沉默。 他知道对方说的也算实话,只是还保留了什么。 “如您所说,我是看着星河长大的。”索菲亚淡蓝色的眼中仿佛有光在闪,“我可以冒昧地问一下,您为什么想要了解这个答案吗?或者说,他是出于什么原因才想要孩子的抚养权,对您来说,重要吗?” “不重要,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我都已经答应他了。”凌长风回答道,“何况他这样假定的前提是,我们会在孩子出生后离婚。” 索菲亚突然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他。 凌元帅的言下之意是……他们一年后不会离婚吗? “我只是有些好奇,他明明自己还像一个孩子。”凌长风平静地说道,“如果你觉得我这样问会冒犯到他,就不必回答我了。” 索菲亚将淡蓝色的目光投向窗外,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星河……和别的小朋友不太一样,他不是因为无父无母被送过来的,他是被父亲亲手送过来的。” 凌长风眉头微微一蹙。 索菲亚继续道:“匹配婚姻制度下,总会催生出一些心不甘情不愿的父母。联盟强制他们匹配,总不能再强制他们养孩子。如果夫妻双方都放弃了孩子的抚养权,可以在孩子出生的六个月内送到当地福利院,不算弃养。” 凌长风问:“他母亲也不要他吗?” 索菲亚摇了摇头:“星河是四个多月的时候被送来福利院的,签字的时候,他父亲是唯一监护人,这意味着他母亲在此之前就放弃了对他的抚养权。我那会儿听说,他父亲是个小有名气的商人,在他出生后给了他母亲很多钱,让她离开了。但没过几个月,他就找到了新的伴侣,新伴侣很介意他有孩子,所以把孩子送来了福利院……当然,这些都只是传言,无从考证。可不管是真是假,这些话最终还是传到了星河耳朵里。” 一金一蓝的异瞳中闪过令人看不真切的复杂情绪,凌长风问道:“他在福利院,过得不好吗?” 索菲亚眼睛里流露出一丝淡淡的哀伤:“星河很优秀,他聪明、倔强、坚强,这些换在Alpha身上都是很好的品质,但他偏偏是个Oga……您知道的,人们大多喜欢菟丝花一样温顺柔软的Oga,星河在他们眼中,可以算得上异类。” 索菲亚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我是在星河二年级的时候被调到他们班的,那时我还只是个授课老师,在调去之前就听说班里有个刺头,是个脾气很不好的Oga。可我见到星河的第一天,发现他整个人瘦瘦小小的,脸上带着伤,手臂上也有明显的淤青。” 凌长风闭上了眼。 索菲亚站在原地,几度欲言又止,终是没再说下去。 “药我放在这里了。如果您没有别的事,我就先告辞了。” “对了,还有一件事……”临走之前,索菲亚又想起了什么,转身道:“星河说自己没事,未必是真的没事,他如果不是烧得厉害了,应该不会让我来送药的。” 她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凌长风微微一怔,突然转身大步走回了许星河房间。 许星河还在睡,但双颊红得异常。 凌长风绕到床前,伸手探向了他的额头—— 果然一片滚烫。 “David,测一下他的体温。” 话音刚落,凌长风左腕上的电子智能机亮了起来。 “嘀——” “391℃,高烧,建议立刻就医。” 凌长风眼皮一跳。 这家伙……这也叫“没事儿”!? “醒醒。”凌长风拍了拍许星河露在外面的脑袋,“起来跟我去医院。” 动作和声音都还算轻柔,语气却不容拒绝。 许星河好不容易睡着又被人叫醒,起床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奈何他现在头昏脑涨,也没力气发作,只好装死。 凌长风看了他一眼,按下耳机拨通了秘书的电话:“联系军部第三医院安排一间病房,我这里有个病号,高烧……救护车就不用了,一会儿我带他过去。” 许星河听他三言两语就把自己安排了,更来气了,直接把脑袋往枕头里一埋,有气无力道:“我不去。” 凌长风挂了电话,低头看着他:“你要换身衣服吗?” 许星河:“……” 这个人好烦! 他现在一说话嗓子就疼,索性不再搭腔,用实际行动表示了拒绝。 凌长风等了片刻,不见许星河有动作,便转身去取了自己的外套,然后折返回来,并不温柔地掀开了许星河身上的毯子,将毫无反抗之力的小病号一把裹进自己的外套里,抱起来就走。 正所谓一回生二回熟,这次整个过程行云流水,许星河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抱出了被窝。 “凌长风你放手!!”许星河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第一次直呼凌大元帅的名字会是在这种场合下。 他现在骂爹的心都有了,整个人像一只龇牙咧嘴的小野兽,开始疯狂挣扎,身子几乎在半空中拧成了个麻花。 “别动。”凌长风扫了眼怀中不安分的小刺猬,沉声道:“当心摔着你。” 其实原本以凌大元帅的臂力,三只许星河也抱得住。 可是现在,一来手臂受了些伤,二来…… 他发现许星河情绪一激动,身上信息素的气味就会变浓。 那甜美馥郁的芳香,在顷刻之间席卷天地。 相当令人分神。 凌长风收紧了怀抱,将人圈得更牢了。 许星河闻言,到底停止了挣扎。 虽然感性上很讨厌被安排,但理性告诉他,这种时候的确应该去医院。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许星河声音沙哑道。 凌长风低头看了他一眼。 这只小刺猬果然很要强,又倔强得有些不合时宜。 然而…… 他将人放了下来。 目光却一直牢牢锁定在许星河身上。 如果他的信息素有具象,凌长风想。 那应该是一株于枯萎中绽放的琼苞。 花开的刹那,美得不可方物。 凌元帅就这样不声不响、却又寸步不离地跟在许星河身后,看着他扶着楼梯走下楼。 院子里停了三辆军车,院外好像还有几辆,许星河不知道凌长风出个门而已干吗要搞这么大阵仗,他刚想问自己该上哪辆车,便见凌长风走到其中一辆车前,拉开了后座车门:“你上来接着躺会儿吧。”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二人身上。 随行护卫的亲卫队员们们暗自惊叹:“平时只能看到别人给元帅拉车门,第一次见到元帅亲自给别人开车门耶!” 坐在驾驶座上的刘易斯上校想:“后座空间会不会不够啊?一会儿元帅坐哪?难不成上另一辆车吗?”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秦远少将想得就比较多了,他瞬间脑补出了两个人一起挤后座的十八种姿势,并且欣慰地想,这么多年了,长风这家伙终于开窍了。 可还没等他收起脸上的欣慰笑容呢,就见凌长风走到了副驾旁,敲了敲自己的车窗:“你下来。” 秦远:“啊???” 他拼命朝凌长风使眼色,同时内心疯狂吐槽:“老大你会不会谈恋爱啊?你倒是去挤后座啊!让他枕在你腿上啊!!” 可惜凌长风完全无视了他的眼色,见他一直不下来,表情开始有了一丝不耐。 秦远只好咬牙瞎编道:“下官一会儿有事要汇报,还是跟您坐一辆车吧。” 凌长风皱了皱眉,明知他不会当着许星河的面谈工作,但到底没再把他赶走:“那你去驾驶座。” 秦远:“……” 刘易斯上校闻言,十分“有眼色”地让出了驾驶座,转身走向了后面的车。 秦远只好硬着头皮换了座。 “去军部第三医院。” 军车穿过重重楼影,飞速行驶在空轨上。 车内一片安静,秦远忍了半晌,终于忍不住低声道:“老大,不是我说,你这样谈恋爱是没有前途的。” 凌长风在副座上闭目养神,连眼皮子都不掀开就打断了他的话:“闭嘴。” “没事儿,他睡着了。”秦远指了指后座,仅凭呼吸声就判断出了许星河现在的状态。 他继续痛心疾首道:“这个Alpha和Oga之间,就得靠多接触才能发生化学反应……” 凌长风睁开了眼,将并不友善的目光转向了驾驶座:“你吵到他了。” 秦远:“……” 第16章 海 许星河最终还是被凌长风抱下车的。 睡梦中的他安安静静地缩在凌长风怀里,在被抱出来的那一刻,脑袋无意识地蹭了蹭对方胸膛。 凌长风动作一僵,稍顿了两秒,才若无其事地向前走去。 军部第三医院的院长卢森领着一干医生护士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众人远远地看到凌长风朝这里走来,怀里还抱着个人,差点儿没惊掉了下巴。 要知道,凌元帅可是传说中母胎solo了五十多年的人啊! 虽然不久前才被主脑匹配了一个二婚的Oga,但都说凌元帅对那个Oga不屑一顾,连迎亲都没去迎。 如今怎么一下子就美人在怀了呢?? 卢森医生也算是凌元帅的老熟人了,在他心中,凌长风已经是半个和尚了。 所以当他看到对方把一个小O抱到自己面前时,卢森的嘴巴直接张成了个O型,感觉自己从肉/体到灵魂都受到了山洪海啸般的冲击。 不过惊讶归惊讶,卢森还是迅速指挥医护人员把许星河送进了VIP病房,按部就班地开始了各项工作。 VIP病房内。 许星河躺在病床上,好像睡得很沉。 他的呼吸仍有些急促,但双颊已经不像刚进来时那样潮红。 周围遍布着各种实时监测仪器,两名护士正在记录显示屏上的数据。 年长的护士长脸上已然一片波澜不惊,另一名年轻的护士却仍忍不住好奇心,偷偷朝病床上的人瞄去—— 这就是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穆将军前妻”、“凌元帅现任配偶”? 不是说凌元帅很讨厌这个匹配对象,一年之后必离婚的吗?怎么还亲自抱来了? 或许是由于她的目光太过露骨,对面的护士长轻轻咳了一声,给出了眼神警告。 小护士这才想起房里还有位大人物在,连忙收回了目光,继续恪尽职守地进行自己的工作。 这里是军部第三医院,首都星军部直属的一级医院。 在这工作的每一个人都签署过保密协议,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不会传到外界。 凌长风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正低头翻阅着一份电子文件,仿佛对周遭的一切并不关心。 秦远敲门走了进来:“怎么样了?” 凌长风没有吭声,护士长回答道:“患者体温已经降下来了,目前除了淋巴细胞和单核细胞仍偏高以外,其余各项指标正常,接下来多休息就好。” 秦远点点头:“辛苦了,你们先下去吧。” 护士们闻言,回头看了凌元帅一眼,见对方默许,便转身离开了。 待人都走后,秦远坐到凌长风身边,压低了嗓子道:“来都来了,也叫人给你看看?” 凌长风掀起眼皮看着他,秦远撇嘴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家那位还睡着呢……你要不也去休息会儿?昨晚到现在还没合眼吧。” “都是外伤,治疗仪已经处理过了。”凌长风打断了他的话,“记得我昨晚说的,这次的事先不要声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等他们下次行动。现在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越平静,对方越急躁,越是会铤而走险、原形毕露。” “我明白。”秦远叹了口气,表情逐渐严肃,“但是长风,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他们现在连这种低级手段都使出来了,可见已经穷途末路,这种末路之徒是最危险的,你千万要当心。” 凌长风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便携式光脑,转而望向窗外的蔚蓝长空。 秦远不经意间瞥到了光脑上的文字内容,表情突然变得十分精彩:“这是什么??” 凌长风睨了他一眼,随手锁住了屏幕:“跟你没关系。” 秦远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语气也恢复了那种贱嗖嗖的腔调:“怎么没关系了?这不是下官辛辛苦苦给您整理出来的么?您老人家婚前不好好看,怎么现在突然开始补课了?” 凌长风睨他一眼:“你最近工作是不是很闲?” 秦远:“……” 他一看凌长风这眼神就知道准没好事儿,于是赶紧站起来开溜:“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活儿要处理,先走一步,拜拜了您呐!” 说罢脚底抹油,三两步就冲到了门口。 手刚放到开门键上,却又放了下来:“对了,既然你现在对他的身世过往感兴趣了,那还有一件事得跟你说一下,关于他腺体处的那道伤疤——” 凌长风抬起了头。 秦远转过身,看了眼许星河身边的实时监测仪器,确认他仍在沉睡后,才开口说道:“我看过他的健康档案,很奇怪,他后颈处的伤,没有任何就医记录。” 秦远正色道:“这伤第一次进入他的健康档案,还是在体检报告里。这种位置,这么深的伤口,绝不是家用治疗仪能够治好的,可是他没有就医记录。所以这道伤口怎么来的,至今也不得而知。” 秦远顿了顿,问:“需要去查一查吗?” 凌长风沉默了,异瞳望向病床上的许星河,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不用了。” “明白。”秦远比了个“OK”的手势,旋即脑袋一歪,“我以为你想知道。” “我确实想知道。”凌长风说。 “但如果这答案不是由他亲口告诉我的,而是由我硬挖出来的……我怕会再次伤害到他。” 秦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愣了两秒,转而一笑:“我知道了。” 其实在凌长风开口的瞬间,他就看懂了那双异瞳中的回答。 人总会有自己的秘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不愿提及的往事被别人生挖出来,自己又会如何处之呢? “那下官先行告退,另外,还有句话想再对您说一次——”秦远的语气仍带着一种玩世不恭,但眼神却十分真诚,“新婚快乐。” 他开门,转身,离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告诉自己的长官兼好友——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从他口中听到过“怕”这个字了。 这些细微的改变,当事人自己或许都还没有察觉。 但,那又怎样呢? 由爱所生的忧思,最终都会被爱所化解。 顺其自然就好了。 许星河记得自己迷迷瞪瞪地醒过一次。 那时的他虽然恍惚间有了意识,但却睁不开眼。 浑身都在疼。 他听到有个熟悉又低沉的声音问:“怎么还没退烧?” 另一个年轻的女声回答:“刚用了药,很快就能退烧了。” 这时,一只手覆在了自己额头。 身体的疼痛好像随之减轻了一点。 他隐约闻到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芬芳。 那气味让他联想到幽静、深邃、无垠; 还有活力、包容、澎湃…… 让他想到烈日下的波光粼粼,还有月光下的神秘梦境; 时而潮起潮涌,时而风平浪静。 ——像海。 又不完全是海。 他在那淡淡的芳香中,渐渐松开了因难受而紧蹙的眉头,再度陷入了沉睡。 再睁眼时,窗外阳光明媚。 许星河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反正头也不疼了,肌肉也不酸了,说话也不大喘气了。 除了肚子有些饿。 然而护士小姐姐微笑着拒接了他胡吃海喝的要求,并亲切地给他端来了流食和营养剂,说是养胃的。 许星河:“……” 他味同嚼蜡地吃完流食,抬手就开始找人约火锅。 许星河:「今晚六点半,校门口火锅店见 全员」 林起:「卧槽卧槽许哥!!!你终于出现了!!!」 林起:「你已经失联超过24小时了!我差点儿就要去报警找你了!!!」 许星河:「?」 他看着群聊里那未读的99 消息,满脸黑线地朝上划了划—— 前天20:18 林起:「约会还顺利吗?许星河」 前天22:09 林起:「还没吃完吗?许星河」 前天23:51 林起:「再不回消息我要怀疑你们饭后去干别的事了???许星河」 文森特:「你不是去写论文了?」 林起:「无心动笔,我太好奇他们现在在干吗了」 文森特:「珍爱生命,不该问的别问」 林起:「?」 昨天10:03 林起:「星河消失的第一天,想他」 昨天12:37 林起:「不对劲」 文森特:「不对劲」 绮丽儿:「不对劲」 文森特:「你不是考试去了?绮丽儿」 绮丽儿:「刚考完一门出来,边考边想他们昨晚到底干吗去了……不过许哥这也消失太久了吧?真的不对劲,希望我下午那门考完后能看到他的消息」 昨天13:11 林起:「就算是昨晚放纵过度,这个点也该起来了」 文森特:「你直接call他试试」 林起:「我不敢」 文森特:「?」 林起:「我怕他还在床上,还是再等等吧……」 …… 许星河深吸一口气,直接在群里开始发语音。 许星河:「林!起!」 林起:「?好端端的,打字就行了,这语气怪让人害怕的」 许星河:「今晚再见面时,你有想过要怎么面对我吗?」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应该是医生来查房,许星河就也没太在意。 林起:「???」 林起:「这不是我的台词嘛?你到底为什么失联了那么久啊?我们是真的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许星河:「……」 他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心里某块小角落不由得软了三分,于是语气也柔和了下来:「算了,一言难尽,等出来吃晚饭的时候再说吧」 林起:「你现在出得来吗?」 许星河:「当然出得来,我结个婚而已,一年后就离,又不是签了永久卖身契……」 许星河话说到一半,突然感到周围气压骤降,声音不自觉地就变小了许多。 一抬头,来查房的医生和其他随行人员已经在门口站了两排。 并且各个脸色都很精彩。 除了一个人,他的脸上仍是万年堆积的冰雪,与周遭的表情各异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双波斯猫般的冷淡异瞳不偏不倚地转向了自己。 许星河:“……” 第17章 吃醋 偌大的VIP病房,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乌泱泱的一群人站在门口,一部分看天,一部分看地,唯独不敢去看凌元帅的脸色。 元帅夫人刚刚是在跟谁聊天呢? 不光聊天,还约了晚饭? 不光吃饭,还问对方今晚“要怎么面对我”?? 甚至还在通话中直言要和凌元帅离婚??! 如果不是因为凌元帅本人就在现场,并且表现得太过平静冷漠,他们简直要怀疑自己耳闻了一场婚内出轨了! 三院的众人原本和广大吃瓜群众一样,都以为凌元帅对于这段匹配婚姻深恶痛绝,一年后肯定会离。 可自从目睹了他老人家亲自将小配偶抱来医院,又觉得这段婚姻或许出现了转机。 然而现在,许星河一番话再度证明,他们真的只是貌合神离的表面夫妻,一年后还是会离。 所以这俩人到底怎么回事?离不离啊? 感受到门口投来的多道目光,许星河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早。” 凌长风淡淡道:“不早了。” 许星河:“……” 他看着门口众人千奇百怪的脸色,总觉得他们误解了什么。 可是仔细回想一下,自己刚刚跟林起也没说什么不能说的话啊。 自己和凌元帅一年后会离婚这件事儿,不是理所当然,并且众所周知的嘛? 许星河:“……都进来坐?” 凌长风率先走了进来,来到病床前,用目光将许星河从头到尾扫了一遍:“感觉怎么样了?” 许星河说:“已经好多了,应该可以出院了,那个……” “什么时候可以出院,医生说了算。”凌长风开口打断了他的话。 许星河:“……” 他内心飘过无数个省略号,心想:“大白天的,谁又惹到这位大爷了?” 即便如此,他还是继续了刚刚被打断的两个字:“那个……谢谢。” 凌长风眉尾微微一挑。 许星河补充道:“谢谢你送我来医院。” 凌长风:“嗯。” 许星河:“……也谢谢你帮我安排病房。” 凌长风:“应该的。” 许星河:“……” 他想来想去,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好继续刚刚的话题:“我真的没什么事儿了,待会儿让医生再看看,可以的话,我就出院吧。” 凌长风问:“晚上有约?” 许星河:“对的,跟朋友。” 凌长风面无表情地说:“你现在肠胃虚弱,别出去吃了。” 说着,修长的手指点了点托盘上的营养剂,“吃这个就行。” 许星河心里一百个不服气,小声嘟囔道:“我这才躺了一天,又不是躺了一周……” 凌长风道:“你想躺一周也可以。” 许星河:“???” 是威胁吗?是威胁吧! 堂堂联盟元帅,怎么能这样! 许星河不干了:“这个你说了不算!” 话一出口,整个病房鸦雀无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许星河身上,病房内再度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凌元帅身后的随行人员各个瞪大了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病床上的许星河,惊叹于他胆子怎么这么大。 这里可是军部第三医院,对接伽玛星系第一集团军的专属医院。 而凌长风又是第一集团军的总司令,就算院长卢森医生在场,也要看凌长风脸色行事。 怎么会有人敢在第一集团军的地盘跟凌元帅说“你说了不算”?! 凌长风也被他说得一愣,然而,他看着许星河因为不服气而微微撅起的嘴,并没有感受到被冒犯了,异瞳中反而闪过一丝新奇和忍俊不禁。 不过这丝忍俊不禁很快就又隐没于那双平静深沉的异瞳,凌长风垂眼打量着许星河:“这么想去见你朋友?” 许星河大概也从周围人震惊的目光中意识到了,自己现在身处一家军部直属的医院内。 于是本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原则,开始好言好语地解释道:“也不是非要去见他们,不过我昏睡了一天,消息也没回,他们都很担心,就当是去报个平安嘛。” 凌长风问:“他们?” 许星河:“呃……怎么了?” 凌长风:“不是一个人?” 许星河:“加我一共四个,都是大学同学……你问这个干吗?” 凌长风没有回答,只是微微颔首道:“哦。” 许星河:“???” 他被问得莫名其妙,但某种神奇的直觉告诉他,凌长风身上的气息好像没有刚刚那么冷了,甚至,他从那双异瞳中看到了一丝放松的神情。 于是重燃起了希望,再次试探道:“他们都是老熟人了,其中还有我大学室友,跟我好得可以穿一条裤子的那种,绝对安全!所以我可以出院了吧?” 凌长风:“……” 他收敛起了眼中那丝几不可见的笑意,淡淡道:“想报平安,视频就行了。” 许星河:“啊?” 不是,这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啊! “可是、可是……我还要吃火锅!”许星河继续挣扎道。 “医生。”凌长风没接他的话,而是回头看向在病房门口站成一排的医生们,“他现在可以吃火锅吗?” 答案必然是不能的。 毕竟凌元帅还板着张脸在场,就算原本能,也只能回答“不能。” 何况许星河现在确实“肠胃虚弱”、“宜静养”、“要注意清淡饮食”——医生们在仔细检查过他的身体状况后给出了这样的建议。 许星河郁闷了。 不过最终,他还是决定遵循医嘱,先静养几天。 毕竟生病的滋味真的不好受,万一吃完火锅又闹肚子也得不偿失。 他打开了他们的F4群聊,本来想如实回一句“我生病了,下次再约”。 不过想了想,还是改掉了前面几个字。 许星河:「临时有事,下次再约」 林起:「???」 林起:「许哥,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别的朋友了?」 许星河:「……」 他被林起那张叨叨个不停的嘴问烦了,于是干脆回了句:「哥已婚,懂?」 林起:「……好像懂了,但又没完全懂」 林起:「你不是十分钟前还在说离婚的事儿吗??」 绮丽儿:「呵,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文森特:「?别扫射,容易误伤到我这样的绝世好男人」 文森特:「我也好像懂了,可我不理解,为什么我当初鸽个四排就要被吐槽重色轻友??大家都有这么一天,以后相互理解好吗?」 绮丽儿:「懂了,祝幸福!许星河」 绮丽儿:「四排都鸽,你是人吗?文森特」 文森特:「……为什么针对我??」 许星河:「你们懂个P了!」 他眼看这解读越来越歪,干脆把一分钟前发的那句“哥已婚,懂?”撤回了。 林起:「欲盖弥彰」 绮丽儿:「掩耳盗铃」 文森特:「自欺欺人」 许星河:「……」 “在聊什么?” 正当许星河撸起袖子准备在群聊里开始舌战群儒的时候,忽听头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音。 他猛一抬头,凌长风那张深邃俊朗的脸近在眼前。 许星河:“……” 干!这张脸近看还挺帅的? “你你你怎么还没走?”许星河结结巴巴道。 房里突然变得那么安静,他还以为人都走光了,结果凌长风还杵在这儿干吗呢? 凌元帅低头看着他,异瞳中好像有光在轻轻闪烁,令那原本冷厉的眉眼都柔和了几分。 他低声道:“想吃火锅的话,等你出院了,一起去。” 许星河:“……不用这么客气。” 他现在一听凌长风约他吃饭就想起自己被放鸽子还遇上了前夫的晦气事儿,下次再约饭还不知道会碰上什么呢! 凌长风仔细打量着他:“还在生气?” 许星河把头一偏:“没有。” “下次不会了。”凌长风看着他的眼睛说,“无论再发生什么,我会尽力去赴约的。” 许星河:“……” 这坚定执着的目光,这严肃认真的语气……拜托大哥,赴约而已,怎么还说出了一种赴死的既视感呢?? 许星河默默往后缩了缩,仍是道:“不用了。” 才没有下次呢! 凌长风张了张口,却没再出声。 于是屋内再度陷入了沉默。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秦远走了进来。 敏锐的副官先生一进来就发觉这里气氛有点儿冷,他看看凌长风,又看看许星河,立马摆出了一副笑脸,对后者道:“初次见面,我是元帅副官,秦远。” 许星河眨了眨眼,点头道:“你好,我是许星河。” 这其实不是两人第一次见面了,但确实是两人第一次说上话,也是许星河第一次近距离审视这位元帅副官。 与凌长风那种风刀霜剑的气质不同,秦远给人的感觉,就算不说是如沐春风,也至少是让人感到很舒服、很放松的那种。 秦远问他:“现在感觉怎么样了?有没有舒服点儿?” 许星河:“好多了,谢谢。” 秦远扫了眼病床上的餐盘:“午餐就吃这个?合胃口吗?” 许星河觉得自己终于听到了句人话:“说实话,不太合。” 然后小声补充了一句:“不过你们元帅说我现在只能吃这个。” 被晾在一旁还被告了一状的凌元帅:“……” 秦远:“为什么??” 他惊讶地转过头去看自家长官。 凌长风也不知道他惊讶个什么劲,只能皱了皱眉解释道:“医生说他现在肠胃虚弱,要清淡饮食。” “清淡饮食也不是说只能吃这个的意思啊。”秦远服气了,无奈地摇头道:“不是所有人都像您一样,喜欢一天三顿营养剂啊长官,找个五星级大厨来做点粥啊面啊总可以吧?” 凌长风:“……” 许星河:“倒也不必。” “病人需要特别的关心和爱护,爱护知道吗?”秦远语重心长地对凌长风说道。 然后转头去看许星河,再次挂上了大大的笑脸:“你就先在这里安心养病吧,等病好了,还有一份惊喜等着你呢。” 第18章 惊喜 许星河在军部第三医院住了两天,身体各项指标就已经恢复了正常。 于是在第三天下午,他终于如愿以偿地出院了。 凌长风因为有会要开,派秦远过来接他出院。 “你要直接回元帅府吗?”秦远惊讶地许星河,“我还以为你要先去找朋友吃火锅呢。” 许星河摇了摇头:“今天大家都有事,我先回去看看小七。” 秦远问:“小七?” “我的猫。”许星河解释说,“三天没见,想它了,也有点担心它,得回去看看。” 秦远:“……”果然不是他以为的那种原因。 “那我先送你回府吧。”秦远一边指挥人去开车,一边跟许星河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我说呢,昨天在元帅身上看到另一种长毛猫毛。我问他又养别的猫了吗,他居然回了我一个‘嗯’。” “什么?”许星河突然警觉起来,“那是我的猫!怎么成他养的了?” 秦远:“……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他给你养猫。” 许星河:“所以他为什么要养我的猫?” 秦远一脸复杂地看着他,“你是不是以为他看上你的猫了?” 许星河撇撇嘴:“看上也没用,难不成还能明抢吗?而且凌元帅不是自己有猫吗?Aaron长得多好看啊,他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秦远:“……” 这俩人的脑回路,某种意义上讲,还挺般配。 秦远也不说破,乐呵呵地送许星河回府了。 回到元帅府,许星河直奔二楼自己的房间。 结果小七居然不在。 “我猫呢?”他问一旁的勤务兵。 勤务长贺涵走过来道:“您的猫在三楼东侧的猫房。” 秦远闻言,惊讶地问:“你们把它和Aaron放在一起养了?” 贺涵点点头:“它们是在一起,不过……” “什么!?”许星河心里一咯噔。 秦远也皱了皱眉。 猫可是领地意识很强的独居动物,两只猫初次见面,很容易打架。 所以一般同一家人家里养两只猫,也要将它们先隔离一段时间,等它们慢慢熟悉了彼此的味道才能碰面。 何况Aaron这位猫大爷脾气不太好,一言不合就喜欢亮爪子。 之前自己带着自家拉布拉多犬来元帅府串门,差点儿没被Aaron挠破相。 这样两只猫怎么能直接养到一起?元帅府的人做事不会这么没分寸吧? 贺涵语塞了一下,表情变得有些一言难尽:“这个,您自己去看看就知道了,它们……” 话音未落,许星河已经“嗖”的一声闪没了影。 秦远在他身后眨了眨眼,将自己的两根小指勾在了一起,问贺涵:“是我以为的这个原因吗?” 贺涵点了点头。 “WOW~”秦远吹了声口哨,也慢悠悠地朝三楼走去。 许星河一路小跑到三楼,推开了猫房的房门。 一眼就看到了毛绒绒的小七女士,正惬意地趴在地上,怀里抱着条小鱼干在啃。 小七身前,各式各样的猫零嘴堆成了一座小山。 不远处,Aaron叼着自己心爱的小鱼干走了过来,然后默默将小鱼干轻轻放到小七跟前。 自己也不吃,就静静地看着小七吃。 许星河:“……” 这还不是最让人无语的,最让人无语的是,这俩猫的尾巴居然勾到一起了! 一同跟上来看热闹的秦远少将也傻眼了。 这还是长风养的那只和狗打架都不落下风、而且比狗都护食的猫吗!? 遇见小母猫就转性成这样了?? 许星河舔了舔后牙槽,问:“它俩什么时候开始的?” 贺涵惭愧地低下了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一开始我们担心两只猫见面打架,所以是分开喂养的。直到昨天早上,有人看到Aaron叼着自己最喜欢的小鱼干放在小七的房间门口,然后小七就开始喵喵地挠门叫……” 许星河表情阴晦道:“你们元帅的猫,绝育了吗?” 贺涵愣了愣:“没有,Aaron是极品种猫,一般不做绝育考虑。” 许星河:“……” 他飞奔过去,一把抱起了小七。 “喵?”小七看到主人回来了,蓝宝石般的眼睛蹭的一亮。 顿时小鱼干也不要了,两只爪子一下子就勾住了许星河的脖子,亲切地蹭了蹭他的脖颈。 许星河:“……” 他原本想告诫小七离公猫远一点,不要被美食蒙住了双眼。可小七就这样软软地贴在了他胸口,搞得他什么数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秦远在一旁感叹道:“你家猫脾气真好。” 许星河扬了扬下巴:“那当然,我们小七的脾气天下第一好!” 所以绝对不能轻易被拱了! 想到这里,许星河又低头打量起了Aaron。 异瞳的波斯猫端端正正地蹲在原地,一双和凌元帅一样蓝金交映的猫眼正专注地凝视着自己……怀中的小七。 小七似乎感应到了对方的目光,害羞地用毛绒绒的尾巴挡住了脸。 许星河:“……” 呵呵,笑不出来。 原本他从一个爱猫人士的角度看Aaron,觉得它哪里都好,皮毛油光水滑,四肢健壮有力,可谓品相极佳。 可现在再看这只波斯猫,只觉得它浑身上下都透露着一种危险气息。 而小七又软又怂的,和它在一起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 “小七我就抱回我房间去养了。”许星河对贺涵说道。 他还以为凌长风是看上小七了才抢着要养呢,弄了半天是想替他的猫讨老婆? 想得美! 回到房间安顿好小七,转眼就又到了晚饭时间。 许星河问秦远:“你留下来吃晚饭吗?” 秦远摆摆手:“不了,元帅也快开完会了,我这就得回去。你刚刚出院,吃完也早点休息吧。” 许星河点点头,又想起一桩事儿:“对了,你上次在医院说的那个‘惊喜’是什么啊?” “啧,本来想过几天跟你说的,既然你直接问了——”秦远神秘一笑,“伽马星系的入盟日快到了,一年一度的国宴晚会又要在首都星举行了。” 许星河:“国宴晚会?” 生在首都星,他倒是知道入盟日当天会举办国宴晚会的传统。 每年这个时候,伽马星系的联盟政府都会邀请各界重要人士,以及为联盟做出过突出贡献的人们前来赴宴,并在首都福瑞宫招待他们。 届时数百人共聚一堂,景象盛大非凡。 这国宴也从最初的招待晚宴,逐渐演变成了一场持续几个小时的盛典,甚至还衍生出了红毯、舞会等形式,是媒体争相报道的一年一度的盛宴。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许星河问。 秦远回答道:“凌元帅以前坐镇东部战场,收到国宴请帖后都是直接回绝的。可今年不一样,今年他回首都星了,这种重要社交场合我就建议他还是给个面子、出席一下。” “所以呢?”许星河还是一脸不明所以。 秦远说:“所以,你也要出席啊。” “啊!?”许星河懵了,“为、为什么?” 秦远深吸一口气,微笑道:“因为你现在是元帅的法定配偶,按规定他要携家属出席的。” 许星河:“……” 他无语了半晌,纠结地问:“这个,能不去吗?” 秦远的表情比他还纠结:“为什么?那可是国宴啊!” 许星河:“我又不是那个圈子里的人,谁都不认识,也不想去social,还去干吗?” “只因为这个?还有别的什么顾虑吗?”秦远问。 许星河想了想,回答道:“顾虑谈不上,只是单纯不太想去。怎么,会给你们造成什么困扰吗?” 秦远叹了口气:“说实话,会有点儿。不过一切以你的意愿为主,你如果实在不想去的话,那也没关系。只是长风那边……” 秦远顿了顿,没再说下去,而是话锋一转道:“到时候媒体的解释工作可能也会有点儿麻烦,花边新闻又要满天飞了。” 许星河:“……” 秦远的话倒是提醒他了,去年的国宴晚会,穆青云也受邀出席了——独自一个人。 显然穆将军的脸皮还没厚到敢在婚期内带着米路去参加国宴的程度,不过,他同样也没带自己。 对此穆家是怎么解释的,许星河不清楚,他只记得那一晚,自己好像是在方舟加班度过的。 如果这次自己再不出席,某些媒体估计又要铺天盖地的出些不着调的报导了吧…… 他倒是不怕被说,只是缠在身上的流言蜚语多了,也会嫌烦。 许星河想了想说:“也不是不能去,那我要做什么准备工作吗?” “不用不用,人到了就好。”秦远一听他松口,也跟着松了一口气,对许星河抱拳道:“大恩不言谢,我们元帅就拜托你了。” 许星河:“?” “对了,你会跳交谊舞吗?”秦远问。 许星河愣了愣,摇头道:“不会,去赴宴还要会跳舞啊?” 秦远道:“那万一有人邀请你怎么办?” 许星河反问道:“谁会邀请我啊?” 秦远:“……” 他默默地看着许星河,一脸“你说呢”的表情。 许星河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法定丈夫这回事儿,但是—— “你说凌元帅?怎么可能!” 这个选项已经被他本能地踢出脑海了,那场景,光是想想就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秦远道:“怎么不可能?我昨天试探着说要请个舞蹈老师来教些基础动作,他都没有拒绝——明明要批的文件都堆成山了!” 许星河:“……” 秦远摆了摆手:“算了,先不说这些了,只要你肯出席,这些都是小问题。那事情就先这么定啦?过几天我找人来帮你量尺寸定做礼服,顺道也请个舞蹈老师来教教你,你看可以吗?” “量衣服是可以,学跳舞就不用了吧?你们元帅难道真的会请我去跳舞吗?”许星河对此深表怀疑。“还有——”他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你管这叫‘惊喜’??” 秦远道:“不然呢?去参加国宴诶!说出去可以吹一辈子的!” 许星河一脸不怎么惊喜的表情。 “别这样,期待一下嘛。”秦远冲他眨了眨眼,微笑道:“说不定当天真的会有惊喜发生呢。” 第19章 复工 时间来到七月。 炎炎盛夏,骄阳似火。 凌长风的工作又开始忙碌了起来,以至于他时不时地无法回府过夜。 不过每次回不来,他都会提前发邮件跟许星河说一声。 ——搞得许星河很莫名其妙。 天知道他第一次收到凌长风的加密邮件时,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黑客发了匿名病毒来。 所以也没有直接打开邮件,而是花了两个多小时破译追踪邮件来源,结果发现是军方服务器发出的。 打开邮件的那一刻,许星河简直想骂街的心都有了。 干!这种事干吗要跟自己说? 还用什么加密文件?? 不是白浪费自己俩小时吗! 不过,当许星河接二连三地收到此类邮件时,就已经见怪不怪了。 甚至还有点儿小开心—— 凌长风不在的时候,他的小日子过得那是相当的滋润。 过去一周里,他和朋友约了两顿火锅,打了一场篮球、几局游戏,还去唱了一次KTV。 夏日的烈日、蝉鸣、热浪; 火锅与冰汽水,加上长达半个月的婚假…… 这一切的一切,让许星河恍惚间有了种在放暑假的错觉。 唯一有点儿郁闷的是,这“暑假”居然还有个课外班—— 秦远真的请了一位特级舞蹈教师来教他跳舞。 每周一、三晚上七点来元帅府,教两小时就回去。 许星河原本说服自己,公费学跳舞嘛,还有好老师教,就当学会了一门新技能,万一以后能用得上呢? 可上了两堂课他发现,自己可能不太适合学跳舞。 肢体不协调这种事儿,大约是天生的。 好在许星河仍坚定地认为不会有人在舞会上邀请自己。 “只要我不跳,就没人发现我跳得烂。”他这样自我安慰道。 夏日的时光就这样匆匆流走。 一转眼,许组长那长达半个月的婚假也迎来了尾声。 要回方舟上班了。 复工前的那天中午,许星河打开他们六组的私人小群,发了条信息。 许星河:「明天午休出去吃?我请客,地方你们就近挑」 瑞安:「呜呜呜组长你总算要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辞职了!没有你的日子这B工作真的一天也干不下去了TVT」 阿佳:「组长!你的位子我已经帮你收拾好啦~等你回来!」 许星河:「……上班时间,你们为什么可以秒回?」 「“瑞安”撤回了一条消息」 「“阿佳”撤回了一条消息」 许星河:「(微笑)(微笑)(微笑)」 瑞安:「组长我要打报告!是伊森通知我们你在群里冒泡的!结果他自己不回,就笑着看我们回!」 许星河:「?伊森」 伊森:「……」 伊森:「组长,你这是在钓鱼执法」 许星河:「?我休假前让你模拟的城市大脑系统BUG模拟出来了吗:)」 许星河:「还有X3引擎的计算规则写的怎么样了?」 「“伊森”撤回了一条消息」 伊森:「组长你请客的样子真美」 许星河:「……」 许组长看着一下子活跃起来的聊天群,突然开始期待明天返岗复工了。 放假的感觉固然不错,但时间长了总归无聊,人嘛,还是要找点儿自己感兴趣的事情去做。 第二天清晨,许星河早早地就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收拾了。 还跑到厨房自制了一份龙虾班尼迪和手冲咖啡,仪式感满满地吃完了自己复工后的第一顿早餐。 不过,当他吃饱喝足想要出门的时候,遇到了点儿小意外。 “呃……不用你们送了吧?我自己开车去上班就好。”许星河对试图送他去上班的元帅府侍卫说道。 元帅府原本不让外来车辆进入,但那天他跟凌长风说了之后,凌长风破例让他把自己的那辆幻影S-86停了进来。 侍卫们面面相觑,面露难色道:“这个……元帅特地嘱咐了我们今早要送您去上班的。” 言下之意,我们也是执行命令,有什么疑问您还是亲自去和元帅沟通吧。 许星河:“……” 他这才想起来,昨晚凌长风说晚上不回来睡的时候,末了好像是加了一句“明早我让人送你去上班”。 他那时还以为凌长风只是随口一说,就没太在意,结果是认真的?? 为什么啊?之前自己去找朋友聚餐不也是一个人开车去的?又没出过什么事儿。 许星河抬手看了眼时间,现在出门路况就已经不容乐观了,要是等他给凌长风打个电话解决完这事儿再出门,八成要赶上早高峰开始堵车了。 “行吧,那今早先麻烦你们送了,这事儿我等回来再跟你们元帅说。” 说完,他就在元帅府侍卫们的护送下匆匆出门了。 不过令许星河没有想到的是,送他的车不是一辆,而是三辆! 一辆在前面开路,一辆在后面殿后。 许星河满脸问号:“干吗?是担心我路上遭遇突袭吗??” 对此侍卫们表示,这些车都是秦少将安排的,他们只是按照命令行事。 许星河:“……” 秦远前一天还在跟自己吐槽最近都快忙成狗了,怎么还有心思花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地方?? 而且早晨上班的路本来就已经很堵了,不要再多两辆车上路挤占公共资源了好嘛! 不过,当三辆军车浩浩荡荡地上路后,许星河才发现自己多虑了。 什么早高峰,什么堵车……没有的事儿! 元帅府的军车有专用的线路,根本不用和早高峰的大部队一起挤公用轨道。 许星河心想:“早知道多睡半小时了。” 当黑色的军用飞车在方舟停车场降落时,时间才刚过八点半,比许星河预计的早到了二十多分钟。 一般来说,方舟也是禁止外来飞行物进入的,只有申请过通行许可的车辆才能通过门禁识别关卡。 元帅府的侍卫大约也知道这一点,因此两辆随行车辆都很自觉地停在了门口。 可许星河坐的那辆车居然畅通无阻地通过了大门,没有被系统拦下。 许星河有些惊讶,因此下车后又特地打量了眼自己刚刚乘坐的飞车——这车肯定有很高的通行级别。 当他终于注意到那个AA00001打头的车牌时,好像瞬间就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这特么是凌长风本人的座驾吧? 怎么开来送他了?? 注意到这个车牌的不光有许星河,还有其他陆陆续续来方舟上班的人。 即便是在方舟这样的地方,也很少能看到AA打头的军用车牌。 何况是00001这种闪瞎人眼的车牌号,几乎把“大佬出街”这几个字贴在了脑门上。 瞬间引来了周围人驻足围观。 位于视线聚焦中心的许星河:“……” 艹,好尴尬! 董跃停好车,拿着一杯从家楼下便利店买的咖啡走了出来,一抬头就碰见了后勤部的同事,便随口打了声招呼:“早啊薇拉。” “早。”薇拉朝他挥了挥手,然后突然神神秘秘地凑上来道,“你知道吗?许星河今天要回方舟来上班了。” “哼,他婚假用完了当然要回来上班,不然还以为凌元帅会养他一辈子吗?”董跃喝了口咖啡,接着说道,“一年后他就要被二次退婚了,也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得到第三任丈夫。” 薇拉说:“如果是自由婚姻还有可能,但主脑应该不会再给他匹配对象了吧?否则我真的要相信网上说的——他对主脑动了什么手脚了。” 董跃冷笑着说:“自由婚姻?你看他那样,能找着愿意跟他结婚的Alpha吗?不过要说对主脑动手脚,他怕是还没有这个本事。” 说到这里,又看了薇拉一眼:“你以为主脑是什么?它的数据哪有这么好修改。” 语气中带着淡淡的嘲讽和不屑,让薇拉忍不住皱了皱眉。 虽然薇拉还挺乐于和同事一起碎嘴聊八卦的,但是董跃每次都一副高人一等的语气就让人心里不太舒服了。 他不就是仗着自己懂点儿技术吗?有本事和许星河一样去技术部啊,在这儿跟自己说教干吗? 于是皮笑肉不笑道:“是是是,主脑的计算肯定没问题——那之前说他如果二婚都能被匹配给元帅,就把键盘吞下去的人不也是你吗?” 董跃脸色一僵,咬牙道:“我是说他没这个能力对主脑动手脚,不过主脑出系统BUG的可能性还是有的,不然怎么怎么会给他匹配的对象一个比一个……”董跃冷哼一声,没再说下去。 薇拉见状也换了话题:“转眼都半个月过去了,不知道他和凌元帅相处得怎么样了。媒体一点儿动静都没有,不像一年前,好歹还抓拍到了穆将军和旧情人一起吃饭呢。” 董跃说:“哪有媒体敢跟拍这些军部大佬啊?不怕把自己作进监狱吗?穆将军那会儿也是因为出行太高调了,才被在酒店外常年蹲点的记者拍到了。而凌元帅本身就不是那么高调的人,就算不满意这段婚姻,也不会像穆将军表现得那么明显啊……前面怎么了?在看什么呢?” 第20章 转变 方舟作为一个占地115万平方米,拥有近万名员职工的超大型数据中心,每天早上来出勤的员工多达数千人。 P2停车场不断有车降落,而凌元帅那辆车牌号AA00001的黑色军车,从落地的那一刻起,就成为了众人眼中的绝对焦点。 当然,大家也没有围成一圈在围观,只是经过时不露声色地放慢了脚步,并有意无意地投来一瞥。 渐渐地,周围聚拢的人便多了起来。 “你们看!A字打头的,军牌车吗?” “何止啊,AA是军委总部的车,加上这种车牌号——里面肯定坐着哪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那怎么停在了这里?P2是员工停车场啊。” “等等看不就知道了,看看一会儿谁下来。” 最先从车上下来的是一名军装笔挺的持枪警卫。 他下车后迅速走到后排,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个高挑清瘦的身影走了下来。 一时间,全场哗然。 “卧槽卧槽!什么情况?” “我没看错吧?是许星河吗?” “我的天啊,看来他和凌元帅相处得还不错?” “嘘,小点儿声……” 董跃远远地看到前面有人聚集,问:“干吗呢这是?怎么不走了?” 薇拉也伸长了脖子:“特殊车位那好像停了辆车,有领导来视察了吗?” 当两人抱着好奇心走近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 董跃那一张脸更是从青变绿,再从绿变紫。 来的所谓“领导”不是别人,正是许星河! 他站在一辆黑色的军车前,正和两名护卫说着什么。 董跃随手抓住一个周围不认识的同事,咬牙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同事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回答道:“什么怎么回事,人家老公派人来送他上班了呗。” 另一人在旁插话道:“看来网上传言一点儿都不准,之前不是都说凌元帅对这段婚姻不太满吗?” “说不定见面之后就满意了呢?主脑这么匹配肯定有它的道理,他们的信息素契合度应该很高吧。” “那他们一年后还离不离了?” “看样子应该不离了。” “那他这下又要晋升了。” “和这有什么关系?他本来就升得很快,之前和穆将军的婚姻闹成那样,也没影响到人家晋升速度啊。我听技术部的人说,许星河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他们部门老大很喜欢他。” “也是,不过我看到有自称方舟的人在网上爆料说,许星河是靠抢功快速升职的,还附上了一点小细节,看着是有点儿像在我们这工作过的人。” “这些网上爆料有几个靠谱的?清洁卫生的阿姨也知道好多细节呢,能说明什么?”顿了顿又说,“不过他可能是招身边人嫉妒了,毕竟这一年来升得太快了。” “这倒是,前阵子我还在茶水间听到有人嚼舌根,语气可酸了……那义愤填膺的样子也蛮好笑的,巴不得被匹配到的人是自己。” 俩人自顾自地说着,没注意到身后的董跃脸色越来越青。 天知道他就是那爆料大军中的一员呢。 而且前一天凌晨还在发帖说他们一年后必离婚! 这些天来他每天都花费大量的时间在网上“爆料”,觉都睡不够,白天精神不佳萎靡不振地来上班,送错东西还被领导骂了。 但他始终认为自己是在做正确的事,他想揭露许星河的真面目,想看他被口诛笔伐,想看他的笑话。 结果到头来,笑话竟成了他自己! 董跃看着远处那个高高瘦瘦的身影,气得手都在哆嗦。 凭什么这样一个人,可以这么受老天的眷顾?? 可无论他心中有多不满,回到现实中,他终究是什么都不敢做。 只能愤愤地将手中的咖啡杯丢进垃圾桶,然后转身离开了这里。 另一边的许星河也很头疼。 他眼看来上班的人越聚越多,想要快速逃离这个是非之地。但原本打算将人放下就离开的元帅府警卫见状,身为护卫的雷达顿时响了。 想要继续护送许星河去办公室,却遭到了许星河的强烈反对。 开什么玩笑! 直接送到办公室,那他都能想到自己组员那些嘴,未来一周肯定都叭叭叭个没完! 不行,回去后还是得跟凌长风说一说,自己以后还是自驾来上班吧。 许星河好不容易劝退了元帅府的侍卫,在来自四面八方的注视中快步走进了T区办公大楼。 “组长!欢迎回来!” 一进办公室,许星河就被小组成员们的光筒礼花弹“袭击”了。 彩色的光点围绕在他周围,像礼花一样在空中飘扬落下。 许星河:“……” 他看着四个组员们手中的电子礼花弹,问:“这玩意儿能过安检?” 由于方舟工作的特殊性,每天每个进大厦的职工都是要过安检的,除了自己报备过的电子智能机以外,不允许携带其他电子设备入内。 阿佳眨了眨眼,凑过来小声道:“本来是不能的,我们让小周帮着改装了一下,揣包里检测不到。” 许星河:“……”怪我不该问。 他一脸沉重地转过头,对角落里神态腼腆的男生道:“小周,答应我,下次他们再提这种无理取闹的要求,直接让他们滚好吗?” 小周安安静静地朝他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阿佳道:“什么叫无理取闹嘛?组长回归这种大事不应该庆祝一下吗?” 许星河微笑道:“怎么?我不在的日子里,各位都这么清闲吗?” 瑞安扑了过来,一把抱住许星河的胳膊:“我不清闲!组长救我!你走后我们在约瑟组长手下干了半个月,简直不是人过的日子!” 伊森在一旁啧了一声,拆台道:“组长,他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瑞安急忙打断了他的话:“伊森,你想喝咖啡吗?我请客,你下楼拿。” “我都回来了,要你们请什么客?”许星河看了眼表,距离正式上班时间还有一刻钟,“想喝什么?我来订,你们下楼取。” 虽然放了半个月的假,但复工后的许星河还是很快就回到了工作状态。 不过他发现,小组外的其他同事们突然变得非常热情起来。 虽然大家平时对他也并不冷漠,但就只是普通同事关系——客客气气地在一起上班,一起开会商讨问题,没事儿时聊聊天,交流交流技术上的问题,上下班见面了打声招呼…… 可很少有人主动约他一起去吃午饭,偶尔碰上大家都很忙或者几个组“抢项目”的时候,也会出现问问题没人理、资料提交上去半天得不到答复等情况。 但今天不一样,光是问他中午要不要一起去吃饭的人就来了三波。 好在他提前和组员们在外订好了五人餐位,于是名正言顺地推掉了这些邀请。 午休回来过后,就连某位部门领导也来了,说是为了庆祝他回来上班,晚上要请大家一起去团建。 许星河内心相当拒绝,不过他也不是那种一点儿都不通人情世故的人,领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来邀请他,总不能拒绝得太直接,于是故意露出了一点为难的神情:“不好意思冯主任,我今晚……有约了。” 冯主任见状,恍然大悟道:“噢噢,是我考虑不周,是我考虑不周,小许毕竟新婚……” 许星河:“?” 冯主任笑着说:“那就改天再约吧,或者哪天挑个中午,我们出去就近吃点。” 冯主任走后,瑞安和阿佳立刻一左一右围了上来。 “有约?什么约?去哪约?” “吃饭?看电影?还是有什么其他娱乐活动??” 许星河正在光脑上发着邮件,闻言眼皮也不抬道:“虽说现在是午休时间,但你们要是实在闲的没事干,也可以去处理一下剩余的工作邮件。” 阿佳道:“不行!午休的意义就在于聊八卦!还有组长,我听说凌元帅早上亲自来送你上班了!?” 许星河一脸问号地抬起头:“啊??” 才刚过去一个上午,就已经传得这么离谱了吗? “没有的事儿,侍卫送我来的。”许星河锁上了光脑屏幕,“也没有什么约,我都不知道他今晚还回不回来。” 说着扫了眼手腕上的智能机,“不过现在都没发消息,应该是会回来的。” 阿佳:“哇,凌元帅还会跟你报备行程吗?” 许星河:“……” 他推开阿佳的大脑袋道:“上班时间到了,回去工作。” 果然如许星河所料,下班后的他刚一踏进元帅府的大门,就看到了两日未见的凌元帅。 凌长风也刚回府,仍穿着一身整整齐齐的军装。 整个人如同一棵雪松一样立在原地,颇有几分肃杀之风。 不过当他看到许星河,异瞳中的凛冽寒风便化成了徐徐微风。 他问许星河:“今天去上班了?” “嗯。”由于今天的工作出奇的顺利,许组长今天的心情也好得出奇。 而他心情一好,眼里就好像有小星星在闪。 他甚至一反常态地问凌长风:“晚上想吃什么吗?今晚我来下厨。” 说话间,小酒窝不经意地出现在他的笑脸。 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凌长风仔细打量着他。 好像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明白“容光焕发”是个什么模样。 如此明亮,如此闪耀。 而他理所当然的产生了一些联想。 “明早,我有空。”凌元帅突然说,“我送你去上班?” 第21章 陷进去了 许星河懵了。 他原本还计划着晚饭的时候和凌长风商量一下,让他以后不要再派人送自己了。 结果,变成他本人亲自送了?? 许星河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什么啊?” 顿了顿,又说:“你上班这么辛苦,就不用来送我了吧,多浪费时间啊!” 凌长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不辛苦,送完你我直接去军部,顺路。” 许星河一听更绝望了,顺路?那难不成以后还要经常一起上班? 正纠结着,又听凌长风补充道:“坐我的车到单位比较快,你早上还能多睡会儿。” 许星河:“……” 可恶,心动了! 最终,社畜还是屈服于早上可以多睡半个小时的诱惑。 “好吧,那麻烦你了,我搭一程顺风车。”许星河想,反正流言都已经提前传到这一步了,送不送大概也没什么两样了。 “那我先上楼洗个手换身衣服。”许星河说着朝二楼走去,走到一半,又折返回来,从楼梯口探出个脑袋:“所以,你今晚想吃什么?” 凌长风抬眼,目光一路向上望去,最终定格在了许星河脸上。 少年眼眸明亮,与他隔着长阶相望。 笑容牵出了他左颊的小酒窝,让人忍不住想戳一戳。 真可爱。 男人餍足地想。 而他现在是我的配偶了。 凌长风收回了目光,回答道:“你做的,都可以。” 他原本不是一个对吃感兴趣的人,但是,突然就开始期待今天的晚餐了。 还有从今往后每一顿有他的晚餐。 隔天一早。 许星河和凌长风一起出门了。 在车上,许星河提出了强烈建议:“先说好,送我进方舟可以,但你不要下车!” 他思来想去,觉得凌长风还是不要露面比较好。 毕竟方舟每天早上来来往往那么多人,人多口杂不说,自己可不想再被围观了。 凌长风点点头,出于安全角度考虑,他确实要避免在没有带足警卫的情况下,在公开场合随意露面。 不过他还是对许星河说道:“别担心,方舟有星际顶尖的防卫系统,相对还是很安全的。” 许星河:“???” 他觉得凌长风好像误会了什么。 但毕竟两人在“不下车”这件事上达成了一致,因此他也没再多做解释。 当那辆AA00001的军牌车再次出现在方舟停车场,人们的反应已经不再像昨天那么激烈了。 也没再驻足围观,只是仍会投来或好奇、或探究、或羡慕、或嫉妒、或惊叹的目光。 “看!元帅府的人今天又来送许星河上班了。” “以后每一天都会来吧?” “他和凌元帅的感情应该很好吧。” 飞车缓缓降落,众人纷纷侧目。 不过细心的人发现,这一次,侍卫没有走出来帮许星河开门。 而是由许星河自己小心翼翼地将车门拉开了条缝,侧着身子下了车,再鬼鬼祟祟地关上门…… 仿佛车上藏了个见不得人的小媳妇儿。 许星河下车后,眼角余光偷瞄了一眼周围人,见大家也只是在偷瞄自己,应该没有发现凌长风的样子,不由得松了口气。 他现在对众人的目光也已经免疫了,于是整理了一下衣服,目不斜视地朝办公大厦走去。 走了没两步,突然瞥到周围众人的脸色变了。 从之前各式各样的复杂目光,统一转变为了震惊模式。 窃窃私语声也停止了,偌大的停车场忽然间静可闻针。 只能隐约听到有人倒吸一口冷气的声音。 正当他纳闷儿怎么回事呢,身后传来了某人的声音—— “星河。” 许星河身子一僵。 他生硬地转身回头,只见凌长风将车窗放了下来,露出了那张因为异瞳而很有辨识度的脸,“你今晚几点下班?我来接你。” 干!不是说好了不下车的吗? 许星河刚要炸毛,突然想到凌长风确实没有下车…… 他深吸一口气,扯了扯嘴角道:“不用了,我今晚加班。你也赶紧去上班吧,拜拜!” 许组长说完这句话,逃也似的溜了。 一路小跑进办公大厦,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他刚刚,是不是叫我“星河”? 凌长风送完许星河后,调了个头,飞往位于星浮城东部的军政双星大厦。 飞车从顶楼降落,凌元帅乘坐他的专属电梯来到了88层。 “长官早。”秦远已经到岗了,一见凌长风,随口问道:“今早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凌长风看着秦远,在经过一系列事后,他开始不得不承认,这家伙在对于Oga的了解以及如何和Oga相处方面是有些本领和心得的。 “昨晚回去的时候,他很开心。”凌长风说,“为什么‘接送他去上下班’,他会开心?” 秦远闻言一挑眉,哟,开始开窍了啊。 现在不光想知道怎么做了,还想知道为什么。 秦远想了想:“说实话,以我对许星河的了解,他应该不是单纯因为你去接送他这种事而开心的,至少这不是直接原因。我之所以建议你接送他去上下班,和建议你们多约会多聊天的出发点一样,一来这样做有助于你们感情升温,二来你要让他和他身边的人感受到,他是被重视的。如果他变得比平时开心了,说明我们方案实施得效果不错,主攻方向大致是正确的。” 秦远看着凌长风若有所思的表情,反问道:“你觉得他是为什么会开心?” 凌长风沉思片刻,终是摇头道:“我不清楚。但是,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味道也很好闻。” 秦远:“???” 凌长风抬起那双异瞳,认真地说:“想让他一直这样笑下去。” 秦远:“……” 完了,他觉得自家长官真的陷进去了。 “你闻得到他信息素的气味?”副官先生突然发现了哗点,难以置信道:“之前做调查的时候,他身边所有人都反映说他的信息素没有味道。” “瞎说。”凌长风发出了一声很轻的,似是不屑、又似是骄傲的鼻音—— “他特别香。” 今天这一上午,许星河感觉自己就是个移动的活靶子,走到哪里都被人盯着。 认识的同事们都很热情地过来问自己需不需要什么帮助,不认识的同事也会在自己路过时暂定交谈,转而偷偷地打量自己。 去他们部门副总办公室送个资料,副总一见他来,居然亲自站起来迎接了! 搞得他是浑身不自在。 今天的他同样推了一堆午餐邀约,并且暗自决定,从今往后要自己带饭了,省得天天有人来约。 “组长!!!” 吃过午饭,阿佳突然冲了进来,激动地来到他身边。 “你知道我刚刚在茶水间里听到什么了吗?关于你的!” 许星河喝着咖啡,盯着光脑屏幕,不紧不慢道:“昨天不都已经传到他来送我了吗?怎么,今天还有更离谱的传言吗?” “他们说你怀孕了!” “噗——” 许星河一口咖啡尽数喷了出来。 什么!!? 怀尼玛的孕啊! “别激动别激动!”阿佳一边拿纸来帮他擦桌子,一边眨着大眼睛问,“真的吗?” “真你个大头鬼!”许星河砰的一声放下杯子,“怀孕了我还来上班吗?你这大脑袋一天天的想什么呢。” 由于生育率低下,联盟对于孕期Oga和新生儿的保护政策相当严格,Oga怀孕期间的福利待遇非常好,有着长达一年的带薪休假。 “对哦。”阿佳恍然大悟地点点头,“我是个Beta嘛,对这方面的政策也不敏感……” “组长!!!” 正说着呢,瑞安也冲了进来。 “干吗?”许星河一脸暴躁地抬起头,咬牙道,“敢说我怀孕的事你就死定了。” “怀孕!?”瑞安的小眼睛瞬间睁得溜圆,“我的天啊!组长你怀孕了??” 许星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吐出来,然后在瑞安震惊的目光中开口道:“没有怀孕,你有什么事?” 瑞安缩了缩脖子,觉得组长这口气有点可怕:“我听说凌元帅今早亲自来送你上班了……是不是真的啊?” “……”许星河沉默了一下,说:“你消息真滞后。” 瑞安:“???” 接下来几天里,许星河渐渐适应了凌长风早上有空就会送自己去上班这件事。 重返职场的激情和工作上的顺风顺水也让他的好心情持续了好几天。 直到这天早上—— “明天国宴就要举行了。”凌长风在吃早饭的时候突然开口。 许星河拿刀叉的手一顿,想起自己练得稀烂的舞姿:“……” “我让秦远去跟你们领导打好招呼了,明晚你可以早点下班,我派人直接接你去会场。” 许星河一愣:“你跟我们哪个领导打的招呼?” 他心中隐隐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果然,凌长风回答道:“你们方舟负责人。” “总负责人?”许星河继续挣扎道。 凌长风抬眼看他:“你们方舟还有哪个负责人?” 许星河:“……” 天知道他到方舟工作一年了,只在入职大会那天远远地见过他们方舟总负责人上台发言。他估计对方也根本不认识自己,凌长风居然直接请假请到他那里去了! 这就跟你某天有事不能去上学,正常流程应该是去找班主任请假,而不是一个电话打到校长办公室,让校长去找班主任说啊! 许星河麻木地叉起一块虾肉放进嘴里,破罐子破摔地想,算了,就这样吧。 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一下明天的国宴…… 凌长风不会真的邀请自己上台跳舞吧? 第22章 国宴(入V公告) 许星河一觉醒来,觉得身体不太舒服。 说不上哪儿不舒服,就是整个人迷迷糊糊的,有种莫名的心悸和眩晕感。 但是体温正常,也没有哪里痛。 他估摸着是自己昨夜没休息好,因此也没太在意,吃过早餐就和往常一样去上班了。 今天是伽玛星系的入盟日,一年一度的国宴晚会将于今晚六点半开始在福瑞宫举行。 一大早,新闻就在铺天盖地的报道这场盛宴,介绍出席的重要人物。 其中,凌元帅将参加本次国宴的消息不胫而走,一下子成为了舆论聚焦点。 方舟的茶水间因此再度热闹了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凌元帅确定出席今晚的国宴了!” “那许星河也会一起去吗?我看新闻上没说。” “不一定,我今天在停车场碰到他了,脸色看着不太好——如果都要去参加国宴了,那今天干吗还来上班啊?” “我觉得会去,不是说他们现在感情很好吗?这种重要场合没道理不一起出席啊。” “就因为是重要场合,他许星河毕竟是二婚嫁给凌元帅的,明白吗?何况穆将军也会到场,他们见了面不尴尬吗?” “想多了吧,每年出席国宴的有好几百号人呢,礼堂那么大,到场也不一定能碰上,哪来那么多避讳?而且真要碰上了,尴尬的还不一定是谁呢。” “说起来,穆将军不是和他的小情人订婚了吗?那国宴会带着未婚妻一起出席吗?” “谁知道呢,到时候看入场直播不就好了。” 许星河的脸色的确不太好。 脊椎那一片酸酸麻麻的,四肢又很乏力。 整个人都没什么精神,中午饭吃得也不多。 但他又测了一遍体温,还趁午休时间去方舟医务室走了一趟,检查下来都没什么问题。 “组长,你还好吗?” 伊森在经过他时微微顿足,推了推眼镜道:“是不是不太舒服?要不回去休息会儿吧,反正今天活儿也不多,剩下的交给我和小周他们就好。” “我没事儿。”许星河揉了揉太阳穴,摇头道:“已经去医务室看过了,医生也说没问题,放心吧。” 下午三点半,许组长回复完最后一封工作邮件,看看时间差不多了,便关上光脑准备走人了。 起身刚披上外套,忽听门外传来一阵骚动。 一抬头,董事会办公室的首席秘书出现在门口,微笑着看着他:“请您跟我来。” 许星河:“……” 凌长风只说会派人来接自己,可没告诉自己还有这出啊! 在众人若有所思的异样目光中,伊芙琳引着他一路刷卡,乘坐VIP电梯来到了大厦顶楼。 这里有个专用停车场,是专门为了迎接贵宾准备的。 “请稍等片刻,来接您的人马上就到。”伊芙琳温柔地对许星河说道。 果然,等了不到两分钟,熟悉的黑色军车就出现在他们的视野里。 副驾驶座上走下来一位红头发的高大男子。 许星河一怔,没想到凌长风把刘易斯上校派来接自己了,他平时都是一直跟在凌长风身边的。 刘易斯上校冲他颔首道:“许先生下午好,请先上车吧。” 说着替他拉开了后座的门。 “谢谢。”许星河转头就要上车,结果车门一开—— 只见凌长风穿着一身庄重华丽的军礼服,端端正正地坐在位置上。 许星河:“……” 结婚以来,这是他第二次看到凌长风穿得这么正式。 第一次好像还是在新婚那一晚。 那会儿他其实也没仔细打量凌长风穿了什么,只记得他胸前那一排排耀眼的勋章。 就像现在这样。 凌长风见到许星河,也是一怔。 扑面而来一股信息素的香甜,是他的小配偶独有的味道。 但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又说不出哪里不一样。 “上来吧。”凌长风说,“秦远安排了地方,先陪你去换一下礼服。” 晚上五点,福瑞宫的大门敞开。 百米红毯一路从下车点铺到了宴会厅。 门外几十家媒体早已架好了摄像机,争相报道这一年一度的盛会。 受邀出席国宴的嘉宾们开始陆陆续续地入场了。 有权有势的政客,战功赫赫的将军,家喻户晓的科学家,富甲一方的财阀…… 各行各界的精英聚集于此,共赴这场盛宴。 五点到六点是入场时间,媒体们等来了一波又一波贵宾,眼看时间走到了五点五十分,大部分受邀嘉宾都已经入场,大家终于意识到一个问题—— 凌元帅呢?? 凌长风上一次参加国宴晚会,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所以此番消息一传出,媒体和群众纷纷翘首以盼。 可是现在入场仪式马上就要结束了,却不见凌长风的身影,驻守在门外的媒体们面面相觑,开始了小声议论交流…… 终于,晚上五点五十七分。 在所有人的望穿秋水的等待中,纯黑色的AA00001压轴登场了。 凌长风的座驾一到,现场立刻沸腾了。 无数媒体第一时间将摄像头对准了车门,生怕错过有凌长风在的任何一帧画面。 车门打开,一身戎装的凌元帅走了出来。 可下车后的凌长风没有直接往宴会厅的方向走,而是绕到了车的另一边,在万众瞩目下,亲自拉开了车门,并轻轻弯下腰,向车内递去了一只手。 车内的人略一犹豫,最终还是搭上了那只手,走下了车。 喧嚣的现场出现了一瞬间的寂静。 就连摄影机的喀嚓声都停了一拍。 许星河身着一套剪裁精致的黑色西装,将他的宽肩、细腰、窄胯、长腿映衬得愈发有型。 而比他的着装更精致的是他的容貌。 许星河五官长得本就清秀端正,小脸高鼻梁,配上一双灵动的小鹿眼,西装革履地出现在众人面前,看着仪表堂堂、品貌非凡。 许星河其实是有些无语的,一开始他还天真地以为,自己真的只是去换一身衣服而已。 结果下了车才发现,迎接他的是一整个造型团队。 虽然许星河从头到尾只提了一个要求——一切从简,但整个妆发造型的过程还是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其间凌长风也一直不催,就静静地坐在一旁看文件,等到许星河自己都急了才出发。 不过,造型做完的那一刻,许星河望着镜子里的自己,不得不承认“人靠衣装”这四个字还是有一定道理的。 饶是许星河自认为脸皮够厚,但第一次面对这么多媒体,仍有些不自在。 他扯了扯凌长风袖口,小声道:“我们赶紧撤。” 凌长风动作一顿,异瞳扫过勾在自己小臂上的那只手,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好。” 几秒过后,媒体们终于如梦初醒般地开工了。 一时间摄影光狂闪,将现场照得恍如白昼。 许星河拉着凌长风,几乎是一路小跑着走进了宴会厅。 当然,在他自己看来是“拉”,而在周围众多媒体看来,元帅夫人“挽”着凌元帅的画面多和谐啊! 明天新闻头版就用它了吧! 宴会厅内灯火辉煌,人声鼎沸。 凌元帅的座位在最前排,因此进入大厅后还要走一段路。 一路上,不断地有人上前来打招呼,而凌长风只是神色淡淡地点头回礼,也不曾停下脚步。 许星河早就放下了拉他的手,安安静静地和他并排走着。 忽听凌长风问:“今天不舒服吗?” 许星河一愣,轻声道:“还好。” 他原本是不太舒服,但自从下午见了凌长风以后,情况似乎好多了,现在并没有很难受。 “一会儿有什么事及时跟我说。”凌长风道,“你不舒服的话,我们提前回去也可以。” 晚上六点半,国宴准时开始。 议长一番致辞后,终于到了许星河期待的就餐环节。 天知道他之所以愿意来参加国宴的原因之一,就是身为一个半吊子厨师,想体验一把伽玛星系最高规格的宴席。 而国宴的餐品果然也没让他失望—— 三丝鱼翅、芦笋鲍鱼、干式熟成肋眼牛排、黑松露野生菌汤…… 从用料到烹饪都很讲究,让许大厨也自愧不如。 结果就是…… 许星河吃撑了。 他用胳膊肘戳了戳一旁的凌长风,低声道:“我去趟卫生间。” 凌长风慢悠悠地切牛排的手一顿。 他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许星河让他有种特别的感觉—— 特别不想让他离开自己的视线范围。 可再怎么说,人家去个卫生间而已,自己总不能还一路跟着。 凌长风放下刀叉道:“好,那你快去快回。” 许星河倒是没有急着快去快回。 不过让他感到邪门儿的是,自己刚离开凌长风身边一会儿,那不适的感觉又回来了。 酸麻、眩晕,好像还有点儿发热…… 但当许星河一测体温,368℃,依旧没有任何异常。 卫生间内,许星河迷迷糊糊地用冷水冲了把脸,全然不顾他脸上还带着点儿淡妆。 可惜没有用,眩晕感还在。 于是许星河决定回去找凌长风了,他本能地觉着,这会儿还是在那人身边比较安全。 刚走出卫生间的门,许星河就愣住了。 同样是一身军装的穆青云站在门口,一双纯黑色的眼睛朝自己望来…… 穆青云原本也只是来上趟洗手间。 但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在门口闻到了一丝若隐若现的香气。 虽然很微弱,但那香气仿佛一下子缠入了他的大脑,让他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他一直以为,米路才是信息素和自己最匹配的存在。 他喜欢他的信息素。 那气味让自己感到放松和愉悦…… 结果主脑却给了他一个许星河,一个信息素没有任何味道的许星河。 他无法理解、也无法认同主脑的计算结果,一年之后果断提出离婚。 直到此刻,他看到许星河从那扇门后走出。 淡淡的Oga信息素从他身上发出,虽然十分微弱,但也足够令人痴迷…… 还令人疯狂。 许星河看到穆青云,则是脚下抹油,掉头就走。 走了没两步,突然身形猛地一顿。 “穆青云你发什么疯!” 许星河难以置信地回过头。 ——穆青云释放出了自己的Alpha信息素。 许星河一直对Alpha的信息素不太敏感。 穆青云算是少数他能有所感知的Alpha了,不过这感知并没有让他感到舒服。 比如此时此刻,他在穆青云的信息素攻势下,眩晕感加重了。 头晕眼花,只想逃离这里。 而穆青云那双黑色的眼睛直直地盯着他,让他有些害怕。 许星河右手紧握成拳,咬牙道:“带着你那难闻的信息素滚!别在我面前发疯……” 话音刚落,却见穆青云朝自己走来。 “你站住!” 许星河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 撞上了一副宽阔的胸膛。 一股大海般深邃又温柔的气息随之将他包围。 眩晕感缓缓退去,仿佛有温泉流过四肢百骸。 他能感受到那海的包容、温暖、博爱…… 以及平静的海面下,波涛汹涌的怒澜。 许星河一转头,凌长风站在他身后,一手搭上了自己的肩。 “别怕,我在。” 说罢,抬眼像穆青云望去。 一瞬间,一股让穆青云寒毛竖起、头皮发麻的恐惧感直冲大脑。 仿佛天昏地暗中有海啸拍岸而来。 而他在这百丈高的黑色海啸面前如此渺小,如此微弱…… 转眼就要被海啸吞没。 虽然所属不同阵营,但穆青云其实在许多场合见到过凌长风。 在他的印象中,这位联盟元帅永远冷静而沉着。 仿佛一片死海,没有波澜。 从未像此刻这样,异瞳中有山洪海啸,也有万里寒冰—— 仿佛被人觊觎了最珍贵的宝物。 第23章 盛放 穆青云从不怀疑, 自己是最顶尖的那批alha。 他有强大的家族基因,他是少年得志的将军,拥有前途光明的未来…… 他的自尊与自傲与生俱来, 顺理成章。 如果不考虑社会地位带来的身份差距, 单以一个顶级alha的角度来看,他从没有畏惧过任何同类。 直至此刻—— 凌长风站在那里, 肆无忌惮地释放着自己的信息素。 那强大的威压让他喘不过气来。 冷汗顺着他的侧脸滑落, 而他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他无法相信, 有人能仅凭信息素做到这样。 令他产生本能的恐惧,发出灵魂的颤栗。 凌长风的信息素一出, 方圆百米内都是他的威严气息。 太过强大, 又太过有侵略性。 几乎半座宴会厅的alha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长风?发生了什么事?快停下!” 不远处传来一声惊呼。 许星河转头一看, 是一个和凌长风年龄相仿、穿着一身蔚蓝色军礼服的人。 他肩章、胸标和级别资历章大概说明了他的身份—— 一位海军中将。 凌长风看了眼来人,轻轻拍了拍许星河的肩,然后朝穆青云走去。 信息素的威压一收,穆青云立刻体力不支地倒了下去。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身子还在微微颤抖。 一双锃亮的军靴出现在了眼前。 穆青云抬起那双冷汗涔涔的黑色的眼,仰头望向眼前这个长着一双异瞳的男人。 “对着我的人释放信息素,你想干什么?”凌长风居高临下地看着穆青云。 “军人所需要的纪律性、忍耐力和自控力,你显然都没有。” 穆青云瞳孔一缩。 “我会去跟欧阳元帅讲,首都星不适合你。你可以趁未来几天好好想一想, 伽玛星系剩下的十一个星球, 你想去哪里。” 凌长风薄唇轻启,冷声道:“现在, 滚。” 穆青云颤抖着起身, 跌跌撞撞地走开了。 凌长风这才转身, 对自己的又一位老同学道:“你怎么来了?” “你说呢?你的信息素都快漫出宴会厅了!”沃克·韦特将军没好气地走了过来,“一会儿要怎么解释?” “不用解释。”凌长风神色淡淡地掸了掸衣角,走回到许星河身边。 转眼间,那汹涌湍急的海浪仿佛又变成了潺潺流动的小溪。 “回去吧,舞会快开始了。” 韦特将军也知道他的性子,最终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算了,你记得早点儿跟老秦打声招呼。” 说完,将目光转向了许星河。 看着对方光洁细嫩的肌肤和青涩未退的脸庞,不由得在心里感叹了一句,好年轻的oga…… 凌长风这家伙还挺有福气。 “啧,亏得那天同学聚会,我们还在担心你的终身大事呢。”韦特对着凌长风笑道,“没想到主脑待你不薄啊——这都开始老牛吃嫩草了。” 话音刚落,忽然感到背后一阵凉飕飕的。 他赶紧举双手投降道:“好好好,我错了不说了,大哥你别再搞了,秦远那家伙一会儿要打电话来骂了。” 韦特将军说着,走过去朝许星河伸出了手:“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沃克·韦特。爱上书屋。” “你好。”许星河才从刚刚发生的一切中回过神来,懵懵地伸出手跟他握了握,“很高兴认识你……” 话音未落,一只大手突然从背后横空伸出,一把将自己的手握了回去。 韦特:“……” 不至于,真的不至于。 他觉得凌长风今晚不太对劲。 其实不光韦特将军,就连凌元帅本人也觉得自己今晚不太对劲。 他忽然变得无法忍受别的alha和许星河有肢体接触,碰一下都不行。 哪怕这个人是自己相识多年的战友兼同学。 凌长风缓缓吸气,再缓缓吐出,试图舒缓自己心头那股莫名的躁动。 然后不动声色地对许星河说:“回去吧。” “走走走,一起回。”韦特跟了上来,对凌长风道:“一会儿二楼v1包厢,帕里什他们都在。” 凌长风一口回绝:“不去。” 他们几个去包厢里一般不光会聊天叙旧,也会谈点事情,有时难免会扯到一些机密话题,因此原则上是不能携带家属旁听的。 韦特讶然道:“那你今天干吗来的?真来吃饭了?帕里什前几天刚回来,之前我们聚餐都没见着他呢。” 凌长风原本是想着见见故友,可问题是,现在的他一刻也不想许星河离开自己身边。 “过几天再找时间约吧。一会儿你替我跟他们问声好。”说着,有意无意地扫了眼身旁的许星河,继续道:“我今天不太舒服,可能会早点走。” 两人一起回到位置上时,宴席已经进行到了尾声,开始上餐后甜品了。 许星河转头问凌长风:“你哪里不舒服啊?” 凌长风垂下眼:“没什么,说来打发他的。” 许星河看着凌长风面前的茴香柠檬啫喱,再看看自己眼前的栗子朗姆酒蛋白酥,问:“为什么我们的甜品不一样?” 凌长风道:“我不喜欢吃甜的。” “这个是酸的,你怎么也不吃?” “也不喜欢吃酸的。” 许星河:“……那你喜欢吃什么?” 凌长风略含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许星河:“……”这人嘴好挑。 许大厨表示,浪费可耻,于是语重心长地对凌长风道:“不吃多浪费啊,这好像还是一个甜品大师的拿手之作,我之前在网书上看到过,是用青柠啫喱搭配茴香奶沫和黑橄榄酱……” 一聊到感兴趣的话题,许大厨就开始滔滔不绝起来。 凌长风见他眼巴巴地瞅着自己的甜品杯,问:“想吃?” 许星河:“……” 倒也不是这个意思,不过—— “ 可以尝一口。” 毕竟错过了这村就没这店了。 于是,凌长风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将小杯子推了过去:“你的了。” 许星河也没客气,心满意足地伸出了勺子…… 周围在座的国宴贵宾们见状,纷纷大跌眼镜。 他们居然看到许星河拿起勺子,直接去凌元帅碗里抢吃的! 而凌元帅不光不生气,还把东西朝他那推!这也太宠着了! 晚餐结束,接下来就是舞会环节。 华丽的水晶吊灯下,灿烂辉煌的舞台中央,情意相投的人们伴随着悠扬的交响乐翩翩起舞,是人们最为津津乐道的美好画面。 “看威廉议长和他夫人,年年都一起共舞,感情真好。” “那个和沃尔塞斯总裁一起跳舞的是谁啊?” “好像是飞度科技集团的首席顾问。” “你们说,今晚凌元帅会邀请伴侣一起跳舞吗?” 一句话问完,周围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约而同地陷入了沉默。 过了几秒才有人开口:“我还没看过凌元帅跳舞呢,有点儿难以想象那个画面……” “凌元帅单身了这么久,应该从没和谁跳过舞吧?” “我听说凌元帅和他夫人感情不错的,一会儿说不定就能看到了。” “诶,之前不是还传那个oga对穆将军念念不忘,想要复婚吗?怎么这么快又和凌元帅好上了?” “穆青云要怎么和凌元帅比啊?换做是你,你选谁?” “我听说穆青云今天是一个人来的,也没带他未婚夫。” “毕竟未婚嘛,带来这种场合名不正言不顺的。” “说起来,怎么也没见到穆将军人?不会是避嫌去了吧?” 穆青云从洗手间里收拾出来,趁着舞会刚开始,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舞台上的时候,悄悄离开了宴会厅。 他眼中乌云密布,各种阴暗的情绪揉成一团,仔细看去,却是忌惮大于恨意的。 走了不远,忽听身后传来众人惊呼:“你们看! 凌元帅邀请那个oga上台跳舞了!” “哪里哪里??……什么‘那个oga’啊,那不是正儿八经的元帅夫人吗?你这说的我还以为凌元帅又邀请了别的oga呢。” 穆青云身子一僵,远远地回头望去,只见舞台中央,万众瞩目的灯光下,凌长风朝许星河伸出了手。 他有些难以置信,都到这一步了,这两个人居然还有心思在这跳舞? 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要发生什么。 他们如果不想一会儿闹得太难看,至少要从现在开始注射抑制剂,否则…… 穆青云目光一闪,转过身,继续朝门外走去。 是的,没人意识到即将要发生什么。 无论是许星河还是凌长风,谁都没有过这方面的经验。 而那些有经验的人,他们闻不到。 所以无人提醒台上的人,他们现在的处境,有多危险。 自己是唯一一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的人。 穆青云表情阴翳又有些得意地想。 那个人,说自己没有身为军人的自控力? 他倒是很想留下来看看,他凌长风又能有怎样的自控力,面对五十年首次的惊雷海啸,要怎么抵抗? 会不会失控? 会不会发疯? 会不会…… 把他撕碎? 可惜,他不能留下来。 穆青云一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福瑞宫的大门。 他怕真到那时,自己也会失控。 许星河现在整个人都是懵的。 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他还是选择了搭上了凌长风的手。 跟着他来到了舞台中央。 然后咬牙切齿地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说:“你怎么提前也不跟我打声招呼?” 凌长风不理解:“打什么招呼?” 许星河:“要跳舞这事儿,你早说要邀请我跳舞,我就好好练练了!” 凌长风眼神异样地看着他:“那你觉得我为什么要给你请舞蹈老师?” 顿了顿,又问:“怎么了,不想跳吗?” 许星河别过脸,小声道:“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我跳舞……跳得一般般?” 凌长风这才明白了他在意些什么,异瞳中闪过一丝忍俊不禁,然后低声道:“没有。让我看看,能有多一般。” 许星河抬头瞪了他一眼。 好像是嗔怒中带着些许娇羞,有点儿可爱。 凌长风抿了抿薄唇,说:“都是些简单的动作,跟着我的节奏跳就好。” 然后语气淡淡地恢复了正常音量:“别担心,无论你跳成什么样,都不会有人敢说什么的。” 话音刚落,音乐响起。 舞池中的人们开始起舞,许星河也不得不开始跟着凌长风的节奏动了起来。 然后凌长风才明白,所谓“跳得一般”这种说法有多谦虚。 因为跳了没几步,许星河就已经踩到自己的脚上…… 那一刻,凌长风简直怀疑他的小配偶是在故意报复自己。 他沉默了一下,低头看着眼前这只恨不得把头埋进胸口的小刺猬:“你看起来,肢体挺协调的。” 许星河:“……”我谢谢你啊。 他一紧张,又在大庭广众下踩了凌大元帅一脚。 凌长风:“……”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最要命的是许星河一紧张,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眩晕感又回来了。 并且这一次,来得更加猛烈了。 他觉得自己脚下发软,身子发酥,呼吸也跟着急促了起来。 “凌长风。”许星河原本只是搭在对方掌心的手突然握紧,哑声说:“我好像又发烧了。” 而凌长风没有听到他的话。 他一只手搭在许星河的腰上,一只手握着他的手,这样的舞姿,让他距离他的腺体很近很近。 他一低头就能看到那段白皙的脖颈,并眼睁睁地看着那里快速蔓延开了一抹桃红。 ——从中炸开了一团无比浓烈、无比诱人、无与伦比的芳香。 下一刻,一股电流轰地直冲凌长风的大脑。 某种神秘又原始的力量开始在体内在奔涌叫嚣。 令他疯狂地想去占有、去征服、去侵略…… 这是他五十年来从未有过的感受。 整个世界都在这股异香包围中褪去了色彩,只剩下最原始的本能。 于是凌长风停下了脚步,遵循着本能,低下了头—— 在许星河的后颈处落下了一个吻。 这下,发疯的人变成了许星河。 一股难以言喻的酥麻感从腺体处,沿着他的脊椎,一路炸到了他的尾骨。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晃晃二十余年的人生中,从未有过这般难耐的时刻。 仿佛一朵隐忍含苞二十年的花,经过二十年的精心栽培与灌溉,此刻终于迫不及待地要迎来盛放。 原本隐性的香气,终于开始肆无忌惮地显露出来…… 这回,在场所有的alha都闻到了。 一瞬间,整座宴会厅沸腾了! 第24章 临时标记 所有人都闻到了。 那是一种沁人心脾的、不知名的花香。 带着令人如痴如醉且难以抵抗的魔力, 轻而易举地将人心缠绕。 大厅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只有悠扬的音乐声照常响起,将整座会场衬得愈发安静。 在那馥郁芳香的信息素引导下,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了舞台中央的许星河。 他们有的人目光饱含惊艳, 又或充满了好奇与探究; 有人在道德感的约束下, 只是稍作凝望; 还有一些人,目光变得灼热躁动起来, 之火在眼中闪烁…… 其中最灼热的那道视线, 来自许星河眼前的人。 凌长风抬眼,那双天生冷漠的异瞳, 正在慢慢变红。 此时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今天的许星河究竟哪里不同。 alha体内最原始的冲动开始觉醒。 他不知道自己要不要克制这种冲动。 一种声音告诉他, 按倒他, 咬下去。 另一种声音则告诉他, 不要去看那里,去看他的眼。 正当两种声音激烈碰撞时,他感受到了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周围无数双不怀好意的眼睛,在盯着他怀中的宝物, 窃窃私语。 狂躁感一瞬间达到了顶峰。 异瞳彻底暗了下来,随后令人感到不适的恐怖信息素席卷了宴会厅。 仿佛是勇敢的骑士化作了令人畏惧的恶龙,充满敌视地俯视着胆敢窥探他宝藏的人群,然后暴躁地吐出龙息…… “他是我的。” 凌长风心里这样想。 “得给他留下一个标记。” 于是,异瞳向下扫去, 灼热的视线锁定住了许星河后脖颈上的那块肉。 后者瞬间感到头皮发麻。 “凌长风……” 许星河在一片眩晕中, 声音颤抖着抬起头,对上了那双泛红的异瞳。 整个人本能地瑟缩了一下。 这样似曾相识的目光, 让他在焰火中焦灼的心迅速冷了下来。 他下意识地想要推开凌长风, 但却没能推动。 凌长风毫不温柔地将他一把拉了回来。 “你想干什么!”许星河开始用他仅有的力气挣扎着。 “别动。”凌长风看着怀里明明已经难受到不行还试图反抗的许星河, 声音沙哑道:“还不明白吗?你发情了。” 许星河动作突然僵住了。 他抬起那双同样泛红的眼,呆呆地望向了凌长风。 凌长风呼吸一滞。 他发现,他的小配偶在发抖…… 在害怕。 他低下头,静静地凝视着许星河的眼。 以前从没有人告诉过他,发情期的oga,会变得这样美丽又脆弱。 比平时更加敏感,更加不安,也更容易受到伤害…… 他不能打破他。 凌长风用他残存的理智,取下了右手边上的一枚袖扣…… 一阵锐利的刺痛中,异瞳渐渐恢复了清明。 但他的呼吸还是急促的,吐息还是灼热的。 身为alha的易感期并没有过。 凌长风轻轻地给了许星河一个拥抱。 然后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拍了拍那颗毛绒绒的脑袋。 他从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动作仍有些笨拙,却又小心翼翼地避开了对方敏感的腺体。 “别怕。”他低声道。 “我、难受……”许星河的声音逐渐微弱,身子也越来越软。 凌长风干脆将人打横抱了起来,迈过现场的满眼荒唐和满地狼藉,朝出口走去。 “我们离开这里。” 许星河在凌长风的怀抱中渐渐放松下来。 当认识到自己发情了的那一刹,他也终于明白过来,那种海一样的气息究竟是什么。 那是凌长风的信息素。 会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舒适与心安。 所以此时此刻,虽然身体上的不适还在,但是心灵上的空洞正在一点点被填平…… 凌长风试图将许星河的信息素完全压制,但是失败了。 他实在没有对oga的经验,因此只能用自己强大的信息素开路,旁若无人地抱着许星河,经后门离开了福瑞宫。 “长官?”在外等候的刘易斯上校瞳孔一缩。 甜美的oga信息素与浓烈的alha信息素交织在一起,劈头盖脸地砸来,撞得人找不着北。 “所有人下车,你们换车跟上,再叫一队人去三院守着。” 凌长风说完,便独自抱着许星河上了他的纯黑座驾。 设置好通往军部第三医院的自动导航后,凌长风又哑着嗓子拨通了秦远的电话。 电话刚一接通,还不等对面说话,凌长风快速交代道:“急调防空护卫队第二、第七支队,封锁a013空轨线路,屏蔽现场信号,福瑞宫外的媒体先不要放他们走。你替我致电威廉议长,商量后续处理工作,他应该知道要怎么做……在此期间他有什么要求,全力配合。” “是!”电话那头的秦远愣了两秒,迅速开始执行命令,然后才略带担忧地问:“发生了什么事,长官?” “我进入易感期了。”凌长风说。 他在秦远倒吸冷气的声音中,挂断了电话,转头又拨给了军部第三医院的院长卢森。 “星河进入发情期了。”凌长风依旧直奔主题道。 刚结束了晚班准备回家的卢森医生闻言,一下子就精神了:“症状?” “呼吸急促,双颊潮红,信息素非常激荡……” “这些都是发情期的正常表现。”卢森医生打断了他的话,快速问道:“还有其他异常吗?” “青筋凸起这些算吗?” “不算,他本人现在意识还清醒吗?” “不太清醒,但我说不清他是昏过去了还是睡过去了。他的呼吸很乱,不像昏睡中的表现……” “我马上到abo急诊室了,你在哪呢?需要派救护车过去吗?” “可以,不过我的车应该比救护车快,十分钟内到,现在在s118段的特快通道。” 话音刚落,许星河在凌长风怀中猛地睁开了眼。 整个人开始抽搐起来! “星河!” 凌长风的心一下子揪住了。 “怎么了?”卢森医生喘着气说,“我已经到专科急诊室了,你那边什么情况?方不方便开视频我们看看?” 凌长风打开了摄像头。 许星河浑身抽搐着,脸色逐渐开始变紫。 摄像头的另一边,几位abo急诊科医生见状,脸色纷纷变了。 “应激性痉挛?” “也可能是急性信息素紊乱造成的肌肉抽搐。” “他发情期来得太晚了。” “患者有缺氧症状!” “立刻派救护车去接应,带足aq霉素和r39-2型抑制剂!” “来不及了,他现在这样五分钟也等不了。” 凌长风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吵成一团,突然沉声发作道:“告诉我现在怎么办!” 讨论声停止了。 为首的主任医师回答:“建议标记,临时的也可以。” 无论何时,alha的标记,对于发情期的oga而言,都是舒缓症状的最佳特效药。 视频关了,世界清净了。 来不及多想,凌长风看着怀中脸色发紫的小配偶,将他迅速调了个面儿,背对着自己。 脖颈处的粉嫩肌肤骤然暴露在了他眼皮子底下。 一道淡淡的疤横在那里,显现出了一种残缺又脆弱的美。 凌长风好不容易抑制下去的冲动瞬间卷土重来。 而这一次,所有情绪都找到了宣泄口。 他不必再忍让,不必再压抑,只需要遵从本心…… 军车在特快通道上飞驰,呼啸着穿越灯火璀璨的城市上空。 车内,凌长风再次吻上了爱人的后颈。 然后,一口咬了下去。 许星河身子猛地一颤,渐渐停止了痉挛。 他的意识还很迷离,只能感到后颈处原本火烧火燎的灼热感,被一股水一般清凉舒爽、又温润适宜的信息素平复了。 那信息素从自己的腺体注入,紧接着窒息感消失了,就连最初那种发热眩晕的感觉都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是一种说不出的舒适与餍足。 而那如梦似幻的信息素香气也仿佛昙花一现,在经历了弥漫天地的盛放后,终于缓缓合上了花苞…… 这次临时标记的过程持续了足足五分多钟。 凌长风直起身子,一滴冷汗顺着他棱角分明的下巴滑落。 他伸手将许星河重新抱回了怀里。 现在,这人浑身上下都染上了自己的味道。 再没有什么比这个认知更能令他感到满足的了。 凌长风整理了一下自己的着装,再抬眼时,异瞳中已经看不出什么情绪。 一切仿佛都恢复了正常。 从天崩地裂的失控到万物重归有序。 回到正轨的路,原来只需要一个临时标记。 凌长风扯过自己的黑色外套,将许星河裹住,抱着他走下了车。 卢森带着急救队的人焦急地等在车外,一见他们出来,连忙迎了上去:“怎么样了?” “解决了。”凌长风缓缓开口,声音仍有些低沉沙哑。 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将昏睡中的许星河放上推车,送去做全身检查了。 “你手怎么回事?”卢森院长眼尖地注意到了他右手掌心的伤。 “没事,已经止血了。”凌长风淡淡回答道,“一会儿秦远到了让他直接来找我,再给我收拾出一间会议室来。” “恕我直言,您老人家现在需要的是休息。”卢森的脸色有些严肃,“alha的易感期并不会比oga的发情期好过多少,你现在应该也很累了吧?” “不累。” “……” 卢院长咬牙切齿道:“您要是对我的判断持这种怀疑的态度,那我建议您以后换家医院就诊。” 凌长风斜睨他一眼:“医生还可以挑病人?你的医德呢?” 卢森一时气结。 他一语不发地陪凌长风一路来到了许星河的检查室前。 忽听凌长风开口道:“我还有点事要处理,处理完就去休息。” 卢森哼了一声:“你也先来做个全身检查吧,顺便测一测你们目前的信息素匹配度。” 第25章 影响 检测室内, 凌长风正在抽血。 卢森医生陪在他身边,解释说:“ao双方的匹配度是个动态数值,在天生配适度的基础上, 也会随着双方的年龄、健康状况、是否处于发情期等原因而变动。你们现在刚刚进行完标记, 应该是匹配值最高的时候。” 凌长风抽完最后一管血,抬手放下了袖子。 检测项目已经做完了, 掌心锐利的伤口也已经被处理过了。 他披上外衣, 起身准备离开。 “我先去忙,他就拜托你了。” 卢森医生低头一看时间, 夜里十点多,还不算太晚。 但可以预见的是, 这个注定是个无眠的长夜。 他抬起头去观察凌长风的脸色。 随着异常的红潮褪去, 原本古铜色的皮肤此刻有些泛白, 唇色也比平时淡了一些,除此以外,再看不出任何异常。 好像真的是个铁打的人,不会累也不会疼。 卢森医生无声地叹了口气:“放心吧, 等结果出来了我通知你。” 凌长风起身,走到门口又稍作停留:“耽误你休息了。” 卢森扯了扯嘴角,笑道:“应该的,我这不是得遵守医德么?” 许星河这一晚睡得很踏实,自然而然地在床上躺到了第二天天亮才醒。 一睁眼, 只觉得像被人打通过了任督二脉般, 浑身舒爽。 可当他断断续续地回忆起昨晚发生的事时,整个人陷入了原地石化状态。 他隐约记得自己在舞会上进入了发情期, 脑子一团浆糊, 之后发生的许多事其实都记不清了。 但他还记得, 在那个封闭的环境里,在幽暗的车灯照耀下,他像只濒死的鱼一样翻滚打颤,直到那海一样的信息素注入了自己的腺体—— 自己好像,被凌长风临时标记了。 陪床的护士见他醒了,连忙叫来了医生。 空旷的病房一下子热闹了起来。 经过一番从头到尾的细致检查,许星河被判定身体各项指标趋于稳定,已经安然度过发情期了。 过了一会儿,凌长风也出现了。 许星河开始低下头扒拉碗里的粥。 不愿面对。 昨晚实在太t丢人了! “感觉好些了吗?” 熟悉的声音传来,许星河一抬头,凌长风已经站在了病床前。 许星河张了张嘴,突然发现这人变得顺眼了。 看着鼻子是鼻子眼是眼的,好像比平时更招人喜欢了。 当他意识到自己可能是受信息素的影响时,许组长暗道一声糟糕,告诉自己冷静下来,要保持自我,不要被信息素“控制”了。 “我没事了。”许星河模作样地咳了两声,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和平时一样,“你呢?没被影响吧?” “……” 病房中陷入了一阵沉默。 这话由刚刚度过发情期的oga问起来,颇具几分挑逗的意味。 就跟问“你有没有反应”、“行不行”一样。 一起跟来的院长卢森在一旁无声地轻笑,心想,这要换作是个暴脾气的alha,非得把他的小o抓来重新标记一遍。 凌长风沉默了一下,神色如常道:“我也还好。” 许星河看着他,眨了眨眼:“你是不是累了?” 他现在好像不光看凌长风更顺眼了,还更能感受到他的情绪状态了。 许星河犹豫了一下,开口劝道:“要不你去休息会儿吧。” 这话,卢森今天已经跟凌长风说了没有十遍也有八遍了。 “不累。”他猜想凌长风还是会这样回答。 正这样想着,就见凌长风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好。” 卢森:“……” 呵呵,这些狗日的alha。 凌长风虽然点了头,但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拿起他的体检报告看了起来。 许星河等了一会儿,开始婉转地下逐客令:“你想留在这儿休息吗?” 凌长风闻言,异瞳不紧不慢地转回到了许星河身上,反问道:“可以吗?” 许星河:“……” 当然不可以!这就只有一张床! 凌长风放下手中的报告,挥手让其他人都出去了。 病房里一下子就只剩他和许星河二人。 凌长风开口道:“你昨晚……” 许星河的神经再度紧绷起来。 “好像很害怕。”凌长风说,“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他的小配偶,害怕被标记。 这不是一个oga在发情期该有的正常反应。 “哦?”许星河果断否认道:“我没有。” 凌长风:“……” 许星河拿起了果盆中的苹果,啃得嘎嘣脆:“你记错了。” 嘴真犟。 凌长风也不揭穿他,反而有些欣慰地想,看样子是没什么事儿了。 昨晚那个美丽又脆弱的许星河,既让他心生欢喜,也让他有种随时要面对支离破碎的恐惧。 像是捧着珍贵易碎的琉璃,爱不释手,又要小心翼翼。 “嗯,你没有,你很坚强,一个人撑过了发情期。”凌长风说。 许星河:“……” 凌长风虽然无意揭穿他,但仍试探着问道:“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许星河歪头想了想,碎片化的记忆他还是有几段的,但是不完整,而且他隐约记得那都是些很丢脸的回忆,于是索性也不去想它们了。 “不记得了。” 也好。 凌长风垂下了眼。 “那你好好休息。” 说完正要离开,秦远走了进来。 看得出副官先生昨晚应该没有睡好,熬了一个大夜,黑眼圈都出来了。 “你们知道参加国宴的五百多号人涉及各行各界,而且都是业界精英吗!” 秦远一进来就开启了机关□□式,比易感期的凌长风更像一头暴躁的狮子。 “军部和政界的人还好说,但其他行业的人,还有场外那么多媒体……我昨晚到现在电话就没停过!在边境战场都没这么多琐碎事儿!” 凌长风问:“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暂时控制住了。”秦远将重音放在了“暂时”两个字上,“但你不要高兴得太早,纸包不住火的,这事儿迟早会被捅出去,而且压是压不住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到时候只能把这件事泛娱乐化处理。” 凌长风道:“我觉得……” “我觉得你们都应该去补一补生理课!”秦远突然高声打断了自家长官的话,面无表情将怀里一摞文件拍在了桌子上:“怎么可以一个人都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你们但凡早一刻钟打上抑制剂,事情也不会闹成这样!” “……” “……” 病房里的另外两人无言以对。 许星河还是第一次见到秦远发脾气的样子,小声问道:“事情闹成怎么样了?” 秦远深吸一口气。 凌长风转过头去看他。 在那双异瞳的注视下,秦少将最终也没能放出个屁来。 只是叹了口气,调低了音量对许星河说:“算了,已经没事了,你好好休息吧。” 然后抬头迎上了凌长风的目光:“你也是。” 出了病房,秦远跟着凌长风一路来到了临时会议室。 “还有什么事儿?” 一进屋,秦远就发问了。 “记得你之前提到过,他腺体处的那道疤——” “嗯?” “你说他头婚之前,伤疤就已经有了?” “对,但是这疤怎么来的还不得而知。” 凌长风将目光投向窗外,缓缓开口道:“去查一查。” 秦远有些惊讶:“你不是说……” “我是说过,我想等他自己告诉我。前提是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凌长风背对着他负手而立,让人看不清表情。 “如果不影响到他现在,我不会去深挖。可如果……” 如果,是因为有人伤害过他…… 凌长风垂下眼,掩去了异瞳中的暴戾情绪。 “我明白了,不过可能要等一段时间。”秦远说着,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拜你们所赐,最近几个部门的工作量都会很大,人手比较缺。” 凌大元帅自知理亏,点头道:“辛苦了。” 秦远用鼻音发出了一声轻哼:“不敢当,这就是我的工作……你赶快去休息吧。” 无论如何,这场风波算是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至于被临时标记这件事,许星河也很快说服了自己—— 反正只是临时的,是不得已而为之。 发情期就像是个不定时炸弹,早点儿引爆也好。 于是他休息了两天,又开始照常回方舟上班了。 八月的某个清晨,正坐在餐桌边吃早餐的许星河收到了一条日历提醒。 他打开群聊软件,“首都大学f4”的消息果然又闪了起来。 绮丽儿:「我说,明天不就是起子生日了?群里怎么没人说话?」 文森特:「寿星打算去哪里请客啊?林起」 林起:「你们爹过生日,礼物都准备得怎么样了?」 林起:「哎,为什么生日的前一天我还要被论文摧残……有人能来帮我写个代码?」 过了五分钟。 林起:「人呢???你们是人吗?」 许星河:「怪你把天聊死了」 林起:「罢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文森特:「so?」 林起:「明晚六点,云味阁,不醉不归!」 “有什么好事发生吗?”坐在餐桌对面的人突然开口。 许星河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起,抬起头对凌长风道:“我有个朋友过生日,明晚我就不回来吃了。” 凌长风的目光扫过他左脸上的小酒窝,点头道:“好,那我明晚让人送你过去。” “不用不用,也不用来接了,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结束呢。”许星河说。 凌长风点点头:“不要喝酒。” 他提醒道:“你刚出院,注意着些。” “明白。”许星河乖乖答应。 然后在群里回复:「不醉不归!」 第26章 醉酒 “组长, 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 方舟的午休时间,阿佳搬了把小凳子,托腮撑在许星河的办公桌旁, 作沉思状。 “不能。” 许星河义正辞严地拒绝了她。 阿佳哀嚎道:“为什么?我还没说是什么问题呢!” 许星河头也不抬道:“有什么区别吗?反正你午休时间也问不出工作上的问题。” “还是许哥了解我!”阿佳嘿嘿一笑, 将小板凳又往前搬了搬,凑近了说:“确实不是工作上的问题——第一次约会送什么好啊?” “……”许星河转过头去看她, “你谈朋友了?” 阿佳害羞地用双手挡住了脸, 却依然能看出来笑得很开心:“还没到那一步呢,正在相互了解的阶段!” “哟。”许星河一挑眉, 转椅转了半圈,面对着阿佳说:“哪个男生这么幸运?不是我们部门的人吧?” “不是不是……先说正事儿, 我和他这周末就要一起去看电影了, 送什么好啊?”阿佳眼巴巴地看着他。 许星河爱莫能助地一摊手:“这种问题, 为什么问我?” “不然还能问谁?瑞安他们都是万年老光棍儿!这里只有你恋爱经验比较丰富。” “……” 许组长一脸黑线:“我哪来的恋爱经验?” 阿佳不理解:“啊?” 许星河抱着手臂说:“我只结过婚,没谈过恋爱。” 阿佳:“……”说得好像有点儿道理。 “不过,我可以帮你问问。”许星河念在她是组里唯一独苗的份儿上,大发善心地打开了自己的智能机, 点进了首都大的群聊。 虽然都是计算机系毕业的,但不同于自己组内一群光棍儿,首都大群里的其他三位都有着较为丰富的恋爱经验,目前只有林起是单身。 不过这三位也没有从事对口职业。 只能说,程序员难找对象是真的。 许星河:「第一次约会送对方什么礼物比较好?」 林起:「???今天是什么日子」 文森特:「你的生日」 林起:「别这样, 约会二字我承受不起, 而且今晚就要见面了,你现在才来问送什么礼物, 是不是晚了点儿?」 绮丽儿:「想什么呢, 人家肯定不是送你的」 许星河:「……专注回答我的问题, 别浪费你爹我的宝贵午休时间:)」 绮丽儿:「凌元帅啥也不缺,建议你送点儿手工制品吧,关键在于表明心意」 许星河:「……谢谢不是我,我替同事问的,她今年二十一,女,beta」 许星河:「你们以前约会都送什么礼物啊?」 绮丽儿:「我前两天刚送了约瑟夫一瓶男士香水,但军人也不让喷香水,家里的熏香可以吗?」 许星河:「再说一遍,不是我要送:)」 林起:「我第一次约会时用代码给她画了颗粉色的爱心」 文森特:「然后没过多久就分手了」 林起:「……」 文森特:「我给她发了个5200币的红包」 林起:「俗不可耐!」 许星河觉得自己可能问错了地方。 “要不你还是去问搜索引擎吧。”他关了群聊,对阿佳说,“比问我靠谱。” “好吧。”阿佳比了个“ok”的手势,开始刷起了智能机,边刷边问:“不过组长,你和凌元帅真的没在谈恋爱吗?” “什么?”许星河眼神怪异地看着她,“这么可怕的想法是从哪儿冒出来的?” “因为凌元帅经常来接送你啊。” “想多了,上班顺路而已。” 许星河将椅子转了回去,看着光脑屏幕道:“只是一段单纯的匹配婚姻,就还剩十一个月。” 阿佳抬起头,眨了眨眼:“凌元帅上班的地方,应该在双星大厦吧?” “对啊,联盟军事办公处。” “组长。”阿佳弱弱地说,“如果你对星浮城的地理结构稍微有点了解的话,就会发现双星大厦在东,我们在西……” 许星河愣住了。 “而且组长,你难道没发现自己最近——”阿佳斟酌了下,说:“看起来有点儿春心荡漾。” “……”许星河勃然大怒,伸手敲了敲她的脑门儿:“你才春心荡漾呢!” 阿佳抱头道:“可是你以前从来不在上班时间看智能机!现在有时候不光会看,还会对着屏幕傻乐!” 许星河:“……” 自己最近的确是会时不时地看一眼私人邮箱。 但这和春心荡漾有什么关系!? 许星河心烦意乱地想,看来这临时标记真是害人不浅,也不知道多久才能代谢掉。 晚上六点,云味阁。 “起子,你论文写得怎么样了?” “人家过生日这天,能不能不要聊这么晦气的话题?” “好吧……我今晚可是放弃了和女朋友去看午夜场电影的机会来吃你这顿饭,够意思吧?” “少来!你这家伙重色轻友的形象已经深入我心了,短期内很难改变的……除非你帮我改几行代码!” “不是说换个话题吗?” 许星河到的时候,另外三人已经在包厢里聊天了。 “生日快乐!”许星河将包好的礼物抛给了林起,“抱歉我来迟了,今天下班晚了点儿。” 林起一把接住了礼物:“迟到没关系,老规矩,一会儿记得自罚三杯啊……这里面包的是什么?” “你回去拆开看看不就知道了。”许星河坐下来问,“酒呢?” 林起闻言连忙摆手道:“别,我开玩笑的,一会儿你看着喝就好!” 许星河挑了挑眉:“干吗跟爸爸这么客气?不是说今晚不醉不归?” “说是这么说……可今非昔比嘛,你不是还要回元帅府?”林起冲他眨眨眼,“大哥你知道自己醉酒后是个什么状态吧?” 许星河:“……” 他其实不太知道。 因为每次喝醉,都会醉到不省人事,根本不记得之后发生了什么。于是只能从亲朋好友的描述中了解到自己喝醉后酒品不好这回事儿。 可偏偏他们的形容都还很吞吞吐吐、闪烁其词。 因此许星河至今也不清楚自己是怎么个“酒品不好”法。 不过,他知道自己喝到微醺时,会呈现出一种比较亢奋的状态,这会儿意识还是清醒的,只是逼话比较多。 所以他猜想,自己彻底醉酒后也是一样,说说大话吹吹牛而已……大家喝醉了不都这样? 于是许少大手一挥:“不用管这些,我今晚不回去了。” 包厢内,觥筹交错,酒酣耳热。 四人好久都没放开喝过了,自从毕业后,他们火锅局虽然约过不少,但很少敢再喝尽兴。 而今天趁着林起生日,四人一路畅聊,从入学时互不服气暗自较劲,聊到一起参加机器人大赛时齐心协力共创辉煌。 越聊越嗨,越嗨越喝。 自称“点到为止”的林起是第一个喝高的。 不过他喝高的样子很正常,或者说很符合一个醉酒者的形象。 “去他妈的研究生!这学位老子不要了!”林起站上椅子,慷慨激昂道:“不写了!不就是毕不了业吗??首都大失去我这么个人才,是它的损失!” 绮丽儿和文森特都比较能喝,尤其是绮丽儿,许星河他们就没见过她喝醉的模样。 她很有经验地提醒文森特:“先帮林起把他智能机关了吧,省得他一会儿又给导师发语音,然后第二天要死要活的在群里发表遗言。” 文森特点点头,把林起从椅子上揪了下来,按回到座位上,又在他手腕的仪器上按了几下,接着抬头问绮丽儿:“我们要不要先把星河送回去?万一一会儿他也喝醉了怎么办?咱俩可都是alha……会被凌元帅灭口的。” 说着,和绮丽儿交换了一个“你懂的”的眼神。 两人一起转头向许星河看去。 目前的许星河还没喝到那一步,不过已经进入到了微醺状态:“谁醉了?我没醉!拿酒来!你爹我还能再战三百回合!” 晚上十点,元帅府。 书房内的灯还是亮着的,不过里面气压有些低。 从九点到现在,凌长风已经给许星河发了三封邮件,都没回。 打了个电话,也不接。 贺涵问:“要不要派人去接?” 凌长风看了眼表:“再等等。” 晚上十一点。 凌长风终于坐不住了。 单纯吃饭应该吃不了这么久,这帮人,八成还是喝酒了。 他想起了初见许星河的那个夜晚。 醉酒后张牙舞爪的少年,和月光下一见难忘的甜美花香…… 一想到这模样会暴露在别人面前,凌元帅有些按捺不住心底的烦躁感了。 就在这时,勤务兵报告说许星河回来了。 凌长风披着外套就下了楼。 还没到一楼呢,扑面而来一股醉人的花香。 凌长风:“……” 不光很香,还气得人牙尖痒痒。 许星河站在门口,看起来呆呆的,倒不像是醉酒的模样。 不过……酒精味儿隔着很远都能闻到。 凌长风皱了皱眉,他记得那次许星河身上酒味儿不浓,就已经开始闹腾了。 怎么现在身上酒味儿这么冲,还这么安静? 第27章 黏人 “喝酒了?” 凌长风声音微沉, 带着一身低气压从二楼走了下来。 他看着一脸无辜、仿佛对一切无知无觉的许星河,很想把这小家伙揪过来问问——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刚过完发情期,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又知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 让人很想欺负…… 一想到许星河早上出门前还满口答应着不喝酒的样子, 凌元帅觉得自己需要行使一下alha的特权,好好教育一下他的小配偶了。 然而话音刚落, 忽见许星河一个激灵, 抬眼望向了自己。 ——那双眼睛粘嗒嗒的、湿漉漉的,像是雨天被淋湿了毛的小动物, 正在不安地寻求庇护。 任何一个alha被这样的眼神多看上几眼,恐怕都会要星星给星星, 要月亮给月亮。 凌长风:“……” 他听到自己心脏强有力的跳动声。 扑通——扑通—— 视线不由自主地转向了那人的脖颈…… 今晚的信息素, 异常香甜。 凌长风盯了几秒, 突然强迫自己移开了眼。 一边招呼手下去拿解酒药,一边垂眼对许星河道:“你吃了药就先去睡吧,剩下的事等明天……” 话音未落,余光忽然瞥见许星河跌跌撞撞地朝自己走来。 凌长风天生是个很有距离感的人。 正常人的心理安全距离在一米左右, 他的大概要两到三米。一旦突破这个距离,入侵者会遭到他本能的排斥。 现在许星河突破了这个安全距离。 非但没有被排斥,而且每一步都在考验他的定力。 凌长风站在原地没有动,眼睁睁地看着他走到自己面前,张开了双臂—— 在周围勤务兵们努力抑制的惊呼声中, 一把抱住了自己。 “真好闻。”许星河露出了一个甜甜的笑容。 然后用软软糯糯的声音说:“走, 我们睡觉去。” 凌长风:“……” 轰的一声,仿佛是春日的第一声惊雷在耳边炸响。 那一刻, 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了。 满庭都是这人信息素独有的香甜。 香气缠绕他的肺腑, 填满他的胸膛。 再将铮铮铁骨化作百转柔肠。 “你喝醉了。” 凌长风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声音微哑。 从前许星河不明白,为什么他每次追问自己醉酒后是个什么状态时,都得不到确切的回答。 朋友们总是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支支吾吾的糊弄过去—— 因为醉酒后的许星河,会变得特别黏人。 特别像一个oga。 他会先慢慢停下胡言乱语,变得安安静静。 然后开始对周围的一切都十分敏感,十分不安…… 这时的他,一旦闻到自己熟悉的气息,就会不顾一切地扑上去抓住它。 就像现在这样。 少年紧紧抱住了那团令他倍感舒适的信息素,然后踮起脚尖,心满意足地在那人脖颈间蹭了蹭。 凌长风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叹息。 那人柔软的发丝划过他的皮肤,热乎的气息喷在他后颈。 又麻又痒。 凌长风知道许星河是醉了,想要推开他。 可还没等到他把想法付诸行动,就听见自己的声音先一步说:“好。” 大脑抢在他的理智前面给出了回答。 于是许星河美滋滋地抱着凌长风的一条胳膊上楼了。 他一路半拖半拽地把凌长风拉到卧室床前,仿佛抱了只心爱的大玩具一样,始终不愿意松手。 “睡觉睡觉。” 许星河拉着凌长风的手就要往床上躺,却在上床的前一刻停下了脚步。 “不行。”爱干净的许组长说,“我得先去洗个澡。” 凌长风:“……” 他深吸一口气,最终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你去洗吧,我先走了。” 他迅速抽回了手,准备赶紧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却被身后的人扯住了衣角。 “陪我。” 凌长风一回头,许星河眼巴巴地用那双小鹿眼看着他,又扯了扯他的衣角,“陪我嘛。” 真要命。 凌长风花了好大功夫才将自己的半截衣角从许星河手中抠了出来,低头道:“不行,我还有事要去处理,你洗好早点睡。” 说完,伸出手摸了摸许星河那颗毛绒绒的脑袋,“乖。” “哦。”许星河有些失落地点点头。 凌长风刚要离开,就听许星河道,“那我找别人来陪我吧。” 凌长风又走了回来。 四目相对,凌元帅问:“你能不能现在就去睡?” “不行,我要洗澡。” “那你自己去洗。” “不行,我要人陪。” 凌长风跟他沟通了半天,发现这家伙已经醉得讲不通道理了。 软的不行,他准备来硬的。 可是刚将许星河按回到床上,就对上了那双水汪汪的眼。 好像再弄就要哭了。 凌长风:“……我陪你。” 第28章 缠绵 凌长风从来不知道, 许星河可以这么黏人。 走路要牵着,坐下要抱着,就连洗个澡都要人陪。 凌长风被他拉进了浴室, 隔着浴池的玻璃门背过了身。 “你快点洗, 洗完去睡觉。”声音听着没什么波澜,却又像是在隐忍些什么。 “你过来点儿。” 身后, 许星河软软糯糯的声音和花洒的水声一道响起。 “再过来点儿。” 万幸的是, 许星河没拉他一起脱光了衣服去冲澡。 只是要人在旁边陪着,一刻都不能离开。 凌长风可以感受到, 身后那道小心翼翼、又惶惶不安地注视着自己的视线。 敏感灵动,又充满依恋。 他原本不喜欢有人一直盯着自己看。 可现在不同, 刻在alha骨血里那些野蛮又恶劣的天性蠢蠢欲动。 让他满足于被缠着, 被需要, 被索求…… 凌长风知道这样不太好,他不想趁许星河喝醉后对他做些什么。 但身为alha的原始冲动仍在作祟。 身后水声凌乱,落在他心中堪比疾风骤雨,将原本井然有序的庭院砸得满地狼藉。 凌长风觉得自己也要去冲个凉水澡了。 好在, 许星河冲澡的速度够快,并没有让他隐忍太久。 可是当他走出浴池后,凌长风才发现这家伙浴袍也没穿,就用一条大浴巾系在腰间,堪堪挡住了关键部位而已。 大片光洁而富有弹性的背部肌肉和一览无遗的敏感腺体暴露在他眼前…… 凌长风忍无可忍地扯下挂在边上的浴袍, 一把将他整个人裹了起来。 却又十分小心地避免触碰到他皮肤, 仿佛碰一下都发烫。 “坐好。”凌长风叫来个家政机器人给他吹头。 许星河点点头,乖乖地坐在镜子前, 手却并不老实地勾上了凌长风的衣袖。 异瞳扫了扫他的手, 没有动, 就这么任由他勾着。 等头发吹干,凌长风的声音难得透出了一种哄小孩儿般的温柔:“陪你洗完了,去睡吧。” 醉酒后的许星河显得比平时更加年轻稚嫩,他抬起一张红扑扑的脸:“睡觉也要人陪。” 凌长风:“……” 他将人抱到了床上,替许星河盖好了被子。 自己则坐在床边侧头望着他:“我陪你,你睡吧。” 许星河却不满足于这样,他掀开了自己被子的一角,大方邀请道:“你也进来。” 凌长风:“……” “我睡着了不太老实。”许星河睁大了眼睛对他说,“会不会影响到你?” “……”不会,但可能会被当场办掉。 凌长风不理解,他明明想拒绝,也明明有着拒绝许星河的力气,为什么最终还是被许星河拖上了床。 他仰面朝天躺了下来,僵硬地枕在许星河身边,不去看他。 偏偏身旁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家伙还可劲儿往自己身上蹭。 蹭得人浑身上下仿佛都有火在燎。 甜美又灼热的气息喷在他耳畔,凌长风突然转过了身,面向许星河。 许星河也面向着他,目光温柔又缱绻。 气氛瞬间升温。 五十年练就的定力好像也抵挡不住这样的诱惑…… 正当凌长风觉得自己可能要做点儿什么的时候,许星河突然甜甜一笑,开心地说:“小七,你长大了。” 凌长风:“……”他还以为,许星河冲了个澡,就算没有变得清醒,也至少不会越醉越厉害。 猫窝里突然听到主人叫自己名字的小七女士抬起了头:“喵~?” “……睡觉。” 凌长风闭上了眼。 他的小配偶都已经开始说梦话了,他实在没办法在这种时候趁人之危。 “不,你不是小七。” 刚合上眼,就听对面的人继续道:“小七没有你好闻……” 凌长风:“……” 许星河皱了皱鼻子,喃喃道:“你是一只好香好香的大猫咪。” 凌长风不明白许星河为什么非要把他和猫作比。 在此之前,他只被人用“狮子”、“雄鹰”等动物形容过。 凌长风:“睡觉。” 许星河:“大猫咪。” 凌元帅无言以对。 他们现在就隔了两个拳头的距离,是怎么做到人畜不分的? “我睡不着,陪我说说话吧……” 许星河用小被子裹住了自己,只露出了一个毛绒绒的脑袋。 凌长风睁开了眼。 醉酒后的许星河脸蛋儿红红的,看着又呆又可爱。 “你想聊什么?” 许星河想了想:“你为什么这么好闻啊?” 凌长风:“……” 换做平时,他根本不会回答这种问题。 然而现在,他看着明明醉到意识不清、两眼却还很明亮的许星河,缓缓开口道:“这个问题,我也想问。” “嗯?” “你也很香。”凌长风一反常态地说,“我从来没在别人身上闻到过这么好闻的味道。” “有吗?”许星河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仔细嗅了嗅。 “别闻了,自己是闻不到的。” “是吗?” “是,我也闻不到自己的。” “哦……”许星河又把手缩了回去,“反正我们都很好闻。” “嗯。”凌长风轻轻地应了一声。 过了一会儿,突然又问:“别人也好闻吗?” 许星河从迷离中回过神来:“什么?” 凌长风问:“在你的感知里,别人也好闻吗?” 许星河颇为认真地思考了片刻,摇头道:“偶尔也能碰到好闻的人,可他们都没你好闻。” 凌长风心满意足了。 他缓缓舒了一口气,浑身上下每个毛孔仿佛都透露出了轻松愉悦。 他看着许星河,虽然音色依旧是低沉的,但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嗯,睡吧。” “没有别的要聊了吗?”许星河却没有闭眼,只是冲他眨了眨眼,好像根本不困。 醉酒后的许星河,没有了那一身保护自己的刺儿,软软的,不设防。 凌长风心下突然一动。 “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答不答都没关系,但是,不要说谎好吗?” “嗯,你问吧。”许星河点点头,看起来很好说话的样子。 凌长风望着他,缓缓开口:“你……不想被标记是吗?” 月光下,许星河的脸色一点点变白了。 他的身子开始轻颤,气息开始慌乱。 原本集中发散的信息素花香仿佛被一群突如其来的野兽冲乱,零碎地散开在空中。 凌长风也慌了神。 他像是不小心打破了珍藏的心爱之物,竟有些不知所措。 僵了片刻,忽然倾身向前,环住了许星河的肩:“我不问了,你别害怕。” 许星河顺势把脑袋埋入他的胸口,大口呼吸着对方的信息素。 好像唯有这味道能让他心安。 过了半晌才道:“我不想被不喜欢的人标记。” 凌长风低头看着他,一忍再忍,最终还是没能忍住:“那我是不喜欢的人吗?” 许星河安静地缩在他怀中,没有回答。 凌长风一度以为他睡着了。 直到夜深人静,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在他怀里缓缓摇头。 那一刻,凌长风觉得自己功德圆满了。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欣喜与庆幸,就听许星河补充道:“但是也没有很喜欢。” 凌长风:“……” 许星河从他怀里挣扎了出来:“你新婚那天就鸽了我,第一次约会也鸽了我……” 凌长风欲言又止地看着他,然后突然发问:“我是谁?” 许星河一愣,仔细审视了他片刻,歪头道:“大猫咪。” 凌长风:“……” 星月交辉,夜色阑珊。 这一晚,兵荒马乱,却也安暖相伴。 第二天,当明媚的阳光洒向大地,许星河睡眼惺忪地醒来。 风和日丽,万物静好…… 个屁! 许星河一睁眼,就感觉自己受到了一万点暴击—— 一张深邃冷峻的脸放大出现自己面前。 两个人彻底实现了零距离,紧紧地贴在了一起。 更令人无语的是,自己居然还抱着凌长风的一条胳膊!!!! 许星河:“……” 感动吗?不敢动。 他瞬间一个头两个大,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眼前的大无语事件。 或许自己应该先放手。 但他现在一动,凌长风这种警惕性又高睡眠又浅的人肯定就惊醒了。 到那时候场面只会更加尴尬…… 可是如果不放手,一直这么抱着也不是回事儿。 许组长左右为难,头疼得仿佛是在面对无数个主脑程序的并发错误。 可是很快,他就不用纠结了。 即便他一动不动地僵在原地,凌长风还是略有所感般,缓缓睁开了眼…… 四目相对。 抱着凌长风一条胳膊的许星河:“……早。” 与他几乎鼻尖贴鼻尖的凌长风:“早。” 第29章 早安吻 许星河打从有记忆起, 再没有经历过比这更尴尬的时刻了。 问题尴尬就尴尬在,不是凌长风抱着自己,而是自己抱着他的胳膊。 要是情况如前者, 许组长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抽回自己的手, 再师出有名、掷地有声地质问凌长风昨晚趁自己喝醉了酒后做了什么。 可现在的情况是后者。 所以自己都做了什么?? 许星河是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了。 好在凌长风一脸镇定地收回了手,然后神色如常地坐起身,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很好, 就这样!就当是一场梦,什么都没发生! 许星河在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却见凌长风动作一顿,又一脸镇定地折返回来。 那张坚毅俊朗的脸离自己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然后俯身在自己额头上轻轻落了一个吻。 “早安。”凌长风说。 许星河整个人石化了。 这一次,他确定是凌长风先动的手, 不对,动的口了。 所以他终于可以师出有名, 掷地有声地发出质问—— 才怪! 许星河的脸蹭地红成了个苹果。 大脑也跟着宕机了, 直冒青烟的那种。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哆哆嗦嗦地抬起手,指着凌长风问:“你你你……你在干什么?” 凌长风一边起身整理衣物, 一边侧目看他,反问道:“你不记得了?” 许星河一脸活见鬼的表情:“记得什么??” “你昨晚说自己想要早安吻。” “……” 许星河的世界观崩塌了。 “不可能!”他决定再挣扎一下。 然而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朋友们支支吾吾、难以启齿的表情…… 一切好像都有了解释。 他难以接受,开始找补:“我醉酒后没有意识。” 凌长风:“哦。” “也完全不记得酒后发生了什么。” “嗯。” “就算真是我说的——”许星河气焰弱了一瞬, 紧接着又立刻燃了回去,“你为什么会相信我醉酒后说的胡话??” 凌长风掸了掸衣服, 语气淡淡的, 听着有些漫不经心:“不是都说‘酒后吐真言’么?” 许星河:“……” 他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人, 一旦喝醉, 可能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 说一些违心之言。” “哦。”凌长风点点头,“所以你说我信息素的味道好闻,别人都没我好闻,也是违心之言吗?” 许星河:“……”日了狗了。 这还真不是违心之言。 从前他的闻不到凌长风的信息素。可能是因为凌长风自制力太好把信息素收得太紧,也可能是因为自己天生对alha信息素不敏感。 可自从被临时标记后,他时不时地就能闻到凌长风的味道。 凌长风的信息素不能用“香”来形容,就是好闻,太好闻了,非常非常地对许组长的胃口。 ——可这些话他怎么能直接当着对方的面说出来!? 许星河努力让自己挺直了腰板,一本正经道:“酒后的我,是不理智的我,你不能把理智的我和不理智的我划等号。我们应该放下过去,迎接新的未来。” 异瞳中闪过一丝忍俊不禁:“嗯,你说得对,来吃早饭吧。” ——他们应该放下过去,一起去迎接新的未来。 许星河下床后仍沉浸在自己酒后乱“性”的惨痛经历中,像个游魂一样飘去了餐厅…… 直到他抬头看见了坐在长桌另一头的凌长风,才突然回过神来—— 自己怎么还真跟着来吃早饭了? 气氛瞬间又尴尬了起来。 许组长麻木地开始往嘴里送东西。 然后自我安慰地想,就算他喝醉后说了丢脸的话,那也没什么,大家喝醉了都这个状态。 动动嘴皮子而已……自己应该没有动手吧?? 然后许星河就想起了今早起床后的惊悚画面…… 再度陷入了沉思。 操!他可能也动手了。 许星河风卷残云般地搞定了这顿早餐,接着迅速逃回卧室,打开了首都大学f4的群聊。 许星河:「所有人」 文森特:「?什么事」 绮丽儿:「你醒酒啦?感觉怎么样?起子好像还没醒」 许星河:「我喝醉了什么样?」 文森特:「……」 绮丽儿:「……」 看着屏幕上那两排省略号,许星河瞬间暴躁了:「快说!到底什么样!?」 绮丽儿:「和平时两个样」 文森特:「你不会想知道的,别问了」 许星河:「……操!」 他悲愤交加道:「你们是人吗??老子喝酒后醉成那副鬼样子,你们居然还送我回元帅府了??」 这不是羊入虎口吗! 文森特:「就你喝醉后那鬼样子,不送你去老公那还能去哪儿啊?元帅府不就是你家吗?」 许星河:「……滚」 文森特:「而且你昨晚自己说的,要回家找凌元帅……」 许星河:「?」 绮丽儿:「真的,我作证」 许星河:「别说了」 醉酒后的自己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 许星河:「你们就不能透过现象看本质??」 绮丽儿:「?现象是什么,本质又是什么」 许星河:「现象是我喝酒后开始胡言乱语,本质是我喝醉了说的都t是违心之言!」 许星河:「绝交吧,你们根本不了解真正的我」 文森特:「你清醒的时候,好像更容易发表违心之言= =」 绮丽儿:「对啊,前两天不是还在给凌元帅准备礼物吗?现在这是怎么了,凌元帅昨晚做得太过分了吗?」 许星河:「……」离了大谱了。 绮丽儿:「其实你这次醉酒后的表现还有点不一样」 许星河:「?哪里不一样」 绮丽儿:「你以前喝醉的时候逮到熟人就抱」 文森特:「对的,我们都曾经遭此毒手」 绮丽儿:「但你昨天挺老实的,就说想回去,我们还在感叹你婚后转性了」 许星河:「……」 艹!那他怎么不能老实到底!回来又发什么疯? 林起:「我醒了!」 林起:「许哥,发生了什么事?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自己的醉相了?」 许星河:「……」 他心烦意乱地关上了聊天软件,四肢摊开往床上一躺。 暗自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喝酒了! 就在这时,一阵敲门声响起。 许星河心头一紧,没有直接说进,而是朝监控屏幕看了一眼…… 来的果然是凌长风! 门口的人等了片刻,不见回应,又抬手敲了敲门。 许星河翻身坐起,咬牙道:“进。” 凌长风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 是的,虽然在其他人看来,凌元帅依旧挂着一张不苟言笑的冰山脸,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但许星河就是能感觉得出,这家伙现在心情很好! 许星河的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什么事儿?” “刚刚忘记跟你说了——”凌长风走到他身边,异瞳在他身上扫了扫,“你这个情况,以后还是少喝酒,尤其不要在外面喝醉。” 顿了顿,补充道:“太危险了。” 不用你说老子也知道! 许星河心想,他从前是不清楚自己醉酒后什么鬼样子,现在知道了,怎么能让这么丢脸的事再次发生!? 可是当这话从凌长风的嘴巴里说出来时,许组长的逆反心理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没好气地说:“不用你管。” 凌长风眯了眯眼,又上前一步,来到他身边。 许星河内心警铃大作,往床边挪了挪:“你要干吗?” 凌长风淡淡地开口:“下次如果再在外面喝醉——” 许星河梗着脖子道:“怎样?” “不知道你会对我做出什么事来。” “……”许星河惊呆了,“什么?” “可能不光会抱住我,拉我去洗澡,不让我离开,非要和我一起睡觉……”凌长风云淡风轻地说着这些话,许星河天崩地裂地听着。 异瞳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万一你做出些更出格的举动……” 许星河:“……” 大哥我求求你别说了。 凌长风细细打量着他脸上的表情,不紧不慢地问:“还要喝醉吗?” 许星河:“……” 你放心,下次谁灌我酒,我x他大爷! “我知道了。”许星河咬牙道,“你没有正事要去做了吗?可以离开了吗?” 还真有。 凌元帅有些不舍地道别:“我去趟军部,晚饭前回来。” 谁关心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在那边过夜都没关系! 许星河:“拜拜了您呐。” 双星大厦,联盟军事办公处。 “早,长官。”秦远拿着文件从凌长风面前匆匆路过,突然停下了脚步。 又退了回来。 他觉得,自己的长官今天有些不太一样。 “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不需要信息素的相互影响,他仅凭对凌长风的多年了解,就能看出对方此刻春风满面。 不光是春风满面,整个人的气质好像也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 就有点儿像他刚刚进行完临时标记的那几天一样。 不同的是,现在的他还没有了易感期的躁动,而是像一位经年不知肉味的素食者突然开了荤。 副官先生内心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于是旁敲侧击地问道:“星河最近还好吗?” 凌长风斜了他一眼:“你和他关系很好么?” 秦少将:“啊?” “为什么叫他星河?” “???” 恋爱中的老男人,开始变得无理取闹了啊! 秦远在内心摇了摇头,然后从善如流地换了一张脸:“我是说,您的法定配偶、和您信息素匹配度高达99、已经被您进行过临时标记的许星河,他最近还好吗?” 凌长风微微一扬下巴:“他很好,不用你操心。” 第30章 海鲜大餐 “小七, 你应该也见到过我醉酒后的样子吧……真的这么可怕吗?” 凌长风走后,许星河45°望天地瘫在小客厅的沙发上撸猫。 一边长吁短叹感叹酒精害人,一边又百思不得其解, 自己醉酒后怎么会变化这么大。 小七女士舒舒服服地躺在他怀中,将肚皮都翻了出来, 任由许星河轻挠着它下巴, 抚摸过它雪白柔顺的皮毛。 小猫咪眯起眼睛,发出了满足的“咕噜咕噜”声。 “会不会是这几个人联合起来框我啊?说不定我醉酒后很安静呢……”许星河试图以自欺欺人的方式逃避这个问题。 话音刚落,忽见小七一个翻身从自己怀中跳了下去,屁颠儿屁颠儿地跑向了门口。 毛绒绒的小爪子挠挠门, 又转过头来看看他。 许星河看了眼门口的监控, 没有人。 望着小七闪呀闪的蓝眼睛, 和来回摆动的大尾巴, 许星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一脸黑线地拒绝道:“不行!不准去。” “喵……”小七一听,毛绒绒的身子立刻矮了半截, 失落地垂下了尾巴。 然后又跑到他脚边来回蹭。 许星河:“……” 他低头看着可怜巴巴地望向自己的小七,仿佛自己是个拆散小情侣的恶婆婆。 “行行行别蹭了, 你去吧。”许星河叹了口气, “开门。” 房门应声而动,刚开了条缝,小七就欢快地溜了出去。 aaron果然等在门口。 和他家睡没睡相、还经常把身体翻出个花来的小七不同,aaron是一只站有站相、坐有坐相、还十分注重个人形象的猫。 此刻它规规矩矩地守在门外,见房门开了, 也没有进来, 而是将目光转向了许星河, 张口朝他喵叫示意了一声。 许星河:“……” 他看到小七往外蹦的样子已经很头疼了, 再一看到aaron那双蓝金异色的猫眼,联想到它主人,头更疼了! 自己是不是和长着异瞳的生物天生犯冲?? 小七欢乐地在aaron身边打转,两只猫碰了碰鼻尖,不一会儿就消失在了许星河的视线里,不知道去哪片草坪玩耍去了。 许星河:“……” 真是女大不中留。 小七走后,偌大的房里就只剩下许星河一个人了。 他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电视,还是觉得大好周末不能浪费,于是从沙发上起身,走向了一楼厨房。 由于他前两天说过想吃点儿花甲扇贝之类的东西,采购员今天新送来了一大批新鲜海鲜。 许星河望着筐里各式各样的海产品,觉得不能浪费。 他找指挥着约克找出来两个大铁盘,均匀地摆上了鲍鱼、肉蟹、干贝、扇贝、虾、鱿鱼、蛏子、花甲等,打算一会儿炒个大杂烩,一个蒜蓉味,一个麻辣味。 各类海鲜从清洗到入锅是个很大的工程,只有约克打下手还不够,他又找来了兰登,自己则在一旁监工。 “兰登,你帮忙把葱姜蒜切段,花椒麻椒小米椒都拿出来放在边上备用吧。” “约克,贝类海鲜里都容易有沙子,得洗仔细点儿。” “你一会儿再帮我调个料吧。” “……”约克坐在小板凳上边洗边问:“那您老人家做什么??” 许星河嗑着瓜子回答道:“大厨都是最后登场的,我负责掌勺。” 这些日子以来,约克已经在他的磨练下厨艺愈发娴熟,对此许星河评价道:“你好好跟我学着点儿,以后要是不在元帅府上干了,还可以去当个厨子。” 约克:“……我谢谢您嘞。” 等到他们准备工作进行得差不多了,许星河终于起身,撸起袖子开工了。 油锅里加入葱姜蒜爆香,放入各类辣椒、香料、麻味料,再和海鲜一起下锅翻炒,之后倒入耗油、生抽、白糖、味精等调和的酱汁,最后加入啤酒和料酒小火焖至15分钟。 一锅麻辣海鲜拼盘就出炉了。 接下来他又炒了个蒜蓉味儿的拼盘,还剩下一些原料,一部分做了番茄口味的海鲜焗饭,一部分准备直接投喂给小七。 全程折腾了三个多小时。 下午四点,一切终于大功告成了。 不过两大锅海鲜,就算加上自己的两个帮手,三个人也吃不完。 许星河想了想,叫来了贺涵:“桌上这些你拿去大家一起分着吃吧。” 贺涵愣住了:“您这是……” “做得太多了,吃不完浪费。”许星河摆摆手,“记得趁热吃啊,冷掉了就不好吃了。” 贺涵虽然知道许星河是有那么点儿嘴硬心软的成分在的,但他从来没有想到过,他作为元帅府的另一位主人,还会在亲自下厨后分给他们吃。 在象征性地说了几句客套话之后,贺涵最终还是抱着满盆海鲜离开了。 在去分发食物的路上,他悄悄地先从盆里挑了块扇贝肉出来,快速放进了嘴里—— 真好吃。 许星河心满意足地分享完自己的劳动成果,洗了个手,然后拿着小七的那份儿海鲜回屋了。 一群勤务兵们聚在一楼偏厅的小桌旁,围着盆海鲜大快朵颐,争得面红耳赤。 “这也太t好吃了!” “给我留点儿!给我留点儿!” “看你这点儿出息,抢什么抢?” “操!你倒是有出息,干吗一拿拿仨?要点儿脸!” “呜呜呜许先生人真好,做饭好吃性格又好,怪不得我们元帅喜欢。” 刚巧路过的许大厨:“……” 虽然但是,并不是很想要这种夸奖呢。 凌长风一踏入帅府的大门,就知道他的小配偶又做什么好吃的了。 空气中鲜香四溢,麻辣味和蒜香味都很能激发人的食欲。 虽然凌元帅原本没什么食欲,但一想到那是许星河做的,他还是决定给个面子,和他的小配偶共进晚餐。 “别抢别抢,人人有份。” 一阵熟悉的声音从偏厅传来,凌长风一侧头,只看到一群身材魁梧的勤务兵聚在那里,将许星河整个人严严实实地挡住了,只有声音从人墙后传来。 凌长风脚步一顿,走了过去。 “你们在做什么?” 低沉的声音从身后响起,下一刻,时间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 前一秒还在大声嚷嚷的、嘴边挂着半条虾的、还在剥虾壳的……全都停止了动作。 许星河从众人僵硬的身影后探出头来:“你怎么回来得这么早?” 凌长风的目光扫过众人,最终定格到了许星河身上:“我说过晚饭前回来……你做了吃的?” “是啊,海鲜拼盘,麻辣和蒜香两个口味,还有海鲜焗饭,他们都说好吃。”提到自己被人赞不绝口的厨艺,许星河的语气有点儿小得意,仿佛将早上的尴尬事都抛到脑后了。 “哦。”凌长风的目光不咸不淡地扫过他身后的一众勤务兵。 众人顿时倍感压力,瑟瑟发抖。 妈耶,元帅的眼神好可怕! 好在凌长风很快就收回了目光,然后漫不经心地问许星河:“我的份儿呢?” 许星河愣了:“啊??” 凌长风道:“不是人人有份儿么?” 许星河看着桌上那个刚刚被众人瓜分一空的海鲜盆,想起这是最后一点海鲜了,于是转头看向凌长风:“这样吧——你想吃麻辣的还是蒜香的?” 凌长风:“都可以。” 许星河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真诚一些:“我去给你拿这两个口味的营养剂。” 凌长风:“……” 他觉得许星河可能是早上的起床气还没消,异瞳转向他手中的碗,问:“这是什么?” “……”许星河硬着头皮回答道:“小七的晚饭。不过这个品质的三文鱼生吃也可以,要不给你分点儿?” 第31章 封口费(1) 凌长风:“……”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勤务兵们听到许星河如此大胆的建议, 一个个都瞪大了眼睛,震惊的同时,又不由不得对他这离奇又离谱的想法感到敬佩。 凌长风板着一张脸, 不说话。 可那表情分明在问“为什么没有我的份儿”。 许星河感受到了他身上隐约环绕的低气压,有些心虚地往后缩了缩。 可继而又想到,自己本来也没答应给凌长风准备晚饭啊!那还心虚个什么劲儿? 于是挺起胸膛, 打算据理力争一下。 “你又没说过你打算回来吃晚饭。而且就算说了,我也没答应给你做啊!”许星河理直气壮地说。 凌长风闻言,看看他,又看看他身后的一众勤务兵。 冰泉般冷涩的视线从勤务兵身上轮流扫过, 直看得几人寒蝉若禁。 最终,目光又落回到了许星河身上。 许星河沉吟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读懂了他的情绪:“你是不是想问我, 为什么他们都有的吃, 而你没得吃?” 身后一众勤务兵们:“???” 凌长风:“……” 他一口否认了这个说法:“不是。” 诚然凌大元帅是有这么点儿情绪在的,但让他承认这种情绪是万万不可能的。 勤务兵们则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一个个仿佛大难临头, 欲哭无泪,只能在心里哀嚎—— 是我们不配!下次不敢了!放我们走吧! 凌长风看着许星河, 面无表情地说:“我是在想, 虽然你用我的厨房,用我的食材, 还用我的人,但你确实没必要给我留一份的。” 许星河:“……” 可恶!自己不就是吃了他点儿干贝、扇贝、青口贝,还有鲍鱼、鱿鱼、三文鱼嘛! 身为Alpha怎么可以如此斤斤计较?? 不过毕竟吃人嘴短, 许星河最终还是决定给双方个台阶下:“你又没说几点回来, 这种口味的海鲜凉了就不好吃了, 所以我就先给大家分掉了啊……而且你不是向来对吃的没有兴趣吗?” 可惜凌长风不肯就着这个台阶下,反将剑眉的眉峰微微一挑,然后缓缓反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对吃没兴趣了?” 许星河:“……” 这都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了? 为了一口吃的,还要脸不要了?? 许星河咬牙道:“你从前不是一天三顿营养剂吗?” 凌长风语气淡淡的:“那是从前。” 许星河冷笑:“那你什么时候开始转变口味的?” 凌长风回答道:“今天。” 许星河:“……” 他觉得自己不能再和凌长风纠缠下去了,没有结果的。 不过话说回来,凌大元帅到底为什么突然对一口吃的耿耿于怀啊? 许星河左思右想,把这归结为了Alpha的自尊心作祟—— 毕竟手下都有吃的了,自己却没有,岂不是很没面子? 于是许大厨大发善心,决定小小地维护一下凌元帅的面子。 他大大方方地一拍胸脯:“那下次我做好后,给你留一份。” 顿了顿,补充道:“明天就可以,明晚你在家吧?” “……”凌长风沉默了两秒,说:“明晚我有事,回不来。” 许星河只是一摊手道:“好吧,那我明晚做好了给你盛出来放冰箱里。” 语气轻松,倒也不怎么在意。 凌长风却很在意。 他并不迷恋山珍海味,甚至可以说也不迷恋许星河的厨艺。 他只是想跟他的小配偶一起共进晚餐而已。 从这个角度来看,冰凉凉地盛放在冰箱里的食物,和他惯用的营养剂其实没什么区别。 有史以来第一次,凌大元帅开始思考自己的行程是不是安排得太满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他微妙地体会到了一种家庭和事业不能兼顾的两难。 但他并没有把这种两难单纯地当做苦恼的选择,而是苦中作乐地想—— 自己如今也是成家的人了。 “下次吧,等下次我在家。” 凌长风说完,转身打算回楼上去换衣服。 刚走了没两步,脚下突然一顿、 回过身来,将异瞳重新转向了许星河,问:“你做这么多吃的,累吗?” 累!那是相当的累! 虽然前期准备工作都是许大厨指挥别人做的,但两大锅海鲜实打实是他自己炒的,食材这么多,光翻炒起来就很花功夫,他甚至怀疑自己明早起来胳膊会酸。 许星河详细描述了一番自己下厨的辛苦,凌元帅听罢点了点头,转而语重心长地对他说:“既然这么累,下次就不要做那么多了,简单做个两人份就好。” 许星河:“?” 这天晚上,许星河舒舒服服地在按摩浴池里泡了个澡,享受了一下自动按摩服务。当他湿漉漉地从浴室里出来,以为自己终于结束了这鸡飞狗跳的一天,可以好好休息一下时,卧房的门铃响了。 许星河一看监控,立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凌长风干吗来了!? 自从他当面揭穿了凌长风可以规避主脑监控,不用和自己同床共枕这件事后,凌大元帅已经有段时间没和他同床共枕了。 ——昨晚醉酒后那种极端情况除外。 因此,他也很久没在这个时间点看到凌长风出现在自己房外了。 许星河:“……”不太想开门。 他走上前去,隔着房门对监控话筒问:“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 门外的人动作一顿,淡淡地开口道:“你先开门,我进去再跟你说。” 许星河顿时更警觉了:“到底什么事儿?我都换了衣服打算休息了,要不你就在这儿说吧。” 凌长风听罢,不紧不慢地后退了一步,看着摄像头道:“确定要我在这儿说?” 即便隔着屏幕,许星河还是被那双异瞳看得有些头皮发麻:“就在这儿说!” “你昨晚醉酒后,抱着我的手臂说,今后想每晚都跟我……” 话音未落,房门被人工倏地拉开了,一只洁白光溜的胳膊伸了出来,一把抓住了自己的手腕,将他整个人拽了进去。 其实原本以许星河的力气是拽不动他的,不过凌元帅完全没有反抗,任由许星河把他拉进了屋。 屋内,许星河脸色微红,不知道是因为刚洗好澡,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 “这种话你怎么可以在门口说!” 他像一只暴躁的小刺猬,炸开了浑身上下的刺儿。 ——还是粉色的刺儿。 凌元帅的目光看似不经意地在许星河身上打转。 他的小配偶长得又高又瘦,身材本就清减。此刻细细的胳膊和手腕从宽松的浴袍中露了出来,荡呀荡的,原本白皙的肌肤被水汽一蒸,透出一种淡淡的桃粉色来。 凌长风欣赏了几秒钟,然后淡淡地垂下了眼:“你不是不让我进来,让我就在门口说么?” 许星河:“……”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 “昨晚我说过的话,无论是什么,统统不作数!以后不许再提!”许星河没好气地说。 凌长风看着他面红耳赤的模样,鼻翼突然轻轻动了一下。 仿佛看到了一朵香艳无比的花在枝头乱颤。 他好整以暇地问:“为什么?” 许星河:“……” 你说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太特喵丢人了! “反正这事儿翻篇了!” 凌长风在房屋中央站定,显得既严整又从容。 一双异瞳侧目看着他,眸中似有淡淡的笑意一闪而过,可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你说翻篇就翻篇?” 许星河咬牙切齿道:“你还想怎样?” 凌长风思索片刻,突然上前两步,来到许星河面前,嗓音低沉:“不如,给个封口费?” 第32章 封口费(2) 许星河被凌长风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 他下意识地呲溜后退了好几步, 像只受了惊的小动物那样。然后回过头来,一脸警醒地打量着眼前的入侵者。 “你说的什么玩意儿?”许星河不由得怀疑自己刚刚听岔了。 “封口费。”凌长风见状,也没有再度欺身上前, 而是好整以暇地负手站在原地, 唯有一双异瞳始终追随着自己的小配偶。 然后不紧不慢地将那三个字又重复了一遍。 许星河简直不敢相信这是凌大元帅说出来的话。 他也不知道凌长风这短短半个月以来都经历了些什么, 虽然放眼望去依旧是一张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一双波澜不惊的阴阳眼…… 但是!整个人突然就变得不要脸了起来! 这种变化在那次国宴之后就有点儿苗头了,而最近这苗头已然不是一点儿半点儿了, 再这样下去可还得了!? 许星河觉得自己不能助长这种士气,必须要与恶势力斗争到底。 于是梗着脖子道:“封口费, 没有!你要是不嫌昨晚尴尬,就只管去到处说好了!” “我有什么尴尬的?”凌长风脸上没什么表情, 语调却慢悠悠的,“我既没有对谁动手动脚,也没有拉着人陪我睡觉。” 许星河:“……” 这事儿怎么过不去了! “我也是酒精的受害者!再说了,就算我喝醉后动手动脚了, 你干吗不反抗?干吗任由我得逞?”许星河语气凉嗖嗖的, 还带着那么一点理直气壮, 仿佛在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凌长风沉吟片刻,像是在回忆些什么, 然后若有所思地开口道:“我开始也想反抗, 可是一动你就一副泪眼汪汪、随时要哭的模样。” 许星河:“……” 他表情复杂地看着凌长风:“说实话,你是不是觉得反正我也不知道自己醉酒后的真实面貌, 你说什么我就只能信什么, 所以什么都敢往外编?” 异瞳中闪过一丝忍俊不禁, 可情绪又很快隐没于那片深邃的异色汪洋里。 凌长风站在原地, 不置可否地说:“那不如你再醉一次试试, 我帮你把醉酒后的样子录下来,给你看看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许星河:“……” 还真别说,他有那么一瞬间的心动。 但是这么做代价太大了——万一自己醉酒后真是那个鬼样子,让人录下来不是授人以柄吗?社死场面怎么可以留下证据! 而且,他也不想短期内再丢第二次脸了…… 正当许星河左右为难举棋不定的时候,凌长风又发话了:“真要说起来,我也是酒精的受害者。” 许星河心如死灰地想:“你是个P的受害者!” 结果一个走神,心事没藏住,直接脱口而出。 卧室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许星河:“……” 艹!怎么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凌长风面无表情道:“我昨晚被醉酒后的某人动手动脚了,怎么不算酒精的受害者?” 许星河沉默了一下,觉得凌长风这是彻底不要脸了。 自己不能和不要脸的人一般见识,不然越谈越吃亏。 他抬起头来问凌长风:“你想要多少钱?” 这次轮到凌大元帅以为自己幻听了:“什么?” 许星河又重复了一遍:“封口费,你想要多少钱?” 凌长风:“……” 凌元帅的眼神变得很复杂,看着许星河,半天说不出话。 他也不知道自己的小配偶脑回路怎么长的,怎么能把封口费往这种方向想。 但他没有直接反驳,而是毫不客气道:“一个亿,你给么?” “……”许星河被他的不要脸程度震惊了,“你这么缺钱怎么不去抢银行?!” “你觉得,我缺钱?”凌长风的声音微微低了一度。 “我觉得你不缺,你什么都不缺。”许星河顺势改口,一脸真诚地看着他,心里却道:那你t要什么封口费?! “封口费不是指钱。”凌长风看着自家小配偶不开窍的样子,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开始循循善诱,“你想让我把这件事揭过不谈,不应该拿出些诚意来吗?” 许星河听罢却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感情你大半夜来我房间,还是来敲诈勒索了?? 他咬牙问:“你想要什么当封口费?” 凌长风的目光一寸寸地从许星河身上扫过,却是一字一顿道:“自己想。” 许星河:“……” 艹!敲诈勒索还要人自己估价!老子不伺候了还不行吗!? “爱说不说吧,我要睡觉了,麻烦您出门右转,慢走不送。” 凌长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不走。 许星河一脸疑惑地看着他。 凌长风突然开口说:“我们是不是违反《匹配婚姻法》太久了。” 许星河:“???”这话题未免转换的太快了点儿? 他眼神惊悚地看着凌长风:“你想干吗?” “没什么。”凌长风神色淡淡道,“只是时间久了,良心有点过不去。” 许星河愣了愣:“良心?过不去?” 这都哪跟哪啊,您大半夜来管我要封口费才更应该良心过不去吧!? “毕竟我此前一直是个奉公守法的联盟公民。”凌长风如是说。 许星河:“……” 说的跟自己不守法了一样……好吧,虽然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这大半个月内多次规避主脑监控不同床的行为确实是违规的。 但距离上一次好像也没有很久,自己刚被标记的某两天,还有昨晚……他们明明同床了也不止一次两次。 许星河想到这里,眼神有些躲闪:“那你想怎么样?” 凌长风不疾不徐地扫了他一眼,用听似漫不经心的语气说:“今晚,继续一起睡吧。” 于是这天晚上,二人又进入到了熟悉的“同床不共枕”的环节。 其实许星河倒没有特别抗拒这个环节,毕竟他们两个人同床也能睡出分床的感觉—— 两个人,两床被子,分别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互不侵犯。 再有就是,他还挺相信以凌长风的人品和定力,不会对自己做什么的。 毕竟连特殊时期都熬过来了…… 不过凌长风最近变得怪怪的。 这让许星河内心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不是不安,而更像是面对未知时的无措感。 他迷迷瞪瞪地躺在床上,明明已经睡眼朦胧,却怎么都睡不着,于是难得主动开口,打算跟他聊会儿天。 “你最近是不是遇到什么事儿了?——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凌长风背对着他,没有睁眼,却缓缓开口道:“为什么这么问?” “感觉你最近不太对劲……”许星河打了个哈欠,虽然睡不着,但困意已经在侵蚀大脑了。 “或许吧。”凌长风低低地开口说,“我不是刚经历过你的——” 话音戛然而止,改口道:“我的易感期。” “哦,原来是这样。”许星河已经有点儿犯迷糊了,夜晚睡眼朦胧的他没有白天清醒时那么多防备,看上去很好说的话样子。 他轻声问道:“所以,你是受信息素影响了吗?” 身后的人沉默以对,没有回答。 床头亮着一盏小灯,暖洋洋的橘色灯光铺在二人身上。 “我觉得你最近受信息素的影响有点儿大……”许星河也背对着他,慢慢闭上了眼。 可嘴巴却不停,还好心帮他分析道:“虽然这也是人之常情,但现在都星河历329年了,我们不能只做感性动物,要学会理性地分析问题……你看,我们其实从身份、到年龄、到性格,哪里都不适合,只有信息素的匹配程度比较高而已……” 他睡眼惺忪地发表着长篇大论,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每讲一句话,对面异瞳中的眸光就更暗一分。 凌长风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转过身来,一语不发地盯着许星河。 许星河觉得有点儿冷,于是迷迷糊糊地伸出爪子,将身上的被子裹得更紧了些。 片刻过后,凌长风别开了目光,转而将异瞳转向了窗外的朗朗夜色。 是个无风无月的夜晚,静谧而寂寥。 只是乌云蔽月,衬得整幕星空黯淡无光。 凌长风在心底叹了口气,再度闭上了眼。 就在这时,他听到许星河说—— “不过我也能理解你……因为,我好像也有点儿受影响了……” 凌长风突然睁开了眼。 月光下,异瞳轻轻闪动着。 他望着许星河的背影,压低了声音,小心翼翼地确认道:“受什么影响?” 许星河已经困到意识模糊了,有一搭没一搭地回答道:“信息素啊……你的信息素,到底是不是大海的味道啊?我从前暑假去过海边,海风咸咸涩涩的,明明没有你的味道好闻……” 窗外,乌云散去,皎洁的月光重新洒向了大地。 月明千里,星河闪烁。 夜间的第一缕微风扶过树梢,发出窸窸窣窣的轻响。 夜色正好,又可以期待下一个黎明。 许星河说完这句话,再没了声音,好像终于睡着了。 凌长风突然半撑起了身:“星河?” 对面的人没有回应。 呼吸声逐渐均匀。 凌长风望着许星河沉睡的侧颜,目光从那人浓密的睫毛、紧闭的眉眼,一路扫过他淡粉色的双唇……最终,落到他后颈敏感的腺体上。 一道淡淡的伤疤横在那里,有几分扎眼,又惹人无限怜爱。 过了不知多久,凌长风忽然缓缓俯身—— 在他耳畔,印刻下一个绵长的吻。 月光下,凌长风低声道: “笨蛋,这才叫封口费。” 第33章 关于年龄 清晨的阳光撒入室内, 许星河慢慢睁开了眼…… 身子微微一僵。 他记得自己和凌长风昨晚明明是背对背睡的,结果一觉醒来,变成了面对面。 好在两人还是规规矩矩地盖着两床被子, 没有像昨天早上那样搂着胳膊共享一个被窝。 许星河在床上又眯了半分钟, 还是决定起身下床了。 原本他周末是能在床上赖到中午的,可如今身边多了一个人,一起躺着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虽然他起身的动作已经尽量轻柔了,但他一动, 凌长风还是立马就醒了。 看到那双异瞳向自己瞥来,许星河又是一僵。 刚睡醒的凌长风,眼神没了以往的凌厉,仔细看去, 甚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不过这丝迷茫只持续了一两秒, 就又恢复了一贯的冷漠清明。 凌元帅若无其事地翻身坐起,刚醒来的声音比平时更加低沉一些:“早。” 许星河警惕地盯了他几秒, 确定他没有再发动“早安吻”的意图, 这才放松下来。 凌长风被他平白无故盯着看了半天, 突然转头问他:“我脸上有东西?” “……没。”许星河嘴角抽了抽,开始转移话题,“你这两天怎么起得这么晚?” 他记得凌长风以前明明起得特别早,通常自己洗漱完走到餐厅的时候,凌长风都已经晨练完毕,坐在位置上看了半天早报了。 正要换衣服的凌长风闻言,动作微微一顿。 他也发现这个问题了。 自己从前的生物钟, 雷打不动早上六点起。 可最近跟许星河一起睡的时候, 他总能睡得特别香。 这两天一觉醒来都八点多了, 放在从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不过凌元帅没有照实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神色淡淡地反守为攻道:“我记得某人说过,赖床才是对周末最大的尊重——你这周末怎么不赖了?” 许星河:“……” 还不都是因为你! 许组长刚要说什么,却突然看到凌长风解开了睡衣扣子,毫不避讳地在他面前脱下了上衣,开始换衣服。 健壮的体格和丰满的肌肉就这样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他眼前。 凌长风的身材堪称完美,宽肩窄腰,背部肌理呈现出一种完美的倒三角形。 还有他的肱二头肌、三角肌……每一块肌肉都充满了力量,像是工艺大师精心创作的雕塑。 然而几道伤疤的出现打破了这种美感。 形状不一的陈年旧伤分布在他背上,最长的那道伤疤直接从肩胛骨延伸到了他的腰际线,几乎要将他整个人劈成两半。 许星河愣住了,甚至忘了转身回避。 恍惚间,他想起了利器刺入皮肤的那种感觉,疼得要死。 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寒颤。 凌长风旁若无人地在他面前换好了上衣,一边单手系着衬衫扣子,一边有意无意地瞥向了许星河。 这一瞥却发现不对劲,许星河的脸色有些泛白。 他原本以为,他的小配偶会像只小刺猬一样红着脸炸毛转身,然后又香又野的信息素开始在空气里乱窜。 可不是这样的。 凌元帅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仔细观察了一下许星河的脸色,低声问道:“怎么了?” 许星河这才回过身来,默默低下了头,让人看不清神色:“没什么,大白天的你干吗呢……” “换衣服,我一会儿有事要出门。” “哦。”许星河的声音闷闷的,半晌突然问道:“你那道伤,疼吗?” 凌长风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很久以前的伤了,早就不疼了。”顿了顿,补充道:“当时也没有很疼。” 许星河耷拉着脑袋,看起来有几分难过。 凌长风突然后悔了。 他才意识到,他的小配偶是一只刚刚成年、还没出过首都星的小刺猬,就算身上长着看似坚韧的倒刺,那刺儿也还是稚嫩的、软软的。 “抱歉,吓到你了吗?”凌长风问。 说话间垂下了眼,没再去看许星河。 他的小配偶会不会担心,会不会害怕? 会不会觉得……自己背上的那些伤疤丑陋又可怖呢? “没有没有。”许星河连忙摇头。 他像是感受到了什么,突然抬起头来看着凌长风:“还挺帅的,这些伤疤——” 想了想,斟酌道:“像是你的功勋一样。” 凌长风重新掀起眼皮,向他回望。 这一次,迎接他的是双黑小鹿眼堪称温柔的注视。 凌长风喉结微微滚动了一下。 他背过身,一言不发地系好了纽扣,又重新整理了一下自己仪容。 一番动作做完,心脏却还在快速跳动。 许星河望着他的背影,决定换个轻松一点的话题:“没想到你这个年纪了,身材还保持得还这么好。怎么练的啊?要不以后我一起跟你练练?” 凌长风:“……” 他知道许星河应该是想调节一下气氛,才故意换了个话题,因为他刚刚分明从对方的情绪中感受到了低落。 不过,他还是有点在意—— 什么叫“这个年纪了”? 联想到许星河昨晚迷迷糊糊地发表的那番睡前感言,凌长风觉得自己有必要澄清一点。 他转过身来,一本正经道:“根据最近一次人口普查结果,联盟公民的平均年龄在215岁,最长寿的人寿命可达309岁。” 许星河愣了愣。 本来觉得自己转移话题已经转移得够生硬了,没想到凌长风还是技高一筹。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聊起了人口普查? 凌长风继续道:“艾利克斯元帅做到了一百八十岁还没退休。” 许星河不太明白他想表达什么,不过还是懵懵地顺着他的话题接了下去:“艾利克斯元帅不是曾曾曾孙子都有了……所以?” 凌长风面无表情道:“所以,我的状态大概还可以保持一百年。” 许星河:“?” 他莫名其妙道:“如果你指的是你的肌肉状态,那一般人超过一百岁,肌肉就会开始流失,一百五十岁之后,肌肉就会慢慢萎缩了……所以我们干吗突然开始聊百年后的事情?” 许星河说完想到,一百年后,他和凌长风还不知道各自在哪里生活呢。 就在这时,小七女士哒哒哒地跑进了卧室,打断了两人的尬聊。 它摇着毛绒绒的大尾巴来到许星河身边,仰头“喵呜”了一声。 “早呀小七,饿了吗?”一见猫来了,许星河微微一笑,蹲下身来挠了挠小七的脑袋。 小七却一反常态地没有躺倒任他撸,也没有在他脚边乱蹭,而是仰头又叫了他一声。 许星河愣了愣:“怎么了?” 旋即反应过来,黑着脸去看了眼时间,然后抬头对凌长风道:“你的猫怎么来得越来越早了?” 过分了啊!现在才早上八点多,再这样下去小七以后该叫他起床了。 凌长风也微微一怔,往门口看了眼:“Aaron?” 他虽然知道自家波斯猫最近和小七玩得很好,但由于Aaron以前也一天到晚到处跑,并且也没有哪个勤务兵敢无聊到向他汇报两只猫的爱情故事,因此他还真不知道两只猫如今关系好到了哪一步,还以为只是普通朋友。 许星河蹲在原地,握起小七女士两只毛绒绒的前爪,一脸严肃地对它说道:“一起玩玩可以,但是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能玩儿过火!我总觉得Aaron这小子没安好心,它要是敢咬你后颈,你就挠死它!” 小七一脸天真地摇摇尾巴:“喵?” 一旁默默听着的凌元帅:“……” “不会的。”凌长风的脸色有几分怪异,但还是帮自己的爱猫澄清道:“Aaron是一只很有原则、很有操守的猫。虽然脾气可能不太好,但是从不做欺负幼小的事……” 说完又想到了什么,补充道:“最多和狗打打架。” 许星河在小七焦急的喵喵声中喊了“开门”。 Aaron已经在门口恭候多时了,整只猫看起来正襟危坐,显得很有气势。 见门开了,波斯猫蹲在原地没有动,而是将视线转向卧室内—— 异瞳淡淡地扫过凌长风,然后直接无视了自己这个主人,转而朝向它奔来的小七打了声招呼:“喵。” 凌长风倒是习惯了Aaron这副脾气,主动走上前去,打算摸摸它的毛。 可刚走了没两步,脚步就顿住了。 他看到自家“很有原则、很有操守、就是脾气不太好”的Aaron伸出两只前爪,轻轻揽住了卧倒的小七,然后十分狗腿地给它舔了舔毛。 许星河见状,声音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抠出来的:“你们……能不能不要在我眼皮子底下这么放肆?”真辣眼睛! 两只猫齐齐回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欢快地跑掉了。 凌长风:“……” 他觉得Aaron以后可能是要被挠。 早餐时间,两人分坐长桌两端。 今天的早餐是许星河自制的牛油果鲜虾三明治、凯撒沙拉和摩卡咖啡。 凌长风吃着吃着,突然抬头问道:“你以后,真的想跟着我一起锻炼?” 许星河原本只是随口说说,不过听他这么问了,想了想还是点头:“可以啊。” 锻炼身体总没坏处。 而且,哪个男生不想拥有一副好身材呢? 凌长风这个身材,说实话,他还是有点羡慕嫉妒的。 许星河问:“你一般都怎么练?” 凌长风反问他:“每天早上六点起,可以吗?” 许星河的表情像是被噎到了一样,有些沉重地回答道:“说实话,不太可以。我觉得每天吃完晚饭后锻炼锻炼也挺好的?” 凌长风张了张口,刚想搬出些“一日之计在于晨”的古语,就听许星河继续道:“晚睡晚起,也比较符合我们年轻人的作息。” 凌长风:“……” 他话锋一转:“我不是每晚都回得来。” 许星河心道这不是更好吗,自己也不是很想每晚都去锻炼。 他慢悠悠地嘬了口咖啡:“那就等你在的时候,我们再一起练。” 早餐过后,凌长风就出门了,许星河也回了自己房间。 主人不在,两个当值的勤务兵开始在偏厅聊天。 勤务兵A:“元帅最近怎么了?我看到他早上在镜子前站了半天。” 勤务兵B:“这么说起来,我好像还看到贺哥去拿剃须泡沫了……元帅以前不是不用这些东西的吗?” 勤务长贺涵刚好路过,听到二人的对话,一边板着脸将他们训了一通,一边在心里想,元帅最近是有点奇怪。 今早突然要什么剃须泡沫,好像是嫌剃须刀刮不干净。 可是元帅以前从不在意这些细节的。 如今怎么突然开始在意形象了? 第34章 实习生 周一一大早, 许星河两手空空、一身轻松地去方舟上班了。 刚到办公室,阿佳就神神秘秘地凑了上来。 “组长!” 许星河一挑眉:“怎么样?你上周末约会还成功吗?” 阿佳愣了愣:“还挺成功的,看完电影他又请我吃了顿晚饭……等一等, 我要跟你说的不是这个事儿!你看今早的新闻了没有?” 许星河转过头:“什么事儿?” 阿佳朝许星河挤了个眼色:“穆青云调离首都星了!去了伏尔加星——虽然级别没变,但也算是降职了。” “哦。”许星河不痛不痒地应了一声, 反问道:“关我什么事?” “你的人渣前夫啊!他卷铺盖走人不是大快人心吗?” 许星河:“……你能不能小声点儿?” 好吧,穆青云能离开确实是一件让人眼前清净的事儿。但毕竟都是前夫了, 还和自己有个毛线关系啊? 他拍了拍阿佳的脑袋:“别八卦了,回你的座位上去。” “组长!!” 话音刚落,瑞安也一脸激动地冲了进来。 “……”许星河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看也不看他说:“我知道,穆青云调走了,不用再跟我汇报了, 麻烦你们各回各座好吗??” “穆青云调走了??”瑞安一脸迷茫地问,“调去哪里了?” “……自己去看新闻吧。”许组长头上三道黑线,旋即换上了一副“我很不耐烦”的表情, “那你要说什么事儿?” 瑞安道:“听说我们技术部要新来个实习生了!” “实习生!?”阿佳惊讶地回过头来。 许星河闻言也终于掀起眼皮看他, 奇怪道:“我们部门不是不招实习生吗?” 瑞安凑了过来, 小声地说:“特招进来的, 听说是个关系户。” “哦。”许星河点点头,瞬间又失去了兴趣, 打发二人道:“快开工了,你们赶紧走人吧。这一天到晚的,能不能聊点正事儿?” 同一时间,位于双星大厦八十八层的指挥官办公室内。 秦远少将倚在凌元帅的办公桌前, 摸着下巴陷入了沉思:“你指物质方面的, 还是精神方面的?” 凌长风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 食指轻轻地在桌面上敲了敲,沉声道:“两方面。” 他整个人看起来镇定自若,又严肃冷漠,仿佛是在跟副官进行什么重大决策。 ——完全猜不出,他上一个问题问的其实是“现在的年轻人喜欢什么”。 秦远一脸“真难伺候”的表情看着自己的长官,却依然很认真地回答道:“物质方面的话,豪车、名表、美酒……别这么看着我,这些都是成年男人永远的喜好,无关年轻年老。” 凌长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怎么这么俗?” 秦远:“……” “不俗的,我之前不是给你列过这么长一串礼物清单吗?”秦远伸手比划了一下,“男孩子喜欢的限量版球鞋,球星签名的篮球、球衣,或者高品质的音响设备,还有稀有的初版书籍……你说实话,到底有没有看我辛辛苦苦列出来的清单?” 凌长风:“……扫过一眼。” 但他当时觉得这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完全送不出手,就没太在意。 “或者,你也可以送他台i版超级光脑,配上一副手感超好的静电容键盘,毕竟他是计算机系毕业的,对电子设配应该会很感兴趣……” 秦远越说越觉得,自己如今这一份津贴拿少了——他现在不光要为了工作殚精竭虑,还要充当凌长风的感情顾问,为长官的私事尽心尽力。 凌长风沉思片刻,抬眼又问:“那精神层面呢?” “精神方面的话……”秦远想了想,然后耸肩道,“这个比较难满足,我建议您还是先去了解一下配偶的兴趣爱好和梦想追求,再投其所好。” 凌长风抬头看着自己的副官,沉默以对。 秦远心里一咯噔:“别看我!难不成这个也要我去了解?” 凌长风沉默片刻,突然话锋一转道:“我看书上说,恋人间的拥抱、接吻、欢爱,也可以实现精神上的满足。” “什么?”秦远身子一晃,一脸世界末日要来临的表情,“您老人家看的什么书?不是,您老人家为什么会看这种书??” 话音刚落,就见凌长风的目光一凛,浑身上下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进的低气压。 秦远:“……” 他又说错什么了?? “先回答我的问题。”凌长风神色冷漠地说。 秦远打了个哆嗦,小心翼翼地斟酌道,“恕我直言,虽然你们已经结婚了,但是吧……你们可能、暂时还算不上一对恋人,所以恋人之间适用的一些方法,你们目前还不太适用……不过您放心,如今的情况稳中向好!相信用不了多久,您就可以将所学应用于实践了。” 凌长风闻言皱了皱眉,沉默不语。 秦远以为自己蒙混过关,刚要松一口气,就听自己的长官道:“关于如何‘应用于实践’,我要一份详细的计划书。” 凌长风说完便起身打算去开会了,在经过僵直石化的秦远身边时,漫不经心地开口补充道:“三天内交给我。” 秦远:“……” 日!又给自己挖坑了。 周一这一上午,许星河基本都在开会中度过了。 午休时间,他惯例又拒绝了几个同事一起去食堂吃午餐的邀请,声称自己带饭了——他确实从上周开始就自己带午饭了,只不过今早出门出得急,忘记了。 许星河看了眼时间,现在叫外卖是来不及了,去食堂的话挤不说,万一碰上自己拒绝过的那几个同事就很尴尬。 他关上光脑,起身决定去方舟外面的便利店随便买点儿吃的。 从方舟北门走出去两百来米,就有家大型便利店。 里面各种便当一应俱全,且物美价廉。 一到中午饭点,店内就餐区人也不少,不过比方舟食堂要清净点儿。 许星河买了个芝士猪扒蛋包饭的便当,刚一坐下,就听到身后熟悉的声音传来:“组长!!” 许星河:“……” 他不情不愿地回头,问阿佳:“你怎么在这里?” “我为了打探消息,没赶上食堂大部队,就索性来这里吃了。”阿佳说着,很自觉地拿上自己的便当,一个健步上前坐到了他对面,“关于我们部门那个实习生的独家八卦!想不想听?” 许星河:“不想。” 阿佳:“……” “这也算是和工作有关的八卦了嘛!”阿佳左忍右忍,还是忍不住开始了:“即将进来的那个实习生,好像是个男性Beta,还是你们首都大学的硕士研究生呢,听说技术很烂,人也骄横,确实是靠关系进来的。” 许星河刚吃完一口蛋包饭,闻言先是慢悠悠地把饭咽了下去,然后纠正她道:“你这话前后矛盾——我们首都大的研究生怎么会技术很烂?计算机可是我们的王牌专业,出了名的难混,就算他是关系户,也不至于技术很烂吧?” 阿佳:“谁说他是计算机专业的了?他读的好像是金融学硕士。” 许星河:“……” 他抬起头来,逐渐感到离谱:“学金融的干吗进方舟技术部?” 阿佳摊手道:“这就不知道了,可能人家感兴趣吧,等到时候问问看不就知道了?他好像也有几个计算机证书,不是完全小白……不过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人家想进来就能进来,可见后台挺硬。” 阿佳凑近了小声道:“听说是王所长他大舅家的儿子。” 许星河:“……” 这一听就是编的吧?? 他摇了摇头:“你们消息倒真‘灵通’,这就连人家老底都摸清了? ” “茶水间里无秘密嘛。”阿佳回答说。 “茶水间?”许星河冷不丁地问,“就是那个把我传怀孕的地方?” 阿佳:“……” 许星河因为自己也深受流言所扰,因此并不轻信这些坊间传言,也不想参与到同事们的八卦中去,只是神色淡淡地说:“对新同事友好点儿,不要人都还没影呢,就传言满天飞了。” “哦。”阿佳好像也明白过来,于是捂住了自己的嘴,乖乖道:“那我不八卦了。” 许星河看了她一眼:“吃饭吧。” 许星河这一顿饭吃得不太得劲。 他总觉得身后有道不知名的视线,正在某个角落注视着自己。 环顾四周,就餐区人多眼杂,是有人认出了自己也说不定。 许组长默默叹了口气,快速解决了午饭便当,和阿佳一起离开了这里。 他们走后,离他两座之隔的、一个戴着眼镜、穿着格子衫的年轻男性抬起了头。 男人长得很高,也很俊秀,无框眼镜再一戴,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很有亲和感。 他一个人坐在就餐区用餐,其间有小姑娘上前搭讪,他还微笑着跟她聊了两句,语气温柔。 当许星河离开后,男人望着他的背影,推了推眼镜,投去玩味的一瞥。 第35章 意外相撞 许星河觉得自己今天的运气有点背。 忘记带午饭不说, 下午540-1611区的服务器突然宕机,Z-Z系统大范围崩溃,整个技术部门一下子进入了备战状态, 开始了紧急排查修复。 几百号人忙活了一个下午,直到下午五点多,崩溃故障终于得以修复。 众人长舒一口气——看来不用加班了。 许星河从光脑后抬起头来, 伸了个懒腰, 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然后随手将咖啡杯往咖啡机底下一搁,按下了“卡布奇诺”模式的按钮。 下一秒,咖啡机传来“滴滴滴”的声音,然后砰的一声, 开关熄灭了。 许星河:“……” 这咖啡机怎么三天两头歇菜?? 他烦躁地拍了拍机子,后者依旧顽固地将罢工进行到底。 许星河无奈,纠结了两秒,最终拿起了杯子朝茶水间走去。 好在现在不是休息时间,茶水间里一个人都没有。 许星河刚接上咖啡,工作通讯又响了起来。 伊森:「组长, A64运行程序又报错了, 你来看看吧」 许星河:“……” 今天这是怎么了? 许组长拿着刚接满的咖啡杯急急忙忙地往回赶, 刚跑到拐角处,眼前突然闪过一个人影。 “唔——!” 两人在拐角撞了个满怀。 深蓝色的咖啡杯脱手, 杯内滚烫的咖啡几乎尽数泼到了对方的格子衫上。 许星河险些摔倒在地, 待他扶墙站稳,连忙道歉:“对不起!” 他一抬眼就看到了对方直冒热气的绿色格子衫, 情急之下直接伸手开扒:“这外套赶紧脱下来!别一会儿烫伤了……” 被泼的青年轻轻抽了一口气, 一边伸手挡住了许星河扒拉上来的爪子, 一边揪住淋了咖啡的部分衣料往外抖了抖,让热布不要贴上自己的皮肤。 他的呼吸有些不稳,但一张口,声音却没有透露出半分痛苦,反而不疾不徐道:“许组长客气了,不过这不是外套——我今天就穿了这一件衣服,脱掉就走光了。” 许星河一愣,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抬头看他。 却发现眼前的同事他不认识。 虽然不认识,但见对方眉心微蹙的样子,再看看他还在冒热气的衣服……许星河还是觉得他烫着了。 咖啡机内刚接出来的咖啡偶尔洒到手上都烫,何况整杯泼到了身上。 许星河一下子内疚起来,也顾不得认不认识了:“实在抱歉,我陪你去趟医务室吧?让医师帮你处理一下。” “不用,小问题,我回家处理一下就好。”青年这才抬眼看他,微笑道:“今天事儿多,许组长先去忙吧。” 青年长得俊朗清秀,乍看比自己还高一点点。虽然此刻满身狼藉,但笑起来依旧很温和。 许星河在脑中搜罗了一圈,却怎么都想不起技术部还有这么号人:“请问你是?” “我叫顾奈。”青年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无框眼镜,继续笑道:“许组长是不认得我的,不过,我认得许组长。” “?”许星河觉得这青年说话怪怪的。 他刚要开口,工作通讯又响了起来。 顾奈的目光透过镜片扫了过去,再次对他说道:“许组长先去忙吧。” 许星河确实该回去忙工作了,但他又觉得泼了人一身热咖啡后把人撂下就走不太好:“那你……” “我等回家自己处理,没事的。”顾奈自然而然地接上了他的话,仿佛都知道他要说什么了。 许星河点点头:“那我先去忙,你座位在哪?我明天再来赔礼道歉。” “赔礼道歉就不用了。”顾奈摇了摇头,笑得漫不经心,旋即却突然将话锋一转:“不如请我吃顿晚饭?” 许星河:“……” 这转变来得有点儿太突然了。 不过,他看了眼对方的淡绿色格子衬衫,大片的咖啡晕染在上面,就算没烫着,这件衬衫八成也报废了。 他觉得请人家吃顿饭也是应该的。 “没问题,但我今晚有约了,明晚可以吗?”许星河问。 他其实今晚没约,只是忽然间想起来,今早出门前,当凌长风问他“晚上回家吃吗”的时候,他说“回家”。 “好的,那就一言为定。”顾奈冲他微微一笑,便转身离开了。 许星河在他身后追问道:“呃……你想吃什么?我明晚去哪找你啊?”他连他联系方式都没有,怎么就一言为定了?? 夕阳的余晖中,顾奈头也不回地朝许星河挥了挥手,“我明天会来找你的。许组长,明晚见。” 由于今天突发状况比较多,许组长最终还是加了会儿班。 回到元帅府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多了。 他在五点半的时候抽时间给凌长风发了封邮件,告诉他“我今晚可能会晚点回去,晚饭你先吃”。 邮件发出去后,许星河盯着屏幕,忽然有些恍惚。 明明一个月前自己还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状态,如今好像也习惯了家里有人在等自己呢。 许星河洗完手径直走去了餐厅。 刚进餐厅的大门就愣住了:“你怎么在这里?” 凌长风坐在长桌的另一头,正在低头看晚报,身前的餐具看着像还没动过的样子。 桌上的饭菜也都还冒着热气。 “我今天也有事,回来得比较晚。”凌长风放下了报纸,抬起头来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的小配偶,“今天工作很忙?” “忙到爆。”许星河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了,于是话不多说,直接入座开吃。 凌长风看了他一眼,也默默开动了。 今晚的饭菜是家政机器人做的,用的是最好的食材,导入了五星级酒店的菜谱。但凌长风总觉得差了点味道。 许星河倒是吃得津津有味。 一顿饭进行到局中,才想起来还有事要说。 “对了……” “对了。” 两道不同的嗓音同时响起。 凌长风抬眼:“你先说。” 许星河:“我明晚和同事约了晚饭,就不回来吃了。” 凌长风皱了皱眉:“同事?” “嗯。”许星河想起下午发生的事,有点尴尬,“我不小心泼了人家一身咖啡,所以打算请他去单位附近吃一顿,就当赔礼道歉了。” 凌长风问:“赔礼道歉为什么要请客?” 许星河:“不然呢?你一般怎么赔礼道歉?总不能直接给钱吧?” 凌长风:“我一般不给人赔礼道歉。” 许星河:“……” “总之,意思意思还是需要的。送礼物更麻烦,还不如直接出去吃顿饭。”许星河说完,决定将这个话题揭过:“你刚刚想说什么?” 凌长风却执着地继续道:“赔礼的话,我这有一份礼物清单可以参考——”说着,看似漫不经心地问,“他是什么性别?” 许星河摇了摇头:“只知道是个男的,AO属性不清数,我跟他也不熟,只是单纯觉得很抱歉。” “哦。”凌元帅满意了。 许星河却突然问道:“你那为什么会有礼物清单?” 凌长风:“……” 他沉默了两秒,开始回答许星河前一个问题:“我刚刚想问,你有什么兴趣爱好。” “?”许星河愣了愣,“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凌长风语气微微一顿:“好奇。” 许星河:“……” 他想了想:“我还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烹饪算吗?这个坚持了比较久,其他爱好大多都是阶段性的。” 凌长风点点头,也没再追问:“那你明天吃完跟我说一声,我派人去接你。” 顿了顿,“不要喝酒,” 许星河:“……呵,放心,我已经戒酒了。” 晚上六点半,顾奈回到了他的单身公寓里。 说是单身公寓,其实就是一间三四十平的破出租屋。 房子从外观上看已经很旧了,墙壁微微发霉。 地理位置也偏,到方舟大约需要一个小时左右的出勤时间,离首都大学还稍微近一点儿。 出租屋虽小,里面厨房卧室独立卫浴一应俱全,但这也显得屋内格局非常拥挤。 卧室内有张宽大的桌子,上面放着三台形态各异的光脑,还有他昨晚没有啃完的半块面包。 这就是他生活了许多年的地方。 顾奈来到了浴室的镜子前,解开了纽扣,将身上的格子衫脱了下来—— 从左臂到前胸,被泼到的部分红了一大片。 没有预想的严重,但是烫伤部分仍在火辣辣的疼。 家里没有治疗仪,顾奈索性在花洒下冲了二十分钟冷水澡,然后换上干净衣服出门买药。 顺道出门去喂了喂周围的流浪猫。 等到药买回来,给自己涂上,又是一身冷汗。 顾奈抬起头,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却突然笑了。 是个好开始呢…… 一切都比自己计划中,更加的顺利。 第36章 互相帮助 周二早上八点半。 黑色的军牌飞车在特快空轨上飞驰。 凌长风在军车后座上, 闭目养神。 许星河坐在他身边,却已经开始哒哒哒地回复工作邮件了。 许星河:「什么情况?Z系统的BUG昨天不是都基本修复了吗?」 伊森:「今天凌晨又报错了,还好当时只是小范围的系统崩溃, 不然梁总肯定call你起来加班」 瑞安:「你错了伊森,我觉得梁总就算亲自赶去方舟加夜班,也不会大半夜的call我们组长的」 伊森:「?」 瑞安:「万一惊扰到了凌元帅休息怎么办?那问题可就严重了!」 许星河:「……」 许星河:「看你这么闲,今天组内排查工作就交给你了 瑞安」 瑞安:「什么排查?系统崩溃的全面排查??」 许星河:「对」 瑞安:「我一个人?」 许星河:「Bgo,加油」 瑞安哀嚎道:「那怎么可能做得完!」 许星河:「我不管,你自己看着办」 瑞安:「……组长、许哥、许爸爸」 许星河:「诶, 我的好大儿, 什么事?」 瑞安:「我错了, 我不知道原来你也会害羞,我以后再也不议论你和凌元帅之间的私密事了, 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这一次吧」 许星河:「……」 许星河:「你自求多福吧,下班前排查不完, 你就完了:)」 小周:「组长,你到哪了?Z系统主程序刚刚遭到了黑客攻击, 梁总让各组组长九点准时到A1会议室开会」 许星河:「?现在的黑客都起这么早了」 阿佳:「这是重点吗= =重点是现在的黑客怎么都这么没有公德心, 做出这种趁火打劫的事来!今天又有的忙活了」 许星河:「……我快到了,还有十来分钟」 “今天工作很忙吗?” 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音, 许星河一转头,只见凌长风仍然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大约是听到自己噼里啪啦的打字声了。 “很忙, 方舟最近事儿特别多, 这不一大早就开始了。”许星河说。 “嗯。”凌长风淡淡地应了一声, 问:“怎么还带了药?” “哦, 你说这个吗?”许星河指了指早上出门前让贺涵去拿的便捷式医药包,但看到凌长风没有睁眼,便放下了手,解释说:“我昨晚不是跟你提到过,不小心把热咖啡撒到一个同事身上了,这是给他带的,里面有点烫伤药。” 凌长风点点头,评价道:“你很关心同事。” 许星河:“呃,谢谢夸奖?” 这是在夸自己吧? 凌长风:“……” 他睁开眼,将目光投向了许星河。 许星河被他看得莫名其妙,眨了眨眼道:“怎么了?同事之间不就是要互相关心、互相帮助的吗?” 凌长风看着他,半晌无言,过了好一会儿才道:“你说得对。” 许星河:“?” “这周末有时间吗?”凌长风问。 许星河点头道:“有啊,怎么了?” “有个聚会。”凌长风说,“周六晚上六点,你跟我一起去。” 许星河好奇道:“什么聚会?”凌长风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去参加聚会的人。 凌元帅回答道:“同学聚会。” 许星河微微一怔:“你们军校的同学聚会?” 凌长风点头。 “那为什么要叫上我?”许星河问。 凌长风看了他一眼,淡淡地回答道:“大家都带家属。” 许星河:“……” 他将“家属”两个字在嗓子眼儿里过了一遍,好像品出了点不一样的味道。 许星河继续问:“你们聚会一般都干吗?聊天喝酒?讨论国家大事?” “只聊天,不喝酒。”凌长风说,“也不会当着你们的面聊正事。” 许星河:“……” 他想起来了,军部有相关的保密规定,穆青云当初即便是当着米路的面也不会谈军政要事的。 “所以就是纯聊天?”许星河有点不相信,“可我也没什么好聊的啊……” “没事,他们有的聊。”凌长风补充道,“秦远也在。” 许星河小声问道:“能不能容我再考虑一下?” 凌长风看着他:“互相关心、互相帮助——这一点配偶之间也需要。” 许星河:“……” 他没太理解凌长风的意思,所以自己跟他去同学聚会,就算是帮他忙了? “作为交换——”凌长风又开口了,语气淡淡道:“你以后有什么聚会,也可以叫上我。如果我有时间的话,尽量帮忙。” 许星河:“……” 大可不必,这并不是个等价交换项目好吗? 说话间,他们乘坐的车已经驶入了方舟。 许星河想了想,在下车前跟凌长风挥手道:“那帮你这个忙,周末一起去。” 果然不出许组长所料,今天一整天的工作异常繁忙。 从上午开会,到决定进行系统全面排查和修复,再到各部门分配任务…… 许星河是那种工作一忙碌起来反而会全情投入的人,开完会后,他在光脑前一坐就是一天,连午饭都是在办公桌上随便解决的。 这一忙就忙到了晚上六点五十多。 许星河活动了一下自己发酸的肩膀,终于起身关上了光脑。 然后他就看到了自己放在角落里的医药包,不由得暗道一声糟糕。 今晚答应了请人吃饭的,怎么把这事儿给忘了! 不过那人说要来找自己的,怎么也没见人影? 会不会也在加班? 正当许星河纠结要不要继续再等等的时候,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敲响了。 许星河:“请进。” 房门被缓缓推开,带着无框眼镜的青年走了进来。 许星河一愣:“顾奈?” 今天的顾奈换了件淡粉色格子衫,穿着条水洗白牛仔裤,还背着个电脑包,倒是很符合人们对于程序员的刻板印象。 不过他往那一站,整个人高瘦白净,头发乌黑茂密,看着还有几分学生样。 “许组长。”顾奈微笑着朝他点了点头,“我看你之前好像一直在忙,就没好意思过来打扰你。” “没事,都已经忙完了,我们走吧。”许星河勾起了自己的上衣外套,随手往肩上一搭,“想好去哪吃了吗?” 顾奈道:“单位附近有个火锅店,火锅你喜欢吃吗?” 许星河心说:那可太喜欢吃了。 然后嘴上慢悠悠道:“可以啊。不过那家店好像很火,我们这个点过去……” 顾奈笑了笑:“没关系,我已经提前预约取了号。” 许星河点点头:“OK,那走吧。哦对了,这个给你——” 他将便捷式医药包递给了顾奈。 顾奈微微一怔:“这是?” “医药包,里面有烫伤药。”许组长摸了摸鼻子,“你还好吗?昨天被烫着的地方怎么样了?” “我没事。”顾奈看着他,唇边慢慢勾起一个笑,“谢谢。” 第37章 火锅 晚上七点半, 焱焱火锅店内。 许星河围着小围裙,和顾奈在鸳鸯锅前面对面坐着,开始下他的第三盘肉。 “来来来, 别客气, 这个也尝尝!” 许星河见顾奈动筷子的频率不高, 只往菌汤锅里下了零星一点菜, 还以为他是放不开, 于是十分大方地从辣锅中捞了一大勺肉出来, 递到他面前:“喏。” “谢谢, 不用了。”顾奈微笑着摇摇头, 解释说:“我胃不好,不太能吃辣。” 偏偏许星河点的还是变态辣。 许组长愣了愣,将勺子收了回来:“那你早说,我们就不来吃火锅了。附近还有茶餐厅什么的,味道也很不错。” 顾奈语气温和地说:“没事,菌菇锅、番茄锅这些我还是可以吃的。” 许星河摇摇头,一脸遗憾地看着他:“不辣的火锅缺少灵魂, 等你以后把胃好好养养,养好了我们可以再来吃一顿。” 顾奈笑着点点头:“好, 那下次我请客。” 许星河说的自然是客套话, 还以为顾奈说的也是客套话, 因此并没有十分在意,而是点点头, 继续风卷残云地解决剩下几盘肉:“那你往菌菇锅里多下点儿, 它家这个蟹黄鱼籽福袋味道也不错。” 两个人用了不到二十分钟, 就合力解决了第一波肉。 许星河放下筷子, 往沙发后面一靠, 打算先歇会儿消消食。 顾奈斯斯文文地拿起方巾擦了擦嘴,温声问道:“方舟最近好像不怎么太平,你平常也会加班吗?” 许星河随口回答道:“其实还好,我去年刚进方舟的时候加班到十一二点也是常有的事,今年以来已经好多了,还一度实现了朝九晚五。” 许组长拍拍肚子,重新扫了一下菜单,打算点杯喝的解解腻。 “最近工作量是比平时多些,不过还好,问题都及时解决了,不然我们今天这顿晚饭恐怕都吃不上了……你要喝点什么?酸梅汁可以吗?” 顾奈问:“黑啤有吗?” “诶?”许星河抬起头来看着他,“你还会喝酒?” 顾奈笑着反问道:“我看着不像会喝酒的人?” 许星河:“……”不像。 他看着菜单上的啤酒选项,纠结了两秒,抬起头一脸严肃地劝顾奈:“胃不好的人不要喝酒,喝酒伤身,连我这种胃口好的都不常喝。喏,这还有玉米汁,要不我们来一扎?” 顾奈看了他两秒,笑道:“听你的。” 然后继续刚刚的话题:“也对,方舟毕竟是伽玛星系最大的数据中心,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黑客盯着呢,这波小打小闹不算什么。” “干吗?你还想来波更大的?”许星河一脸黑线,“倒也不能说是小打小闹,这次的黑客还算有俩下子。你知道的,999试图入侵我们系统的病毒都会被方舟防御系统拦截,可这次居然让它找到漏洞钻了空子……不过,听说也是因为二组的老段违规打开了外链邮件,这才给了病毒可乘之机。他都已经是方舟的老人了,不知道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这次恐怕要受处分了。” “说起来,你在哪个部门工作啊?前端研发部?”许星河问。 顾奈回答道:“不,我也是搞系统维护的,现在在三组。” 许星河奇道:“那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顾奈笑着推了推眼镜:“说明许组长对新同事不是很关心啊。” 许星河:“哦,你是今年新招进来的?” 三组是个大组,全组上下二十多个人,今年春招还新招进来了两个小朋友,有许星河没见过的生面孔倒也正常。 顾奈道:“可以这么说吧。” 许星河突然想起了什么:“那个新来的实习生,是不是也要被分配到你们组了?” 顾奈笑了:“看来许组长确实不太关心这些事情——实习生昨天就已经来报道了。” 许星河:“……这样啊。” 自从他表现出对同事的八卦事宜不感兴趣之后,阿佳他们就很少在自己面前提这些了,就连那个实习生要分去三组的消息都是他午休时间听其他同事聊天时提到的。 许星河问:“那他真的是学金融的?” 顾奈回答:“他读的是金融和计算机双学位。” 许星河点点头:“好吧,那还不算太离谱,我开始听说他是学金融的。” 顿了顿,又说:“不过我们部门以前都不招实习生的,他能进来,本身就挺离谱的。” 顾奈笑着看他,不置一词。 许星河突然感叹道:“我当初上大学时也差点儿选了数学和计算机的双学位,不过后来犯懒,想着专攻计算机专业就可以了,最后就没选成,现在想来还有点后悔,大学时期应该多读读书的。” 顾奈问:“许组长想要精益求精,怎么不继续读下去?以你当时的成绩,保研、直博也是可以的吧?” 许星河身子突然僵住了。 沉默在二人之间蔓延。 半晌,许星河才拿起桌上的玉米汁喝了一口,然后低声道:“后来不想了。” 顾奈仔细打量着他的脸色,突然道:“没事,学无止境,想学什么时候都有机会。我读高中的时候还一度要退学呢,后来也一路读到现在了。” 许星河抬起头来,好奇地问:“你为什么要退学?” 顾奈笑了笑:“家里穷,交不起学费。” “……”许星河一时间分辨不出顾奈是不是在开玩笑,“怎么会这样?首都星不是早已经实现义务教育全覆盖了吗?” 自己在福利院长大,尚且读到了大学。以首都星如今的医疗教育政策,应该不会出现因为家里穷,高中就要辍学的事吧? 顾奈笑着回答道:“我不在首都星长大。” 许星河微微一怔,无言以对。 顾奈托腮看着他,突然说:“可以开始下粉条了。” 许星河这才回过神来:“来了来了。” 两人于是开始吃第二波火锅。 一直吃到将近晚上九点的时候,许星河收到了凌长风的邮件,问需不需要现在派人去接他。 许星河想了想,抬头对顾奈道:“要不我们今天先吃到这里?” “好。”顾奈点点头,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许星河的手腕上的电子仪,笑着问:“家里人催?” 许星河:“……” 考虑到整个方舟应该没人不知道他“家里人”是谁,许星河还是如实回答道:“也不是催,就是时间挺晚了,问要不要来接我。” “真好。”顾奈笑着说,“许组长的婚后生活真令人羡慕。” 许星河微微一愣。虽然他承认今晚这顿火锅自己吃得挺开心,和顾奈也聊了很多,但二人说到底毕竟昨天才认识的,一下子聊起自己的婚后生活,总让他觉得哪里怪怪的。 何况自己的婚后生活哪里令人羡慕了??凌长风明明三天两头不回家。 许星河在心里这样吐槽着,开口却道:“呃……过奖了。” “那我们下次再约。” “下次再约。” 许星河结了账,和顾奈一起走出了火锅店。 “你先回去吧,我等他们来接。”许星河道。 顾奈点点头,朝他挥手道:“下次见。” 背影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中。 许星河等了大约四五分钟,一辆低调的纯黑色轿车缓缓驶来,停在了火锅店门口。 没装军用车牌,外表看起来就是一辆普通的黑色商务车。 不过许星河还是一眼就认出了这是元帅府的车辆,于是拉开后座车门就要上车。 结果手刚碰到门把,车门从内部打开了。 许星河愣了愣。 “……你不是说派人来接我?” 许星河看着后座上突然出现的凌大元帅,有些惊讶。 怎么还亲自来了呢? 凌长风侧头看他:“你先上来。” “噢。”许星河知道这样车门大开不安全,于是迅速上了车,关好车门,待坐定后才听凌长风回答:“我出来兜兜风。” 许星河:“?” “你怎么就坐这车来了?也没人跟着吗?”许星河问。 他印象中凌长风出行,虽然不能说有多大排场,但一般安全性还是要有保障的。 凌长风回答道:“有人跟着,只是你看不到。” 许星河:“……哦。” 凌长风问他:“今晚吃得怎么样?” 许星河:“吃的火锅,还不错。你呢?” 凌长风:“营养剂。” 许星河:“……”是我多余一问。 车内沉默了几秒,凌长风突然道:“你好像很喜欢吃火锅。” 许星河点点头:“是啊,火锅是我最爱的食物之一。” 凌长风:“你之前说你没什么兴趣爱好。” 许星河:“?” 他不太跟得上凌长风的思路了:“火锅也算兴趣爱好吗?” 好吧,硬要说起来,也算“爱好”了。 “反正确实还挺喜欢的,火锅好吃不说,吃起来氛围感也好,可以让你收获身心双重快乐。”许星河一提起自己心爱的美食,兴致就来了,跟他描述道:“尤其是跟朋友一起去吃火锅,几个人聚在一起聊聊天喝喝……茶,就很让人满足。” 凌长风看着他神采飞扬的模样,突然开口道:“那下次,一起去吃。” 许星河:“可以啊,你能吃辣吗?” 凌长风:“能。” 许星河:“那你比较有口福,我同事他胃不好,不能吃辣,今天吃火锅就一直在清汤锅里涮……其实还是辣锅有味道,我让他养养胃,下次带他体验一把辣锅的美味。” 凌长风闻言,一双异瞳缓缓斜了过去:“下次?” 许星河耸耸肩:“说是这么说,胃可不好养,下次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凌长风薄唇微抿:“为什么还有下次?” 许星河一愣:“什么为什么?同事之间约火锅多正常啊。” 凌长风问:“你以前经常和同事约饭?” 许星河想了想:“也不算很经常,但一个月一两次是有的吧。再加上和我同学约的次数,基本上一周吃一顿。” 凌长风:“……” 许星河:“你看着我干吗?” 有那么一瞬间,凌元帅很想问,为什么自己从来没有收到过此类邀请。 不过话在他嘴边过了一圈,最终变成了语气淡淡的叮嘱:“火锅吃多了对肠胃不好。” 许星河:“?” 他发觉凌长风有时候也挺善变的。 “那我们下次还约火锅吗?”许星河有些摸不准凌长风的意思。 凌长风:“约。” 许星河:“……” 黑色轿车在空轨上高速飞驰着,驶过热闹繁华的市中心。 许星河看了一会儿窗外的景色,忽然又想起了一桩事:“对了,你之前提到的周末同学聚会,一共几个人参加啊?” 凌长风回答道:“暂定五个,加上家属,一共九人。” “咦?还有谁没带家属?” “秦远。” “为什么啊?” “他目前单身。” “啊??”许星河愣住了,“秦少将单身?” 凌长风侧目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许星河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怎么会单身?” 凌长风反问:“怎么不会?” “因为他心思又细,又懂得照顾人,幽默健谈不说,还会很多花言巧语……他不是自称Oga之友吗?应该很讨Oga喜欢吧?”许星河问。 凌长风:“……” 他抿了抿嘴,神色冷淡道:“可是他花。” 许星河:“?” “换过很多女朋友。” “……” “光新闻爆出来的就不止五任。” “……” “Oga都喜欢这样的吗?”凌长风眉头微蹙道,“心思细腻,幽默健谈,花言巧语?” “肯定不是都喜欢,但这种性格在恋爱中还是挺吃香的,和ABO属性无关。”许星河评价说:“和秦远谈恋爱,应该可以收获很好的恋爱体验感。” 凌元帅觉得车里空气有点闷。 他垂下眼,异瞳微微暗了暗。 过了没几秒,他又听许星河补充道:“不过婚姻体验感可能就没那么好了。毕竟感情经验太丰富的话,会让配偶感到不安的吧?” “嗯。”凌长风重新抬眼。 盯着自己的小配偶看了两秒,淡淡应道:“是这样的。” “说起来——”许星河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小声问他,“我们这样在背后讨论秦少将的感情经历,会不会不太好?” 凌长风:“没事,周末可以当面讲。” 许星河:“……” “还会有一群人跟你一起讲。” “……” 许星河脸色有点诡异:“你们大佬聚会一般都聊些什么啊?” 凌长风语气微微一顿,似乎不愿继续这个话题,只是道:“你去了就知道了。” 第38章 同学聚会(1) 秦远觉得, 凌长风今天不太对劲。 一整个上午,他只要是闲下来的时候,就会默默地盯着自己看。 并且投来的眼神也称不上友善, 还带着几分研究。 搞得秦远压力很大。 他一忍再忍, 终于在某次又感受到某道视线时, 转头迎上了凌长风的目光:“长官,我脸上有东西?” “没有。”凌长风的表情一如既往的冷漠, 完全没有被抓包的心虚, “你继续工作。” 秦远:“……” 既然长官这么说了, 秦副官也只好收回目光,继续任劳任怨地去工作了。 直到结束了上午的工作,他终于忍无可忍了, 直言不讳地问自己的长官:“我最近哪里得罪您了?” 凌长风:“没有。” 秦远:“那为什么一直盯着我看?”还是用这种奇怪的眼神。 凌长风想了想,有些事与其看中观察,还不如直接发问,于是直接问道:“和你谈恋爱,体验感会很好么?” 秦远的表情裂开了。 “什、什么??” 凌长风将自己的问题又重复了一遍。 秦远咽了口口水:“长官,如果不是知道你刚结婚,并且和配偶感情还不错的话,问出这种问题, 我会觉得您对我另有所图的。”这不就是那种低级又油腻的撩汉开场白吗? 听他扯东扯西,凌长风的表情有了一丝不耐,食指敲了敲桌面:“回答我的问题。” 秦远:“……”好吧, 是他想多了, 自家长官果然还是那么的不懂情趣。 秦副官调整了一下心态, 换上了一副笑脸:“那当然——我这种温柔体贴、风趣幽默、还舍得给对象花钱的黄金单身汉, 和我谈恋爱, 肯定体验绝佳。” 说罢,长眉微微一挑,神情看上去有几分得意:“怎么,长官需要我传授一点经验吗?” 凌长风看着他,沉默不语。 秦远被他看得有点冷,不由得打了个哆嗦:“话说回来,你怎么会突然想到这种问题?难道终于意识到我的魅力所在了?” 凌长风缓缓开口:“星河说的。” 秦远惊了:“???” 凌长风淡淡道:“昨晚在回家的路上,他说和你谈恋爱的话,体验感应该会很好。” 秦远跟凌长风在一起并肩作战了几十年,太熟悉他脸上的每个微表情了。 此刻,危机感油然而生,本能求生欲一下子爆发出来了,口风急转直下:“不不不!像我这种不解风情、刻板又无趣,还自作多情的大龄单身汉,完全不是个恋爱的好选择!” “大龄?”凌长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我们同龄。” “……”秦远又是一哆嗦,再度改口道:“我错了!我还很年轻,目前找不到对象不是因为年龄的原因,完全是我自己的问题!!” “可是星河说……” “人总有判断失误的时候!”秦远很少见地直接打断了凌长风的话,义正辞严地说,“我配不上这种赞美,请您不要再说这么吓人的话了。” 凌长风:“……” 凌长风收回目光,抬手扫了眼时间:“午饭时间到了,去吃饭吧。” 秦远长舒一口气,赶紧顺着他的话转移话题:“走走走!人是铁饭是钢,吃饭最重要。” “对了。”两人一起走到门口,凌长风突然不咸不淡地开口,“这周末聚会,你们收敛着点。” 秦远:“?” 凌长风垂眸道:“别吓着他。” 许星河今天工作不忙,一整个上午,他除了照例检查完自己组负责的区块运行情况,回复完工作邮件,还写了几行代码,全当放松练手了。 到了午饭时间,他收起桌上的文件,铺上餐巾,拿出了自带的豪华便当来。 由于许组长坚持不懈的拒绝,大家现在基本都知道他中午自带饭了,于是邀请他共进午餐的人也渐渐变少了。 他的办公室内终于又恢复了午间宁静。 “咚咚咚——” 许组长刚打开便当,办公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许星河一愣,阿佳他们几个进自己的办公室从不敲门,这是谁来了? “请进。”他说。 熟悉的格子衫青年走了进来。 好像在意料之外,却又可以说是在意料之中。 许星河问顾奈:“你怎么来了?” 顾奈镜片下的眼睛扫过他桌上的豪华便当:“本来想问许组长要不要一起去吃个午饭的……” 许星河咦了一声:“我还以为大家都知道我自己带饭了。” 顾奈笑笑:“也是,许组长的便当看起来比方舟食堂的饭菜好吃多了。” 许星河摆摆手:“过奖过奖,我自己随便做的。” 顾奈眼中闪过一丝惊讶:“自己做的?看不出许组长还有这手艺。” 然后又仔细打量了打量便当中的饭菜:“我也会做几道菜,不过厨艺远没有许组长好。” 许星河笑道:“你吃都没吃过,怎么知道我厨艺好?饭店里多得是品相不错、味道却一般的菜呢。” “哦?”顾奈那双褐色的眼缓缓转了过来,温和地笑着说:“那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口福,可以尝一尝许组长的厨艺?” 许星河愣了愣,然后想了想说:“这样吧,等下次单位团建,我带点儿自己做的食物大家一起分分吃。” 看似同意了,其实是在婉转地拒绝。 他虽然觉得顾奈这个人不错,也对泼到他的事感到很抱歉,但他总觉得,顾奈这两天找他找得有点儿频繁。 顾奈也听懂了这份拒绝,却依旧笑得很温和:“嗯,抱歉打扰到你用餐了,那你先吃吧,我也下楼去吃饭了。” 语气坦然,丝毫没有再继续纠缠的意思。 许星河不由得怀疑是不是自己想多了,他朝顾奈挥挥手:“拜拜,今天周三f食堂应该会有糖醋小排,推荐你去尝尝看。” “好的,谢谢。”顾奈转身离开。 打开办公室大门的时候,外面正巧有俩同事路过。由于这个点大部分人都已经吃饭去了,大楼里空旷又安静,两人的聊天声也就格外明显。 “对了,听说三组那个新来的关系户,今天申请换……” 话音戛然而止。 随着办公室的门被拉开,两人看到了许星河这里。 那表情如同被人掐住了嗓子一般,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们迅速低下头,逃也似的溜走了。 许星河:“?” 接下来的几天里,顾奈再也没来找过他。 而许星河也并不怎么在意,同事之间嘛,关系虽然不能处得太僵,但也不需要过分热络。 时间一转眼就到了周末。 这天上午,许星河起床来到餐厅后,发现凌长风也在。 “早,你今天几点起的?”许星河入座后随口问道。 “六点。”正在看报的凌元帅随口回答。 “嗯?”许星河抬起了头,“那你怎么这个点还在餐厅?” 现在不都快十点了? 凌长风放下报纸:“早上的事情都处理完了,在这等你。” 许星河冲他眨了眨眼:“等我干吗?” 凌长风:“今晚聚会……” 他一个停顿,被许星河接过了话茬。 “哦对了,我正想问,去参加你的同学聚会,需要穿得正式一点吗?”许星河问。 凌长风:“不需要,你想穿什么都可以。” 许星河反问他:“那你穿什么?” 凌长风:“便服。” 许星河头上仿佛冒出了三条黑杠:“衬衫是便服,t恤也是便服,运动装牛仔服都是便服,你这说出来完全没有参考价值嘛。” 凌长风回答道:“我的便服只有衬衫。” 许星河:“……” 好吧,其实他能想象得到,凌长风所谓的“便服”,肯定也是板板正正、一丝不苟的。 与之相对的,他难以想象一件休闲t恤套在凌大元帅身上会是什么模样。 沉默片刻,凌长风突然问许星河:“今晚聚会,你穿什么颜色的衣服?” 许星河咽下口中的虾球,回答道:“我连穿什么都没想好呢,更别提颜色了,你问这个干吗?” “没什么。”凌长风重新拿起报纸看了起来,然后看似漫不经心地说,“你等决定好了告诉我一声。”顿了顿,又道:“你以后有什么想穿的,可以直接跟贺涵说,他会安排人上门给你量尺寸。” 许星河:“呃……谢谢,不过我爱穿的一般都是市面上的大众潮流款,有现货,不太需要量身定制的。” 凌长风点点头,放下报纸起身:“我还有事,需要出去一趟,下午五点来接你。” 许星河边吃边道:“好的,我一会儿也要回趟首都大,去实验室有点事儿。” 凌爱上书屋?” 许星河点头:“嗯,我儿子。” 话音刚落,想起凌长风可能不太理解这种喜当爹的乐趣,于是解释道:“其实就是帮他处理处理论文数据——看在他叫我爹的份儿上。” 凌长风看着他,问:“你很喜欢小孩吗?” 许星河:“……” 完全不是这个意思! “不是不是,你先去忙吧,我们下午见。” 下午五点,当许星河换好衣服从二楼下来的时候,凌长风已经在大厅里等着了。 许星河想着,自己毕竟是第一次跟凌爱上书屋聚会,穿得太随便了也不好,因此最后还是换了件不会出错的白衬衫。不过衬衫外面套了件他喜欢的浅蓝色牛仔外套,反正到了地方可以脱。 一下楼,发现凌长风也穿了一件白衬衫。 许星河很少见到凌长风穿白色,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都说人靠衣装,此刻的凌长风给人的感觉确实不太一样了,好像一下子变得更居家了一点。 许星河随口道:“我们这穿的还挺搭。” 异瞳闪了闪,好像很满意这个说法。 “我们出发吧。” 第39章 同学聚会(2) 夕阳西下, 霞光漫天。 纯黑色的aa00001在落日余晖中高速飞驰着。 车内,许星河趴在窗边欣赏了一会儿落日熔金的景色,然后回头问凌长风:“你们这次同学聚会约在哪里呀?” 凌长风回答道:“东郊的一个私人会所。” “听上去还是个挺高大上的地方。”许星河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上的牛仔外套, 问:“这种高级会所不要求穿正装进入吗?” 有的高档餐厅还要求着装规范、正装出席呢。 凌长风想了想:“好像是有这要求。” “啊!!?”许星河蹭地坐直了, “那你怎么不早说?” “没事。”凌长风淡淡道, “对我们没有要求,你想穿什么都行。” “哦。”许星河又倚回了座位上,继续问道:“加我们一共九个人?” 凌长风点点头:“嗯。” “那你们聚会一般都干什么呀?” “吃饭。” “还有呢?” “聊天。” 许星河:“……”听着好像有点无趣的样子。 “就没别的什么娱乐活动了?”他问。 凌长风的语气微微一顿:“他们有。” “他们?你呢?”许星河好奇地眨眨眼, 凌长风目不斜视道:“我不参加。” 许星河:“……”虽然听起来离谱, 但想想是凌长风干的倒也合理。 他还想再问些什么,忽听凌长风说:“到了。” 纯黑色的飞车缓缓降落降落在青灰色的石阶上。 穿过回廊和大门,前方是一座幽静深远的庭院。 院内绿意盎然, 被精心照料过的植物和观景岩石恰到好处地装点在院中, 典雅大方。 庭院中央的池子里还养了两条红白锦鲤,每条都有一米多长, 灵活地在池中游来游去。 空气中泛着清新的草木香, 许星河深吸了一口气,不由得感叹道:“你们这儿环境好棒啊。” 负责接待的会所人员微笑着向二人点头问好,然后将他们一路引入了室内。 四下寂静无声, 许星河边走边想,同学聚会怎么选在了这里?倒不是说这地方不好,恰恰相反, 这地方环境太好了,这种幽静庭院,绝对是安心疗养的绝佳之选。 但是吵吵闹闹的同学聚会要是办在这里, 恐怕连池子里的鱼都要被惊到了。 难道说凌长风他们几个同学聚会, 真的只是安安静静地吃个饭, 全程不吵也不闹? 许星河这样想着,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好几个凌长风坐在一起默默吃饭的画面。 仿佛好几座冰山环绕,可以瞬间把周边温度拉低十几度。 直到一脚踏入室内,许星河才发现自己想多了, 最外层的套间大门一打开,“吵吵闹闹”的音浪扑面而来。 隔着前方虚掩的包厢小门,只听秦远的怒道:“你们有完没完啊?” “没完,这事儿我们是真的好奇——你说你明明是我们之中最早开始谈恋爱的,怎么反而耗成了最后一个单身?” “哈哈哈哈别光说风凉话啊林霆,倒是给老秦再介绍一个。” “我都给他介绍过多少个了?再这样下去我就快成恋爱中介了。” “滚滚滚滚!用不着你们介绍!” 门外的许星河:“……” 果然大家同学聚会的气氛都差不多啊。 他又回头看了眼刚刚走进时的那扇大门。 这里最外侧的墙肯定是用了专门的隔音材料建造的,一墙之隔,居然能将房内的声音完全隔绝,这隔音效果不是普通建筑能做到的。 包厢内的调侃还在继续。 “话说回来,老秦,你单身这一点还不是最离谱的,最离谱的是长风都结婚了,你还单身。” “是啊,我曾经200的以为长风会是我们之中最晚结婚的,甚至有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因为他看上去根本没有那种世俗的**。” “长风那是主脑给的老婆,能一样吗?” “怎么不一样了?这门婚事能成也是因为他点头同意了啊。不然,主脑难道没有给老秦分配过对象吗?结果这家伙看了眼对方的资料,觉得俩人性格什么的都不合适,最后硬是废了好大劲儿找人把自己的名字从匹配名单里删除了。” “说起来,长风当初为什么会点头同意啊?他和他配偶那会儿应该还没见过面吧?以他的性格,怎么会接受匹配婚姻?” “你问我?我问谁啊?” “你不是他副官吗?号称他肚子里的蛔虫。” “别别别,这称号我可不敢再当了。关于这个问题,我在他点头的第一天就问过了,但没有问出个结果,你们要是不死心,可以等会儿再问问他本人,不过不要问得这么直白,毕竟星河还在场呢。” 门外,许星河听得一愣一愣的。 他转头望向凌长风,后者依旧面无表情地像棵劲松一样立在那里。 原来他们对于匹配婚姻,真的可以有所选择。 那么,凌长风当初为什么会做出这个选择? 正当许星河发着呆呢,忽然感觉到凌长风往自己身边靠近了一点,他的手背也碰到了自己的手背。 被触碰到的左手微微瑟缩了一下。 还不等他移开,凌长风忽然一个反手,进一步地,将自己的左手整个握在了手中。 那人掌心滚烫,烫得他一哆嗦。 许星河身子一僵,一动不动地呆在原地,愣愣地问:“你、你干吗呢?” 他的表情好像是不理解,又好像是没能反应过来。 但没有躲。 凌长风看了他一眼,面不改色道:“进去了。” 说罢推开门,牵着许星河走进了包厢。 “不知道他们婚后的感情生活怎么样了,听说处得很不错嘛。” “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我们凌大元帅人到中年,说开窍就开窍,现在会得一套一套的。”秦远靠在沙发上悠哉悠哉地侃侃而谈,结果一转头,正撞上那双一金一蓝的异色眼睛。 秦远:“……” 包厢内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前一秒还在聊天的、喝茶的、吃零食的,此刻都停下了动作,齐刷刷地看向突然出现的二人。 众人的目光一路从两人的脸上转移到了他们牵在一起的手上,纷纷在震惊中陷入了沉默。 许星河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于是轻轻地将自己左手抽了回来:“大家好。” 凌长风一个没握住,居然让那只小手从自己掌心溜走了。 于是神色一暗,板着脸扫视了一圈屋内众人:“看什么看?” 众人:“???” 此刻包厢内除了刚进来凌长风和许星河外,一共还坐了五个人。 除却秦远,还有两男两女。 其中一人许星河见过,是那天在国宴上有过一面之缘的海军少将沃克·韦特将军。 旁边坐的应该是他夫人,一位看起来温文尔雅、端庄大方的女性。女人外表看上去很年轻,大约只有二三十岁,但气质从容优雅,不像是二三十岁的人,大约是保养得比较好。 还有两人都是生面孔,不过看起来也都是随和干练、挺好相处的样子。 秦远最先站了起来,对许星河道:“来来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沃克·韦特和他夫人伊丽莎白·泰勒,听沃克说你们之前已经见过面了。” 韦特将军声音浑厚的笑道:“见过的,记忆犹新呢。” 然后转头对自己的夫人道:“这位就是许星河,将我们老凌从单身五十年的困境中拯救出来的小英雄。” “……不敢当。”许星河嘴角抽了抽,僵硬地笑笑:“幸会幸会。” 秦远继续介绍道:“这位是林霆上校和他夫人苏兰,对了,苏兰也是搞技术的,现在是首都特别行动队的技术组组长,也是我们第一军校毕业的,比我小两级,是当年隔壁系的系花呢。” 林霆听到这里,一把将自己老婆搂了过去,笑得很嘚瑟:“名花有主了……嘶,兰兰你掐我干吗?” 然后转头对许星河道:“我是林霆,这是我老婆苏兰,很高兴认识你。” 许星河继续微笑:“你好你好,幸会幸会。” 然后转头望向苏兰。 后者留着一头精炼的褐色短发,又美又飒,笑着跟他挥手:“你好,我也是技术部的。听说你是方舟的小天才,我们有空可以交流一下。” 许星河眼睛微微一亮,笑出了酒窝:“可以呀,要不我们待会儿先加个通讯好友?” 认识完一圈人,大家就一起入座了。 韦特问:“帕里什怎么还没到?待会儿得罚他喝两杯啊。” 林霆说:“这酒喝不喝他说了又不算,这家伙不是妻管严吗?这次又是和对象一起来的,提前一周就开始嘱咐我们饭桌上不要乱说话了。” 秦远听到这里,目光有意无意地扫了眼凌长风,微微一笑。 然后十分犀利地评价道:“不是我说,虽然帕里什自称是妻管严,可他自己看起来才更像那个‘妻’啊。” 正说着,包厢的门又被推开了。 帕里什准将终于和他的配偶一起姗姗来迟了。 许星河有些惊讶地望着门口—— 进来的是两个都是男人。并且两人都又高又壮、身材健硕又不失美感。 一时间居然分辨不出哪个才是他们口中的“帕里什”。 一般来说,oga和beta的身形体格天生会比alha小一圈,并且因为激素水平等影响,肌肉也很难练得跟alha一样发达。 从这个角度看,刚进门的这两人,好像都是alha。 其中一人先开了口:“抱歉,我下午临时有个手术,耽搁了一些时间。” 刚刚还说要“罚他两杯”的林霆闻言赶紧改口:“没事没事,辛苦了,医生救死扶伤是第一位的,都理解都理解。” 许星河望着来人,心想,原来是位医生。 医生身旁的另一名男人则笑着对医生说:“你别看林霆这家伙现在说得好听,他刚才肯定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呢,说不定还想坑我喝酒。” 林霆:“……” 他一脸复杂地看着自己的老同学:“帕里什,你知不知道你这个样子,很像在外面受了气回家找老公告状的小媳妇?” 帕里什微微一笑,转头对苏兰道:“小苏,我要向你坦白承认个错误,你上上周五例行查岗的时候,不是问我林霆他是不是跟我在一起……” “打住!”林霆一脸震惊地望着他,“你怎么可以这样?这是在搞自杀式袭击,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哦?”苏兰转过头去微笑着看着自己丈夫,“说说看,你们上上周五干吗去了?” “去吃饭了呀,别这么看着我,真的就只是去吃了顿饭!就跟今晚一样!”林霆先是矢口否认,然后赶紧转移话题,“来来来,我再介绍一下,星河,这俩是帕里什准将和陆子墨医生。” 然后又转头对陆医生道:“子墨,这位是许星河,长风的爱人。大家都饿了吧?都入座开吃吧。想喝什么酒?” 许星河和帕里什准将一家打完招呼,凑近凌长风,小声问道:“你不是说你们同学聚会不喝酒?” 凌长风淡淡道:“我不喝,他们有时会喝两杯。” 说着,异瞳朝许星河一斜,补充道:“但都不会喝醉。” 许星河:“……我也不喝,一口都不喝!” 开玩笑,万一他又喝醉了,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原形毕露”,那就真的是社死现场,可以跟这个世界说再见了! 凌长风闻言,异瞳不紧不慢地在许星河身上转了一圈。 却忽然说道:“喝一口也可以,反正今天我在。” 第40章 同学聚会(3) 许星河:“……” 他看着“好心相劝”的凌长风, 心想,你在不是更危险嘛?? 他想起自己那天酒醒后看到的,自己抱着凌长风和他同床共枕的惊悚画面…… 呵呵, 此生不愿再回忆。 许星河抽了抽嘴角:“不了谢谢,喝酒伤肝伤肾伤大脑, 要戒。” 凌长风闻言,异瞳幽幽一闪, 倒也没再劝他,转而拿起了筷子:“吃饭吧。” 他一动筷子,众人也终于跟着动筷子了。 晚餐正式开始。 前菜有无花果鹅肝、帝王蟹塔塔、黑松露鱼籽酱、海胆布丁等。 鲜美醇厚的味道在口中爆开,让许大厨不得不感叹这顶尖食材与烹饪的完美融合。 席间,大家又开始边吃边聊了起来。 话题的焦点主要还是集中在了凌长风和许星河这对新婚夫夫, 以及秦远这枚单身汉身上—— “你们打算去哪度蜜月?有安排了吗?”林霆问。 凌长风拿筷子的手微微一顿,却没有回答,就连眼皮也没抬,继续神色淡淡地夹起了一块香煎鹅肝。 林霆也知道他的性子, 本身就没指望他会回答, 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许星河。 后者微微一怔, 咽下口中的食物道:“蜜月??” “是呀, 新婚总归要度蜜月的嘛。” 帕里什也在一旁问道:“你目前有没有比较中意的地方?比如历史悠久的名胜古迹, 或者环境优美静无人烟的小岛,再或是开满鲜花的天空之城?” 许星河尴尬道:“谢谢,但是我们不……” “过段时间。” 原本在旁边默默进餐的凌长风突然开口了, 打断了许星河的话。 许星河一愣, 转头看向他。 凌长风面不改色道:“我最近有点忙, 等忙完这阵子会补上的。” 可惜, 这番表态立马迎来了一波吐槽—— “啊??你最近都忙什么呢?” “你们都结婚一个多月了, 怎么还‘过段时间’呢?也就星河脾气好还能忍你,一般人早就开始闹了。” “是啊长风,你还……”韦特本来想问“你还能不能行了”,但话到嘴边到底没敢,临时改口道:“你们才结婚,怎么能连蜜月都拖呢?这等以后能变成老夫老妻了可还得了?” “就算之前忙着工作,没能去成,也至少要从现在开始计划起来了,把不重要的事都往后推一推,时间都是挤出来的嘛。” 众人吐槽完凌长风,又将矛头转向了秦远。 “老秦,你也不行,怎么能让长官忙到现在都没工夫去度蜜月呢?” 莫名其妙中枪的秦远:“???” 这位大爷之前也没说过要安排蜜月啊! 秦副官心里苦,但又不能当众拆穿自家长官,只好哑巴吃黄连,举手投降道:“好好好,我的错,我回去就安排。” 说着,转头对许星河眨了眨眼:“可以吧?” 许星河:“……” 蜜月来得太突然。 不过,谢谢方舟还有两周的蜜月假呢,如果不用掉好像有点亏。 他想了想,默默点头。 前菜吃完,开始上硬菜了。 刺身拼盘中许星河喜欢的蓝鳍金枪鱼大脂。 炭烤和牛配上特制照烧酱也是人间绝味。 韦特少将拿起公筷,给他夫人夹了块牛肉。 然后问:“还想吃什么?” 林霆夹了块三文鱼刺身,看向苏兰:“你可以吃这些了吗?” 苏兰摇了摇头,轻声道:“你自己吃吧,我过敏好得差不多了,不过保险起见,还是再忌口两天。” 陆子墨医生则直接用筷子挡住了帕里什准将夹向生鱼片的筷子,转而给他夹了块红烧鳄鱼尾肉:“你最近不是胃不舒服么?少吃海鲜,一会儿让他们给你点碗粥吧。” “好好好。”帕里什笑着点点头,然后“回礼”了一块和牛:“这个好吃,你尝尝这个。” 作为全场唯一单身狗的秦远秦少将,在众人你喂我一勺子、我喂你一筷子的爱心氛围中,终于忍无可忍地开口了。 “你们干吗呢这是?自己都没手嘛?夹来夹去的成何体统??” 众人闻言,纷纷投去同情的一瞥。 除了凌长风仍然一语不发地在认真吃饭以外,其余人的眼神好像都在说:“瞧这人酸的,好可怜”。 秦远:“……” 艹!这群人吃个饭怎么能这么腻歪?? 这种时刻,他终于觉出自家长官的好来了,并决定再也不吐槽凌长风吃饭闷了。 闷点儿怎么了?食不言寝不语是个好习惯,还有助消化呢! “你们怎么就不能学学人家长风……”秦副官开口刚要说教,就见他心目中的吃饭榜样凌长风伸出手来,夹起了刺身拼盘中最后一块蓝鳍金枪鱼大脂—— 将它稳稳地放进了许星河跟前的小碟子里。 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淡淡地开口:“我记得你喜欢吃这个,尝尝看。” 包厢内再度安静下来。 这下不光凌元帅的老同学们惊了,就连当事人之一的许星河也震惊了。 他低头呆呆地看着盘子里金枪鱼肉,先是抬起头来结巴道:“谢、谢谢。” 然后不明所以地想,凌长风为什么要突然给自己夹菜啊? 自己要不要也学着“投桃报李”一下? 许星河犹豫了片刻,最终,看在凌长风带自己出来蹭大餐的份上,夹了块溏心鲍给他,小声道:“这个味道也不错。” 秦远:“???” 什么情况? 几天不见这俩人怎么进展这么快了!? 饭至局中,众人已经吃了个半饱,自然就要开始喝酒了。 韦特将军说:“我从家里带了瓶窖藏七十年葡萄酒,是星河历259年罗曼尼庄园产的,开来大家一起尝尝啊?” 林霆上校一听来了兴致:“开开开!七十年的酒比我们年纪都大啊,那必须得尝尝!” 许星河原本正在吸溜碗中的红毛蟹松茸面,一听这话不由得抬起了头。 七十年的葡萄酒? 自己此前喝到过的最好的酒,也只是瓶十五年的陈酿,还是文森特这个富二代过生日时请的客。 要知道,一般饭菜再贵总有价,就算这顿饭吃个几万,以他在方舟的高薪也是负担得起的。 但是好酒可谓无价,顶级的年份酒一瓶几百万,还经常供不应求,是他平时绝没有机会喝到到的。 许星河突然心动了。 韦特将军一边招呼侍者开酒醒酒,一边转头朝自己的老婆表态:“我们喝酒都是全凭自愿、量力而为的,你放心,绝不喝多!” 伊丽莎白夫人笑得很温和,声音也很温和:“没事的,你要是喝多了,今晚就睡这里吧。” 韦特:“……” 他拍着胸脯保证:“绝对不醉!” 林霆在一旁笑得幸灾乐祸。 侍者上前,慎之又慎地将葡萄酒打开。 酒盖拔出的瞬间,浓郁醇厚的葡萄酒香一下子填满了整间包厢。 侍者捧起酒瓶,动作优雅地开始为众人斟酒。 刚走到凌长风身侧,还没站定,就听凌元帅声音淡淡道:“不用了。” 许星河默默地等着侍者走到自己身边,心想:只要对方开口问,我就说“可以谢谢”。 结果侍者刚一张口,连声音都还没发出来,就听凌长风又道:“他也不用了。” 许星河:“……” 许组长悲愤了:为什么替我说不用!? 无奈凌元帅一声令下,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窖藏七十年的美酒离自己远去,心痛到无以复加,目光追随了酒瓶一路,却又不好意思再度开口。 凌长风将他的眼神看在眼里,漫不经心地问:“想喝?” 许星河:“……” 他纠结了两秒,最终渴望克服了面子,小声诡辩道:“不是想喝,是想尝尝看什么味道,是想要探究,而不是嘴馋。” 没办法,毕竟过了今天,这辈子都不一定能喝到这个年份的美酒了,如果就这么错过,实在有点可惜。 看着他努力辩解的样子,异瞳中闪过一丝久违的忍俊不禁。 凌长风抬头,用低沉的嗓音对侍者道:“给他倒点儿尝尝吧。” 许星河满意了。 他看着甘甜香醇的美酒缓缓注入自己的酒杯,突然又想到了什么,继续侧过身去,小声问凌长风:“你一点儿酒都不喝?” 凌长风:“不喝。” 许星河好奇地问:“为什么?你酒量不好吗?” 凌长风:“一般,还凑合。” “噗嗤——”坐在凌长风身旁的秦远听他们对话到这里,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 “那边两位,聚会还说什么小话呀?”坐在对面的韦特将军见许星河一直和凌长风交头接耳的样子,不由得调侃起来。 然后转头对秦远道:“听到什么了这么好笑?说出来大家一起乐乐嘛!” 凌长风抿了抿嘴,神色冷淡,一声不吭。 许星河回答道:“没什么,我就是想知道他酒量怎么样,为什么不喝酒。”说着,指了指自己身旁的凌长风。 众人第三次陷入了沉默。 不过这一次,许星河得看出,其中有两个人在憋笑。 凌长风的异瞳冷冷地扫过席上众人,面无表情地问:“很好笑?” “噗哈哈哈哈……”林霆再也忍不住,边笑边说,“不好笑不好笑,一点儿也不好笑。” 异瞳微微眯起:“不好笑你笑什么。” “我我我……我是在笑这菜!哈哈哈哈你看这菜长得真好笑!”林霆捧腹道。 凌长风:“……” 许星河:“??” 见众人这反映,许星河更好奇了。 黑眸充满探究地审视了凌长风片刻,突然揶揄道:“就我的经验而言,一个人说自己的酒量‘一般’,意味着他的酒量不是很好就是很烂,八成就是这二选一走极端,不存在所谓‘凑合’的说法。听他们的意思,你的酒量很差咯?” 许星河笑得有几分不怀好意,还很欠扁的凑上前去问:“有多差?一两瓶啤的应该喝得下吧?” 顿了顿,又问:“你喝醉了什么样?不会跟我一样吧?” 他突然想到,如果凌长风喝醉了也那副鬼样子,那还好意思说自己么?? 凌长风斜眸打量着许星河,目光扫过他颜色淡粉的唇,有那么一刻,突然有种冲动,想以某种特别的方式让这只小刺猬闭嘴。 不过当着在座这么多熟人的面,他最终还是按捺下了这种冲动。 凌元帅垂下了眼,心想,自己也不能吓着他。 得慢慢来。 秦远支着耳朵听到这里,又好奇了。 他探头,绕过凌长风对许星河道:“他喝醉了没啥意思,你喝醉了什么样啊?” 许星河:“……” 算了,还是不要继续这个醉不醉的话题了。 许星河拿起酒杯,轻轻摇晃,然后细细地饮了一小口,含在口中。 酒液流过他的舌尖,味道甘甜;流经他的舌侧,隐有果酸;流到他的舌根,微苦、浓烈。 最终饮酒入肚,满口醇香回甘。 许星河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好酒,真的是好酒。” 虽然他不怎么会品酒,但基本的好坏还是喝得出来的。 于是忍不住又多喝了一口,问:“这酒多少度?” 韦特将军道:“13度,不是烈酒。” 许星河一听放心了。 不高,完全可以继续喝嘛! 他还又问了凌长风一遍:“这酒度数不高的,你真的不喝一口尝尝?” 凌元帅将惊人的自制力贯彻到底:“不喝。” “好吧。”许星河虽然自己挺喜欢聚餐喝酒的,但从不硬劝别人酒。 听凌长风再三拒绝,还以为他本身就讨厌喝酒,于是也不提这事儿了,只是自己又喝了起来。 凌长风看着许星河渐渐开始泛红的脸蛋儿,在“放任不管”和“出言制止”之间稍作犹豫,最终还是提醒了他一下:“少喝点。” “没问题。”许星河冲他比了个“ok”的手势。 然后又轻呷一口。 第41章 醉酒第一阶段 凌长风看着许星河, 一时语塞。 他的小配偶一边满口答应着不多喝,一边一杯接一杯地把酒往嘴里送——已经不是阳奉阴违的问题了,完全就是阳奉阳违。 虽然仔细想来, 如果对方真喝醉,那占便宜的还是自己。 不过,一想到不久前,许星河也是答应的好好的, 最后在外面醉得不省人事才回家…… 凌长风不动声色地舔了舔牙尖。 他的食指不轻不重地敲了敲桌面,声音淡淡地问许星河:“你尝出这酒什么味道了么?” 许星河正喝得起劲,话也开始多了起来, 完全没意识到对方口气不太对劲:“尝出来了啊!比起一般的葡萄酒,酒香更加浓郁, 还带着芬芳的果香, 口感细腻丝滑, 微酸、微苦, 但不涩——总之是好酒!就是度数太低了, 喝着不太得劲儿。” 凌长风:“……” 韦特将军一听,用他粗犷的声音解释道:“葡萄酒哪有度数很高的?不过你别看这酒只有13度, 后劲儿可不小!你也悠着点儿,别喝醉了。” 许星河人已经慢慢开始嗨了, 闻言不服道:“开玩笑, 13度的酒我会喝醉?我当年在首都大学校园里,可是号称酒桌上的扛把子。” “这么厉害?”帕里什一听来了兴致,好奇地打量着这名看上去如此年轻的oga,“那你想必很能喝?” ——和长风完全是两个极端嘛。 许星河嘴硬道:“那当然!” 凌长风闻言, 轻轻瞥了他一眼, 却没有当面揭穿他。 他直觉许星河的酒量不会太好。因为光自己就看到他醉过两次了, 感觉还挺容易喝醉的样子。 但他不知道许星河上次是喝了多少才变成那个样子的,也就是说,他对许星河的酒量其实没有很确切的了解。 林霆则眼睛一亮:“失敬失敬,鄙人不才也是我们第一军校的酒桌扛把子,要不我们来喝两杯?” 许星河点点头:“喝!不过用这酒喝也太浪费了。”于是转头问侍者,“你们还有别的什么酒吗?” 林霆拍桌道:“爽快!我们要喝就喝烈的!” 然后转头跟侍者说:“来两瓶水晶伏特加!” 许星河知道这是要开始拼酒了,他有些犹豫,但又觉得是男人不能在这种时候认输。 不行,还是得上! 拼酒首先要从气势上压过对方,于是许组长开启了嘲讽技能:“我有个朋友也姓林,酒量菜得一匹,不知道林上校这位酒桌扛把子能扛得起几斤几两?” 真·千杯不醉的林霆笑得很坦然:“嘴炮没用,酒场上见真招,我们喝喝不就知道了?” 一桌人见状,开始跟着起哄。 只有秦远察觉到了苗头不对,默默往后退了退,开始扒拉碗里的松露鳗鱼饭。 果然,下一刻,凌元帅开口了。 他抬眸朝林霆望去,语气微冷:“你还没喝就醉了么?” 然后转头看向许星河:“这就是你说的‘绝不多喝’?” 林霆只觉得一股冷意袭来,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不由得打了个哆嗦。 妻子苏兰见状也拍了拍他,开口劝道:“你说你五十多岁的人了,跟人家二十多岁的小朋友拼什么酒?赢了也丢人,输了更丢人,差不多得了。” 顿了顿,又威胁道:“你今晚要真是醉在这里,也不用回家了。” 虽然这酒桌气氛有点上头,但林霆本人还是完全清醒的。 察觉到情况不对,赶忙叫住了要去开伏特加的侍者,最终挥手作罢。 但是,酒劲儿上来的许星河就不怎么清醒了。 他和凌长风对视了片刻,开始耍赖:“我什么时候说过‘绝不多喝’了?” 凌长风有些好气又好笑地看着他的小配偶,语气仍是淡淡的:“不是说就尝尝看这酒什么味道么?现在尝也尝过了,可以收手了么?” 许星河无所畏惧地看着他:“还没尝够呢!老实说你是不是心疼这好酒啊?所以舍不得给我喝?” 凌长风:“……” 他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依旧波澜不惊道:“对,我心疼酒,这个年份的酒喝一瓶少一瓶,所以可以少喝点么?” 不料韦特将军闻言突然插了一嗓子:“不用心疼!这酒我家里还有两瓶,你喜欢的话我回去给你寄……” 话音未落,被他夫人用手肘轻轻捅了捅。 秦远则在一旁默默扶额,心想你可真会说话。 果不其然,还不等许星河说什么,凌长风已经再度投去冷冷的目光:“你也醉了?” 韦特:“……” 他被那双冷厉的异瞳直视了两秒,也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哆嗦,于是立马改口道:“给你寄个酒心巧克力吧?” 许星河:“??”从上百万的美酒到几百块的酒心巧克力,这落差未免也太大了。 凌长风转过头,面无表情地对许星河说:“到此为止吧,你喝得太多了。” 许星河大概是在场唯一一个面对凌长风冷脸也丝毫不慌的人。 不过,他的态度也突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冲着凌长风微微一笑说:“美酒不能浪费,既然你不喝,那我当然得连带着你那份儿一起喝掉了。” 说着,还自然而然地把凌长风的酒杯往自己跟前一勾:“我要喝双份儿。” 凌长风闻言,薄唇微抿,看着自己的小配偶,异瞳闪了闪。 许星河并没有意识到,但他那句“连带着你的那份儿”,轻而易举的取悦了原本微微不满的联盟元帅—— 言语中自动将自己和凌长风划分在了同一阵营,好像他们是一家的。 凌长风不露声色地想,他们确实是一家的。 他点点头,用一贯的低沉嗓音回答道:“好。” 然后话锋一转:“但你自己要控制着量,要是敢喝醉……” 许星河大手一挥,打断了他的话:“不会的!” 凌长风看着这只大言不惭的小刺猬,面无表情地问道:“喝醉了怎么办?” 许星河想了想,试探着问:“那你就也不让我回家?” 凌长风:“……” 饭桌上又是一顿爆笑。 “怎么回事长风?你还有这本事,敢把自己老婆关门外呢?” “能耐了啊!” “你这样可不行,老婆醉酒了更不能一个人留在外面了。” 凌长风无视了众人的调侃说笑,转过头来专注地凝视着许星河。 目光逐渐变得幽深。 许星河若有所感地回过头,对上那双异瞳的瞬间,整个人微微一愣,仿佛有股细微的电流从脊椎升起。 酒精虽然已经开始上头了,但不妨碍他仍能感受到凌长风的一些强烈的情绪。 比如现在…… 凌长风现在的目光,好像要吃了自己一样。 许星河内心有种微妙的预感,下一刻,他就看到凌长风倾身上前,朝自己靠了过来。 “你、你要干吗?”许星河眨了眨眼,看着那张冷峻的面孔离自己越来越近,却没有躲,只是呆呆地发问。 凌长风一直贴到许星河面前才停了下来,薄唇凑近许星河的耳垂,吐出了炙热的呼吸。 他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低低道:“这次要是再喝醉,我就把你醉酒后的样子录下来,循环播放。” 许星河:“……” 艹!这是什么禽兽行为!? 许星河顿时被吓精神了。 残存的理智让他连美酒都顾不得了,赶忙把杯子朝前一推,举起双手表态:“我不喝了!” 凌长风面无表情地直起身,两人恢复了正常的安全距离, 他垂下眼,轻轻吐了个鼻音:“嗯。” 异瞳被眼睑与长睫半遮住,叫人看不清情绪。 刚刚那一瞬间,他差点儿脱口而出—— “这次如果再喝醉,我们可能真的会发生点什么。” 凌长风想起了那晚令人神魂颠倒的奇异花香。许星河一醉,天地间便都是那么好闻的味道。 而他不确定自己是否时时刻刻都有那么好的定力,能抵挡得住alha与生俱来的**。 ——如果再喝醉,他怕自己会做出点什么。 而酒后的花儿收起了保护自己的尖刺,突然变得温顺又黏人。 深夜绽放的花苞,散发出阵阵迷香,轻轻在他心口缠绕,每一片花瓣都染上了引人沉沦的味道。 这味道让他滋生出了一点不可告人的私心。 ——如果再喝醉,他想要做点什么。 凌长风拿起杯子,喝了一口杯中已经冷掉的茶。 按捺下心头种种矛盾的情愫。 这茬儿揭过,大家又开始热热闹闹地聊起了天。 林霆喜欢喝酒,既然不能和许星河喝,就找身边的韦特喝了起来。 帕里什以前也很能喝,只不过现在胃不太好,加上还有个当医生的配偶在旁边看着,也不敢太放肆,因此只是象征性地跟着抿了几口。 许星河已经吃了个八分饱,眼下又不能再喝酒了,坐在位置上不由得有些无聊,只好默默地开始吃饭后甜品。 凌长风在一旁突然发问:“你上大学那会儿,经常喝酒吗?” 许星河毫无自觉、甚至还引以为傲地点点头:“是啊,我之前不是提到过自己经常出去聚餐嘛?聚餐当然要喝酒啊。” 凌长风轻轻敲着桌面,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那你在外面醉过几次?” 许星河想了想:“不多,我以前虽然不知道自己喝醉后具体什么样,但多多少少知道自己醉后酒品不太好,所以和不熟的人喝酒不会喝到醉。” 凌长风看了他一眼:“你还挺自觉。” 许星河扬了扬脑袋:“那当然。”说着,下意识地想拿起酒杯再来一口,不过碰上高脚杯的瞬间,手指一顿,最终还是拿起了一旁的水杯。 刚刚被凌长风警告了那么一下,许星河其实已经打算收手了。 可惜,他收晚了。 他被这葡萄酒的低度数表象所欺骗,低估了这酒的后劲儿。 对面喝得正嗨的韦特和林霆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嚷嚷起来,正在相互拌嘴:“这事儿你说了不算,听我的。” 林霆不服:“酒桌上,谁能喝听谁的!” 原本呆坐在一旁的许星河突然耳朵一动,抬起头来,一拍桌子:“我能喝!听我的!” 攀谈中的众人纷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一齐转头望向许星河。 凌长风皱了皱眉头,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许星河看着他,说话很大声:“你干吗?” 凌长风问:“醉了?” 许星河理直气壮道:“没醉!” 凌长风原本想接着问一句“我是谁”,却又怕他已经进入到人畜不分的阶段,像上次那样发表出什么石破天惊之语。 于是,先试探着伸出了三根手指问:“这是几?” 许星河微微不满道:“当我傻吗?这是三!” 凌长风略松了口气:“那我是谁?” 许星河看着他,盯了一会儿。 凌长风突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 “大猫咪?” 第42章 醉酒第二阶段 凌长风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两下。 饭桌上再度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不过这次的沉默和前几次不同, 众人脸上不再是单纯的震惊、害怕或者强忍笑意的表情。 而是融合了震惊、害怕以及强忍笑意的多元化表情。 已经有点喝上头的韦特将军瞪大了眼,在一片寂静中好死不死地开口,又问了一句:“他刚刚说什么?带什么猫?” 许星河一听,转过头去又大声重复了一遍:“我说, 这我的大猫……唔!呜呜唔!” 这一次, 凌长风在他开口的瞬间便眼疾手快地出手, 一把捂住了许星河的嘴巴。 可惜, 还是慢了半拍。 众人终于听清、终于敢确定,许星河说的就是大猫咪,就是他们威风凛凛的凌元帅本人了。 包厢内一下子炸开了锅。 气氛从前一刻鸦雀无声的沉寂,忽然转变为火山喷发般的鼎沸喧闹。 “噗哈哈哈哈哈大猫咪?救命!这是什么形容??” “小许nb啊!够胆!” “哈哈哈我不行了!老凌你现在什么感受啊?他以前也这么叫你的吗?” “这难道是你们之间什么特殊情趣嘛??” “哈哈哈亏他想得出来!” 和见识过许星河醉酒之前的凌长风一样, 凌元帅这一众故友此前的也只听人用“狮子”、“老虎”、“雄鹰”等动物形容过凌长风。 放眼整个伽玛星系、甚至整个联盟,都不会有人把这尊“黑色战神”和猫这种柔软又傲娇的毛绒生物联系到一起。 林霆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酒都不喝了,也不跟韦特争辩了,而是勾着韦特的肩膀笑道:“哈哈哈长风你要有新绰号了!让我预言一下——这个绰号以后会出现在你每年的同学聚会上,至少还要跟你十年!哦不, 说不定要跟到我进坟墓的那天!哈哈哈……” 身处议论中心的凌长风却没有说话。 他甚至连眼神都没给到他的一众老同学身上。 那双异瞳从始至终, 一心一意地凝望着许星河。 他在堪堪捂住这家伙叭叭叭的小嘴之前, 隐约听到了一声“我的”—— 我的大猫咪。 有了这个嗫喏的前缀,好像一瞬之间, 连这个尴尬又荒谬的称呼都可以接受了。 场上唯一不乐意的人就是许星河了。 “唔唔唔……呜呜!” 他挣扎着想要逃离凌长风的魔爪,奈何对方力气比他大太多了, 怎么都挣不开。 眼见来硬的不行, 许星河突然安静了下来。 抬起一双黑不溜秋的小鹿眼, 眼巴巴地望着凌长风。 凌长风:“……” 要被看心软了。 他别开目光, 开始思考如果现在放手, 这家伙还不会不会继续语出惊人。 然而还不等凌元帅思考完毕,下一刻,只见他指尖忽然一颤,像是触电般猛地抽回了手—— 许星河舔了一下他的掌心。 湿滑而柔软的触感骤然在掌心炸开。 麻麻的,痒痒的。 凌长风抬眼望去,许星河反击成功,正嘚瑟地在原地摇头晃脑。 不经意间,还轻轻舔了舔自己淡粉色的唇,像只偷腥成功的猫似的,笑得十分得意。 完全没意识自己是在拱火。 他的唇带着天生的微笑弧度,饱满又迷人。 异瞳定格在这双的粉唇上,眸光隐晦的闪烁着。 仿佛有无形的风暴在眼中翻涌。 许星河终于挣脱了魔爪,嘚瑟了一会儿,突然又意识到了什么,大眼一瞪,转头开始质问凌长风:“你刚刚干吗不让我说话?” “哈哈哈是啊长风,干吗不让人家说话?他又没说错什么。”帕里什在旁边笑得幸灾乐祸。 许星河一听有人撑腰,更加理直气壮了:“你看!妻管严都说我说得对!” 帕里什:“……” 凌长风默默地打量着许星河。 虽然对方已经开始说醉话了,但还没有进入到动手动脚要抱抱的那一阶段。 他不知道还要多久,他的小配偶才会变得和上次一样—— 脆弱、柔软、楚楚动人。 还巴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你身边。 那晚那人满是依恋的目光,他至今回想起来,心跳仍会悄悄慢上半拍。 凌长风思考了三秒钟,决定及时撤离这里。 许星河醉酒后真正的模样,他并不想让其他人看到。 谁都不行。 一刻也不行。 不料撤离计划刚出说口,就遭到了他的一众老同学,以及许星河本人的反对。 “怎么这么快就撤了?这才哪到哪呀?” “是啊,我们这刚吃完饭,下半场都还没开始呢。” “现在还早,聊会儿天再走吧。” 韦特突然来了一嗓子:“对啊,吃饱喝足,不去楼上包厢唱个歌吗?顺便再叫几个——” 这次换帕里什眼疾手快地捂住了他的嘴,制止住了他接下来的狂言:“大哥,吃饱喝足,能不能烦请您闭一下嘴?” 韦特也终于意识到这次聚会和往常不同,自己是带着老婆来的了。 他转过头,僵硬地看着身边的妻子,开始找补道:“就是说,我个五音不全的人唱什么歌啊!不去了不去了。” 陆子墨医生耳朵一动,望着帕里什,突然一挑眉:“叫几个什么?” “叫个加餐吧,加餐。”帕里什尴尬笑笑, 陆医生的目光带着几分玩味几分探究,看得帕里什头皮发麻,他曼声问道:“你们之前聚会,不会叫什么特殊服务吧?” 苏兰看着突然变得一脸警觉、和剩下几个同学互使眼色的丈夫林霆,也哼笑了一声:“怪不得来之前一个个都那么紧张。” 饭桌上一下子没了声音,大家心照不宣,决定回家后各自就这个问题展开盘问和解释工作。 一片安静中,只有许星河好奇地发问:“特殊服务?什么特殊服务?叫小姐吗?” 凌长风:“……” 其他人:“……” 即便知道许星河不太会记得醉后发生的事情,但凌元帅还是向眼前的人解释道:“没有。” 顿了顿:“我没有。” 他不咸不淡地补刀,将祸水东引:“我之前说过,不参加某些娱乐活动。” 如果不是因为没这个胆子,帕里什差点儿也要去捂凌长风的嘴了。 他连忙转过头跟自家陆医生解释道:“唱歌嘛,唱歌而已,大家这么多人一起,难道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 陆医生慢悠悠地看了他一眼:“有贼心没贼胆是么?” 然后丢下四个字:“回去再说。” 众人这下也不闹腾了,纷纷开始忙着跟家属进行解释工作。 凌长风再次转头对许星河说:“我们回家吧。” 许星河仍然嚷嚷道:“我不走。” 凌长风问他:“你留下来干吗?” 许星河想了想:“我还可以再喝两杯!” 凌长风面色平静、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许星河却被他看得缩了缩脖子,情不自禁地改口道:“我留下来睡觉?” 凌长风:“……你倒是很自觉。” 他起身,主动拿起了许星河的牛仔外套,然后直接跟在场的朋友道别:“星河醉了,我先带他回去,下次再聚。” 许星河一听不干了:“谁说我醉了?” 凌长风:“我说的。” 许星河:“你凭什么说我醉了?元帅就可以随便污蔑人嘛??” 凌长风动作微微一顿,忽然之间有点怀疑刚刚的许星河是故意的,他面无表情地问:“不是刚刚还说,我是猫么?”说话间目光一直紧盯着许星河,“我到底是谁?” 比起“我的大猫咪”这种回答,他其实更想在他口中得到另一个答案。 许星河愣住了。 他歪头看了凌长风半天,目光渐渐迷离:“你是……” 凌长风见他开始发呆了,心下一动。 他抖开外套。往许星河肩上一搭,然后一手揽过他的肩膀,低声道:“回家吧。” “好。”这回许星河不挣也不闹了,声音比刚刚更轻了几分,语气软软的。 在场的诸位见状,也不再阻拦,只是说了些下次再聚之类的话,便起身将二人送到了门口。 许星河全程一句话不说,就紧紧地跟在凌长风身边。 而凌长风的手也始终握在他的肩头,将人一路揽上了车。 车上。 许星河安安静静地坐在窗边,沉默无言,只是望着窗外的夜色发呆。 而凌长风已经开始思考,要怎么面对接下来的疾风暴雨了。 他通知贺涵备下了醒酒药,打算进门就给许星河灌进去。 但一转头,看到许星河又懵又乖的样子,以及因为醉酒而泛起桃红的双颊,他又不得不承认—— 自己其实,有些期待。 凌长风垂下了眼,隐忍片刻,忽然转头看向了另一边的窗外。 不敢再细想,甚至不敢再回头。 两人就这样开始一左一右各看各的风景。 车厢内安静异常。 过了一会儿,凌长风突然感觉到身边的人向自己挪了挪。 他心弦微微一紧,却没有动。 假装不知道,继续看风景。 许星河见状,又挪了挪。 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你干吗?”凌长风终于开口了,却依然没有回头。 他的心思早已不在外界的风景上了,只是目光仍欲盖弥彰的飘向了车窗外。 他能感觉到许星河离自己已经很近了,差一点就要贴上来了。 被问到的许星河没有回答,仍在一点点地朝凌长风靠近。 凌长风刚要再度开口,声音突然尽数咽回了嗓子里。 自己垂在身侧的手,被几根灵活的手指拨动了两下。 许星河一边低头轻轻拨弄着他的手指,一边小声问道:“你怎么不理理我呀?” 第43章 开关 扑通—— 扑通—— 凌长风能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那人的声音黏黏的、软软的, 轻飘飘地流入他的耳中,然后在他心里千回百转的缠了几圈。 飞车快速行驶在空轨上,略过夜空中漂浮的一座座路灯, 异瞳倒映出浮空下的万家灯火, 也跟着窗外飞驰而过的景色一起明灭闪烁。 定力强大如凌长风, 此刻也再忍不住。 他猛然收手, 抓住了掌心那只不安分的的爪子。 凌长风回过头, 许星河就在离他不到二十公分的地方, 黑色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掌中握着的那只小手冰冰凉凉的, 安安静静地在自己掌心蜷缩着。 喉结滚动了一下, 凌长风张了张嘴, 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声音已然微哑。 许星河眨了眨眼,反问道:“你的手怎么这么热?” 凌长风恍然大悟—— 不是许星河的手凉, 而是他自己的体温在升高。 一股热流从他的脊椎处升起,迅速流经他的四肢百骸。 让他浑身上下都热了起来。 偏偏许星河还不知死活地又往前凑了凑, 半边身子都贴了上来。 车内充满了那人信息素独有的香甜。 令人满心欢喜,魂牵梦绕。 凌长风用他微微沙哑的嗓音问:“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许星河在他身上到处嗅了嗅, 像只正在觅食的小狗崽似的,答非所问道:“你真好闻。” 随着他的动作, 毛绒绒的发丝轻轻刮过凌长风敏感的脖颈。 后者睫毛颤了颤,异瞳中闪过不可名状的情愫。 这是一方封闭且私密的小天地。 凌元帅今天的座驾采用前后全隔断设计,驾驶舱和内舱不互通,所以坐在驾驶座和副驾上的人听不到后座发生的一切。 车玻璃也是单向可视的,何况今夜的特殊轨道上本就空无一人。 所以此时此刻,在这样密闭空间里, 他们好像可以为所欲为。 凌长风伸出空闲的右手, 轻轻拨了拨许星河额前软软的碎发。 “婚后的一些亲密行为——” 凌长风哑声问道:“可以接受吗?” 许星河看着他:“比如揉揉肚子、撸撸毛?” 凌长风:“……” 他看着醉酒后仍然把自己当猫的小配偶, 不知道该不该及时制止脑中那些难以言说的念头。 “不是这些。”凌长风沉默片刻,摇了摇头,“是配偶之间的,亲密行为。” 许星河问:“比如?” 凌长风看了他一会儿,突然伸出手,轻轻点上了许星河后颈的腺体。 带着薄茧的食指和中指指腹摸到了那道小伤疤。 轻轻摩挲了一下。 许星河身子一个哆嗦。 那块敏感又脆弱的皮肤,尤其经不起撩拨。 偏偏凌长风的手跟黏上了似的,赖在那不走了。 某些技巧大约是无师自通的。 身为alha,凌长风好像天生就知道该怎么去标记、怎么向一个oga索取、怎么让对方获得满足。 许星河的呼吸有些急促起来。 “别这样——” 他皱着眉头往后缩了缩,眼里好像升起了一层雾气,声音微颤道:“不舒服。” 凌长风的目光已经变了,望向许星河的目光肆无忌惮、不加掩饰。 他清楚地看到许星河眼尾泛起一抹浅红,连目光也变得湿漉漉的。 这时猎物的躲闪,对于捕猎者而言反倒是种欲拒还迎的蛊惑。 “一会儿就舒服了。”他低低地说。 声音好像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轻柔。 目光中却有疾风暴雨,天崩地裂,难以自控。 凌长风手掌整个贴上了许星河的后颈,五指托着他的脑袋,将他人往自己跟前送。 两人距离越来越近,灼热的吐息扑面而来。 两双唇也越来越近,似乎马上就要促成一个吻。 下一刻,凌长风却突然顿住了。 惨白的月光与温暖的路灯相互照耀下,他看到有什么东西从许星河眼角滚落。 留下一道亮亮的痕迹。 凌长风的动作瞬间僵住了。 他无声地观察着那人眼尾的那抹红—— 那双眼睛湿漉漉的。 原来不是因为自己以为的原因。 许星河好像,真的在哭。 像是被人欺负了一样。 如此不加掩饰的委屈,大约比言语更能唤起一个人的理智。 那颗珍珠一样的眼泪无声无息地落下,像是一个开关般,瞬间切断了他心头的一切杂念和冲动。 凌长风长长地叹了口气,松开了扣在许星河后颈上的手。 他觉得许星河大概是上天派来克自己的,既能轻而易举地挑起他的火热情愫,令他难以自控,也能轻而易举地制止这股火热情愫,令他悬崖勒马。 失去了禁锢的许星河没有动弹,仍用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他。 仿佛是一尊小石雕,纹丝不动。 泪珠流过他的嘴角,在他左脸刻下一道长长的泪痕。 凌长风的目光在他唇边轻轻停留了片刻,恍惚间想到,如果许星河现在是笑着的,那这里原本会有一个小酒窝。 他再度抬手,刮去了他左脸上的那抹泪痕。 “我不弄你了,你别哭。” 他的声音仍然是沙哑的,血也依然是滚烫的,心思却已经冷静了下来。 他什么也没有问,什么也不多说,而是用哄小孩一般的温和声音道:“别怕,你等会儿回家先吃个解酒药,然后就去睡觉,等再醒来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他心想,以后还是得让许星河少喝酒。 闹成如今这样,也算得上是自己自作自受了。 许星河一动不动地发了会儿呆,然后又开始不安分起来。 醉酒后的他始终忐忑,始终不安。 始终想抓牢点儿什么,或者找个可以倚傍的港湾。 他盯着凌长风看了片刻,仿佛转眼就忘了对方刚刚的所作所为。 然后再次贴到了他的大猫咪身边,脑袋一歪,在凌长风肩头靠了下来。 凌长风身子微微一僵。 这是许星河第一次枕在自己肩膀上。 脑袋整个埋入他的颈窝里,毫无保留,充满依赖。 他一肩担起过无数的责任与期待,可是此刻面对许星河的倚靠,却突然慌了手脚。 僵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生怕他靠得不舒服。 这样一个简简单单、无关任何**的动作,就这样把凌元帅封印了一路。 但握着许星河的右手始终没有放开。 凌长风默默地做了几次深呼吸,好让自己的声音恢复平静。然后开口问许星河:“你现在,什么感觉?” 许星河脑袋滚了滚,在他脖颈处找了个更舒服的地方靠着,然后用软绵绵的声音回答:“有点儿害怕。” “害怕什么?” “……”没有回答。 “能开个灯吗?”许星河突然轻轻地说,“车里好黑。” 凌长风右边身子没有动,伸出左手打开了上方的小车灯。 他知道许星河心里有事,想探究,却又不敢深究。 怕弄巧成拙,一个不小心,就打破了对方精心搭建的防线。 所以如此矛盾,如此小心,如此克制。 黑夜中,两个人依偎在一起。 窗外街景倒退,繁华无声地在城中上演。 凌长风恍惚间有种错觉,仿佛两个人可以一直这样靠下去,直到书上说的——海枯石烂、天荒地老。 回到元帅府的时候,贺涵果然已经拿着醒酒药在大厅里候着了。 有了前一次醉酒后的许星河在大庭广众之下一把抱住凌长风的经历,勤务长这次还很“贴心”地让大厅里的勤务兵统统回避了,只留下自己原地待命。 这一次,情况比贺涵预计的好了很多。 两个人只是手牵着手走了进来,像是一对普普通通的伴侣那样…… 好吧,也不普通。 贺涵盯着自家元帅的手,愣了两秒,才如梦初醒般地上前送药了。 许星河却开始闹腾了。 “这什么?我不喝。”他说着,还往后躲了躲。 被凌长风拽着一只手拉了回来。 “是解酒药。” 凌元帅亲自从勤务长手中接过了药粒和水杯,温声对许星河道:“乖,喝完去睡觉。” 许星河仍是道:“我不喝。” 凌长风再接再厉:“喝了舒服些。” 贺涵目瞪口呆地看着二人对峙了几个来回,一边惊叹于元帅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温柔耐心好脾气了,一边蹑手蹑脚地退了下去,全程不发出一丁点儿声音,把大厅彻底留给了元帅府的两位主人。 许星河抿起了嘴巴,面对凌长风的药物攻势直摇头,表示强烈拒绝。 凌长风见软的不行,打算来硬的了。 他将许星河拉到自己跟前,原本计划得很好—— 第一步,先捏开他的下巴,让他张嘴,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药粒塞进他口腔深处,喉咙眼儿那个位置,然后将他下巴一抬,药自然而然地就会被他吞咽下去,连水都免了。 可惜计划还未开始实施,许星河的另一只手就也握了上来。 两只手一起抓住着凌长风的右手,轻轻摇了摇,语气软软糯糯的:“我不喝,别灌我嘛……” 凌长风:“……”(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计划一下子泡汤了,他对于这样的许星河,很难说出个“不”字来。 “真的不喝么?喝了会舒服点儿。”凌长风问是这么问,却已经认命地放下水杯、收起了药。 许星河还是摇头:“我不难受。” “嗯,那你早点去睡。” 许星河点点头,却没有松开手。 他看着凌长风,还是那两个字:“陪我。” 凌长风:“……” 见对方不说话,许星河垂下了长长的睫毛,看起来可怜巴巴的:“我想找个人陪我说说话。” 凌长风喉结滚了滚。 他拿这样的小配偶一点儿办法也没有,坚持了没几秒就败下阵来:“好。” 于是,他又一次在夜晚踏进了许星河的卧室。 还是被许星河自己牵进去的。 醉后的许星河显然没有意识到这是种怎样引狼入室的行为。 甚至还当着凌长风的面换起了衣服。 他身上那件原本干净平整的白衬衫,经过车舱内的一番折腾,已经变得皱皱巴巴的了。 领口的扣子也开了两颗,凌乱地敞开着。 羊脂玉般的皮肤和消瘦挺立的锁骨顺势落入了凌长风的眼中。 凌长风直直地盯了几秒,终于在他解开最后一颗纽扣之前背过了身。 做了两次深呼吸。 许星河睡前必洗澡,这是无论醉酒还是清醒时都不会改变的铁律。 凌长风背对着他,听他按开了浴室的门,突然问道:“需要我陪你吗?” 话音刚落就后悔了。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情期已经彻底过去了的原因,这次醉酒后,许星河对他的信息素依赖似乎没有那么强烈了,至少没有再叫他一起跟过去洗澡。 而自己如今吃又吃不到口,多此一问,不是没事找事么? 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去了。 此刻的许星河当然不会拒绝他的提议:“要。” 凌长风在原地僵了片刻,许星河已经先一步走进浴室,声音从里面传来—— “你怎么不进来?” 终于,当许星河第三次催他的时候,凌长风还是走进了浴室。 水声哗啦哗啦地砸在大理石瓷砖上,浴室内水汽朦胧。 玻璃内侧,许星河那具白晃晃的□□就这么猝不及防撞入他的视野。 凌长风呼吸一滞,连忙转过头,垂下了眼。 声音再度沙哑:“你快点洗。” 说完,又担心自己语气太生硬了,催得这小家伙不高兴,于是赶紧找补道:“——别着凉了。” 许星河果然听话,冲了不到六七分钟就洗好了。 他很自觉裹好浴袍,走出了浴池。 凌长风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背部微微一僵。 下一刻,两只热乎乎的爪子搭上了自己的肩膀,推着自己走出了浴室。 凌长风就这么被许星河推来了床边。 眼看他掀开被子就要往里钻,不由得伸手勾住了他的浴袍领子:“先去吹头,当心感冒。” 许星河浴袍系得本来就不牢,被他这么一扯,胸口露出了一大片。 凌长风:“……” 他赶紧松手,默默叫来了家政机器人。 许星河乖乖坐在椅子上,一边享受着家政机器人的吹头服务,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凌长风:“你不许走。” 凌长风陪在他身边,不动声色地点头:“我不走。” 等到头发也干了、一切都折腾完了,许星河终于如愿以偿地躺上了柔软的大床。 他盖好自己的小被子,只露出了一个毛茸脑袋,大大方方地对凌长风笑道:“你也进来。” 凌长风看着对方坦然的笑脸,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怎么坦然地上床了。 许星河面对着他:“我们接着来聊天。” 凌长风也看着他:“你这么大费周章,就只是为了找人聊聊天?” 许星河点点头:“一个人害怕,想找人陪我一起。” 醉酒后的夜晚,总是异常缺乏安全感,他需要找人陪他一起度过这漫漫长夜。 可如果没有合适的人在身边…… 也就算了。 许星河的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 他的语气可爱又真诚,凌长风却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原本不是需要道谢的事情。 他问他:“谁都可以吗?” 许星河想了想:“要是熟人。” “哦。”凌长风垂下了眼,他知道许星河的熟人很多,同学、同事,都是熟人。 他们或许都见识过许星河醉酒后的这副黏人模样。 想到这里,凌长风心头闪过一丝难以抑制的烦躁。 “熟人都可以么?”他又问。 许星河说:“最好是你。” 凌长风:“因为我好闻?” 许星河点了点头。 凌长风目光暗了暗:“嗯,睡吧。” 话音刚落,却又见许星河摇了摇头:“还因为,你是一只大猫咪。” 他补充道:“我喜欢大猫咪。” 凌长风:“……” 深夜里,他看着许星河亮晶晶的眼睛,突然开口:“……喵。” 第44章 夜谈 这一晚对于凌长风而言异常难熬。 比上次更加难熬。 上次的许星河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折腾困了, 睡得还比较早。 这次的许星河可就精神了。 睁着那双乌黑亮丽的大眼睛,从诗词歌赋聊到人生哲学,从童年的点点滴滴聊到畅想中的退休生活, 总之就是不睡了。 “福利院里有几个大坏蛋, 其中有个非常让人讨厌的alha, 老是抢我的东西,我到现在都还记得他。”许星河皱着一张小脸说道。 “但是也有好人, 我刚进福利院小学部的时候, 有个一到饭点就帮我占座拿饭的好兄弟,后来他被一户人家收养, 跟他们去了另一个星球。”许星河聊到这里,目光变得格外温柔。 “索菲亚阿姨对我也很好, 非常照顾我,我有几次生病,都是她带我去看的医生。所以我毕业以后,把房子买在了她隔壁小区。我想等她到老了,也可以照顾她。” 凌长风目光动了动, 想起上次上门来送药的那个首都第七福利院副院长, 依稀记得是个慈眉善目的女人。 他问许星河:“我对你好不好?” 许星河愣了愣, 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那……”凌长风看着他,嗓音虽然低沉, 语调却十分轻柔,“你有没有想过,也陪我一起到老?” 许星河怔住了, 他仔细打量着凌长风, 懵懵地开口说:“你好像不需要我养。” 凌长风:“……”是不需要。 许星河又思考了片刻, 最终皱着眉头道:“也不是不行,反正小七我肯定会养它到老的。” 凌长风:“……”他的小配偶好像误解了他的意思。 “说起老了以后的生活——”许星河讲到这里,突然来了兴致,裹着被子又往前挪了挪,几乎贴到了凌长风面前,“我想退休以后,去西郊的贝加尔湖畔开一家小餐馆,每周一三五七营业,二四六看心情决定开不开门,有客人的时候我就给他们做些吃的,没有客人的时候,我就自己煮杯咖啡,在湖畔晒晒太阳、看会儿书……” 凌元帅沉默片刻,先是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他现在不能离许星河太近,否则真的顶不住。 然后不紧不慢地开口:“那你这个餐馆可能赚不到什么钱。” 许星河对此表现得毫不在意:“没事,等我在方舟干到退休,应该会有一笔可观的存款,够我下半辈子霍霍。” 他的语气有点小得意,不自觉地摇头晃脑了起来。 摇着摇着又开始喃喃自语:“不过,要真是没有客人,一个人当老板也挺无聊的。” 顿了顿,继续自言自语道:“不会没有客人的,起子他们、还有阿佳她们……肯定都是我的客人。” 凌长风眉头微微一动,不甚满意地看着许星河,语气低沉莫测:“我呢?” 许星河冲他眨了眨眼:“你不跟我一起开店吗?你可是我的大猫咪呀。” 凌长风:“……” 许星河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等了半晌,却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眼神不由得一点点黯了下来,瘪了瘪嘴,显得有点委屈:“不跟我一起吗?” 他又问了一遍,语气中也透露出了一丝忐忑来。 凌长风根本没法拒绝:“好,我跟你一起。” 许星河心满意足地笑了。 左颊浮现出一个可可爱爱的小酒窝。 两人就这样,在被窝里聊了很久很久。 这次的许星河,比之前醉酒后话多了不少。 而凌长风大多时候只是默默地倾听着他讲话,再回答几句问题。 偶尔发问,也是想逗逗他的心思居多,看他皱眉思考的小模样,感觉可爱极了。 他很享受陪在许星河身边的静谧夜晚,也享受配偶毫无保留的信任与依恋。 可问题是,时间一久,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那股邪火又卷土重来了。 太诡异了。 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这样的姿势—— 夜深人静的夜晚,两个人躺在床上,面对面地对视、相拥,仿佛能把一切正经的话题都聊成风花雪月。 就算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只听许星河软软糯糯的声音,感受着他哈在自己耳边的热气,就已经足够让人难以把持。 凌长风现在的感觉就像是,有一块鲜嫩肥美的鲜肉摆在眼前、吊在嘴边,他嗅得到、也摸得着,就是吃不进嘴里。 偏偏这块鲜肉还散发着诱人的美妙味道,时刻考验着他的意志力。 凌长风也不记得自己和许星河究竟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了。 印象中他几次闭眼、几次后退,都被许星河一点点地又贴了回来。 睡着之前,他整个人一度被逼到了床边,退无可退,终于忍无可忍地伸出一根手指,贴上了许星河动个不停地小嘴。 “嘘——”凌长风低声道,“睡觉。” 许星河也终于感受到了困意,迷迷糊糊地点头道:“好,不聊了,睡觉。” 他张口说话时,凌长风的食指还竖在他的嘴边、贴在他两瓣唇上。 随着他开口说话的动作,柔软莹润的唇擦过凌长风的食指,留下一阵酥酥麻麻的触感。 凌长风倏地收回了手。 突然又不困了…… 所以,最后的最后,好像还是许星河睡着得更早一点。 这天晚上,许星河在醉酒后,在那淡淡的海洋信息素陪伴中,睡得十分安稳。 这种安稳一直持续到了第二天早上,他在正午明媚的阳光下惬意地转醒。 刚苏醒的许星河动了动眼皮,没有立刻睁开眼,而是打算在床上再眯一会儿。 可是当他想要翻个身、舒展一下身体的时候,却意外“碰壁”了。 前方好像有一堵墙横在他面前,他下意识地抬起一根手指戳了戳—— 触感是温暖的、紧致的、富有弹性的…… 手感极佳,还带着点好闻的味道。 许星河忍不住又戳了戳。 下一刻,一声低沉的、隐忍的、耐人寻味的鼻音,在耳边炸开。 许星河当场石化。 什么情况?? 他整个人一下子就清醒了。 也终于意识到身边这股好闻的味道源自于谁了。 他僵硬地维持着刚刚的姿势,开始闭着眼睛回忆昨晚发生的一切,回忆那瓶珍藏70年的葡萄酒,以及自己信誓旦旦的“绝不会醉”的保证。 越回忆越心累,越回忆越心惊。 再那之后呢? 他不记得了。 只知道一觉醒来,自己又和凌长风睡到了一张床上。 虽然清醒了,不过许星河依然死撑着没有睁眼,仿佛只要“眼不见”,就可以“心不烦”,从而也不用处理接下来的一系列烂摊子了。 可惜,对面的人不给他这个逃避现实的机会,淡淡地开口了:“醒了?” 许星河:“……” 他不得不睁开眼,开始直面惨淡的人生。 一双异瞳正幽幽地望着自己,带着一点初醒后的慵懒惺忪。 阳光下,那双异瞳呈现出一种宝石般的蓝,以及琥珀般的金,仿佛是造物主巧夺天工的妙笔。 凌长风原本以为,经过昨晚那样煎熬的一夜,他今早起床后的精神状态不会太好。 然而结果恰恰相反,他拥着他的小配偶,整晚安眠。 再清醒时,精气十足,目光中也染上了几分少见的怡然自得。 凌长风不紧不慢地开口,声音平淡又温和:“早。” 许星河却是一脸的生无可恋:“……早。” 他瘫在床上,脑中闪过无数个令人头疼的问题。 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从哪里入口。 而凌长风就在离他咫尺的地方,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也丝毫不打算起身下床。 许星河审视了一下此刻自己的处境,决定先发制人:“我有几个问题,可以问吗?” “可以是可以。”凌长风说,“但你不考虑先把手松开吗?” 许星河僵硬地低头一看,自己一只手就着刚刚的姿势,抵在凌长风的小腹前。 另一只手,握着凌长风的手,正与他十指紧扣。 许星河:“……” 呵呵,这次至少没有把凌长风整条胳膊抱在怀里,也算进步了…… 才怪! 牵手什么的好像更尴尬了! 许星河倏地松开了爪子,仿佛刚刚抓的是块烫手山芋。 而凌长风指尖动了动,似乎还挺留恋那抹温度。 他微微垂眸,突然有点后悔出言提醒了。 凌长风并没有急着起身,就这样对许星河道:“什么问题,你问吧。” 许星河:“第一个问题——我昨晚,又喝醉了?” 凌长风沉默了一下,说:“我以为,这个答案是简而易见的。” 然后还不待许星河回答,又轻声问道:“还是说,你觉得现在这个局面,发生在你清醒的状态下,也可以接受?” 他说这话时,脸上没什么表情,眼中却好像铺了一层淡淡的笑意。 许星河:“……”那必然是不能接受的。 他知道自己是在明知故问,只是,仍忍不住想再挣扎一下。 鬼知道13度的葡萄酒也会喝醉啊!? 他以后不管多少度的酒,绝壁都不会再碰了! 许星河深吸了一口气:“好吧,第二个问题——” 他张了张嘴,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纠结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抬起那双黑色的大眼睛,瞪着凌长风道:“你不会真把我醉酒后的样子录下来了吧?” 凌长风差点儿乐了。 许星河现在的表情,紧张兮兮、又咬牙切齿的,好像在说“你要是真敢录下来,我就杀人灭口、毁尸灭迹”。 挺有意思,还挺可爱。 凌长风不动声色地问他:“录了怎样,没录又怎样?” 许星河一听炸了毛,分贝直线飙升:“你最好没录!录了就赶紧毁掉!不许拷贝不许外传,直接把母带销毁!” 许星河气呼呼地盯着他看,眼神愤懑又紧张,仿佛自己落下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把柄在他手里似的。 凌长风语气淡淡地逗他:“真的直接毁掉?你上次不是还说想看么?” 许星河矢口否认:“谁说想看了?我只是怀疑你们说的太夸张了!” 凌长风说:“那不就是想看看么?看看自己醉酒后的真实状态。” 许星河咬牙道:“不想!总之你要是录了就赶紧销毁掉!” 凌长风“哦”了一声,语气显得有些漫不经心:“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许星河:“……” 对哦,是自己醉酒后的糗状被凌长风拍到了,又不是凌长风落了把柄在自己手里,他为什么要听自己的? 意识到自己似乎没有可以拿捏住对方的筹码,许星河瞬间有点泄了气,闷声道:“不听就不听。” 然后蹭地坐起来,翻身下床。 双脚刚一落地,就听见身后传来凌长风的声音:“我听我爱人的。” 许星河:“……” 他的背部瞬间僵直了。 一时间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仿佛这凌长风说出来的这轻飘飘的六个字,是比糗态被录下来更令人难以招架的一件事。 凌长风将他的每个动作、每个神态尽收眼底,突然无声地叹了口气:“不逗你了,我没录。“ 再逗下去,许星河大概真的要毛掉了。 许星河眼睛一亮,回过头道:“真的?” 凌长风点点头,也坐起了身:“真的。” 他当然没录。 昨晚那种情况,他全部心思都扑在了许星河身上,哪还有时间精力去干这些呢? 许星河先是长舒一口气,然后还是有点不放心,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你不会是故意放□□让我放松警惕,日后好敲我一笔大的吧?” 凌长风长眉微微一挑,有些好笑地看着他:“说说看,我要怎么个敲法,才能从你身上敲到笔大的?” 许星河想了想,也是,自己也没什么能给凌长风敲诈的。 他轻哼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小声嘚瑟道:“没有最好,怕你趁机占我便宜。” 凌长风听到这里,忽然沉默了。 许星河一回头,正对上那充满探索和审视、待价而沽的目光,心里没来由的一咯噔:“你看着我干吗?” 凌长风的目光幽幽地在他身上绕了好几圈,像是受到了什么启发,开始有了种种不安分的浮想。 不过,他的脸色依然沉静,语气依然正经:“我要是想占你便宜——” 他故意停顿了半拍,才缓缓继续:“昨晚就已经占干净了。” 许星河:“……”好像也不是没有道理。 他在心里暗骂了一句“酒精害人”,然后掉头跑进了卫生间去洗漱。 凌长风也下了床,不紧不慢地跟在许星河身后,问:“早餐想吃什么?” 许星河一边刷牙,一边含糊不清地说:“唔……不早了,直接吃午餐吧。” “那午餐想吃什么?” 他们一起在明媚的阳光下醒来,一起去洗漱、聊天、吃饭。 像是一对最平常不过的伴侣那样,享受两个人的岁月静好。 有了这么一个令人满意的开篇,凌长风接下来一整天的心情几乎都特别不错。 除了下午在家办公期间,发生了一段不太愉快的小插曲。 下午三点,当凌元帅在自己书房中翻找某份文件时,不经意间在书桌最下层的抽屉里,看到了一个黑色文件夹。 旋即眉头轻轻一蹙,伸手将它抽了出来。 文件夹翻开,里面是许星河在新婚之夜递给他的、签有自己大名的离婚协议书。 凌长风看着那白纸黑字的几页薄纸,眉间的神情一点点淡了下来。 静坐片刻,他突然出手,将协议书从文件夹里取出…… 贺涵来书房送茶水的时候,刚进房间,脚步就不由一顿。 书房里有股怪味道,仿佛是什么东西燃烧后留下的、微弱的焦味。 贺涵皱了皱眉,抬头去看凌长风,却见对方一脸平静,好像什么都不曾发生。 贺涵恭敬地放下茶水,本想就这么离开,不过身为勤务长的谨慎,还是让他在退出房间前忍不住开口了:“元帅,您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需要我去开一下通风系统吗?” “没什么。”凌长风低头翻阅着办公文件,眼皮也不抬,只是神色淡淡地说,“你看着办就好。” 第45章 陪你 今天的晚餐是许星河亲自下厨, 做了一桌美味的全鱼宴。 葡萄鱼酸甜可口,鲫鱼汤爽滑鲜嫩,墨鱼饼外酥里嫩、香脆筋道…… 许大厨满意地审视着自己的劳动成果, 抬手拍了几张照, 然后让勤务兵去叫凌长风下楼吃饭。 凌长风很快就出现在了餐厅。 这时的许星河也刚从厨房里出来,随手解开了系在腰间的围裙, 递给一旁的勤务兵。 结果被一只骨节分明、五指修长的大手从半道截了过去。 许星河愣了愣, 一转头,凌长风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从他手中接过围裙, 然后又亲自转交给了勤务兵。 许星河:“……”何必多此一举呢? 他理了理衣服, 随口问道:“你周末工作还这么忙呀?” “还好,都忙完了。”凌长风一边入座一边回答道, “晚上来陪陪你。” 许星河:“……”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他刚想回句“大可不必”, 不过一抬眼见凌长风已经入座了,于是把话收了回去,决定先坐下吃饭。 毕竟美食不可辜负。 两人分坐长桌两端, 开始了今天的晚餐。 许星河觉得, 今晚的凌长风有点奇怪。 就餐期间总时不时地抬眼看向自己, 似乎欲言又止。 他很少能在凌长风脸上看到这样的表情。 这个长着异瞳的男人向来有话直说, 毫无忌讳。 今天这是怎么了? 终于,在凌长风第n次投来意味不明的目光时,许星河忍不住开口了:“你老看我干吗?” 凌长风无言以对。 自己手中的那份离婚协议书是烧干净了,可是签下那份协议书的、他的小配偶呢? 此时此刻,他不知道该不该将旧事重提。 如果不提, 这将是个令他如鲠在喉的隐患。 可如果提了…… 他还不确定, 自己能不能得到理想中的答案。 能的话还好说, 如若不能,他们之间某些问题将会提早暴露出来,并且很难再粉饰太平。 坦白来讲,凌长风不是很想打破如今这种来之不易的和谐氛围。他沉默片刻,决定先按下不表,而是开始拐弯抹角地发问:“你们单位签订的合同,是不是大多一式两份?” “啊?”许星河愣了愣,有点惊讶于凌长风为什么会突然问这种问题,不过还是认真回答道:“双方合同的话,那肯定是啊,两份一模一样的合同签字盖章,甲乙方各保留一份。” 凌长风味同嚼蜡地咬了一口墨鱼饼,语气平淡得如同事不关己:“如果一方反悔了呢?” 许星河一脸疑惑地看着他:“双方合同,单方面反悔怎么可以?白纸黑字写着的约定,想毁约可不行。” 凌长风垂下了眼:“嗯。” “不过退一步讲——”许星河想了想,继续回答说:“合同是死的,人是活的,任何问题都可以商量着解决,如果一方妥协,倒也不用非闹到打官司那一步……你突然问这个干吗?” 凌长风嗓音低沉,淡淡道:“没什么。” 许星河:“?” 他直觉凌长风心里有事,不过也没打算深究,只是啜了一口鲫鱼汤,然后悠悠然地调侃道:“怎么?难不成你还签署过什么不平等协议,想单方面毁约啊?那你也不用愁,我估摸着应该没什么人敢跟你打官司。” 凌长风:“……” 许星河这么一提,他才忽然发觉自己犯蠢了。 居然因为这种问题纠结了小半天,反倒忽视了相当重要的一点—— 无论许星河手里还有没有另一份离婚协议书,自己根本没有在上面签过字啊! 没有自己的签名,那基本上就是一纸空文。 至于一年以后…… 一年以后谁还会想离婚呢? 凌元帅豁然开朗。 内心细微的毛刺忽然被抚平,整个人一下子舒坦了。 吃完晚饭,许星河起身,去厨房拿上了给小七准备的专属鱼饼,然后朝三楼的猫屋走去。 不料凌长风也跟了上来。 跟着他一道起身,一起去厨房,又一起去三楼…… 许星河问他:“你跟着我干吗?” 凌长风:“陪你。” 许星河:“……”尾随和陪伴应该不是一个意思吧。 他汗颜道:“不用陪了吧,我就去喂个猫。” 凌长风慢条斯理地说:“我也去喂猫。” 许星河:“……” 他这才想到,这个时间点,俩人的猫应该正在一起腻歪呢……真的好烦! 推开猫屋的大门,情况果然不出许星河所料—— “你们在干吗!?” 屋内,aaron将小七一只爪子揽在怀里,正在十分殷勤地给它舔毛。 而小七似乎也很享受这项服务,乖乖在原地躺倒,整一个小鸟依人。 许星河:“……” 他深吸一口气,眼不见心不烦地移开了目光,却还是走上前去将装满了猫饼的小碗放下。 小七见状,一个翻身灵活地滚了起来,哒哒哒地跑过去,埋头就开吃。 aaron的怀抱突然落空,也不急不恼,就这么自然而然跟着起身,迈步到了小七旁边,安静地守着它。 凌长风用一种研究的目光打量着两只猫,问:“它们怎么进展得这么快?” 许星河没好气地说:“aaron这家伙老是无事献殷勤,拿鱼干来诱惑小七,偏偏小七还就好这一口,觉得给它吃的都是好人。现在这俩家伙有事没事就泡在一起,进展能不快么!” 凌长风点点头:“所以是因为投其所好,加上持之以恒?” 许星河看着小七摇着尾巴的开心模样,感觉自己的血本都在往外蹦,因此也没心思去听凌长风的归纳总结了,痛心疾首道:“我要考虑去给小七做个绝育手术了……不然照这个进度下去,说不定哪天就有小猫崽了。” 凌长风眉眼间染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低声问道:“不也挺好么?你退休后干脆不要开小餐馆了,开家猫咖吧。” 许星河闻言,突然微微一愣,转头问凌长风:“我跟你说过我退休后想开餐馆吗?” 在他印象中,自己退休后的养老计划,就连跟同组的同事都没说过呢。 凌长风点点头:“昨晚说的。” 许星河:“……” 许组长咽了口口水,略显不安地问:“我昨晚还说什么了?” 开店的事也就算了,他有点担心自己说出过更多、更加**的事情来。 凌长风看着他紧张兮兮的小模样,却故意放缓了语气,不紧不慢地吊着:“说了很多,从小到大的事都有。” 许星河头皮一紧:“比如?” “比如,小时候在幼儿园和人抢糖抢哭了的事,还有中学的时候第一次去看恐怖电影,结果吓得半夜睡不着觉……” 许星河麻木道:“好了,你不要再说了。” 艹!自己醉酒后怎么什么都讲! 凌长风问:“你喜欢看电影么?” 许星河心如死灰地敷衍道:“还好吧,上大学的时候挺喜欢的。” 连这么久远的事情都说出来了,他实在不敢想象自己昨晚还自曝了多少糗事。 于是干脆起身逃避现实:“时间不早了,我要去睡了。晚安。” 凌长风:“……” 低头瞥了眼时间,晚上七点二十分。 他不疾不徐地负手跟在许星河身后,异瞳中浮现出一丝饶有兴致的笑意:“嗯,晚安。” 经过鸡飞狗跳的一个周末,周一一大早,许星河心情愉悦地回方舟去上班了。 然后又忘记了带饭。 他坐在办公桌后纠结了几秒钟,还是决定不麻烦元帅府的人来送饭了,毕竟在单位太招摇了也不好。 于是到了吃午饭的时间,许组长将东西一收,动身直奔方舟北门外的便利店。 这次买的是茄汁猪排饭,加热后茄汁往饭上一浇,还没来得及动筷子,忽听身后传来一声:“许组长,好久不见。” 听见熟人的声音,许星河微微一愣,回头一看,穿着一身黑白格子衫的顾奈,手中拿着一份刚加热好的便当,朝他走了过来。 顾奈在许星河面前停下,推了推眼镜,笑着问道:“许组长介意我坐这儿吗?” 许星河:“……” 这种时候,他其实是更喜欢一个人安安静静吃饭的,但人都已经在眼前了,总不好直接拒绝,“坐吧,你怎么也过来吃了?” 顾奈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随口回答道:“今天食堂的饭菜不怎么合胃口。” 许星河点点头:“哦,我是因为忘带饭了。” 他看着顾奈点的黑椒牛柳饭,说:“你上次不是说不太能吃辣吗?这个还有点儿辣度的。” 顾奈笑了:“我知道,我听人说吃辣就像喝酒一样,八分靠天,两分靠练,所以最近正在练习吃辣。” 许星河微微一怔,拿筷子的手不由得停了半拍,然后才若无其事地开始继续夹菜。 顾奈语气温和地问:“许组长上个周末过得怎么样?” “呃,还好吧……”许星河想到上周末发生的种种,不禁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头疼的事挺多,开心的事也不少。” 顾奈仔细观察着他的脸色,却笑道:“看来过得不错。” 许星河低头扒拉饭。 “对了——”顾奈突然开口,拖长了尾音,笑着问道:“今晚有空吗?” 许星河抬起头:“嗯?什么事?” 话音刚落,手腕上的智能机突然“叮”的一声。 他抬手一看,是凌长风发来的一封邮件。 出于安全性的角度考虑,凌长风跟他发消息从来不用飞讯、lk一类的娱乐通讯软件,只用官方邮箱以邮件的形式进行交流。 于是这些日子以来,邮箱几乎成了他打开最频繁的软件。 [晚上有空么?] 凌长风在邮件中问出了和顾奈几乎一样的问题。 许星河简简单单地回了个:[有。] 然后抬头对顾奈道:“抱歉啊,我今晚有约了。” 顾奈点点头,脸上除了笑容以外也看不出什么其他情绪。 邮件又响了起来。 凌长风:[我今晚去接你。] 许星河:[好,那我下班前给你发邮件] 然后又问:[干吗去?] 过了一会儿,凌长风神神秘秘地回复:[去了你就知道了] 第46章 约会 许星河看着凌长风发来的回复, 有点惊讶于这家伙现在都学会卖关子了。 他关掉邮件,干脆也不猜了,决定等下班后亲自去看看凌大元帅到底搞什么名堂。 “有什么好事发生吗?”坐在对面的顾奈将许星河的表情尽收眼底, 突然发问。 许星河一怔, 这才意识到,自己嘴角好像情不自禁地勾了起来。 他收敛了笑意:“没什么,吃饭吧。” 两人面对面坐着,一边吃饭,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许星河问:“你们三组最近忙吗?” 顾奈道:“最近还好, 前阵子比较忙。” 许星河点点头,又问:“对了,你们部门那个实习生走了吗?” 顾奈:“……” 他推了推眼镜,冲许星河笑道:“没呢, 这还早, 他至少要等到……等到事情办完了再离开。”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最后几个字几乎听不见了。 不过许星河正在专心吃饭,也没太在意。 吃完午饭, 许组长伸了个懒腰, 起身对同样刚刚吃完的顾奈道:“我们走吧。” 说罢将便当盒子往旁边的餐用垃圾桶中一扔, 和顾奈一起离开了这里。 二人走后,一个人影从角落里走了出来。 董跃目光阴翳地盯着二人的背影,突然抬手,悄悄拍下了一张照片…… 许星河下午时不时地有些心不在焉。 一闲下来, 就忍不住去想凌长风今晚到底找他去干吗。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了下班。 晚上六点, 许星河准时关上了光脑, 拿起外套往外走。 瑞安突然叫住了他:“组长!我们和伊森还有小周他们打算今晚去看电影, 你要不要一起呀?我们正在订票。” “不了, 我今晚有约了。”许星河边穿外套边往外走,路过几人时脚步一顿,问道:“你们打算去看什么?” 瑞安回答道:“我和伊森想去看《二十恋爱物语》,小周想去看《异界·火种觉醒》,二比一他输了。” 许星河一挑眉:“我建议你们去看《火种觉醒》。” 瑞安问:“为什么??” “你们三个平均年龄快三十的单身汉去看什么二十恋爱物语啊?到时候满电影院的小情侣将你们包围,不尴尬吗?” “不尴尬,这有什么尴尬?”瑞安振振有词道:“虽然我们单身,但我们也要去感受一下恋爱的酸臭氛围!” 许星河:“……那你们去感受吧,祝你们感受充分。” 说罢朝他们挥手道别:“拜拜,我去赴约了。” “啊??”正在拿着化妆镜涂口红的阿佳闻言抬起了头:“组长,你也去约会?” 许星河:“……”说约会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他摇头:“不是约会。” 阿佳好奇道:“那是去干吗?” 许星河耸了耸肩:“我也不知道。” “哦,我还以为你要跟凌元帅一起出去呢。”阿佳一听他不是去约会,顿时没了八卦的兴致,转过头继续补妆了。 许星河干巴巴道:“你这么以为也没错——跟他是跟他,但不是去约会。” 话音刚落,办公室的几人几乎同一时间抬起了头,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许星河:“……” 他被几人盯得莫名其妙:“看我干吗?” 瑞安:“我不太理解,大晚上的跟老公一起出门,除了去约会还能去干吗?” 阿佳点头附和道:“对啊,还说不是约会??” 伊森:“说不定只是一起去高档餐厅吃顿烛光晚餐,在花前月下喝喝小酒……” 阿佳:“那不还是约会?” 许星河听到“花前月下喝喝小酒”时,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有些微妙,声音也染上了一丝恼羞成怒:“你们几个脑子里一天到晚能想些什么呢?就不能想点纯洁的事儿?” 说罢头也不回地快步走出了大门:“走了,明天见。” 剩下其他四位小组成员面面相觑—— “我们刚刚说了什么不纯洁的事吗?” “不知道,就说了句约会啊。” “约会怎么了?约会不已经是伴侣之间最纯洁的行为了吗?他还想干吗??” “难不成还想造人啊……” “嘘!当心组长杀回来灭你的口。” 九月秋高气爽,大厦顶部晚风微凉。 这次凌长风没让他的小伴侣等。 当许星河一路刷卡穿过重重门禁,来到特殊降落台时,元帅府的车辆已经停在那里恭候多时了。 亲卫队长刘易斯上校一见他走来,连忙从副驾驶座下来,替他拉开了后座的车门。 一股高级的男士香水味扑面而来。 许星河微微一怔。 凌长风今天穿着一身黑,裁剪精致、合身熨帖的黑色衬衫搭配黑色直筒裤,共同衬托出他天生的黄金比例,以及常年锻炼造就的好身材。 他这才想起自己说过要和凌长风一起健身的事,由于早上六点爬不起来,还迟迟没有落实。 虽然今天这个打扮对于凌长风而言,已经是相当休闲的装扮了,但他一丝不苟地坐在那里,背挺得笔直,端正无比的坐姿让人仍然觉得,他是要去参加什么重要会议,而不是去放松休闲。 凌长风转头看他:“怎么不上车?” 许星河这才抬脚跨了上去,坐到座位上,一边系安全带,一边好奇地问:“我们今晚去干吗?” 今天开来接他的车是那种前后隔断的中型商务车,车后有个小吧台,吧台中部的触控屏幕上正无声播放着晚间新闻。 凌长风看着屏幕上来回闪动的新闻画面,看似漫不经心地回答道:“去看电影。” 神色淡淡,语气听起来却有几分紧绷。 许星河怔了怔:“啊?” 连系安全带的动作都停下来了。 凌长风斜眸去窥他的脸色,见许星河表情呆呆的,好像没有想象中的惊喜,于是不动声色地问:“怎么了,不喜欢么?” 他的音色天生有些低沉,此刻说得又轻,很好地掩饰住了话语里那丝不易察觉的忐忑。 “没,我还挺喜欢看电影的。”许星河说,“不过,你为什么会突然想到去看电影啊?” 凌长风默不作声地松了口气,目不斜视道:“没什么,就是想看了。” “噢。”许星河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 周遭安静了下来。 这一安静,车舱内的味道就显得更浓了。 许星河皱了皱鼻子,转头看向凌长风,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道:“你是不是喷男士香水了?” 凌长风:“……” 他面不改色地否认:“不是我。” 许星河:“那这味道……” 凌长风果断道:“是秦远。” 许星河:“?” 凌元帅沉声道:“他今晚要去约会,喷了一身香水,沾到我身上了。”说罢还拍了拍肩膀,似乎有几分嫌弃,“我跟他说过太呛了,他偏不听。” 他这也不完全是在说胡话,香水确实是秦远拿来的,不过要喷的对象本来就是凌元帅本人。 凌长风在秦远信誓旦旦的保证声中,将信将疑地让他喷了两下。 当意识到味道太重、想再换身衣服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为了不再次迟到,只好顶着这一身骚包味道出门了。 “太呛倒不至于,挺好闻的,只不过这味道……”许星河想了想,“是挺符合秦少将的。” ——有点儿撩人,又有点儿浪荡。 这香水味让人联想到宴会厅中舞姿优雅的绅士,或者马背上手持缰绳的迷人公子哥,甚至是求偶期间抖开华丽尾羽的公孔雀…… 许星河侧头看着身旁不动如松的凌长风,实在没办法把这味道和他本人联系到一起。 “对了。”许星河突然想起了什么,“秦副官找到女朋友了?怎么还突然喷起了香水?” 不是前天晚上一起吃饭的时候还单身么?怎么今天就有约会对象了?? 凌长风:“……” 正所谓说了一句谎话,就要用一百句谎话来圆。 他只好继续编道:“没,他只是约了别人去看电影。” 好在许星河也没有深究的意思,只是点点头,然后调低了座椅,放松地躺了进去,略显期待地问道:“我们去看什么电影啊?” 凌长风说:“还没定。” 许星河眨了眨眼:“咦?还没订票吗?” 凌长风点头:“嗯,等到了你选。” 军车穿过空中的交通网络,飞驰了大约二十多分钟,最终在一座半球型的特殊建筑前降落了。 许星河这才发现,凌长风带他来的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电影院的播放厅,而是一家不对外开放的私人影院。 场馆内除了他们以外,一个客人都没有,所有的服务人员都只为二人服务,可谓是彻彻底底的包场了。 “饿了吧?先随便吃点。”凌长风对许星河说道。 私人影厅内的移动餐桌上,摆放着各类小吃甜点、酒水饮料和雕刻精美的水果拼盘。 像是个小型的自助餐台。 许星河拿了块三文鱼牛油果塔和松露滑蛋三明治,又让侍者给他调了杯无酒精莫吉托,然后舒舒服服地倚进了影院的真皮座椅中,开始边吃边选片了。 他问凌长风:“你有什么喜欢的影片类型吗?科幻大片、悬疑推理……或者恐怖片?轻喜剧?” 凌长风摇头:“没有,我很少看电影。你来定。” 凌长风确实很少看电影,不过他来之前也不是完全没做过功课。 他向自己的情感顾问秦副官咨询了“伴侣之间第一次约会该看什么类型的影片”,可得到的答复是:“看什么还能由你决定?问星河啊!他想看什么你就看什么。” “那我就挑我喜欢的啦。”许星河开始在屏幕上划来划去。 当滑到恐怖片单元时,指尖微微一顿。 凌长风瞥见他的停顿,却会错了意,问:“你不是怕这个么?” “……”许星河梗着脖子道:“谁怕这个了?!” 凌长风看着他,没有说话。 但那眼神分明就是在问,前天晚上醉酒后自爆“中学时第一次去看恐怖电影后,吓得半夜睡不着觉”的人是谁? 许星河:“……” 他也想起来了这一茬,犹豫再三,还是觉得自己需要借机一雪前耻。 于是指着最近比较火的一部恐怖片说:“《恶魔迷宫》,就它了!我们看它!” “你确定?”凌长风侧目看他,不置可否地问:“你在中学那次之后,还看过恐怖片么?” “看过,当然看过。” 看过个屁! 许星河心里有点打鼓,但对上那双充满审视意味的异瞳,还是拍着胸脯保证说:“我这些年来阅片无数,恐怖片的套路都被我摸透了,倒是你,一会儿别被吓到啊。” 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凌长风便不再决绝,点头道:“好,那就看它。” 第47章 害怕 许星河选中《恶魔迷宫》, 按下了播放键。 电影开场,一个双目无神、面如死灰的女生站在天台,呆呆地遥望天际。 沉重的配乐声响起, 配合阴暗的天色,乌云压境, 恐怖片的氛围感一下子就来了。 突然,音乐声戛然而止。 女士从教学楼上一跃而下…… 许星河心头一紧,下意识地缩了缩肩。 好在接下来画面一转,旋律轻快的片头曲响起, 时间来到了十三年后,一群年轻人乘坐游轮结伴去小岛度假。 悠扬的度假音乐一响起, 许星河就知道接下来一段剧情会比较轻松, 于是放松下来,开始和凌长风聊天:“这是恐怖大师盖里斯的最新力作, 不过口碑好像两极分化挺严重,有说它画面刺激、足够恐怖的, 也有说它剧情俗套、乏善可陈的。” 因为是只有两个人的私人影院, 他也不必担心出声会影响其他人,可以想说什么说什么。 凌长风对这些完全不了解,不过听许星河连导演名字都说得出来, 不由得侧头看了他一眼:“你对这个类型的电影感兴趣么?” “挺感兴趣的……这么看着我干吗?不信啊?我说了我不怕这些。”许星河大手一挥, 抬了抬下巴道:“我现在胆子大着呢。” 凌长风看着他, 目光将信将疑。 但他没再多加追问,而是不动声色地转过头去看大屏幕了。 其实许星河自打中学那次看电影被吓着之后,这么多年来, 再也没在大荧幕上看过恐怖片了。 不过, 他属于那种虽然不敢完完整整地看恐怖片, 但偏偏对这种类型的电影还挺感兴趣,喜欢没事儿就在视频网站上看看电影解说。 因此对于恐怖片的大致套路,以及一些知名的恐怖片导演都有所了解。 这部电影应该是那种典型的孤岛求生类恐怖电影。 一群大学同学,在毕业十三年后的某个周末,一起去参加同学聚会,地点选在了一座神秘寂静的小岛上。 带他们上岛的导游提醒他们,小岛北面有一座迷宫,迷宫多年无人打理、杂草丛生,很容易在里面迷路,提醒他们千万不要踏足。 许星河看到这里,侧着身子跟凌长风吐槽道:“开始了开始了,我打赌今晚就有炮灰要去找刺激送人头了,你猜猜谁第一个完蛋?” 凌长风随口道:“那个红头发蓝眼睛的?” 许星河:“怎么可能!那是男主!主角肯定是要活到最后的。” 凌长风:“……” 异瞳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却有些心不在焉。 凌长风想起了自己来之前,秦远的某些建议与叮嘱—— “第一次约会,你们孤a寡o共处一室,还是在电影院这么安静私密的环境里,你可要抓住机会好好表现。等电影气氛到了,你们趁机牵个手或者抱一抱,问题不大。” 凌元帅眉心微蹙,表情严肃,仿佛是在跟副官研究什么国家大事似的:“怎么趁机?什么时候才算气氛到了?” 秦远以一副老生常谈的口吻回答说:“等男女主情到浓时,浪漫的背景音乐响起,这会儿气氛就差不多到了。如果男女主在大屏幕上牵手、拥抱或者接吻,那你们差不多也可以悄悄牵个小手了。” 凌长风仍然皱眉,问:“万一男女主什么都不做呢?” 秦远一脸无语地看着他:“怎么可能!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嘛?现在但凡是个商业片,主角哪有没有感情线的?除非星河选个军旅片或者纪录片。不过我觉得这不是他会干出来的事,你干的还差不多。总之,电影中情歌或者浪漫旋律响起的时候,你就先悄悄接近他……” 秦副官说这话的时候大概没想到,他的长官第一次约会看电影,看了个恐怖片。 凌长风看着电影中形形色色的年轻男女,沉默了。 他觉得他大概等不到男女主牵手的时候了。 别墅里乌泱泱的十几个人,看人物关系还挺复杂,好像谁和谁之间都有那么段爱恨情仇,以至于他到现在都没分辨出谁是主角。 这时听到许星河的吐槽,不由得转头问道:“红头发的是男主,那谁是女主?” 许星河伸手一指:“应该是那个金头发带墨镜的妹子,就是她,现在墨镜摘了。” 凌长风皱了皱眉:“可他们不是一对……会牵手吗?” “啊?”许星河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说男女主吗?唔……他们目前虽然是单身,但看样子读书的时候应该谈过,不知道彼此之间有过什么矛盾才导致分手,不过经历过这次荒岛求生,应该很快就能破镜重圆了。” 凌长风点点头,决定再等等。 果然如许星河所说,登岛的当晚,众人各怀心事地吃过晚餐后,班上就有一个富二代在和女朋友外出散完步后,去迷宫找刺激送人头了。 乌云密布的夜晚,诡异的bg响起。 树藤组成的迷宫围墙后,突然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响。 虽然知道这是恐怖片刻意制造的惊险氛围,但许星河的神经还是不由自主地紧绷了起来。 突然间,树藤后猛地伸出了一只黑色的利爪,一把捂住了那名富二代的嘴,将人拖入了无边的黑暗…… 凌长风面无表情地看着镜头给到地上的零星血迹,还有丛林后隐约闪过的累累白骨,觉得有点儿无聊。 男女主什么时候牵手啊? 还有浪漫的背景音乐在哪呢? 他开始怀疑这部电影里还会不会出现这些元素。 凌长风转过头去看许星河,却见他的小配偶一动不动地缩在宽大的真皮座椅里,捧着饮料,小脸煞白。 他仔细观察着许星河的脸色,轻声问道:“你还好吗?” 许星河突然听到耳边有人说话,顿时一个哆嗦,手里捧着的无酒精莫吉托都洒出来了。 凌长风看在眼里,不声不响地将自己的手帕递了过去。 许星河小声说了句“谢谢”,开始低头擦身上,一边擦还一边欲盖弥彰道:“这莫吉托也太冰了,冻得我手抖……” 话音刚落,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凌长风起身。 许星河顿时慌了,倏地抬起头,像只蔫耷耷的小动物一样眼巴巴地盯着凌长风问:“你干吗去?” 他才不要一个人留在漆黑的电影院里! 此时此刻,许星河有点后悔选这部见鬼的倒霉片子了。 本以为自己看过那么多恐怖电影解说,对于恐怖镜头应该免疫了呢,谁知道这bg一惊一乍的,每次都弄得人紧张兮兮。 那只黑色大手伸出丛林的瞬间,许星河寒毛都要立起来了。 而这才刚退场了第一波炮灰。 凌长风回头看了许星河一眼,说:“我不走。” 然后来到移动餐台前,接了一杯热可可,端着走了回来。 他将手帕从许星河冰凉的小手里抽了出来,转而把热可可放进他手中:“喝点热的。” 然后问许星河:“还继续看这个吗?” 许星河:“……” 凌长风要是不问,他可能自己就给自己台阶下了。 可凌长风这么一问,许星河就觉得,影片开始才不到半小时,这种时候被吓出去实在太丢脸了,不能这么快承认。 “我无所谓啊,你还想在看吗?”许星河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反问凌长风。 凌长风看他这样,内心深处突然泛起了一丝恶劣的、玩味的兴致。 想要看看这只小刺猬能犟到什么时候。再过一会儿,会不会把身上的刺儿都吓软了? 于是不紧不慢地点了点头:“那就继续看吧。” 第48章 害怕 光线昏暗的私人影院内, 电影还在继续放映。 经过第一个不平静的夜晚,天亮之后,岛上众人终于发现了富二代同学失踪的事,纷纷开始动身寻找。 可是找遍了岛上每一处能找的角落, 直到太阳落山, 都没有发现富二代的踪迹, 于是,众人将目光投向了被导游称之为禁地的那片迷宫。 这时, 神出鬼没的导游再次上线,提醒众人千万不要靠近那里。还言语不详地指出, 如果他们的富二代同学真的是在迷宫里失踪的,那也不用去找了。 “这个导游有问题,他知道迷宫的事。”许星河捧着凌长风递来的热可可, 强装镇定地说。 此刻距离上一次恐怖镜头出现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钟,剧情开始进入主线, 许星河好像也缓过来了一些, 脸色比刚刚好多了, 甚至又和凌长风聊了起来:“看来迷宫深处真的有魔鬼啊,你说, 这算是天灾还是人祸?” “人祸。”凌长风波澜不惊地回答道, “鬼不是关键, 关键是谁明知这里有鬼, 还把同学引来了这里。” 说罢,又转头看了许星河一眼:“你不害怕了?” “……”许星河喝了一口热可可,抬起下巴逞强道:“我本来就不害怕。” 在众人两两一组寻找富二代的过程中, 通过他们彼此之间的交谈, 十三年前的一些前尘往事也渐渐浮出了水面。 当年在校园内, 他们有一个成绩优异的、名叫艾米丽的女同学,后来自杀了。 提起她的死,有的人表情沉重,有的人讳莫如深。 “艾米丽就是影片开头从教学楼上跳下来的那个女生吧?女主说她是自杀的,那个金发男和黑发女却说她是被害死的。”许星河盯着放映屏幕道。 凌长风发现他的小配偶是真的有认真在看电影,也只好顺着他的话接道:“她确实是跳楼自杀的,说她是被害死的人,侧重点是她的死因,他们应该知道当年的一些内情。” 凌元帅一边不动声色地分析着,一边默默将两个人的位置调近了一些。 许星河突然转过头看向凌长风。 凌元帅暗箱操作的动作一顿。 只听许星河问道:“你不常看电影?” 凌长风若无其事地将目光转回大屏幕,轻轻摇头:“不常。” “那你懂的挺多的嘛。”许星河说,“一般知道内情,又和死者关系好的人,更容易有作案动机——为了替死者报仇。” 凌长风也不知道这算不算一句夸奖,他对于真相是什么其实不是很感兴趣,他更感兴趣的是,被分到了同一组去搜寻找人的男女主,什么时候能牵上手。 他觉得影片里的这个红毛男主不太争气,一路上聊了那么多,但就是不把当年女主误会他出轨的事解释清楚。导致二人到现在都没什么感情进展,更别提拥抱、之类的亲密举动了。 他这样想着,将两人的位置调得更近了一点。 影院为了保障每位顾客的观影舒适度,座椅一般都是分开设置的。 但问题是,来这种私人影院观影的,大多是情侣,所以为了保证情侣之间的观影乐趣,影院将座椅进行了一点改良。 可变换多种形态的全自动机械座椅,既可以切换成躺椅、按摩椅等模式,也可以移动位置,让两侧的扶手自动收缩,从而将两张座椅无缝拼接到一起,拼成一张双人沙发,甚至拼出一张完整舒适的床来。 而现在,凌长风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将二人的座椅移到了一起,只是中间的扶手还没有放下来。 许星河则专心致志地盯着大荧幕,好像都没有察觉到两人的距离在一点点缩短。 电影里,故事还在继续。 夕阳西下,夜幕再度降临。 这一晚误入迷宫的,是一对因为当年的事正在相互指责的男女。 男人口口声声说自己当初只是想跟艾米丽开个玩笑,女人才是故意为之。而女方的说辞恰恰相反,一口咬定是男人恶意造谣,这才点燃了一切的导火索。 二人为了防止谈话被人听到,特地跑到了离别墅很远的地方,在爆发了激烈的争吵后,愤然离开,却双双误入了迷宫。 “这也太扯了,这俩人为什么一定要在迷宫边上聊天?”许星河一边小声吐槽,一边在诡异的音乐声中再度绷紧了身子,然后不自觉地往凌长风的方向靠了靠,“这下又要去送人头了……啊啊啊啊——!” 他和片中的男人一同尖叫了起来。 画面一转,黑色的树藤后,突然露出一只令人毛骨悚然的、血红的眼。 男人尖叫着想要逃离,却被扭动起来的藤蔓缠住了脚,一点点拖向恶魔。 双手徒然在地上抠出了两道血痕…… 凌长风没被电影里的声音吓到,倒是差点儿被许星河的叫声吓到了。 他刚要开口,下一刻,却突然感觉一团香香软软的气息扑了过来。 许星河像只受惊的小动物,吓得整个人缩起了身子,下意识地朝有人的方向靠去。 居然就这么隔着扶手,紧紧地贴上了凌长风的右臂。 凌元帅默默闭上了嘴,低头按下按钮,把两人之间的扶手降了下去。 然后,身子也往右斜了一点点。 许星河完全没有意识到扶手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因为电影里的恐怖镜头还在继续。 迷宫另一头,受伤流血的女人缩在角落里,双手死死地抱住双臂,在男人的惨叫声中浑身颤抖,不住泪流。 不出片刻,四周的声音突然消失了,迷宫内一片死寂。 下一刻,女人瞳孔剧缩,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 夜色中,黑色的利爪缓缓攀上了她的肩膀,那双血红的竖瞳再度出现在她身后…… 随着影片中万籁俱寂,私人影院内也安静了下来。 许星河抱着膝盖,整个人缩在座椅里,也没有了声音。 只是双手紧紧地环住了自己的身子,手上青筋都快爆出来了…… 凌长风偏过头去,垂眸看着靠在自己身旁的小刺猬,鼻翼两侧微微一动。 他感受到了满屋子由于惊吓而乱窜的信息素。 当那只染血的眼突然放大在屏幕上,许星河差点儿被吓变了味儿。 那种惊恐不安的情绪扑面而来,仿佛是一只炸了毛的小猫,让人忍不住想要去安抚。 凌长风忽然有点后悔了。 怎么能让自己的小配偶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吓成这样呢? 幽暗的影院灯光下,凌长风伸出了手,用自己略带薄茧的左手覆上了许星河的手背,再进一步地,将他的整只小手攥进了掌心。 他终于不必再等电影里的一个牵手画面了。 身为一个Alpha,他好像天生就知道这种时候应该做什么。 他拿出了罕见的温柔和耐心,轻声道:“没事的,电影里都是假的……我们换一个看吧?” 许星河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握住了,先是猛一哆嗦。 下一刻,熟悉的味道传来,令他莫名心安。 他僵硬片刻,这才反应过来—— 凌长风,握住了自己的手。 许星河眨了眨眼,却没有躲开,只是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说,我们换部电影看看?” “我……” “我知道你不害怕。”凌长风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我害怕。” 许星河:“……” 他听着凌长风一本正经的鬼扯,心情好像忽然变好了一些,只是声音仍然闷闷的:“哦,那我们换一部看吧。” 旋即又意识到一个问题,直起了身,抬起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问:“那什么……我们刚刚座位不是分开的吗?”什么时候坐到一起了?? 随着他直起身来的动作,凌长风握在掌心中的那只小手也自然而然地溜走了。 异瞳微微一动,却并没有收力去挽留,只是波澜不惊道:“你记错了,座位原本就是连在一起的。” 许星河:“?” 他将信将疑地看着凌长风,开始怀疑自己刚刚会不会吓出幻觉了。 凌元帅不露声色地开始转移话题:“接下来想看什么?” 最终,为了冲淡刚刚的恐怖氛围、调节一下影院气氛,许星河选定了一部青春搞笑题材的歌舞片,讲述一群年轻大学生们的在校生活。 整部片子洋溢着青春的气息,在少男少女的欢乐演绎下,许星河好像很快就从刚刚的惊吓中缓了过来,甚至还开始点评起了他们的歌喉和舞姿。 等到电影结束,二人一起回到元帅府时,已经将近半夜十二点了。 他们像往常一样,在互道“晚安”之后就各回各的卧室了。 分别之前,凌长风还特地问了句:“你今晚一个人可以吗?” 许星河一脸“你在说什么东西”的表情,装傻道:“什么可不可以?我晚上一直一个人睡啊。” 回房后,许星河快速去冲了个澡,然后往床上一躺,打算早点进入梦乡。 本以为今天折腾到这么晚,很快就能入睡。 不料夜深人静的夜晚,一闭上眼,电影里黑色藤蔓环绕的迷宫,藏在密林深处的血红竖瞳,还有惨叫和哭泣声…… 一下子又在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了。 许星河:“……” 有点害怕。 他在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 明明留了一盏小灯,可即便是在柔和的灯光下,也依旧觉得今晚夜色格外的黑。 他尝试过放一些节奏欢快的情歌,或者旋律舒缓的催眠曲,效果都不大。 还尝试过把猫抱上床陪自己一起睡,也没什么用。 一直辗转反侧到凌晨两点多,许星河点开了手腕上的智能机,试图找人聊聊天。 他先是在首都大学的四人群里发了条消息:「有人醒着吗?」 十分钟过去,无人回应。 然后又转头去问瑞安他们最后到底看了哪部电影,等了一会儿,也无人回应。 许星河盯着电子屏发了会儿呆,突然伸手点开了官方邮箱,给某个常用收件人发了封邮件:[睡了吗?] 几乎不出两秒,他就收到了凌长风的回复:[没睡] 许星河愣了愣:[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凌长风:[睡不着,你呢?] 许星河:[我也睡不着,想找人聊会儿天] 这封邮件一发出去,半天没有回音。 许星河等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锁上了屏幕。 谈不上失落,只是独自失眠的夜晚,有那么一点点害怕,还有那么一点点寂寞。 凌长风也许还在工作,也许已经睡过去了,反正是没有时间跟自己聊天的。 许星河决定以后准备一点助眠的药物在身边,以备不时之需。 他知道元帅府的医务室里大概也有安眠药,不过大半夜的,他不好意思叫勤务兵帮自己去翻。 不料刚一闭眼,手腕上的智能机又震动起来—— 凌长风:[我来了] 许星河盯着邮件看了几秒,缓缓打了个问号出来:[?你在哪] 凌长风:[在你门外] 第49章 陪伴 许星河看到凌长风发来的短短几个字, 整个人瞬间精神了。 他蹭地一下坐起身,继续发邮件问:[你来干吗??] 凌长风隔着一扇门回复:[来找你聊天] 许星河:[……] 自己倒也不是这个意思。 他朝门口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些纠结地开始敲字:[不用不用, 本来是想找你线上聊聊的, 这么晚了不打扰你休息了, 你先回去吧] 长长的一段话打好,手指却迟迟没有按下发送键。 一闭眼脑海中浮现的还是电影里的恐怖画面, 许星河裹紧了小被子,突然有些懊恼自己不争气。 不得不承认, 这样寂静无声的夜晚, 他居然有那么点想念凌长风的信息素气味——那会令他感到没来由的心安。 他对着屏幕发了两秒呆,最终还是决定找凌长风进来聊聊天了。 可是刚要起身,手指却好死不死地碰到了屏幕上的发送按钮。 许星河一愣, 几乎是一个鲤鱼打挺跳下了床, 然后踩着拖鞋一路小跑到门口,蹭地拉开了房门。 人却还没站稳,在惯性的作用下差点儿就要扑出去。 门外,凌长风穿着深灰色的丝质睡衣站在原地, 听许星河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一开门,整个人险些撞到自己身上。 “小心。”他不动声色地伸手扶了自己的小伴侣一把,低声道:“我又不走, 这么着急干吗?” 顿了顿, 又道:“这门声控也能开,不用你亲自跑过来。” 许星河:“……”一着急给忘了。 他就着凌长风的手站稳了, 直起身拍了拍睡衣, 小声道:“我回错邮件了。” 凌长风“嗯”了一声, 声音也很轻:“我看到了。” 他的音色低沉而有磁性,一旦又轻又慢地说起话来,语气就显得意外温和。 许星河抬起了头,只见凌长风那一双异瞳冷清又明亮,看起来丝毫没有困意。 倒是许星河控制不住地打了个哈欠。 害怕是真的,困也是真的。 原本他的惧意大于困意,所以辗转反侧、难以安眠。 可在见到凌长风本人以后,许星河觉得自己突然就没有那么害怕了。 凌长风定定地站在那里,像一棵顶天立地的树,好像根本不需要信息素的影响,也能令他安心。 于是困意变本加厉地袭来,许星河觉得自己眼皮都沉了不少,刚刚因为凌长风的到访而短暂振奋起来的神经也重新委顿了下去。 时间将近凌晨三点,整座元帅府鸦雀无声。 夫夫二人站在门口,大眼瞪小眼,两相无言。 最终还是凌长风先开口了:“你冷吗?” 许星河:“啊?” 凌长风:“夜里凉,进去说话?” 许星河:“哦。” 他侧身乖乖让出了一条道:“进来吧。” 凌长风觉得这会儿的许星河有点呆呆的。 他回想起不久前的某个夜晚,他的小配偶在很困的状态下,好像就是会呈现出这样一副呆呆的样子,还容易犯迷糊。 他问许星河:“很困吗?” 许星河重新爬上了床,却没有直接钻进被窝里,而是抱着个小抱枕,倚靠在床头,又打了个哈欠道:“当然困……这都凌晨三点了。” 凌长风在离床两步开外的地方停下了脚步,没再上前。 异瞳飘向了床上的某团毛绒生物:“小七怎么上床了?” 许星河侧头看了一眼正在呼呼大睡的小七女士:“我把它抱上来的,想找个伴儿。” 凌长风听罢,薄唇微微一抿。 沉默片刻,突然道:“下次,可以直接找我。” 许星河一怔,转头不明就里地看着凌长风,好像没听明白他在说什么。 而凌长风站在原地,就这么静静地回望过去。 过了几秒,许星河突然收回目光,不声不响地低下了头。 凌长风在心里无声地叹了口气,却忽然看到许星河往中间挪了挪,空出了一个床边的位置,声音闷闷道:“坐。” 凌元帅目光微微一闪。 从他的角度看去,对面的小刺猬耷拉着头,脑袋毛绒绒的,让人忍不住想揉两把。 他欣然接受了对方的提议,走上前去,紧贴着许星河坐下了。 刚一落座,就听许星河问:“你为什么也睡不着?” 凌长风犹豫了一秒钟,到底要不要实话实说。可是当他看到许星河一副懵懵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想先逗逗他—— “我本来已经睡着了,结果被某人的消息吵醒了。”凌长风云淡风轻地说。 许星河愣了几秒,小声道:“抱歉,那你赶快回去睡吧。” 凌长风:“……” 他忽然有了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感觉。 “逗你的,我是觉得某人这会儿可能会睡不着。”凌长风看着他,低声说道。 许星河困得反应都慢了好几拍,听他这么说,还没明白过来其中的因果关系:“所以?” “所以,我也没睡。”凌长风将目光投去了窗外,“在想你会不会……需要人陪。” 许星河眨了眨眼:“喔,那谢谢你。” 凌长风:“……不用谢。” 对话好像一下子朝和谐又奇怪的方向发展了。 许星河抱着小抱枕倚在床头,歪着脑袋问凌长风:“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 “鬼啊恶魔啊,还有鲜血白骨这些……” 凌长风摇了摇头,低声道:“我不怕这些。” “真好。”许星河有些羡慕地说,“你好像什么都不怕。” 然后坦白道:“我其实还是害怕的。” 凌长风听他忽然不嘴硬了,略微惊讶地侧目,睨了他一眼:“你胆子其实也挺大的,为什么会怕这些?” 许星河皱着眉头想了想:“可能初中那次看恐怖片吓出心理阴影了吧……那会儿还太小了。” 异瞳中闪过一丝哭笑不得的情绪,又带着几分无可奈何:“那你这次还看。” “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本来以为没事了嘛。”许星河嘟囔道。 他放下抱枕,双手环膝,将下巴枕在膝盖上:“看来那些不好的记忆,真的需要很久很久才能忘掉吧……” 凌长风听他这么说,不知想起了什么,眸色微微暗了几分,却仍然点头道:“嗯,但是无论多不好的回忆,总会被时间冲淡的。” “真的?” “真的。” 窗外月明星稀,秋风萧瑟,柔和的橘色灯光洒在床头,将今晚的夜衬得格外安静。 凌长风突然意识到,两个人虽然牵过手、共过枕,但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在夜深人静的夜晚,促膝而坐地聊过天。 许星河整个人已经昏昏欲睡了,嘴巴却还在说个不停:“虽然有点害怕,但我还是好奇那电影的结局到底是什么……” 凌长风看他眼皮直打架的模样,说:“那等明天你醒了,我们把它快进到最后看个结局?” 许星河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结局打BOSS,肯定会有超级血腥暴力的恐怖画面……我可以等天亮以后去看打码版的视频解说。” 凌长风:“……” 他不是很能理解这种兴趣,不过还是点点头:“好,那需要我陪你看吗?” 许星河闭上了眼睛,回答道:“不用啦,我承受能力倒也没有那么差。” 凌长风看着他:“要睡了吗?” 许星河像条小蛇似的灵活地滑进了被窝,只露出个脑袋来:“嗯。” “你现在意识还是清醒的吧?” 许星河没有睁眼,又打了个哈欠:“当然,我又不是喝醉了。” 凌长风点点头,慢慢起身:“那你快睡吧,我先回去了,晚安。” 说完刚要离开,却突然被人扯住了睡衣衣角。 凌长风讶然回头,只见许星河睁开了眼,一双黑漆漆的小鹿眼在困迷糊的情况下,仿佛被蒙上了一层雾:“虽然我知道这样说可能有点过分——” 他张了张嘴,犹豫了两秒,最终却还是松手道:“算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晚安。” 凌长风被他这么轻轻一拉,就好像被一把小钩子轻轻勾在了原地一样,再也走不动了。 他问许星河:“你想说什么?” 许星河糯糯道:“没什么,就是,我待会儿万一又害怕了……” 凌长风不依不饶地问:“那怎么办?” 许星河目光有些躲闪:“太晚了,你也去休息吧。” 说罢干脆闭上了眼。 过了好一会儿,却感觉到身前的人一直没有离开。 那令人安心的淡淡信息素气味始终环绕在他周围,原本是助眠的良药,如今却散发出令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静谧的夜色中,许星河重新睁开了眼,突然道:“你把小七抱下去吧。” 凌长风站在床头,静静地看着他:“嗯?” 许星河小声道:“太晚了,你来回折腾也不方便……要不,今晚就睡这儿吧?” 有那么一刻,凌元帅怀疑自己简直要控制不住想要微微上翘的嘴角了。 不过最终,他还是很好地以一种镇定自若、坐怀不乱的姿态,先是将大床中央睡得四仰八叉的小七抱下了床,然后规规矩矩地掀开了被子的一角,又规规矩矩地躺了进去。 “我在这里,不用害怕。”他对许星河说,“晚安。” 许星河也终于心安神定地闭上了眼:“晚安。” 这一觉睡了好久好久。 当许星河从睡梦之中转醒,神清气爽地再度睁开眼时,却发现天还没亮,屋内仍然一片昏暗。 “醒了?” 熟悉的嗓音传入耳中,许星河循着声音转头一看,凌长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起床收拾完毕,正坐在不远处的小沙发上,在灯下用便携式平板光脑翻阅文件。 许星河怔了怔,渐渐回忆起了昨晚发生的一切。 干巴巴道:“早。” 说罢又觉得不太对劲,屋子里黑乎乎的,现在到底几点了? 凌长风掀起眼皮道:“不是很早了。我看你睡得沉,就把窗帘拉上了。” 遮光性极强的窗帘一拉开,窗外日上中天,艳阳高照。 许星河眨了眨眼:“中午了?” 凌长风点头:“嗯。” 许星河伸了个懒腰,掀开被子下床:“等我先去洗个漱……” 话音戛然而止。 他猛地望向窗外的大太阳,身体一下子僵住了:“今天周几?” 凌长风:“周二。” 许星河呆若木鸡地坐了片刻,突然发出了一嗓子哀嚎:“啊啊啊啊今天是工作日!!” 他连忙抬手翻开智能机——昨晚看电影的时候调了静音,却忘记调回来了,这会儿自己的电话八成已经被打爆了! 结果想象中的满屏未接来电并没有出现,通话记录里居然一片平静。 这是怎么回事?没人发现自己没去上班吗?? 凌长风看他的反应,也知道他在惊讶什么,于是解释道:“我帮你请过假了。” 许星河一脸懵地转过头去看他:“啊?” 凌长风放下光脑,起身不紧不慢地说:“来吃饭吧。” 第50章 传言 许星河脑中轰的一声惊雷炸响, 结结巴巴地对凌长风道:“你你你……帮我向方舟请过假了?” “嗯。”凌长风点点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许星河脸上精彩纷呈的表情,然后波澜不惊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许星河心道:“问题可太多了!” 他嘴唇哆嗦了一下, 一时间竟不知道从哪问起,只好一骨碌地将问题全都倾倒了出来:“你什么时候帮我请的假?怎么请的?跟谁请的?请的病假还是事假?是你主动打电话过去, 还是他们打电话给我被你接到了?你没直接说我睡过头了吧?” 凌长风站在原地, 好整以暇地听他把问题问完, 然后逐一回复道:“今天早上九点多,我让秦远帮你请的假,至于跟谁请的, 请的什么假……”他长眸一斜, “重要吗?” “当然重要!”许星河痛心疾首道,“请事假的话会被扣奖金的!还会影响我年底拿优秀员工奖!” 凌长风:“……” 异瞳中闪过微微的惊讶和困惑,被许星河看在眼里,更加心痛了。 很显然, 久居高位的凌大元帅并不懂他们这些普通社畜的疾苦。 凌长风沉默了一下,说:“那我问问秦远。不过你放心,他做事向来周全,应该不存在让你奖金被扣的情况。” “呃……谢谢。”许星河摸了摸鼻子, 突然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语气好像有点急。毕竟,作为去年全年一天考勤都没有缺过的方舟优秀员工,这是他第一次工作日睡过头, 所以既有点心慌, 又有点心虚,还有几分新奇。 “我也没有怪你们的意思, 不管怎么说还是谢谢你们帮我请假……不然无故缺勤半天会被直接算旷工的, 那样问题更严重……”许星河目光盯着房间里的小角落, 语气不由自主地软了三分。 凌长风迅速跟秦远邮件确认了一下请假细节,然后抬眼对许星河道:“秦远说,他就跟你们王所长打了通电话,说帮你请假,别的什么也没说。你们负责人也什么都没问,就回了句‘好的知道了’。至于奖金问题,他让你不用担心,你们负责人应该没有这么——”凌长风看着屏幕上“不会来事”几个字,觉得这么说好像有点不太客气,于是改成了:“没这么刻板。” 许星河:“???” 许组长刚刚平复好情绪,闻言再度炸毛了:“啊啊啊啊我上次不是说过,以后这种请假的小问题不要再去骚扰我们王所长了!人家成天日理万机很忙的!” 方舟现任总负责人王云泽,人工智能领域的顶尖专家,二十多年还在首都大学担任过副校长,是许星河很敬佩和崇拜的一个人。甚至,许星河大学时期的某几本教科书也是王所长主编的。 凌长风听他这么说,剑眉不由微微一挑:“他怎么个日理万机法?” 许星河鼓着腮帮子道:“你说呢!人家管理着方舟那么大的数据中心,还要搞科研,平时就算是我们部门负责人给他打电话,也是要提前预约的!” 凌长风睨了他一眼:“我平时所有通话,也需要提前预约的。” 然后想了想,“你们所长那个级别,可能还预约不上。” 许星河:“……” 他完全不想搭理凌长风了。 可惜僵持了不到三秒,肚子很不争气地发出了一声响。 “咕噜噜——” 在安静的房间内显得尤为明显。 许星河:“……” 异瞳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凌长风悠悠地开口:“好了,先去吃饭吧。” 许星河闷头就往餐厅走。 凌长风不疾不徐地负手跟在他身后,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对了,早上九点多的时候,还有一个电话打过来,你的。” “嗯?”许星河回头看他,突然警惕起来。 凌长风继续道:“当时你的左手正按在我胸口,我一动就不小心接听了。” 许星河脚步猛地一顿,已经无暇在意为什么自己的手会按在凌长风胸口上这种问题了,连忙点开了自己的通话记录。 果然在“已接通来电”里,看到了他们技术部负责人梁石磊的名字。 许星河僵硬地回过头,问凌长风:“梁、梁总他在电话里说什么了?不对……你跟他说什么了?!” 凌长风非常有耐心地回答道:“我一接听,他就问你人呢,我说你要请假,那边就没声音了,然后我就把电话挂了。” 说罢,还一本正经地点评道:“这通电话发生在我让秦远帮你请假的三分钟后,只能说方舟从上到下的信息传达效率还有待提高。” 许星河:“……” 呵,当他以为凌长风再一次把假请到王所长那里已经够尴尬了的时候,更加尴尬的事情发生了。 梁老大今早打给他的电话,居然被凌长风本人接到了! 他简直无法想象梁总在电话里听到凌元帅的声音后是怎样一副表情…… 更要命的是,自己明天还得去梁老大那边作报告呢! 心不在焉地吃完中饭,许星河总觉得心里打鼓。 仔细想来,这还是自己工作一年多来第一次请假,不安的同时,又有点小懊恼,自己昨晚怎么会睡得那么沉? 好像在凌长风身边,他总是可以睡得很沉。 饭后,趁着消食的功夫,许星河再度点开了群聊,却赫然发现这一顿饭的时间,他们六组的私人闲聊群已经刷了99 未读消息。 许星河内心一紧,在略微不祥的预感中点开了聊天记录—— 阿佳:「组长!!你现在怎么样了组长?感觉还好吗?已经开始有反应了吗?」 瑞安:「卧槽组长我好佩服你……你们昨晚约会到几点?还起得来吗??明天还来上班吗?」 阿佳:「?说什么呢?我们许大神即将要迎来一段长达一年半的假期了!」 阿佳:「呜呜呜组长你正式休假前还来看看我们吗?早知道昨晚应该跟你好好告别的 @许星河」 伊森:「等一等……你们在讲什么?我们午饭时间听到的是同一版本的消息吗?」 小周:「显然不是」 阿佳:「你们消息都太落后了」 瑞安:「你这么一说,我感觉我的消息也有点儿滞后,等我再去打听打听!」 …… 许星河:「?」 许组长看着满屏天马行空、不知所云的对话,缓缓打出了个一个问号。 瑞安:「卧槽组长出现了!!」 阿佳:「啊啊啊啊啊许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许星河:「?什么怎么样,这不是正和你们聊这么?」 瑞安:「组长以后少接触电子设备!有辐射的!」 许星河懵了:「……你一个技术部的人为什么能说得出电子产品有辐射这种鬼话??」 昨晚看恐怖片被吓到凌晨三点睡不着,才导致今早爬不起来、只好请假这种事,实在有些难以启齿,而且也说不过去。 许星河犹豫片刻,遮遮掩掩地编了个说得过去的借口:「我只是身体不太舒服,所以请了一天假,明天照常去上班的」 瑞安:「?!」 阿佳:「?!」 伊森:「……」 小周:「好」 许星河看着他们的回复,内心不祥的预感越来越重:「等一等,你们以为我怎么了?」 瑞安:「……没事了」 阿佳:「组长,你明天真的能来上班??」 许星河:「……」 他见群里这些家伙突然开始支支吾吾、装聋作哑,瞬间有点小暴躁了。 到底怎么了?该不会是上午的时候梁老大说了什么吧? 许星河还没有天真到寄希望于梁总猜不出今早接电话的是凌长风,但梁总又不是个爱八卦的性子,按理说不会把这事儿到处乱传啊。 许星河试探着问:「梁总今天晨会的时候说什么了吗?」 阿佳:「就说了点儿工作上的安排,没什么大事,组长你不舒服就先休息吧,工作上的事等明天来上班了再说」 瑞安:「说到梁老大,你们有没有觉得他上午脸色不太好啊?」 伊森:「是有点,晨会好像就不在状态,开始文件都拿反了」 许星河:「……」 他想起梁老大两鬓斑白的样子,居然莫名地生出了一丝愧疚感。 许星河:「就这些?没说别的……关于我的?」 瑞安:「说了你病假」 伊森:「组长这话里有话啊,你以为梁总会说什么?」 许星河:「……呵呵,我以为他会问一问3A-Z的排查进度,并且夸你们一句废物」 许组长话是这么说,心里却默默松了口气,听这情况,梁总应该没有走漏风声。 所以这群人到底在传些什么啊? 许星河:「给你们最后一次机会,到底听到什么离谱消息了?坦白从宽,抗拒就是死路一条!」 见群里一阵沉默,于是继续用语言攻击着他们的心理防线:「如果让我明天上班后自己打听出来了,那你们就完蛋了,明天3A-Z的排查工作做不完谁都不要下班:)」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开始坦白—— 阿佳:「事先声明我没有跟着传谣造谣,只是听说你被诊断出怀孕了,今早已经向王所长请产假了……」 瑞安:「事先声明我也没有传谣造谣,我最开始只是听说你们昨晚运动了一下,今早就直接请假了……后来又听说你进入到那啥期了,好像被标记了……」 伊森:「那我听说的还比较正常,就只是听人说我们小许组长昨夜折腾得身体有些不太舒服」 许星河:「……」 他舔了舔自己的后牙槽,微笑着开始翻脸不认人:「我改变想法了,3A-Z的排查工作,我觉得你们今天就完成比较好:)」 说罢无视了群内一片哀嚎,眼不见心不烦地关上了智能机。 “怎么了?”坐在长桌对面的凌长风不知什么时候移来了目光,好像已经观察了他有一会儿了。 许星河咬牙道:“没什么,在聊工作。” 到底还是他太天真了,以为只要梁老大不把早上那通电话的事说出去,大家就不会想歪了。 可他忘记了,方舟茶水间那破地方,隔三差五就能把自己传怀孕!哪怕自己真的请了个病假,经过一个中午,肯定也会衍生出五花八门的传言。何况自己这回还破天荒地请了假,那些好事者不沸腾才怪。 凌长风打量着他的脸色,问:“工作上遇到什么问题了么?” 许星河摇摇头:“没有,只是我一不去上班,茶水间里又开始传些无稽之谈了……不过,也无所谓了。” 他想了想,这种事确实无所谓了,反正怀孕之类的谣言,只要自己后续照常去上班也就不攻自破了。 凌长风听罢却皱了皱眉:“无稽之谈?他们都传什么了?” 那双异瞳本就生得冷淡,此刻眉头一皱,眼尾无端吊出一点凌厉的冷意来。 可是紧接着,凌长风却发现,情况好像不是自己想象的那样。 他的小配偶似乎没有因为这些传言而生气,只是支支吾吾地说:“没什么……管他们传什么呢?反正都是谣言!别理!” 说到最后,竟有几分气急败坏。 随后掩饰般的低头拿起了一块糕点,假模假样地吃了起来。 异瞳中闪过一丝疑惑不解,旋即,在看到许星河微微泛红的耳尖时,豁然开朗。 他大概能猜到是什么类型的传言了。 凌长风收起了眼中的冷意,却仍然一本正经道:“不行,谣言怎么能置之不理呢?” 说完又幽幽地将话锋一转:“除非这谣言日后会成真。” 许星河:“……” 他蹭地一下站起身:“我去喂猫了。” 说罢脚下抹油,头也不回地溜走了。 开什么玩笑!等这谣言成真?下辈子吧! 第51章 论坛风波 周三一大早, 许星河拒绝了凌长风送他上班的提议,久违地换上了自己的宝蓝色幻影S-86,亲自开车去方舟上班了。 在停车场降落的时候, 他特意选了一个不起眼的角落停靠,然后戴着黑色遮阳帽下车,目不斜视地快步走进了办公大厦。 即便他已经表现得尽量低调,不想引人瞩目, 但从进电梯时起,还是能感受到周遭各式各样的目光, 接二连三地落在自己身上。 踏入36层的科技部大厅时,厅内安静了一瞬。 随着许星河径直越过大厅,走入自己的办公室, 人们才重新开始窃窃私语。 “许组长怎么来了?” “不是都跟你说了他没怀孕吗?没怀当然就来上班了。” “那昨天怎么还请假了?他去年可是全勤, 一天假都没请过!” “病假啊,人家生个病多正常?” “可是……看许组长刚刚走路带风的样子, 也不像是生病了啊。” 许星河刚一进办公室, 外套都没来得及脱,身后就传来了一阵咋咋呼呼的声音—— “组长!!” “组长你来啦!” 阿佳和瑞安两人争先恐后地冲进了办公室。 许星河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起来,将外套往衣架上一塔, 然后伸手一指门, 头也不回道:“出去。” “我不!”阿佳得寸进尺地凑了上来,两只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许星河, “现在感觉怎么样了?好点儿没有?” “我……”许星河本来想说“我本来就没什么事”,但转念一想, 这样昨天请病假的事就说不过去了, 于是含糊其辞道:“好多了。” 一旁的瑞安问道:“组长你到底怎么了呀?之前身子不是一直很硬朗吗?怎么突然生病了?” 许星河一时不知怎么解释才能关上他们好奇乱问的嘴, 只好佯装烦躁道:“生病怎么了?没见过人生病嘛?你们赶紧该干吗干吗去!” 然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 黑眸一斜:“你们昨天排查工作进行得怎样了?” “……” “……” “这就去做!!” 两人灰溜溜地离开了,许星河的办公室内也终于安静了下来,他往宽大的办公椅上一坐,倒了杯咖啡,开始处理昨天堆积下来的活儿。 上午十点十五分,提前订好的闹铃响了。 许星河这才想起来,该去找梁老大做报告了。 方舟技术部负责人梁石磊,今年六十七岁,是首都大学计算机系的博士出身,被他们部门内的人戏称为梁总、梁老大。 许星河自从进入方舟以来,受到了不少来自梁石磊的照顾和赏识。 今年年初,梁石磊更是力排众议,破格提升许星河当上了六组组长,因此许星河对他,也是感激与敬重并存的。 正因如此,他一想到凌长风昨天早上挂人家电话的情景,整个人都不好了。 纠结半晌,最终还是不得不从位置上起身,抱着文件走向了梁总办公室。 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请进。”梁老大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虽然已经年近七十,但梁总看起来依然精气神十足,只是此时此刻,他坐在办公桌后,看向许星河的表情有些复杂。 “身体好点儿了?”梁石磊问。 许星河摸了摸鼻子,点头道:“我没事儿了。” 梁总沉默了一下,说:“我无意打探你的私事,不过从人事调动和工作安排的角度考虑,我还是想问一句……星河,你近期有备孕的打算吗?” 许星河懵了:“啊?” 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没、没有,当然没有!您怎么会这么想?” 梁总慈眉善目道:“首先说明一点,我这么问绝没有反对你怀孕的意思,恰恰相反,你如果……” “没有如果!”许星河难得一次,直接打算了上司的话,在梁总错愕的目光中,耳尖微微泛红地重复了一遍:“没有如果,我不可能怀上的。” 他和凌长风到根本没有过夫妻之实,能怀上才有鬼! 但是这种明显违反主脑规定的事,他也不好明说,只能在梁总面前义正辞严地表态道:“我目前一切以工作为重,暂时没有其他打算。” 梁总语重心长地看了许星河一眼,温声道:“年轻人,脑中也不能只有工作。而且这件事……这种事,通常也不是自己能控制的……” 许星河:“……” 他从来没想到,向来言简意赅、行事利落的梁总也有这么唠叨的一天。 拉着他聊东聊西,聊了小半天才终于进入正题,开始了工作汇报。 等到他终于从梁总办公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半了,比预计的足足晚了半个小时。 结束了一上午的忙碌,转眼就到了午饭时间。 许星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拿出自带的便当,铺上餐布,开始了今天的午餐。 饭吃到一半,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许星河微微一怔,若有所感地抬头:“请进。” 房门被推开,进来的果然是顾奈。 “中午好。”穿着淡蓝色格子衫的年轻人面带微笑地入内,镜片后深棕色的双眸静静地在许星河身上打量了一圈,这才温声细语地开口道:“许组长今天怎么吃得这么晚?要不我过会儿再来吧,不打扰你吃午饭了。” “不用,我也吃得差不多了。”许星河说是这么说,筷子却没停,继续一边收拾残局,一边朝顾奈抬手道:“坐吧,你怎么来了?” 顾奈在他对面坐了下来,问:“许组长身子怎么样了?” 这一上午已经有无数人问过许星河这个问题了,他边吃边回答道:“还好吧。” 顾奈轻笑着说:“我听说许组长请病假了,就顺道过来看望一下。许组长这是突然生了什么病?” 许星河:“……” 他一时语塞,然后随口胡编道:“发烧了,不是什么大事儿,这不已经来上班了。” 顾奈点点头:“那就好,有吃药吗?” “没有,我小病一般不吃药,睡一觉就好了。” “嗯,感冒了注意多喝水多休息。”顾奈说着,扫了眼许星河的便当,“别吃得太油腻,容易不消化。” 许星河:“……” 他听顾奈如此关照,却总觉得有点别扭。 顾奈的这种行为要说嘘寒问暖可能还不至于,但若仅仅说是同事间的关怀,那也有点太热情了。 两人才认识没多久,就嘱咐他多喝水多休息什么的……哪里怪怪的。 许星河沉默了一下,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擦了擦嘴。 可还不待他说什么,始终注视着他的顾奈却突然笑了,抢先一步站起身来:“好了,我也就是顺路来看看许组长,最近三组活儿多,我就先回去了,下次见。” 许星河愣了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就顺势站起来送他:“慢走。” “对了。”走到门口,顾奈突然回头说道,“康拉德组长今早提到,三组最近的雷霆引擎开发项目可能需要六组协助,下午的时候应该会去找梁总说的。” “哦,雷霆引擎开发遇到什么问题了吗?”许星河对于三组最近负责的这个大工程也略有耳闻。 顾奈耸耸肩:“大问题没有,小问题很多,主要是蓝顿星政府打算趁年底前更新他们的城市大脑系统,所以新一代雷霆引擎的研发就迫在眉睫了,最近三组上下都在加班加点搞这个,但还是忙不过来。不过梁总发话了,只要能在deadle之前完成运行,给我们特批三天休假。” 许星河点点头:“那也不亏,我等梁总的正式通知吧。” 下午的时候,六组果然收到了通知,让他们去协助三组完成雷霆引擎的开发工作。 海量的新工作一下子砸了下来,让许星河在忙碌的同时也久违地有了种因拼搏而亢奋的感觉,一口气加班到了晚上十一点多才回家。 恰巧凌长风今天也有事,提前发邮件说过了不回来。 于是许星河回家之后,洗了个澡倒头就睡,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第二天一大早,当他再度踏入办公大厦的时候,不经意间和几个同事目光相接,总觉得某些人看自己的眼光又变了。 变得有些说不出的微妙。 许星河一脸莫名其妙地走进了自己办公室。 倒咖啡的时候,阿佳磨磨蹭蹭地走了进来,一看到许星河,欲言又止。 许星河倒好咖啡,往座椅上一靠,看着阿佳问:“什么事?” 阿佳纠结再三,还是小声道:“组长,有件不足挂齿、并且十分荒谬的小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让你知道……说出来怕影响你心情,不说的话,又怕事情发酵下去。” 许星河抿了一口咖啡,抬头道:“说说看。” 阿佳斟酌着开口了:“我们内部的行舟论坛上,昨晚突然冒出来一个帖子,说你和三组新来的那个实习生……走得挺近的。” 行舟论坛是方舟内部的职工匿名论坛,原本是为了大家能够畅所欲言,自由反馈部门内存在的不合理现象,或者工作中存在的问题,才搞了匿名制,不过久而久之,难免衍生出一些肆无忌惮的八卦帖来。 许组长听完却是一头雾水:“什么?三组那个实习生?开玩笑,我都没有见过他。” “呃……”阿佳听他这么说,表情有点为难,“组长,虽然我知道你们之间肯定没有问题,是那个24K纯SB的发帖人胡乱造谣……但你应该还是见过他的。” 许星河皱了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阿佳打开了行舟论坛,点开了飘在首页的那个帖子,硬着头皮道:“有照片。” 照片点开,是两颗大脑袋凑到一起的画面。 两人在办公桌前,不知道在讨论什么,脑袋几乎紧贴在了一起,乍看起来,是显得亲密无间。 许星河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盯着照片中另一个穿格子衫的年轻人。 声音有点干干的:“他——” 手指指了指照片中的顾奈,“就是三组新来的实习生?” “是啊。”阿佳点点头,“他叫顾奈,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关系户。” 许星河:“……” 他放下咖啡,面无表情道:“这是我昨天下午去三组的照片,当时正在跟他们讨论I/O加速的问题呢。” 说来也是可笑,同事之间,就算是平时开个小会,也总有交头接耳的时候,更别提聚精会神地讨论起问题来了,凑得近一点儿就叫“亲密接触”了? 许星河扫了一眼那个发帖人的发言内容,就抓着这么一个镜头上纲上线,言语里大有他给凌长风戴了绿帽子的意思。 他往下翻了翻,帖子里不光有他和顾奈昨天下午交谈的照片,居然还有两人在便利店偶遇那次的照片,照片中两个背影并肩而行,所谓“亲密关系”被描摹得有模有样的。 “这谁拍的啊?这么关注他爹我。”许星河啧了一声,又往下翻了翻回复—— 3楼:[就这么两张图能看出个什么啊?楼主真是唯恐天下不乱] 4楼:[不太可能吧,谁敢撬凌元帅墙角啊?就算那个实习生是关系户,关系也大不过凌元帅啊] 6楼:[对啊,不是说凌元帅和许组长关系很好吗?昨天还亲自帮着请假呢] 7楼:[可是我听说那个实习生曾经申请换去六组,后来不知道怎么又不换了] 13楼:[卧槽真的假的?放着三组这种大组不去,去六组??] 15楼:[说起来,我那天好像还看到顾奈从许组长的办公室里走出来了……] 18楼:[吃瓜吃瓜] 许星河看到这里,指尖一顿,顾奈还曾经申请过换组? 27楼:[看来我们许组长不光技术可以,心思手段也可以啊] 35楼:[虽然但是……没人发现楼主是在偷拍吗??] 36楼:[对啊,楼主真可怕,希望我身边没有这种同事] 50楼:[都散了吧,这种捕风捉影的事儿有什么好讨论的?] 58楼:[拜托,同事之间凑在一起讨论个问题怎么了??这就被拍下来裱到论坛了?楼主是不是有什么心理疾病?还是单纯闲得蛋疼?另外你是不是忘记了,方舟内部是不允许拍照的!这帖我举报了!你好自为之吧!] 许星河粗略地扫了一眼,帖子里有为他打抱不平、骂楼主不安好心的,也有趁机冷嘲热讽、唯恐天下不乱的。 许星河轻笑一声,抬头问阿佳:“这个58楼是不是你?” 阿佳凑过去一看:“这个应该是瑞安, 许星河:“……” 他扫了眼阿佳的发帖时间,一挑眉:“半夜十二点,你不睡觉,在论坛和人对骂干吗?” 阿佳气鼓鼓道:“因为某些人就是很可恶!当着你的面肯定P都不敢放一个,就知道在匿名论坛上瞎嚷嚷。” 说着,抬头看了一眼面色平静的许星河:“组长,你就不生气么?” “光生气有什么用。”许星河摸了摸下巴,看着帖子里的图片若有所思,然后抬手一拍阿佳的脑袋,起身道:“你乖乖去工作,我去找一趟梁总。” 现在还没到正式上班的时间,但梁总一向来得很早,许星河去敲门的时候,他正坐在桌前,皱着眉头看着自己的智能机。 见许星河这个时间来找他,不由讶然,关上屏幕道:“星河,什么事?” 许星河在梁总的办公桌前站定,开门见山地问:“梁总,这次雷霆引擎的研发,不是S级保密项目吗?” 梁石磊点点头:“当然,你昨天不是刚签过保密协议,怎么了吗?” 许组长直奔主题:“我昨天下午在三组讨论IOPS核心性能的时候被偷拍了,当时桌上都是涉密资料,偷拍者涉嫌一级泄密。”顿了顿,不慌不忙道:“建议追究一下相关责任。” 第52章 加班 许星河从梁总办公室里走出来的时候, 时间刚好定格在上午九点。 他神色如常地回到自己的办公室,然后拿上资料和咖啡去了三组, 继续昨天未完成的工作。 顾奈今天居然没来上班。听同组的人说他请了病假,许星河眸中闪过一丝诧异,然后波澜不惊地点点头:“我知道了,开会去吧。” 时间转眼已入秋,人造太阳的光铺进方舟,透出了几分萧瑟的暖意。 这原本应该是平凡又忙碌的一个上午, 谁都没想到,一场突如其来的紧急排查在方舟内部悄然上演,打破了办公大厦内原有的宁静。 起因是昨晚出现在行舟论坛里的一个帖子, 由于涉及到了保密项目,排查工作也没有大张旗鼓地进行, 不过因为帖子牵涉到的人比较多, 连一些在帖内里留言回复的也被叫去询问了, 因此事情还是不可避免地走漏了风声。 一上午暗流涌动,一些仗着匿名在帖内大放厥词的人, 在听到了消息后, 纷纷心虚地上线删除自己回复的,生怕引火烧身。 不过这些, 正在专心开会的许星河并不知情。 整整一个上午, 他都在会议大厅里跟三组组长康拉德·阿尔瓦和其他组员研究怎么解决跨星球的网络通信延迟问题,以及如何降低数据搬移损耗。 激烈的争论和深入的研究持续了三个多小时,已经在这个位置上做了十多年的三组组长无奈又欣慰地发现, 工作中的许星河真的和传闻中一样,认真又倔强,且专业性极强, 十分可靠。 等到初步的解决方案终于成型,大家才终于匆匆忙忙地散会去吃午饭了。 许星河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开了手腕上的电子智能机。 原本是想看看凌长风有没有发什么邮件来,结果却意外在LINK通讯里,看到了一个陌生账号申请加他好友。 附言:“我是顾奈。” 许星河微微一怔,点了同意申请。 顾奈:「抱歉。」 几乎是在申请通过的一瞬间,顾奈就发过来了这样两个字。 许星河:「?」 对面沉默了好一会儿,突然发来一段字—— 顾奈:「我看到那个帖子了,那发帖人在方舟大楼内的偷拍行为显然已经严重违规,具体情况我已经跟梁总汇报过了,他说他会处理的,我刚刚去论坛上看,帖子已经被删了,只希望这件事没有影响到你」 许星河:「……」 他有些惊讶地发现,顾奈的某些想法和他还挺一致。 许星河不紧不慢地回复道:「晚了」 顾奈:「怎么了?」 许星河:「我已经跟梁总说过了」 顿了顿,继续道:「本来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就是因为这个请病假了?」 顾奈:「……」 许星河调侃他:「三组这么忙的时候,你翘班可不太厚道」 话刚发出去,却又想起自己前天也请过病假,好像也没什么底气说别人,于是干脆不再多言,只是道:「今天过后应该不会有人再说什么了,你明天接着来上班吧」 过了一会儿,对面发来一个字:「好」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许星河还在三组写着代码,就被梁总叫去了办公室。 “这个人你认识吗?”梁石磊伸手一点,一个年轻男人的照片出现在了屏幕上。 许星河看着那张有几分印象的脸,歪了歪脑袋,皱着眉头道:“董跃?” 梁总点点头:“嗯,后勤部董跃,就是昨天偷拍你们的人。他的行为严重违反了方舟规定,经人事部审批通过,已经正式给予开除处分了。至于他有没有违规泄密,还要等保卫科那边的人调查后才能出结果。具体情况也已经报送公安了,如果罪名成立,他可能面临三到五年的□□……” 说完,抬头看了许星河一眼:“你看这样可以吗?” “嗯?”许星河听他这么问,有些哭笑不得,“别看我啊梁老大,又不是我要他怎么样。他自己惹出来的事,是开除还是进监狱都和我没关系,你们按规定处理就可以了,不用通知我。” 许星河耸了耸肩,神色却慢慢淡了下来:“我就是挺好奇的,这家伙不是第一次背地里造谣我了,我跟他无冤无仇,哪来这么大恶意?” 梁石磊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声。对于围绕在许星河周围的非议,他这一年多来也不是完全没有耳闻。 沉默半晌,他才缓缓开口道:“古籍上有句话——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是难以避免的事情。可是星河,你要相信,随着你越登越高、越走越远,这些流言蜚语和在背后议论你的人一样,迟早会被你远远甩在身后的。” 许星河听罢,只是无声一笑:“那看来我还得加快脚步啊……我先去工作了梁总,争取这周内让雷霆引擎开始试运行。” 说完转身,神色如常地走出了梁总办公室。 董跃被开除,并进一步地被保卫科的人带走调查的事情很快就在方舟内部传开了。 经过一下午的发酵,许星河明显感觉到部分同事看自己的目光又有些不一样了。 有些人开始变得十分热情,而有些人看向自己的目光则变得躲闪畏缩,仿佛曾经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害怕被自己追究一样。 许星河也知道这种转变是因为什么,不过事到如今,他早就已经学会无视周遭各式各样的眼光了,近期巨大的工作量也让他无暇多想,只是泰然自若地继续着自己的工作。 晚上六点,原本的下班时间,许组长手上却还有一大堆活儿要处理,不得不留下来加班。 大约六点半的时候,他收到了凌长风发来的邮件:[今天还加班吗?] 许星河:[加] 凌长风:[什么时候下班?我去接你] 许星河:[不用了,我今天还不知道要加到几点呢,你先回去吃饭吧] 过了一会儿,凌长风回复:[下班前跟我说一声] 许星河:“……” 他盯着邮件看了两秒,索性不再多言,关上邮箱,全心全意地投入到工作当中。 却又不知不觉地加快了手上的动作。 一直到晚上九点多,许组长终于揉了揉发酸的肩膀,起身活动了一下四肢。 然后重新打开邮箱,给凌长风发邮件说:[我下班了] 不出五秒,便收到了凌长风的回复:[我在T0停车场] 许星河:[?你已经到了吗] 凌长风:[到了] 许星河一愣,迅速关上光脑,扯过外套出了门。 见小组内还有两个人在噼里啪啦地敲键盘,边走边对他们说:“伊森,瑞安,我先撤了,你们也赶快回去吧,剩下的工作明天再做也不迟。” 说罢像阵风一样消失在了门口。 瑞安抬起头,呆呆地问对面的伊森:“组长刚刚说什么?剩下的工作明天再做也不迟??” 伊森放下了手中的工作,起身道:“那就听我们小许组长的,下班吧。” 瑞安突然道:“不对劲,这还是我认识的那个组长嘛?他以前不是总说头可断、血可流,工作不能不完成?” 伊森耸耸肩:“今非昔比了,以前组长加班催都催不走的。现在嘛……” 尾音拖了拖,然后看着瑞安摇了摇头:“你要是天天有人来接,你肯定也想早下班。” 许星河穿过重重门禁,快步来到了T0特殊停车场。 凌长风的座驾果然已经在他的专用停车位等候了。 许星河上了车,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你动作怎么这么快?几点到的?” 凌长风的目光在许星河身上黏了片刻,才淡然开口道:“我下班后也没什么事,就提前来了。” 他昨晚没有回家,算起来,已经超过36小时没跟许星河碰面了。 怪想他的。 凌长风悠悠地收回了目光,问:“晚饭吃过了?” 许星河倚在座位里,随口道:“当然,这都九点半了,再不吃我要饿死了……你呢?晚饭吃的什么?” 话音刚落,就意识到自己多此一问。 果然,凌长风表情万年不变地回答道:“营养剂。” 许星河换了个更舒服的位置靠着,开始闭目养神:“我其实也差不多,晚饭都没时间去食堂,就和同事在办公室里随便吃了点简餐。” “辛苦了。”凌长风侧目打量着他的脸色,见他的小配偶眉间确有倦意,于是也没说自己原本打算带他出去吃夜宵的事,默默把路线调成了回元帅府。 “你们这个项目大概还要持续多久?”凌长风问。 “最迟到下周三,周末可能还要加一天班。”许星河说着,打了个哈欠,身子舒展开来,一副毫不设防的放松姿态,“不过好在项目做完有三天额外的休假。” 异瞳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凌长风在心里有了计划,表面上却仍不动声色地问:“休假想干吗?” 提起这个,许星河稍微来了精神,睁开眼道:“可能两个组一起出去旅游团建,我们梁总说了,只要能在下周三前把事情都搞定,团建费用全给报销!” 凌长风:“……” 异瞳中眸光微微一闪,凌长风面无表情道:“哦,三天够你们旅游么?” “连上周末有五天呢!” “去外地?” “嗯,不过具体去哪个城市还没定呢,等把眼下的工作都忙完了再说。” 凌长风观察着许星河脸上的表情,他的眉眼间含着一点小兴奋、一点小欣喜,明显是期待这场度假旅行的。 所以凌元帅张了张口,最终却什么也没说。 只是一想到即将有五天见不到他的小配偶,心头一阵没来由的烦躁。 许星河困意上来,又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哈欠,打到一半,却突然止住了。 他朝凌长风眨了眨眼,旋即探过去一颗脑袋:“怎么了?不高兴啊?” 凌长风眼前一晃,毛绒绒的深栗色脑袋已经蹭到了自己跟前。 让人忍不住想揉上一把。 而他微微一愣,忽然惊觉,好像即便不身处易感期,自己在许星河面前,情绪也越来越容易被感知了。 他垂下眼,抿了抿薄唇,淡声道:“没什么,” 许星河靠回座位上,笑着扬了扬小下巴:“干吗?羡慕我有假期?” “……”凌长风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嗯,是很羡慕。” 说罢,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你是不是还有别的假期没用掉?” 许星河不明所以地看着他:“什么?” “蜜月假。”灯光暗哑的车厢内,凌长风的声音又低又轻地传来,“方舟有为期两周的蜜月假,你打算什么时候用掉?” 第53章 加班(2) 车厢内忽然陷入了一片寂静, 只有窗外潇潇的晚风和发动机若隐若现的轰鸣声传来。 许星河愣了片刻,突然角度清奇地发问:“你怎么连方舟有两周婚假都知道?” 凌长风语气一顿,不慌不忙地将自己的副官推了出来:“秦远说的, 他最近在催我早点把这假期用掉。” 许星河奇道:“你也有那个……蜜月假?” 凌元帅微微侧目, 默默打量着自己的小配偶, 他其实并没有那么多假期, 不过这不妨碍他面不改色地点头:“嗯。” 许星河又问:“有多久?” 凌长风接着编:“也是两周。” 许星河纠结道:“我们这个假,是不是放不放都行啊?” 有假当然是好事, 不过和凌长风出去度蜜月??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凌长风闻言,异瞳一斜,语气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淡漠:“嗯,放不放都行。不过整整两周的带薪假,不用掉, 不亏么?” 许星河:“……”那可真是太亏了! 凌长风再接再厉,继续不动声色地诱惑他:“跟我出去的话, 地方你挑,全程也可以报销。” 许星河心动了。 他思索片刻,抬起头来:“要不先等我把手头上的工作都忙完……” “然后?” “然后等我把这次团建额度也用掉……” 凌长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似乎不是很理解, 为什么他的小配偶觉得蜜月放不放都行, 却不肯错过这种单位团建。 他学着许星河刚刚的语气,不轻不重地问道:“这种单位团建,是不是去不去都行?” “啊?”这次换许星河愣了, 结结巴巴道:“可是、可是这五天假, 不用掉也很亏啊。” 然后继续补充道:“方舟团建一般都挺开心的, 而且大家这次做项目肯定会很辛苦, 完事之后一起出去放松一下不是挺好的?” 许星河或许自己都没意识到, 他说这话的时候,黑眸亮晶晶的,带着一点对假期的小期待,情绪并不浓烈,却让凌长风根本无法拒绝。 “嗯。”凌长风看着他,异瞳里的光也跟着柔和了几分,语气却依旧没什么波动起伏,“是挺好的,那我等你回来。” 许星河笑,舒舒服服地躺回了座椅里:“ok,那等事情全部结束,我们就可以好好商量一下这两周蜜月假的事儿了。” 他这样说基本就算是答应下来了,凌元帅满足地点点头:“好。”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许星河加班成了常态,几乎每晚都要九点以后才能到家。 凌长风也因此丧失了早回家的**,干脆跟着主动加班了起来。 搞得副官秦远很郁闷。 秦少将起初并不知道许星河加班的事,还在纳闷儿自家长官为什么突然就不急着回家了。 如果不是因为凌长风看上去心情尚可,神色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他简直要怀疑这俩人闹了什么矛盾,故意避而不见、开始冷战了。 不过,当周五晚上,凌长风再一次准备留在双星大厦内靠营养剂解决晚饭的时候,秦远终于忍不住问了:“长官,作为您最忠实可靠的副手,我可以了解一下您近来的私生活出现什么状况了吗?” 凌长风掀起眼皮,用天生淡漠的异瞳扫了他一眼:“你今晚有约?有事的话就先回去吧。” 秦远立刻抱拳道:“多谢,那我先撤了。” 说完走了没两步,却又折返回来。 凌长风抬眼看他。 秦远两手一摊,坦白道:“好吧,我今晚其实没什么事,只是单纯想早点回家……不过我想了想,早放这一天,治标不治本,还是得关心一下您为什么突然转性了——前阵子不还说没有意外要保证每天六点钟下班吗?” 凌长风张了张口,刚想回一句“这个不用你关心”,可话未出口,突然想到了另一桩事。 “蜜月——”他平静地抬眼,异瞳锁定了自己的副官,语气波澜不惊地说:“我的蜜月假,你安排的怎么样了?” 秦远的嘴瞬间张成了一个“o”形:“啊??” 他一脸震惊地和自家长官对视了两秒:“您老有蜜月假这种东西吗?” “现在有了。”凌长风一脸冷漠地说,语气不容质疑。 秦远:“……” 他还想再说什么,凌长风却先他一步发问:“之前聚餐的时候,你不是答应过安排的么?” 秦远在长官的注视下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道:“酒桌上的话怎么能当真?而且我也没说不安排,只是这段时间不太平……” 对面的异瞳微微一窄。 秦远顿时没了声音,转而做举手投降状:“好好好,这就安排!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去度蜜月?”说着又开始翻电子行程表:“那你这段时间要辛苦一点了,好多工作都没法推后,只能提前处理。” 凌长风微微颔首:“这些你看着安排。” 然后修长的指尖在桌面上轻敲了几下,又问:“有什么合适的蜜月地点推荐?” 秦远想了想:“这个还要看你们的个人喜好,是想去热闹繁华的名胜景点,还是安静隐秘的私人小岛?” 说完不等凌长风回答,又自顾自地伸出一根手指,补充道:“从安全角度出发,我更建议后者。因为一些著名景点人多眼杂,而且很难实现交通管制……不过,如果星河实在想去,也不是不可以,大不了到时候加强一下周边的安全部署,困难总有办法解决的。所以你还是先回去问问他的意见吧。” 凌长风点点头:“好,我知道了。” “所以你这几天为什么这么晚下班?因为星河也晚了?”秦远终于意识到了问题所在。 “嗯,他最近要加班。”凌长风的声音听上去莫得感情。 秦远侧身靠到了自家长官的办公桌旁,回过头,笑容中带着几分调侃:“现在觉得家里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回去很没意思是不是?” 凌长风看着他,面无表情地反问道:“所以我不太理解,你为什么天天下班那么积极?” 秦远:“……” 他蹭地直起身,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领,然后郑重其事地开溜:“下官告退了。” 方舟南面有一片专供员工休闲散心的小树林,金秋时节,枫叶转眼已经铺满了石子路。 三组和六组为了雷霆引擎的项目加班加点,齐心协力地奋战了一个礼拜,终于赶在最后期限前完成了计划。 启用测试成功,程序运行也很顺利。 当天晚上,梁总请客,在方舟旁边的一家高档自助餐厅里摆了几桌宴席庆功。 两个组的成员,加上几个部门小领导,一共三十来号人赴宴。众人聚在一起,场面热闹非凡。 原本说好的不喝酒也成了一纸空谈,大厅内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 不过因为第二天还要上班,大家大都喝得比较克制,到头来也只有个别几人喝断片儿了。 许星河更是从头到尾以果汁代酒,滴酒没沾,还被同事调侃怎么突然间从良从得这么彻底。 当年晚上回家后,许星河突然被拉到了一个叫做“926团建”的聊天群里,群内都是三组和六组的成员,一共26个人。 三组组长康拉德:「我们的项目休假批下来了!下周三到周五,连上周末一共五天,可以去首都星内任一城市旅游,大家想去哪里?有什么好的提议就踊跃发言啊 全体成员」 群里顿时一片欢呼。 叽叽喳喳地讨论了起来。 许星河是没有什么很想去的地方,因此就只是躺在床上,看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闲聊。 「我想去伊莎贝尔的天空花园!」 「这地方我暑假刚去过……人巨多!感觉不太适合团体活动qaq」 「蓝星群岛的海边度假村呢?」 「那一带现在在过冬吧?哪有冬天去海边的,还不如去看个正经的雪景」 「北部的南迦城有人去过吗?这两年好像挺火的,据说雪景非常的美,江边有雾凇,还可以看到南迦雪山上日照金顶的自然奇观,有没有兴趣?」 许星河划动屏幕的指尖微微一顿,提出建议的人是顾奈。 自从上次那场论坛风波以来,他能明显感觉到,顾奈在有意无意地避着自己。 虽然工作中的交流仍然不可避免,但私底下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了。刚刚的庆功晚宴上,两人视线不经意间相撞,顾奈也只是微笑着朝自己颔首示意,仅此而已。 不过对此,许星河倒也乐见其成。同事之间嘛,不能处得太僵,也不必过分热情。 大家上班时间一起努力工作、解决问题,下班后一起聚个餐、唱个歌,丰富一下业余生活,在他看来就已经是十分完美的同事关系了,再进一步的嘘寒问暖,反而会让彼此都不自在。 「这个可以诶!南迦也算是近两年的新晋网红景点了,我一直想去还没去成呢」 「据说这里人也不多,不会很挤」 「我搜了一下网上的照片,这个地方好美啊!」 「好呀,那要不就去这里?」 顾奈的提议很快就得到了许多人的附和。 接着就有人艾特两位组长:「这地方可以吗?康拉德 许星河」 许星河:「我没意见」 康拉德:「那就这里吧,我明天去跟梁总说」 当天晚上,许星河就把这个消息以邮件的形式告诉了凌长风。 凌元帅最近的工作会议也一下子多了起来,也不知道在赶什么,经常加班到深夜才回府,因此两人可谓是聚少离多,不过线上聊天的时间倒是变长了。 之后的几天时间里,三组和六组成员们的心思就基本都不在工作上了。 一来,他们刚结束完一个大项目,只剩一些扫尾工作需要进行,暂时不会有新的项目下来,工作压力小了许多;二来,五天小长假近在眼前,大家茶余饭后讨论的都是外出旅游的相关事宜,心思早就飘了。 在这样期盼的氛围中,时间转眼来到了周二。 这天晚上,凌长风久违地提早下班,亲自去方舟接上了许星河,两人一起去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餐厅用了晚餐。 回家后,许星河匆匆忙忙地跑回房间收拾行李。 小七好奇地在他周围转悠,时不时地拿爪子拨拉一下行李箱,要么干脆钻进箱子里,把自己缩成一个毛绒团子。 许星河无奈,只好一次又一次地把小七女士抱出去。 就这样收拾了没一会儿,门铃又响了。 “请进。”许星河一看监控屏幕里是凌长风,想也没想直接把人放进来了,手上收拾的动作也不停。 凌长风一进屋,就看到各种衣服、日用品均匀地铺了满地,堪称一地狼藉。 不由得脚步一顿,抬头问许星河:“你们去几天?” 许星河边收拾边回答:“五天啊……其实是四天半,第五天中午就回来了。” 凌长风看着许星河的32寸巨型拉杆箱:“五天,要带这么多东西?” 许星河歪头看着自己的行李箱:“多吗?” 凌长风:“……” 说话间,小七又甩甩大尾巴,灵活地跳进了箱子里。 许星河这才想起来一件事,于是停下手中的动作,站起身,回过头,郑重地看着凌长风:“对了,我走这几天,有件要紧事要拜托你——” 凌长风不咸不淡地看了回去:“我会帮你喂小七的。” 许星河:“……”这人现在居然学会抢答了! 他点点头:“那谢谢,小七就拜托你了。” 凌长风看着他:“还有其他事要交代吗?” 许星河摇摇头:“没啦,反正我五天以后就回来了。” 说罢继续开始收拾箱子。 凌长风无言地望着自己的小配偶,脸上表情令人捉摸不透。 虽然未来有美好的两周蜜月假在等待着他们,但一想到接下来有足足四五天的分别,凌元帅内心还是一阵无可排解的烦闷低沉。 尤其是,当他发现他的小配偶并没有类似的情绪,还在兴致高昂地收拾行李。 凌元帅沉默片刻,突然开口:“你要离开五天……” 许星河等着他说下文,却半天没等到,于是重新抬起头:“嗯,怎么了?” 凌长风神色淡淡地问:“想你了怎么办?” 许星河动作一僵,顿时睁大了眼:“什么?” 凌长风垂下了眼,异瞳轻轻掠过箱子里的小七:“我说猫。” 许星河眨了眨眼:“……喔。” 他轻轻把猫抱了下去,然后将手中的衣服叠整齐,放进了行李箱里。 凌长风又重复了一遍:“猫如果想你了怎么办?” “呃?”许星河微微一怔,低头看着还在绕着箱子傻乐的小七女士:“我以前也出过差,小七好像没什么太大反应。而且它现在有aaron陪着,应该不会闷吧?再说我很快就回来了,不会有问题的。” 凌长风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嘴:“猫很恋主的,你离开这么久,它可能会思念成疾。” “啊?”许星河愣愣地抬起头,表情变得有点复杂,“或许……你说的这种生物叫做狗?” 凌长风:“……” 凌元帅沉默了两秒,面不改色道:“我说小七,它很粘你。” 许星河见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也有些纠结了。 仔细想想,自己从前虽然也出过差,但自从开始养小七以来,确实没有离开它超过三天的时候。 “那怎么办……”许星河喃喃道。 “要不——”凌长风的目光从许星河身上幽幽掠过,不动声色地提议道:“你每天晚上,视频通话一下?” 许星河愣了愣:“和小七?” 凌长风垂眸:“嗯,不然的话,猫会想你的。” 第54章 方法 小七是许星河大三那年收养的。 这两年间, 它陪他一起赶过论文,过过新年,见证了他毕业、入职、结婚, 也在一起度过了无数个孤单寂寞的漫漫长夜。 作为一只漂亮又黏人的布拉多尔猫, 小七轻而易举地俘获了主人的芳心,成为了许星河口中重要的“家庭成员”。 所以当凌长风说猫会想他的时候,许星河确确实实的心软且舍不得了。 他低头看着小七, 后者正抖着毛茸茸的大尾巴,在他脚边蹭来蹭去, 仿佛对于主人即将远行这事儿无知无觉,还扬起脑袋乖巧地“喵”了一声。 许星河蹲下身,一边帮小七顺毛,一边认真思考起了凌长风的提议:“好,那我争取每晚睡前和小七视频一下。不过要怎么做啊?在房间里安个摄像头, 再装个投屏?” 说着抬手看了眼时间,纠结道:“可是现在太晚了, 我明天一大早又要出门……” 凌长风淡淡地打断了他的话:“不用,你把视频通话拨到我这来。” 许星河一愣,抬起头:“啊?” 凌元帅神态镇定自若地解释道:“小七每天和Aaron在府上到处跑,你在房间里装摄像头也没用。不如我每晚喂猫的时候,带着它跟你视频一下。” 许星河眨了眨眼:“这样会不会太麻烦你了?” 凌长风果断道:“不麻烦。” “好吧……那谢谢你。”许星河点点头, 既然当事人本人都说没什么,那他也没理由拒绝。 “可是,你最近不是很忙吗?”许星河突然想起了另一个问题, “如果我晚上拨过去的时候, 你还在军部工作怎么办?” 凌长风眉心微微一蹙, 这倒确实是个问题:“如果在进行重要工作, 我不会接。” 许星河:“……” 他知道凌长风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要遵从相关的保密规定,在进行一些涉及机密的谈话时不能接听外来电话。 但他顺势想了想,凌长风既然都已经这么忙了,还要他事事亲为地照顾猫,好像也不太厚道,自己还是去拜托贺涵吧。 许星河:“要不还是算了……” 凌长风:“要不换我打给你……”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 许星河:“?” 凌长风声音一顿,神色如常地补上了后半句:“等我晚上有空的时候。” 许星河沉默片刻,试探着开口:“要不,这事儿还是交给贺涵吧?你专心工作就好。” 凌长风抿了抿嘴,面无表情道:“不行,贺涵一旦靠近小七,会被Aaron挠的。” 许星河:“……” 他有些好奇地问:“Aaron脾气真的很差吗?为什么我觉得还好。” 所有人都说Aaron脾气不太好,但是他从未见过Aaron亮爪子的样子,只觉得Aaron对自己还挺客气,是一只彬彬有礼的好猫。 甚至,他有几次看到小七当着Aaron的面,直接把脑袋伸到对方的猫碗里吃它的猫粮,也不见Aaron有本能的护食反应。 这让他一度觉得Aaron脾气很好。 “那是对你。”凌长风慢慢开口道,“关于Aaron平时脾气怎么样,你可以去跟秦远交流一下。他有一次带着自己的阿拉斯加犬来串门——”说着,还伸手比划了一下,“这么大的狗,被Aaron挠得再也不肯来了。” 许星河:“……” 他表情有些怪异道:“这么看来,Aaron还挺给我面子的?” 凌长风淡淡地“嗯”了一声,一语双关道:“毕竟爱屋及乌。” 许星河听他这么说,决定不为难贺涵了:“那照顾小七的事还是拜托你了。” 说完又有些不好意思,“辛苦了,等我回来请你吃——” 刚一开口,突然想到凌长风对吃也没什么兴趣,于是改口道:“请你去吃饭、看电影或者干别的都行。” 凌长风闻言,异瞳慢悠悠地在许星河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先是云淡风轻地点点头:“不辛苦。” 然后回答道:“等你回来再说。” 他说这话时尾音微微上扬,夹杂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待,仿佛这趟旅行尚未开始,就已经在盼望游人归来了。 许星河了却一桩心事,继续开始收拾行李。 凌长风在一旁看着,突然开口嘱咐他道:“你外出旅行,要注意安全。秦远已经致电过当地保卫部,让他们提高警戒……” “呃?不用不用!”许星河闻言,连忙抬起头摆手道,“我只是和部门同事们一起出去玩几天,不是什么大事儿。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出去旅游的,知道该怎么做,一些特殊照顾就不用了,不然……” “放心,没有让人跟着你。”凌长风见他误会了,低声打断了他的话,解释道:“只是打了声招呼,不会影响到你的正常出行,你们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哦,那就好。”许星河这才放下心来。心想如果凌长风真派人去贴身保护他,那还怎么好好玩儿啊? 凌长风将他的表情看在眼里,问:“你很喜欢出去玩么?” 许星河收拾行李的动作不停,随口回答道:“不能说‘很’,但确实挺喜欢到处逛逛的。我之前不是也经常和同学朋友出去玩儿吗。” 凌长风抿了抿薄唇:“可是有时候约你出去,你说难得休假,想在家躺着。” 许星河:“……”好吧,这话也是他常说的。 “那个,我爱玩和死宅,好像并不矛盾?”许星河想了想,“玩多了就想回家躺着,躺久了就想出去玩玩。我这都好久没出过星浮城了,所以想出去溜达溜达。据说南迦雪景很美的,到时候给你拍几张照片来看看。” 他提起自己感兴趣的事物来,眼睛总是亮亮的。 凌长风被这样的目光看上一眼,心情仿佛也跟着明朗起来。 于是心道:“算了,四天半而已,何况还有每晚的视频通话,没什么大不了的。” 正这样想着,却见许星河将便装的洗漱用品装进了一个小包里,再放入行李箱,然后嘟囔道:“不知道宾馆是不是单间啊,如果是双人间的话,每晚洗漱什么的就不太方便了。” 凌长风:“……” “双人间?”凌大元帅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声音不知不觉地低了一度,“他们会给你安排双人间?” 许星河还在专心收拾行李,完全没意识到其中关键,头也不抬地回答道:“也不一定,我还没问呢。” 凌长风听罢,站在原地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在这样长久的注视下,许星河终于若有所感地抬起头:“怎么了?” 凌元帅面无表情地回答道:“双人间的话,视频起来不太方便。” 许星河眨了眨眼:“也是……那我跟他们说说,要个单间。” 说完又开始收拾行李,仿佛这种小问题根本不值一提。 虽然得到了他的承诺,但凌元帅并没有因此变得开心一点。 仍然若有所思地盯着许星河。 许星河也后知后觉地感受到了周围的低气压,重新抬起头来:“到底怎么了?” 凌长风移开了目光:“没什么。” 确实没什么,虽然他的小配偶完全没有因为接下来的五天分别而伤感,虽然他觉得跟别人睡双人间也无所谓,虽然他还试图将每晚视频通话的工作交给贺涵,但这些单独拎出来一件,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是这样几件小事堆在一起,还是引得凌元帅微微不快。 许星河总觉得凌长风今晚怪怪的。 他能一定程度上感知对方的情绪,却不知道这种情绪从而何来。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询问道:“你最近……是不是工作压力比较大?” 凌长风:“……” 他刚要否认,却不知突然想到了什么,话锋一转,不咸不淡地反问道:“你工作压力大的时候,一般怎么排解?” 许星河听他这么说,更加坚定了自己的猜测,于是东西也不收拾了,站身抱起小七往沙发上一坐,十分好心地开始分享自己的解压经验:“我压力大的时候,一般会一个人去吃点好吃的,或者躲在家里撸猫看书看电影……你站在那干吗?过来坐吧。” 说罢,还往沙发边上挪了挪,腾出一个位置来。 凌长风的异瞳轻轻扫过那个空位,眸光一闪,从善如流地坐了过去。 坐下后,还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声音不大,正好能让许星河听到而已。 在诡谲多变的战场上,冷静地分析战局,然后采取适宜的、最佳的作战方案,是作为一个指挥官所必须具备的基础素质。 所以凌长风已经渐渐察觉到,他的小配偶那身看似坚硬多刺的刺猬壳下,内里其实柔软得一塌糊涂。 善良,耿直,又极富同情心。 宜软磨,不宜强攻。 凌长风像棵劲松一般不偏不倚地在他身边坐下,问许星河:“你一个人解压,不无聊吗?” 许星河摇了摇头:“不无聊。我开心的时候喜欢人多热闹,不开心的时候只想一个人呆着,最好谁都不要来找我……对了,我压力大的时候还可能会回首都大学的操场上跑跑步,一圈一圈地跑,跑到累了为止。这个你也可以试一下,健身减压法,让自己出一点汗,出完会放松很多。” 凌长风看着许星河在那认真分享经验、试图开导自己的样子,觉得有些可爱,又有些想笑。 他的小配偶虽然出身比较坎坷,但确确实实是在首都星这片温室中成长起来的。 所以他并不知道,当一个人真的被巨大压力所包围的时候,是没时间去做健身跑步这种事的。 不过,凌元帅仍然一本正经地采纳了他的提议:“好。” 然后趁机将旧事重提:“你之前不是说过,要跟我一起早起锻炼的吗?” 许星河:“……” 他刚想说天冷了,这事儿等来年春天再说吧。 但一转头,看到凌长风长睫微垂的样子,耳边似乎响起了那声似有似无的叹息。 他突然觉得,凌长风工作压力都那么大了,还要帮自己照顾猫,也挺不容易的。 于是话一出口,变成了:“等我回来吧,回来之后我们一起锻炼。” 凌长风抬眼:“真的?” 许星河一咬牙:“真的!” 凌元帅轻轻“嗯”了一声。 心情又好了。 两人说话间,小七已经跳出了主人的怀抱,第N次蹦跶进了行李箱里。 许星河也想起自己箱子还没收拾完,只好起身继续。 他无奈又怜爱地看着小七,不厌其烦地将它抱了出来:“小七乖,我先收拾箱子,收拾好了来陪你玩。” 他说这话时声音细软又温柔,抱起小七的动作也很轻柔。 凌长风站在原地,看着许星河眉眼含笑的样子,突然开口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喜欢小七?” 他原本想问你为什么对小七这么温柔,但觉得这样问有点奇怪。 不曾想换了个问法,问出来也很奇怪。 “嗯?”正在撸猫的许星河微微一怔,抬起头不明所以地看向凌长风,“你难道不喜欢Aaron吗?” 凌长风:“……也喜欢。” 许星河歪头道:“自己养的猫,当然喜欢啦,何况小七陪了我很久。” “嗯。”凌长风沉吟了一下,“所以,你喜欢陪伴你久一点的……猫,是吗?” 许星河被他问得有些摸不着头脑,只好干巴巴地眨了眨眼:“也可以这么说吧。” 凌长风点点头:“我知道了。” 许星河:“?” 你知道什么了?? “等你回来,我们就可以开始商量那两周假期的事了。”凌长风看似漫不经心地提醒道。 许星河愣了愣,想到那为期两周的“蜜月”,心里莫名一动,忙又低下头继续收拾行李,然后小声应道:“嗯。” 当晚,两人就这样时断时续地聊着,聊到十二点多才互道晚安。 许星河也因此睡晚了,不过这并不影响他第二天一大早,精神奕奕地出门了。 出门前,凌长风嘱咐他:“路上当心,注意安全,碰到什么意外及时联系我。” “知道啦,这些你昨晚都说了好几遍了。”许星河推着巨大的行李箱,笑着朝他挥手,“我走了,拜拜。” 凌长风的目光掠过他左颊上的小酒窝,视线微微停顿。 他明知旅行时间都是定好的,却还是开口道:“早点回来,家里还有猫在等你。” 许星河:“嗯,我会跟你们视频通话的。” 顿了顿,改口道:“我会接你视频的。” 异瞳中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凌长风一边送他出门,一边不动声色道:“没关系,你想什么时候跟我视频都可以,我只要能接,一定会接的。” 第55章 团建旅行 星浮城作为一座泛着金属色的现代化大都市, 一年四季的划分其实没有特别明显。 不过金秋时节,散步在城市公园中,仍能闻到淡淡的桂花香。 这次方舟科技部的大型团建旅行, 三组和六组一共二十七人参加,除了两名家里有事不能前往的同事以外, 其余人全部在九月末的这天,在星浮东站大厅集合, 然后浩浩荡荡地出发前往南迦城。 众人有说有笑地登上了光速悬浮列车, 俨然一副小学生去秋游咋咋呼呼模样。 梁总这次出手也很大方, 直接给他们包了一节车厢,因此众人上车后吃零食的吃零食, 打牌的打牌,追剧的追剧,毫无顾忌。 搞得三组组长康拉德很头大:“一个个都返老还童了吗?坐下坐下!像什么样子?” “组长!我们桥牌三缺一, 你也来呗?”一个三组组员朝他招手,说着还一指旁边的许星河,“小许组长也在呢!” 康拉德:“……” 许星河虽然也是这次旅行团建的负责人之一, 但毕竟还是他们之中最年轻的一个, 此刻玩儿心也上来了, 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吧来吧!” 康拉德僵持片刻, 最终无奈叹了口气, 在众人的起哄中坐了过去:“我和谁一队?” 经过一个半小时的空中飞行,一场电影才刚刚播到最终的决战时刻, 光速行驶的悬浮列车就已经抵达了星球另一端的南迦城。 列车缓缓停靠,不知谁发出了一声惊叹:“看!外面下着雪呢!” 康拉德组长一边拿行李箱, 一边嘱咐道:“大家穿好羽绒服再下车, 外面现在零下五度。” 九月, 远在极北的南迦城已然入冬。 舱门打开,寒风扑面而来。 入眼一片银装素裹的盛大雪景。皑皑白雪铺满了脚下的广场,远方银色的山脉若隐若现。 雪花纷纷扬扬地落下,许星河伸手接住了一片,看它在掌心融化。 再一抬眼,只见各式各样的冰雕和五颜六色的彩灯林立在广场四周,栩栩如生,美轮美奂。 如此赏心悦目的美景,总是令人心生欢喜的。 何况星浮城内很难看到这样大雪纷飞的景象,许星河抬手,忍不住拍了几张雪景照。 然后一边给手哈着热气,一边将照片发去了他们首都大f4的群里。 许星河:「(照片jg)」 绮丽儿:「哟,许哥到南迦了?怎么样,那的雪景很美吧?」 许星河:「是很美,就是冷了点儿」 绮丽儿:「多穿点,别感冒了」 许星河:「……你说话怎么和某人一样」 林起:「嗯?某人是谁?」 许星河:「……」 文森特:「某人是谁你都猜不出来?给你个机会自己退群吧 林起」 林起:「?我当然猜出来了!没看出我是故意这么问的嘛?」 许星河:「……」 绮丽儿:「看不出凌元帅还有这么体贴细致的一面啊,还知道嘱咐你多穿点儿」 文森特:「果然年纪大的知道疼人」 许星河:「???」 林起:「所以这照片发给我们看干吗?发给你老公啊」 文森特:「你怎么人家没发?说不定连正脸照都发过去了」 林起:「许哥我也想看你正脸照!」 绮丽儿:「你是人家老公吗?不是的话想想就好」 许星河:「?你们是不是想体验一下被我集体拉黑的感觉」 许星河:「退群了再见」 他说完直接关掉了聊天软件,嘴里含糊不清地嘟囔了两句。 “组长!”就在这时,阿佳的声音在耳畔响起,“你有什么想喝的吗?那里有一家奶茶店,我去买杯热奶茶,给你也带一杯吧!” 许星河闻言放下智能机,抬头轻轻一笑:“我请客吧,你去问问他们想喝什么。” “谢谢组长!”阿佳也没拒绝,她浑身上下穿得毛绒绒的,像只粉色的小兔子,欢快地在雪地里跑走了。 不同于星浮城内高楼大厦林立,天空之上轨道一重叠一重的繁华景象,南迦城作为一个近几年才兴起的旅游城市,自然生态环境保持得比较完好。 江边雾凇,金顶雪山,都是当地著名的自然奇观。 众人捧着热奶茶、说说笑笑地上了酒店前来接送的专车,去往预定的五星级宾馆。 冬日的正午,阳光洒向大地,照耀到白雪上,反射出一片漫白刺眼的光。 众人看向窗外,路上行人不多,有孩童牵着彩色气球奔过长街,惊扰了路边悠闲漫步的白鸽。 沿街两侧,有琳琅满目的商铺,有晶莹剔透的冰雕,千奇百态的色彩装点在原本苍茫一片的天地间,给原本单调的雪白世界平添了几分浪漫色彩。 下榻的酒店距离市中心的商业街比较近,是当地最顶级的五星级酒店之一。 许星河作为这次旅行的领队之一,和康拉德组长一起张罗着给众人办理入住的手续。 前台大厅内,康拉德问道:“还有谁和谁要住一间的吗?提前跟我打过招呼的都安排过了,没打招呼的就让前台随机分配啦?” 众人一听这话,又开始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我都无所谓,反正晚上可以到处串门。” “欣欣我们俩一间吧!” “有谁玩《暗黑联盟》的?我们一间晚上双排!” 许星河侧过身去,小声问康拉德:“我的是单间吧?” 康拉德组长闻言,脸色有几分怪异:“当然。” 许星河点点头,移回了目光:“多谢。” 康拉德看着他,欲言又止,最终开口道:“其实你不用特地打招呼,肯定也会给你分个单间的。” 许星河眨了眨眼:“是吗?可我从前出去都是和朋友住双人间的。” 外出旅行住宿费毕竟是大头,而双人间要便宜很多。 康拉德沉默了一下,说:“你从前未婚。” 许星河微微一愣:“就算已婚,和同性别的人住在一起也没什么吧?” 康拉德:“可以,但没必要。” 说罢,深深地看了许星河一眼,仿佛在说,堂堂联盟元帅的夫人,怎么能和别的男人挤一间房? 许星河:“……” 等到所有人登记入住完毕,回屋放下行李箱,已经将近下午一点了。 众人饥肠辘辘,干脆就在酒店二楼的宴会厅里解决了午餐。 午饭过后,大家一致决定先回屋补个午觉,休养生息一番,等到下午再一起去江边看景。 许星河昨夜原本就睡得晚,今天又折腾了一上午,这会儿也累了。 他回屋换了身衣服,然后往床上一躺,决定先小眯一会儿。 可刚一合上眼,手腕上的智能机就响了起来。 是新邮件接收的专属提示音。 许星河耳朵一动,睁开眼睛,点开了邮箱。 凌长风:[到南迦了?] 许星河:[嗯,刚吃完午饭,正在宾馆里躺着呢,打算休息一会儿,下午再出去玩] 发完这段话,许星河的指尖在屏幕上稍作停顿。 他想起自己临走前答应了凌长风,要给他拍几张南迦的雪景看看,但是经过上午林起他们的一阵起哄,突然有些发不出手了。 不过,这样的纠结了只持续了不到两秒,最终许星河还是自我说服道:“管他们怎么说呢,答应别人的事得做到。” 于是点开了邮件里的“添加图片”,给凌长风发去了三张刚拍的雪景图:[这里景色很美,给你看看] 邮件另一头好一会儿没回音。 许星河重新躺了下来,心想凌长风这个点可能在忙,自己也赶快补个觉吧。 没成想这一次还没等闭眼,凌元帅突然回信了:[现在方便接电话吗?] 许星河:[?] 凌长风:[视频] 许星河:[……] 不是说晚上视频吗??星浮城和南迦城就隔了一个时区,现在应该也是白天啊,怎么这就要视频了? 过了大约十几秒,通话铃声果然突兀地在安静的室内响起,昭示着铃音主人的言出必行。 许星河:“……” 印象中凌长风极少跟他进行视频通话,线上基本都是通过邮件联系的。 因此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通话申请,一下子还有点儿不适应。 愣了好几秒,才赶忙下床走到窗边光线充足的地方,点了接听。 下一刻,凌元帅的全息投影出现了在小屏幕上。 异瞳扫过许星河身后的房间布局,问:“你一个人?” “是啊,大床房。”许星河调转摄像头给他看了一下屋内的布置。 凌长风满意地点点头,萦绕在他心头一上午的小情绪终于散去。 许星河也扫了眼凌长风身后的房间:“你在办公室?” “休息室。” “今天工作不忙?” “挺忙的。” “那怎么大白天就打来了?” 凌长风被问得一时语塞,他不动声色地拂了拂衣角,这才抬头回答道:“来看看你现在怎么样了。” “呃?你不是五个小时前才送我出门……”许星河一脸莫名其妙,“我又不会五小时就变个样。” 凌长风淡淡地纠正他:“五个半小时。” 许星河:“……” 凌长风抬眼看了眼时间,然后迅速结束了这个话题:“我要去开会了,你也去休息一会吧,晚上再见。” “啊?”许星河一愣,刚想说点儿什么,视频已经在“嘟嘟嘟”一声响后黑屏了。 许星河:“……” 这通视频电话开始得猝不及防,结束得也猝不及防。 所以凌长风这是打电话干吗来了?? 而且,他刚想说,倒也不用一天两通电话这么频繁。 但转念一想,今天还没见到猫呢,晚上还是再通个话好了。 第56章 南迦 许星河这一觉睡了不知多久, 再睁眼时,发现外面天都黑了。 他猛地翻身坐起,正奇怪怎么没人来叫醒自己, 结果抬手一看时间,还不到下午四点。 想来是因为南迦城地处极北的缘故,所以天黑得格外早。 许星河批了件外衣, 起身下床,来到窗边。 远方的天幕呈现出一种沉静而深邃的墨蓝,如同星浮城凌晨三点时的夜, 澄净幽然,一尘不染。 来时雪白一片的南迦城,随着日落月升,瞬间进入了一片灯红酒绿、五光十色的霓虹世界。 幽蓝的夜空之上, 无数彩灯浮现。 冰雕内的装饰灯也纷纷亮起, 与街边的霓虹灯一道, 为入夜的雪城添上了一笔绚烂色彩。 许星河独自在窗边站了一会儿,突然低头看了眼时间,然后迅速转身回屋收拾,穿上毛衣, 套上羽绒服, 围上围巾, 戴上手套,裹得严严实实的出门了。 大家约定了四点一刻在酒店大堂集合, 一起前往白松江边的观景台看雪景, 然后去临江的一家五星级餐厅吃晚餐。 许星河刚推开自己房门, 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隔壁房间走了出来。 许星河:“……” 顾奈一转身, 在楼道里和许星河撞了个正着, 镜片后的黑眸一闪,旋即微笑着打招呼:“许组长下午好。” 许星河问:“你也单人间?” 顾奈点点头:“嗯,我跟康拉德组长特地申请的单间。” 他像是看出了许星河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我睡觉打呼噜,怕吵到室友。” 许星河:“……哦。” 顾奈问:“许组长怎么也要了个单间?” 许星河一歪头,反问道:“不然我和谁一间?” 顾奈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话锋一转:“集合时间快到了,走吧。” 许星河打量了他一眼,本着身为本次旅行的负责人应该对组内成员的安全健康负责的态度,好心提醒他道:“你这样穿出去会冷的。” 穿着深蓝色长款风衣的顾奈看了眼裹成个球的许星河,似笑非笑道:“许组长是不是没去过极寒的城市?这里的冷和星浮城的冷是不同的,在这种地方,零下几度不算什么,你这么穿出去会热的。” 许星河将信将疑地看着他,在听和不听之间左右摇摆了一下,最终选择了不听。 开玩笑,绝对的物理温度摆在那里,还能冷出什么花样来吗? 不过他也不打算继续说服顾奈了,只是道:“那你要是一会儿冷了,可以提前回来。” 顾奈笑了:“你要是一会儿热了——”黑眸在他身上扫了一圈,不轻不重地接道:“可以脱。” 许星河:“……” 两人一起乘坐电梯下了楼,顾奈边走边问他:“之后几天有什么安排?” 许星河道:“明后天大家不是一起去爬雪山吗?大后天自由活动,我可能就在宾馆里歇歇,或者去附近公园看看雪景吧,哦对了,瑞安他们几个还约了我打牌。”说着转头问顾奈:“你呢?” 顾奈道:“我就跟着大部队一起行动呗。就是今天想早点回来休息,毕竟之后几天都有事。” “你大后天也有安排了?” “嗯。” “什么安排?” 顾奈轻轻一笑:“秘密。” 许星河:“……” 两人来到金碧辉煌的酒店大堂时,厅内已经聚集了十几个人。 人一多,口就杂,气氛自然也就热闹了起来。 等人到齐,大家一起坐上了酒店的专车,向着白松江边出发。 南迦城的科技发达程度远不如星浮城,却比星浮城多了几分古典韵味的美。 许多旧时遗址经过重建翻修,仍然以最初的样貌被保留了下来。 江面上有九曲石桥,直通湖心亭楼。 也许是刚入冬不久的缘故,江水还没有完全冻住,静水之上浮着荷花状的彩色花灯,栩栩如生,亭亭而立。 江边雾凇成林,晶莹剔透的雪树冰花,开满十里长堤。 众人一下车,就开始了疯狂拍照模式。 许星河跟着大部队一起沿着江岸前行,偶尔停下来拍拍风景。 然而走了一会儿,他尴尬地发现,顾奈说对了,自己还真的穿多了。 室外明明零下好几度,换在星浮城,肯定冷到他没法出门。可如今他一走动,居然都开始出汗了。 好在觉得热的不止他一个人,有几人在追逐打闹途中率先脱掉了外套,然后不知谁团起了第一颗雪球,抛向了人群。 虽然大家躲得飞快、无人中招,但这雪球仿佛是一个征兆、一个信号,令众人争相开始效仿,而后情况愈演愈烈,最终满场雪球横飞,轰轰烈烈的雪地混战正式上演。 许星河开始还打算装装样子维持一下秩序,不过当某一颗雪球击中自己后,他决定不装了,外套一扔,正式加入了打雪仗的大部队。 场面一度乱成一锅粥,枝头的积雪也被震得漱漱落下。 年事已高的康拉德组长呆在原地,哑口无言。 他几次张口,却半个字也没蹦出来,最终只是默默地躲到了一旁,以免被他们伤及无辜。 至于风景如何,已经无人在意了。 一群人玩到尽兴,才去临江阁吃的晚餐。 刚刚经历过一场酣畅淋漓的雪仗,这会儿一上桌,就有人开始点酒。 许星河也有些心痒,不过他犹豫再三,还是克制住了自己内心的小小酒瘾,拒绝了同事们三番五次的劝酒,独自要了扎果汁。 毕竟出门在外,基础的安全意识还是要有的。何况自己万一再醉成那个鬼样子,那以后在同事面前还怎么做人? 晚饭吃完,外面又下起了大雪,众人却热情不减,还想接着去找地方唱歌。 结果被康拉德组长无情地制止:“你们是不是都忘记明天还要去爬南迦雪山了?下午才疯过,晚上还要接着疯,明天还爬的起来吗?赶快回去冲个热水澡早点睡觉吧,唱歌什么的回星浮城再唱不行吗?” 于是大家只好作罢,乖乖坐车回了酒店。 然而即便回到房间,情绪高涨的众人也完全没有要睡觉的意思。 许星河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的时候,智能机里已经八十几条未读消息了,并且群聊还在响个不停。 「《暗黑联盟》开黑有人来吗?」 「我这儿有酒,需要的来a-519自取」 「我这儿有解酒药,需要的来c-322自取」 「康拉德组长是退群了吗?」 「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这个点八成已经睡下了」 「那我们是不是可以……?」 「悠着点儿,明天毕竟还要爬雪山呢」 「可我睡不着」 「睡不着 1」 「我想打牌!」 「我也想,白天在车上没打过瘾」 「小许组长来不?许星河」 「去谁的房间打啊?」 这个时候瑞安冒泡了:「组长!我们能不能去你房间打?你房间大!许星河」 「许组长不会也睡了吧?」 「应该不会,我有一次凌晨两点给他发邮件他都回了」 许星河:“……” 他毕业后很少打牌了,可今天在车上一玩,还真被激起了些牌瘾。此刻盯着屏幕纠结了两秒,终是回复道:「来吧来吧,我在a-231,我们可以凑两桌牌,打对抗赛」 群内顿时一片欢呼。 「我来了!」 「等我等我!」 「有谁要喝酒的?我先下楼买几罐儿」 许星河:「不许带酒」 「……」 「好的好的!不带了!打牌要紧!」 星浮城晚上时间八点半,凌长风在回家的车上拨通了许星河的电话。 他们如今相隔一个时区,他的小配偶那边应该已经晚上十点半了。 可是出乎意料的,视频通话响了不到两秒,就被挂断了。 车厢内一片寂静,已经十几年没被人挂过电话的凌元帅盯着屏幕看了几秒,在反复确认自己和对方的信号都没问题后,终于确定,他的通话申请就是被对面挂断的。 向来警惕的凌元帅内心一紧,第一反应是许星河或许遇到麻烦了。于是立刻致电秦远,让他定位许星河一行人的具体位置,确认许星河的人身安全情况。 很快,秦远就发来了回复,南迦方面一切正常,方舟一行人都已经安全回到了酒店,此刻就在酒店里休息。 凌长风收到回复,心放下来半截,仍有半截吊在空中。 他再次拨通了秦远的电话,一张口就是问:“那他为什么挂我电话?” 秦远被他问得一噎,沉默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道:“这个问题,您问我,合适吗?” 凌长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而秦副官清楚地从那张看了二十多年脸上读出了“我不高兴”四个大字。 他很快反应过来自家长官纠结的点在哪里,盘点了一下许星河挂电话的诸多可能,然后挑了一个最能令人接收的说:“他会不会正在洗澡?” 凌长风:“……” 凌元帅不知想到了什么,异瞳忽然一闪。 他沉吟片刻,神色淡淡道:“那我一会儿再打给他吧。” 此时此刻,在遥远的星球另一端,打牌打到上头,被瑞安形容“没喝就醉了”的许组长正在屋内大杀四方。 因此,当有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他的出牌时,他看也不看地点了挂断。 “你出。”刚刚被炸了的伊森说,“谁打的?” 许星河大手一挥:“不知道,不管!打完这局再说……顺子!” 坐在他下家和他们一起打牌的三组组员摇了摇头:“要不起……可万一是梁老大打来的?” 许星河放出豪言壮语:“就算是天王老子打来的,也要等打完这局再说!” “佩服佩服!组长,你也越来越有老大风范了!”瑞安朝他拱了拱手,“我也炸!算算翻几倍啦?” 许星河:“……” 就这么厮杀了好几轮,一把牌终于临近局终。 正当这时,许星河手腕上的智能仪铃音再度响起。 连续两个电话打来,许星河终于没再直接挂断,而是不耐烦地抬手一看。 只这一眼,众人就发现刚刚还不可一世的许组长脸色一僵,然后轻手轻脚地把牌放下,对众人说了句:“稍等我一下。” 然后迅速溜出了房门。 来到门外,许星河按下接通键。 光影一闪,凌长风全息投影出现在眼前。 “你在哪里?”视频一接通,就听凌长风问道,“刚回房间?” “呃,是啊……你呢?”许星河问。 “我刚到家,正在喂小七。”凌长风说着,将镜头一转,屏幕中的小七正摇着尾巴在欢快地进食,而aaron就在一旁不争不抢地守着它。 “小七怎么样了?”许星河心里有些过意不去,刚刚打牌打上瘾了,差点儿忘记他的宝贝小七了。 “很……还好。”凌长风语气一顿,硬生生地改了口,“就是有些想你。” 许星河一愣:“怎么想我了?我看它吃得挺香呀。” 凌长风:“在心里想你。” 许星河:“???” 他一脸懵圈地看着小七,紧接着就听凌长风问道:“你在干吗?刚刚怎么没接我电话?” “呃……”许星河一时语塞,打牌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儿,如果他只是漏接了个电话,事情也好解释,但是他因为打牌而直接挂掉了凌长风的电话,这就有点儿不太好解释了。 许组长决定来个善意的谎言:“我刚刚在洗澡。” “嗯。”凌长风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点了点头,旋即却又微微皱眉:“你怎么站在走廊里?” “……”许星河只好接着编,“晚饭吃撑了,出来散散步。” 这个理由还说得过去,凌长风颔首道:“你在外奔波了一天,散完早点休息。” “好的好的。”许星河松了一口气,赶紧说结束语,“你加班也辛苦了,早点去睡吧,我就先……” 话音未落,突然发现凌长风看向自己身后,眼神陡然凌厉了起来。 许星河:“?” 他一转头,发现自己房间的门开了条缝,瑞安从中探出了颗脑袋。 原本想叫他回来打牌的瑞安,此刻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望着走廊上凌元帅的投影,嘴唇哆嗦了两下,就彻底僵在了原地。 许星河:“……” 气氛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沉默。 凌长风将目光重新转向了自己的小配偶,两人大眼瞪小眼,相顾无言。 而瑞安走又不敢走,留也不敢留,就这么可怜巴巴地僵在门口,维持着探头的姿势,僵成了一尊石像。 或许是因为三人僵持的时间太久,房间里再度有声音飘了出来:“人呢?瑞安你趴门口干吗?许老大呢?” 过了没几秒,又一颗脑袋从许星河的房门后探了出来。 然后,也和瑞安一样换上了一副活见鬼的表情,在门口僵成了石化二人组。 凌长风:“……” 第57章 不高兴 整条走廊鸦雀无声, 气氛十分尴尬。 许星河看看从自己房门后探出头来的两颗脑袋,再看看视频中凌长风的全息投影, 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眼前的混乱场面。 而凌元帅也没有下一步反应。 他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问,就这么负手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的小配偶,似乎在等许星河先开口,主动交代事情的来龙去脉。 虽然他一点儿也不怀疑他的小配偶会背着自己在外出旅行期间偷腥,但被人挂了电话的凌元帅此刻还是很不高兴,并且难免由此联想到许多不好的可能。 他的不高兴是隐性的, 隐没在他和平时一样冷若冰霜的面容后, 藏匿于他和平时一样没有起伏的语调中,既不会因此大发雷霆公报私仇, 也不会因此抱蔓摘瓜牵连无辜。 但是, 和他做了将近三个月配偶的许星河还是读出了这种不高兴,并且决定去进行一下解释安抚工作。 正当许星河打算硬着头皮说点儿什么时,门后又接二连三地有声音响起—— “伊森,我们这轮打完了, 你们人呢?” “如你所见,我们现在一缺三。” “他们仨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 许组长接了个电话就放下牌神色慌张地离开了,剩下俩人去找他也没回来……” “不会是工作上出了问题,梁总让我们回去紧急加班吧?” “大半夜的,不要讲这么晦气的鬼故事。” “打过电话了没有?” “打过了,没打通……” 声音由远及近, 陆陆续续地从门后传来, 大概是打完一轮牌的几人来到小客厅休息喝水, 所以交谈声也变得逐渐清晰。 好在众人没有集体出来找人,而是很快就又回了卧室,声音渐渐飘远,避免了将走廊上的场面推至更加尴尬的境地。 然而,呆立在走廊上的许组长还是头大了。 他低头用脚尖在地上画着圈,自暴自弃地想,算了,干脆实话实说吧。 凌长风听到房内传来一句接一句的陌生声音,脸上的表情反倒越来越淡定了。 从众人的交谈中,他轻而易举地猜到他们在干吗了,不由得好气又好笑地将目光转向了自己的小配偶。 异瞳在垂着脑袋的许星河身上扫了扫,音色淡淡地问:“你房间里现在几个人?” 许星河耷拉着脑袋,决定坦白从宽:“七个,加我八个。” “……”凌元帅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地想,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有七个人在大半夜挤进许星河的房间,和自己那洗得干干净净的小伴侣在一起打牌而已。 许星河也“只是”因此挂了自己的电话而已。 凌长风继续面无表情地问:“你们在打什么?” 许星河回答道:“打牌,一种我上学期间流行的牌,规则和斗地主有点像,只不过是四个人两两一组打的,我们现在有两个组,正在我房里打对抗赛……” 他说得头头是道,却在不经意抬眼间瞥到了凌长风无动于衷的淡漠表情。 许组长突然意识到,眼下做详细介绍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于是停了下来,干巴巴地说:“我下次……” 他本来想说“下次不打了”,但转念一想,自己和同事打打牌好像也没什么问题,唯一能被称之为问题的是,自己挂了凌长风的电话,于是改口道:“下次不挂你电话了。” 他既然自己把旧事重提,凌元帅也就自然而然地接过他的话,板着脸发问道:“所以,刚刚为什么挂我电话?” 许星河:“……” 他发现凌长风一旦板起来脸,眼神确实会变得如同传说中那般尖锐锋利,且极具杀伤力,让人几乎不敢直视。 他默默地视线移向别处,避开了对方的目光,声音不由得弱了几分:“不小心按到挂断了,当时也没看是谁打来的……” 说完,还又补充了一句:“那会儿同事正催我出牌呢。” 凌长风听罢,目光再次淡淡地扫向许星河身后。 门后的两颗脑袋不约而同地哆嗦了一下,立刻露出了一副如丧考妣的表情,感觉自己大难临头。 瑞安欲哭无泪,有心想喊一句“冤枉啊”,可是在凌元帅冷厉的目光注视下,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另一名三组成员也快哭出来了。尤其是当凌元帅那双杀伐果决的可怕异瞳朝自己扫来时,他只觉得被人兜头一盆冰水浇下,四肢瞬间变得冰凉。 许星河顺着凌长风的视线所及,终于想起自己身后还有两个可怜的家伙。 于是将手背到背后,朝二人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赶紧回屋呆着,别杵这儿碍凌大元帅的眼了。 奈何两个倒霉蛋已经被凌元帅的眼神吓傻了,居然没有看到许组长的手势示意。 许星河无奈,只好转过头,一边朝他们摆手,一边用口型说:“你们赶紧回屋。” 两人这才如梦初醒般回过神来,得到元帅夫人这句特赦,也终于有了溜之大吉的勇气。 不过溜的方向不太对,许星河原本的意思是让他们各回各屋,结果这俩人大概灵魂还没有完全归位,横竖大半个身子还藏在门后,此刻干脆将头往里一缩,双双躲回了许星河屋内,并且轻手轻脚地关上了房门。 许星河:“……” 凌长风看着他们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搞小动作,也没说什么,直到那两颗脑袋又缩回房里,他才淡淡地问许星河:“你们还要继续打?” 许星河立刻摇头:“不打了……他们大概被你吓到了,方向搞反了。” 其实,看在这二人是许星河同事的面子上,凌元帅觉得自己的眼神已经有所收敛了。只是对于大半夜还拉着自己老婆打牌的人,他的目光也确实算不上客气。 不过话又说回来,以他的身份和资历,怎么也不至于朝一群年轻市民发泄不满。 他只是看着对许星河说:“你不是军人,不需要24小时待命,所以我也不需要你的电话随时保持畅通状态,但无人接听和直接挂断还是有区别的,你下次不要……” 凌长风话说到一半,突然意识到自己心情不佳之下,语气也多了几分命令式的冷漠,好像又回到了两人最初相处时的口气。 秦远很早就提醒过他,对待自己的小配偶,是不可以用这个方式说话的。 凌元帅声音一滞,有些后悔了。 于是在短暂的停顿过后,弥补似的说道:“直接挂断的话,我会担心,会觉得你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他没有告诉许星河,在自己的第一个视频通话申请被挂掉的一分钟后,保卫科、安全局、情报科的人就都开始运作起来了,如果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确认元帅夫人的安全,秦远甚至要直接致电当地军区负责人,让对方带人去进行搜救了。 “我知道了。”许星河乖乖点头,脑中突然浮现起了一些不算久远的回忆。 他隐约记得有一次,米路好像因为赌气挂掉了穆青云的来电玩失踪,结果穆青云找他找了个地覆天翻,甚至还把电话打到自己这来了。 许星河脑中闪过一个不伦不类、不知从何而来的类比——如果自己忽然消失,凌长风会不会也疯狂找他呢? * 瑞安二人重新回到屋内,仍然惊魂未定。像两个提线木偶一样,两眼放空、双双沉默地走进了卧室。 屋内其他五个人见状,连忙围了上来。 “诶,你们回来啦?刚刚去哪里了?” “小许组长呢?怎么没有一起回来?” “怎么了?怎么都不说话?” “我们这牌还打不打了?” “不打了!”瑞安率先回过神来,在听到打牌二字后不由自主地身子一激灵,哆哆嗦嗦道:“你们知不知道……许组长刚刚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众人面面相觑:“谁啊?不会真的是梁老大吧?” “不是……”另一个三组成员咽了口口水,缓缓道:“是比梁老大可怕很多倍的人物,大人物。” “谁?不会是王所长吧?我听说许组长之前那次请病假,就是所长办公室的秘书直接打给梁总说的!” “也不是。”瑞安面如死灰道,“大人物,你们尽管往大了猜。”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明白人自然都明白了。 “不会是……凌元帅吧?” 沉默片刻,终于有人将众人心中所想直接问了出来。 瑞安表情沉重地点点头,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凌元帅来查岗了,组长被逮了个正着,我和卢卡斯也是,一出门就撞见了视频里的凌元帅……” “哇,那你俩现在也算是见过元帅的人了,这波血赚!” “血赚你个大头鬼!有本事你出去试试!你要是看到凌元帅的眼神,今晚一定会做噩梦的!” “那现在怎么办?我们赶紧开溜吧?” “等一等!他们现在应该还在走廊上视频呢……万一听到什么不该听的,会被灭口的!” 第58章 查岗 走廊上, 视频通话还在继续。 凌长风不想今晚的交谈在那样尴尬的气氛中收场,于是放缓了语调,试图找些轻松的话题开始闲聊:“你们晚饭吃的什么?” “在临江大酒店吃了一些当地特色菜, 其中有道小鸡炖蘑菇做得特别好吃, 我还研究了一下配方, 等回去之后可以给你做来尝尝。”许星河说道。 凌长风眼神微微一闪,他虽然从来对吃没什么兴趣,但此刻还是轻而易举地被满足了:“好。” 话音刚落,又忽然想起了什么, 目光微微一动,问许星河:“喝酒了?” 虽然他的语气相当平和,丝毫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但许星河还是立刻否认道:“没有!” 顿了顿, 又补充道:“他们喝了,我没喝。” 凌长风唇边勾起了一抹似有似无、稍纵即逝的笑意, 接着问:“你们今天在南迦玩得怎么样?开心吗?” “开心!星浮城很难看到这么多积雪,我们下午在江边打了会儿雪仗,玩得挺过瘾的。”一提到这事儿, 许星河又来了精神, 伸手比划道:“我开始还不想加入呢, 后来场面越来越混乱,我一个不小心被不知道谁的雪球扔中了,就干脆和他们一起打了……” 凌长风看着许星河手脚并用地给自己描述起那场雪仗,都能想象得出他在雪地里生龙活虎的可爱模样。 就像一只小刺猬在雪地中撒欢般的打着滚儿, 起身后摇头晃脑地抖落了身上的覆雪。 想到这些画面, 异瞳不由自主地柔和了下来。 直到许星河形象生动地讲完雪仗全程, 凌长风才点头道:“你如果喜欢雪的话, 以后我们可以常去有雪的地方旅游。” 许星河聊到兴头上,并没有注意到凌长风的声音比以往温和了一些,也没有去深究“以后”二字究竟意味着什么,就非常爽快地点了头:“好呀!” 凌元帅心里舒坦了,开口道:“时间不早了,你早点休息吧。” “嗯。”许星河点点头,“你也早点休息。” “晚安。”挂断视频前,凌长风再度开口,声音是许星河也察觉得出的温和柔软。 在外奔波了一天的青年停下打哈欠的动作,微微一怔,跟着回了一句:“晚安。” 许星河推门进屋时,隐约听见了卧室里三五成群的窃窃私语。 可一走进卧室,里面的交谈声戛然而止。 整间屋子都安静了下来。 一群人围坐在一起,还保持着压低了身子交头接耳的动作,随着许星河推门而入,众人倏地抬起了头,几双眼睛齐齐地朝他望去。 许星河:“……” 他被盯得有点不自在,咽了口口水道:“看着我干吗?” “组长,你们视频结束了?”瑞安小心翼翼地问。 许星河摸了摸鼻子:“结束了啊。那什么,明天还要去爬雪山呢,大家都早点儿回去睡吧。牌可以明天回来了再打……” 话音刚落,瑞安突然打了个哆嗦,脑袋瞬间摇成了拨浪鼓:“不打了不打了!明天也不打了!” 周围人也纷纷附和道:“这么晚了,就不打扰许组长了,我们立刻就撤!” 说罢一个个溜得比兔子都快。 屋内转眼间就只剩许星河一个人了。 许星河:“?” 刚刚说今晚决战到天亮的难道不是你们? 当天晚上,关于凌元帅这通视频来电的消息很快就在方舟内部的各种小群里传开了,并且演绎出许多版本。 最开始的版本还比较正常—— “听说凌元帅今晚来视频‘查岗’了??” “是的!他们六组的人自己说的,当时正打着牌呢,凌元帅一个视频电话打来,吓了大家一大跳。” “感情真好……这才分别了小半天,就忍不住开始视频了。” “估计是想得紧了吧,毕竟才结婚没多久,还是情意正浓的时候呢。” 到后来就演变出了五花八门的故事—— “我听说他们在视频里正卿卿我我呢,结果被路过的同事撞见了,现在那个同事很担心自己会被凌元帅灭口……” “等一下,隔着屏幕怎么卿卿我我?” “可能是语气比较腻歪?或者聊的话题比较奔放?” “也可能就是对着屏幕啵一啵,做个飞吻的动作,我和我老公视频的时候经常这样。” “可是我想象不出凌元帅做这种动作是什么样的……他在电视上看着好严肃啊。” “据说越是表面严肃的,那个起来就越是奔放!” “我怎么听说凌元帅因为放心不下许组长,直接跟着去南迦了!?” “啥?这倒不至于吧……凌元帅那样的大人物要是出访一个城市,怎么可能这么悄无声息?” “我听说许组长又生病了,胃口不佳,这可把凌元帅心疼坏了,打电话过去嘘寒问暖不说,还直接把临江的五星级酒店包下来给许组长当后厨房呢。” “啊?我听到的版本是这样的……” 最后兜兜转转,经过口口相传,又回到了那个万年不变的话题—— “你们听说了吗?许组长怀孕了!!” “卧槽!?这次是真的吗??” “保真!三组的人亲口告诉我的,许组长因为怀孕,已经开始全面戒酒了!” “可是怀着孕还出去玩啊?” “据说是刚诊断出来有孕的,现在已经连夜乘坐元帅府的专机回星浮城了,未来一年内都要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不知道多少次“被怀孕”的许组长,对于外界的八卦传闻浑然不知。 在迦南大雪纷飞的夜里,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第59章 密室 第二天一早, 许星河下楼去餐厅吃自助早餐的时候,总觉得周围的同事变得有点奇怪。 自己走到自助饮品区,想来一杯冰美式咖啡提提神, 结果一位年龄稍长的同事上前亲切地嘱咐他, 含有□□的饮料要少喝,还是来杯热牛奶或者热豆浆比较好。 还有人来问他今天状态怎么样,还能不能一起去爬雪山,不能的话也不要勉强,身体最重要,在房间里休息休息也挺好。 就连康拉德组长看向他的眼神都比以往更加和蔼了。 许星河原本以为, 康拉德今早起床后, 看到他们昨晚在群聊里商量着通宵打牌的对话, 八成要生气,再见面时一定会先数落他们一顿, 问问他们昨夜打牌打到几点。 结果,对方非但没有生气, 看向自己的眼神还多了几分……慈祥?? 不错, 就是慈祥。 搞得许星河十分莫名其妙。 早餐过后,他在回屋收拾行李的路上,趁着四下无人, 一把拉住了消息灵通的阿佳, 开口问道:“什么情况?你们是不是又在私底下编排我了?” “嘿嘿,组长,首先这不叫编排。”阿佳讪讪一笑,躲远了一点, “其次, 我觉得大家主要还是想表达对你的关心, 没什么恶意的。” 许星河闻言,长眉微微一挑:“好端端的,干吗突然开始关心我?” 阿佳歪着脑袋看着他:“组长,我先问一下,凌元帅昨晚是不是跟你视频了?” 许星河:“……” 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两声,然后将目光移向别处:“怎么了?我出门在外,家里的猫会想我的,所以需要我每晚视频一下。” 阿佳一脸“你骗鬼呢”的表情。 许星河被看得有点小暴躁,干脆承认道:“和他视频了又怎样?视个频而已,你们又开始传什么了?”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些老生常谈的内容——”阿佳说着,又往后缩了缩,小声道:“有人说你在备孕,也有人说你可能已经怀上了。” 许星河:“???” 他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咬了咬后牙槽道:“真离谱,这样两件事你们是怎么联系在一起的?再说了,你们昨天下午不是刚跟我一起打过雪仗吗?是觉得我打得还不够激烈嘛,还想继续体验一把被教做人的感觉?” 顿了顿,又想起了一件事儿,好气之余又觉得哭笑不得:“而且,怎么连康拉德组长也用那种眼神看我,仿佛我已经身怀六甲了……他也信这个??” “他应该不会相信你怀孕了,我们也不信啊,只是觉得你既然已经在备孕了,那么随时都可能……” 许星河咬牙打断了她的话:“谁说我在备孕了??” “那你为什么突然戒酒了啊?”阿佳问。 “……”许星河的黑眸中闪过一丝尴尬,不过仍然嘴硬道:“出门在外,酒喝多了不安全。而且我想戒就戒,哪来那么多为什么?” 阿佳眨了眨眼:“可是组长,退一步说,就算你没在备孕,你也确实处于一个随时可能会怀上的时期啊……别这么看着我,凡事总有万一嘛。你和凌元帅结婚都快三个月了,彼此之间匹配度又那么高,万一哪天就突然变成准爸爸了呢?” 许星河一字一顿道:“没、有、万、一!” 阿佳好奇地问:“为什么这么肯定?我记得你结婚之前……” 说到这里,语气微微一顿,然后小心翼翼地斟酌道:“组长,你结婚之前,也不是没考虑过生孩子的问题吧?” 许星河怔了怔。 他之所以肯定自己不会怀孕,是因为很清楚自己和凌长风根本就没有同房过,自然也不可能造人成功。 但阿佳有一点提醒他了,自己确确实实考虑过关于孩子的问题。 因为在他原本的认知里,A、O婚后一旦经历了发情期,会自然而然地结合,之后有一定可能孕育出新生命。 因此被主脑匹配的他,不得不考虑到这方面的可能性,并且为此早做打算。 万幸的是,第一婚期间,自己的发情期迟迟没有到来,所以穆青云始终没有碰过他,造人的事儿也就无从谈起。 可是这一次不同,自己不光经历了发情期,甚至,还被凌长风给了一个临时标记…… 回想起标记期间,自己的情绪波动,还有对那海味信息素的本能依恋,许星河面上微微一热。 他不声不响地垂下了眼,脑中忽然闪过一个不可控的念头。 如果同样的事情再来一次…… 如果临时标记叠加,效果会越来越强,反应会越来越大。 那么他也好,凌长风也好,真的还能安安稳稳地度过这一年吗? 真的……不会有那种“万一”吗? “组长?组长??” 眼前闪过阿佳左右挥动的小手,许星河猛然回过神来。 他看着阿佳凑过来的脑袋和略带担忧的大眼睛,忽然失笑。 自己怎么也变得神经过敏起来了? 那些目前还只存在于方舟茶水间的小概率事件,不需要自己这么早就开始为此担忧。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 他伸手拍了拍阿佳的脑袋:“走,回房收拾收拾,我们去爬南迦雪山。” 早上八点,极北的太阳还未升起,城内依旧大雪纷飞。 天色呈现出一种昏暗的、雾蒙蒙的灰蓝,科技部的众人坐上了酒店的接送专车,动身前往南迦山山脚下。 南迦城之所以以“南迦”为名,也是因为南面有座南迦雪山的缘故。 每当日出日落,鎏金的阳光穿过云层,照耀在雪山顶上,皑皑白雪铺就的银山便会映射出金色的霞光,璀璨辉煌。 这便是当地著名的“日照金山”的景象。 众人来到雪山脚下,背着各自的大背包,有说有笑地上山了。 前半段路大家都是徒步攀登的,一路走到半山腰,终于有一部分人走不动了,选择坐缆车上去。 许星河原本也想偷个懒,但对上同事们关爱的眼神,于是头也不回地加入了徒步登顶的大部队。 他一面懊恼自己这段时间忙着加班、缺乏锻炼,一面只好硬着头皮继续前进。 好在,沿途的景色也没有辜负众人的这番辛苦。 旭日东升,霞光万丈。 一行人且走且行,一路都是好风景。 时间就这样在大家游山玩水中飞快度过了三天。 第四天,是自由行时间。 许星河在酒店里一口气睡到了自然醒,醒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发现浑身肌肉仍然隐隐酸痛。 他痛定思痛地决定回去以后跟着凌长风好好锻炼一下,至于今天,就在酒店里好好休息吧。 正这样想着,手腕上的智能机突然响了起来。 许星河扫了一眼瑞安的来电,点下接听。 “组长,今天有什么安排?” “没有安排。”许组长虽然已经醒了,但并不急着下床,他起身靠在床头,熟练地预约了智能机器人进行上门送餐服务。 “想不想去玩儿密室逃脱?”电话里瑞安兴冲冲地说,“刚刚詹姆斯来找我,说想去玩恐怖密室,八人本,中度恐怖,现在还差仨人。” 恐怖密室? 许星河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四肢,表示拒绝:“这要是推理密室我就答应了。” “怎么了组长?”电话那头声音一顿,小声问道:“你不会是害怕吧?” 许星河:“……” 他故作轻松道:“当然不怕,可是密室逃脱干吗要来南迦玩?回星浮城玩儿不是更好吗?” “不一样,那家密室据说口碑很好的!是个大型实景密室逃脱。星浮城那么寸土寸金的地方很少能有那么大的密室,而且价格还便宜!” “……” “来嘛,最后一天了,明天就要回星浮城了,我们最后再一起玩一玩,假期不能浪费!” “好吧。”许星河想了想,倒也没再拒绝,“我去洗漱一下换身衣服,你们约的几点场?” 许星河和其余几人在大厅集合的时候,才发现顾奈居然也在。 瑞安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在他耳边说:“不好意思啊组长,我开始不知道他也会来。” 那场论坛风波过后,他能感觉到俩人有意无意地在避嫌,就连前天去爬雪山,顾奈也借口说身体不舒服,就没跟他们一起去。 结果这次密室没沟通好,居然就这么撞上了。 “没事儿。”许星河本人表现得倒是十分淡定,摇了摇头说:“大家都是同事,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不能因为几句谣言就老死不相往来吧。” “嗯,你不尴尬就好。”瑞安长舒了一口气,语气重新振奋起来:“这个密室据说很恐怖、很刺激的!会有好多NPC扮鬼追你!” 许星河:“???” 他一脸见鬼了的表情看着瑞安:“你不是说它的恐怖程度是‘中度’?” “啊?”瑞安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说:“组长,我在电话里说的是‘重度恐怖’啊。” 许星河:“……” 日!他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吗?? 正纠结着,另一名同事迎面走来,一见许星河,直接愣住了:“你们怎么把许组长也叫来了?” 瑞安反问道:“怎么了?我们组长不能来啊?” “不是不能,是不合适……不是说那个密室很吓人吗?许组长现在得好好养着啊!” 许星河:“……” 他看着同事恨不得直接把自己搀扶回房的样子,僵硬地微笑道:“谢谢关心,我身体很好,没什么需要养的,密室也是我自己要去的。” 瑞安看着许星河的表情,靠近他小声问道:“组长,你不会真的怕鬼吧?” 许星河一脸无语。他在凌长风面前都不肯承认自己怕鬼,何况是在自己的组员面前。 “怎么可能?”许组长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轻蔑,“鬼怕我还差不多!” 话音刚落,前面正在和同事聊天的顾奈突然转头看了他一眼,轻轻笑了笑。 许星河:“……”这人好烦! 八个人都到齐后,大家一起朝着恐怖密室的方向出发了。 车子飞驰了一段时间,最终停在了城北一栋三层建筑前。 下车后,许星河随口问道:“这地方好像还挺偏?” “因为大嘛。”詹姆斯解释说,“市中心那么大的密室,租金多贵啊。” 许星河点点头,抬眼看着面前三层楼的门店。 不同于星浮城里常见的那种开在商务写字楼里的密室,这家密室有自己专门的一栋楼,活动场地很大,还挺让人期待。 一个笑容亲切的店员小姐姐走了过来,将一行人领进室内,跟他们讲解了一下密室的大致规则,然后让众人抽取了各自的角色卡。最后提示道:“电子智能机是不能带入密室内的,麻烦大家摘一下,统一交由我保管,结束后会还给大家的。” 许星河将左腕上的智能机摘了下来,看着工作人员把它们锁入保险箱内,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那个,如果一会儿有人打我电话……”许星河纠结道,“让它去就好,不要帮我挂断,也不要直接接听。” 工作人员笑道:“您放心,我们不会碰您的私人物品。” 这场恐怖密室的故事背景发生在中世纪,围绕着城堡内的恶灵与冤魂,还有被献祭的少男少女展开。 密室内布景很精致,恐怖氛围渲染得也很到位。昏暗闪烁的灯光,墙上地上的血迹,四处可见的蛛网,还有时不时响起的恐怖音乐。 许星河一踏入这里,就下意识地跟紧了瑞安和伊森,安抚他们:“你们别怕,这个世界上没有鬼。” “啊?”瑞安一手举着手电筒,一手翻阅着桌子上的关键线索。闻言和伊森对望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莫名其妙,“组长,我们没在怕啊。” 话音刚落,桌子冰冰凉凉的。 下一刻,尖叫声响彻了整间屋子。 “啊啊啊啊什么玩意儿!” “组长有人扒拉我!!” 经过了一阵短暂的骚乱,众人终于从书中破解了离开房间的密码,进入到下一个房间。 这个房间里光线更加暗了,音乐也停了,周围静悄悄的一片。 黑暗中,有人问了一句:“这个房间要我们干吗?” 忽然间,钟声响起。 然后毫无征兆的,四面八方突然爬出来了几只面色惨白的恶鬼,朝众人爬来。 场面顿时乱做了一锅粥。 许星河死死抓住了伊森的胳膊,闭着眼跟着跑。 如果房内的灯光能再亮一点,众人大概可以发现,许组长此刻的脸色并不比鬼好多少。 要是再给他一次选择的机会,许星河想,他宁可再被传一次怀孕,也不要来这个见鬼的密室了! 可惜眼下已经入了狼窝,中途退出是不可能了。 在一场被群鬼追逐的大逃亡过后,一个自称想要帮助他们的鬼魂NPC出现了,告诉众人,要两两一组开始去完成各自的支线任务。 任务内容根据每个人抽到的角色卡而定,组队的伙伴也是剧本里定好的。 许星河还沉浸在上一场惊心动魄的逃亡中,心脏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突然听到某个熟悉的声音问:“谁是游戏里的‘理查德’?” 他下意识地举手:“我我我!” 顾奈推了推眼镜,在他对面轻轻一笑:“我们一组,出发去地下室吧。” 许星河:“……” 他一时间也顾不得尴尬不尴尬的问题了,小声问道:“这个支线任务,可不可以不做?” 地下室什么的,他才不想去! “也可以。”顾奈点了点头,意外的好说话,“四个支线任务,我们只要完成其中三个,拿到三把钥匙,最后城堡的大门就会打开。换而言之,只要其他三支队伍的人都不掉链子,我们就可以待在原地坐享其成。” “不过……”顾奈善意地提醒他,“就算待在原地,还是会有鬼出来吓我们。而且,你看到那个大摆钟了吗?分针每指到一刻,城堡内就会有一次像刚刚那样的群鬼游行。所以任务不光要完成,还得尽快。” 许星河纠结片刻,最终咬牙道:“那还是去吧。” 反正去不去都要被吓,不如去做做任务,早完成早离开这个鬼地方! 在去地下室的路上,许星河问顾奈:“你胆子怎么样?” 顾奈笑得有几分欠扁:“我的胆量么,可能没有许组长大,不过我不怕鬼。” 许星河:“……” “你怎么知道每到一刻都会有鬼出来大游行啊?刚刚那个NPC除了让我们去完成支线任务外,别的什么也没说啊。” “我来之前在网上查了查这家密室的评价,不小心看到网友剧透了。” “……” 走廊上一片昏暗,灯光时隐时现。 许星河生怕哪个角落里突然钻出什么吓人玩意儿,因此紧紧跟在顾奈身后,轻手轻脚地走过长廊。 “来南迦之前,我回了趟首都大学。”顾奈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他的紧张,开始随口跟他聊了起来。 “嗯?回去干吗了?”一听母校的名字,许星河果然抬头,旋即反应了过来:“对了,你研究生还没毕业,还要继续学业的。你在方舟实习到什么时候?” 顾奈目不转睛地望向前方,声音似乎比以往要淡一些:“很快就要走了。” 顿了顿,又用极轻的声音道:“所以最后再回去看一眼。” 许星河没听清他的喃喃自语,只是问:“你毕业后想干吗?考虑来方舟工作吗?” 顾奈转头看了他一眼,微笑道:“不考虑。” 许星河被他这么一看,不由得产生了一些尴尬的联想。 他左思右想,还是开口道:“那什么,其实你也不用特地躲着我。” 有了这么个开头,许星河干脆把话说开:“我们谁都不用为一些流言蜚语买单,只要问心无愧,就没必要避来避去的。” 顾奈却笑了:“我不是避着你,你们去爬雪山那天,我确实是有事要做,这才请了假。” 听他这么说,许星河松了口气,随口问道:“旅行在外,除了玩儿还有什么事?” 顾奈但笑不答。 两人说着说着就走到了地下室。 推开生着铁锈的大门,里面烟雾缭绕,音乐盒的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回荡。 “这地下室怎么还有烟啊?”许星河悄悄地问。 “可能是方便鬼突然冲出来吓唬人。”顾奈笑道,“迷雾是很好的掩护屏障,你知道的,恐惧大多数来自于未知,你如果知道鬼的下一步行动,就不害怕了。” 许星河:“……” 艹!这么一说感觉更慌了。 他默默地朝顾奈又靠近了一点。 顾奈察觉到了这一举动,笑着安抚他说:“我开玩笑的,这里没有鬼,不吓人。” 许星河表示一万个不信。 不过他还是心系自己的的支线任务,牙齿打着哆嗦地问:“我们要怎么拿到钥匙啊?这看起来也没什么好解谜的地方。” 顾奈沉默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我们不需要拿钥匙。” 许星河一愣:“嗯?” “我们的任务和其他人不一样。还记得剧本里写的吗?我们是伯爵大人的助手。到下一个房间后你就会发现,我们其实和城堡里的恶鬼是一伙儿的。” 许星河懵了,在八音盒发出的诡异音乐中眨了眨眼。 “所以,我们的任务是从地下室中找到锁,然后先一步穿过密室,将锁套在城堡大门上。这样就可以把其余六个人作为祭品,永远地锁在这座城堡内。” 许星河点点头,逐渐接受了这个设定:“还挺复杂。也就是说,我们的角色从猎物变为捕猎者了?” “嗯。” “这么一想好像就不怕了。”许星河说,“希望城堡里的鬼们能分清敌我,别再突然冲出来吓唬自己人。” 顾奈笑了:“捕猎者也有捕猎者要担心的事,比如猎物跑掉了怎么办。” 许星河问:“这也是你从网上看到的?” 顾奈摇了摇头:“不是,网评不会写得这么详细,不然这剧透的有点儿缺德。” “我也觉得,那你怎么知道后续剧情的?” 顾奈笑了:“因为这地方是我介绍来的。” 许星河随便找了个箱子坐下:“怎么,你有亲戚在这工作?” “差不多吧。” “不是吧,真的假的?” “假的。” “……” 许星河觉得顾奈有点不对劲。但他还来不及细问,突然觉得身子有些发软。 八音盒停了,周围的烟雾也渐渐散去。 “你……”许星河想起身,突然脚下一软,直接跌坐了回去。 倒下之前,他看到顾奈站在自己对面,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 地下室幽暗闪烁的灯光下,镜片后的黑眸一片冷漠。 眼前的景象渐渐暗了下来,许星河身子一斜,陷入了昏迷…… 第60章 绑架 星浮城, 双星大厦。 军政办公处。 秦远来找凌长风的时候,脸色有些严肃。 他在办公桌前站定,没有直接开口打报告, 而是就默默地在原地立正,等待凌长风处理完手上的工作。 凌长风似有所感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将手中的文件签好字合上,这才问道:“什么事?” “两件事,一是关于您之前让我调查的, 许星河腺体处的伤疤从何而来;二是在调查这件事的途中,有些意外发现——” 秦远说着, 上前将手中的文件夹摊开在凌长风面前。 凌长风浓眉微微一蹙:“结论是什么?” 秦远一开口,他就觉得不太对劲, 他的副官很少说话这样拐弯抹角,按照一般的汇报流程,他应该直接告诉自己许星河腺体处的伤疤从何而来, 而不是说些有的没的。 果然, 秦远表情严肃道:“没有结论。情报科和安全局的人查了一个多月——” 秦远抬起头,一字一顿道:“一无所获。” 凌长风目光一凛, 重复了一遍:“一无所获?” 对于手下这种办事效率,凌元帅显然不满意,因此语气也沉了下来。 他的食指在桌面上敲了敲,示意秦远展开说说。 秦远察觉到长官此刻的不悦, 因此收起了往日的嬉皮笑脸, 立正站好道:“许星河的履历直到大三、也就是他21岁那年都很正常。伤口出现的时间大约在大三下半学期的暑假, 他在长达半个月的时间里没有任何消费记录, 并且拒绝了一切好友的出游邀请, 但聊天还正常在进行, 只是回复频率慢了一些。那段时间有人问他在干吗,他统一回复说在家闭关写论文。除此之外,没有别的异常。所有回复都是由本人通讯设备发出,IP地址也确实定位在家里。” 秦副官深吸了一口气,继续道:“我看过他的婚前健康诊断报告,他后颈处的那道伤大概是一块2.8宽的菱形凶器造成的,伤口很深,再深一公分就会危及生命。而他的电子医疗卡上没有任何就医记录,也没有药品购买记录。情报科和安全局的人便装走访首都大学,问了一些他当时的同学,有人说根据星河自己的解释,那道疤是洗澡时家里玻璃突然碎了,碎片不小心扎进肉里造成的。但是,如果真的只是这样的意外,他没必要不去就医。而如果当时他遭到了什么人身威胁,那么他事后不报警,反而编了个借口掩饰过去的原因,也很耐人寻味。” 凌长风听后双眉紧锁,问:“他大三那年的暑假,有人见过他吗?” 秦远点点头:“有,他七月中下旬,曾去过一趟首都大学实验室,借实验室里的超级电脑跑了一批论文数据。从那以后,大约一个月左右的时间里,再没人见过他本人。有关他的所有痕迹都像是被抹去了一般。就因为什么也没有,所以才奇怪。直觉告诉我,这件事比我们想象中的更加严重……” “我不想听你们的直觉如何,调查不出结果这件事本身,就已经说明了问题的严重性。”凌元帅双手交叉呈三角形放在胸前,在办公桌后投来堪称严厉的目光。 这是属于长官的目光。 秦远低下了头:“对不起。” “解决方案是什么?”凌元帅问。 “暂时没有很好的解决方案,只能让情报科和安全局继续跟进。”说完这句话,秦远沉默了。 其实有一条捷径摆在眼前,但他清楚,他的长官目前还不想走这条捷径。 “所以,你们调查出了些什么?”凌长风继续问,他知道事情如果一点儿进展也没有,秦远也不会来向他汇报。 “发现了一个意外——” 秦远说着,上前将文件夹翻到了后几页。 几张照片夹在附件里,一下子吸引了凌元帅的目光。 异瞳微微一缩。 目光迅速扫过文件上几行简短的个人资料和文字汇报。 “这是怎么回事?” 凌长风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秦远。 “如您所见。因为调查迟迟无果,情报科几乎把和许星河有关的人的相关资料都翻了个遍,于是发现了这个……”秦远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这是件小事,也是件麻烦事。原本他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再有任何交集,您也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不知道。但是现在,她的情况很不好,如果放任不管,她或许会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而去世,这件事儿怎么说呢……日后万一被星河知道了,可能会造成一些无法挽回的后果。” 凌长风沉思片刻,低声道:“我知道了,这件事等星河回来了,我去跟他说。到时候怎么抉择,看他自己。” “是。”秦远点点头,继续问:“那关于伤疤的事?” “接着查。”凌长风说着,异瞳中闪过坚决的光,“一查到底。” “是!”秦远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转身离去。 秦远走后,凌长风起身,站在单向的落地玻璃窗前,俯瞰八十八层外车水马龙的星浮城。 突然有些想念他的小配偶。 其实,他和秦远都心知肚明,想要弄清楚这一切,去问许星河本人是最快、最直接的方法。 那是整件事的当事人,也是目前唯一可寻的当事人。 但是,凌长风想起那一晚,当询问起许星河为什么害怕被标记时,对方苍白的脸色、恐惧的目光和颤抖的手臂。 实在不忍心,将他再一次逼入那样的境地。 凌长风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的小配偶,现在在干什么呢? 凌元帅转身走了两步,来到偏厅会客室,拨通了许星河的电话。 意外的是,通话响了好久,没有人接。 凌长风眉心微微一蹙,再打过去,还是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玩疯了吗? 凌长风低头看着屏幕上的通话记录,抿了抿嘴。 虽然许星河以前也有不接自己电话的时候,但或许是因为刚刚的谈话,他此刻心中总觉得隐隐不安。 他想了想,再次拨通了秦远的线路:“你去确认一下,星河他们现在在干吗。” * 顾奈在外表是大货车、内里却摆放着各种高科技设备和信号屏蔽装置的改装车内,点燃了一支烟。 他不常抽烟,此刻突然猛吸了一口,不由得被呛得直咳嗽。 车内其他人都是腰间配枪、训练有素的彪形大汉,见此情景,有人嘲笑他说:“瞧你这个书生样儿,一会儿可别拖后腿。” 顾奈听了也不恼,反而笑着点点头:“是啊,我就是个书生,何必让我来蹚这趟浑水呢?” 一名面部带疤的高大男人闻言,转过头对着他沉声道:“不要抱怨,主人当初救下你,不是为了养你上大学的。” “我知道,我没在抱怨。”顾奈耸了耸肩,“准备得怎么样了?我们还有多久能离开首都星?一定要在凌长风反应过来前离开,不然关口一旦全线封锁,要离开就很困难了。” 为首的刀疤男看了顾奈一眼,还不待他开口,就听一旁的另一个男人嗤笑道:“这里可是首都星,伽玛星系的核心星球,就算是他凌大元帅,也不能因为自己老婆丢了就全线封锁关口吧?不然一天得造成多少经济损失啊,他就不怕军事委员会弹劾么?” “而且我听说,凌长风和他老婆的关系也不算好,他未必真的这么在意这个匹配对象。” “毕竟是二婚被匹配来的,一年后八成还要离。” 顾奈闻言,眉头微微一锁,沉声道:“外界乱七八糟的传言我不管,以我这段时间的了解,凌长风对他不可谓不在意。如果发现许星河失踪了,就算不封锁港口,全面戒严不也很头疼么?你们不要抱侥幸心理,眼下的首要任务是尽快带人离开首都星。” “这个我心里有数,轮不到你来教我。”刀疤男的声音也沉了下来。 顾奈冷笑:“你最好心里有数,万一任务完不成,主人怪罪下来,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车厢内气氛瞬间紧张了起来。 最终还是一个灰发寸头的男人出来打圆场:“大家都是为了一个任务来的,都消消气。我们现在只要过了AP-543关口,就基本安全了,到时候会有人来接应我们从珀尔帕星离开伽玛星系。一旦离开这座破星系,进入到主人的地盘,就彻底安全了,不用担心。” “这样最好。”顾奈说着,又吸了一口烟,然后缓缓吐出,“我去看看许星河醒了没有。” 进入到小房间前,顾奈一口又一口地抽着烟。 在缭绕的烟雾中,回想起了许多很久以前的事。 他所出生的珀尔帕星,是伽玛星系最贫瘠的一个星球,没有之一。 那里资源匮乏,随处充斥着暴力、饥饿与死亡。 没有医疗保障,没有生活补助,也没有教育津贴。他的父亲早逝,母亲天天早出晚归,累死累活地打工赚钱,供他读书。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初二,母亲病倒了。 他有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同桌,是他们班的班长。小班长不知道他家中变故,只是问他:“你最近怎么老是翘课?还上课睡觉?不可以这样哦,要好好学习。” 顾奈点点头,垂眸道:“我知道了。” 小班长不放心:“明天我在你家门前的那个十字路口等你,我们一起来上学吧。” 顾奈笑着说好。 第二天,他去附近的厂里打零工,再次翘课了。 第四天去学校的时候,小班长气鼓鼓地说:“我昨天也来等你了,你怎么没有出现?明天一定得来上学呀,老师要划考试重点了,不可以再翘课了。” 顾奈满口答应。 小班长坚持不懈道:“你成绩那么好,一定要努力读书,我们这样的人,一定要好好学习才有出路,才能离开这里。” 顾奈没有回答,转头望向窗外一尘不染的晴空,麻木地想,好好读书,真的能离开这里么? 最终,母亲的病情加重,成为了压倒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彻底放弃了学业,也再也没有见到过那个会在路口等他来上学的小班长。 机缘巧合之下,他选择了一条不归路。 一条即便重来无数次,仍然不得不走的路。 * 许星河迷迷瞪瞪地醒来时,隐约听到几个口音很重的人在交谈。 他微微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四肢,发现自己双手被反绑在身后,双脚也被绑到了一起。眼睛上被蒙了一层黑布,看不到外面发生的一切。 “北半球的关口全面戒严!凌长风疯了吗?” “还要按原计划执行吗?” “不行,现在所有离开首都星的货运集装箱都要开箱检查,很难再走商运条线了。” “可恶!就晚了一步!他们怎么反应这么快?” 许星河回忆起昏迷前发生的事情,结合几人的谈话,心彻底沉了下来。 自己这是……被绑架了? 他回忆起顾奈接触自己以来的一举一动,脑中闪过四个大字——蓄谋已久。 顾奈打从进入方舟,到两个组有合作的契机,再到提议来这个远离星浮城的地方旅行,都需要长久而精密的谋划。 问题是,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奔着凌长风去的吗? 他脑中飞快思考并评估着自己当下的处境,忽听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醒了?” 下一刻,许星河被人扶了起来,靠着墙壁坐好,眼罩也被摘了下来。 许星河抬起头,眼前是顾奈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他环视四周,发现在自己在一个狭小、阴暗又颠簸的集装箱内,四周一片昏暗。集装箱中间有一个挡板,随着他的动静,挡板另一头交谈的声音停了下来。 “他醒了?”挡板后传来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 “嗯。”顾奈点点头,黑眸始终锁定在许星河身上。 “计划有变,给他多喂几片安眠药,让他接着睡。” “我知道了,药呢?”顾奈问。 “我去拿。” “我也去准备准备。” “你留下来看着。” 随着砰的一声关门声响起,有几人离开了集装箱,另外几人留了下来,却始终没有露脸。 顾奈在许星河面前的一个铁皮箱上坐了下来,平静地看着他,甚至还勾了勾嘴角:“许组长现在感觉怎么样?” 许星河面无表情地回答说:“还行,就是身上有些酸。” 顾奈笑了:“肌肉酸应该是你爬山爬的,和我可没关系。” “为什么绑我?”许星河直接问道。 “绑架么,一般都是为了换赎金啊。”顾奈耸了耸肩,“没办法,太穷了,都快没钱交学费了。” 话音刚落,挡板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许星河知道顾奈这会儿满嘴跑火车,不会说实话,不过他还是试图从对方口中套取一些信息:“你们本事这么大,怎么会缺钱?能找人把你安排进方舟,可不光是有钱就能办到的吧?” 顾奈但笑不语。 许星河道:“别告诉我,你是黑了哪位方舟领导的电脑,偷了人家的裸.照来威胁人家的吧?” 顾奈轻轻一笑:“都这种时候了,许组长还有心思说笑?怎么,是觉得自己绝对安全,我们不会对你动手吗?” 许星河闻言,居然十分坦然地点了点头:“你们这么大费周章地绑我,肯定不会轻易撕票。” 顾奈叹了口气:“许组长还是太年轻,对于我们这样的凶恶歹徒来说,凡事没有绝对,如果饭票太不配合,大不了这顿不吃了,撕票也是有可能的。所以答应我,别动什么歪心思好吗?” 顿了顿,又道:“不然就算不撕票,撕你两块肉还是可以的。” 许星河抿了抿嘴,突然问道:“你确实是在首都大学读研的,对吧?” “当然。”顾奈点点头,语气十分惋惜,“可惜这么一闹,拿不到学位证了。” 许星河说:“首都大学的研究生有多难考,你应该比我更清楚。不管你是为了什么,毁了这一切,值得吗?” “怎么,许组长难道还想策反我?”顾奈笑了,“我很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不,你还有。”许星河看着他的眼睛说。 顾奈摇了摇头:“没必要说这些。难道我现在把你放了,就能接着回去读书了?整个伽马星系都是凌长风的地盘,我从决定绑你的那一刻起,就不打算在这里呆了。” 许星河听出他的话外之意,瞳孔一缩:“那你们要把我绑去谁的地盘?” “许组长问题太多了,还是休息会儿吧。” 顾奈起身,对挡板后的人问道:“安眠药呢?怎么还没拿来?” 第61章 绑架(2) 下午四点, 南迦城内大雪纷飞。 太阳已经落山,天空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灰色。 此刻,距离许星河失联, 已经过去了将近三个小时。 距离南迦城九十多公里外的北部S48军用机场。 银灰色舱门一开, 凌长风披着军大衣, 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 一个手下立刻迎上, 边走边报告道:“长官, 我们按照您的命令,紧急调用了S48军用机场, 同时下令北半球各大关口临时戒严,所有离开首都星的货物开箱检查, 临时禁令生效时限24小时, 这里是相关文件,请您核准后签字。” 凌长风低头扫一眼, 边走边签字。 然后转头看向一旁早已等候多时的当地警卫队队长乔纳森少校:“人有线索了吗?” 乔纳森少校是个胸无大志的中年军官,熬了几十年,去年才刚升了少校, 对于元帅夫人在自己的辖区失踪的事, 他显然十分忐忑、十分不安, 此刻虽然努力想要挺直了腰板回话, 但声音仍有些哆嗦:“报、报告元帅,下官已经紧急加派人手, 在周边各大关口进行排查!另外许先生的面部识别和指纹信息也已经录入了全网监控系统,一经发现, 一定立刻向您报告!” 秦副官跟在凌长风身后, 正拿着办公终端低头回复着各部门的邮件, 一听这回话, 立马在心里暗道不好。 果然,凌长风眉头一皱。厉声呵斥道:“正面回答我的问题,少校!我是在问你的这些流于形式的解决方法吗?” 乔纳森少校吓得一抖:“报告长官!目前还没有发现任何线索,下官已经组织人全面进行搜救,一定尽快找到许先生!” 秦远不动声色地向前快走了两步,来到凌长风身边,低声道:“长官,保密线路和临时会议室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进去再说吧。” 凌长风闻言,冷着脸转头吩咐了乔纳森几句,然后和自己的副官二人走入了室内。 进入室内的凌元帅一把扯下肩上披着的军大衣,往椅子上一扔,抬头对秦远道:“汇报一下目前掌握的信息。” 秦副官立正站好道:“星河失踪的地方是南迦城郊的一处密室逃脱场所,警卫冲进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只发现了几名昏迷中的方舟工作人员。和星河一起失踪的人是方舟新进来的实习生,顾奈。这人出生在伽玛星系珀尔帕星,十四岁那年被人收养,去了阿尔法星系,直到两年前考研考去了首都大学,才又回到伽马星系,目前是首都大学在读研究生。今年暑假被破格招入方舟实习,安排他进入方舟的那个人事部副总经理已于半个月前辞职,目前也已经不知所踪,首都安全局的人正在全力搜寻他的下落。” 秦远一口气说到这里,微微一顿,才继续道:“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许星河是被顾奈绑走的可能性,比这二人一起遭遇意外绑架的可能性大得多。并且这个顾奈一定还有同伙,这群人能带着一个大活人避开沿途所有监控,完成这样一个一环扣一环的绑架,说明他们背后肯定还有人,而且这人——” 秦远抬眼,正色道:“这人八成是冲着您来的。” 凌长风听罢,神情却没什么变化,他从许星河确认失联的那一刻起,神色就冷得像一块冰,此刻只是沉声道,“冲着我来并不稀奇,只要我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周围总会有无数双眼睛盯着。” 他起身吩咐道:“目前的首要任务是尽快找到星河,然后思考今后怎样杜绝这种事再次发生。至于这起案件背后的人,不管是谁……” 异瞳中闪过一丝凌厉的冷光,凌元帅沉声道:“我会把他们连根拔起的。” 自打从边境战场回首都星以来,秦远已经很少从自家长官脸上看到这样的目光了,不由得精神一振:“是!” 凌长风负手在室内走了两步,像只暴躁的狮子。 他问:“车辆排查得怎么样了?” 秦远回答道:“情报科的人现在正在跟踪调取近三个小时内从南迦离开的全部车辆的行踪轨迹,但目前为止还没有发现可疑车辆。南迦这个城市地处极北,地广人稀,郊区没有实现监控全覆盖,排查难度比较大。” 凌长风皱了皱眉,又问:“有收到威胁、勒索的邮件吗?” 秦远叹气道:“没有,目前没有收到任何威胁、勒索邮件——这不是一个好消息,说明歹徒不是冲着钱来的。如果这伙人是冲着您来的,那么他们一定会在合适的时机提出要求。” 凌长风点点头:“现阶段没有消息也算好消息。他们越是有长远的打算,越不会轻易伤害他。” 说完这句话,便陷入了一阵沉默。 秦远深吸了一口气,终于在沉默中迎难而上地开口:“长官,下官不得不提醒您,您此次的临时出行未经军事委员会报备,还只带了二十几名亲卫队员随行,完全不符合您这个级别的军官出行安全准则。另外,您今天下午原本还有两个视频会议,下官已经帮您推掉了,但明天下午和欧阳元帅的会谈不宜再推……” 话音未落,凌长风已经转头将不悦的目光投向了自己的副官。 秦远抬头,坦然迎上了自家长官的视线:“帮您处理军务是下官的职责所在,说一些逆耳忠言也是下官的职责所在。我能理解您现在的心情,但也请您相信,我们目前为止做了最大的努力在组织搜救……您在这边耗下去于事无补,还请尽快回到星浮城。” 顿了顿,又道:“和星河一起。” 凌长风薄唇微抿,沉默了几秒才说:“我知道了。” 然后,在秦远打算告退的瞬间再度开口:“辛苦了。” * 许星河看着顾奈催人去拿安眠药,内心一点点沉了下来。 事态发展已经完全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知道,未来几个小时内,自己会在集装箱内沉眠不醒,失去意识。 可他不知道,等到再睁眼时,自己会身在何方,面临怎样的处境。 是会继续留在首都星,亦或是在一个完全陌生的星球上醒来? 是会被成功解救,还是彻底落入敌手? 面对完全未知的命运,二十多岁的青年不可避免地感到了恐惧不安、心慌意乱。 只是慌乱之中,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了凌长风的脸,突然又有些好奇,那个天生异瞳的男人,那个自己名义上的法定配偶,此时此刻,会是怎样一副心情呢? “如果你们绑我是为了威胁凌长风,那你们真的绑错人了。”许星河突然开口道,面无表情道:“我和他的感情并没有多好,顶多称得上相敬如宾。相信我,以凌长风铁面无私的程度,恐怕不会给你们想要的东西。” 顾奈勾了勾嘴角,镜片后的黑眸中闪过几分嘲弄:“这么铁面无私的人,也已经下令全线戒严了,这就是凌大元帅公私分明的表现?” 许星河愣了愣,解释说:“我毕竟是名义上的元帅配偶,你们这回直接在首都星境内绑了我,还怎么能算他的私事?就算我的配偶还是穆青云,他也不会对于这样明目张胆的绑架放任不管。” 顾奈听罢,摇了摇头,却不打算再跟他争辩,只是道:“许组长,我不得不说,这不是个聪明人的发言。这种时候你不应该强调凌长风对你的漠视,恰恰相反,你应该体现自己的价值。你知道的,一张饭票如果没有价值了,我们只会直接撕票罢了。” 顿了顿又道:“何况,谁跟你说我们绑你是为了……” 顾奈一句话没说完,突然自觉失言,于是连忙收了声,不再多言。 许星河心下一动。 什么意思?他们绑自己难道不是为了威胁凌长风吗? 他刚想再问些什么,挡板后的门被打开了。 随着几声咚咚的脚步声,一个神情冷漠的刀疤男越过挡板,走到了许星河面前。 许星河一见到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退。 这个刀疤男浑身上下仿佛充斥着一股血腥气,像极了谍战电影里的亡命之徒,让人很不舒服。 顾奈皱了皱眉头,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安眠药呢?” 刀疤男面色阴沉地丢过去一个小瓶子。 顾奈一把接住,眉头锁得更紧了:“这是……” “哑巴药,给他吃下去。”刀疤男沉声道。 话音刚落,顾奈和许星河都愣了愣。 顾奈的脸色不太好,似乎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难道要他随行吗?” “对。计划有变,现在关口已经全面戒严了,没法把他就这么装在箱子里运出去。”刀疤男说,“给他戴上史蒂文的□□和瞳膜眼镜,还有指纹套,让他伪装成史蒂文,跟我们一起直接从机场离开。” 顾奈闻言,脸色彻底变了。 刀疤男则神情冷漠地继续吩咐道:“至于你和史蒂文,你们就先留在这里,主人会想办法派人来接应你们的。” 许星河听罢,目光微微一闪。 这刀疤男口中的“主人”是谁? 还有,他言下之意,是要把顾奈和那个叫史蒂文的倒霉男人当做弃子了吗?这种时候留下,大概率就走不掉了。 许星河转头看向顾奈,后者果然已经脸色铁青,却并没有出言反驳,而是咬牙问道:“史蒂文还活着吗?” 刀疤男冷冷一笑:“明知故问。其实你应该去陪他的,我向主人这么申请过,只是主人爱惜你是个人才,不让我动手。至于留在这里能不能躲过这一劫,看你造化吧。” 说着,“善意”提醒道:“放心,主人会派人照顾好你母亲的。” 顾奈沉默半晌,挤出了一个“好”字来。 许星河则低下头,心中有了计较。 他知道顾奈现在八成享受着被全球通缉的待遇,无法自如进出机场。 而刀疤男几人如果在系统里没有案底,是可以以一名普通游客的身份大大方方地从机场出境的。 他们连瞳膜、指纹套这种东西都能随时拿得出手,想来早已做了万全的准备。 只是,这样冒进未免太过危险了。 这些人难道觉得自己只要吃下哑巴药、说不出话来,就能乖乖跟着他们去机场过安检了吗?? 自己到时候随便呼救一下,他们就不怕在机场被当场抓获吗? 许星河想到这里,紧张的心情反而渐渐平静了下来,甚至,重新看到了一线希望。 他表面上一声不响地低着头,内心却已经开始盘算到时候如果隐晦地向外界呼救。 肯定不能做得太明显,否则这几个亡命之徒一旦急了眼,说不准真的会当场撕票,跟自己同归于尽。 但是,只要有机会…… 正这样想着,一双黑皮靴突然出现在了自己眼前。 下一刻,许星河感到自己头皮一痛,突然被人揪着头发拽了起来,猛地甩去了身后的铁皮墙上。 许星河手脚都被绑着,根本没法反抗。随着哐的一声响,背后传来一阵剧痛,眼前直冒金星,几乎要被这一摔撞散架了。 “唔……”许星河几乎从未被人这么野蛮地对待过,嗓子里不禁发出了一声痛呼,却又马上将声音咽了回去。 可还没等他缓过来,头发就再次被人扯住,被迫仰起了头。 眼前是刀疤男残酷冷漠的脸:“至于你,不要抱什么侥幸心理。我希望你明白,我会全程跟在你身边,但凡让我发现你在机场有什么小动作,大不了鱼死网破。相信我,我的刀一定比你的救援快。” 第62章 营救(1) 许星河没有想到, 这群绑匪原来并未走远,而是选择在距离南迦城不到两百公里的吉尔斯城登机,打算光明正大地乘坐维纳斯号a-701民用飞船前往另一个星球。 他们一行一共四个人, 除了自己以外, 还有身形魁梧的刀疤男,一个灰发寸头男,和一个身材相对矮小的眼镜男。 而自己的情况也比想象中更加糟糕—— 他被伪装成了一名双腿残疾的游客,坐在轮椅上,被刀疤男一路推行着进了吉尔斯机场。 许星河张了张口, 嗓子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不仅如此, 半小时前,他还被这伙人灌下了令一种不知道是什么的药物,现在浑身肌肉无力,尤其是腿部肌肉, 几乎失去了知觉, 像个真正的残废一样,站也站不起来, 只能被刀疤男推着走。 因为要从民用机场出发,三名歹徒已经舍弃了所有枪支一类的违禁武器。 不过许星河知道, 刀疤男袖子里还藏了一种材料特殊的、薄如蝉翼的软刃。 坐上轮椅前, 那冰凉的刀刃威胁似的贴上了自己的脖子。 刀刃的主人告诫自己, 不要动歪心思, 否则下场只有一死。 许星河的掌心有些冷汗。 此时此刻, 刀疤男在他身后, 灰发男在他左侧, 眼镜男在他右侧, 三人将他围得死死的, 时刻监视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看似是被众星捧月地围在中间,实则是被全方位地挟持着。 许星河丝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一会儿过安检的时候选择一把抱住一旁的警卫进行呼救,那么这几个暴徒真的会抱着鱼死网破的心理,先一步割了自己的喉咙。 所以,怎么办呢? 他总不能真的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他们推上前往陌生星球的飞船,从此生死不由人。 意料之中的,刀疤男藏在袖子里的特殊武器,轻而易举的逃过了这座民用机场的安检系统。 一行四人先后经过了两次安检,所有检测仪都安安静静的,没有任何预警响声。 许星河咬了咬唇,被推着来到了下一个关口。 因为是跨星球旅行,几人过了安检后,又来到了出入境检查关口。 按理说,这个环节是需要每个人单独拿着自己的证件上前,接受检察人员的询问和系统的身份识别审核。 但许星河所伪装的史蒂文由于双腿残疾,因此被刀疤男推着走了绿色通道,全程陪同。 许星河原本想,当安检员看向自己的时候,可以用口型说个救命什么的。 不料刀疤男刚把他推上去,就从他身后向前半步,来到了他身侧,然后转过头,目光如炬地盯着自己。 许星河张了张嘴,刀疤男的眼睛立刻微微一眯,右手搭上了许星河的肩膀,不轻不重地拍了拍。 冷漠的目光如一盆冰水兜头浇下,带着淡淡的威胁。 许星河身子一僵,已经半抬起来的手顺势指了指自己的喉咙,然后摇了摇头,向关口的工作人员表示自己哑巴,无法回答例行问话。 刀疤男则换上了一副愁苦的笑脸,解释说自己的弟弟声带受损,双腿残疾。 说完还挠了挠头,像个憨厚老实又任劳任怨的壮汉,完全看不出刚刚的狠厉。 在刀疤男的全程注视下,许星河实在不敢冒着生命危险堂而皇之地求救。 刚刚抬起的手,又规规矩矩地放回了腿侧。 右手食指却在腿旁轻轻敲击着。 可惜,玻璃后的关口检查人员并没有注意到他的这一举动,只是投来一个同情的目光。 接下来是人脸识别、指纹识别、瞳孔识别…… 身份审核系统亮起了三个绿灯,然后工作人员抬手,在名为史蒂文的护照上盖了戳。 走过绿色通道后,许星河被刀疤男推到了候机大厅,和其余排队过关的两人汇合了。 众人在经历了一系列检查手续后,终于来到了登机口,等待登机。 许星河的右手食指还在腿侧有节奏地敲击着,希望有人能注意到自己。 没想到,最先发现这一异常举动的却不是别人。 一件皮衣外套突然从身侧甩了过来,盖到他腿上,也遮住了他一直在腿侧敲击的手。 许星河肩膀一颤,转过头,只见灰发男人在他右手边轻笑道:“天冷了,别冻着。” 笑容挂在他的脸上,冷意却透过深灰色的眸子,直达心底。 在周围人喧嚣一片的交谈声中,灰发男微笑着,用只有周围几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手指如果不想要了,可以给你掰断掉——一根一根的。” 许星河咬了咬内唇,在男人的威胁声中垂下了眼。 吉尔斯机场,监控值班室内。 上面突然要求加强机场巡查和安检力度的命令,落到几名专管监控的执勤警卫耳朵里,并不能对他们的工作产生什么实质性的影响。 他们这个级别,接触不到秘密,自然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隐约听说北半球的各大关口都戒严了,超过半数的跨星球航班延迟。 “可能是有什么特级犯罪分子在逃吧,几年前有一回戒严,好像就是因为这事儿,连地方军队都出动了。” 年过五十的老警卫员坐在摇椅上,捧着茶杯喝热茶。 他身旁,一名刚刚入职的新警卫员,却展现出了与之完全不同的精神面貌。 年轻的小伙子专心致志、恪尽职守地盯着大屏幕上的各视角的监控。 老警卫啧了一声,半是夸赞半是嘲讽地说:“年轻真好,我年轻的时候对待工作也这么上心。” 话音刚落,却听年轻人“咦”了一声。 老警卫问:“怎么了?” 年轻警卫指着大屏幕上的某一格监控道:“这个坐轮椅的人,看起来双腿完全没有肌肉萎缩的迹象啊,我上学期间做过临时护工,凡是常年坐轮椅的人,腿部肌肉多多少少会出现萎缩的……” 老警卫扫了一眼屏幕,然后继续悠哉地喝茶:“说不定是因为他刚残没多久呢?这种事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年轻的警卫闻言,却仍紧紧地盯着监控屏幕。 直到看到灰发男人往许星河身上甩衣服,年轻的警卫突然走到监控操控面板前,将那一格画面倒退了几分钟。 然后放慢了速度,又看了一遍。 “你在看什么?”老警卫问。 “这个人的手……好像在敲什么。”年轻的警卫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回答道。 他屏息凝神,专注地盯着监控里许星河搭在腿侧的右手。 食指看似有一搭没一搭地敲击着—— 嗒嗒嗒。 嗒、嗒、嗒。 嗒嗒嗒。 隔了大概一分钟左右,又按照相同节奏敲了一遍—— 三短,三长,三短。 “那个人在求救!”年轻的警卫猛然直起身。 飞快地伸手摇了摇一旁的老警卫。 后者微微一愣:“什么?” “你看!那个人在敲sos!摩尔斯电码求救信号!”年轻的警卫激动道,“而且他敲了没几轮,就被身边那个男人拿衣服盖住了!” 老警卫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脸色有些纠结。 他在这座机场工作了二十多年,就没见过会用摩斯密码敲求救信号的人。 纠结片刻,还是觉得年轻人小题大做了:“人家可能只是随便敲敲腿,结果撞巧了呢?他如果真的需要帮助,不需要用这么隐晦的方式吧?” 想想都奇怪,大庭广众之下,一个能动的、意识清醒的人,干吗以这种方式呼救? “他说不定是被威胁了呢?毕竟周围三个男人跟着。而且那个灰头发甩外套的动作也很不客气,不像是对待自家亲戚朋友。” 老警卫耸耸肩,喝了口茶:“好吧,小朋友,但这都只是你的猜测。” 被称为“小朋友”的警卫颇为不服气:“警卫长不是说了,戒严期间发现任何可疑问题都要及时上报吗!” “那你去上报吧。”老警卫事不关己地打了个哈欠,“不过别怪我没提醒你,上面人不喜欢多管闲事的小朋友,你这样做是在增加他们的工作量,搞不好会被骂的。” 许星河在广播里听到了关于自己即将乘坐的星际航班延误的消息。 他心里一紧,不过因为机场戒严,延误的航班很多,所以这一起延误似乎也不足为奇。 身边的三人将他团团包围,连自己长时间地盯着同一个人看都不被允许。 许星河垂着眼,和所有延误的乘客一起,在候机大厅里坐着干等。 在漫长且难熬的等待中,刀疤男渐渐变得有些浮躁。 不过最终,他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情绪,和另外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更加寸步不离地守着许星河。 他的手搭在轮椅上,距许星河白皙的脖颈始终不过一掌的距离。 等了大约一个小时,登机口终于打开了。 登机前,许星河又被喂下了一粒药。 刀疤男用十分温和地对他说:“累了吧?你睡会儿,睡醒就到地方了。” 药吃下去不到五分钟,许星河就有了强烈的困意。 是一粒强力安眠药。 许星河知道,由于自己坐着轮椅,上了飞船以后,大概率会有一个残疾人专属座位,不在刀疤男的身边。 也就是说,他们在旅行途中,不得不分开一小段时间,直到飞船在另一座星球落地。 这伙绑匪肯定是怕自己趁这段分离期向乘务人员求救,因此给自己强行喂下安眠药,打算让自己睡过去。 半昏半醒间,许星河就这样被推上了飞船。 他隐约听到刀疤男向乘务人员解释道:“我弟弟当年在一起车祸中伤到了腿,所以对于乘坐飞船有一定的心理障碍和应激反应。我在登机前喂了他一粒医生给开的安眠药,让他睡会儿。麻烦你们帮我照顾好我弟弟。” “请您放心。”空姐将人引到了残疾人专用座椅旁,微笑着从刀疤男手中接过了许星河,“我们会好好照顾他的。” 第63章 营救(2) 许星河缓缓闭上了眼。 他仰头倒在轮椅上, 一面假装安眠药已经奏效,一面却用外套覆盖下的右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左臂,试图用这点疼痛让自己保持清醒,不要睡去。 他告诉自己, 撑下去, 撑到刀疤男离开, 撑到让他有时间单独跟乘务人员呼救…… 可刀疤男显然也怕他这样做,因此站在空姐身旁迟迟不肯离去。 他观察着许星河的睡颜,却发现对方的呼吸并没有变得绵长, 反而愈发急促。 刀疤男面色一沉,他转头望向空姐, 顷刻之间已经换上了一副苦笑脸:“抱歉,我弟弟好像已经开始紧张了。能不能帮我拿一杯水来?我想他需要再吃一片安眠药, 才能安然度过这段星际旅行。” 空姐神色担忧地望着许星河:“您确定您弟弟这个状态能乘坐飞船吗?我们需要在太空飞行15个小时才能抵达蓝雾星。” 刀疤男点点头:“这个你们放心, 医生说他情况不算很严重, 只要服用一到两片安眠药就可以了。” “那请您稍等,我这就去给您倒水。不过还请您尽快, 飞船马上就要起飞了。” “好的,谢谢。” 许星河强撑着意识, 勉强听到这里, 心彻底冷了下来。 刀疤男看出了他在装睡…… 果然,下一刻, 他听到刀疤男极低极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你要是再敢搞小动作,等下了飞船,我一定让你生不如死。” 许星河眼睫毛微微一颤, 再没有其他反应。 “您的水。”头顶传来了空姐的声音。 许星河实在太困了, 掐住左臂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 软软地垂了下来。 他想,刀疤男其实都不用再浪费一颗药,因为到那时,自己肯定已经彻底昏睡过去了。 又一粒安眠药下肚,刀疤男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在空姐的催促下,他最后看了许星河一眼,然后转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在他转身之后,昏睡中的许星河垂在轮椅外的右手突然微微一动,无助地向四周勾了勾。 敏锐的刀疤男似乎察觉到了什么,猛地回头。 却只见空姐温柔地将许星河的手放回毛毯里,然后细心地为他系好安全带。 刀疤男皱了皱眉,在广播的启航音乐中回到了座位上。 昏迷的前一刻,许星河感觉自己似乎勾到了一只温暖的手。 那只手轻轻回握了自己一下,然后立刻将自己的右手放回了毯子里。 许星河心头狠狠一跳,却来不及多想,便在两颗强力安眠药的作用下彻底陷入了昏睡。 刀疤男入座后,一语不发地系上了安全带,然后朝身边的灰发男人点了点头。 后者神情有些凝重,像是有什么心事。 人在应对一些突发状况的时候,许多反应是下意识的。 就像刚刚,灰发男看到前面有名乘客不小心碰倒了杯子,被路过的空姐下意识地接住了,然后微笑着双手递还给了他。 里面的水,居然一滴也没洒出来。 灰发男突然感到不安。 他再度环视四周,乘客们有的交头接耳,有的闭目养神,看上去没有任何异常。 但不管怎么说,那空姐的动作未免太灵敏了一些。 他转头看向自己的另外两名同伴。 舱门缓缓关闭,广播里传来旅程播报和安全提示的声音。 两名同伴接收到了灰发男不同寻常的眼神信号,纷纷投来了疑问的目光。 灰发男的掌心已然浮起了一层薄汗。 他不确定,自己这种基于疑心和直觉的判断是否准确。 成败往往只在转瞬之间,因为决定成败的选择也只在转瞬之间。 如果事实只是自己多心了,那么此刻贸然行动,无疑会彻底暴露自己,将事情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 可是如果,事实果然如他们所料,那么现在就是最后的机会。 一旦错过,再难反扑。 飞船发动机的轰鸣声传来。 灰发男突然眼神一凛,朝另外两人做了一个手势。 刀疤男脸色倏地变了,多年来出生入死的默契,让他决定相信同伴的判断。 于是一把解开了安全带,不顾周围乘客的惊呼和乘务人员的劝阻,猛地朝许星河刚刚的方向冲去! 与此同时,灰发男也悄悄捏住了自己藏在袖中的锋利软刃。 万一许星河已经脱离控制,那至少还有这一飞机的人质…… 下一刻,他看到刀疤男忽然直直地向前倒去。 保持着那种前冲的姿势,高大魁梧的身躯轰然坠地。 鲜血从他身子底下流了出来…… 灰发男瞳孔一缩,一把抓住右手边的一名乘客,还没等将刀刃架上对方的脖子,突然感到自己颈间微微一麻。 然后,眼前的景象迅速黑了下去。 三人之中的另一名眼镜男也被以同样的方式放倒。 他们身后,伪装成普通乘客,在他们身后落座的首都金牌特工在得手后也并未放松,紧接着又给他们补了一针。 电光石火间,一切发生得太快,结束得也太快。 机舱内部分毫不知情的旅客终于从巨大的惊吓中回过神来,开始惊声尖叫。 混乱场面只持续了不到半分钟。 飞船的舱门再度打开了。 荷枪实弹的士兵冲了上来,迅速开始了后续收尾工作。 他们将绑匪带走,将普通游客疏散到安全区域,最后,将昏睡中的许星河推下了飞船,直接送上了另一架在外等候的军用直升机…… 睡梦中的许星河迷迷糊糊地想要翻个身,却没能翻动。 整个人似乎被什么东西箍住了一样,几乎动弹不了。 他下意识地蹬了蹬腿,试图舒展一下修长的四肢。 随着他的动作,几声含糊不清的呢喃声从口中飘了出来。 身上似乎缠着什么东西,但半梦半醒间的许星河并不在意。 在他意识彻底清醒之前,四周熟悉的气味已经先一步令他放下所有防备,莫名地感到心安。 那是一丝若有若无的,大海一样的气息。 无论何时何地,这味道只要出现,似乎就意味着绝对安全。 于是许星河缩起了身子,将脑袋埋入了这种味道里,决定继续睡下去。 怎么会这么困……是药效还没过么? 许星河迷迷瞪瞪地想。 等一等! 这个念头一起,他突然意识到不对,猛地睁开了眼。 昏睡前的可怕经历重新涌入脑海。 心脏瞬间像是被人狠狠擒住了一样,冷汗争先恐后地冒了出来。 许星河慌乱地抬起眼。 对上了一双沉静又深邃的异瞳。 不由得呼吸一滞。 “别害怕。”凌长风抬起手来,略带薄茧的手指抚过他的眼,声音轻极了:“没事了,都过去了,你再睡会儿吧。” 那一刻,许星河无法形容自己是什么感受。 是惊喜,是后怕,是大起大落的刺激,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是人生无常的感叹。 在被强行喂下第一粒安眠药的时候,许星河有想过自己会在什么地方醒来。 最好是在医院里,在那种淡淡的消毒水的气味中醒来,因为这意味着他大概率已经获救。 最糟糕的情况是,他被运往了一座完全陌生的星球,在一间小黑屋里,伴随着那种潮湿发霉的气息醒来,还要面对一群凶恶歹徒的怒火…… 但他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会在凌长风的怀里醒来。 被那海一样的信息素气息所包围着。 如此戏剧,如此幸运。 许星河突然眼睛发酸。 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凌长风的手指还停留在他眼角,自然而然地接住了他迟迟落下的那滴泪。 凌元帅微微一怔,无言地望了他半晌,突然低笑着说:“我听说你被绑的时候都没有哭,这会儿怎么哭起来了?” 许星河深吸一口气:“……我没哭。” 一张口,嗓子还是很难受,但好在已经能发声了。 “我只是感冒了,鼻子堵。” 凌长风平静地打量了他片刻,突然低声笑了。 “这是哪里?现在几点了?”许星河看了眼玻璃窗外漆黑的天色,哑着嗓子问。 “这里是军部第三医院,你已经回到星浮城了。”凌长风轻声回他。 许星河长舒一口气。 这一次,他没有表现出醉酒醒来后发现俩人正同床的尴尬,甚至,暂时也没打算离开这个怀抱,只是安安静静地跟他面对面躺着,耷拉着眼皮小声道:“我还是好困啊……” “嗯,继续睡吧。”凌长风的声音又轻又淡又温和,和以往很不一样。像是捧着一件珍贵易碎的瓷器,连说话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声音大了惊扰到它。 他伸手,将怀中的小配偶箍得更紧了:“睡吧,等你睡醒了,我还有话跟你说。” 第64章 表白(1) 许星河这一觉睡了不知多久。 他动了动眼皮, 感觉有光洒在自己身上,暖洋洋的,还有些刺眼。 他翻了个身, 刚要接着睡, 却突然想到了什么, 身子一僵。 昨夜的回忆慢慢浮现, 他悄悄伸手,摸了摸身侧…… 床位上空无一人。 许星河突然有些不敢睁眼。 他记得索菲亚阿姨曾对自己说过,自己比绝大多数同龄人要更加坚强。 他敢和上级拍桌子叫板, 也敢在绑匪眼皮子底下发求救信号, 但这并不意味着,在经历了那么可怕的遭遇后, 他可以像个没事人一样迅速从被绑架的阴影中走出来。 当他发现身侧没有人的时候,是有那么一瞬间心慌的。 他害怕昨晚和凌长风的对话其实只是南柯一梦,是他幻想中最幸运的结局。自己其实并没有脱险,刀疤男的刀仍架在自己脖子上, 威胁着要让他体会生不如死的感觉。 他小心翼翼地吸了一口气。 没有那深沉如海的气息,但好在,他闻到了那种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 许星河微微松了一气, 悄悄睁开了眼。 原来屋子里还有两名医生和两名护士在。 或许是看他睡的正香,因此动作很轻, 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音。 直到看见他睁眼,才赶忙上前, 一边检查他的身体状况, 一边叫人来。 许星河这一觉虽然睡得时间够长, 但醒来后精神头仍然不大好。并且浑身上下没什么力气。 想来自己被喂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药物, 还没能全部代谢出身体。 VIP病房里迅速聚集起了一大堆人。 众人围在病床前, 将许星河从头到尾检查了个遍。 许星河实在没什么力气,只好像个软趴趴的木偶一样任他们摆布。 直到检查完毕,院长卢森医生微笑着让他好好休息,许星河才终于开口了,声音微微沙哑:“凌长风呢?” 卢森医生不知道在跟谁发消息,闻言抬起头,温和地回答道:“凌元帅上午就被秦少将叫走了,说是有急事要处理,等事情忙完马上会回来的。” 顿了顿,又道:“他说有给你发邮件。” 众所周知,三院的院长卢森原本不是一个好脾气的人。 虽然有时对待患者,他会展现出难得温和的一面,但也很少能做到像此刻这么温声细语。以至于跟他朝夕相处的同事们都不由得微微侧目,暗自咂舌。 “哦。”许星河点点头,声音闷闷的。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左腕。被绑匪收走的电子智能机不知道什么时候重新戴回了自己的手腕上,还换了个全新的款式。 许星河仔细观察了一下,发现这款智能机的全部通讯软件都经过了加密处理,还有特殊预警系统,防火墙也与普通的民用智能机不一样,大约是军部统一派发的那种特制机型。 他打开邮箱,果然看到了凌长风发来的邮件。邮件里解释说自己下午有重要会议要参加,等会议结束后会马上回去找他。 许星河一封一封地翻,发现凌长风从上午十点开始,几乎每隔一个小时就问一遍自己醒了吗,感觉怎么样了。 许星河笑了笑,三两下回完了邮件,抬头对护士小姐姐说:“请问有吃的吗?我饿了。” 护士听罢,连忙去给他准备午餐了。 医生则再次提醒他多加静养,然后也相继离开了VIP病房。 卢森医生却没有离开,他知道,对于一名刚刚经历过绑架案的受害者来说,需要治愈的绝不仅仅是身体所受到的伤害。 许星河会问凌长风在哪,说明他此刻仍然不安。 卢森挥了挥手,让剩下的几名小护士也出去了,只留下病房门口两名门神一样的守卫——他支使不动这俩人,凌长风把自己的护卫留了下来,并且吩咐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让许星河离开他们的视线范围。 卢森上前两步,走到许星河床边,轻笑着对他说:“他陪你到上午九点,据说谁的电话也不接,最后还是秦少将气呼呼地跑来抓人了……你知道的,他和我们这种不想上班就可以借口请两天病假的人不同。没有人可以给他批假,有的时候反而意味着他放不了假。” 许星河愣了愣,才意识到这个“他”指的是谁。 但他不知道卢森医生干吗突然跟自己说这个,只好顺着他的话接道:“我知道,他一直很忙,许多事都等着他去处理。” 说到这里语气一顿,觉得卢森医生可能误以为自己不高兴了,才跟自己解释这些,于是摇了摇头:“我刚刚问他在哪,只是因为……我到现在都还有一点不切实际的感觉。” 许星河想了想,接着说道:“就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真的被解救出来了。所以如果有熟悉的面孔在身边的话,会让我觉得更加真实,也更有安全感一些……” 卢森医生听他这么说,却笑着调侃道:“要不我留下来陪陪你?只要是熟面孔都行的话,那我也算熟悉的面孔吧?” 许星河歪头打量着他:“恐怕不算。” 卢森医生:“……” 许星河打了个哈欠,声音听起来没什么精神,又显得有几分漫不经心:“放心吧医生,我不敢说自己现在很好,但绝对没什么大事……大概等我身体恢复过来就好了。” 卢森医生没想到他这样敏感,这样直接,一语说中了自己心中所想,并且直接给出了答案。棕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惊讶,不由得重新打量了一番眼前人。 年轻的面孔上带着淡淡的疲惫与迷糊,好像没有睡醒似的,卢森知道,那仅仅是由于体内药物残留的作用。 因为那双黑眸依然明亮,像是天上的星星一样。 卢森医生笑了笑,点头道:“那你好好休息吧。你也放心,你的身体很健康,只是药物的副作用可能还会持续几天,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的。” 傍晚时分,夕阳西下,残阳如血。 天边霞光万丈,红云笼罩了整座星浮城。 当凌长风结束了一天的工作,风尘仆仆地出现在病房门口时,许星河正坐在病床上,味同嚼蜡地吃着晚饭。 由于他这几天都没有好好进食,肠胃比较虚弱,因此那种所谓“养胃”的、流食质感的营养剂再度变成了他的主食。 依旧难吃到令他生无可恋。 许星河像个机器人一样,一勺一勺麻木地往嘴里送东西。 忽听病房外传来一阵骚动,然后房门就被人砰的一声推开了。 许星河怔怔地转过头,凌长风穿着一身整齐的军装,定定地站在那里,胸口微微起伏,似乎是一路急行过来的。 但一见到许星河,所有急躁情绪瞬间就被安抚了下来。 那双异瞳再度变得很安静,只是无言地望着许星河。 “感觉怎么样了?”凌长风问。 如果说今天中午卢森院长的声音温和到令随行的医生护士纷纷侧目,那么凌元帅此刻的声音就温和到令周围所有人侧目了。 许星河原本还保持着含着勺子的动作,闻言立刻将勺子往碗里一搁,并且将那难吃的营养剂推得远远的:“我还好,如果可以不吃这个就更好了。” 随行人员发现,他们刚刚还火急火燎的长官好像一下子就不急了。 凌长风不紧不慢地脱下外套,随手交给身后的秘书,又在病房门口消毒净手,这才走了进去。 然后挥手叫其他人都退了出去,并且让最后一个离开的人关上了病房的门。 他一步步走到病床前,扫了一眼移动桌板上的残羹剩饭,吃了一半都不到。 “不好吃?”凌元帅问。 “当然。”许星河敷衍地拍了拍自己的肚子,“我饱了。” 面对满屋医生和护士小姐姐的时候,他是不好意思不吃的——总不能让一群人轮番来劝自己吃饭,那场面想想都尴尬。 但现在守着自己的人换成了凌长风,许星河就很好意思了。 不料凌长风摇了摇头,虽然声音比平时温和许多,但说出来的话语仍然不容拒绝:“不吃东西怎么行?总不能光靠输液。你这些天——” 说着,突然伸手捏了捏他脸上的肉,“瘦了这么多,得补回来。” 这太过亲昵的动作让许星河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要躲。 而凌长风见他往后缩,也没去追,只是不动声色地收回了手,继续哄道:“先把碗里的吃完吧,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口味,也可以换个口味。” 顿了顿,看着许星河无动于衷的模样,又无奈道:“吃完可以给你一个奖励。” 这种哄小孩儿一样的话术,许星河自从小学毕业以来就再也没有听到过了。 他不服气地往后一靠,随手将被子拉到了身上,拒绝道:“不要,我吃得累了。” 凌长风的眼中闪过一丝无可奈何的笑意:“吃饭也会累?” “当然。”许星河倚在靠垫上抬了抬手,看着自己的五根手指,突然道:“我肌肉好像还是没什么力气。” 异瞳中的笑意戛然而止。 许星河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下意识地抬眼看向凌长风:“我瞎说的,只是……” 话音未落,他伸在半空的手突然被人握住了。 许星河眨了眨眼:“你干吗?” 凌长风将他的手握在掌心,仿佛握了个什么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地来回翻来。 许星河见他这样,反而不忍心直接抽手了。 然而等了片刻,凌长风还是没有松手的意思,许星河忍不住问道:“你这是在给我算命吗?” 凌长风:“……” 他无言以对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小配偶,这才放开手。 却又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许星河奇道:“嗯?你真的会算命?” 凌长风煞有其事道:“只会算你的。” 许星河来了兴致:“那你说说呗。” “你这个手相——”凌长风薄唇轻启,异瞳慢悠悠地转到许星河身上,“看着是要嫁给我的命。” 许星河:“……” 这样的话从凌长风嘴中说出来,听着怪吓人的。 又怪又吓人。 却偏偏还让人无法反驳。 许星河只好干笑了两声作罢。 可还不等他把那副僵硬的笑容从脸上收走,更惊悚的事情发生了。 凌长风居然拿起了碗里的勺子,舀了一勺号称是番茄牛肉味的营养剂出来。 许星河皱着一张小脸,尴尬道:“那是我吃剩下的,你要是饿了,可以让他们再给你拿份新的来……” 然后就发现那勺子伸到了自己嘴边。 凌长风:“张嘴。” 许星河:“……” 他以为吃饭这个话题已经结束翻篇了?? 第65章 表白(2) 在许星河的记忆里, 自己自从会用勺子以来,好像从没被人喂过饭。 他在联盟福利院长大,虽然福利院里的老师和护工大多很温柔, 但一个人要照看班上十几个小孩,总不可能挨个给喂饭。而许星河又是那种从小乖觉且要强的, 因此也不需要人喂。 此时此刻, 许星河低头看着眼前伸过来的勺子, 又抬头看了眼一脸正经的凌长风,心里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 有些行为大概只适合发生在特定的年龄,而他已经错过了幼年最需要被呵护的时期。 许星河咽了口口水, 负隅顽抗道:“我不饿。” 话音刚落, 眼前的勺子又往前递了递。 凌长风一手拿着勺子, 另一只手敲了敲碗边:“才吃了半碗不到, 这就饱了?” 许星河嘴硬道:“饱了。” 凌长风一语不发地看着他,直看得许星河莫名心虚。 就在许星河打算放弃抵抗的时候, 说服自己“算了, 吃一口也没什么”的时候,凌长风突然轻轻叹了口气,将勺子放回了碗里:“算了, 不想吃就不吃了。” 向来说一不二的凌元帅此刻无奈地发现, 他拿他的小配偶好像真的没什么办法。 他在许星河的身边坐了下来, 语气依然温和:“还是没有力气吗?” 许星河摇了摇头, 小声道:“没, 已经好多了。” 凌长风将目光落到床头摆放的盆栽兰花上, 沉默有时, 突然开口道:“抱歉, 让你经历了这些。” 许星河眨了眨眼:“别这样, 我刚想要谢谢你来着。” 凌长风微微侧目:“谢我什么?” “谢谢你救我出来啊。”许星河低头掰弄着自己的手指,“我差点儿以为自己要死在异国他乡了,结果一觉醒来又回到了星浮城,感觉活着真好。” 说完,在凌长风复杂莫测的目光中,重新拿起勺子,不声不响地吃完了剩下的半碗营养剂。 然后小声道:“这次真的饱了。” 凌长风突然感觉自己的心软成了一团。 仿佛看到眼前的小刺猬收起了带刺儿的外衣,对着自己露出了柔软的肚皮。 酝酿了一路的话似乎就此有了宣泄口。 凌长风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我有话想跟你说……” “那几个绑匪怎么样了?”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交错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里响起。 凌长风微微一愣,表情变得有些复杂道。 傍晚的彩霞漫布天际,落日余辉透过玻璃窗,如梦似幻地洒在二人身上。 这么美好又浪漫的景色下,原本该做一些美好又浪漫的事,说些美好又浪漫的话。 在这种时候聊什么绑匪,就好比花前月下突然飞来了一只苍蝇,实在煞风景。 然而,当凌长风抬眼,对上许星河坚定决绝又隐含担忧的目光,那句“这个话题我们晚点再聊”突然说不出口了。 他知道,他的小配偶作为这件事的第一受害者,需要一个交待。 凌长风在心里叹了口气,再次妥协:“在机场的三个绑匪,当场击毙了一个,生擒了两个。审问下来,说是我的某个老对头派来的……但我觉得他们没有说实话,或者说,他们知道的就只有这么多了。” 由于涉及一些机密,凌长风没有把话说全。他所谓的某个老对头,是首都星原本的司令员巴伦·艾维斯上将。 十一个月以前,随着边境战场大捷,凌长风正式回到首都星,艾维斯上将也因此面临着要交权的选择。可他做地头蛇太久了,并不想就此交权。bdivr 在经历了几次明里暗里的斗争过后,凌长风仍然以铁腕给首都星军防来了个大换血,而艾维斯上将似乎也就此忍气吞声地蛰伏下来。他毕竟身居那样的高位多年,抓不到他太过明显的错处,凌长风也不能随便找个借口就将他强行调离首都星。 几方势力就此达成了诡异的平衡局面,已经相安无事了有一段时间。 在得知许星河失联以后,凌长风不是没想过这种可能。 但这样明目张胆的绑架实在不符合艾维斯上将一贯小心谨慎的作风,何况被生擒的那两名绑匪那么快就招供了,仿佛一早就准备好了供词一样。 许星河问:“那你们是怎么找到我的?” 凌长风道:“这要归功于你坚持不懈地发出求救讯号。安全局的人在z-98国道旁发现了疑似绑匪的弃车,然后立刻在方圆两百公里内展开全面搜索,调取周边监控影像。然后就收到了来自五十公里外吉尔斯机场发来的可疑报告。在机场发现你在求救的那个小伙子,我把他调入了我的亲卫队。” 许星河点点头:“那我等出院后可得当面去谢谢他。” 凌长风抿了抿嘴:“他基础比较差,还需要一些系统的训练,你大概再过三个月才能看到他。” 许星河继续点头,突然又想起了另一件事,皱着眉头问:“顾奈……还没有抓住吗?” 凌长风摇了摇头:“没有。这个人或许知道得更多,但他目前仍然在逃。我已经发布了一级通缉令,对他进行全球通缉。安排他进入方舟的那个人事部副总经理,昨天刚刚被人发现死在了尼斯城的郊外。” 许星河沉默了,顾奈还没有被抓到,这让他总觉得这件事还没有结束。 凌长风看着他拧在一起的手,突然道:“别怕,我在这里,再也不会让你被任何人掳走了。” 许星河一愣,抬起头来,对上了那双深邃又沉静的异瞳。 凌长风这个人,即便没有强大的信息素傍身,也总能给人以一种安全感。仿佛这是他与生俱来的能力,不需要任何理由。 许星河突然笑了起来,重新倚回了软软的靠垫里,用鼻音“嗯”了一声。 然后语气轻松地问:“你刚刚想说什么?” 凌长风:“……” 平生第一次,凌元帅发觉自己的胆子并不大。 有些情绪,大约需要足够的感情沉淀与酝酿,才能在最好的时机一鼓作气,吐露到底。一旦被打断,就难免有些泄气。 说到底,不过是因为,他对于那个回答其实并没有什么信心。 凌长风的目光飘向窗外,夕阳已经隐没于地平线后,徒留晚霞映照天空。 再转头看向许星河,后者无知无觉地打了个哈欠。 这或许不是个好时机,凌长风想,毕竟太阳都落山了呢。 他不动声色地在心里叹了口气,替许星河将被子又往上盖了盖:“没什么,你要是困了,就早点休息吧。” 许星河看着他:“你呢?要去忙吗?” 凌长风道:“不忙,我在这陪你。” 许星河想,今晚的凌长风有点太好说话了。 他不知道对方是不是看出了自己的不安,刚刚从绑匪手下逃出生天的他,迫切地想找个人陪,像看过了恐怖电影后那样,像醉酒后的每个夜晚一样。 许星河滑进了被窝里,望着凌长风,笑得像一只小狐狸:“你会讲睡前故事吗?” 凌元帅微微一怔:“睡前故事?” “嗯。”许星河用被子裹住自己,只露出一颗毛绒绒的脑袋,睁着大眼睛看着凌长风,“讲一个来听听吧。” 凌长风:“……” 他活到这个岁数,从来没被人要求过讲什么睡前故事。 但他对着眼前的小配偶,偏又说不出个“不”字来。 他问许星河:“你想听什么样的故事?” 许星河想了想,让凌大元帅讲童话故事似乎有点太为难他了,自己也早过了喜欢听故事的年纪,他只是想让人多陪一会儿罢了。 “要不讲讲你自己的经历吧。”许星河说。 凌长风沉默了一下:“我的经历里,似乎没什么有意思的故事。” “怎么会?”许星河看着他,“四大元帅里属你最年轻,大家都说你的经历很传奇啊。” 凌长风不着痕迹地笑了笑:“你想听哪段?我可以讲给你听听。不过那些打打杀杀的故事,你大概也不会喜欢。” 许星河歪着脑袋道:“具体哪段我也说不出来,不过我其实一直挺好奇的,你是经历了什么才变成这样。” 凌长风目光微微一闪,侧目看着他:“变成什么样?” “无所畏惧。”许星河如此总结道,“你好像,什么都不怕。” 许星河说到这里,默默垂下了眼,突然道:“他们给我喂安眠药的时候,我其实可害怕了,害怕自己一觉醒来,就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再也回不到星浮城,见不到自己熟悉的面孔了。” 凌长风听罢,却沉默了下来。 许星河还以为他在想什么话来安慰自己,刚要说声“我现在没事儿了”,忽听凌长风道:“我也有怕的东西。” “嗯?”许星河一听来了兴致,在被窝里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抬头看着他,“你害怕什么呀?” 凌长风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却反问道:“还记得我背上有一道疤吗?” 许星河想到他背上那些深深浅浅的疤痕,突然微微一愣:“我记得你背上……有很多道疤。” “其中最长的一条,是在376战场上留下的,从我的左肩一直延续到这里。”凌长风伸手指了指自己的右侧腰际,然后突然讲起了故事,“那是我离死亡最近的一次,炸弹炸在我身侧,下一刻我就什么也听不到了,但我还能感受到自己的体温在迅速流失,身子一下子变得很冷……” 许星河想不到这和他上一个问题之间有什么联系,但仍然被他这险象环生的经历说得屏住了呼吸,一时间忘记了言语。 “但那个时候,我并没有感到害怕。”凌长风说道。 许星河轻轻吐了口气,小声问凌长风:“所以,你是天生就缺少恐惧基因吗?” 想了想,又自行否认道:“不对,你刚刚不是还说,你也有怕的东西吗?” “嗯。”凌长风轻轻应了一声,然后转头望向窗外。 日落过后,是漫天璀璨的星河。 此时的夜色也正好。 或许不需要刻意的酝酿,他面对他的字字句句,都是真心。 “你失踪的那几个小时里,我就非常害怕。”凌长风缓缓道。 许星河的大脑突然有些转不过弯来,过了半晌,才呆呆地问:“为什么害怕啊?” 凌长风转过头来看着他,沉默不语。 许星河咽了口口水,突然没来由的感到紧张。一紧张就开始胡言乱语:“你不会是怕事情传开,大家说你克妻吧?这个你放心,这锅绝对甩不到你……” 凌长风直接打断了他:“我害怕自己再也见不到你,害怕失去你。” 许星河身子一僵,彻底放弃了思考,仍是结结巴巴地问:“为、为什么啊?” 这有什么为什么呢? 凌长风看着他的眼睛,珍之爱之如同凝望着整片星河:“因为喜欢你。” 第66章 表白(3) 许星河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 那年参加校运动会, 他一口气拿下了人生中的一千米最好成绩后,心跳得好像都没有现在这样快。 他整个人僵在了床上,动了动嘴唇, 却没发出声音。 就这么睁着一双黑色的小鹿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凌长风。 凌长风预想过许星河收到表白后的各种反应。 最坏的情况也不过是直接表示拒绝,然后恼羞成怒地把自己赶出房门。 他想,反正他们的婚期还有大半年, 就算这次被拒绝了, 他也还有时间可以慢慢磨合。 何况他的小配偶都已经答应和自己一起去蜜月旅行了不是吗?事情怎么看都没有那么糟糕。 然而事到临头,凌长风才发现,比被直接拒绝更令他感到心慌的是, 许星河根本就没有反应。 像是一只被抽干了灵魂的小木偶, 干脆就僵在原地不动了。 凌长风舔了舔内唇,突然有些紧张。 这种仿佛是小学生在忐忑地等待升学考试成绩的情绪,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感受到了。 病房内简直安静得让人发疯。 凌元帅在这种沉默的气氛中压了压嘴角, 突然有点后悔—— 这或许的确不是一个好时机。 他的小配偶刚被绑架的阴影中缓过来,自己至少不该在这种时候吓着他。 凌长风堪称心惊胆战地等了半晌,终于在毫无回音的一片寂静中慢慢垂下了眼:“你……” 他原本想说,你先好好休息吧,其他事可以等醒了再说。 然而下一刻, 空气中突然炸开了一股馥郁迷人的花香。 香气一起,便以燎原之势迅速席卷了整间病房。 病床上的小刺猬终于从巨大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虽然人仍然呆呆的没有动弹, 但遮掩不住的信息素香气已经开始在空气中到处流窜。 凌长风鼻翼两侧微微一动。 天地间弥漫着令人如痴如醉的香甜气息。 他仿佛看到了一朵朵花苞接连绽放在了眼前, 开成了绝美的诗篇。 凌长风沉浸在这种令他微微眩晕的气味中,恍惚间想到, 他第一次见到许星河的时候, 就是被这种气味吸引的。 其实不需要任何仪器的检测, 他打从见到许星河的第一眼起,就本能地知道,这个Oga和自己的匹配度一定非常高。 但他那时仍然固执地不肯相信什么命中注定,只有当这桩匹配婚姻戏剧性地降临到了自己头上时,才波澜不惊地点了点头,同意了这门婚事。 现在想来,何其有幸。 窗外,夜幕降临,星浮城的盛大灯光与夜空之上的星月相映生辉,共同绘制出了一抹光影画卷。 凌长风将目光再度落到眼前人身上。 透过对方特有的气息,他嗅到了许星河此刻的慌乱、不安、迷茫…… 还有那么一点忸怩羞赧,以及小鹿乱撞般的懵懂心动。 如果这种信息素有具象,大概已经舒展开带着微刺的花枝,在他心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那柔嫩的枝叶,软软地戳在他心尖儿。 微麻微痒,却不觉得痛。 笑意慢慢攀上了凌长风的那双异瞳。 他突然不再急于等那一个答案。 某种意义上讲,此刻空气中弥漫着的信息素气息,已经先于他迟钝的主人给出了部分答案。 凌长风微微侧身,好整以暇地问许星河:“你现在还想不想听睡前故事?” 许星河还沉浸在刚刚被表白的巨大冲击中,闻言嘴唇哆嗦了一下:“什么?” 凌长风恢复了一贯的语调,不慌不忙道:“睡前故事,你要是想听,我再给你讲几个。” 许星河头摇得像拨浪鼓。 他想,一个睡前故事就已经引出这么个惊天动地的表白了,他此刻脆弱的小心脏大概承受不起更多的睡前故事了。 可是刚摇完头,他又后悔了。 这明明是个转移话题的绝好时机。 不听故事的话,他岂不是要回过头来重新面对凌长风的告白? 许星河抬眼,欲哭无泪道:“我可以反悔吗?我现在又想听故事了。” 凌长风看着他,一语道破了他的居心:“你是不是不想回答我的问题,所以才想听故事的?” 许星河:“……” 与其说不想回答,不如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直至此刻,许星河才发现自己没有认真审视过他和凌长风这段婚姻,也没有直面过他们之间的匹配关系。 在他最初的认知中,自己的第二次婚姻也最多持续一年,一年后注定要离的。 既然如此,何必为此多费心血呢? 然而现在,凌长风说喜欢自己。 那么,自己呢? 自己也喜欢他吗? 许星河不知道。 按理说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 可他对凌长风的感情似乎要更复杂一点。 要说喜欢,大概还不至于,要说不喜欢,那更加不至于。 已经结了两次婚但恋爱经历为零的许组长,此刻真的很难从诸多复杂的情感中甄别自己的心意。 一时间心乱如麻,只想把自己的所有情绪团成一团线球,再丢进箩筐里,眼不见为净。 许星河低下头,试图暂时性的逃避这个问题,嗫喏道:“我也不知道……” 话音刚落,又觉得这么说不太好,有点儿吊着人家的意思,于是干脆自暴自弃道:“我的意思是,我觉得你人很好,我一点儿也不讨厌你,但我们好像、也许、可能……不太合适。” 最终,他到底选择了一个拒绝意味更浓的回答。 凌长风听他这么说,似乎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循循善诱地问:“你觉得,我们哪里不合适?” 与此刻局促不安的许星河不同,凌元帅在将心底的话宣之于口后,久违地感到了一身轻松。这种轻松在他言行举止间都有体现,完全不像是刚刚表白被拒的样子。 许星河顺着他的问题认真思考了一下:“我们的身份、年龄……” 凌长风道:“这些都是比较容易克服的问题,并不影响我们之间的正常相处,不是吗?” 许星河又说:“我们的性格、爱好、共同话题……” 凌长风道:“我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但是你感兴趣的事,我可以慢慢去学。你感兴趣的话题,我会试着去了解。” 顿了顿,神色颇为认真地补充道:“以后和你一起下厨,也可以。” 许星河彻底震惊了:“不、不用了吧……” 他脑补了一下凌长风系着围裙出现在厨房的画面,身子猛地打了个哆嗦,仿佛被一道无形的雷劈了个外焦里嫩。 然而,凌长风都已经妥协到这个地步了,他一时间还真说不出俩人还有哪里不合适。 在对方这样的态度面前,好像什么问题都可以迎刃而解。 “可是、可是你没必要这么委屈自己啊。”许星河低下头,又开始掰动他几根可怜的手指。 “你在这个位置上,只要想找,总能找到比我更合适的。”许星河说,“所以你不用这么……这么将就我的。” 凌元帅听他这么说,目光却一点点淡了下来,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沉静漠然,缓缓问道:“谁说我在将就你?” 许星河抬眼,似乎感受到了他的情绪波动,却不明所以:“啊?” “我如果在你之后找了别人,那才是将就。”凌长风对上那双茫然无措的小鹿眼,突然就没了脾气。 反而一个没忍住,伸手揉了揉那颗毛绒的脑袋,轻声道:“这种话以后别再说了,我喜欢你,不是将就。” “哦。”许星河舔了舔嘴唇,脑子一团浆糊,也不知道一番话听进去了多少。 凌元帅有些无奈,开始另起话题:“你刚刚说觉得我人很好?” 异瞳微微一斜,不依不饶地问:“我人哪里好?” 许星河:“……” 他僵硬地转过头去看着凌长风,心道:“刚刚那不是句客套话吗?” 许组长一时无言,可面对凌长风的追问和略带期许的目光,他还是勉强重启了一下宕机中的大脑,稍作思考,然后硬着头皮回答道:“我觉得你的信息素的味道很好闻。” 话音刚落,突然受到了某种启发,接着道:“你看,这就是我说这事儿不好甄别的原因。我觉得你的信息素的味道很好闻,这能算喜欢吗?” 出乎意料的,凌长风点了点头:“我觉得算。” 许星河:“……” 他又问:“我觉得你很安全很可靠,这也能算喜欢吗?” 凌长风继续点头:“我觉得也算。” 许星河:“……” 他觉得这谈话没法继续下去了。 凌长风目光几近温和地注视着他:“这至少说明,你不讨厌我。” “当然。”关于这一点,许星河倒是大方承认了,“我真的,一点儿也不讨厌你。” 凌长风眸光轻轻一闪:“既然这样,那就先不要拒绝我……” 说完语气一顿,又进一步地将声音放缓,“好不好?” “你不需要很快给我答复。”凌长风望着许星河沉默不语的样子,再度将目光投向窗外。 窗外的花树正在夜晚的秋风中轻轻摇曳。 随着花枝乱颤,洁白的花瓣如细雪般纷纷落下,带起阵阵香风。 而他知道,无论那花有多香,肯定都不及此间万分之一的香甜。 “你可以有很长的时间去思考,也不需要为此感到任何负担。你是被偏爱的那方,自然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权。” 凌长风回过头,声音认真而沉静。 异瞳中却擒着一点笑意,仿佛要将那万年冰封的寒眸融化开来:“无论什么时候给我答复都可以。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你的答案。” 第67章 失眠 收到表白的这天晚上, 许星河失眠了。 虽然他秉承着逃避虽然可耻但是有用的乌龟心理,将这个问题暂时搁置在了一旁,但到底无法装作什么都没发生。 这场告白是真实存在的。 他的心脏仍在扑通扑通地跳动。 仿佛投石击水,荡起一池涟漪, 久久不能平静。 临睡前, 他拒绝了凌长风要留下来继续讲睡前故事的提议, 委婉地送客:“那个……天色不早了, 我要休息了, 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凌长风看着他,声音清淡又温和:“不需要我留下来陪你吗?” 顿了顿, 又道:“卢森告诉我, 你醒来之后在找我。” 许星河:“……” 黑幽幽的眼珠转来转去, 最终东藏西躲地落了床头的兰花上。 许星河吞吞吐吐道:“不、不用了。我已经没事了,你忙了一天也怪累的……” 说完干脆溜进了被窝里,眼睛一闭:“晚安。” 黑夜里,许星河似乎听见到了一声轻笑。 病房的光线暗了下来,只留了床前一盏橙色小灯。 凌长风俯身,在他耳边低声说道:“晚安。” 许星河能感觉到对方炙热的吐息喷在自己敏感的耳廓和脖颈间, 吹动了几丝碎发,留下一阵酥酥麻麻的痒感。 声音离自己那样近,仿佛在进行一场耳鬓厮磨的谈欢。 许星河长长的眼睫微微一颤,没有睁眼。 将装死进行到底。 直到脚步声远去, 房门开启又关闭,房间里再没了声音, 许星河才在黑夜里慢慢睁开了眼睛。 他从被窝里伸出手, 摸了摸自己的耳朵…… 耳根微微发烫。 因为怕惊扰到门口的护卫, 进一步引来护卫的主人, 许星河并没有像以往失眠时那样辗转反侧地大动作,而是轻轻翻了个身,面向窗外,无声地望着夜空中的月亮和星星。 星河闪烁,新月如钩。 银辉洒向大地,清风拂过花枝。 是个美丽的夜晚呢。 许星河望着窗外的好风景,一夜无梦。 说来也怪,他刚清醒时想找个人陪,是因为一闭眼,脑中又会浮现出绑架他的那间车厢,刀疤男冷酷的眼神,以及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利刃。 然而现在他一闭眼…… 满脑子都是凌长风说“喜欢你”的画面。 许星河在半梦半醒之间游离了一整晚,突然发觉眼下凌长风的存在感、杀伤力和威慑力,都已经全方位秒杀那群绑匪了。 就在一两天前,他还觉得被绑架这种事,放到自己的人生中肯定算得上一件大事,至少也是他人生中绝顶倒霉的遭遇之一。 现在却觉得,区区绑架而已,和凌长风的告白比起来,简直不堪一提。 后者带给他的影响是持久而强烈的。 那一金一蓝的双色异瞳,透露着天然琥珀与蓝宝石的光泽,像是造物主手下巧夺天工的艺术品。 夜深人静时,许星河回想起被那道视线注视着的感觉,心跳仍然没来由地一阵加速。 第二天下午,照例来查房的卢森医生打量着许星河的黑眼圈,正在做记录的手微微一顿:“昨晚没睡好?” 许星河麻木地点了点头,差点儿脱口而出让医生给他开两片安眠药。 但话都滑到嗓子眼儿了,又生生止住:“我没事,今天多补补觉就可以了。” “昨晚有做噩梦吗?”卢森医生耐心地问。 许星河打着哈欠摇头道:“什么梦也没做,只是睡不着。” 卢森医生看了他两眼,放下电子笔提议道:“你要是现阶段一人睡不着,可以找个人来陪你。” 他知道,一次绑架带给受害人的心理阴影不是几天就能消除的,许星河晚上或许会噩梦不断,然后一次次中途惊醒。 这种时候,最好能有人在身边陪着。 想到这里,卢森医生又不由得有些抱怨凌长风昨晚怎么没有来陪床,还白白损失了这么名正言顺的一个增进感情的机会。 不料许星河闻言,只是仰头望着天花板,生无可恋道:“饶了我吧,我现在只想一个人静静……” 卢森医生“啧”了一声,会错了意:“你要是不好意思开这个口,我可以帮你去说……” 话音未落,就被许星河急忙打断。 “不行!绝对不行!”许星河突然有了反应,像只从案板上猛然跃起的鱼,蹭地一下从床上直起身,吓了卢森一大跳。 这俩人怎么回事?吵架了? 也不像啊。 凌长风今早离开的时候明明看着心情很好,和此刻的许星河简直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还不待他再问些什么,门口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 两侧的护卫敬礼道:“秦少将。” 走廊上传来秦远放荡不羁的声音:“都放下,没看我没穿军装吗?” 许星河闻声望去,只见一身风衣的秦少将出现在了病房门口,手里还提着个大果篮,笑着上前跟自己打招呼:“好久不见,星河。我最近忙疯了,这会儿才终于抽得出时间来看你了。你感觉怎么样?身子好点儿了没有?” 秦副官一出现,原本死气沉沉的病房突然变得活跃了起来。 许星河眨了眨眼,旋即也跟着笑了起来:“好久不见,你怎么来了?” 秦远举起了手中的水果篮:“我来探病的。顺道告诉你个坏消息,长风今晚要加班开个会,可能要很晚回来。” 许星河:“……”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真诚建议道:“他开会这么辛苦,就不要到处跑了,留在那边过夜我也不会介意的。” “今非昔比嘛,他最近肯定不管忙到多晚都会回来看你的。”秦远看着许星河,若有所指地笑了笑,“不过,我会向他传达你对他的关心和爱护之意的。” 许星河:“?” 什么玩意儿?? 秦远走了过来,将果篮放到了床头柜上,嘴上仍然叨叨个不停:“想吃什么?我帮你削。哦对了,我本来还预定了一束康乃馨——鲜花和果篮不是探望病人的标准配置吗?可是我们凌老大一见我给你订花,整整一个上午,那双眼睛盯得我直发毛。所以最后我把那束花插办公室了。” 第68章 玫瑰 许星河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不知道秦远这话该怎么接。 他思索片刻,打哑谜一般试探着问秦远:“那什么……昨晚的事,你都知道了?” 秦远站在病床前眨了眨眼, 故意装傻反问道:“知道什么?” 许星河将目光投向了别处, 支支吾吾地说:“就那啥……他昨晚跟我那啥了。” ——凌长风昨晚跟他表白了。 当着这么一大屋子人的面,这话许星河实在说不出口。 仿佛“告白”俩字烫嘴似的。 何况, 他也不知道凌长风有没有跟身边人提到这事儿。 如果凌长风没有讲,那么自己这么冒然说出来,好像也不太好。 纠结之下, 许星河就打算这么模棱两可地囫囵过去, 让副官先生自己去意会了。 可他没想到秦远会错了意。 也没想到, 自己即便不将那两个字明明白白地说出口, 耳根也还是莫名其妙地烧了起来。 好像昨夜经历了什么羞于启齿的事一样。 偌大的VIP病房内瞬间鸦雀无声。 屋内众人的脸色也一下子变得很奇怪,很精彩, 很震撼…… 秦远的眼睛睁得溜圆,嘴唇哆哆嗦嗦了好一会儿,才将一句完整的话捋顺:“不、不是吧, 我还以为他只是那啥了……居然直接那啥了??” 许星河:“?” 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只投去一个疑惑的眼神。 秦远突然打了个哆嗦,旋即摇头否认道:“不对!他说你没有答应他那啥,那你们怎么还那啥了??” 许星河:“……” 他在众人精彩纷呈的目光中,突然反应过来秦远说的是啥了。 脸色蹭地一红, 差点儿当场炸了毛:“不是那个!你怎么会往那种地方想!??” 说完脸色更红了。 如果凌长风在场,大概能嗅得出此刻空气中甜美的信息素在到处乱窜。 秦远打量了一圈许星河的脸色,心下大致了然, 挥手叫病房里的其他人都出去了。自己则在床边的小椅子上坐下, 神色有几分揶揄地问许星河:“他昨晚跟你表白了?” 许星河点了点头, 然后掀起眼皮看着他:“你这不是知道么?” “这个可不能怪我想歪……”秦远在他的目光攻势下连忙摆了摆手,耸肩道:“表白就表白,你这欲言又止又脸红的,我还以为你们直接一步到位,开始造人了呢。” 许星河:“……” 秦远摸了摸下巴:“我刚刚都已经在想,长风他今早怎么还来上班了,食髓知味,不更该请个假多陪陪你吗?这种事跟我实话实说我肯定会尽力配合的呀,毕竟那啥之后的Alpha占有欲会到达一个顶峰,Oga这种时候也会格外需要安慰……” 许星河面无表情地打断了他:“你打住,我们真的没有那啥。” 秦远“啧啧”了两声,神情似乎有几分惋惜,旋即语气一顿,又表示理解:“也是,你现在还需要好好静养,他要真趁这时候那啥,也太禽兽了。” 许星河:“……” 他想起秦远刚刚的某句话,突然开口问道:“你们元帅说……我没有答应他的表白吗?” “是啊。我今早隐晦地问他表白成功了没有,他直接回答‘没有’,可我看他一早心情还算不错,完全不像是表白被拒了的样子。”秦远闻言,转头看向许星河,“你干吗这么问?难道你其实答应他了,是他没有听出来?” 许星河嘴角抽了抽:“那倒没有。” 他觉得自己昨晚好像是拒绝了凌长风,又好像没有。 拒绝的话被对方不轻不重地推了回来,就这么飘忽不定,悬而未决。 而那萌芽中的情感也仿佛飘在天上,荡在海中,不知该何去何从。 秦远仔细观察着许星河的表情,突然歪头一笑:“我怎么看你比他还要纠结呢?” 旋即又开始了自问自答模式:“做决定的人往往更纠结。他的心意已经明了了,你的心意还不明白,是吗?” 许星河转头看向窗外,声音闷闷的:“你是来当说客了?” 秦远仰头笑了笑:“他可不需要我来当说客,我是来探望小病人的——虽然已经听医生说你身体没有大碍了,但总归还是过来看一眼比较放心。” 顿了顿,又坐直了道:“你能平安回来,我们都很开心,真的。” 许星河微微一怔,转过头来看着秦远,笑着露出了脸上的小酒窝:“……谢谢。” “不用道谢,也不用太纠结,你们还有大把的时间可以慢慢磨合,慢慢看清自己的心意。”秦远说,“哦对了,方舟那边,已经帮你请好假了,你近期都可以在家安心疗养。当然了,你如果实在嫌在家呆着无聊,想找点事做,也可以回去上班。” 许星河点了点头,再次道谢。 秦远摆摆手,站了起来:“我还有事,就不久留啦。” 许星河想要起身送他,却被秦远一把拦住:“别别别,你在床上歇着就好。” 许星河见状有些无奈,又有些哭笑不得:“我这没缺胳膊没少腿的,就算还没有恢复力气,也不至于连床都下不了啊。” 说完还真下床走了两圈。 秦远看他步伐还算利落,点头道:“恢复得不错嘛,看样子应该很快就能出院了。” 许星河笑了笑:“一直以来也麻烦你了,等我出院了,邀请你来家里坐坐呀。你想吃什么,到时候我下厨。” 秦远挑了挑眉,突然问他:“哪个家啊?” 许星河微微一怔。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已经把元帅府称之为家了…… 秦远也没再追问,一边往门口走一边挥手跟他道别:“去吃饭嘛,我是没有意见,不过……”他转头笑道,“我觉得我亲爱的长官可能不会欢迎我来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再说吧,回见。” * 这天晚上,凌长风比许星河预计得回来要早一些。 皓月当空,夜色弥漫。 许星河正坐在病房的沙发上看书,忽然听到门口传来一阵铿锵有力的脚步声。 那是军靴踩在瓷砖上的声音。 这里毕竟是隶属于军部的一级医院,有这样的脚步声并不稀奇。 稀奇的是,随之飘来了一阵淡淡的玫瑰花香。 许星河正好奇谁会往医院送玫瑰呢,结果一转头,不禁愣住了。 凌长风穿着一身军装、英姿飒爽地出现在门口。 手里捧着一束红玫瑰。 许星河:“……” 他用了一下午的时间做自己的思想工作,告诉自己不要老是去想那场告白,像往常那样和凌长风相处就可以了。 那是令他们彼此都感到舒服的距离和方式,在不知道该前进还是后退的时候,维持现状不也挺好吗? 结果,好不容易在阅读中平静沉淀下来的心境,此刻却像是被人突然丢入了一颗小石子。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他看着凌长风径直走到自己面前,伸手将花往前一递,玫瑰的香气扑鼻而来。 “送给你的。” 凌长风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异瞳里却有一抹清亮的微光闪过。 天知道,凌元帅活到这个年纪,从没做过给人送花这种事。 并且联盟大众也都默认了,他大约是没有这样浪漫细胞的人。 因此,当他捧着花一路走来,周围无人不为之侧目。 一个个都像是看到了太阳打西边升起那样,惊得差点儿合不上下巴。 许星河也很惊讶。 不过惊讶之余,他比众人多面临一个选择问题—— 花都已经送到了眼前,自己不接不好,接也不太好。 如果是康乃馨,他大概也就欣然收下了。 可是,玫瑰…… 许星河呆呆地望着眼前的玫瑰,眨了眨眼,试图糊弄过去:“你这是受了秦少将的启发,终于想起探病要送花了吗?” 他这样说着,手却微微抬起,好像打算将花接过去了。 就当是探病的花,收下吧,许星河心里想。 然而凌长风偏偏不给他糊弄过去的机会,他不紧不慢地反问道:“你见过有人探病送红玫瑰的吗?” 许星河:“……” “那、那怎么突然送我这个?”许组长舌头打结道。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自己这么问不是正中下怀吗! 不过好在,凌长风并没有回答“因为喜欢你”或者“玫瑰就是要送给心爱的人”这种让他难以应对的话。 异瞳中闪过一丝笑意,凌元帅用比以往温和了几分的声音回答道:“你可以把它当做礼物,我觉得玫瑰挺衬你的——都有刺儿。” 许星河:“?” 他刚想问什么刺儿,可还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凌长风补充道:“也都很美丽。” 许星河嘴角微微一抽:“我谢谢你。” 凌长风颔首道:“不客气,应该的,收下吧。” 许星河:“……” 其实许星河刚刚的话说对了一半,凌长风确实是受到了副官的启发才想起来要送花的。 当听说秦远要抽空来医院看望一下许星河,还为此订了一束康乃馨的时候,凌元帅突然意识到,自己结婚到现在,还没给他的小配偶送过花。 送花这种行为浪漫在哪里,凌长风其实并不知道,可他知道这是人们表达爱意的一种方式。 而他想让他的小配偶感受到被爱意包围。 仅此而已。 凌长风的语气虽然依然沉着冷静,目光却早已牢牢锁定在了许星河身上。 当他看到他的小配偶放下书本,伸手接过了那束玫瑰时,只觉得浑身上下,有种清泉流淌过的舒畅感。 他收下我的花了。 凌元帅表面上不动声色,内心又心满意足地想。 也算是向前迈进了一小步。 另一边,许星河则有些伤脑筋地想,如果是礼物的话……自己是不是需要回个礼呢? 第69章 送花 许星河也不知道情况怎么变成了这样—— 他和凌长风两个人就这么坐在病房内的小沙发上, 一个看书,一个看文件,彼此各干各的, 互不打扰。 好在书是一种能让人内心迅速平静下来的存在,许星河轻轻翻过一页纸张,在柔和的灯光下安静阅读, 倒也不觉得尴尬。 刚刚收下的玫瑰花被分成了两束, 一束插在他们身前的矮桌上, 一束插在床头的花瓶中。 整座房间内都弥漫着淡淡的玫瑰花香。 窗外皓月皎皎,满天星耀, 岁月静好。 许星河看的是一本科幻小说,情节跌宕起伏, 引人入胜, 看得人不知不觉就忘了时间。 正看到入迷处, 许星河突然觉得有些渴了,于是随口对身边的护士小姐道:“能帮我倒杯水来吗?谢谢。” 话音刚落, 身子突然一僵—— 他忘了, 房间里已经没有医生护士了。 许组长僵硬地抬起头,正对上凌元帅那一金一蓝的异色眼睛, 顿时舌头打结道:“不、不用了,我的意思是……” 他在脑中苦苦搜寻了一圈要以什么理由来圆刚刚那句话, 却没有找到合适的话术,于是干脆起身, 打算自己去倒水,用实际行动表明他没有劳烦凌大元帅的意思。 凌长风看了他一眼, 异瞳中闪过一丝笑意:“你坐下吧。” “啊?”许星河回望过去, 还以为他有什么话说, 于是乖乖坐了回去。 然后,他就看见凌长风放下了手中的便携式光脑,起身朝偏厅走去。 过了没一会儿,端着两杯水回来了。 许星河:“……” “给你。”凌长风将其中一杯递了过去。 许星河:“……谢谢。” 他双手接过,立刻喝了一口,试图用水杯掩饰尴尬。 凌长风等他水喝完了,才开口道:“医生说明天再给你做个全身检查,不出意外的话,后天就能出院了。” 许星河眼睛一亮。 可还不待他开口,就听凌长风接着补充道:“但是近期还是要好好休息,注意饮食,火锅什么的,这几天先别吃了。” 许星河:“……哦。” 怎么这样,他和林起下午还在群里约火锅呢! 凌长风看他有点儿闷闷不乐的样子,试图安慰一下他的小配偶,可惜向来沉默寡言的凌元帅并不精通此道,一开口就是:“没事,火锅的话,什么时候去吃都一样。” 许星河:“……” 凌长风见他这副表情,沉吟了一下,继续道:“等我有时间了,下回陪你去吃。” 许星河:“……” 吃火锅,重要的是个氛围感,大学时许星河和同学一群人眼巴巴地盯着刚开的锅抢肉,总觉得抢到嘴里的涮肉格外香。 而凌长风自带的冰山气场和火锅店的火热氛围可谓是两个极端,许星河甚至想象不出他和别人抢肉是个什么模样。 许组长沉默片刻,果断选择换话题:“小七最近怎么样了?好几天没见它了,还挺想它的。” 凌长风回答道:“小七很好,吃得好睡得好,还有Aaron陪着,你后天就能见到它了。” 许星河听罢,欣慰的同时又有些忧伤,突然轻声叹了口气:“小七现在是大姑娘了,还有男朋友陪着,估计都快忘记我这个老父亲了吧……你当初还说它见不到我会‘思念成疾’呢,结果它天天在家傻乐不是?” 话音刚落,突然心下一动,通过昨晚的告白,漫长的反射弧终于在时隔多日后反应了过来—— 凌长风当初那句“猫想你”,大概只是为了跟自己视频通话的一个幌子罢了。 想到这,许星河看了凌长风一眼,小声嘟囔道:“我就说猫不会想我的嘛……” 可恶,这么明显的骗局,自己当初居然还真信了! 凌长风听罢却抿了抿嘴,微微垂眸道:“猫是想你的。” “嗯?”对于这个回答,许星河自然不信。 虽然他隐约觉得继续这个话题可能会把自己坑进去,然而看到凌长风死不承认的样子,还是忍不住想要接着逗逗他:“猫怎么想我了?是等我等得望穿秋水了,还是想我想得废寝忘食了?” 凌长风掀起眼皮看着他。 许星河被这目光盯得微微一愣,不由磕巴了一下:“干、干吗?这么多天没视频了,它不也好好的吗?” 凌长风拿过便携光脑,低声道:“因为见到你了。” 许星河微微一怔:“什么?” 凌长风停顿了几秒,低头重新看起了电子文件:“没什么。” 许星河狐疑地看着他,盯了片刻不见对方有反应,也继续去看自己的科幻小说了。 这样的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晚上十一点。 许星河打了个哈欠,抬手看了眼时间,然后仗着自己病人最大的身份理直气壮地下了逐客令:“时间不早,我要睡觉了。” 凌长风点点头,也不强留,起身跟他说了晚安。 * 第二天一早,许星河是被群聊消息的提示声吵醒的。 他在睡梦中气呼呼地睁开眼,正奇怪自己的睡眠勿扰模式哪去了,一抬手才想起来,凌长风刚给自己换了全新智能机,这些生活模式都还没有设置过呢。 许星河抬手一看时间,早上八点零一分。 他这两天一直都是睡到中午才醒的,生物钟似乎也定格在了这个时间段,因此八点多正是睡眼朦胧的时候,突然被吵醒,难免生出了一点小小的起床气来。 许组长不耐烦地点开了群聊,原本想着扫一眼,没什么事儿的话就切成静音接着睡,不料这一扫,起床气就开始蹭蹭地往上涨。 他忍无可忍地开了语音,暴躁道:「你们几个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大早上的在群里讨论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呢?」 聊天软件里响个不停的正是他们的首都大F4群。 许星河曾在南迦被绑架这件事,并没有对大众曝光,联盟范围内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晓。 就连他身边的朋友和同行的同事,也只知道他突然“生病了”,被元帅府的人接走了,其余细节一概不知。 许星河本人对此更是三缄其口,无论对内还是对外一律声称自己没事,休息休息就好。 在他强调了不知道多少遍“我真的没什么事儿”后,林起他们几个也就真的以为他没什么事儿了,因此群内气氛还是很和谐,昨天就已经在讨论什么时候约火锅了。 林起:「许哥,凌元帅给你送花了?!」 林起:「那玫瑰长什么样?拍来我们瞻仰瞻仰?」 绮丽儿:「我也想看!许哥朋友圈怎么不发啊?我们去给你点赞!」 林起:「许哥,我还看到了一些小道消息……」 文森特:「我们看到的应该是同一个小道消息= =」 绮丽儿:「我知道你们说的是什么,但我觉得不是真的……这么多年的同学情谊了,许哥应该不会连这种事都瞒着我们的」 林起:「可能是因为还没到时间?我许哥当初可是发着烧都坚持上班的人,现在突然又住院又病假的,我觉得肯定有猫腻」 文森特:「这种事你们直接问当事人不就行了?」 林起:「我也想问,但我怕问完会被打」 绮丽儿:「那我帮你@许星河许哥,起子有问题想问你」 林起:「……」 许星河刚醒脑袋嗡嗡的,匆匆扫了眼群聊,就见他们一来二去地在那打哑谜了,除了来气还是来气,开麦骂了两句后,刚想接着睡,突然又翻到了最上面对话开始的地方,不由得微微一惊,困意顿时消散了不少。 许星河:「你们从哪知道他送花了??」 凌长风的外出行程一直保密,也很少在公共场合露面,林起他们会怎么知道送花的事? 许星河想到这里,还心虚地往上又翻了翻群聊,差点儿以为是自己昨晚梦游跟他们说的。 林起:「?T社的八卦版头条挂着呢,凌元帅昨天下午亲自去星梦大道买的花啊!」 说完,还发来了一张T社官网的报道截图。 凌长风站在星梦大道一家有名的高端花店里面,身边就只带了两名侍卫,身后是琳琅满目的珠宝与鲜花构成的花墙。 他怀中捧着一束红玫瑰,一身整齐周正的军装乍看起来与周围的浪漫景象格格不入,细看起来,却又有种意外浪漫的冲突感。 许星河:「……」 星梦大道是星浮城内最著名的商业街,沿街两侧有数不清的高档商铺,常年人满为患。 许星河简直无法想象,凌长风居然会公然出现在那种地方,去买花。 那种地方如果没有特殊理由,想要清场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且凌元帅显然也没有清场的打算,他甚至完全不避人。 许星河一张张地翻看着照片,见凌长风从容地下车,买花,付款,取货好像都是自己经手的,丝毫不介意周围人的目光。 虽然他全程没什么表情,但许星河好像能从照片中看得出来,凌长风当时心情还算不错的样子。 许星河表示难以理解。 凌大元帅那好几个秘书呢?副官呢?手下的人呢? 买花这种事怎么还要他亲自去做啊?他不是只要坐等鲜花送上门就可以了吗! 许星河想来想去,实在好奇。 但这种问题,他也不好直接去问凌长风,于是纠结片刻,给秦远发了封邮件。 秦副官现在大概不忙,直接一个电话回了过来。 许星河刚一接起通话,就听秦远炮语连珠地开始控诉:“你也看到新闻了是吧?你说气不气??星梦大道那么多人,这不是给各部门增加工作量嘛!尤其是安全局的人,昨天都快吓死了!我跟他表示过强烈抗议,也跟他提过很多建议,但统统被他驳回了!他下车那几分钟,刘易斯的心都快提到嗓子眼儿了!” 许星河在他机关枪一样的声音中终于清醒了,无奈地从被窝里爬起来,靠在床头问道:“所以你还是没回答我,他为什么非要去那买花啊?” 秦远:“他说第一次给你送花,要全程自己经手,才算自己送出去的花!我说让秘书去订,他亲自送出手不就行了?他还不同意。说实话,送花这种事,谁订的重要吗?重要的是送出去的人嘛!你会因为他送的花是我订的就不收吗?肯定不会啊。可惜我们凌老大死脑筋……长官!!” 随着秦远一声惨叫,通话啪的一声被挂断了。 许星河:“……” 他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忙音,突然有种自己也被抓包的尴尬感,耳朵尖又有些发烫了。 许星河心想,那自己还是给凌长风送个礼物吧,就算不当做买花的回礼,也至少该给他挑个谢礼。 毕竟他救自己回来后,自己还没有好好谢过他呢。 许星河坐在床头发了会儿呆,又打开了首都大F4的群聊。 语气一下子客气了不少。 许星河:「向你们咨询一个问题」 林起:「?您说,不用这么客气」 许星河:「你们送朋友礼物,一般都会送些什么啊?」 林起:「反正不会送花」 许星河:「……」 绮丽儿:「这次也是帮同事问的吗?」 许星河:「……」 文森特:「什么朋友啊?」 许星河:「就普通朋友,比如你们这样的」 林起:「?我们四年同床共寝的经历,就换来你一句普通朋友?再见,友谊走到尽头了」 许星河:「别造谣,一个寝室和同床共寝是一回事吗?而且我不是大三就搬出去住了吗?」 林起:「你变了,你以前从来不会否认跟我同床共寝这件事的,一直都是回答‘爹跟儿子睡一张床怎么了’」 许星河:「……」 绮丽儿:「别自找没趣了起子,许哥已经不是当年的单身狗了,你要和凌元帅抢另一个床位吗?」 林起:「???我不是我没有别造谣」 林起:「对不起对不起我错了!!!」 许星河:「……」 好想拉黑这群人。 许星河:「说正事儿」 文森特:「什么场合送的礼物啊?生日礼物?新年礼物?结婚纪念日礼物?」 许星河:「表示感谢的礼物」 文森特:「那就按照你平时送我们的生日礼物来呗,什么钱□□带围巾……」 许星河:「……好没有新意啊,有没有更贵重一点的礼物?」 林起:「?原来你也知道这样很没有新意?说实话,你平时给我们挑礼物的时候是不是敷衍了事?」 许星河:「是」 林起:「友尽X2(微笑.jpg)」 绮丽儿:「我的建议还是你自制个手工艺品,独一无二,礼轻情意重」 林起:「我建议来个拥抱,或者一个热吻,再或者一场酣畅淋漓的□□」 文森特:「……我猜许哥现在一定隔着屏幕在嘲笑你@林起」 绮丽儿:「我猜也是」 林起:「为什么??」 文森特:「你也不想想,人家结婚好几个月了,该走的流程肯定都走了不知道多少遍,怎么可能把拥抱飞吻这种小把戏放在眼里?」 许星河:「……」 呵呵,该走的流程还一个都没走呢。 林起:「所以许哥……小道消息是真的吗?」 许星河还以为他指的是送花的事,没好气地打字回道:「什么真的假的,你不都看到图片了?」 林起:「???」 绮丽儿:「!!!」 文森特:「卧槽!许哥没有否认?」 林起:「什么图片?你什么图也没发我啊」 许星河一头雾水:「媒体刊登的图片啊,你们怎么回事?」 林起:「媒体哪来的图片?哪家的?我怎么没看到!」 绮丽儿:「等一等!许哥这个意思……难道传闻是真的!?」 许星河:「?什么传闻」 林起:「你这次请假住院……是去做孕检了吗?」 许星河:「……」 干!这个话题怎么还没完了呢! 第70章 下厨 十月金风送爽, 丹桂飘香。 这天下午一点,迎着明媚的金色日光,许星河出院了。 凌长风有事,来接他的依然是秦远和其他几名元帅府的侍卫。 许星河也习惯了凌元帅这些天的忙碌, 对于秦远的到来没有丝毫意外。 只是隐隐有些期待今晚的见面。 凌长风在邮件里说今天会早回去, 给自己一个“惊喜”。 而自己也给凌长风准备了一个小惊喜。 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前来接人的副官先生一边吐槽凌元帅应该给他涨工资, 一边贴心地从许星河手中接过行李, 亲自帮他拉开了后座的门:“上车吧,回家了。” 凌元帅的纯黑座驾飞驰在空轨之上,前后另有两辆军车开道。 许星河和秦远坐在隔音效果极佳的车厢后座吧台前,许星河给自己倒了杯果汁,问秦远:“想喝什么?你们最近这么忙吗?” 秦副官摇了摇手:“不用了谢谢……这不是为了凑那两周假吗,所以把近期的工作该提前的提前,该延后的延后, 事情就都挤到一起了。不过你放心, 马上就快结束了。” 许星河微微一愣:“两周假?” “蜜月假期啊。”秦远说道,“哦对了,度假地点可以选起来了,你有什么中意的地方吗?给我几个选项, 我帮你们安排。” 许星河:“……” 秦远看他这表情,惊讶道:“你不会忘记这件事了吧?不然你以为他这阵子为什么拼死拼活地忙工作呀?” 许星河望天。他还真忘记这事儿了! 秦远摆手道:“没事没事, 问题不大。反正方舟那边已经帮你请过假了,等到长风忙完这阵子,你身子应该也恢复得差不多了, 到时候地方一定, 你们随时都可以开始蜜月旅行。” 许星河纠结道:“……不是这个问题。” 问题是, 还是那个问题—— 凌长风跟他告白了。 这层关系纸如今半破不破地横在他们中间, 让这场计划中的蜜月旅行变了点味道。 自己还没同意人家的表白,就一起去度蜜月,算什么嘛? 如此一来,这一切就都像是暗示和默许。 他脑中甚至突然浮现起了那个不着调的传闻。 和凌长风单独相处整整两周? 那不会真的发生什么“意外”吧? 秦远劝他:“你就当利用这两周假期出去旅旅游散散心,不也挺好吗?” 许星河小声道:“原本是觉得挺好的……” 原本,他是欣然接受,甚至有些期待这场旅行的。因为他向来喜欢四处游玩,就像秦远说的,这场假期就算不作为和凌长风的蜜月,仅仅作为一场为期半个月的带薪休假,也是相当不错的选择。 然而,那一晚的表白发生后,他就再也无法将这场名义上的蜜月婚假当做一场单纯的旅游了。 所谓“单纯的旅游”,应该像他和同学或者同事们一起出游时那样,自己有单独的床铺,独处的空间,独自行动的权利等等。 他和凌长风两个人,说是单纯去旅行,骗鬼呢? 他们会分房住? 非但不分床,肯定连床都不会分! 想到这里,许星河脑中已经浮现出他和凌长风两个人一起盖着被子尬聊的画面了。 以前他们一张床,还可以说是为了主脑系统的监控。 如今都表白过了,还一张床…… 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秦远看着许星河纠结的表情,放缓了语气问道:“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许星河:“……” 那顾虑可多了去了。 他喝了口果汁,抬眼问秦远:“你说,两个人外出旅游,能不能分房住啊?” 这次轮到秦远无言以对了。 万能的副官先生沉默半晌,试探道:“这个……你要么直接去跟长风商量商量?两个人统一一下意见,然后告诉我结果。” 许星河:“……” 他一点儿也不想就这个问题和凌元帅展开讨论,怎么讨论都是个坑,搞不好还会被反将一军。 秦远看出了他的顾虑,安抚道:“不用担心,你要是实在不想俩人睡一间房,可以跟他直说,他肯定会听你的。” 许星河还是沉默。 这种事,主动去提,也怪怪的。 趁着两人聊天的工夫,车子已经行驶到了目的地。 高大的黑色军车缓缓降落在元帅府的停机坪上,秦远拍了拍许星河的肩膀道:“算啦,时间地点都没定呢,怎么提前开始考虑起分不分床的问题了?不想这个了,车到山前必有路,我们不如先想想今晚吃什么。” 顿了顿,又冲他笑道:“欢迎回家。” 步入元帅府的时候,勤务长贺涵已经在门口恭候多时了。 府上的一众勤务兵甚至还搞了个列队欢迎,又是礼花彩弹又是蛋糕香槟,还有人在旁喝彩,搞得许星河有点受宠若惊。 小七被换上了一身公主裙,乖巧地蹲在门口,摇着尾巴和勤务兵们一起等着它的主人归来。 Aaron陪在它身边,一声不响地用自己的长尾巴勾起了小七的毛绒尾巴,然后轻轻地拿鼻尖拱了拱它。 许星河半开玩笑地抱怨说小七一点也不想自己,其实不然。 蓝眼睛的布拉多尔猫在看到主人的一瞬间,就撒开小短腿扑了上去,连身旁的小男朋友也顾不得了。 许星河一把接住他的宝贝小七,只觉得怀中撞进了一团毛茸茸的肉球,不由得“啧啧”了两声,低头打量着小七:“你怎么还胖了一圈呢?看来我不在的日子里过得很好嘛?” 小七睁着双无辜的宝蓝色大眼睛,在主人怀里翻了个身,露出柔软的肚皮,然后心满意足地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 下午的温暖阳光穿过敞开的大门,撒入室内。 落到许星河身上,将他整个人镀上了一层金光。 许星河抬起头,看着周围的熟悉面孔,心里突然暖洋洋的。 他从踏入这扇门起,就没来由地感到了一点欣慰与心安。 这微妙的感受让他不得不承认,元帅府如今,确实有那么几分家的感觉了。 许星河站在满地礼花的彩屑中,对众人笑了笑:“谢谢大家,我回来啦。” 他放下猫,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对了,今晚我下厨。你们想吃什么?我晚饭多做点儿,大家一起吃吧。” 说罢转头对秦远道:“你忙吗?不忙的话也留下来一起吃吧。” 不料话一出口,欢呼声突然戛然而止。 贺涵微微一愣,表情变得有些奇怪:“谢谢您,不过……” 他想了想,觉得这件事不用瞒,也瞒不住:“元帅现在就在厨房,说今天的晚餐他来负责。” “……” 许星河震惊了,一旁的秦远也震惊了。 “哈?啥???”元帅副官的嘴巴直接张成了一个“O”型,好像突然间失去了组织语言能力,过了好一会儿,才哆哆嗦嗦地问:“元、元帅现在在厨房?!” 贺涵点点头,尴尬道:“是。” 秦远咽了口口水。 呆滞了片刻,却突然乐了。 他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恢复了一贯的嬉笑姿态,一边在心里感叹爱情带给人的改变真是太大了,一边歪头对许星河笑道:“走!一起去厨房看看我们亲爱的元帅大人吧。” 许星河也是石化当场,久久不能言语。 凌元帅下厨这件事给他带来的冲击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他忽然想到凌长风那晚说过——“以后你感兴趣的事,我可以慢慢去学。你感兴趣的话题,我会试着去了解。” 他当时还以为凌长风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他是认真的。 许星河和秦远一起走在长廊的瓷砖上,心里有些突突。 秦远是去看热闹的,自己却不是。 他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来干吗了。 反正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穿过长廊,来到了厨房门口。 凌长风居然真的在下厨。 可厨房内并没有众人想象中的混乱。 凌元帅穿着一身居家白衬衫站在宽敞的厨房中央,眉心微微蹙起,正认真地捧着个平板仔细研究。 他一面查看菜谱,一面指挥着几个家政机器人在厨房里忙活。 许星河失笑,他还真以为凌长风打算自己动手,学着炒饭做菜呢。 不过现在这样也挺好,凌元帅大概天生就是要做指挥官的命,就算在厨房内,也将一众厨卫机器人指挥得井井有条。 锅里的食物看起来有模有样的,只是…… 许星河嗅了嗅空气中的味道,总觉得这吃的闻起来有点奇怪。 听到身后脚步声传来,凌长风耳朵微微一动,回过头去。 异瞳中闪过一丝惊讶。 他抬手看了眼时间:“不是说三点回来的吗?” 许星河笑了笑,弯眉微微一挑:“这就是你在邮件里说的,想给我准备的‘惊喜’?” 凌长风整理了一下衬衫,淡淡点头:“嗯。” 这装腔作势的本事可谓一绝,又或者他天性如此,仿佛天生没有尴尬这种情绪,所以时刻都能保持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 许星河走进厨房,来到电子灶台边,似乎对凌元帅的厨艺表现出了莫大的兴趣:“这个鱼汤熟了吗?可以喝了吗?” 凌元帅看了眼设定的时间,点头道:“喝是可以喝了,不过现在可能味道微涩,再过一会儿会更好喝。” “没关系,我先尝尝。”许星河说着,拿起一旁的小勺子,从锅里舀了一勺汤出来,吹了两口。 然后在凌长风目不转睛的注视下,将汤汁送入口中。 许星河:“……” 他维持着含着勺子的动作,面部肌肉一下子变得有点僵。 秦远好奇道:“怎么?好喝得呆住了?” 许星河转过头去,冲他干眨了眨眼。 秦远见状好奇心更胜,也三两步走上前来,拿起了汤勺:“我也来尝尝!” 他将鱼汤盛了一点在碗里,然后一口吞了下去。 下一刻,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咳咳!” 秦远直呛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哀怨地望向自家长官,“不是,你这鱼汤——咳咳咳——怎么是酸的啊??” 与凌元帅有过多年同窗情谊的秦副官,在某些方面向来直言不讳,毫不买自家长官的账。 比如此刻,如果不是被呛得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他绝对要用长篇大论好好抨击一下这个鱼汤的诡异难吃。 一锅看起来如此正常的鱼汤,怎么会难吃到这种地步?? 凌长风闻言,剑眉微微一蹙。 他是严格按照菜谱指挥着厨卫机器人做的,按理说味道不会有错。 他将目光转向了许星河,想要求证一下。 后者艰难地将鱼汤咽了下去,委婉道:“你会不会是看错菜谱了?” 于是凌元帅也走了过来,从锅中舀起一勺鱼汤,喝了下去…… 旋即,眉头皱得更深了。 异瞳中却露出了一丝疑惑不解的情绪:“怎么会这样?” 秦远见状,噗嗤一声笑了起来。 他已经很久没从凌长风脸上看到这样堪称迷茫的表情了。 他明白,这大概是因为在凌长官的世界里,从来一是一,二是二。计划一旦按照预期执行了,就要取得预期的成果。 所以此时此刻,他们无所不能的凌元帅是真的不明白,自己按部就班照着菜谱煲出来的汤,为什么会呈现出和想象中截然相反的味道。 好在凌元帅并没有无理取闹到指鹿为马、颠倒黑白的程度。 他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对许星河道:“不好吃,别吃了。” 说着却微微垂下了眼。 许星河近看才发现,凌长风的睫毛其实很长。 此刻,长长的睫毛微微覆下,遮住了那双原本凌厉的异瞳。 他看不到他的眼神,却能感知到他的情绪。 于是许星河脑中突然浮现出一种不伦不类的比喻—— 如果凌元帅是一只猫,那么它此刻大概正板着张脸,踹着爪子窝在角落,不高兴地用尾巴拍打着地面…… 想到这里,许星河嘴角一扬,无声地笑了起来。 他十分从容地挽起了袖子,转头问凌长风:“晚餐你原本想做什么?” 凌元帅抿了抿嘴,如实回答道:“山药粥,鱼汤,猴头菇炖鸡……都是些简单的菜,不过对肠胃好。” 许星河想了想:“这些我好像也会做。” 凌长风微微一怔,抬眼看着他。 许星河已经径自来到水池前,开始净手:“这山药不是都削好了吗?不能浪费。” 然后转头对凌长风笑道:“晚餐还是我来吧,你帮把手?” 凌元帅点了点头,欣然上前搭把手了。 阳光透过玻璃天窗,将金色的辉芒均匀洒在二人身上。 一室暖意盎然。 “海盐麻烦递我一下……不是,我说左边第二格,你拿的那是精盐……” “这怎么还有红薯和小米?” “也是用来煲粥的,据说养胃。” “……我胃倒也没有脆弱到这种地步。” “你想喝甜粥还是咸粥?” “都可以。” “那一份甜粥,一份咸粥?” “听你的。” 秦远站在厨房门口,感觉自己有点儿多余。 而且元帅府的两个主人正在厨房里忙碌,他也不是很好意思想根木棍一样杵在这里,坐享其成。 于是客气又客套地出声问道:“要不……我也来帮把手?” 话音刚落,忙碌中的二人同时回过头来。 许星河惊讶地眨了眨眼,表情仿佛在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凌长风神情冷漠地睨了他一眼,好像在说:“你怎么还不滚蛋。” 秦远:“……” 他咽了口口水:“那我走?” 凌元帅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嘱咐他道:“别靠近Aaron,它会挠你。也别试图摸小七,Aaron会挠你。” 说完就转身继续帮许星河干活了。 秦远在他身后满头问号:“那我干吗??” 凌元帅头也不回,声音中却仍带出了几分嫌弃:“你上楼喝茶吧。” 被嫌弃的秦副官:“……” 他转身怒而上楼。 这个家简直不能呆了! 第71章 礼物 最终, 由许大厨亲自掌勺,凌元帅亲自在旁打下手, 一顿简简单单又温馨可口的晚饭还是准点上桌了。 许星河平日里做惯了各种中式西式大餐,此刻反倒觉得普普通通的家常菜吃起来更顺口一些。 除了桌上的三四道家常菜之外,他还另做了一些烧烤烤串,最后都让贺涵拿去分给府上的侍卫和勤务兵了。 许大厨做起这些寻常小菜,厨艺也当仁不让。 一道普普通通的山药排骨粥,熬得香滑浓稠,肉质软嫩,口感饱满。 就连凌长风都一口气喝了两三碗。 凌元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动手格外香”的道理, 总觉得今晚这顿简简单单的晚餐, 格外有味道。 以往他对于一切美食,总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漠然态度。无论是五星酒店的主厨推荐,还是国宴上的经典佳肴, 到他嘴中都索然无味。 这种情况持续到许星河出现, 才稍微有所改善。 不过这其实并不是因为许星河厨艺精湛的关系,只是因为爱屋及乌罢了。 然而此刻, 他一碗热粥下肚, 居然又主动盛了第二碗。 好像口中的食物突然就有了原本的味道和色彩。 一旁的秦副官察觉到了自家长官身上发生的细微变化,惊讶地眨了眨眼。 他原本也想多喝几碗粥呢, 但最终还是放下了勺子, 决定不跟自己的长官抢食了。 是的,秦副官还没有走人,尽管他看出了凌长风此刻很想让自己尽快离开。 但是有了许星河的盛情挽留,他还是理直气壮地留了下来—— 既然元帅府的另一位主人都发话了, 自己还不能留下来蹭顿饭嘛? 果然, 凌长风在听到许星河邀请他留下来共进晚餐后, 就没再说什么,也没撵秦远出去,默许他留下来当这个电灯泡了。 只是看向他的目光仍然有些不善。 好在秦远待在凌长风身边久了,早已练就了一副厚脸皮,也知道凌长风的意思什么时候可以违抗,什么时候不能违抗。 于是心安理得地做上了桌,美滋滋地吃了起来。 “对了,你们那个蜜月假期的事,有计划了吗?”秦远擦了擦嘴,突然将旧事重提。 他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笑得一脸慈祥:“难得今天大家都有时间,讨论讨论,给我个大方向,我去定计划?” 许星河:“……” 兜兜转转,又回到了这个话题。 然而此刻晚餐氛围这么好,他又说不出拒绝的话来煞风景,于是干脆埋头继续吃自己的饭,战术性逃避问题。 凌长风则觉得,秦远在这一刻突然顺眼了起来。 至少不再像个24k纯电灯泡那么惹人嫌了。 他转头看向他的小配偶,异瞳略微柔和了下来:“你想去哪里?听你的。” “我……都行,你定吧。”许星河话音刚落,突然意识到,自己这么说,不就相当于答应了吗! 不过转念一想,自己原本就答应了这场旅行,凌长风为此都在努力加班调假了,自己总不能事到临头放人鸽子。 所以说,本来就是躲不掉的旅行,与其担心这担心那的,倒不如趁机享受一把呢。 许组长在心中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心理建设,表现出来却很沉默。bdivr 他一沉默,凌长风也就跟着沉默了。 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好在有秦远在,总不会让冷场的情况发生。 这个话题由他挑起,依然由他结束:“算啦,想不出就暂时搁置吧,等忙完了这阵子再说。太早做决定也没必要,计划赶不上变化,说不定到时候又有了别的事儿呢。” 秦远说完,又迅速换了个话题:“对了,再过两个多月就是你生日了。” 他转头对凌长风说:“以前在边境战场的时候没觉得这是个节日,现在回了首都星,提前两三个月就有人来向我打听你的兴趣喜好了,打算送你一份大礼呢……” 顿了顿,调侃道:“可惜他们不知道,我们凌元帅无欲无求,啥礼物也看不上。” 凌长风听罢皱了皱眉:“如果有人来送礼——” “一律不收。”秦远了然一笑,接过了他的话,“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凌长风点点头,不再多言。 许星河隐约记得凌长风的生日是十二月底,此刻听见他们这对话,忍不住有些好奇地问凌长风道:“别人一般会送你什么礼物啊?” 凌长风摇了摇头:“不清楚。” 他不随便收礼,陌生人的礼物也根本送不到他跟前,所以对于这方面的了解还没有秦远清楚。 他看着许星河好奇的小眼神,反问道:“你觉得别人会送我什么?” 许星河想了想:“总归就是什么金钱珠宝,豪车名表……大概还有美人?” 话音刚落,凌长风突然抬眼,意味深长地扫了他一眼。 许星河莫名缩了缩脖子。 秦副官则已经很没形象地笑出了声,“噗哈哈哈哈哈哈——你猜了一半,送金钱珠宝的有,送豪车名表的也有,可送美人还真没有……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在遇见你之前,我们元帅可是出了名的假和尚啊……” 话音刚落,一道冷飕飕的目光袭来,吓得秦远瞬间静了音。 他干咳了两声,打圆场道:“咳咳,我的意思是,我们元帅大公无私,视金钱如粪土,对于这些尘世的诱惑根本不屑一顾。曾经有个星球的大财阀,捧着号称伽玛星系最大的天然蓝宝石,想求他办件事,结果直接被元帅直接撵回去了。” “哦。”许星河点点头,有种听故事一般的新鲜感之余,又突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感。 他想起了自己给凌长风准备的礼物。 那份被他当做谢礼的“小惊喜”,此刻就躺在他右边口袋的小盒子里,原本想着晚餐结束后送出。 可如今听秦远这么一说,那么多人捧着价值连城的礼物,上赶着来送礼,却连凌长风的面也见不到…… 突然觉得自己网购的小东西有些拿不出手了。 偏偏凌长风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你不是说,也要给我一个惊喜?” 异瞳慢悠悠地转向了许星河:“是什么?” 凌元帅说这话时仍然面无表情,但许星河仿佛看到了他身后有条猫尾巴在悠哉悠哉地晃荡,好像还挺期待。 这份期待让许星河更加局促了一点。 但是凌长风既然已经问起,他也只好顺势从口袋里掏出了那个小盒子:“没什么……就只是一份很小很小的礼物。” 这是他昨天上午在网上搜索“送男人什么礼物好”这个话题时,无意间在广告栏里看到的一对袖扣。 最初,他是被袖扣上的蓝宝石所吸引的。 因为那纯蓝的颜色太过接近凌长风的右眼瞳色,以至于许星河的指尖微微一顿,不由自主地点进了广告链接。 然后,他在链接但也很接近。 许星河心下一动,突然有了个想法。 他将这两对袖扣一起买了下来,并且联系卖家加了运费,要求加急送到。 好在是同城发货,于是当晚就收到了这份礼物。 许星河将两种颜色的袖扣各拿出了一只,装进小盒子里,仔仔细细地包装好。因为二者型号是一样的,只是颜色不同,因此凑成一对也不显得违和。 于是当凌长风打开小盒子,只见一枚宝石蓝、一枚琥珀金的袖扣,安安静静地躺在藏蓝色丝绒布中。 他微微一怔,将袖扣取了出来。 然后不紧不慢地别上了自己的袖口。 他动作向来干脆利落,豪不拖泥带水。此刻却透出了几分行云流水的优雅,似乎也在慢慢欣赏自己收到的新礼物。 凌元帅别好袖扣,重新理了理袖口,突然抬头问许星河:“这是你自己配的颜色?” 许星河本就有些泄气,也没注意到他的动作中的小心珍重。 此刻听他这么问,还以为他看出了什么问题瑕疵,于是闷头喝了口已经冷掉的甜粥,心不在焉道:“是啊,你要是不喜欢就摘……” 话音未落,就被凌长风打断了:“我从来不把不喜欢的东西戴在身上。” 许星河微微一愣,抬起头来。 凌长风低头继续整理着袖扣,看似漫不经心地补充道:“也不会为了不喜欢的人下厨。” 许星河的脸色蹭地红了。 凌长风抬眼,又问:“另外两只袖扣呢?” 许星河结结巴巴地回答道:“在、在我那里……怎么了?” 凌长风沉吟片刻,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话锋一转:“穿军装的时候,不能戴这些。” “我知道。”许星河点点头,“我看你平时私下里也都穿衬衫,所以觉得袖扣对你大概还算有用。不过这本来就是小东西,戴不戴随你心情。” 话音刚落,就听凌长风道:“嗯,不穿军装的时候,我会常戴的。” 许星河:“……” 倒也不用经常戴。 “你穿衬衫的时候,也可以戴起来。”凌长风说。 “啊?”许星河懵了懵,心想:我为什么要带这个?? 凌长风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释道:“不然还有一对,你打算怎么处理?放着也浪费了。” 顿了顿,又提醒他道:“不许送人。” 许星河:“?” 凌元帅垂眸道:“我不想和其他人撞了。” “哦。”许星河答应了,“那等我下次穿衬衫的时候戴起来吧。” 凌元帅满意地点点头。 指尖珍惜地拂过袖口,没再说什么。 只有躲在一旁充当透明人的秦副官一眼看透了自家长官的小心思—— 这不就是情侣款了吗? 第72章 意外 十月末的星浮城, 天空澄清透彻,像一片无波无澜的碧海,深远宁静。 各式各样的飞行器沿着空中轨道掠过城市上方,像成群的白鸽划过长空。 双星大厦, 联盟军政中心。 凌长风双手交叉叠在胸前, 双眉微微蹙起, 异瞳望向左下角的空地。 那是他正认真思考的表现。 “夏维莎群岛怎么样?” 凌元帅对面,副官秦远很没形象地靠在长官的办公桌边上, 左手端着一杯黑咖啡, 右手指尖在移动终端上来回滑动,将海岛的全息影像展现在了二人面前。 “可以包下其中一座小岛,比如这个洛歌岛,让你们在岛上尽情享受二人世界。” 经过这段时间的加班协调,凌长风终于赶在十一月之前处理并安排好了未来半个月内的一系列工作事宜,可以静下心来好好规划他的两周蜜月假了。 “拉蒂杜西天空之城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这里四季花开不败,温度舒适, 景色浪漫,是最受情侣们欢迎的旅游景点之一。你们可以直接在云端预订一座空中别墅,之后随便怎么没羞没臊地……咳, 随便怎么玩儿都行。” 凌长风用挑剔的目光扫过面前的一个个选项, 最后从中挑选出来四张照片, 淡淡道:“我去问问他的意思。” 说着抬手将秦远整理的景点资料通过邮件发送给了许星河。 秦远侧头看向他的长官。 虽然凌长风此刻神情严肃, 好像在做什么重大决定似的,满脸写着“请勿打扰”, 但秦副官还是透过这层皮囊一眼看出了自家长官内在的好心情。 于是也比平常更加放肆了一点, 揶揄地笑道:“我听说, 蜜月是个造人好时期?” 凌长风掀起眼皮,一副“与你何干”的冷漠表情。 秦远笑了笑:“好啦,说个正事儿。距离星河的上次发情期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这次你们一起出去旅行,朝夕相处,有可能会促使彼此的特殊时期提早到来。万一……我是说万一,他再次进入到发情期,或者你再次进入到易感期的话——” 秦远说到最后,声音突然往下一压,原本的玩笑语气瞬间变得有几分严肃,“一定、一定要记得及时采取措施。抑制剂和阻隔剂的用法我都已经科普过了,我可不想再给你们上生理课了。凡事多留心一下,一有苗头及时联系医生。随行的私人医生也已经安排好了,没有意外他不会出现在你们面前当电灯泡的,可万一意外发生,你打个电话,他会在三分钟内赶到现场。” 凌长风点点头:“我知道了。” “当然,还有另一种可能——”秦远说着,又恢复了那种玩世不恭的调笑语气,慢悠悠地说:“如果‘意外’发生时你们正在私人场合过二人世界,比如正躺在海岛酒店的kg size大床上……那么恭喜,你们也可以选择放弃抵抗,遵从本能。这样的话,什么抑制剂啊阻隔贴片啊,统统不需要了,也不用打电话了,只要顺其自然就好。” 凌长风闻言,正轻轻敲打着桌面的指尖突然一顿。 然后朝着门口方向一抬下巴,对秦远道:“你可以出去了。” 秦远见好就收,从善如流地敬了个礼:“下官告辞了。” 说罢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预祝假期愉快,我亲爱的长官。” 秦远走后,偌大的办公室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 凌长风从座椅上起身,透过大厦八十八层的单向落地窗,俯瞰着星浮城中车水马龙的白昼景象。 这原本是他习以为常的风景,在日复一日的遥望中早已褪去了颜色。 此刻再看,却忽然觉得眼下的一切景物都变得多彩了起来。 凌长风恍然间意识到,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期待过一场假期了。 他在落地窗前负手而立,过了没一会儿,忽听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秦远居然又回来了。 并且脸色有点严肃。 多年养成的默契使然,凌长风心中突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他转身问道:“出了什么事?” 当凌长风结束了最后的交接工作,回到元帅府的时候,太阳还没落山。 许星河穿着一身宽松舒适的丝质灰蓝色睡衣,抱着猫、翘着脚趴在卧室的大床上,一只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正用平板光脑翻看凌长风发来的旅游景点介绍。 他的眉头轻轻拧着,似乎有些纠结。 但口中仍在哼着小调,显然心情不错的样子。 窗外,彩霞开始从天际线一点点晕染,金橙色的阳光落在青年精致的脸庞上,给他整个人蒙上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凌长风走进来的时候,异瞳不由得微微一闪。 “你回来啦。”许星河抬头看了他一眼,翻身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招呼凌长风,“我在想,两周假期足够长,我们是不是可以去两个地方?” 在凌元帅加班的这些天里,许组长已经做通了自己的思想工作,打算好好去享受这两周假期了。 就像秦远说的,哪怕就当自己白捡了两周的带薪假,不也挺好的?何必想那么多有的没的,自寻烦恼呢。 凌长风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走上前去,没有直接说事,而是先顺着他的话问:“想去哪里?” “我想去一趟海边,还想去阿诺星的机器之心看看。”许星河说着,伸手点开了两张图,“海边的话,我在纠结是选夏维莎海岛还是亚特兰蒂斯海底世界……要不这次先夏维莎海岛吧?亚特兰蒂斯太远了,我们可以等下次。” 凌长风的目光少有的温和:“嗯,等下次。” 许星河笑着说:“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第一周先去夏维莎海岛,第二周去阿诺星机器之心。哦对了,我还想去一趟阿诺星的机械博物馆……不过那里位于市中心,人流量很大,你去会不会不方便?” 凌长风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 面对突如其来的沉默,许星河似乎察觉到了什么,转头看着他:“怎么了?好不容易可以度……休息了,不开心吗?” 凌长风摇了摇头,反问道:“你对你的家人还有印象吗?” 许星河的笑容僵在了脸上:“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声音很轻,细听又有些微颤。 他用试探的、小心翼翼的语气问:“发生什么事了吗?” 凌长风沉默片刻,缓缓道:“你被绑架期间,安全局的人几乎把你和你身边人的资料查了个遍……意外查到了一些别的信息。” 在短暂的犹豫过后,凌元帅还是决定模糊一下时间线,在那道伤疤背后的真相水落石出之前,先不让许星河知道自己正在调查这事儿。 许星河觉得牙齿好像有点打颤。 心中隐约有了种猜想,大脑却拒绝往这方面多做思考。 他摇了摇头,怔怔地问:“什么信息?” 凌长风抬眼,平静地望着许星河,说出的话却如同惊雷炸响:“关于你亲生母亲的。” 许星河感觉自己的心脏突然停了一拍。 旋即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其实从凌长风问出那句话时起,他就做好了这样的心理准备。 然而当凌长风真的把这件事说出口,感觉却和想象中的不一样。 没有惊喜,也没有不安。 只是有点无措,有点茫然。 这明明是他幼时曾无数次幻想过的场景,可时间已经过去了太久,足够将一切的情绪洗淡。 窗外将落未落的夕阳光晕无限柔和,凌长风看向许星河的眼神也很柔和。 他没再说话,只静静地坐在许星河身边,给了青年一点适应的时间。 许星河再度开口,声音闷闷的:“你知道,我是在福利院长大的吧?即便我亲生父母都还健在。” 凌长风点点头,声音也比平时温和了不少:“嗯,我知道。” 许星河靠在床头,一点点缩起了身子,抱着膝盖道:“首都星那么大,我原本还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他们了……” 许星河说完,沉默片刻,又问:“她……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凌长风微微叹了口气:“她如果情况很好,我不会在这种时候跟你说这件事,甚至可能都不会跟你说这件事。” 这是句实话,如果许星河的生母现在正在星际的某个角落平平安安地过自己的生活,那么互不打扰就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事已至此,他无法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就在三个小时前,底下人报告说,她的病情突然进一步恶化了。” 许星河目光一震,转头怔怔地看向凌长风:“病情?” 凌长风垂眸,低声道:“肠癌晚期。癌细胞已经扩散到全身了……” 许星河突然觉得有点冷。 夕阳西下,落日熔金。 他在残阳余晖中下意识地抱紧了身子,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凌长风突然伸手,握住了许星河的手。 他抬起头,问许星河:“要去看看她吗?” 许星河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旋即却又点了点头。 “我……”他轻轻咬了下唇,忽然有些说不出话来。 在他年幼的记忆里,几乎没有“母亲”这个概念。 幼时曾经中伤他的流言蜚语,让他知道自己的亲生父母都放弃了自己的抚养权。 所以他曾天真又倔强地想,如果将来自己有孩子,一定不会让他落到那种地步,一定无论如何都不会放弃他的抚养权。 对于父母,他大概想过,念过,怨过,期待过,渴望过。 如今二十年一晃而过,所有的情感都抵不过时间的消磨。 他早就已经不念了,也不怨了。 然而,癌症晚期…… 现在如果不去看她,大概会错过最后一眼。 许星河抬起头,想对凌长风扯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却笑不出来。 “我还是去看看她吧……”许星河轻声说道:“抱歉,你好不容易空出的假期……秦少将是不是地方都安排的差不多了?要不这次你先自己去吧,我等下次再陪你……” “说什么呢。”凌长风眉头微微一蹙,打断了他的话,语气似乎有些无可奈何。 他掌心稍稍收力,将许星河的手握得更紧了:“我陪你一起去。” “嗯?”许星河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知道的,我对旅行本身没有兴趣。”凌长风声音淡淡的,目光却依然温柔,“两周假对我而言没什么,我只是想跟你一起。” 窗外,太阳一点点坠下,最终隐没于地平线。 红霞晕染天际,彩云变幻万千。 许星河在落日下发着呆。 一颗心飘忽不定,有种被命运捉弄的无力感。 就在这时,他突然嗅到了一种熟悉的味道,瞬间仿佛置身于一片浩瀚汪洋。 他闭上眼睛,恍惚间看到了午后平静的海面,波光粼粼。 无论何时,这种味道总能让他感到一种无条件的心安。 他睁开眼,冲凌长风轻轻一笑:“谢谢。” 那海一样的信息素轻轻落在他身侧,环绕在他周围,温暖的气息将他包裹,一点一滴都是无言的安抚。 凌长风坐了片刻,起身道:“那我让秦远安排一下。过去最快也需要十四五个小时,你去收拾收拾,我们今晚就出发吧。” 许星河微微一怔:“怎么会这么久?她现在在哪里?” 就算飞到南极,也不需要十几个小时的行程啊。 凌长风回答道:“她人不在首都星,在珀尔帕星。” 许星河的脑袋重新耷拉了下来。 珀尔帕星,伽玛星系最贫瘠的星球…… 他闷声问道:“她怎么会去了那里?” “这个我也不清楚,你可以等到了地方问问她。”凌长风回答道。 许星河轻轻“嗯”了一声:“那我先换衣服吧。” 凌长风点了点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最终却没有开口。 他心想,慢慢来吧,剩下的事,等到了地方再说也不迟。 转身前,他忍不住伸出手,揉了揉许星河那颗毛绒绒的脑袋。 “别担心。”向来一言九鼎的联盟元帅对他的小配偶说,“无论发生什么,我会陪在你身边的。” 第73章 生母 宇宙像是一片静谧而深邃的黑色汪洋, 群星闪烁,浩瀚辉煌。 银河1号宇宙飞船刚刚经历了一次星际跳跃,此刻正穿梭于群星之间, 在太空中遨游。 许星河站在观光厅的180度环绕玻璃观景台前, 仰头望着外界闪耀的银河。 群星延展于天地间, 铺成一眼望不到头的星海。 一颗颗恒星明明离他那么远,却又似乎触手可及。 许星河记得自己上一次离开首都星, 去到另一座星球, 还是毕业旅行时候的事。 那时的他和同学们都没几个钱, 虽然勉强买得起星际船票,但也只能乘坐那种小型民用客机, 客机上没有这样的观景台,所以他也没有近距离地欣赏过这般群星闪耀的景象。 而此刻站在观光厅中,四面都是防弹玻璃,抬眼望去, 群星凝聚成色彩斑斓的光点, 点缀在一望无垠的宇宙中,闪闪发光。 而他置身于这片无垠的银河中, 自己仿佛也化身成了宇宙中的一颗星。 “还有大约两个小时就到了。”凌长风走上前来,跟他并肩站在一起, 望着飞船外的宇宙奇观,目不斜视道:“很美,是吗?” 许星河点了点头:“很美,而且很震撼。” 凌长风开口道:“我第一次看到这样的景象时,心里想, 如果能在宇宙中飘荡一辈子就好了, 就待在飞船上, 再也不要落地。” 许星河转过头去看凌长风,略感惊讶道:“为什么会这样想?” 凌长风回答道:“那时我还没有成年,联盟也还没有成立,各地军阀混战,星际海盗横行,我的家乡随处充斥着烧杀掠夺,我的父母……丧生在了乱世的战火中。所以那时的我,几乎厌恶着地面上的一切。” 这是许星河第一次听凌长风讲起他的故事。 此前,他只知道凌长风父母双亡,因此也从没跟他聊起过年幼时的糟糕经历。 如今听他讲起这些,心不由得微微揪起:“后来呢?” “后来,被人发现精神力还不错……”凌长风语气微微一顿,似乎不是很想提及这段时间具体发生过什么,只是道:“再后来,在一个老师的引荐下,阴差阳错地考进了军校。” 凌长风说自己精神力“还不错”,那绝对是谦虚到夸张的表述。 他当年是以史无前例的最高分考入第一军校的,并且精神力评级拿到了三个S,是第一军校校校纪录的保持者。 许星河有些好奇:“所以你很小的时候就乘坐过星际飞船了吗?” 凌长风点点头:“说来话长,当时的我算是被人卖了吧……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再回到地面。” 许星河沉默了,他没再继续问下去,而是突然伸出左手,用手指勾了勾凌长风的袖口。 凌长风穿着一身干净利落的黑色衬衫,袖口还别着爱人送的袖扣。 他身姿挺拔地站在观景台前,像是一棵顶天立地的松柏。 许星河原本是想表达一下安慰,但又觉得这个动作有些过分亲昵,几乎接近于挑逗了。 于是指尖一顿,默默地收回了手。 不料刚往回撤了几分,左手就突然被反握住了。 许星河一愣。 凌长风回过头来,异瞳中倒映出了许星河的影子:“都已经过去了,我回到地面很久了。” 许星河点点头,觉得凌长风的掌心好像很烫。 但他没有躲,只是道:“嗯,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人总是要朝前看的。” * 十七个小时的星际旅途,许星河一半时间在睡觉,另一半时间则大多耗在观光厅里,安安静静地仰望着宇宙风光。 其实乘坐那种超音速军用战机的话,大约只需要五六个小时就能抵达珀尔帕星首都,但许星河刚刚出院都还没多久,身体显然无法经受那种高强度的飞行旅途。 因此经历了大半天,才终于抵达珀尔帕星的首都,苏克城。 苏克城是一座充满着赛博朋克风格的城市。 城中阴雨连绵,古老的蒸汽机在雨中发出滚滚浓烟和阵阵轰鸣。 昏暗的天空下,五颜六色的霓虹灯显得格外耀眼。 许星河下了飞船,走在机场的长廊里,望着眼前充满金属朋克质感的城市,喃喃道:“苏克城居然是这样的……和我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凌长风问:“你想象中的苏克城是什么样的?” 许星河说:“我之前看新闻报道里的珀尔帕星,一片荒芜,许多人吃不饱也穿不暖……” 对此,随行的元帅亲卫队长刘易斯上校回答道:“珀尔帕星的一些地区确实可以用‘一片荒芜’来形容。这里的基础建设整体上很落后,但苏克城毕竟是珀尔帕星的都城,是这座星球最繁华的城市了,如果连这里都一片荒芜的话,那其他地方就没法住人了。” 许星河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油烟混杂、类似于工业污染的味道,对于从小在首都星长大的许星河而言,这味道略微有些刺鼻。 虽然凌元帅此番完全是私人行程,不对外界公开,但因为珀尔帕星的军区指挥官是他的老部下,因此还是在机场列队欢迎了自己长官的到来。 凌长风和昔日的下属简单交谈了几句,就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再一次牵起了许星河的手,转头对身边人道:“带路吧,我们去趟医院。” 自从首都方面隐晦地打过招呼之后,许星河的生母就被转移到了当地最好的医院,进行24小时特殊看护。 但珀尔帕星的医疗条件和首都星显然无法相比。秦远有想过要不要将人接到首都星进行救治,可是当地专家表示,患者的病已经无力回天,也经不起星际旅途的颠簸,冒然转移,万一落地后出现了水土不服等状况,只会加重她的病情。 所以最终,还是选择让她在本土接受救治了。 “医生怎么说?”去医院的路上,许星河问凌长风。 “当时告诉我,运气好的话,还能再活个三五年,可是一旦病情进一步恶化……”凌长风顿了顿,低声道:“那就能活一天是一天了。” 许星河闭上了眼。 “她……知道我吗?”过了不知多久,他才重新睁眼,望着车窗外雨中朦胧的城市,轻声发问。 凌长风道:“具体情况,我了解的不多,不过我想她大概能猜到一些。” 许星河又问:“她这些年,一个人吗?还是重组家庭了?” 这件事既然他主动问起,凌长风也就趁机都交代了:“十七年前,她再婚嫁给了当地的一个商人,但那个商人十年前病逝了……留下了他们的一对儿女。” “什么?”许星河猛地转过头,睁大了眼,“一对儿女?” 凌长风点点头:“嗯,一儿一女,男孩今年十六岁,女孩只有十岁,这些年都是由她独自抚养的。” 这一连串的突发状况砸得许星河有些回不过神来。 原本以为素未蒙面的生母突然出现就已经够魔幻了,居然还凭空多出了一对弟弟妹妹。 凌长风继续道:“我看资料,她身子好像一直不太好,商人留下了一点遗产,但不够支付她的高额医药费,所以后来,她主动放弃治疗了。” 说罢,又抬手在智能终端上点了点,重新调出了关于她的电子档案。 其实此前,这些资料他也没有仔细看过。 凌长风边看边补充道:“她早些年有四处打工的经历,这两年大概是因为身体原因,所以歇业在家,拿政府低保。苏克城的低保,按说是养不活三个人的,她肯定还留了一部分钱,只是不肯用来治病而已……她还一直有供那两个孩子上学。直到今年年初,病情突然恶化。现在她的大……小儿子好像闹着要辍学。” 说到这里,眉头轻轻一蹙,手指上下翻看了一下:“她这个小儿子……不太像话,今年已经进过两次少管所了。” “嗯?”许星河听罢,眉心也微微一动,“因为什么?” 凌长风薄唇微抿:“打架,两次都是因为打架。” 雨水拍打在车窗玻璃上,窗外的景象愈发模糊了。 许星河靠在窗边,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那如果她……她也不在了,这两个孩子怎么办?” 凌长风看着他,想说你也是个孩子,不用考虑那么多。 可最终却只是道:“别担心,我会安排好的。” “谢谢,我……”许星河张了张嘴,明明想说一些表示感谢的话,脱口而出却是:“抱歉,给你添麻烦了。” 凌长风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又说胡话。” 顿了顿,又道:“不用谢我。相比之下,我更希望你遇到困难的时候,能主动来麻烦我。” * 医院中满是消毒水的味道,苍白的墙壁,和表情严肃的医护人员,都让许星河没来由地心生怯意。 他站在病房门前,却不敢推门进去。 凌长风站在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别怕,需要我陪你进去吗?” 许星河咬了咬唇,摇头道:“谢谢,不过我……我想先单独跟她说几句话。” 凌长风微微颔首:“好。” 许星河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凌长风在门口站了片刻,招呼手下的人来问道:“这个患者身边应该还跟着两个孩子,他们现在在哪里?” 负责引路的是苏克城的地方军官,此刻听凌元帅问话,冷汗几乎都要下来了:“报告长官!有一个小女孩,正在隔壁房间午休。还有一个少年,昨晚外出后还没回来,下官这就派人去找!” 第74章 易感期(1) 窗外, 狂风呼啸,雷电交加。 雨越下越大,远方的天幕呈现出一种接近于黑的墨蓝。 雨点噼里啪啦地拍打着玻璃窗, 掩盖过了治疗仪器的滴滴声, 成为许星河耳边唯一的声响。 病房内只开着一盏小灯, 在幽白灯光与屋外昏暗天色的衬托下, 原本雪白的墙壁、屋顶、床单都泛出了一丝死气沉沉的灰白。 一片沉寂压抑的氛围。 病床上的女人脸色一样灰白,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 像是睡过去了。 许星河在门口呆立半晌, 终于鼓起勇气, 朝病床走去。 脚步轻得像只猫。 病床上的女人双眼紧闭,眉头轻轻皱起, 躺在床上半天没有动静,只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着。 许星河舔了舔自己干涩的唇,没有叫醒她, 只是站在床前, 静静地观察着床上的病人。 女子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管子, 虽然面容憔悴, 五官瘦得几乎凹陷下去, 但骨相犹美, 风韵犹存,依稀可以看出, 年轻时是个美人。 许星河无言地凝望着女人苍白憔悴的容颜,心中五味杂全。 就在这时, 女子突然睁眼了。 那双眼起先并没有焦距的, 只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哑声叫了句:“莉莉?” 许星河没有回答。 女人缓缓转过头, 双瞳渐渐找回了焦距。 当那双漂亮的黑眸望向许星河的时候,两人皆是一震。 许星河一路上并没有想好该怎么面对自己的生母。 他们分开了实在太久,久到彼此都已经太过陌生。 可是他想,哪怕没有这层关系,哪怕仅仅是在面对一名病入膏肓的患者,与生俱来的同情与怜悯心,也让他试图在最后的日子里给她一点慰藉。 然而,当他试图开口时,猝不及防地撞上了那双和自己有着七八分相似的眼睛。 大脑突然一片空白。 有什么在心底无声地炸开,令他瞬间失去了言语的能力。 病床上的女子则微微颤抖了起来,连嘴唇都在抖。 原本枯萎无神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水色,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许星河。 许星河怀疑她认出了自己,就像自己能一眼就认出她那样。 他们很像,尤其是眼睛。 女人颤颤巍巍地伸出一只插着输液管的手,想要去碰一碰病床前的大男孩。 许星河下意识地躲开了。 旋即便僵在了原地。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躲。 他想起大学时在社区中心做志愿者护工时,明明曾许多次、握住过许多人的手。 然而此时此刻,心情却是完全不一样的。 或许那无法弥补的二十余年岁月横在两人之间,终究形成了一道看不清,也迈不过的横沟。 以至于他甚至不能像看待普通病人一样来看待她。 窗外雷电划破长空,照得屋内二人脸色皆惨白。 病床上的女人忽然惨淡一笑:“我是在做梦吗?” 女人脑子不笨,从自己突然被转移到大医院的VIP病房时起,她就隐约猜到了什么。 许星河还是没有说话。 从事发到现在,他也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 这明明是他幼时期盼过无数次的重逢,可是随着时过境迁,人的心境早也一起变了。 此刻两相对望,那些年少时藏在心底的话,居然一句都说不出口了。 许星河微微垂下了眼,半晌才开口道:“不是梦。” 说完在床头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又重复了一遍:“不是梦,我来看看你。” 窗外暴雨不歇,他恍惚间好像听见了女人细微的抽泣声,又好像没有。 他低头掰弄着自己的手指,不敢回头,怕对上一双含泪的眼。 过了不知道多久,女人再度开口,声音无限柔和:“你这些年,过得好吗?” 许星河沉默片刻,点头道:“还好。” “那就好……”女人说完,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咳到许星河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喘不过气来。 咳了好一会儿,女人才停下,大口喘息着:“真好……最后还能再看你一眼……你是个好孩子,值得更好的人生……别在这里多停留了,回首都星去吧。你能来看我,我已经很开心了……” 许星河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一丝茫然,他不明白女人怎么会什么都不说就赶自己走。 她难道打算就这样耗到油尽灯枯,然后留下两个孩子,在这阴雨连绵的地方苟延残喘一辈子吗? 许星河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明知故问道:“为什么不早点开始治疗?你明明还存了些钱,早点治疗的话,大概不会拖到今天这个地步。” 女人惨笑道:“治病是个无底洞,我总要留一些钱,让……让他们接着生活。” 许星河转头看着她,一忍再忍,情绪却在那么一刻突然决堤:“你只有那两个孩子吗?” 许星河问完这句话,鼻头一酸,索性回过头去,不再看她。 女人的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呆滞半晌,再开口时,声音带了一点颤:“我、我有三个孩子啊……” “那——”许星河低着头,茫然地望着自己掌心的纹路,问:“你的第一个孩子,为什么不要他了?” 女人闻言,身体突然剧烈颤抖起来。 许星河转过头去,却看到豆大的泪珠顺着女人的眼眶滚落。 他身子一颤,仿佛被那串眼泪烫到。 “不要你……”女人睁大了双眼问,“你父亲是这样告诉你的吗?” 许星河心头突然一震,盯着病床上的女人问:“什么意思?” 女人深吸一口气,似乎想说什么,可是最终,却在开口的前一刻泄了气。 她因为不甘和怨愤而短暂燃起的精神重新萎靡下去,到头来只是惨笑道:“你从小跟你父亲一起长大,你们感情应该很好吧?既然如此,就这样吧……” 她想,自己已经是将死之人了,可那个男人大概还会陪他很久,既然如此,会让活着的人徒增困扰的真相,还重要吗?她又何必在最后时刻,让他们父子徒添一重矛盾呢? 许星河看着她,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居然以为,自己这些年都是跟父亲在一起生活的吗? 许星河咬了一下内唇,轻声道:“我没见过我父亲,我是在首都星的福利院里长大的。” 女人猛地回头,像是没听清他的话,颤抖着又问了一遍:“福利院?” 许星河垂下了眼,点了点头。 女人突然揪住了自己胸口的病号服,剧烈地喘息着。 她开始咳嗽,甚至开始干呕,整个人仿佛承受着巨大的痛苦,几乎喘不过气来。 许星河突然有些慌,他想按铃叫护士,却在起身的瞬间,听到了女人的哭声。 那哭声起初是压抑的,却在长久的压抑后突然爆发了。 她明明连初见时的情绪都压抑得很好,此刻却根本控制不住,哭得肝肠寸断:“怎么会这样……他明明说了会好好对你的……他答应了我要好好对你的……” 许星河站在病床前,手足无措。 他想去安抚一下女人的情绪,却不知道要怎么做。 他嘴唇动了动,嗓音有些沙哑:“我这些年……活得很好,你不要担心。” 女人摇了摇头,几度张口想说些什么,眼泪却根本止不住。 过了不知多久,她的情绪才慢慢平复下来,断断续续地开口道:“我在珀尔帕星长大,成年后偷渡去了首都星……到了首都星以后,由于一直没有合法的身份,我只能在地下城打工,直到机缘巧合之下,遇见了你父亲。他是个很有钱的商人,我们好了一段时间……可是后来,他又有了新欢……” 女人语气顿了顿,略过这段过往继续道:“我跟他分别之后,又过了一个多月,才发现自己怀孕了,肚子越来越大,没法再在地下城打工……走投无路之下,我又找到了你的父亲,希望他能出一点赡养费……他很震惊,你知道的,非匹配双方能怀孕的几率非常非常低……他带我去做了胎儿亲子鉴定,然后突然转变了态度,说要娶我,让我留下。我信了,在他的别墅中住到你出生,可那之后——” 女人的眼中有泪光闪过:“你生下来不到一个月,他就说要给我一笔钱,让我离开,他会好好抚养你长大……我不同意,他就威胁我说,我是个没有经济能力的黑户,如果不把孩子交给他,那么一旦度过哺乳期,他就去法院告我,剥夺我的监护权,到时候孩子还是会被判给他,而我则会被遣返回珀尔帕星……我还是没同意。我想,哪怕能多陪你一天也是好的,至于哺乳期之后的事,就等哺乳期之后再说吧……可再后来,他又改口了,说如果孩子跟我养出了感情,那么他就……就也不要这个孩子了,他会直接去举报我,到时候我和孩子都会被遣返回珀尔帕星……你知道吗,在我出生的地方,人们吃不饱穿不暖是常态,有时候,哺乳期的母亲甚至会饿得连奶水都没有……我不能让你跟着我回到那种地方……我不敢赌……” 女人说到这里,再度呜咽起来:“可是他说过会好好对你,会好好抚养你长大……他明明这样答应我了……” 许星河看着她,突然很难过。 他很想告诉他的亲生母亲,首都星不是珀尔帕星,在联盟出生率如此低下的如今,依照首都星对于新生儿的保护重视程度,哪怕是偷渡去的女人,一旦被发现怀孕,也可以带着孩子在首都星生活下来。 也就是说,她当初其实完全可以留下,甚至可以享受着政府的一系列福利,过得很好。 他父亲骗了她,而她成长的环境和她接受的教育,也让她觉得这一切是理所当然的。 她或许也想过放手一搏,只是最终,就像她说的那样,她不敢赌。 即便从结果看,她还是赌输了。 自己被送进了福利院,而她也被遣返回了珀尔帕星。 许星河隐约感觉到掌心有点刺痛,一低头才发现,指甲几乎嵌进了肉里。 他无力地松开了手,心想,都已经这种时候了,跟她说这些话又有什么意义呢? 她的一生充满了谎言与欺骗,难道还要在最后时刻告诉她,她又被骗了吗? 许星河深吸一口气,尽可能地放缓了声音,安慰她道:“别担心,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看着他,再次伸出了手。 这次许星河没有躲,而是轻轻回握住了她的手。 女人知道他在骗自己,却还是微笑着点了点头:“好。” 敲门声响起,几名医生和护士走入室内,来进行例行检查和更换药物。 女人刚刚的情绪波动太大,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不等检查完毕,就撑不住重新陷入了昏睡。 许星河在她床前做了好久,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医生护士,才终于起身,轻手轻脚地朝门外走去。 凌长风在病房门外,已然守得有些暴躁了。 他低头看了眼表,他的小配偶已经进去快一个小时了。 他像只不安的狮子一样开始在病房外来回踱步,低气压令周围守卫大气不敢出。 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小配偶消失在他的视线范围内将近一个小时这种事,好像突然变得令他有些难以接受。 终于,房门被再度推开。 许星河走了出来。 凌长风连忙快步迎上前去,低头打量着对方:“你还好吗?” 许星河心里堵得发慌。 他摇了摇头,抬头问凌长风:“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了吗?” 凌长风沉默了。 虽然秦远经常调侃说他是万能的,但是面对生老病死,万能的联盟元帅也无能为力。 许星河在他的沉默中得到了答案。 心底突然生出了一种彻头彻尾的无力感。 凌长风有些担忧地望着他的小配偶。 后者大概不知道,自己此刻脸色有多糟糕。 像是大雨天被淋湿了毛的小猫,茫然无助,让人想把他揉进怀里好好安慰一下。 凌元帅向来是个行动派,他是这样想的,所以也这样做了。 他张开双臂,将许星河一把拥入怀中。 第75章 易感期(2) 许星河隐约嗅到了一丝令他感到不安和躁动的气息。 凌长风的信息素大多数时候都是沉静而包容的, 像日光下一望无垠的深海,可纳百川,又无波澜。 而此刻, 平静的海面下却暗流涌动,有了一丝海啸将至、风雨欲来的味道。 许星河在这种气息中不安地轻轻挣了挣, 可是却挣扎,那双手臂就箍得越紧…… 他叹了口气, 索性放弃了挣扎, 一动不动倚在凌长风怀中。 周围的守卫纷纷低下头回避这略显暧昧的画面, 任由两人在窗外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的恶劣坏境中安静相拥。 许星河沉默片刻, 在凌长风耳边开口问道:“她的另外两个孩子呢?” 凌长风直起身来, 回答道:“小的正在隔壁午睡, 大的不在这里,也许是去上学了, 我已经派人去找了。” 许星河点点头, 再度沉默了。 凌长风看他心事重重的样子,主动开口道:“他们的事情我来安排吧。你现在的脸色很差, 先去休息一下吧。” 许星河却抬头问道:“你想怎么做?” 凌长风见他放不下这件事, 于是回答道:“给他们安排个归宿并不难,主要还是看你的意思, 你想带他们回首都星吗?” 许星河低着头道:“如果可以,我还是想带他们离开这里。珀尔帕星的条件但凡有首都星的一半,她也不至于宁可拖着自己的病不治,也要给他们留一点钱……这是她最后的牵挂了,我希望能让她安心一些。” 凌长风点点头, 沉声道:“这些都好说, 我会安排的。你……” 他打量着许星河的脸色, 开口问道:“是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吗?” 许星河摇了摇头:“没什么不放心的,只是……”他抬头看了凌长风一眼,“只是觉得一直以来,都太麻烦你了。” 在此之前,他从未主动求凌长风办过什么事。他觉得无论对方是联盟元帅,还是一名普通的联盟市民,只要自己对于对方无所求的话,他们在这段匹配婚姻期间就还是平等关系。 直到此刻,他发现自己还是有所求的。 感觉一下子变得微妙了起来。 一方面,他知道这件事需要凌长风的帮助,否则光是办理跨星球移民的手续,就要耗费相当多的时间、金钱和精力。 另一方面,他也知道凌长风其实根本没有义务帮自己,甚至,他在半个月前还刚刚被自己拒绝过一次表白。现在再开口让凌长风帮忙处理这一大摊子烂事儿,会让他觉得自己有些过分。 这种仿佛有所亏欠的感觉比纠结事件本身更加糟糕。虽然凌长风说得好像很轻松,但许星河却依然无法心安理得的接受这一切。 见他突然说出这样客气的话来,凌长风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知道他的小配偶现在情绪很低落,越是这种时候,越容易想多。 换做以往,他大概也不会在意这份客气生疏。 然而此时此刻,凌长风觉得自己的情绪似乎也有些异常。 异常敏感,异常暴躁。 异常地在意眼前人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 他努力压制住了心底的负面情绪,故作轻松地伸手揉了揉许星河的头:“这会儿觉得麻烦我了,那如果我说不行,你要怎么办?” 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虽然没什么表情,可说出来的话已经近乎调侃,语气也比刚刚平和了不少。 这原本不是一句问句,不料许星河听罢微微一怔,做出了一副认真思考的表情。 凌长风薄唇轻启,想说我开玩笑的,却在话出口前打住了。 他想听听他的回答。 许星河沉默半晌,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缓缓开口道:“如果你不同意的话,那我自己想办法。” “嗯?”凌长风面无表情地问,“你要怎么想办法?” “先办个旅游签,把他们带走再说。” “你又不是他们的监护人,怎么帮他们办旅游签?就算手续办下来了,等回到首都星,你又要怎么安顿他们?” 许星河想了想:“我可以先带着他们搬出去住,等给他们安顿好地方……” 话音未落,身子突然一僵。 一股凉意突然从尾椎升起,直冲他的腺体。 他惊讶地抬起头,只见凌长风眯了下眼睛,异瞳中泛着微微冷意—— 凌长风释放了自己的信息素,将他牢牢围住。 像是白浪掀天的海风拂过他的后颈,在他腺体处留下一阵过电般的感觉。 这对于alha而言是宣誓主权一般的行为,可以作为情投意合时的情趣,但是不经oga允许就这样做,就是非常冒犯的行为了。 许星河有些心悸。 他能感受的到,对面的男人,在生气。 而且状态不太对劲。 “你怎么了?”他开口问道。 凌长风深吸一口气,居然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没有回答许星河的问题,而是重复了一遍那三个字:“搬出去?” 心底横生出一种无比强烈的占有欲,令他浑身的血液都染上了一种近乎暴戾气息。 不管什么原因,他的oga居然说要搬出去? 怎么可能? 怎么可以! 随着他的思绪波动,空气中流淌着的信息素也开始变得狂躁起来。 在这样危险的气息下,许星河不禁退后了一小步,结结巴巴道:“不、不是你问的‘如果’吗?而且我是说暂时……” “暂时也不行。” 许星河后退的小动作被凌长风看在眼里,眼神不由得又暗了几分。 杀伐果断的联盟元帅沉着脸,欺身一步将许星河逼到了角落。 他将右手握成了拳,尽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哑声问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许星河在他的步步紧逼下退无可退,只好微微垂眸,不去看他的眼:“这件事情从发生到现在已经很麻烦你了,我只是觉得……” “你觉得,哪怕搬出元帅府也可以,这样做就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困扰了,就皆大欢喜了?”凌长风打断了他的话,声音沉得像冬日里的一潭死水。 许星河微微一怔,抬起头来看着凌长风。 他几乎从没有用这种语气跟自己说过话。 凌长风更近一步,几乎跟许星河贴到了一起。 天地间又漾起了花香。 他能感受到他的低落,可他的信息素依旧如此甜美。 身上的暴动情绪暂时被那甜美的香气所安抚,凌长风继续发问道:“为什么你会觉得这是在麻烦我?安置两个小家伙,对我而言是一句话的事情,并不麻烦。何况,就算是在麻烦我,以你我之间的关系,你为什么不能麻烦我?” 许星河绷紧了身体:“就因为我们之间这种关系……” 凌长风眼皮一跳,一字一句地发问:“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 许星河嘴唇微微开合了一下,却没有说话。 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再度直面这个问题—— 自己和凌长风之间,到底算什么关系呢? 凌长风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异瞳再度暗了暗。 他微微弯下身,如同被积雪压弯的松枝,在许星河耳边低声道:“我们结婚三个月零二十九天了。你是不是以为,我们之间,还仅仅是表白与被表白的关系?所以你不能依靠我,不能亏欠我。你可以轻而易举地说要搬出去住……即便我给出过一些承诺,你也不肯相信,是吗?” 许星河沉默了。 他下意识地想摇头,却又发觉自己其实无法否认。 情况或许没有凌长风说得那样极端,但并不失实。 他不知道这场谈话怎么会变成这样。 他能感受到凌长风的情绪波动,却无法把此刻面临的窘境归因于对方的情绪波动。这是他们之间原本就存在的问题,只是此刻随着凌长风的异常情绪被放大了。 许星河靠在角落里,突然有种平静的力竭感。 他想他应该和凌长风好好聊聊。 可是,过去四十八小时内实在发生了太多意外,以至于他已经疲于应对这一切,甚至疲于去思考由此衍生出的一系列问题。 最终,他也只能在沉默过后,客气而生疏地说了句:“抱歉。” 凌长风再度深吸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回归往日的理智与平静。 然而一想到许星河那句“搬出去”,他体内的躁动血液就开始疯狂叫嚣。 他在失控。 凌长风恍然间意识到了这是为什么。 他需要立刻采取措施。 凌长风猛地直起身,想要转身撤退,双脚却不听使唤地停留在了原地。 抚平一切的方法近在眼前。 他是这样留恋这股甜美的信息素花香。 可是,他看到他的小配偶垂着脑袋所在墙角,满身满脸写着疲惫与难过。 他不能在这种时候失控,说出更多令对方难过的话语,做出更多令对方难过的举动。 凌长风极力克制着自己愈发狂躁的情绪,低声道:“我们先不讨论这个问题了。你一路奔波也累了,去休息一下吧,等晚上……我把事情都处理完了,就来接你去吃饭。” 许星河点点头,轻声回答道:“好。” 苏克城内大雨倾盆。 凌长风转身,迅速离开了这里,步入屋外昏暗的天幕下、朦胧的烟雨中。 许星河听着窗外的雨声,觉得自己确实需要去休息一下了。 他不知道此刻这种无法纾解的疲惫与压力到底是出于身体,还是出于心理,又或者二者兼有。 他决定先去睡一觉,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等晚上吃饭的时候再跟凌长风谈谈。 然而这天晚上,凌长风没有出现。 第76章 易感期(3) 许星河觉得自己一觉睡了好久, 再醒来时,时间却只过去了三个多小时。 窗外依旧风雨晦暝,乌云笼罩着整座苏克城, 衬得下午四点钟的天色幽若黑夜。 许星河在窗边独自听了一会儿雨声, 才转身离开了房间, 朝病房走去。 远远地,还未靠近病房, 就看到了一抹粉红色的小团子。 许星河一愣,停下了脚。 病房门口, 站着一个穿着粉色小裙子的小女孩。 女孩左手抱着一个布娃娃,右手抱着一本书, 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房门口, 仰头望着房门。 她看起来大概只有四五岁的模样,整个人又瘦又小。听到有脚步声传来,女孩儿一个激灵,撒开小短腿跑到了墙后,然后探出半个脑袋,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许星河。 许星河心头一颤。 女孩长着一双乌黑透亮、惹人怜爱的小鹿眼。 有点像她的母亲, 也有点像自己。 或许是由于苏克城日照不充足的关系,女孩儿的皮肤很白, 而发质稍显暗黄。她人虽然瘦小, 但脸蛋儿仍有些婴儿肥。 许星河走上前去,在女孩面前蹲了下来。 “你是莉莉吗?” 他想起病床上的女人睁眼时叫的第一个名字,猜想那应该就是她女儿的名字。 小女孩儿点了点头,好奇地问:“大哥哥, 你是谁呀?” “我……”许星河一时语塞, “我是妈妈的……亲人, 也是你的亲人。” 女孩儿半边身子躲在墙后,歪头打量着他。 那双小鹿眼眨呀眨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好奇,却没有继续追问,只是懵懂地点了点头。 许星河温声问道:“你怎么在门口站着,也不进去?” 莉莉奶声奶气地回答说:“医生在给妈妈做检查,让我先出来。” 许星河点点头:“你多大了?” 莉莉伸出小胳膊,拿右手比了个数字“五”:“我五岁啦,明年就可以去上学了。” 她这小模样实在可爱,许星河一个没忍住,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头。 莉莉缩了缩脖子,却没有躲。 许星河笑了笑,又问她:“你……你哥哥呢?” “哥哥应该是去上学了吧。他之前一直住校的,妈妈生病之后,哥哥就不怎么去学校了,可妈妈一直让他回去上学,他们昨天还为这事吵起来了……”莉莉一段话说完,才突然想起妈妈跟自己说过,不要随便和陌生人聊天的事。 她连忙补救似的捂住嘴巴,旋即又放下了。 眼前这个大哥哥身上有种让人很舒服的亲切感,让她觉得不是坏人,于是不知不觉就说了许多。 两人说话间,病房的门被打开,医生走了出来。 许星河起身,牵起了小女孩的手:“走,我跟你一起进去看看妈妈。” 病床上的女人气色仍然很糟糕,可那双原本黯淡无光的眼睛却因为两人的出现而重新明亮了起来。 莉莉一见到妈妈就扑了上去,而许星河跟在她身后,再一次握住了女人伸过来的手。 女人的身体状况很不好,一天中大概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睡梦中度过。 她已经没什么力气陪小女儿玩闹了,而五岁大的小女孩儿也不哭不吵,就安安静静地坐在病床前的地毯上,一个人抱着娃娃看起了书,乖巧得有点让人心疼。 许星河坐在床前的椅子上,女人清醒时,他会跟她讲一些这些年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故事,等到女人再度睡去,他就走到莉莉身边,跟她并排在地毯上坐了下来,然后打开自己的便携式光脑,挑一本之前没读完的电子书,一大一小一起在灯光下阅读。 就这么呆到了晚餐时间,莉莉非常热情地邀请许星河留下来一起吃晚餐。 许星河伸手摸了摸小妹妹的头,语气歉然道:“抱歉啊,哥哥今晚有约了,不能爽约的。今天你先和妈妈一起吃晚餐,等明天我再来陪你们吃。” 他想,有些事还是要去和凌长风说清楚的。 莉莉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很乖地点点头,抱着她的布娃娃道:“嗯,明天见!” 许星河出了病房,才突然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要去哪里。 凌长风走前说晚上会来接自己,但现在已经晚上六点多了,他却还没有收到对方的邮件,也没有见到凌长风本人。 正想打个电话过去问问,邮箱突然响了—— 凌长风在邮件中称自己临时有事,晚餐来不了了,让他先吃。 许星河愣了两秒,然后面色平静地关上屏幕,转身走回了病房。 他回想起两人分开前的对话,后知后觉地发现,他们似乎吵架了。 其实有那么一刻,他确定凌长风在生气,也好像知道对方为什么生气,却依旧对此无能为力。 这大约不是谁的错,只是双方思考的方式不同,处事的角度不同,所以避无可避。 许星河回到病房内,在莉莉惊喜的小眼神中,笑着告诉她,自己回来陪她和妈妈一起吃晚餐了。 女孩儿的欢呼和期许给了许星河继续微笑下去的理由,她开始跟他讲自己看的儿童读物,甚至破例让自己抱了抱她的布娃娃。 于是,许星河不得不迅速收拾好了心情,像一个真正的大哥哥那样开始陪妹妹吃饭聊天。 来到苏克城的第一晚就这样过去了。 这天夜里,许星河独自躺在床上,本想跟凌长风说点儿什么。 可是来来回回编辑了好几次邮件,最终却都没有发出去。 他想跟凌长风说句抱歉,但隐约意识到这样做不仅于事无补,甚至还可能会把事情推向更僵的局面。 想说句谢谢,却也觉得这两个字显得太过敷衍。 最终,就这样在沉默里睡去。 大雨彻夜未歇。 第二天,许星河醒得很早,抬手一看时间,只有六点出头。 他迷迷瞪瞪地点开跳动的邮箱标志,才发现昨天凌晨一点多的时候,凌长风居然又给自己发了一封邮件。 凌元帅在邮件中说自己临时遇上点事,这几天都先不回去了。 许星河坐起身,靠在床头,有点茫然了。 凌长风……是在刻意躲着自己吗? 他仔细回想着两人分别前的最后一场谈话,总觉得那不像是一场冷战的开局。 事情应该没有严重到这种程度。就算有,凌长风也不是会用冷战来应对问题的人。 他们之间,是还有什么事情没有说开吗? 许星河盯着邮件发了一会儿呆,抬手拨通了秦远的视频线路。 很快,秦副官顶着一对黑眼圈出现在屏幕上。 “抱歉,打扰到你休息了吗?”许星河有些意外,“星浮城现在不是中午吗?” 秦远轻笑着摆了摆手:“没事,找我有什么事吗?” “我……我们好像吵架了。”许星河开门见山,将昨天下午发生的不太愉快对话跟秦远简要描述了一番,然后有些低落道:“他说我不肯相信他的承诺……其实我只是觉得很抱歉。” 秦远一边听他说事情,一边给自己冲了杯黑咖啡,问道:“为什么觉得抱歉?” 许星河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我母亲的事……是我的私事,原本不应该这么麻烦他的。我很感谢他所做的一切,但我又没什么能回馈的,所以……你知道的,总会觉得自己有所亏欠,也很抱歉。” 秦远不动声色地叹了口气,啜了一口咖啡道:“你所谓的吵架嘛,倒是不用担心,Alpha短期内的占有欲在作祟,其实不是什么大问题。不过星河,换位思考一下,当你心甘情愿地给予他人帮助的时候,你是更愿意听到对方说‘谢谢,这对我很有帮助’,还是‘抱歉,实在太麻烦你了’?” 许星河微微一愣。 秦远继续道:“接受别人的帮助并不是一件可耻的事,你如果因此感激他,就去大大方方地对他说声谢谢,但你不需要为此感到抱歉,他也绝对不是图你回报什么才为你做这些的。你是被爱的那一方,星河,人类本能地愿意为爱人做一些事,不需要将这种行为想得太过复杂,不然会给彼此都造成不必要的压力。何况这件事对他而言也没什么麻烦的,要麻烦也是我麻烦啊……”秦远说着,又灌了一大口咖啡,“等你有时间了记得再请我吃顿饭吧。” 许星河:“……” 他一时间陷入了沉默。 秦远还想再说些什么,加密通讯却又响了起来。 秦副官神色一凛,抬头对许星河道:“抱歉,我还有点事……” 许星河回过神来:“好的,不打扰你了,剩下的我去找他聊聊。” 秦远刚要按掉通讯的手微微一顿:“再过几天吧。” 说罢也不等许星河多问,便挂断了视频通话。 许星河隐约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凌长风不会真出什么事了吧? 这样想着,他翻身下床,迅速收拾完毕走出了房门,直接找到了凌元帅的亲卫队长刘易斯上校。 “带我去见他。” 对于这个要求,刘易斯上校显得满脸为难,想要劝阻,又有些力不从心。 许星河平静地问:“你们元帅下令不肯见我了?” 刘易斯连忙摇头:“没有没有,您怎么会这么想……” “那他有没有说过,不准我去找他?” 刘易斯为难地回答道:“也没有,不过……” “那就带我去见他。”许星河说,“出了事我担着。他既然没说过不肯见我,那我去找自己的法定配偶,有什么问题吗?” 凌元帅下榻的地方远离市区,坐落在苏克城郊外。 当刘易斯上校亲自帮他拉开车门的时候,许星河还以为自己来到了什么实践基地。 “他住这里?”许星河观察着眼前的大型金属建筑,心里愈发狐疑。 刘易斯上校垂眸道:“是。” 许星河深吸一口气,跟随刘易斯队长走了进去。 他先后经过了三道大门,才来到了住宿区。 当最后一道银色金属大门开启的时候,许星河身子猛地一僵,连呼吸都跟着停了半拍。 四周充斥着海的气息。 仿佛有铺天盖地的狂澜席卷而来,令他在手脚冰凉发软的同时,脊椎却又闪过一丝酥酥麻麻的电流。 ——是凌长风的信息素。 “这是……怎么回事?”许星河的脸色有些不好。 刘易斯队长低头回答道:“就是您感受到的这样,元帅不让我们说。我跟元帅通报过您要来了这件事,他没有拒绝,但是,您确定要继续往前吗?会……” 话音未落,身边的人已经像阵风一样冲向了卧室的方向。 刘易斯:“……” 他想跟上去,却又怕一会儿看到什么不该看的场景被灭口。 做了凌元帅十几年的亲卫队长,他太清楚易感期的凌长风有多么的危险、狂躁,且极具攻击性。 像是一具强大、冷血、却又毫无理智的超级杀伤性武器。 以往,如果碰上战事紧急的时候,凌长风会让军医用强力又伤身的办法给自己超量注射抑制剂,延迟他的易感期。 遇上战况不紧急的时候,他则会空出三到五天的隔离期,独自熬过这艰难的几天。 刘易斯队长知道,昨天下午,凌长风原本是打算靠注射抑制剂推迟易感期的。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抑制剂失效了。 他不得不开始隔离,以免对身边人造成伤害。 想到这里,刘易斯上校又忽然间回忆起另一桩事。 凌长风的上一次易感期,也就是那次由许星河的发情期所引发的易感期,好像度过得意外安然。 那是他跟随凌长风这十几年来,见他度过的最平稳的一段易感期。 那几天里的凌元帅并不狂暴易怒,相反,他像只心满意足的雄狮一样意气风发…… 为什么呢? 刘易斯队长看着许星河离开的背影,恍然地想—— 是因为,标记了心爱的Oga吗? 许星河在跑去卧室的路上也想到,来珀尔帕星之前,秦远跟他们科普过如果有人进入到发情期或者易感期的应对方法。 及时注射抑制剂是一方面,但是从秦远口中他了解到,凌长风的易感期周期比一般Alpha长,症状却也比一般Alpha严重许多。 正常Alpha每两三个月就会进入一次易感期,期间会表现得暴躁易怒,对Oga的信息素更加敏感、更加渴求,这种症状大概会维持一周左右,周而复始。 而凌长风大概半年才会迎来一次易感期,易感期的表现也更加强烈。 他会变得异常危险、暴虐、狂躁易怒…… 又非常非常难受。 尤其是,他长期大量服用抑制剂,身体产生了抗药性,已经很难通过纯药物的方式缓解这些症状了。 许星河来到卧室门口,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了房门。 不同于想象中的狂风暴雨、满地狼藉,卧室内干净整洁、一片安静。 房间里没开大灯,只有床头柜上亮着一盏橘黄色的小灯,颜色温暖,是许星河夜间最爱开的那种模式。 凌长风悄无声息地坐在床边,面向窗外的落地玻璃窗,只给推门而入的许星河留下了一个背影。 房间的建筑材料应该是特制的,不光一定程度上阻隔了凌长风的信息素气息,隔音效果也极佳,人在室内,半点儿也听不到窗外雨落的声音。 这本该是个温馨又宁静的观雨场景。 可是四面八方都是令人倍感压迫的信息素气息,让许星河身子立刻绷紧了身体,连呼吸都沉重了几分。 尤其是,当他步入这里的一瞬间,明显感觉到空气中的海味信息素狂躁了起来。 可是一抬头,凌长风仍然安静地背对着他,坐在床上。 听到声音,只是耳朵微微一动,连头也没回。 许星河不安地掐了掐自己的掌心,走上前去,隔着一张床,在凌长风身后停了下来。 “你还好吗?” 许星河知道自己问了一句废话,但凌长风的背影如此平静,信息素又如此混乱,让他一时间有些拿不准对方是个什么情况。 凌长风开口了,没有转身,没有回头,也没有回答他的话,只是问:“你怎么来了?” 声音似乎也没什么异常,只是比平时更加低沉、更加沙哑。 见他理智尚存,许星河微微松了口气,反问道:“你易感期怎么不告诉我?你难道不知道……” 话一出口,却突然顿住了。 凌长风当然知道。 他知道,Alpha难熬的易感期可以被Oga的信息素所安抚。 也知道,自己的信息素对他而言,是契合度最佳的良药。 他只是没有开这个口。 大概也是,开不了口吧。 许星河沉默片刻,绕过大床,走到了凌长风的身边。 伸出手,轻轻搭上了对方的肩。 “我帮你?” 许星河的声音在昏暗又安静的房间内响起。 凌长风始终没有转过头去看他,许星河也看不到他的眼睛。 于是把这当作一种默许。 他释放出了一丝香甜信息素,轻轻地攀上了凌长风周身。 如同一树繁花伸出了柔软的花枝,温柔地将人缠绕。 凌长风身子突然轻轻一动。 空气中的暴戾气息似乎有所消减。 许星河松了口气,还以为凌长风舒服点儿了。 可下一刻,手腕突然一痛。 眼前一阵天旋地转,他还来不及反抗,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被一股极大的力道按倒在了床上。 而周围的信息素也再一次暴动起来,仿佛冲破了最后一丝理性桎梏,彻底变得肆无忌惮。 许星河在慌乱中一抬眼,正对上了那双骇人的异瞳。 他身子一颤,这才看清,凌长风眼中满是血丝,双目几乎都被染红。 处于易感期的凌元帅欺身将人按在床上,右手死死地压住了许星河手腕。 一张口,声音比刚刚更哑了:“你以为,我不让你过来,是因为什么?” 他说着,又伸出左手,不顾许星河的挣扎,轻轻摩挲着对方脖颈处脆弱又敏感的腺体。 那双几乎滴血的异瞳比任何时候都更让人害怕。 凌长风俯下身,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现在反悔,也晚了。” 第77章 相拥 雨水拍打着落地玻璃窗,将窗外的世界冲刷得一片朦胧。 卧室内一片幽暗,只有床头一盏小灯闪烁着微弱的光芒,照亮了两个人的侧颜。 凌长风粗重的喘息声在许星河耳边响起,衬得此间愈发安静。 双目赤红的alpha以一种狩猎者的姿态将自己的猎物按倒在床上,却没了下一步动作,只是死死地盯着手下的oga,目光隐忍又疯狂。 许星河仰面朝天倒在床上,右手手腕被人擒住,本能地挣了两下。 可是他越挣扎,握着他的手就越紧收,仿佛生怕他逃跑一样。 许星河抬起头,眸光转向扑上来的凌长风。 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皆是一颤。 许星河停止了挣扎。 他突然想起临行前秦远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 “万一他真的进入了易感期,我的建议是,暂时远离他。” “不要抱有侥幸心理,觉得自己上次安然度过了,这次一定也可以。你不能每次都指望自己有那样的好运气。远离易感期的alpha,这种时候的我们,血液里的兽性大概比人性更多一点。” 然而此时此刻,许星河怔怔地望着凌长风那双泛红的眼,脱口而出的却是:“很难受吗?” 凌长风喉咙滚动了一下,没有回答。 许星河看着眼前化身修罗的狩猎者,突然觉得有点难过。 他们朝夕相处,对于彼此的信息素都异常敏感。 所以此时此刻,透过他们天生契合的信息素,他能清楚感知得到,对方的压抑与彷徨,痛苦与不安…… 像是一头穷途末路的困兽,深陷泥足,不得解脱。 他们跟他描述过凌长风易感期时的暴躁易怒、狠厉疯狂。 却没有人跟他说过,易感期的凌长风原来这样难过。 许星河努力让自己放松下来,轻声道:“别怕。” 凌长风闻言,像只危险的狮子一样眯了眯眼,居高临下地望着他,声音低沉而沙哑:“你还没认清自己的处境吗?现在这样,该害怕的人是我么?” 许星河伸出自己没被按住的那只手,安抚似的捏了捏凌长风的手臂,没再说话。 凌长风身子一僵。 这才发觉,自己的手臂正在微微颤抖。 他的姿态明明那么强硬,手臂却在颤抖。 易感期的alpha原本就暴戾狂躁,此刻更像是被窥破心底的秘密一样,终于恼羞成怒。 于是一把抓住许星河伸来的左手,将他两只手都按在了床头,动作几乎可以称得上粗鲁。 他企图用愤怒掩饰自己的不安。 凌长风不想承认,但他确实感到了害怕。 害怕自己无法克制住那些天性使然的恶劣想法。 害怕事情就此走向不可挽回的死局。 害怕他的小配偶会离开。 又害怕他记留下来,会被自己伤害。 许星河不该出现在这里。 而自己却已经不想放他回去了。 “为什么要过来?”凌长风死死钳住了许星河的双手,恶狠狠地发问,仿佛这样就可以先声夺人,“你踏入这里之前,难道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吗?” 手腕处传来的疼痛让许星河不禁轻轻皱了皱眉。 他能感受到,凌长风那强势无比的信息素铺天盖地的席卷过来,将自己团团包围。 仿佛下一刻就要将他吞噬。 许星河做了几次深呼吸,才缓缓回答道:“我过来,原本是想跟你道谢的,谢谢你一直以来为我做的这些……” 他声音极低,语速极慢,语气则是少有的温和:“到地方之后,才发现你原来进入了易感期。我记得他们说过,你易感期反应会很强烈。” 许星河望着凌长风那双泛红的眼睛,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虽然我没想到会这么强烈,不过好在……唔!” 话音未落,手腕上的“铁钳”再度紧收。 “我说了,你现在反悔也来不及了!”凌长风嗓音嘶哑,带着一种山穷水尽的决绝。 浑身发热的血和在深渊边缘摇摇欲坠的理智相互撕扯着,令他头痛欲裂。 “谁说我反悔了?”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中,许星河突然生出了一丝哭笑不得的无奈。 他的法定丈夫好像总觉得自己随时都要离开。 实际上,怎么会呢。 “我不走,我也不反悔。我刚刚是想说——好在我来得还不算太晚。” 许星河望着凌长风,黑眸中无限温柔:“总不能让你一直这么难受下去。” 凌长风的动作僵住了。 他看着他的眼睛,满腔怒火和欲望突然不知该如何发泄,通红的异瞳中随之闪过了一丝茫然。 许星河很少在那双异瞳中看到这样的情绪。 僵持片刻,他忽然垂眸,轻颤的长睫覆下,掩去了黑眸中的情绪。 “我是来帮你的。”年轻的oga说,“你帮过我那么多次,所以这次,如果能帮到你,我很乐意——” 许星河说完,微微侧过了头。 如同天鹅般白皙细长的脖颈就这么暴露在了凌长风的视线下。 异瞳剧缩。 “他们说,这样做你或许会好受一点。” 那修长脖颈后所散发出的花香,恍若世间最迷人的气息。 没有人更拒绝爱人这样的暗许,何况是一名身处易感期的alpha。 凌长风再也忍不住,喉咙中发出一声隐忍又难耐的低吟,然后俯身一口咬住了许星河的侧颈。 “唔……” 许星河浑身一颤,气若游丝的呻吟声不受控制的从口中流出。 他身体紧绷,脸色逐渐泛白,却没有任何对抗性的动作,只是紧紧闭上了眼。 凌长风埋首在他颈间,肆无忌惮地蹭着。 他如同一只护食的猛兽,将猎物紧紧圈在怀中,贪婪地吸吮着对方的气息。 记可是,还不够。 由于许星河平躺在床上,后颈处的腺体恰巧被压住了,导致凌长风蹭来蹭去,却始终触碰不到那香气的源头。 他在极乐边缘徘徊片刻,终于像一头肉到嘴边却怎么也吃不到的狮子一样暴怒了。 凌长风猛地出手,直接卡着许星河的臂弯,将他整个人翻了个个儿。 那伤疤横穿的腺体终于暴露出来。 许星河脸色倏地变得惨白。 他确定自己是来帮凌长风的,不是来故意惹火的。 可是此时此刻,他仍无法抑制住自己的颤抖。 那是源于他记忆深处的恐惧,近乎本能,无法克制。 一阵灼热的吐息喷在他脆弱又敏感的肌肤上。 紧接着,一个吻,烙上了他的后颈。 刹那间,花香四溢。 易感期的alpha如同饥饿又困顿的雄狮,此刻终于遇到了可以果腹的可口食物。 凌长风张开嘴,顺势咬上了许星河的腺体。 牙齿触碰到那段脖颈的瞬间,许星河突然睁开了眼,哑着嗓子开了口:“长风……” 微弱的声音在安静而昏暗的房间内响起,分不清是呜咽还是呢喃。 凌长风身子一僵。 他茫然地抬起眼,维持着即将要给予爱人标记的可笑姿势,却再也下不了口。 在满屋沁人心脾的花香中,异瞳里的血丝似乎褪去了几分。 清明之余,显得几近无措。 许星河双眼紧闭,手背上青筋绷起,浑身僵硬得像一块石头。 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动作。 许星河不安地动了动手指,下一刻,突然感到凌长风起身下了床。 紧接着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传来。 青年睁开眼,黑眸已然染上了一层水色。 可眼神刚有了焦距,就看到凌长风在床头的药箱里抽出了一针试剂,抬手就要往自己手臂扎去。 许星河顿时清醒了,他连忙起身,上前一把握住了凌长风要给自己注射的手。 “还打?医生说你这些年注射过量……” 话音未落,凌长风便忍无可忍地将他一把推开。 许星河被推得一个踉跄,直接跌回了床上。 凌长风见状,手臂微微一动,似乎想去扶他,最终却只是僵在了原地。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死死握住了抑制剂,再一次朝自己的手臂刺去…… 许星河别无他法,只好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凌长风。 后者身体一僵,终于停下了动作。 易感期的alpha力气总是格外的大,可此时此刻,凌元帅却无法挣开爱人的怀抱。 那是一个来自他的小配偶的,香喷喷、软乎乎的拥抱。 一瞬间,空气中弥漫的信息素都有了几分缠绵的味道。 犹若清泉浇灌过花蕾,开出丛丛簇簇的繁花。 从中散发出的无比香甜的气息,足以安抚记心底的一切洪水猛兽。 许星河两只手紧紧地环住了对方高大的身躯,不敢放手,生怕一个没抱住,凌长风又再度做出那种接近自残的举动。 可抱着抱着,却发现对方没了动静。 四下狂乱的信息素已经逐渐平静,但许星河仍免不了担心。 他维持着这个拥抱的姿势,也看不清凌长风的表情,只好在他耳边轻声问了句:“你还好吗?” 凌长风还是没有回应。 许星河眉心微蹙,想要后退一步、打量一下对方是个什么情况。 可刚往后挪了半分,后腰便被一把扣住。 凌长风的气势却陡然凌厉了起来,仿佛不满于他试图退后的举动。 可正当许星河以为他会凶巴巴地威胁一句不准离开时,却听凌长风闷声道:“难受。” 许星河呆住了。 他简直不敢相信这是从凌大元帅口中说出的话。 而他偏偏还无法拒绝这样的凌长风—— 就像是一头凶狠的猛兽突然变成了一只受了伤的大猫咪,他除了努力安抚以外,也实在没有其他办法。 许星河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于是刚要松开的手臂再度收紧。 窗外暴雨间歇,灰蓝色的天幕破开一角,露出一抹霁蓝。隐约有要放晴的迹象。 屋内,两个人安静地相拥着。 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一刻。 将这一帧画面,变成地久天长。 第78章 解药 许星河不知道这个拥抱持续了多久。 等回过神来时,窗外虹销雨霁,乌云被撕开了一道口子,倾泻下一缕金光。 两人好像拥抱了半个世纪那样漫长。 可凌长风还是丝毫没有要松手的意思。 他的双手紧扣在许星河的腰间,下巴靠在他肩上,灼热的吐息尽数喷在青年敏感的颈窝处。许星河半边身子都僵住了,一股过电般的酥麻感从脊椎升起。 两个人的信息素交融在一起,糅合成了一种妙不可言的独特味道。 他一动不动地抱着凌长风,也任由凌长风抱着。 感觉像是有个大型挂件缠在自己身上,挣不脱,也不想挣脱。 凌长风比他高了足足半个头,许星河为了让对方抱得更顺手一点,还轻轻掂起了脚尖。 可是时间久了,不免觉得这姿势有点磨人。 许组长微微活动了一下发酸的手臂,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你好点了吗?” 言下之意,好点了就起来吧。 凌元帅缓慢地摇了摇头。 非但没起身,反而进一步收紧了怀抱,跟他贴得更紧了。 坚硬的发丝划过青年的脖颈,又麻又痒。 “还是难受。”凌长风低声说道。 许星河:“……” 他觉得凌长风是故意的。 通过对方的信息素,他分明能感受到那波涛汹涌的怒海已经重归平静,甚至还带着一点雨过天晴后的水光潋滟。 一点儿也不像还难受的样子。 “差不多得了啊……”许星河小声嘟囔道。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凌长风的后背,“起来吧,都抱了多久了。” 感受到小配偶的抗拒,凌元帅不情不愿地松了几分力气,却没有完全松手。 他的双手仍虚虚地搭在许星河后腰上,只是微微直起了身,给了对方逃离的余地。 许星河见状,顺势就要撤离。 可后脚刚退了半步,耳边就传来了凌长风又低又闷的声音:“嫌我烦了?” 许星河:“……” 他居然从那声音中听出了几分失落和控诉的意味。 不让松手呢。 此刻的凌长风像是一头被暴雨淋湿了毛的老虎,纵然平日里是头威风凛凛的食肉动物,眼下也已经满身泥泞,像只流浪在外的大猫咪,不得不惨兮兮的在极端恶劣的天气里寻找一个容身之所。 而他既然已经提供了这个容身之所,总不能再把对方赶出这里。 许星河无声地叹了口气,将后退了半步的脚收了回来。 谁能拒绝一只这样的大猫咪呢? 反正自己不行。 就这样,两人又抱了不知多久。 最终将许星河从这个磨人的怀抱中解救出来的,是秦远的一通视频电话。 守在房外的刘易斯队长左等右等不见房内有动静,实在担心出事,于是打电话向秦远求助。 秦副官听到消息后大惊失色—— 开玩笑,把许星河记和易感期的凌长风放到一起,那就如同在一匹饿狼面前放一块肥肉。凌长风不把他连骨头一起吞了才怪! 抱着“反正你现在人不在首都星,打也打不着我”的想法,秦远开始给凌长风夺命连环call。 第一通连线请求被凌元帅直接掐掉了,紧接着第二通、第三通…… 嘀嘀嘀的提示音在悄然无声的房间内响起,许星河瞥到智能仪上闪过秦远的名字,好心提醒道:“秦少将打过来的,不接吗?” 凌长风正被那提示音吵得心烦,闻言暴躁地直起了身。 他已经基本恢复了理智,见秦远锲而不舍地打自己电话,也怕是首都星那边有什么急事,于是不得已松开了许星河,将人往自己身后一拉,接通了秦远的视频连线。 “什么事?”视频一接通,凌元帅的语气就很不好。 他面色不善地盯着全息投影上秦远的身影,大有一副“你要是说不出点什么事就完蛋了”的架势。 远在首都星的秦副官见自家元帅终于接通了电话,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然而,当他终于看清了凌长风的神态时,表情一下子变得迷惑又费解了起来。 “你、你……”秦远原本想问你怎么样了,可一个没收住,心底的疑问脱口而出:“你标记他了!?” 凌长风:“……” 异瞳不悦地眯了眯,变得危险又凌厉。 秦远震惊了。 他昨晚和自家长官视频的时候,对方还不是这么个状态。 那时的凌长风双目赤红,眉眼间都是冷血又暴戾的神情,让人甚至都不敢直视。 而现在的凌长风…… 像是一只正在闹脾气的大猫。 他眼中的血丝已经基本褪干净了,虽然气得直呲牙,但并没有展现出那种凶狠残暴的攻击性,因此也不那么让人害怕了。 这样的转变,大概是只有许星河才能做到的事。 “那个……并没有……” 一片沉默中,突然响起了一道清朗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寂静。 许星河见凌长风一直不出声否认,为了防止秦远误会,只好亲自站出来说明情况了。 他从凌长风身后探出了半颗脑袋,在秦远无比震惊的目光中,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上午好……哦不对,星浮城现在应该是下午吧?” 秦远的眼珠子一下子瞪得溜圆。 许星河居然完完整整地出现在凌长风身后!身上的衣服也完好无损! 什么情况??! 凌老狗居然没动手??? 凌元帅见秦远一个劲儿地盯着自己的小配偶,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的理智虽然基本恢复了,但易感期还在。 易感期的alpha,哪怕自己的oga被人多看了一眼都会觉得难以忍受。 那是他独一无二的珍宝,怎么能被他人窥探? 于是凌元帅的脾气肉眼可见地再度暴躁了起来。 他将许星河一把拉回了自己身后,用身体死死挡住。 这莫名其妙的行为搞得许星河一脸懵逼。记 他觉得凌长风如果有条尾巴,此刻肯定已经在自己腰上缠了好几圈了。 凌元帅看向自己副官的眼神愈发不善:“你还有什么事吗?” 秦远:“……” 他仍沉浸在巨大的震惊中没能缓过神来,甚至无视了自家长官充满威胁的眼神,自顾自地问道:“那什么,你是不是、是不是……有空去看一下医生?” 凌长风双眉紧锁,不耐烦道:“看过了。你有事说事,没事可以滚了。” “呃,我指的不是这个……”秦远咽了口口水,没有接着往下说。 打死他也不敢当面质问自家长官“你是不是不行”啊! 原本视频接通之前,他还在担心,万一凌长风一个没忍住,强行标记了许星河怎么办。 而如今听说他没有这么做,欣慰之余,却又有了另一重担心。 肉到嘴边都不咬,这像是一个正常alpha能干出来的事吗?? 另一端的凌长风则彻底失去了耐心。 此刻的他,本能地不想看到任何一个同性出现在自己眼前,即便秦远只有一个全息投影。 他像是一头守护着宝藏的恶龙,因为领地内出现了入侵者,已经要按捺不住想要伸出利爪、吐出龙息…… 与他相伴多年的元帅副官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种情绪变化,也再一次意识到,凌长风的易感期确确实实还没有过。 可是这一次的他没有标记许星河,就连临时标记也没有。 那他是怎样忍过这样难熬的易感期呢? 视频被挂断的前一刻,秦远忽然间想到,他们大概错了。 所有人都以为凌长风的上一次易感期是因为标记了许星河才安然度过的,就连凌长风自己也是这样以为的。 其实不然。 不需要那么粗暴又直白的原始手段,或许许星河的存在本身,对于凌长风而言,就是可以治愈一切的良药。 像是童话故事里那般命中注定。 视频终止了,屋内安静了。 许星河默默地观察着凌长风的背影,眼神有几分担忧。 他能感受的到,随着秦远的一通电话打来,凌长风身上又散发出了那种略带攻击性的信息素。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同性相斥,就像一个狮群中只能有一头雄狮那样,即便两人平时是亲密无间的战友,但在易感期时,还是会控制不住本能地排斥同类。 正当许星河担心凌长风会再度发作的时候,却见对方一语不发地转过身,重新抱住了自己。 许星河:“……” 和着自己今天就是一棵人形猫薄荷了!? 感受到对方的下巴重新垫回了自己肩上,许星河一脸黑线地问:“你这次要抱到什么时候?给我个准数。” 语气虽然不佳,但还是乖乖让他抱了,没做出任何反抗的举动。 凌长风低声道:“听你的。” 许星河:“……” 许组长沉默半晌,突然话锋一转:“你饿吗?” “有点。” “这边有厨房吗?我去做点儿。” “让他们送,你不要走。” “记……” 被大猫缠上的青年四十五度角望天,他原本以为小七已经是最粘人的猫了,没想到易感期的凌长风比它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以后可怎么办? 难不成每次易感期都要来这么一遭? 有那么一瞬间,许星河突然冒出一副“还不如被他咬一口,一了百了”的想法。 旋即又被自己这想法吓了一跳,慌忙自欺欺人地摇了摇头,好像这样就能把这可怕思想摇出去似的。 他这一动,凌长风不由得抱得更紧了。 许星河:“……”感到窒息。 就在这时,凌元帅的通讯系统又响起来了。 凌长风抬手一看,直接掐断了对方的通话请求。 过了十来秒,秦远直接发邮件过来了—— [接电话!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第79章 转机 许星河跑进医院大门的那一刻,一颗心还在扑通扑通地直跳,黑眸里仿佛有光在闪。 他放缓了脚步,不过三十几米的长廊,竟走得有几分忐忑。 快到病房门口的时候,一抹粉色的小团子突然蹦跶了出来,直接扑进了他怀里。 “星河哥哥!” 莉莉一只手抱着她心爱的洋娃娃,另一只手朝许星河举起张开。 许星河一把接住了扑上来的女孩儿,只觉得对方轻得像只小蝴蝶一样,好像没什么重量。 “下午好莉莉。”他在她面前蹲下身,伸手摸了摸女孩的脑袋,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今天都干什么了?” “上午在妈妈房间看了会儿书,下午去给小薇看病了。”莉莉抱着布娃娃,仰头对许星河说道。 “小薇?” “就是她。”莉莉说着,抬手举起了怀里洗褪色了的布娃娃,“小薇今天生病了,我有给她打针吃药喔。”说完还比了一个打针的姿势,然后又问:“星河哥哥今天干什么去了?我上午去找你的时候,他们说你出去了。” “我……”许星河一时语塞,随口胡编道:“我去照顾猫了。” “猫咪?”莉莉听到有猫,眼睛一亮,“星河哥哥养猫?” 许星河点点头:“养的。” 莉莉继续问:“它生病了吗?” “算是吧……”许星河含糊其辞道:“它最近身体不太舒服,所以需要人去照顾一下,就像你要照顾小薇一样。” “这样啊……我们以前也养过一只流浪猫,但是后来它就跑掉了,也不知道现在过得好不好。”莉莉说到这里,情绪有些低落。 她抬头问许星河:“星河哥哥的猫长什么样呀?我可以看看吗?” 许星河笑道:“是一只奶白色的布拉多尔猫,叫小七。很可爱,脾气也好,等过段时间可以带你去见见它。” “好!”莉莉听罢一声欢呼,大眼睛眨呀眨的,“那小七现在住哪里?病得重不重?需要看医生吗?” 许星河哭笑不得道:“生病的不是小七。” 莉莉一歪小脑袋:“你养了两只猫?” “……其实另一只吧,也不算是我养的。”许星河摸了摸鼻尖,开始不自在地转移话题:“你们以前养的那只猫长什么样?” “橘色的,身上还有几个白色的圈圈。” 莉莉显然还是对许星河的猫感兴趣,继续追问道:“不是你的猫,为什么要去照顾它呀?” 许星河脸不红心不跳道:“因为我有爱心。” “哦……”莉莉懵懵懂懂的点了点头,“那星河哥哥是打算收养它吗?” “……养不起。” “养猫很费钱吗?” “养他很费钱。” “为什么呀?” “……” 许星河突然理解了为什么说一句谎话要用一百句去圆,然而此时此刻,他看着莉莉亮晶晶的大眼睛,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编下去:“因为这猫咪不好好吃饭,身子比较弱,隔三差五就要生一场病。” “啊?那猫咪好可怜的……”莉莉眨了眨眼,又问:“它长什么样?” “是一只异瞳的波斯猫。”许星河觉得记再编下去就要圆不回来了,于是决定结束这个话题,“好啦,先不聊猫了。走,我们一起进去看看妈妈,顺带还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 一句话说完,眼睛亮亮的。 许星河所谓的“好消息”,还是一个多小时前秦远打电话告诉他的—— 星河妈妈的病或许有救了。 首都星方面传来消息,可以尝试运用新型技术治疗许妈妈的癌症,但是要先将人带回首都星作进一步检查和治疗。 事不宜迟,为了防止患者的身体继续恶化下去,需要尽快进行转移。 虽然许妈妈现在的身体状态不适合星际旅途,但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所有人、包括许妈妈本人都愿意最后赌一把。 涸鱼得水,绝处逢生。 转运被安排在了明天下午,许星河自然也要陪着母亲和妹妹一起上飞船。可是问题来了,凌长风如今还处于易感期,随时都可能面临失控的危险。 这种状态下的alpha像是颗不定时炸弹,显然不适合离开隔离区,更别提进行长时间的星际航行了。 可是,难道要把凌长风一个人留在珀尔帕星等待易感期结束吗?或者继续让他注射过量的镇定剂和抑制剂,像这许多年间发生过的许多次那样。 前者凌长风不会同意,后者许星河又舍不得。 几番纠结之下,这个问题居然被诡异地搁置了。凌长风没有主动提出要一起返航,而许星河也没有主动邀请他一起返航。 只有远在首都星的秦少将叹了口气,开始忙里忙外地安排一切。 这对于洞若观火的元帅副官而言不能称之为一个问题,因为他看清了自家长官的眼神,他知道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医院的休息间里,莉莉正在收拾自己的小行李箱。 由于周围人心照不宣地向她隐瞒了母亲的真实病情,并且告诉她母亲一定会好起来的,因此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儿一直对此对此深信不疑。当听到要陪母亲去首都星看病后,也只是兴高采烈地去收拾东西了。 “对了,哥哥知道这个好消息吗?他会跟我们一起走的吧?” 莉莉一边整理自己的书,一边抬头问许星河。 许星河微微一怔,这才反应过来莉莉口中的“哥哥”是自己那个素未蒙面的弟弟。 “刘易斯队长好像已经派人去找他了……莉莉你联系得到他吗?要不你直接给哥哥打个电话,叫他回来吧。” 莉莉摇了摇头,小嘴微微一瘪:“我昨天就用妈妈的通讯仪给哥哥发过短信了,但他一直没回我……”莉莉说到这里,又有些担心,皱着一张小脸问:“哥哥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许星河上前摸了摸女孩儿的脑袋,安慰她道:“不会的,放心。” “星河哥哥,你今晚还留下来一起吃晚饭吗?” 许星河手一顿,点头道:“嗯,昨天就答应过你了,今天晚饭陪你们一起吃。” 他嘴上虽然答应得很干脆,心里却不由自主地想起隔离区内某只需要安抚的大猫咪。 才刚离开了不到一个小时,许星河就已经可以想象得出凌长风独自一个人呆在房里生闷气的样子了。 联想记到离开前某人出格的举动,许星河耳根一热,望着窗台上的绿萝发起了呆…… 等许星河再次回到凌长风的住所时,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前脚刚踏入卧室,一股凌厉而澎湃的信息素立刻将他包裹。 许星河只觉得手腕一紧,下一刻,被人直接按进了墙角里。 许星河后背抵在墙上,望着眼前欺身压来的“庞然大物”,有些无奈道:“别闹。” 这种浑不在意的态度让身处易感期的alpha不悦地眯了眯眼,沉声质问道:“不是说很快就回来吗?” 他突然变得这样无理取闹,许星河有些好气又好笑:“我走了才几个小时?加上晚饭和来回路程的时间,还不算快吗?” 说着一边推开了凌长风,一边随手将自己脱了一半的大衣挂去了门口的衣架上。 看似强势的alpha也并没有真的用力,竟然就这么被他顺势推开了。 只是目光仍牢牢锁定在许星河身上,异瞳中闪烁着和以往不同的锋芒。 外套下裁剪精良的白衬衫包裹住了青年的宽肩窄臀,略显清瘦,却又隐约可见肌肉,堪称健美的身材就这么暴露在了凌长风眼前。 见此情景,凌元帅喉结微微一动,抿着嘴不再说话。 他当然知道许星河心里挂念着家人,有再正当不过的理由离开,只是感性上依然无法忍受这短短几个小时的分别。 在过去几个小时中,他疯狂想念着那人身上的花香。 想念着临别前的那个吻…… 他本能地想把自己的小配偶圈在身边,让他寸步不离。 许星河一转身,正撞上那双仿佛要吃人的异瞳,顿时头皮发麻。 于是又默默地转了回去:“我去倒杯水……” 话音未落,手腕便再度被人拉住。 许星河被拽得脚下一个踉跄,径直向后撞向了某人的胸膛。 凌长风炙热的吐息喷在他的脖颈,声音却依旧低沉:“难道没有人告诉过你,不要背对着一名易感期的alpha么?” 许星河的身子立刻紧绷了起来。 被他这么一说,自己后颈上的那一小块肌肤突然有了种过电的感觉。 他一时间背对着凌长风也不是,正对着他也不是,纠结半晌,突然开口问道:“你晚饭吃了没有?” 凌长风:“……” 许星河转过身来,正对着凌长风却不去看他,眼神有些躲闪飘忽:“正好我晚饭也没吃很饱,再陪你吃个夜宵吧……” 皎洁的月光下,青年的皮肤被镀了一层微光,像是上好的羊脂玉般白皙透亮。 “我不饿。”凌元帅看着眼前眼前秀色可餐的小配偶,声音微沉。 他突然低头靠近许星河,吓得后者往后一缩:“还来?!” 凌长风看着他,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明天下午……” 就在这时,许星河左腕上的通讯仪再度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 许星河低头一看,居然是刘易斯队长打来的。 他刚记要接通,左手就被一把按住。 凌元帅眯了眯眼,似乎很不满于部下接二连三地来打扰他们谈话。 许星河见状无奈地伸手拍了拍大猫爪子:“刘易斯队长打来的,可能是关于我弟弟的事儿,让我先接一下。” 凌长风这才不情不愿地放了手,一语不发地看着许星河按下接听键。 许星河猜得不错,刘易斯队长还真是因为这事儿打的电话。 原来他去学校接人却扑了个空,一查才知道许星河那个十五岁的弟弟,居然又一次因为打架进了少管所,现在还在所里关着呢。 于是刘易斯队长调转了方向,直接改去少管所提人了,并在路上拨通了许星河的电话,告知了他这件事。 许星河:“……” 他脑海中瞬间脑补出了一个好斗的小恶霸形象,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挂了电话,许星河左思右想,还是有些不放心自己那个素未蒙面的亲弟弟,于是叹了口气,略带歉意地对凌长风说:“抱歉,我弟弟出了点事儿,我想去看看。” 人刚回来又要离开,凌长风自然不愿意。 不过这一次,他直接点了点头,然后淡淡地开口道:“一起。” 许星河懵了:“啊?” 话音刚落,就发现凌元帅已经在整理自己的着装了。 许星河:“……” 他警惕而又狐疑地观察着凌长风,只见后者收起了自己那极具攻击性和占有欲的眼神,定定地站在那里,动作利落,身姿如松,好像恢复了平日里沉静冷漠的模样。 红血丝已经从那双异瞳中褪去,可是他的信息素骗不了人。 依旧狂乱而暴躁。 许星河有些担心地问:“你现在这样出门真的没问题吗?万一在外面发作了……” “打个赌——”凌元帅望着镜中的自己,打断了许星河的话。 许星河一愣:“什么?” “我现在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凌长风目不斜视地说,“如果我这次出去没有发作,那我明天下午就跟你一起回首都星。” 许星河:“……” 绕了一大圈,原来是怕自己丢下他一个人先回去啊? 许星河内心直想笑,嘴上却不松口,故意逗他道:“怎么,凌大元帅也知道,自己易感期应该老老实实地待在隔离区啊?” 凌长风动作一顿,将幽幽的目光转了过去。 许星河笑着对他伸出了手:“答应你了。走吧,一起去看看。” 第80章 弟弟 姓名:楚羽飞 年龄:16岁 性别:男 属性:alpha 出生地:珀尔帕星,苏克城 基因等级:s 学籍记录:…… …… “他之前两次进少管所,都是因为打架斗殴?或者说,故意伤害罪?” 在去少年管教所的路上,许星河翻看着弟弟的电子档案,眉心微蹙。当看到“犯罪记录”那一栏时,太阳穴不由得突突地跳了起来。 “这次也是。”凌元帅正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闻言淡淡地补充道。 许星河顿时一个头两个大。 他幼年在首都星福利院长大,虽然各科成绩都很优异,但也一度沦为众人眼中的“问题学生”。 原因有很多,比如他曾把一个声称要标记自己的alpha鼻梁凑歪了。面对对方恶人先告状的举动,配合着鼻青脸肿的哭喊,他试图解释,却没有人听。 而此时此刻,许星河看着少年档案中的“累累恶行”,只觉得自己当初那点儿问题和这个弟弟比已经是小巫见大巫了。 至少,他没有直接把人打进医院。 “这次的记录呢?”许星河问。 “还没更新,也有可能根本没有入库。”凌长风回答道,“珀尔帕星的行政系统效率很低,而且——” 他缓缓睁开眼,异瞳扫过许星河手中的电子档案:“苏克城内的暴力犯罪率相当高,打架斗殴这种事屡见不鲜,警方大多数时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你弟弟还未成年,居然因为这种事进去了三次——” 许星河接话道:“说明他很受警方青睐?” 凌长风看了他一眼:“说明他得罪人了。” 许星河听到这里,将头转了过去:“那……” “到地方看看再说吧。”凌长风冷静道。 “哦。”许星河闻言放下了手中的便携式光脑,靠在座椅上休息了片刻,便又侧头打量起了端坐一旁的凌长风。 不同于在隔离房内的肆无忌惮,凌元帅一出门又变得人模人样了起来,好像易感期已经是过去式了。 ——如果不是感受到了他身上的信息素依然狂躁,许星河差点儿要被他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骗过去了。 许星河不知道这种时候是应该乖乖远离他、不去招惹他比较好,还是靠近他、去给他一点安抚比较好。 他感受到了那平静的海面下暗流涌动,却还是缺少应对的经验。 许星河微微探身,开口问道:“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我没事,我很好。”凌元帅目不斜视,如此说道。 许星河:“……” 他一脸无语地看着凌长风,像是在打量一座随时都可能喷发的活火山。 空中狂暴混乱的信息素告诉他,凌长风现在的状态绝对称不上“很好”。 可是最终,他还是决定不去揭穿他了。 许组长低下头,将目光重新转向了弟弟的电子档案上。 “一个s级的小alpha啊……”他不轻不重地叹了口气,看着屏幕上少年的照片,半是无奈半是调笑道:“长得还挺帅。” 话音刚落,突然感到后颈记一麻,一丝冰凉的气息划过那片皮肤,冷得他一激灵。 许星河微微一怔,转过头去莫名其妙地看着凌长风:“怎么了?” 车厢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在配偶疑惑的目光中,凌元帅保持着正襟危坐的姿态,始终面向前方:“没什么。” 许星河不放心,他微微倾身,小声地问凌长风:“还难受吗?” 否认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凌元帅突然身子一僵—— 许星河握住了他的手。 温软的触觉从掌心传来,又酥又麻。 “这样会不会好受一点?”许星河眉心微蹙,轻声问道。 凌长风:“……” 他指尖轻轻一颤,再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无言半晌,才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然后在发声的瞬间改口道:“还是有点难受。” 声音又低又淡,和平时很不一样。 许星河有点为难地看着他,“那……” 他说话间,又往凌长风身边靠近了一点。 “这样呢?”许星河问。 凌长风微微侧目。 他的小配偶现在离他只有不到一拳的距离。 花香般沁人心脾的信息素缱绻地缠了上来。 凌元帅调整了一下呼吸,默默地收回了目光。 然后,若无其事地,朝许星河也移了移。 终于填补了这一拳的距离。 他体内混沌狂乱的气息先是如海啸扑面,激起万丈狂澜。 然后又迅速回落,最终化作一股清泉,流经四肢百骸。 空气中那喜悦餍足的信息素表露得太过明显,刚刚还同情心泛滥的青年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上当了。 他有些恼羞成怒地想抽回右手,不料凌长风轻轻一握,一把便捉住了他即将抽离的指尖。 许星河面无表情道:“放手。” 凌长风看他片刻,倒还真放了手。 他轻轻垂下了眼,像只被狼群驱逐的落魄狼王一样,默默退回了自己刚刚的位置。 许星河:“……” 他不想承认,但是他心软了。 许星河僵硬地转过头,逃也似的将目光投向窗外。 苏克城隐匿在霓虹灯遍布的夜晚,像是一座被废旧金属装点的混沌之地,破败又绚丽。 纯黑的座驾飞速行驶在城市上空,车内安静得出奇。 两人这样沉默有时,突然,许星河动了。 他轻轻地、慢慢地往右边移动了一点点。 又一点点。 一片寂静中,青年仍僵硬地保持着望向窗外的动作,却又悄悄把自己的右手塞回了男人的掌心。 “如果这样你能舒服一点的话……” 许星河头也不回地小声说道。 “嗯。” 过了片刻,凌长风发出了一声很淡的鼻音。 然后心满意足地收紧了掌心。 他好像知道要怎么与他的小配偶正确相处了。 - 许星河一行人和刘易斯队长几乎是前后脚踏入的少年管教所。 这里位于城南记的偏僻地带,房屋建筑老旧,设施也很简陋,在夜灯的笼罩下,多了几分阴森诡异的气息,看起来像是一座被废弃的监狱。 纯黑色的座驾缓缓降落在少管所门口,随行的地方军官亲自为他们拉开了车门。 事发突然,加上这也不是什么值得摆到台面上讲的事,因此凌长风只带了两名亲卫队员和一名地方军官随行。 少管所的守卫们并不知道,名震五大星系的联盟元帅就在这样一个平凡的夜晚亲临了这座小小监狱。 不过即便不清楚来人的具体身份,他们还是可以从自家长官那毕恭毕敬的神情中得知,来人是一位不得了的大人物。 而个别腺体感官发达的alpha,甚至在凌长风下车的瞬间就已经感受到了他的存在——那外溢的信息素实在太过霸道,随之而来的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和威慑性,足以让同类感到威胁和恐惧。 许星河和凌长风一起走到审讯室的时候,少管所的负责人正低着头战战兢兢地回答刘易斯队长的问题。 隔着单向玻璃,许星河听到刘易斯的声音从扩音器中传来:“他这次是为什么被关进来的?” 负责人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令人不舒服的油腔滑调,只是赔笑道:“或许是发生了一点小误会,属下不知道他是您的人,这就把他放出来。” 刘易斯队长眉头一皱:“正面回答我的问题,所长。” “他、他寻衅滋事,涉嫌故意伤人……”所长一边擦汗一边回答。 “法院没有判决,甚至连批捕文书都没有,为什么就直接关来了这里?”刘易斯队长问。 这就是他为什么一开始扑了个空,少年被关进这里已经超过六个小时了,而这一切在系统中根本没有任何记录,直到他亲自去寄宿学校接人的时候才发现这一切。 这种严重违反办案流程的事在首都星是几乎不可能发生的,但是在珀尔帕星这片混乱星球,众人似乎都习以为常了。 “这个、这个……因为他已经不是初犯了,所以从重处理……”所长还在试图解释,但声音越来越虚。 他知道自己的说法站不住脚,但是……以前不都是这么做的吗? 该死的!谁知道那个没爹的毛头小子还有这么大的靠山?! 那前两次把他整进来的时候,怎么也没人来捞他?? 少管所负责人的眼神明显有些躲闪,刘易斯队长也注意到了这一点。 过往的经验告诉他,这样的躲闪并不完全出于对自己的畏惧,更多的是出于对问题本身的回避。 这里面肯定有不可告人的猫腻。 刘易斯刚想再问些什么,封闭室的金属门突然打开了。 一阵近乎凌厉的信息素瞬间溢了进来,刘易斯少校微微一怔,立马迎了上去。 “长官。”他干脆利落地敬了个礼,并没有直接称呼元帅。 凌长风点了点头,也没说什么,只是记将下巴朝许星河的方向微微一抬。 他对自己的自制力向来有信心,可是此时此刻,他不得不分出相当一部分精力来压制自己体内暴动的情绪。 只有这样,他才能忍受他的小配偶暴露在很多双眼皮底下,被好几个alpha包围着的事实。 刘易斯少校会意,转头问许星河:“您看,要怎么处理?” 许星河开口道:“带我去见他。” 所长身子一僵。他自然不能把许星河直接带到那种地方,于是在众人的注视下,只好硬着头皮回答道:“属下这就把他带过来。” 说罢小跑着去提人了。 许星河倚在窗边,心不在焉地拨弄着窗台上的盆栽叶子。 他将准备好的说辞在腹中过了一遍,然后轻轻地叹了口气,等待弟弟出现。 说不定情况没有那么糟糕。 许星河在心中这样安慰自己道。 说不定他和莉莉一样,是个灵活又懂事的小朋友,只是皮了那么一点。 正这样想着,思绪突然被一阵脚步声打断了。 铁门再度被打开,两名守卫“护送”着一名又高又瘦的少年走了进来。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锁定在了少年身上。 除了自始至终一语不发的凌元帅。他的目光始终黏在自己的小配偶身上,大概只在少年进门的瞬间扫了一眼。 之所以说是“护送”,是因为少年既没有带手铐,也没有穿囚服。 他穿着自己脏兮兮的短袖t恤和破洞牛仔裤,踩着五颜六色的涂鸦篮球鞋,脖子上挂了一条显眼的银色骷髅项链,腰间还系着一条朋克风十足的铆钉牛皮腰带,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 可以看出,少年原本有着一头黑色的短发,只是发梢被他染成了那种劣质的银色。 他和照片上一样,长着一副年轻俊朗的面孔,五官本身并不具有攻击性。 只是此时此刻,那双纯黑色的眼睛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懑、敌意与挑衅,像只随时都可能冲上来咬人的小狼崽子。 身为哥哥的许星河再度头大了起来。 他先是扫过少年这身行头,心想,这可能只是苏克城内青少年的流行装扮,并不一定和“叛逆期”或者“街头混混”之类词语挂钩,自己不能抱有这方面的偏见。 接着又转向了少年的眼睛,心想,他可能只是吓到了,像小动物在受惊的时候,难免会表现出敌意和攻击性……是这样的吧? 就在许星河望向少年时,少年也注意到了他。 他不知道自己这次怎么莫名其妙地就被允许回去了。 难道那几个黑心的家伙终于良心发现了吗?怎么可能! 在自己忍无可忍地踹了牢房的金属围栏和对着警卫破口大骂了三分钟后,等待自己的非但不是警棍,而是他们头头的笑脸相迎?? 直到他换回了自己的衣服,也仍然不能相信眼前这一切的发生。 哦,对方还说有人来接自己。 这就更不可能了! 父亲已记经不在了,妈妈又在病床上,总不可能是小莉莉抱着她的洋娃娃来了吧? 第81章 弟弟(2) hi~小天使,如果看到我就代表你的购买比例不足70哦 然后在茶水间门口听说了这一切—— “爆炸新闻!穆将军刚刚宣布离婚了!” “哪个穆将军?” “还能有哪个?穆青云少将!许星河他配偶啊!” “卧了个大槽!让我看看——这是怎么回事?他们结婚满一年了吗?” “当然满了,穆将军就是卡着一年婚姻保护期的线提出的离婚。” “这么绝?!” “这怎么就绝了?你想想许星河平时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哪个alpha会喜欢?穆将军这一年来肯定也受够他了!” “是啊,那许星河身为一个oga,天天在工作场所出风头,像什么样子嘛。” 这时,角落里一个女生小声道:“诶?我觉得许组长人还不错的,他之前帮过我……” 立刻有人反驳她:“你才刚来,见过他几面?我跟你说,这人性格不是一般的差!不然怎么一年了都没能留住将军的心?” 角落里的小姑娘低下了头,不出声了。 “他可不光是性格有问题,说实话,我有时候都怀疑他作为oga的生理机能还健不健全——”说话的人伸手指了指自己后颈的腺体处,跟众人交换了一个“你们懂的”的眼神。 “从来没有人闻到过他的信息素气味,平时也不见他用阻隔剂和抑制剂。” “哎……可怜穆将军在这种人身上浪费了一年。说实话,我要是个alpha,当初肯定宁愿交罚金也不娶他。” 星际时代,oga生育率下降至历史冰点。 为了人类种族延续,联盟开始推行《匹配婚姻法》,由主脑根据未婚alpha和oga的基因匹配程度,以生育率最大化为前提,指定婚姻。 被匹配对象若不服从主脑婚配,须缴纳巨额罚金。 而政府公职人员或者联盟现役军人如果拒绝主脑配婚,还会受到额外的处分。 “我看t社爆料说穆将军原本有情人,如今离婚就是为了和旧情人重新在一起。” “对的!据说他们一年前都开始谈婚论嫁了,结果被主脑婚配搅黄了。” “啊?那穆将军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和许星河结婚啊?对于他那个地位的人来说,真想逃避主脑匹配的话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吧,何苦等这一年呢?” “或许是为了要孩子吧?穆家那样的大家族需要一个继承人。” “可惜许星河肚子不争气,一年了也没怀孕上……以后也难了吧?” 按照主脑的匹配算法,临近发情期的oga会被优先配婚。 因此超过65的夫妇都会在婚后第一年怀孕,而一年内没有怀孕的oga,大概率以后也不会再怀孕了。 “我看许星河今天还神色如常地来上班了,都不知道该佩服他还是同情他了。” “哼,他可没什么值得同情的,我参加雏鹰计划的时候跟他在一起共事过一段时间,发现那家伙争强好胜,性格古怪又傲慢。这种oga工作再好又有什么用?根本激不起alpha的保护欲,只会惹人厌烦!” 话音刚落记,门外突然有人道:“许组长,中午好。” 屋内众人:“……” 正在门外吃自己瓜的许星河:“……” 许组长停顿了两秒,然后一手插兜,一手端着蓝色星空咖啡杯,漫不经心地用脚尖踢开了茶水间的门—— 室内顿时鸦雀无声。 许星河环视四周,不紧不慢地举杯抿了口咖啡。 此刻茶水间内一共四人,三女一男,看制服都是后勤部的。 而许星河就职于技术部,和她们都不太熟。 方舟的休息区是按照abo属性划分的,不按部门划分,这注定了许组长很难在oga专属休息区内遇到同部门的熟人—— 整个方舟技术部的上百号人中,oga一只手就数得过来。 而像许星河这样刚来一年多就升任六组组长的oga,更是史无前例。 所以他成为了众人眼中那个“争强好胜、爱出风头”的异类。 许星河将目光转向了刚刚嚷嚷最大声的那位男性oga,淡淡地开口:“不好意思,刚路过听见有人说什么和我一起参加过‘雏鹰计划’,才想进来打声招呼的。不过——” 许星河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眼,幽幽道:“您哪位啊?” 董跃脸色一僵。 “雏鹰计划”是方舟对于刚入职的优秀员工的培育计划,分好几轮,层层筛选,最后能留下的人都是方舟的重点培育对象,日后大多会被委以重任。 董跃当年虽然入选了,但第一轮就被筛下来了,此后只远远地看过许星河几眼,两人之间根本没说过话,许星河不认识他也正常。 可问题是他逢人就吹嘘说自己去过“雏鹰计划”,被当成方舟重点培养对象等等,许星河此刻说不认识他,不是直接打了他的脸么? 董跃嘴角抽了抽,皮笑肉不笑地说:“许组长眼里能放下的人不多,当然不记得我……对了,许组长看今天的新闻了吗?” “新闻?”许星河歪了歪头,“没看,当然没看。距离午休时间还有十多分钟呢,现在可是工作时间。‘工作时间不允许使用私人电子设备做与工作无关的事,违者一次罚款500联盟币’,这不是《方舟规章制度》里明文规定的吗?难道你在私底下违规?” 董跃脸色更黑了。 他身旁的另一位oga则默默把手背到了身后,关上了手腕上的电子智能机。 大多数公司都会有类似的规定,方舟也不例外。 但是这年头大家基本都会在空闲时间打开智能机和家人朋友聊会儿天,或者刷刷娱乐新闻。相关规定早就成了一纸空文,哪还有人私底下完全遵守的? 许星河仿佛看穿了他们心中所想,淡淡一笑:“我就是因为严格遵守方舟规定,再加上工作能力强、效率高,所以刚来第一年就拿了优秀员工奖啊。各位好好努力,把方舟条例熟记于心的话,来年也有机会获此殊荣的。” 茶水间里的几人脸色更黑了,可偏偏还无法反驳。 无论他们再怎么在背后冷嘲热讽,都改变不了许星河能力确实出众的事实。 许星河将咖啡倒满,然后迤迤然地离开了。 在他转身3034记0;瞬间,众人清楚地看见,他那白皙而修长的后颈处,有一条暗红色的、小指长的旧伤疤。 直到确定他走远了,董跃才咬牙道:“你们看看他这个样子……等着孤独终老吧!” “许组长腺体那道伤怎么来的呀?看着还挺严重的。是不是就因为这个才导致他信息素气味缺失的?” “怎么来的不知道,不过这伤应该不影响他的生理功能吧?否则他的评级肯定直接降到e了,又怎么能被主脑匹配给穆将军?” 董跃冷笑着说:“伤疤长在这么敏感的地方,和毁容了有什么区别?也难怪穆将军看不上他,是个alpha都会觉得倒胃口!可笑他还成天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底气。难道他觉得自己日后还能找到比穆将军更好的伴侣吗?” “怎么可能!首都文娱社评选出的联盟十大顶级单身alpha,穆将军已经排第二了,哪还有比他更好的未婚对象?” “除非是排第一的那位……” 话音刚落,茶水间内出现了短暂的寂静。 旋即,爆发出一阵大笑。 “哈哈哈哈!你是说凌元帅?这个更不可能了!” “是啊,凌元帅这几十年来一次匹配名单都没上过,大家都怀疑他已经被主脑除名了!” “其实元帅那种顶级alpha本来应该被优先匹配的,也不知道主脑为什么迟迟不给他发通知……” “可能是因为凌元帅实在太优秀了,没有哪个oga配得上他吧?” “就是,许星河要是二婚能嫁给他,我就把键盘吃下去!” 午休时间过后,许星河能感受到身边许多同事看自己的眼神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有同情的,有担心的,也有幸灾乐祸的。 不过技术部的众人基本涵养还是有的,表面上都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仍保持着礼貌的微笑。 直到此时,许星河才后知后觉的有点郁闷了。 穆青云那个王八蛋!离婚这种事也不知道提前和自己打声招呼? 要不是他刚刚在茶水间外听到了,现在还被蒙在鼓里呢。 这还不是最气人的。 最气人的是—— 他今天出门前没洗头! 感受着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许星河表面上不动声色地缀了口咖啡。 内心:d,为什么! 自己这种平均一周洗八次头十次澡的人,就昨天一天没洗,为什么正好赶上这种事?! 就在这时,手腕上的电子智能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许星河垂眸一看,是自己“准前夫”打来的电话。 许组长内心冷笑一声,面无表情地按了关机,然后全心投入到了下午的工作中去。 “伊森,2210-2830区段有没有程序报错?” “小周,检查一下b16区服务器运行情况。” “瑞斯星的-系统bug三天前就上报了吧,怎么还没有反馈?” 一到工作时间,许星记河的态度就变得异常认真起来。 期间有无数双眼睛从他身上扫过,他都视若无睹,自顾自地做自己的活儿。 细心而担忧的六组组员们发现,他们刚刚离婚的许组长非但没有表现出半点儿情伤,反而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 这不是错觉,许星河在短暂的郁闷了一下过后就想通了—— 早离婚早解脱! 就算穆青云搞什么骚操作,但至少结局是皆大欢喜的。 自己马上又可以回到过去那种轻松自在的单身状态了,再也不用看穆青云和他的小情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秀恩爱了! 还有比这更可喜可贺的事吗? 下午六点钟,许星河换了衣服准备下班,刚出更衣室就愣住了。 第82章 弟弟(3) hi~小天使,如果看到我就代表你的购买比例不足70哦 卢森医生也算是凌元帅的老熟人了,在他心中,凌长风已经是半个和尚了。 所以当他看到对方把一个小o抱到自己面前时,卢森的嘴巴直接张成了个o型,感觉自己从肉/体到灵魂都受到了山洪海啸般的冲击。 不过惊讶归惊讶,卢森还是迅速指挥医护人员把许星河送进了病房,按部就班地开始了各项工作。 病房内。 许星河躺在病床上,好像睡得很沉。 他的呼吸仍有些急促,但双颊已经不像刚进来时那样潮红。 周围遍布着各种实时监测仪器,两名护士正在记录显示屏上的数据。 年长的护士长脸上已然一片波澜不惊,另一名年轻的护士却仍忍不住好奇心,偷偷朝病床上的人瞄去—— 这就是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穆将军前妻”、“凌元帅现任配偶”? 不是说凌元帅很讨厌这个匹配对象,一年之后必离婚的吗?怎么还亲自抱来了? 或许是由于她的目光太过露骨,对面的护士长轻轻咳了一声,给出了眼神警告。 小护士这才想起房里还有位大人物在,连忙收回了目光,继续恪尽职守地进行自己的工作。 这里是军部第三医院,首都星军部直属的一级医院。 在这工作的每一个人都签署过保密协议,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不会传到外界。 凌长风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正低头翻阅着一份电子文件,仿佛对周遭的一切并不关心。 秦远敲门走了进来:“怎么样了?” 凌长风没有吭声,护士长回答道:“患者体温已经降下来了,目前除了淋巴细胞和单核细胞仍偏高以外,其余各项指标正常,接下来多休息就好。” 秦远点点头:“辛苦了,你们先下去吧。” 护士们闻言,回头看了凌元帅一眼,见对方默许,便转身离开了。 待人都走后,秦远坐到凌长风身边,压低了嗓子道:“来都来了,也叫人给你看看?” 凌长风掀起眼皮看着他,秦远撇嘴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家那位还睡着呢……你要不也去休息会儿?昨晚到现在还没合眼吧。” “都是外伤,治疗仪已经处理过了。”凌长风打断了他的话,“记得我昨晚说的,这次的事先不要声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等他们下次行动。现在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越平静,对方越急躁,越是会铤而走险、原形毕露。” “我明白。”秦远叹了口气,表情逐渐严肃,“但是长风,兔子急了也会咬人的,他们现在连这种低级手段都使出来了,可见已经穷途末路,这种末路之徒是最危险的,你千万要当心。” 凌长风点了点头,放下了手中的便携式光脑,转而望向窗外的蔚蓝长空。 秦远不经意间瞥到了光脑上的文字内容,表情突然变得十分精彩:“这是什么??” 凌长风睨了他一眼,随手锁住了屏幕:“跟你没关系。” 秦远突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语气也恢复了那种贱嗖嗖的腔调:“怎么没关系了?这不是记下官辛辛苦苦给您整理出来的么?您老人家婚前不好好看,怎么现在突然开始补课了?” 凌长风睨他一眼:“你最近工作是不是很闲?” 秦远:“……” 他一看凌长风这眼神就知道准没好事儿,于是赶紧站起来开溜:“那什么,我突然想起来还有点活儿要处理,先走一步,拜拜了您呐!” 说罢脚底抹油,三两步就冲到了门口。 手刚放到开门键上,却又放了下来:“对了,既然你现在对他的身世过往感兴趣了,那还有一件事得跟你说一下,关于他腺体处的那道伤疤——” 凌长风抬起了头。 秦远转过身,看了眼许星河身边的实时监测仪器,确认他仍在沉睡后,才开口说道:“我看过他的健康档案,很奇怪,他后颈处的伤,没有任何就医记录。” 秦远正色道:“这伤第一次进入他的健康档案,还是在体检报告里。这种位置,这么深的伤口,绝不是家用治疗仪能够治好的,可是他没有就医记录。所以这道伤口怎么来的,至今也不得而知。” 秦远顿了顿,问:“需要去查一查吗?” 凌长风沉默了,异瞳望向病床上的许星河,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不用了。” “明白。”秦远比了个“ok”的手势,旋即脑袋一歪,“我以为你想知道。” “我确实想知道。”凌长风说。 “但如果这答案不是由他亲口告诉我的,而是由我硬挖出来的……我怕会再次伤害到他。” 秦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愣了两秒,转而一笑:“我知道了。” 其实在凌长风开口的瞬间,他就看懂了那双异瞳中的回答。 人总会有自己的秘密,换位思考一下,如果自己不愿提及的往事被别人生挖出来,自己又会如何处之呢? “那下官先行告退,另外,还有句话想再对您说一次——”秦远的语气仍带着一种玩世不恭,但眼神却十分真诚,“新婚快乐。” 他开门,转身,离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告诉自己的长官兼好友—— 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从他口中听到过“怕”这个字了。 这些细微的改变,当事人自己或许都还没有察觉。 但,那又怎样呢? 由爱所生的忧思,最终都会被爱所化解。 顺其自然就好了。 许星河记得自己迷迷瞪瞪地醒过一次。 那时的他虽然恍惚间有了意识,但却睁不开眼。 浑身都在疼。 他听到有个熟悉又低沉的声音问:“怎么还没退烧?” 另一个年轻的女声回答:“刚用了药,很快就能退烧了。” 这时,一只手覆在了自己额头。 身体的疼痛好像随之减轻了一点。 他隐约闻到了一种陌生又熟悉的芬芳。 那气味让他联想到幽静、深邃、无垠; 还有活力、包容、澎湃…… 让他想到烈日下的波光粼粼,还有月光下的神秘梦境; 时而潮起潮涌,时而风平浪静。 ——像记海。 又不完全是海。 他在那淡淡的芳香中,渐渐松开了因难受而紧蹙的眉头,再度陷入了沉睡。 再睁眼时,窗外阳光明媚。 许星河觉得自己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 反正头也不疼了,肌肉也不酸了,说话也不大喘气了。 除了肚子有些饿。 然而护士小姐姐微笑着拒接了他胡吃海喝的要求,并亲切地给他端来了流食和营养剂,说是养胃的。 许星河:“……” 他味同嚼蜡地吃完流食,抬手就开始找人约火锅。 许星河:「今晚六点半,校门口火锅店见全员」 林起:「卧槽卧槽许哥!!!你终于出现了!!!」 林起:「你已经失联超过24小时了!我差点儿就要去报警找你了!!!」 许星河:「?」 他看着群聊里那未读的99消息,满脸黑线地朝上划了划—— 前天20:18 林起:「约会还顺利吗?许星河」 前天22:09 林起:「还没吃完吗?许星河」 前天23:51 林起:「再不回消息我要怀疑你们饭后去干别的事了???许星河」 文森特:「你不是去写论文了?」 林起:「无心动笔,我太好奇他们现在在干吗了」 文森特:「珍爱生命,不该问的别问」 林起:「?」 昨天10:03 林起:「星河消失的第一天,想他」 昨天12:37 林起:「不对劲」 文森特:「不对劲」 绮丽儿:「不对劲」 文森特:「你不是考试去了?绮丽儿」 绮丽儿:「刚考完一门出来,边考边想他们昨晚到底干吗去了……不过许哥这也消失太久了吧?真的不对劲,希望我下午那门考完后能看到他的消息」 昨天13:11 林起:「就算是昨晚放纵过度,这个点也该起来了」 文森特:「你直接call他试试」 林起:「我不敢」 文森特:「?」 林起:「我怕他还在床上,还是再等等吧……」 …… 许星河深吸一口气,直接在群里开始发语音。 许星河:「林!起!」 林起:「?好端端的,打字就行了,这语气怪让人害怕的」 许星河:「今晚再见面时,你有想过要怎么面对我吗?」 话音刚落,突然听到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应该是医生来查房,许星河就也没太在意。 林起:「???」 林起:「这不是我的台词嘛?你到底为什么失联了那么久啊?我们是真的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许星河:「……」 他看着屏幕上那行字,心里某块小角落不由得软了三分,于是语气也柔和了下来:「算了,一言难尽,等出来吃晚饭的时候再说吧」 林起:「你现在出得来吗?」 许星河:「当然出得来,我结个婚而已,一年后就离,又不是签了永久卖身契……」 许星河话说到一半,突然感到周围气压骤降,声音不自觉地就变小了许多。 记一抬头,来查房的医生和其他随行人员已经在门口站了两排。 并且各个脸色都很精彩。 除了一个人,他的脸上仍是万年堆积的冰雪,与周遭的表情各异的人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一双波斯猫般的冷淡异瞳不偏不倚地转向了自己。 许星河:“……”(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t x t 8 0 8 0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军部第三医院的院长卢森领着一干医生护士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了。 众人远远地看到凌长风朝这里走来,怀里还抱着个人,差点儿没惊掉了下巴。 要知道,凌元帅可是传说中母胎solo了五十多年的人啊! 虽然不久前才被主脑匹配了一个二婚的oga,但都说凌元帅对那个oga不屑一顾,连迎亲都没去迎。 如今怎么一下子就美人在怀了呢?? 卢森医生也算是凌元帅的老熟人了,在他心中,凌长风已经是半个和尚了。 所以当他看到对方把一个小o抱到自己面前时,卢森的嘴巴直接张成了个o型,感觉自己从肉/体到灵魂都受到了山洪海啸般的冲击。 不过惊讶归惊讶,卢森还是迅速指挥医护人员把许星河送进了病房,按部就班地开始了各项工作。 病房内。 许星河躺在病床上,好像睡得很沉。 他的呼吸仍有些急促,但双颊已经不像刚进来时那样潮红。 周围遍布着各种实时监测仪器,两名护士正在记录显示屏上的数据。 年长的护士长脸上已然一片波澜不惊,另一名年轻的护士却仍忍不住好奇心,偷偷朝病床上的人瞄去—— 这就是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那个“穆将军前妻”、“凌元帅现任配偶”? 不是说凌元帅很讨厌这个匹配对象,一年之后必离婚的吗?怎么还亲自抱来了? 或许是由于她的目光太过露骨,对面的护士长轻轻咳了一声,给出了眼神警告。 小护士这才想起房里还有位大人物在,连忙收回了目光,继续恪尽职守地进行自己的工作。 这里是军部第三医院,首都星军部直属的一级医院。 在这工作的每一个人都签署过保密协议,这里发生的一切,也不会传到外界。 凌长风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正低头翻阅着一份电子文件,仿佛对周遭的一切并不关心。 秦远敲门走了进来:“怎么样了?” 凌长风没有吭声,护士长回答道:“患者体温已经降下来了,目前除了淋巴细胞和单核细胞仍偏高以外,其余各项指标正常,接下来多休息就好。” 秦远点点头:“辛苦了,你们先下去吧。” 护士们闻言,回头看了凌元帅一眼,见对方默许,便转身离开了。 待人都走后,秦远坐到凌长风身边,压低了嗓子道:“来都来了,也叫人给你看看?” 凌长风掀起眼皮看着他,秦远撇嘴道:“这里都是自己人,你家那位还睡着呢……你要不也去休息会儿?昨晚到现在还没合眼吧。” “都是外伤,治疗仪已经处理过了。”凌长风打断了他的话,“记得我昨晚说的,这次30340记;事先不要声张,就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等他们下次行动。现在主动权掌握在我们手里,我们越平静,对方越急躁,越是会铤而走险、原形毕露。” 第83章 看穿 凌长风缓缓睁开了眼。 说他一直在装睡可能不太准确,他只是选择性地闭眼,当一个沉默的旁听者。毕竟眼不见心不烦。 可惜眼前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少年不给他这个机会。 在那双异瞳的注视下,楚羽飞情不自禁地往后缩了缩,背部完全贴上了身后的航空座椅,直到退无可退。 妈呀,这个男人的眼神好可怕! 凌长风无视了少年的瑟缩,下巴微微一抬,冷冷地发话了:“下车。” 这是楚羽飞第一次听到他开口讲话,只觉得这人的声音跟他的眼神一样,冰冷又沉静,还暗藏锋芒。 可是他的信息素为什么这么狂躁啊? 跟掀了海啸似的! 楚羽飞身子一僵,伸手指着自己,不可置信地问:“我吗?下车??” 开玩笑,这可是在高速通道上,要他怎么下车!? 少年相当不服气,还有几分委屈地为自己辩解道:“干吗赶我下车?我说的又不是假话……” 凌长风不再看他,转而对刘易斯道:“给他再找一辆车。” “是。”刘易斯上校连忙点头答应。 “等一下!”眼看着刘易斯开始找人了,许星河连忙叫住了他,转头无奈地对凌长风说:“你跟小孩子置什么气。别吓唬他了。” 凌长风:“……” “他这不叫置气,叫心虚。”楚羽飞在一旁小声补充道。 他说话的时候不敢去看凌长风,明明也不是不害怕,可偏偏就是管不住这张嘴。 何况一听还有人帮自己说话,胆子立刻又大了起来。 “你也打住。”许星河不轻不重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不要再火上浇油了。 凌长风转过头,一声不吭地看着许星河。 对于配偶这种有了弟弟忘了老公的表现,异瞳中居然有了一丝控诉的意味,好像在指责他的偏心。 许星河被这样的眸子看上一眼,瞬间说不出话了。 与此同时太阳穴又开始打鼓,只觉得这俩人一个比一个难伺候。 为难的只有元帅的属下们。 刘易斯队长虽然觉得事情可能有转机,但是在元帅没有正式发话前,他也只能着手安排起楚羽飞的“转运工作”。 许星河也知道这个道理,见凌长风还不松口,只好勉为其难地先开始给猫顺毛。 他往凌长风身边坐了坐,伸手轻轻碰了碰了凌长风垂落在身侧的右手。 楚羽飞眼睁睁地看着他内心那只大老虎侧翻躺倒,露出毛绒绒的肚皮,一副就等着人来顺毛的姿态。 可明面上的表现却是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依旧保持着高冷沉默的模样。 楚羽飞:“……” 欲擒故纵吗不是? 许星河轻轻拨弄着男人的指尖,见他没反应,又蹭过他的指缝,将两人的手摆弄成了十指紧扣的模样。 坐在对面的少年见状,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十分不自在地扭过了头。 比那种猛虎撒娇更辣眼睛的画面是什么呢? 大概就是这种腻腻记歪歪的臭情侣行为吧。 凌长风也终于被撸熨帖了,开口示意刘易斯这次就算了。 刚逃过一劫的少年听罢,居然又开始跃跃欲试了起来。 “我能不能问一个问题?”楚羽飞看看许星河,又看看凌长风,咽了口口水,却还是按捺不住这该死的好奇心,“你们,什么关系啊?” “我也想问一个问题。”许星河叹了口气,不答反问道,“你能不能安静一会儿?” 楚羽飞:“……” “切,不说我也猜得到。”少年一脸不服地靠回了座椅里。 许星河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那你还问。” 少年轻轻哼了一声,果然安静了下来。 这一安静,许星河只觉得世界都清净了下来,便也开始闭目养神。 过了一会儿。楚羽飞突然再度开口,问:“情侣?” 许星河:“……” 他睁开眼,无语又无奈地看着楚羽飞。 “干吗?你让我安静一会儿的,一会儿到了。”楚羽飞有一万个理由捍卫自己的发言权。 “那我能让你再安静一个小时吗?”许星河真诚地发问。 “这可不行。”楚羽飞拒绝得很干脆,“除非你先回答我的问题。” “配偶,我们是法定配偶。”许星河大大方方地回答道。 这是公布于五大星系,被千万双眼睛见证的婚姻,没什么不可说的。 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四个月前主脑刚刚匹配到的,够详细了吗?” 话音刚落,突然微微一怔,转头朝着凌长风眨了眨眼:“怎么了?” 他能感觉到,凌长风似乎对这个回答不太满意,可他说的哪里不对吗? 同样感知到这一丝情绪波动的还有楚羽飞。 不过前者是因为绝佳的匹配度带来的心意相通,后者则是单纯因为天赋异禀。 楚羽飞奇怪地看着那只大老虎先是竖起了耳朵,又因为“配偶”两个字而摇起了尾巴,最后,在听到“主脑匹配的”几个字后,闷闷地背过身子去了…… 这家伙怎么回事,分裂型人格吗?? 无论凌元帅的内心世界如何变幻莫测,他的肉身始终保持着面无表情的样子,坐在位置上不动如山:“没什么,你说的对。” 许星河:“?” 他知道易感期的凌长风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敏感,甚至有些取闹般的小任性。所以也只能尽可能地容忍这些小脾气——就像对方对待醉酒时的自己那样耐心。 “你想我怎么回答?”许星河观察着凌长风的神色,突然心下一动,恍然大悟道:“我们是……爱人?” 他歪着头,对着凌长风眨了眨眼。 虽然是疑问的语气,但“爱人”两个字还是不可避免地让凌元帅心情好了起来。 空气中散开的信息素再度交缠旖旎了起来。 好像满车都是心形小气泡。 原本正在看热闹的楚羽飞:“……” 又来!? 许星河笑了笑,温声道:“对了,我突然又想起一件事。等你过了这次易感期,我们是不是还有个蜜月要补?” “易感期?!”少年充满惊讶的声音突然响起,格格不记入地插了进来。 他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地看着凌长风:“你居然在易感期??” 少年难以置信,一个alpha如果处于易感期的话,普通人也能明显感受到,何况他这种直觉敏锐的人了。 他不是没注意到男人的信息素异常,但是,他根本没有往易感期方面想。 因为男人的现在表现和一般alpha的易感期表现还是很不一样的。 如果将alpha的信息素波动量化一下,正常人在非易感期的波动值可能位于1-10之间,而男人比他们高一些,大约10-20。 可对于处于易感期的alpha而言,这个阈值可能突然飙升到50-100,甚至更高。 相比之下,男人的表现还是太过平静了。 何况,易感期的alpha不应该在家隔离吗? “易感期你还出来晃悠?”楚羽飞下意识地问了出来。 问完他就后悔了。 车厢内一片安静。 坐在前排的刘易斯队长都不敢回头看自家长官的脸色。 放眼整个联盟,恐怕也没有人敢当着凌元帅的面发出这样的质问了。 少年缩了缩脖子,赶紧亡羊补牢道:“呃……我是说,易感期能控制成这样的话,已经很好了……” 这是句大实话,也是为什么他开始没敢往那方面想的原因。 他能感受到男人的烦闷暴躁,以及那种强烈的占有欲。 可是,至少男人外表还能保持着镇定自若的模样,还能正常地出门乘车,这对于一个易感期的alpha而言已经很难得了。 何况他身边还跟了一个oga。 楚羽飞不是没有窥见过易感期的alpha,那信息素,只要不小心闻上一嘴,就会在他脑中形成令人面红耳赤的画面。 想到这里,楚羽飞看向凌长风的眼神有些复杂。 他心想,别人的易感期都想着疯狂欢爱,怎么这个男人的易感期还停留在摸摸小手啊? 第84章 返航(1) 就这样折腾了一晚上,直到半夜十一点多,许星河才终于把弟弟送回了妈妈身边。 小莉莉已经困得倒在病房的沙发上睡着了。 兄弟俩轻手轻脚地走入病房内,周围静默无声。 少年收起了那副拽拽的模样,安静地走到病床前,坐下握住了妈妈的手。 “妈,我回来了。” 夏柔双的病已经到了晚期,每天都在半梦半醒之间浑浑噩噩地度日。 时而清醒,时而昏迷。 她已经无法正常进食,瘦到了皮包骨头,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非常不好。 但是,当她一睁眼,看到两个儿子并肩出现在床前,小女儿还在一旁安睡的模样,还是轻轻地笑了起来。 一滴泪毫无征兆地从那双美丽的眼中流了出来,半是欢喜,半是感叹。 “妈妈你先休息吧,明天还有一场长途旅行呢。”许星河望着她的眼睛,声音无限温柔:“一切都会好起来的,相信我。” “嗯,晚安。” “晚安。” 病床上的女人再度闭上了眼。 楚羽飞在床头坐了片刻,起身将妈妈的手放回到了被子里。 许星河在一旁看着,眼中闪过了一丝惊讶,同时也微微松了口气。 他发现楚羽飞虽然在外一副吊儿郎当、不太着调的样子,但是这会儿当着妈妈的面,还是挺懂事的。 正这样想着,又见弟弟转身朝沙发走去。 他弯腰捡起了落在地上的毛毯,用毯子裹住了正在睡梦中的妹妹,小心翼翼地将莉莉抱了起来。 一套动作是肉眼可见地轻柔,完全没有刚刚在少管所里顶嘴时候的气焰嚣张。 饶是如此,睡梦中的女孩还是被惊动了。 莉莉打了个哈欠,趴在楚羽飞肩头动了动眼皮。 小姑娘眼睛还没睁开,就已经迷迷糊糊地叫了一声:“哥哥?” “嗯,你接着睡吧,我送你回房间。”楚羽飞轻声说道,并且熟练地为她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 “哦……”莉莉困得睡眼朦胧,倒头就继续睡了。 两人一起走出了母亲的病房,将莉莉送回到了她自己的小床上。 许星河看着莉莉放在一旁的小行李箱,对弟弟道:“时间太晚了,你也赶快去休息吧。明天起来收拾一下东西,我中午会来接你们的。” “去首都星?”虽然已经听过许星河的大致安排,但少年还是忍不住想再确认一下。 毕竟他从小到大还没有离开过珀尔帕星。 现在突然告诉他明天就要启程去另一座星球,难免有点不太真切的感觉。 “嗯,去首都星,陪妈妈治病,然后一起开始新的生活。”许星河如此说道。 “好。”楚羽飞点点头,跟着许星河来到医院给他安排的临时住所。 “去睡吧。”许星河跟弟弟道别,“晚安。” 楚羽飞拉开门刚要进屋,忽然脚步一顿,后退了两步,倒回到许星河身前。 许星河微微一怔:“怎么了?” 楚羽飞低着头,一副难以启齿的表情,纠结半晌,突然憋出两个字:“记晚安。” 然后逃也似的甩门进屋了。 许星河站在屋外,望着紧闭的房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走眼了—— 弟弟刚刚好像脸红了。 他愣神片刻,忽然摇头一笑,转身去找凌长风了。 经历了如此兵荒马乱的一个晚上,许星河也累了。 凌元帅似乎看出了配偶的这份疲倦,非常体贴地没有要求跟他同床,而是把人撵到隔壁房间去睡了。 于是,众人在珀尔帕星的最后一晚,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度过了。 第二天一早,远在首都星的秦副官就开始了电话轰炸模式,亲自打电话过来确认返航行程、航班路线和应急预案。 由于飞船上有两个病人——秦远自动把易感期的凌长风也归到了“病人”那一栏,而且是那种危险系数很高、需要特别看护的病人——因此调用了一架医用专机和一支军用医疗小队来保驾护航,做了一系列的相关准备后,才敢让凌长风跟着上飞船。 许妈妈躺在移动病床上,在儿女和医护人员的陪同和看护下,来到了位于苏克城北部的北斗03号军用机场。 一路上,她强打起精神陪孩子聊了会儿天,试图安抚一下第一次远行的小女儿,等到了机场的时候,便已经撑不住,又睡了过去。 军用机场是不对外开放的,在地图上也不显示,因此楚羽飞还是第一次知道这里有个机场。 他看着周边持枪的士兵,和远处装配有导弹的战机,忍不住用手肘戳了戳许星河:“你男人是军官?他人呢?” 直到这时,他还不知道凌长风就是名震五大星系的联盟元帅。 许星河:“……” 他被这直白的表述问得一愣,没有接话。 楚羽飞转过头来看着他:“或者我应该叫姐夫?” 许星河沉默了一下,说:“你也可以叫嫂子。” 楚羽飞:“……” 许星河继续道:“他人已经先上飞船了,我们也赶紧登机吧,其他的事,以后再慢慢跟你说。” 话音刚落,突然打量了弟弟一眼,有些好奇地问:“我记得你胳膊上不是有纹身的吗?怎么一夜过去,纹身就不见了?” 楚羽飞:“……” 少年似乎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打算插科打诨糊弄过去。 可还不等他开口,就听见莉莉在一旁问道:“哥哥又贴纹身啦?” 许星河的表情顿时变得有趣了起来:“贴?” “嗯,哥哥怕疼,不敢纹,但是又……唔!”女孩话说到一半,就被亲哥一把捂住了嘴。 “就你话多!”楚羽飞气急败坏地看着妹妹,“你怎么什么都往外说!” “可是星河哥哥又不是外人……”莉莉挣脱了哥哥魔爪,晃悠着小脚丫,笑得一脸开心。 她扭头对许星河补充道:“我还在哥哥身上贴过小猫咪的纹身呢!” 许星河一个没忍不住,终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伸手去揉了揉弟弟那一头小银毛,调侃道:“想不到啊……我们阿飞真乖。你这头发不会也是临时染的吧?” 楚羽飞暴躁地甩了甩脑袋,摆脱了许星河的手,气鼓鼓地看着俩人,眼睛直冒火。 许星河一路笑着上了飞船。 记 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 因为楚羽飞这家伙,在见到凌长风的瞬间,先是不怀好意地微微一笑,然后张口就是:“嫂子好。” 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行为直接杀了许星河一个措手不及。 偏偏莉莉还在一旁歪了歪小脑袋,用她天真无邪的童音重复了一遍:“嫂子?” 许星河:“……” 一瞬间,整座飞船都安静了下来。 第85章 返航(2) 空旷的大厅内,鸦雀无声。 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异常精彩。 就像是看到了外太空生物入侵,或者听到了这颗星球马上要停止自转的消息一样。 震撼,惊恐,难以置信…… 许星河伸手扶额,表示脑壳很疼。 他也不知道楚羽飞这张嘴究竟是怎么长的,明明昨晚都差点儿被丢下车了,还这么勇,是吃准了自己不会被丢出飞船了吗? 一旁的亲卫队成员们则彻底震惊了。 刘易斯上校原本以为少年只是胆子大了一点,神经粗条了一点,没想到他是真的不怕死。 他默默站在凌元帅身后,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生怕因为听到了不该听的被抓去灭口。 相比之下,凌元帅本人的表情倒是淡定了许多。 他的易感期已经接近尾声,自控能力正在一点点地恢复。 楚羽飞明显感觉的到,对方的信息素气味正在慢慢变淡,情绪也比昨晚好了一些。 饶是如此,当那双异瞳向自己转来的时候,楚羽飞还是忍不住心里打鼓。 他虽然嘴贫,但也不是真的不怕死。 之所以这么胆大包天,一来是因为察觉到凌长风没有生气。二来,大概也是因为,他知道身边站了个会帮自己说话的人——虽然楚羽飞暂时还不想承认这一点。 他在凌长风的注视下,下意识地往哥哥身后缩了缩。 然后当机立断地将祸水东引:“别、别看我嘛,我哥说的,可以叫嫂子。” 许星河:“……” 是的,怪他,他就不该开这个玩笑,给这个小混球提供思路的! 总之现在就是后悔,非常后悔。 然而,当听见少年那么自然而然地说出“我哥”两个字时,许星河还是一下子没了脾气。 他一回头,只见弟弟在自己身后探出了个脑袋,像只小仓鼠似的一脸警惕地打量着凌长风,好像怕被揍似的。 虽然许星河也承认,楚羽飞是比较欠揍,但不管怎么说,弟弟毕竟是亲弟弟。 他叹了口气,硬着头皮把这事儿认下了:“好吧,是我说的……我开玩笑的。” 他尴尬地摸了摸鼻子,视线开始乱飘,避免和凌长风发生眼神接触。 不过眼角余光瞄见对方好像并没有什么反应,于是便打算把这事儿糊弄过去。 “那什么,我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儿。”三十六计走为上计,许星河拉着弟弟就跑,假装无事发生。 不料路过凌长风身边时,被元帅大人一拉一提,轻轻捏住了手腕。 许星河:“……” 他抬起头对着凌长风眨了眨眼:“我去休息。” 凌长风的眼中看不出有什么情绪:“大白天就要休息了?” 许星河一本正经地回答道:“昨晚没睡好。” 凌长风点点头,松开了手:“那我陪你。” 许星河:“???” 玩脱了。 许星河的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刚要拒绝,却突然想到了另一件事:“你现在好点儿了吗?” 昨晚的凌长风明明还很隐忍很克制。因为怕控制不好情绪影响他记休息,甚至主动提出了分房睡。怎么一下子又变得这么坦然了? 许星河脑中突然闪过了某个想法,不由得脸色一变:“你不会又偷偷给自己注射抑制剂了吧?” 于是下一刻,众人一脸震惊地看到许星河一把抓住了凌元帅的胳膊,撩起他的衣袖,像摆弄宠物爪子那样,捧着他的胳膊开始来回翻看。 看完一只又去看另一只,像是在给一只大型家养宠物做检查那样。 刘易斯上校:“……” 很难说这兄弟俩谁的胆子更大一点。 小的那个虽然满嘴跑火车,但至少没有动手啊! 更为诡异的是,堂堂凌大元帅居然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反抗行为, 真就像一只大型家养宠物,全程乖乖配合,任他摆弄。 许星河仔仔细细地检查了好几遍,确认他手臂上没有注射针孔后才放下心来,松开了手。 别人都在担心会被猛兽的利爪撕碎,只有他在担心老虎爪子有没有受伤。 凌长风低头看着他:“我没事。” 他的语气比以往都更温和几分,声音又低又慢。 “只是症状没有那么严重了。”凌长风说。 “哦。”许星河讪讪地松开了手,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有点反应过激。 “那我先撤了……”说罢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然后再一次被凌长风轻轻拉住了。 凌长风眼珠微微一转,问:“你刚刚说什么?” “嗯?”许星河有点懵圈,反问道:“我说什么了?” 凌元帅慢慢悠悠地发问:“你刚刚让他叫我什么?” 许星河:“……” 这事儿怎么还没翻篇! 他抬起头轻轻瞪了不远处的弟弟一眼。 原本在一旁吃瓜看戏的楚羽飞表情一僵,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在凌长风灼灼幽幽的目光注视下,许星河只好艰难地开口解释道:“我是他哥。” 凌长风:“嗯。” “那哥哥的另一半,不就是……嫂子么……”一句话说到后来,声音越来越小。 没想到,凌元帅依旧很淡定地点了点头:“嗯。” 许星河:“咦?” 他抬起了头,发现凌长风的目光微微一闪,平静中还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揶揄和调侃。 许星河:“……” 尴尬的好像只有自己! 他突然反应过来凌长风根本就是在逗他的事实,恼羞成怒地甩开了手,头也不回地跑进了休息舱。 而凌元帅弹了弹衣摆,悠哉悠哉地负手跟了上去。 一旁的楚羽飞开始时还一脸“我不理解”的表情,后来干脆甩过头去不再看他们。 可恶,又被秀到了! 只有莉莉还在很天真地纠结这个问题:“哥哥,谁是嫂子呀?” “喏,就是刚刚那个异瞳的男人。”楚羽飞在一旁小声说道。 莉莉歪着小脑袋又问:“为什么叫他嫂子?” 楚羽飞一时语塞,假装咳嗽了两声道:“这种事儿少打听。” 说着,伸手胡乱揉了揉妹妹那头软软的黑发,表示:“少儿不宜。” 不远处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发动机喷射出蓝色的高温记火焰。 大厅内响起提示音,提醒所有人坐到安全位置上,飞船即将起航。 在巨轮发动的阵阵轰雷中,众人终于踏上了回程的路。 飞船升空,突破大气层,驶入茫茫宇宙。 许星河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等到飞船穿过了跃迁点,进入平稳航线,他解开了身上的安全带,往休息舱的沙发上一躺,点开了自己的电子智能仪。 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他已经好久没有看过邮箱和群消息了。 首都大f4的群聊里刷出了好几百条未读消息,许星河懒得往前翻了,就直接从最近的地方看了两眼。 林起:「转眼间我许哥又失联好多天了」 林起:「想他」 许星河微微一笑,一句“我马上回来了”都输入进对话框里了,就见下一条消息紧跟着弹了出来—— 林起:「想念他帮我写代码时的英俊模样」 林起:「群里还有其他人想学习一下许哥这种乐于助人的精神吗?」 许星河:“……” 他莫得感情地删除了对话框里的文字。 绮丽儿:「在工作,没空」 文森特:「在遛狗,没空」 林起:「?你们这也太敷衍了」 绮丽儿:「说起来许哥最近怎么样了?你们有人联系过他吗?」 林起:「没,我两天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感觉他情绪不太好,说想一个人静静,这两天就没敢骚扰他:-(」 文森特:「……算你有自知之明」 绮丽儿:「哎」 许星河:「。。。」 林起:「!!!卧槽许哥!你终于舍得上线了?」 说着发来了满满一屏幕的惊叹号。 许星河:「有没有人把他踢出去?」 林起:「?」 许星河:「吵到我眼睛了」 林起:「许哥你变了……三天没见,我们的旧情谊哪里去了?」 文森特:「让你别吵」 林起:「???」 绮丽儿:「许哥最近还好吗?」 许星河:「还好吧,已经在回首都星的路上了,把我妈接回去治疗,医生说还有希望」 绮丽儿:「那就好,有什么需要群里说一声,我们随时都在」 许星河望着屏幕笑了笑,继续打字道:「先不跟你们聊了,我去看看妈妈」 说罢起身朝医护仓走去。 许妈妈仍然处于昏睡之中,小莉莉抱着她的布娃娃,乖乖地守在一旁。 许星河在她身边坐下,问:“你哥呢?” “哥哥说昨晚没睡好,去补觉了。” 许星河笑道:“那莉莉昨晚睡得好吗?” 莉莉点了点头:“嗯,昨晚睡得可香啦。” “对了星河哥哥。”莉莉突然想到一个问题,转头问他:“那只小病猫,你带上飞船了吗?” 许星河听得一愣:“什么猫?” “就是你之前说过的,有一只小猫咪生了病,你去照顾它了。它现在病好了吗?有带他一起走吗?” 许星河尴尬地笑了两声,牛头不对马嘴地回答道:“我们莉莉记忆力真棒。” 莉莉歪了歪头,继续用她好奇的大眼睛望着许星河。 许星河沉吟了一下,还记没来得及编个说辞,就见一道人影穿过医护仓的银灰色金属门,走了进来。 凌长风刚刚和秦远通完电话,紧接着就来找他的小配偶了。 他进屋后缓缓站定,先是问一旁的军医:“情况怎么样?” “回元帅,患者的病情暂时稳定,没有进一步恶化的趋势,我们会时刻监护,一旦有情况,立刻向您汇报的。” “嗯。”凌长风点了点头,这才将目光缓缓转向了许星河,开口问道:“你还养了别的猫?” 许星河:“……” 第86章 回到首都星 凌元帅有点不开心。 他在门外隐约听见了这俩兄妹在谈论猫的事情—— 他的小配偶在珀尔帕星短暂停留的这几天里,居然还收留了一只小病猫吗? 什么时候的事?自己怎么没听他提起过? 哦,是发生在对方迟迟未归的那个夜晚吗? 自己在房内苦苦等候,疯狂想念着那人身上的信息素花香。 而他去了那么久,居然是因为被路边的野猫吸引去了目光吗? 对于小配偶这种爱心泛滥的行为,凌元帅表示有点小情绪。 自己的重要程度难道还不如一只小野猫吗? 许星河还不知道这一会儿工夫,凌长风已经脑补出了好几出戏,但他很快就察觉到了对方的小情绪。 他只当凌长风是易感期还没有过,于是抬起头微微一笑,打算把事情糊弄过去:“没什么的。” 说罢还对凌长风眨了眨眼。 对于他这样敷衍的说辞,凌元帅不为所动,面无表情地看了回来。 一副“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养了别的猫”的表情。 许星河想了想,觉得这事儿的确不太好解释。 无论是背着自己的丈夫在外养了别的猫,还是把凌大元帅比作小病猫,好像都不太说得通。 他短暂的沉默了一下,然后硬着头皮开口瞎编:“那什么,是小七!我之前跟莉莉提到过小七生病时候的事……” 话音刚落,就见莉莉歪了歪脑袋,抱着她的布娃娃摇头道:“不是小七呀,星河哥哥之前说了,小七是一只奶白色的布拉多尔猫,而生病的是一只异瞳猫猫。” 许星河:“……”他太难了。 相比于弟弟那种明目张胆的挑衅,妹妹这种天真无邪的拆台更加让人招架不住。 对此,他选择负隅顽抗,勉强笑道:“莉莉会不会记错了……” “不会的~!”莉莉骄傲地扬了扬小脑袋,“我看过一遍的书就能背出来,这种事不会记错的。” 许星河:“……” 他们还有什么惊喜是自己不知道的?? 就在他费力思考要如何找补的时候,一旁的凌元帅突然慢悠悠地开口了,一字一顿地问:“异瞳猫?” 凌长风也不傻,在听到女孩说出“异瞳猫”的瞬间就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 一时间好气又好笑。 一方面,他没想到自己堂堂联盟元帅,第一集团军司令官,居然被爱人比作了一只小病猫。 而另一方面,他又隐约有些沾沾自喜。他想起了爱人在醉酒后的夜晚,轻声唤着大猫咪的样子。不管怎么说,自己在那人心中,还是特别的吧? 许星河知道他反应过来了,却依然死鸭子嘴硬道:“是aaron。” “嗯?”凌长风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表面上却仍然不慌不忙地问:“aaron什么时候变成你的猫了?” 许星河装傻道:“你不知道吗?它入赘我们家小七之后,四舍五入也算是我家猫了。” 记 凌长风:“……” 和他预想中的答案有点不一样。他还以为许星河会说“你的猫就是我的猫”之类的话。 凌元帅突然上前一步,来到了许星河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小配偶,目光闪烁。 许星河强装镇定道:“小孩子还在这里,你不要胡来。” 莉莉睁着她的大眼睛问:“什么叫胡来?” 许星河:“……” 凌长风抱臂看着他,突然问:“饿了吗?” 许星河微微一愣:“啊?” 莉莉探过了小脑袋:“饿了。” “那来吃饭吧。”凌长风转身离开了医护仓,朝餐厅走去。 莉莉于是很欢快地跳下了椅子,迈开小短腿就跟着跑了。 许星河看着他们越走越远,纠结片刻,还是一脸无奈地跟了上去。 看着妹妹那开心的背影,有点担心她以后会不会被人用一根棒棒糖就拐走了。 莉莉仰头直视着面前高大的alpha,好像一点儿也不害怕。 过了一会儿,她突然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小奶音问:“你就是那只异瞳的猫咪吗?” 凌长风被她问得一怔,低下头看着身后的小不点儿。 见女孩一路小跑跟着他,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 一时无话。 凌元帅倥偬一生,带兵打仗的经验有,带孩子的经验真的没有。 此刻面对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异瞳中竟久违地闪过了一丝茫然无措。 莉莉见他不说话,又问:“那你的病现在好了吗?” 凌长风点了点头。 莉莉笑了,一双大眼睛笑得弯弯的:“我喜欢猫咪。” 凌长风沉默了一下,开口低声道:“你哥也喜欢猫。” “嗯!”莉莉用力地点了点头,继续用她的小奶音说:“星河哥哥肯定把他的猫咪照顾得很好。” “是。”凌长风垂下了眼,“他照顾得很好。” 就这样,众人一路吃吃睡睡。经过了十几个小时的长途飞行,终于抵达了首都星。 在飞船上吃饱喝足的楚羽飞此刻精神头非常的好。 他透过窗看着脚下的星浮城,黑眸不由得微微睁大。 窗外高楼林立,复道横空,穿行的车辆、巡游的飞艇和五颜六色的电子广告影像在城市上空交织成一副繁华的长卷。 琳琅满目,令人眼花缭乱。 这里是首都星的政治、经济、军事中心,是他以往只在教科书上看到过的星浮城。 等到下了飞船,楚羽飞再一次被眼前的景象惊到了。 不是因为这里的机场有多高端大气上档次,而是因为这接机的阵仗—— 身穿军服、腰系配枪的士兵整整齐齐地站了两排,一看就有组织有纪律,而且个顶个的都是高大健壮的alpha。 楚羽飞看了一眼走在最前面的凌长风,突然觉得这嫂子有点牛逼。 其实,因为不是公开出行,所以秦远还没有安排正式3记0340;迎宾列队,只是象征性地带了一支元帅的亲卫队,还有专业的医疗队伍和救护专车在原地等候。 一见许母下了飞船,医疗队第一时间上前接手。众星捧月地将人接上了去往军部第三医院的专车,迅速开始安排后续的检查和专家会诊。 许星河的目光跟随着救护车渐行渐远,再一转头,见到了久别多日的秦远少将。 在凌长风离开的这些日子里,秦副官可能是最盼望自家长官能早点回归的人了。 因为凌元帅不在的日子里,身为副手的他暂代指挥官处理众多事务,忙到飞起,还得抽空去关心长官易感期时的身心健康。 如今终于见到凌长风完好无损地回来了,状态还比想象中好很多,简直比见了亲妈还亲,上去就是一个拥抱。 凌长风:“……”坦白讲,他不是很需要这样的热情欢迎。 好在秦远见好就收,飞快放开了手,然后规规矩矩地立正敬了个标准的军礼,微笑道:“欢迎回来,长官。” 凌长风点点头:“辛苦了。” 秦远又转过头看向了一旁的许星河,同样是微笑道:“欢迎回来。” 许星河也笑了笑,颔首道:“这些日子真的麻烦你了。谢谢,无论是妈妈的事还是……”说着瞄了瞄身侧的凌长风。 秦远摆了摆手:“都是小意思,不用这么客气。哦对了,刚刚未经允许抱了一下元帅,还望海涵。” 许星河:“……”倒也不必。 “待会儿还有几份文件需要您签字,长官。”秦远将目光转回到了凌长风身上,并且从上到下仔仔细细地将他打量了一圈,“介于您现在的状态还不错,我建议您直接跟我回一趟双星大厦。” 凌长风点头道:“行,先送他们去医院。” 许星河微微一愣:“你先去忙就行,可以让刘易斯队长带我们……” “顺路,上车。” “……哦。” 于是乎,众人一起坐上了凌元帅的纯黑色加长版豪华座驾。 刘易斯上校亲自开车,秦远坐在副驾驶,许星河带着弟弟妹妹和凌长风一起坐在后排宽敞的车间内。 楚羽飞从下飞船开始,面对陌生的星球和从未见过的大阵仗还有点拘谨。 只可惜,这份拘谨持续了不到二十分钟,本性便暴露了出来。 “卧槽你看外面!这是限量版幻影x-101飞行器吗?” “那边又是什么?你们巡逻队可以直接在天上飞的吗?” “去逛逛吗?这个公园收费吗?” “对了我们住哪?距离市区远吗?附近有空轨或者定向班车吗?” 许星河:“……” 弟弟在飞船上可是睡了一路,现在活力充沛,可自己昨晚一想到要回首都星了,居然有点失眠,并没有休息好。 他原本想在车上小憩一会儿,可眼睛刚一闭,就听到耳边叽叽喳喳的声音不断响起。 有点头疼,生理性的。 许星河叹了口气,想要拜托对方安静一点。 可刚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弟弟兴高采烈、满脸激动的模样。 那双年轻30340记;眼睛眺望窗外,仿佛有光在闪。 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少年模样。 许星河的目光柔和了下来,淡淡一笑,没再说什么。 而坐在副驾上的秦副官惊奇地发现,这个世界上居然会有比年轻时的自己还要聒噪的人。 他往真皮座椅后背上一靠,头也不回地开玩笑道:“元帅府要热闹起来了啊,我亲爱的长官,你有没有考虑加装一个静音器?” 玩笑归玩笑,可楚羽飞偏偏是个嘴上不肯吃亏的主,于是果断回击道:“说实话,虽然你的声音听着不太正经,但你的信息素闻着还是挺正经的。” “嗯?”秦远回过了头,目光微微一变,“你能闻到我的信息素?” 第87章 秦副官的信息素 军部高级将领的个人资料和健康状况都属于保密信息,不会对外公开。 何况,秦远打量着眼前这个看起来颇有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少年,觉得他应该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大概连凌长风的身份也不知道。 可是他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所在——秦远的信息素确实是清冷而沉静的,和本人的形象非常不符,以至于他在读军校期间,战友们经常拿这件事做调侃,从入学说到了毕业才消停。 而如今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自己的信息素不外溢了,少年如果这都闻得到,那鼻子得多灵? “当然。”楚羽飞对着副驾上的秦远挑了挑眉,却没有直接说破,而是转头看向自己的老哥,笑得不怀好意:“你是不是也很好奇,他的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许星河:“……” 坦白来说他确实有些好奇,毕竟认识了这么久,他还真不知道这位风流倜傥的元帅副官信息素是什么味道的。 可是眼下被楚羽飞这么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许星河嘴角微微一抽,果断摇头道:“不好奇。” “哦,那我不说了。”楚羽飞双手垫在脑后,往后一靠,闭上了嘴。 但一双黑色的大眼睛还是时刻不停地转动着,似乎在算计些什么。 这种意有所图的表情秦远可太熟悉了,他有些好笑地看着楚羽飞,问:“你想要什么?” 少年微微一愣,下意识地反驳道:“才没有!” 可是一句话说到最后,却又将尾音收了回去,显得有几分底气不足。 “这样吧——”秦副官无疑是玩心理战的一把好手,他微笑道:“你如果能准确说出我的信息素味道,我也可以答应你一个条件……唔,只要不涉及违法犯罪就行。” 说罢,看着少年眼中明显闪过一丝犹豫,继续诱惑他道:“想清楚了啊,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许星河闻言两手一踹,开始看戏。 楚羽飞在脑中飞速衡量着这笔交易。末了,他将双手放回到了膝盖上,规规矩矩地坐直了,说出来的话却依旧那么不着调:“一言为定啊,这一车的人看着呢,你可不许耍赖。” 秦远失笑:“你这小朋友,有求于人怎么还这个口气?” 说着摇了摇头,话锋一转:“不过你放心,我这个人信用极佳,答应下来的事一定会尽力办到。三十年口碑打造,童叟无欺。” 说着还朝凌长风抛了个媚眼:“是吧,长官?” 凌元帅表示不想搭理他。 楚羽飞问:“那你能不能借我一点钱啊?” 秦远:“……”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一时间都沉默了。 秦远的表情变得十分奇怪:“你想借多少?” 楚羽飞想了想:“九百?” 秦远愣了愣:“九百万吗?” 楚羽飞:“……” 秦远觉得自己好像被整蛊了。 他从少年的脸上看出了所谓“九百”真的就是指九百联盟币的意思,于是更加难以理解:“你是不是在玩我?” 楚羽飞:“……” 他是真的想借点儿钱,但是事已至此,让他更进一步,记他也有点拉不下这个脸。 早知道还不如不开这个口呢! 少年气急败坏地将自己甩回了座位上:“切!不借就不借!” “倒不是说不借……”秦远朝许星河看了一眼,两人交流了一下目光,然后许星河开口了。 “你要钱做什么?”许星河问。 “以备不时之需。”楚羽飞含糊其辞地说。 “阿飞。”许星河微微叹了一口气,“以后你的衣食住行都有人负责,大概没什么需要用钱的地方了。当然了,你如果单纯地需要一些零花钱也好说,但你要保证用途是合理合法的……” 话音未落,就见楚羽飞瞪着那双黑不溜秋的大眼睛,气鼓鼓地问:“九百联盟币还能用来做什么不合法的勾当吗?” 许星河:“……”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总之,借钱的话,别麻烦秦少将了,我借给你吧。”许星河说。 楚羽飞愣了愣,突然转过头来看着秦远,几乎要叫了起来:“少将?你居然是个少将?!” 要知道,在珀尔帕星,那为数不多的几位将军可都是一方霸主,权势滔天,是他这个阶层的人这辈子都很难接触到的大人物。 少年长大了嘴巴,下巴几乎要脱臼了。可还没等他没从这份震惊中缓过神来,就又想到了什么,僵硬地扭过了脖子,将目光转向了凌长风:“那那那……那你是什么?” 他猜测到了凌长风的军衔可能不低,或许是位将军,才能让他们此行这样畅通无阻。 可是他万万没想到,就连他的副手都是降级军官了!那他这位亲爱的嫂子到底什么军衔??总不会是个元帅吧!? 许星河看着楚羽飞又惊又怂的表情,有些想笑:“现在知道也晚了,该说的不该说的你都说完了。” 说着抬手将弟弟的下巴托了回去。 刚刚还态度嚣张的少年终于不吱声了。 他环视周围,突然有种进了狼窝一样的感觉。 秦远见状,继续逗他:“还问我借钱不?” 楚羽飞忍了又忍,终于还是没忍住,小声嘟囔道:“借不到我又不吃亏,反正我没有三十年良好口碑。” 秦远:“……” 许星河笑道:“九百我借也一样,何况你还没说出秦少将的信息素是什么气味呢。” 楚羽飞掀起眼皮看着他:“想知道吗?” 许星河耸了耸肩,大大方方道:“好奇还是有点……” 他原本想说“还是有点好奇的,不过知不知道都无所谓”,可刚一张口,就感觉身侧一道灼灼的视线射了过来。 凌元帅缓缓转过头,问了一遍同样的问题:“很好奇吗?” 他嘴上是这样问,脸上写的却是“你为什么对别的alpha的信息素感兴趣。” 许星河:“……”您老这关注点是不是不太对? 秦远:“……”自己这算不算躺着也中枪? 楚羽飞:“……”他好像又看到了辣眼睛的画面了。 在一片寂静中,许星河生硬地改了口:“一点儿也不好奇。” 凌长风定定地看着他,半晌才移回了目光。 “所以——”秦远打量着少年,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是什么记味道的?说来听听。” 这一车毕竟没有外人,年龄最小的女孩儿也早早地靠在哥哥腿上睡着了,于是秦远索性直接问了出来,想看看少年能猜对几分。 “冷杉啊。”楚羽飞毫不犹豫地回答道,“就是那种淡淡的松木香,很清冷,又很醇厚。不过和一般的冷杉味道还不太一样……唔,是白冷杉吗?” 随着少年娓娓道来,秦远的表情也一点点严肃了起来。 他的目光在少年身上停留许久,末了,突然一笑,摸了摸下巴道:“你这技能不错。” 然后回头朝凌长风看去,恢复了一贯的语气语调,“将来可以送进情报科发展一下?” 凌长风也不说话,而是看向了许星河。 许星河摇了摇头,无奈地笑了笑:“现在说这个还早,先让他好好读书吧,到时候再看他的个人意愿。” 秦远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就凭少年这张扬的性格和管不住的嘴,就算是元帅的小舅子,进了军队大概也是要吃些苦头的。 不料楚羽飞眼睛亮了亮,忽然说:“那我可以不读书啊!” 许星河头也不抬道:“不行。” 他很少直接拒绝弟弟,但是这次拒绝得很果断。不管怎么说,书还是要念的。 楚羽飞自然不服:“为什么不行?” 许星河深吸一口气,准备了满腹的长篇大论来劝学。 不过还没说出口,就听身旁的凌长风发话了:“你哥说什么,就是什么。” 凌元帅的语气不容置喙:“听他的。” 楚羽飞:“……” 他嘴唇动了动,似乎想反驳,但是在那极具压迫感和威慑力的信息素包围下,最终也没敢顶回去。 只是低着头不再吭声,眼睛里还写着一些不服气。 许星河朝凌长风轻轻眨了眨眼,倒也没再说什么。 刚回到首都星,他也不想逼弟弟太紧,眼下还是妈妈的病最要紧,至于其他的,以后再慢慢劝吧。 只这一会儿工夫,飞车就抵达了军部第三医院。 凌长风放下兄妹三人,又特地调了一支亲卫队过来看护,自己则跟着秦远先回双星大厦处理军务了。 许星河带着弟弟妹妹,在院长卢森的陪同下,先是去看望了一下被转移到重症监护病房的母亲,又去听了专家会诊结果,一直到各项检查结果出来,他才终于长舒一口气。 一出门,看着在外等候的一大一小,眼眶突然一酸。 许星河上前两步,拥抱了他们。 “医生说很有希望。”许星河那双和母亲有八分相似的小鹿眼此刻亮晶晶的,“不管怎么说,有希望就好。” 就这样又折腾了一个下午,许星河终于带着弟弟妹妹回到了元帅府。 凌长风还没有回来,不过他抽空给勤务长贺涵发了条消息,让他去收拾两间小孩子的房间。 这个命令可吓坏了年轻的勤务长。 一整个下午,他指挥着府内一众勤务兵忙前忙后,并且百思不得其解—— 元帅和夫人的蜜月这才过了几天,怎么回来时连孩子都有了?? 这份疑惑一直持续到了傍晚。 记当他看到许星河亲自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回来的时候,世界观仿佛都崩塌了。 孩子怎么都这么大了!? 第88章 小意外 兄妹三人到达元帅府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 几人在外奔波了一天,都有些累了,就连楚羽飞也难得安静了一路。 少年舒舒服服地躺在真皮座椅里,差点儿睡过去,直到感觉到飞车在降速,这才很没形象地打了个哈欠,慢慢睁开了眼…… 下一刻,雄伟壮丽、气势恢宏的元帅府邸出现在眼前。 楚羽飞蹭地直起了身子,整个人几乎贴在了窗户上,望向窗外的眼睛一点点变大…… 飞行器缓缓降落在帅府外围的停机坪上,货运机器人上前开始帮他们搬运行李。 防御系统检测到了陌生的面孔,自动启动了安检功能。 蓝色的激光在少年身上扫描了好几圈,屏幕上终于亮起了绿色通行标志。 楚羽飞全程瞪大了双眼,惊叹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悬浮在庄园上空的无人机,笼罩整座庄园能量防护罩,身材魁梧的alpha守卫,还有那些说不出名字但一看就很厉害的新型武器…… 这里的一切对于十六岁的少年而言都陌生而新奇,直到许星河在前面叫他,楚羽飞这才回过神来,小跑着跟上了上去。 莉莉毕竟还太小了,经过了这一天的折腾,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睡着了。 许星河小心翼翼地把她抱下了车,一路都没让别人接手。 于是,元帅府内翘首以盼等待着夫人回归的勤务兵们就等来了这样一幅画面—— 许星河怀里抱了个小的,身后还跟着个大的,在元帅亲卫的护送和簇拥下踏入了帅府的大门。 怀中的小女孩儿软软地趴在他肩头,嘴里似乎还留着口水。 而许星河非但没有在意,还用自己的袖子亲自帮小女孩擦了擦嘴,动作无限轻柔。 众人心中闪过一万个卧槽。 这是怎么回事?! 就算元帅和夫人之间进展得再快,也不可能突破生理极限,用短短几天时间造出这么大的俩孩子吧??? 而且小的就算了,大的那个又是怎么回事?? 许先生自己也才二十多岁吧!怎么可能有一个身高快赶上他了的孩子? 这时有眼尖的人发现,那个大男孩的眉眼,好像还真的和许星河有几分相似…… 于是更沉默了。 妈呀……孩子要真是他的,那元帅妥妥的犯罪了好吧!? 在众人一肚子的疑惑和震惊中,贺涵硬着头皮上前了。 “欢迎回来,许先生。”年轻的勤务长虽然也满心震惊,但是很好地隐藏了自己的情绪,他微微躬身,对许星河说道:“行李已经帮您送去各自的房间了。这二位的客房安排在您隔壁,都已经布置好了,您需要去查看一下吗?” 大概是害怕吵到许星河怀中的小女孩儿,贺涵的声音很轻。 许星河微微一愣:“不用了,这些你们安排吧……是长风让你们提前布置的房间吗?” 贺涵颔首道:“是,元帅下午刚通知303记40;我们。”顿了顿,又说:“如果您有任何需求,也可以随时吩咐我,我会让底下人提前准备的。” 许星河怔了怔,然后笑着点头:“辛苦了。” 他的声音也很轻,似乎不想打扰妹妹的美梦。 这时楚羽飞在一旁开口了:“把莉莉叫起来吧?让她吃完晚饭再睡,不然晚上该不困了。” 许星河见怀里的粉色小团子睡得正香,有点不忍心:“刚回来是要倒一倒时差的……” 楚羽飞面无表情道:“她晚上如果吵着要听睡前故事,还要不重样的那种,你负责讲。” 许星河:“……” “顺带一提,莉莉记忆力很好的,同样的睡前故事哄不了她第二次。” “……” 许星河无奈,只好伸手拍了拍莉莉的后背,和声在她耳边说:“莉莉,我们到家了,起来啦。” 楚羽飞一脸无语地看着他,直接上前在亲妹妹耳边喊道:“小祖宗!起床了!!!” 许星河:“……” 一旁的勤务兵见状,反而松了口气,心想:应该不是父子了,没有儿子会用这种语气对爹说话吧…… 与此同时又有些惊叹,心想这个少年胆子也忒大了,元帅都不敢在夫人面前讲话这么大声呢! 莉莉皱了皱小鼻子,终于在哥哥的噪音攻势下睁开了眼,然后懵懵地用她的小奶音问:“星河哥哥,这是哪里?大嫂家吗?” 室内一下子安静了。 偌大的厅堂鸦雀无声,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不同程度的惊讶、疑惑和震撼。 大、大嫂!? 谁是大嫂?? 许星河尴尬地笑了笑:“别乱叫。” 莉莉好奇地问:“那要叫什么呀?” 许星河:“……”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大嫂肯定是不能叫的,直接叫大哥也有点奇怪,毕竟凌长风的年纪足够当她大伯了…… 许星河一时间想不到合适的称呼,只好迅速转移了话题:“先不管这个啦,走,带你去看看你的房间。” 莉莉和楚羽飞的房间紧挨着,是分开的两间套房,有各自的独立卫浴,和许星河的房间在同一层,也离得比较近。 贺涵已经派人加急去请合适的保姆了,但是由于元帅府不是什么人都能进的,保姆也需要经过层层筛选,所以底下人反馈说至少要等明天。 于是,一群人高马大的成年男性,面对一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纷纷束手无措了起来。 要知道,元帅府内从来没有过小孩子,更没有过女孩子。 勤务兵们也都没成家,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照顾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这个年龄的小孩可以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吗?可以和成年人吃一样的东西吗?可以一个人洗漱睡觉吗? 这个时候,在元帅府内闲置了很久的智能机器人终于派上用场了。 贺涵一口气调来了四个机器人,随后又遣返了两个。 因为莉莉表示她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不需要这么多“人”跟着。 等到许星河安顿好弟弟妹妹,已经将近晚上六点了。 许星河记拍了拍手,对着还在研究饮料机的一大一小说:“好啦,赶紧都去洗个澡,六点半下楼吃晚饭。”完自己也回房冲澡了。 十五分钟后,许星河裹着一条浴巾,湿嗒嗒的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他上半身赤裸,发梢还在滴水,一边甩着脑袋,一边趿拉着拖鞋,就这样很随意地走出了浴室…… 然后,整个人石化当场。 空气中骤然碰撞出了浓烈的花香和海浪。 过了两秒钟,许星河突然像只受惊的小动物一样,迅速逃回了浴室门后。 并且气急败坏地对着外面吼道:“你怎么在我房里!?” 刚回来就猝不及防的撞见配偶出浴的凌元帅站在房间中央,身子微微僵住了。 许星河肌肤白皙,身上几乎没有丝毫赘肉,光洁紧实的肌肤在他面前一闪而过,画面堪称香艳。 凌长风停顿了好几秒,才重新找回了淡定的声音,缓缓道:“我敲门了。” 语气隐忍而克制。 许星河在卫生间里一边换浴袍一边问:“我怎么不记得自己说过‘请进’??” 凌长风垂下了眼,继续解释道:“门开着,没有人回应,我怕你出事,进来看看。” 许星河咬牙切齿道:“那我谢谢你的关心?” 凌长风:“不用客气。” 许星河:“……” 许星河三两下穿好了浴袍,却没有直接出去,而是继续隔着浴室的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凌长风道:“刚到家,来找你。” 许星河现在有点纠结。 他的衣服还在外面,是叫凌长风帮忙拿,还是把他撵走后自己出去拿? 正当他犹豫不决的时候,凌长风再次开口了:“你现在,是不是不太方便?” 许星河:“……” 真要说不方便,好像也没有特别不方便。 说到底,俩人都已经结婚几个月了,被自己的合法伴侣看光上半身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是为什么,心跳得这样快? 许星河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明明只冲了个不到十分钟的温水澡,脸颊却在发烫…… 许星河深吸一口气,做了一番心理建设,抬脚就要往外走。 可还没走出浴室的门,就听凌长风道:“那我先下楼等你。” 说完居然就直接离开了这里,还十分贴心地帮他关上了房门。 许星河微微一愣,什么情况,这家伙现在怎么这么自觉了? 凌长风在门外,同样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体内的每一个细胞都又开始了无声叫嚣,那低劣而直白的欲望因为刚刚的刺激再次蠢蠢欲动。 他的易感期已经接近尾声,但是,他仍然不敢直面这样巨大的诱惑。 那扑面而来的花香,在任何时候都能撩动他的心弦,何况眼下他的症状还没有彻底结束。 他担心自己会失控。 第89章 睡前故事 许星河换好衣服下了楼。 走进餐厅的时候,弟弟和妹妹都已经在长桌左侧坐着了。 勤务兵们布置好了餐具,还贴心地帮莉莉换了副小叉子小碗。 可是凌长风居然不在。 许星河“咦”了一声,抬手看了眼时间,转身问贺涵:“看到你们元帅了吗?” 贺涵微微一愣:“元帅刚刚去找您了。” “哦……他说先下楼等我的。”许星河脚步顿了顿,还是先落座了,“他应该马上就来了,等等他吧。” 这刚一坐下,楚羽飞就贼头贼脑地凑了过来:“喂,你刚刚有没有闻到什么味道?” 许星河内心一跳,双颊的余热才刚消退,此刻被这么一问,还以为是自己暴露了。 莫名的心虚感涌上心头,不过表面上仍然不动声色:“什么味道?你不是闻不到我的信息素吗?” 楚羽飞嘴角勾了勾,一脸“不打自招”地看着他:“对啊,没有在说你,你又怎么了嘛?” “……没什么。”许星河默默地转回了脸,继续刚刚的话题:“你闻到什么了?” “就是,那谁——”楚羽飞对他使了个眼色,然后伸手指了指空着的主座。 “他怎么了?”许星河问。 “他的信息素刚刚爆了!”楚羽飞说着,伸手比了个爆炸的手势,“我差点儿以为他易感期复发了!” 许星河听罢愣了好几秒,最后先挑了个自己最担心的问题问:“那他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好多了,他的信息素平复得很快……呃,大概只用了十分钟。”楚羽飞说到这里,表情有点一言难尽。 末了,冲着许星河挤了挤眼睛:“你们刚刚干吗了?是我想的那样吗?” 许星河:“……” “大人的事,小孩子不要过问。”他伸手推开了弟弟凑上来的大脑袋,然后拿起手边的杯子,装模作样地喝了一口水。 “我又不是小孩子!”楚羽飞气鼓鼓地说,“需要我详细形容一下吗?那味道挡都挡不住!他……唔!呜呜,唔!” 许星河一点儿也不想听他的“详细形容”,于是眼疾手快,一把就捂住了那张叭叭个不停的嘴。 “安静点儿,吃饭。”许星河舔了舔后牙槽,低声警告道。 “唔唔……唔!”楚羽飞瞪大了一双眼,似乎很不服气。 俩人正僵持着,忽然听到餐厅门口传来了勤务兵的声音:“元帅!” 凌长风冲完冷水澡下来了。 刚一踏入餐厅,就看到了这样一副“兄友弟恭”的滑稽场面。 而小莉莉笑呵呵地坐在一旁,捧着下巴看他们打闹,那表情,就差拍手叫好了。 凌长风:“……” 随着他的出现,餐厅里的闹剧暂时落下了帷幕。 许星河尴尬地放下了手,放手前还不忘小声警告弟弟:“别乱说话!” 而楚羽飞轻哼了一声,居然真的安静下来。 他虽然经常性地口无遮拦,但什么话可以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万万不能说,心里还是有点儿谱的—— 如果他当着凌元帅的面说他只有十分钟,一定会被杀人灭口的吧!? 记凌长风不声不响地走到自己座位前,默默坐下,示意勤务兵开始上菜。 许星河从头到脚打量了他一圈,问:“你还好吧?” 凌长风抬眸看了他一眼:“你指什么?” “没什么……吃饭吧。”许星河低下头开始埋头干饭。 晚餐起初有点沉默。几人各自想着心里的事,都没有主动开口。 直到楚羽飞这个小话痨又闲不住了,开始张嘴扯东扯西。 于是,一顿晚餐吃得倒也热闹。 凌长风虽然对吃没什么兴趣,但是在一片欢声笑语中,倒也难得地多吃了一点。 晚餐结束后,凌元帅回书房处理事务,许星河便带着弟弟妹妹在庄园内散了会儿步。一直到晚上八点多,才终于回了房间。 房门一开,只听“喵”的一声,多日未见的小七一颠一颠地迈着小步子跑了过来,兴奋的围着主人转圈。 “喵~喵!”小七伸出毛绒绒的前爪,挠了挠许星河的裤腿。 “你还知道回来。”许星河笑了笑,弯腰把小七抱起了来,伸直了胳膊举高高,“来,让我看看这些天吃胖了没有。” 他下午刚回府的时候,小七并不在房间。询问了勤务兵后才得知,这家伙现在成天跟aaron在一起厮混,多数时间都是在外面度过的。 许星河想着这俩猫玩够了也就回来了,就没派人去找,没想到这一等就到了天黑。 小七甩了甩它毛绒绒的大尾巴,有些不好意思的遮住了关键部位。 许星河:“……” 他把小七抱到怀里,伸手揉了揉猫脑袋。 “走,我们去玩会儿你最爱的激光笔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多里,许星河基本就在逗猫和看书中度过了…… 直到九点半,闹铃声响起。 许星河一看时间到了,便放下书起身出门了。 不料刚走出屋子,眼前突然出现了一道人影。 许星河差点儿一头撞上去,赶忙一个急刹车,低呼声压在了嗓子眼儿里。 他惊魂未定的抬起头,这才看清,来人是凌长风。 凌元帅穿着一身深灰色真丝睡衣,其实已经在门外站了有一会儿了。 他在犹豫。 如果是平时,他肯定已经敲门进去了。 可是现在,虽然他的情绪已经得到了平复,易感期的余热也在渐渐淡去,但是……他不知道该不该这样考验自己。 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了青年后颈那段光洁细腻的肌肤,异瞳随之暗了暗。 正当凌长风纠结着要不要敲门的时候,他的小配偶自己走出来了。 于是,那双鸳鸯眼中的异样光彩被一丝满足和释然取代。 凌长风的声音还是淡淡的,但语调多了几分轻松随意:“不用出来,我会来找你的。” 许星河微微一怔:“嗯?” 凌长风负手道:“我们进去说吧。” 许星河完全状况外:“说什么?” 异瞳幽幽地扫了过来,凌长风反问道:“你原本想找我说什么?” 许星河满头问号:“不是……我想找你说什么?我要去给莉莉讲睡前故事啊。” 凌长风:“……” 许星河问他:“你在这干吗呢?” 记 凌长风抿了抿薄唇,说:“我来陪你。” “呃……陪我去讲睡前故事?” “嗯。” “啊?” “走吧。” “……哦。” 许星河和凌长风进门的时候,莉莉已经抱着她的布娃娃躺在床上等着了。 智能机器人开启了育婴模式,在唱奇奇怪怪的摇篮曲。 听到门声响动,莉莉开心地回过头,惊讶地发现来讲睡前故事的人变成了两个。 于是激动地拍起了手:“我今晚可以听两个睡前故事吗?星河哥哥讲一个,凌叔叔讲一个。” 许星河:“……” 凌长风:“……” 被告知“不要随便叫大嫂”的莉莉,这回选择了一个比较常见的称呼——反正以前她见到这么大的人,都是叫叔叔的。 可是很快,她就从二人的表情中看出了不对劲。 “怎么了吗?”莉莉小声问了一句,然后用糯糯的声音补充道:“只讲一个也行……” 许星河觉得,是时候明确一个合适的称呼了。 他拿胳膊肘捅了捅凌长风,将难题抛了过去:“你觉得她叫你什么好?” 凌长风:“……” 向来无所不能的凌元帅此刻也犯起了难。 按理说,莉莉叫许星河哥哥的话,也应该叫自己哥哥。 可是,他看着眼前比自己小了好几轮的小女孩,有点开不了这个口。 莉莉听见他们的对话,才明白还是称呼的问题,她想了想,歪头道:“那叫姐夫?” 许星河:“……” 这个称呼,凌长风觉得可,许星河觉得不可。 后者沉默了几秒钟,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不了吧。” “那叫什么呀……”莉莉皱起了小眉头,费力思考了一会儿:“叫哥哥可以吗?长风哥哥?”她掰着手指头说:“白天遇见的那个秦叔叔,他也让我叫哥哥的。” 凌长风:“……”论不要老脸,还得是秦远。 不过,这个称呼既然由女孩儿自己提出,凌元帅也就厚着脸皮接受了。 虽然觉得有点奇怪。 “那可以开始讲睡前故事了吗?”莉莉满怀期待地看着两人。 “可以可以。”许星河在床边坐下,问:“你想听什么类型的?” “只要是没听过的都行。”小莉莉笑着在被窝里伸了个懒腰。 “那好说,我刚从云音平台上搜到了一个睡前故事集合,里面有好多好多篇童话故事。” 莉莉眨了眨眼,表示担心:“哥哥以前也从网上找过很多睡前故事……” “别担心,我这个集合里有两百多篇……” 莉莉脑袋一歪,问:“两百一十八篇?” 刚打开睡前故事集合的许星河,看着括号里的那个“218”的数字沉默了。 他抬起头问:“你听过这个?” “如果是云音平台上,那个218篇的热门睡前故事集合,那我确实都听过……” “全部??” 莉莉点了点小脑袋。 许星河震惊了。 “那我再找找其他的吧……”他关掉了这个集合,开记始寻找新目标。 然而,这一找就是半个小时。 许星河终于理解,当楚羽飞听到他要来给妹妹来讲睡前故事时,那副幸灾乐祸的表情是怎么一回事了。 莉莉听过的睡前故事足有上千篇,听得多也就算了,关键是,她听过的都还记得! 转眼间许星河快把故事列表翻烂了,愣是找不出她没听过的。 “我有一个睡前故事。” 就在许星河一筹莫展之际,耳边突然传来一道低沉而富磁性的声音, 下一刻,兄妹二人一起转头,看向了凌长风。 莉莉的目光是满怀期待的,而许星河的目光则是震惊的:“你还会讲睡前故事?” 凌长风点了点头,然后在二人眼巴巴的注视下开了尊口:“从前有座大房子,房子里住了个小女孩,小女孩在听大人讲故事,讲完她就去睡了。” 许星河:“……” 莉莉:“……” 莉莉等了好久,才确定他已经讲完了,一时间世界观仿佛受到了冲击。 她弱弱地问:“这也算睡前故事吗?” “算。”凌长风认真地点了点头,一本正经道:“故事里有主人公,有情节,还有美好的结局。” “好吧。”莉莉懵懵地点头,“那我去睡了,你们也去睡吧。” 许星河:“???” 什么情况!居然这么好哄?? 那这种故事他不是随随便便就可以讲好几百个? 许星河一脸无语地看着两人。 不过,既然妹妹都说可以了,他也不会主动给自己找事情做。 “晚安,莉莉。” “晚安,哥哥。” 终于哄睡了小朋友,两人轻手轻脚地从卧房里退了出来。 然后站在门口,陷入了新一轮沉默。 许星河试探着问:“我们……各自回屋?” 第90章 手术 许星河之所以建议两人各自回屋,是因为他发现凌长风有要跟着他走的趋势。 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他往左迈了一小步——自己的卧室在左,凌长风的卧室在右。 而凌长风也跟着往左迈了一步。 许星河于是停下了脚步。 而凌长风站在原地,对于他的提议不置可否。 两人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化作了门口的两尊石雕。 路过巡视的勤务兵远远看到这一慕,赶紧掉头就撤,生怕一会儿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又过了半晌,凌长风终于开口了,淡声问道:“累了吗?” 许星河:“……”可以说是身心俱疲了。 凌长风又道:“在外奔波一天了,早点去休息吧。” 许星河警惕地看着他:“你不跟我一起了?” 话一出口差点儿咬了舌头,想收回却已经来不及了。 果然,凌长风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点头道:“那就一起吧。” 许星河心里这个悔啊! 他可不是这个意思,他是想问凌长风终于放弃跟着他走了吗?? 与此同时,他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凌长风刚刚出现在自己门口根本不是意外,也不是找自己有事,而是单纯地想来和自己一起睡觉吧!? 凌长风一句话说完,已经先一步往许星河的房门口走了。 而许星河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凌长风回过头来看他:“不去睡吗?” 许星河也不装傻了,干脆咬牙问道:“为什么又要一起睡了?” 凌长风不料他问得这么直白,也愣了两秒,然后脸不红心不跳地回答道:“主脑要求……” “别扯主脑!”许星河瞪了他一眼,打断道:“规定同床的一个月早过了!何况它那些乱七八糟的规定要真是有用,我的邮箱早就被违规警告邮件塞满了!” 凌长风默默地看着他,过了片刻,忽然道:“没有为什么,就是想了。” 许星河:“……” 他迟迟不肯点头,凌长风见状,眼中也闪过了一丝犹豫。 他并不想强迫他的小配偶,只是,回到首都星的第一晚,他忽然很想在那阵花香中入眠。 他知道那悬案上的花迷人又危险。 极具诱惑,极具考验。 可偏偏还是想要以身涉险。 去触碰它、采摘它、品尝它…… 种种矛盾复杂的情绪在凌长风心中纠缠成了一团乱麻,半晌过后,他终于缓缓垂下了眼,开口道:“那我不打扰你休息了,明天见。” 他的声音比平时更低、更恹了几分,长睫覆下,掩住了那双略显凌厉的异瞳,从许星河的角度看去,那身影竟透露出了一点萧瑟和低落。 像是一只被大雨淋湿了毛、还无处可去的大猫咪。 许星河:“……” 他不确定凌长风是不是故意的,可是他无法拒绝。 谁会忍心在这样漆黑的夜晚,对一只寻求容身之所的大猫咪说不呢? 猫咪有什么错?猫咪只是想进房间啊。 许星河想到这里,挽留的话便不受控制地从嘴巴里蹦了出来:“等一下……” 凌长风抬起了记眼。 他嘴上虽然说要走,但脚下却始终没有要撤离的意思。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许星河索性破罐子破摔了。 他转身朝自己的房间走去,留下一句:“你来吧。” 凌长风于是从善如流地跟了上去,半点儿不带犹豫。 许星河隐约有了种引狼入室的感觉。 他能感受得到,身后的某只大型宠物,此刻已经在心情愉悦的摇尾巴了。 等到进了房间,来到卧室,看着眼前新换过的洁白被褥,许星河突然后悔了。 同情心泛滥加一时脑热真的要不得。 他忘了,这猫不光是想进房间。 他是想上自己的床。 许星河转过头来看着凌长风,目光警觉而挑剔:“你保证只是睡觉?” 说完觉得这表述不太对,又纠正道:“你保证老老实实睡觉?” ……还是觉得哪里不太对。 凌长风看着他故作镇定的模样,异瞳中浮起一抹从容散漫的笑意。 他淡淡地开口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我保证什么也不做。” “哦。”许星河姑且信了他的话,却还是忍不住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都不做,那你来干吗了?” 说完他就后悔了,这话听着像想要凌长风做什么似的。 凌元帅听罢撩起了眼皮,目光幽幽地看着他,直看得许星河心里发毛,他才收回了视线,垂眸用那低哑的嗓音说着真假参半的话:“我只是单纯地……想要你的信息素。我是说,在你身边的话,我会舒服一点。” 许星河一听,又有些担心了起来:“你还在难受吗?” 凌元帅抿了抿嘴,摇头道:“还好。” 许星河以为他是易感期还没完全过去的关系,倒也不再撵他。 “时间不早了,早点睡吧。”许星河说着,转身绕到了床的另一边,打开了床头灯,关上了大灯,然后一头钻进了被窝里,用被子把自己裹得牢牢的。 凌长风看着他,低声道:“只有一床被子。” 许星河房里以前都是放着两床被子的,两人严格奉行着同床不共枕的原则,一人一床被,无形之中划出了楚河汉界。 而这次床品新换之后,却只留下了一床被子,和一张他看书时盖腿的薄毯…… “你叫人去再拿一床来吧。”许星河说着,又把身上的被子裹紧了一点,用实际行动表示,共享是不可能共享的。 凌长风却没有叫人,他直接侧身上床,展开了一旁的薄毯道:“没事,你房间不冷,我盖毯子吧。” 许星河嘴角抽了抽:“随便你……反正我的被子是不会分出去的。” 他其实想说苦肉计没有用,同样的伎俩他不可能中招两次! 凌长风点点头,也没再说什么,而是老老实实的躺下了。 好像一点儿非分之想也没有,真的只是单纯来睡觉了。 他如愿以偿的躺在了配偶身边,像只沐浴在阳光下的大老虎那样,心满意足地放松下来。 不出片刻,便没了动静。 许星河睁着眼睛,望着天记花板发呆,困意全无。 已经是深秋了,虽然元帅府内一年四季温度宜人,环境指数都是由系统自动调配的,但是,他转头望了眼窗外的夜色,看着被风吹落的秋叶,还是不免觉出了一丝凉意。 他伸手抓了抓自己松软舒适的丝绒被,又想起晚上看书时,那条盖在腿上的毯子那么轻、那么薄…… 许星河纠结半晌,突然侧过头,悄悄打量着凌长风。 这人板板正正地躺在床上,就连睡姿都一丝不苟。 薄毯堪堪只能盖住他一半身子,显得捉襟见肘。 将近一米九的人,挤在这么一张小毛毯下,手脚都暴露在微凉的夜色中,有点委屈了。 许星河轻声问道:“喂,睡了没?” 见对方没有回应,又继续道:“别装了,我知道你没睡。” 还是没反应。 许星河盯着凌长风的侧脸观察了很久。 他的呼吸声很均匀,连睫毛都不带眨的,好像真的已经进入了梦乡。 他一般不会睡得这么快的,大概也是累了吧? 许星河一想到他这些天为自己的事情忙前忙后,又赶上易感期,肯定都没有休息好……就莫名有点心虚。 再看看自己身上盖的,和他身上盖的…… 好像自己在欺负他似的。 许星河在心里叹了口气,从被窝里伸出了一条胳膊。 他静悄悄地起身,拉起了被子的一角,然后,轻手轻脚地给凌长风盖了上去。 毕竟这只猫没有毛,许星河心里这样想,不分给他一点被子的话,会冻着的。 了却了这桩心事后,许星河终于长舒一口气,心无负担地躺了回去。 然后,在床头灯柔和的灯光照耀下,在窗外的落叶飘荡中,慢慢阖上了眼…… 半梦半醒之际,他隐约感觉到有点冷。 于是循着身边唯一的热源,下意识地往那靠了靠。 紧接着,耳畔似乎传来一声缥缈的轻叹。 那床被分出去了一半的被子又往他这边堆了堆,热源也又靠近了一点点。 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双眼的凌元帅心想,下次得让勤务兵换一床大点的被子来。 过了不知多久,许星河迷迷瞪瞪地转醒了。 满鼻都是令人安心的熟悉味道。 他像是在海边度假的旅人,沐浴在温暖的阳光下悠悠醒来。 许星河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觉得这一觉睡得很满足。 刚想要翻个身,却发现自己的四肢好像被什么禁锢住了。 他不信邪,执意要翻身。 然后…… 然后就感觉自己的腰也被扣住了、腿也被锁住了,居然动弹不得。 许星河蹭地睁开了眼。 果不其然,一抬眼就看到了某人那熟悉的下颚线。 而他整个人完完全全、彻彻底底地被凌长风搂在了怀里! 两人四肢交缠在一起,几乎严丝合缝地贴成了个球。 许星河顿时炸了毛,睡意消散的一干二净。 说好3记0340;什么都不做呢!? alpha的嘴,骗人的鬼! 他挣扎着想要起身,然而凌长风却没有松手。 悬殊的力量差距让他无法脱离对方的掌控,只好气急败坏地伸出了爪子,猫儿挠一样推了推凌长风的胸口,然后恶狠狠地说:“松手,赶紧松手!我知道你醒了,别装没听到!” 他的语气带着几分装腔作势的刻意强硬,可是,散发出来的信息素却温柔又缱眷。 两人的气息交融在一起,弥漫在空气中,糅合出了一种暧昧缠绵的氛围,让他的一举一动看起来都像欲拒还迎的恼羞。 就在许星河打算接下来的巴掌直接往他脑门儿上招呼的时候,凌长风终于慢慢睁开了眼。 异瞳中带着一点睡梦初醒后的慵懒惺忪,看起来一点儿也不凌厉,甚至还有几分无辜。 许星河不禁语塞,举到一半的爪子也僵在了半空。 凌长风一开口,声音比平时更加低哑:“早。” 许星河默默收回了手,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比我醒得早?” 凌长风沉默了一下,然后用鼻音轻轻“嗯”了一声以作回答。 许星河气道:“早醒了你不松手??” 凌长风曼声道:“也就比你早醒了一点。怕把你吵醒了,就没动。” 他的声音也确实像刚醒的样子,许星河“哼”了一声,没再追究,而是问:“那现在可以松手了吗?” 凌长风扫了一眼他们现在的姿势,自己一条胳膊搭在许星河的腰上,另一条胳膊被他枕在脑袋p; 唯一的那床被子已经被卷到了腰间,半遮半掩地盖住了两人四分之一的身体部位。 他们贴得实在太近了,许星河甚至能感受到,对方呼吸时的热气尽数喷在了自己的耳畔和颈间。 酥酥麻麻,微微发痒。 眼看小配偶的耐心即将耗尽,凌长风不紧不慢地移开了搭在他腰上的胳膊。 许星河掀开被子迅速翻身下床,然后拿上衣服一头冲进了隔壁衣帽间,以最快的速度换好了衣服。 当他走出衣帽间的时候,凌长风居然也换好了衣服,已经在整理衬衫领子了。 见他出来,凌元帅放下了手,神色如常道:“下楼吃早餐吧。” 声音镇定自若,也已经和平常没什么两样了。 许星河傻眼了,这家伙穿衬衫怎么会比自己穿t恤还快?合理吗!? 天知道他这么快换好衣服,就是不想和凌长风一起出门啊! 如今他隔壁可是住了两个小的,楚羽飞昨天好奇地问他怎么还有自己的单间时,他还很坚定地回答有就是有,这就是他一个人住的房间! 这要是被看到他们一起走出这间房,多尴尬? 许星河僵在原地不动,凌长风的目光又扫了过来:“不饿吗?” “那什么……”许星河舌头有点儿打结,支支吾吾地说:“你先下楼吧,我去趟卫生间。” 凌长风看了他一眼,将领子上的最后一颗扣子系紧,点头道:“好。” 直到听见对方的记脚步声渐行渐远,许星河才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 在原地等了一会儿,旋即又觉得自己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没什么必要。 就算一起过夜了又怎样嘛? 他们毕竟是法定伴侣,也没什么好避嫌的。 而且,反正,这样的事也不是第一次了…… 许星河想到今早起床看到的缠绵景象,突然打了个摆子,连忙甩了甩脑袋,抬脚下楼了。 刚走到餐厅门口,就听凌长风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你哥去卫生间了,马上就到,等他来了一起吃。” 餐桌上,楚羽飞拿着叉子的手哆嗦了一下,抬起头愣愣地问:“你怎么知道他去卫生间了?” 凌长风将手中的电子晨报翻了一页,并不作答。 楚羽飞仔细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表情一点点变得无语了起来:“好嘛我不问了……能麻烦您老把那春心荡漾的信息素收一收吗?” 刚一脚踏进餐厅的许星河:“……” 吃过早餐,许星河便带着弟弟妹妹一起出门去医院了。 许妈妈的手术暂定安排在明天上午十点,所以许星河昨晚也跟凌长风说过,今晚应该会带着两个小的在医院陪护。 他之前一口气请了两周的蜜月假,因此也暂时不用担心工作的事,未来一周,大概都会频繁地往返于医院和元帅府之间。 而凌元帅也恢复了日理万机的状态,早饭过后便立刻出门了。 他和许星河还不太一样,虽然之前也预留了两周蜜月假,可一旦回来了,就要立刻销假复职,不能再让副官代理自己处理军务了。 临走前,凌长风对许星河说:“明天上午,我去医院陪你。” 许星河愣了愣,摇头道:“不用不用,你刚复工肯定很忙,专心处理工作吧。别担心,妈妈那边我可以……” 凌长风打断了他的话:“你想我来陪吗?”他看着他的眼睛问。 许星河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终于点了点头,闷声道:“我有点害怕。” “别害怕。”凌长风给了他一个拥抱作为道别,“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许星河带着弟弟妹妹,在元帅亲卫的护送下来到军部第三医院。 院长卢森闻讯赶来,突然通知他手术提前了,改在了今天下午两点。 这意外来的太突然,许星河恍惚间有种命运时刻突然降临的感觉。 他紧紧握着卢森医生的手,半晌说不出话来。 再开口时,声音几乎哽咽:“我知道了,辛苦了,谢谢……谢谢。” 卢森医生笑了笑,眼窝下的那一抹乌青表明了他这些天的工作并不轻松。 他的神色有几分憔悴,不过声音仍然清亮:“职责所在,不必道谢。” 他这些天几乎召集了所有首都星上数得出名字的癌症专家,进行了多次线上会诊,这才在最短的时间内制定出了最终的手术方案。 “虽然我们做了很多手准备,但有一句话我还是要说在前面——”卢森医生的表情难得严肃了起来,缓缓开口道:“既然是手术,都是有风险的……” 许星河用力点了记点头,低声道:“我明白,谢谢。” “等手术完了再道谢吧,希望一切顺利。”卢森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先带着弟弟妹妹去多陪陪你妈妈吧。” “好。” 许妈妈现在已经不能正常进食了,她上午难得清醒了一阵子,迷迷瞪瞪地躺在病床上和儿子女儿聊了会儿天。 似乎是感受到了许星河的紧张情绪,她伸手轻轻拍了拍青年的手背,微笑着安抚说:“别担心,会好的。” 许星河双手回握住了她的手,眼中隐约有泪光在闪:“嗯,会好的。” 下午一点三十五,许妈妈在三个子女的陪同下,提前被推入了手术室,开始进行手术期前的麻醉工作。 许星河等在手术室门口,眼看着“手术中”的指示牌亮起,突然感觉自己心跳的奇快。 可是当着弟弟妹妹的面,他不能将这种异常表现出来。 他抬手打开了邮箱,本来想问问凌长风今天工作忙吗,可是几个字来来回回编辑了许多次,最终还是在发出去的前一刻删掉了。 他想起来了,秦远昨天说过:“既然你都回来了,那明天下午的会你自己去开。” 凌长风今天下午有会。 许星河放下了手,大脑一片空白。 他低头靠在医院走廊的座椅上,细数着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扑通—— 扑通—— 下午和煦温暖的阳光透过天窗,洒向医院的长廊,在手术室门口的地板上镀了层金。 许星河耷拉着脑袋坐在手术室门口,突然有了种度日如年的感觉。 过了不知多久,头顶突然被一片阴影笼罩。 熟悉的低沉嗓音随之响起—— “不是说想要我陪吗?怎么也不通知我?” 许星河猛地抬起头,凌长风那张俊冷的面孔出现在了眼前。 扑通扑通—— 扑通扑通—— 许星河发觉自己心跳得更快了。 “你你你……”许星河呆住了,“你不是下午有会吗,开完了?” “卢森跟我说你母亲的手术安排在下午两点。”凌长风说完这句话,才漫不经心地回答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会议,我溜出来了。” 许星河睁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这个“溜出来了”是从凌大元帅口中说出的。 “你不是秦少将口中的劳模吗?”许星河怔怔地问,整个人显然还在状况外。 凌长风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是,所以,还要不要我陪?” “要。”许星河突然起身,踮起脚尖,给了爱人一个拥抱。 第91章 告白回应(1) 面对这个突如其来的、漾着花香的拥抱,凌长风背部微微一僵。 他的大脑有一瞬间的恍惚,可是身体却已经先一步做出了回应—— 他伸出手,环住了许星河的腰。 把一个单方面的拥抱,变成了两个人的相拥。 凌长风低下头,鬓边的发丝轻轻蹭过爱人的颈窝,发出了一声满足的叹息。 作为法定配偶,他们不是没有做过比拥抱更亲密的举动,但那都发生在许星河睡梦中,或者醉酒后。 他的小配偶好像从未在清醒状态下、主动拥抱过自己。 凌元帅在恍惚中稍作回忆了一下。 唯一的一次,好像是为了阻止他自行注射过量的镇定剂…… 但那大概也不能算是许星河主动的。 凌长风垂下了眼,心想,那时他身上散发出的信息素,和现在很不一样。 也就是说…… 凌长风将头埋得更低了一点,炙热的吐息尽数喷在了那人敏感白皙的脖颈附近。 也就是说,这应该是他的小配偶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主动的拥抱。 这个认知让凌长风的思绪出现了短暂的停滞。 好像比起一个拥抱,这更像是一种信号,一曲新乐篇章。 他私心想让这个拥抱持续的更久一点,可毕竟还在手术室门前,抱太久了也不合适。 凌长风低叹一声,轻轻拍了拍爱人的后背,终是直起身来,低声安慰道:“好了,我陪你坐一会儿吧。” 下午三点,冬日的阳光穿过云层,散落下细碎如金箔般的光斑。 灰蓝色的天空中飞过白色的巡逻艇,像是成群的白鸽,浩浩荡荡,乘风翱翔。 许星河深吸一口气,闻到了那人特有的、海一般的味道。 远处传来整点的钟声,一切都那么平常,但又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 是什么不一样呢? 许星河还没来得及多做思考,对面的人就已经放开了怀抱。 一瞬间,一种微弱的、微妙的、可以称之为“怅然若失”的情绪浮上心头。 许星河的心跳逐渐平复了下来,慢慢点头:“嗯。” “别担心,卢森跟我说手术成功率很大。”凌长风与他并肩坐在医院的长廊上,一起沐浴在冬日的暖阳下。 许星河眼睛一亮,旋即却又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道:“可是卢森医生跟我说……” “风险是始终存在的,所以医生面对患者家属,总不能把话说得太满。”凌长风侧头对他道,“我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但是……”他伸出右手,握住了许星河的左手,“相信我,至少一切在往越来越好的方向发展。” 许星河看着他,在那双异瞳的温柔注视下点了点头,声音因为欣喜和激动而染上了一丝颤抖:“好。” “那俩小的呢?”凌长风扫了眼记周围。 “阿飞带着莉莉去外面散步了。”许星河说,“你知道的,在莉莉面前,我们都没有把妈妈的病情说得很严重……毕竟她还那么小。” “你也不大。”凌长风微微侧目,低声道:“不要什么事都想着自己抗。” 讲到这里,凌元帅抿了抿嘴,将旧事重提:“手术时间变了,为什么不通知我?” 许星河:“……” 他张了张嘴,正纠结着要编一套什么样的说辞,眼角余光突然瞥到了散步归来的两人,不由得松了口气,赶紧起身朝着走廊尽头招了招手:“你们回来啦。” 楚羽飞远远地看到此情此景,脚步一顿。 莉莉一只手牵着哥哥,伸出另一只小手冲许星河挥了挥:“咦,长风哥哥也来啦。” 结果刚要往前冲,就被一把拉住。 楚羽飞看了眼正朝他们热情招手的许星河,又看了眼他身边神色淡淡的凌长风。 感觉到气氛不太妙,于是果断拉着妹妹掉头:“走,再带你去兜一圈。” 说着迅速消失在了走廊拐角处。 来去犹如一缕轻烟,不留痕迹。 许星河:“???” 他嘴角微微一抽,心道这个弟弟是不能要了…… 一转身,又对上了凌长风那意味深长的目光。 许星河尴尬地笑了笑,原本打算编的那些大义凛然的理由突然说不出口了。 他偷偷瞟了凌长风一眼,坐回他身边小声道:“我这不是想起你下午有会,怕你担心……” 凌长风脸上没什么表情:“你不说我就不担心了?” “……”许星河想了想,试探着问:“那我下次通知你?” “嗯。”凌长风淡淡地应了一声,目光却仍然不依不饶地附在他身上。 许星河被他盯得莫名心虚,索性把身子往长椅上一撂,自暴自弃地问:“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对吗?” 凌长风无声地叹了口气,张口道:“你没有哪里做得不对,我也没有要怪你的意思……” “你有。”许星河垂着脑袋说。 “……”凌长风转过头来,无言地望着自己的小配偶。 许星河默默往边上靠了靠,小声道:“好吧,你继续。” 凌长风将他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收回了视线,然后不紧不慢地跟着挪动了一下身位,再一次坐到了许星河身边。 他直视前方,目不斜视道:“我是想说,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是你需要我的时候,随时都可以来找我。虽然由于军人属性,我不能保证随时都能陪在你身边,甚至不能保证在你需要的时候都能及时出现,但是,我会尽力,尽力不错过你需要我的每个瞬间。” 他说话间,冬风吹起了不知谁挂在屋檐上的风铃,发出了清脆悦耳的叮铃声。 许星河只觉得自己心头扑通一跳,一颗心仿佛也跟随着那串风铃摆动了起来。 摇摇晃晃,砰砰作响。 心底慢慢化开了一种不可名状的情愫,他掰弄着自己的手指,许久才开口道:“我不想因为私事耽误了你的正事。” “首先,你的事对我而言是私事,也是正事。”凌长风微微侧目,语气很认真,但并不严肃,相反,还带着少有的耐心和柔和。 “其次,你应该知记道,如果今天下午的会议真的很重要,那我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我明白你所谓的‘正事’指什么,我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耽误它们。” 许星河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相处了这么久,他太了解凌长风是一个怎样的人了。这个男人可以前一刻还在和自己讨论着蜜月旅行的安排,后一刻,当他的保密通讯线路响起时,整个人就立刻换了副面孔,略带歉意地示意自己回避——这是军部的保密条例要求,高级军官在接听保密通路时,即便是家属也不能旁听。 “你以后如果有什么需求,或者遇到了什么麻烦,可以放心大胆地让我知道,而不必担心我陷入两难。我这一生做过太多所谓的两难选择,该如何取舍,如何决断,我有自己的考量。退一步讲,即使哪一天我真的因为某些私人原因而做出了错误的判断,那也不是你的问题,你不需要为此负责,更不用感到自责。” 许星河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凌长风。 两相对望,后者的眼神坦坦荡荡,一双异瞳中仿佛揽入了霁月清风。 许星河想,他大概可以把这些话看做是一种承诺。 或者,是比诺言更为宝贵的真心。 那么…… 自己或许应该回应点什么。 许星河的视线从那双清亮的异瞳,落到了他淡色的薄唇上。 他朝着他慢慢靠近。 如果不是凌长风的通讯仪器突然响起,许星河觉得,自己大概会做点什么。 可惜副官的消息来得就是这么不合时宜。 凌长风扫了眼秦远发来的通讯,抬起头来歉意地望着许星河:“抱歉,我要先离开一下。” 说话间已经起身,拂去了衣上褶皱:“我等事情处理完马上回来。” “没事,你去忙吧。”许星河起身送他,临走,再次献上了一个拥抱,“等你回来。” 整场手术的预估时间长达八个小时。 等到凌长风处理完事物,再度赶回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多了。 标志着“手术进行中”的指示灯仍未熄灭。 虽然被提前打过了预防针,但漫长的等待总是能将人的担忧无限放大。越到后来,许星河越是按捺不住内心的焦虑,整个人有些坐立难安起来。 凌长风知道这种时候多说无益,只是静静地陪在他身边,等待最终的手术结果。 终于,经过了长达七个半小时的手术,在将近晚上十点的时候,许妈妈被推出了手术室。 一时间,所有人都起身围了上去。 主治医生摘下口罩,先是冲凌长风点了点头,然后转过身来,微笑着对许星河说道:“手术很顺利,患者目前情况稳定,一周后还要进行一次小手术,不过别担心……” 所有的声音都离许星河渐行渐远,他在听到“手术很顺利”五个字后,就感觉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直到凌长风轻轻碰了碰他的胳膊,他才回过神来,鼻头瞬间发酸,一双星眸却被喜悦浸满。 成功了! 许星河几乎要叫出来,最终却只是紧紧握住了主治医生的手,一遍又一遍地说着谢谢。 记凌长风站在他身后,异瞳中笑意明显。 接下来几天时间里,许星河意外忙碌了起来。 许妈妈病情好转,意识也逐渐清醒,白天已经能和儿子女儿们一起正常聊天,于是许星河陪她的时间也多了起来。加上要安排弟弟妹妹在这边上学生活等事——虽然执行工作都是凌长风的秘书去做的,但学校的敲定,安保方面的选择,决定权还是交给了许星河。 于是,许星河干脆又向方舟请了一周的假,打算一次性把事情都安排妥当再回去上班。 而凌长风也由于刚刚返岗复职,需要处理的事情很多,因此连续一周的时间,两人都是聚少离多。 等到许妈妈的病情明显好转,可以下地走路时,时间已经进入到了十一月下旬。 星浮城的气温突破零下,人们在户外交谈间可以哈出一口白气来。 许星河也终于从忙碌中解脱出来。 他的长假即将结束,复工在即,于是打算珍惜仅剩的两天美好假期,好好放松一下。 冬日的午后,元帅府中,他抱着小七往沙发上一躺,呼唤他的智能管家:“key,给我来点儿适合现在听的歌。” “好的,即将为您播放《冬日恋歌》。” 许星河:“……” 他脑中一闪而过凌长风的脸。 那天过后,他其实有些话想跟凌长风说。 可一来这些日子两人都很忙,二来他还没有组织好语言,于是这件事就这么拖了下来。 优美动人的旋律在午后的卧室内回荡,许星河仰头望着天花板发呆。 脑中时而闪过千情万绪,时而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首都大f4的群聊消息突然弹了出来—— 林起:「朋友们!今晚要聚一聚吗?」 文森特:「你都不看天气预报的吗?」 林起:「看什么天气预报啊,大冬天的难不成还能打雷下雨吗?」 绮丽儿:「今晚星浮城要迎来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了」 林起:「so?」 文森特:「初雪的夜晚,多么浪漫!有对象的人都忙着去约会了,所以你为什么要挑这种时候聚餐?」 许星河:「去哪聚?」 两人的消息几乎在同一时间发出,过了不出五秒—— 「“许星河”撤回了一条消息」 林起:「……我看见了」 林起:「为什么撤回了??」 林起:「许哥到底聚不聚啊?」 许星河:「不聚」 许星河:「你们去哪里约会?给个参考绮丽儿文森特」 群内安静了好一会儿。 林起缓缓打出了一个问号:「?」 第92章 告白回应(2) 「“绮丽儿”分享了文章:《星浮城最适合情侣约会的10餐厅!每一家都是告白圣地!》」 「“文森特”分享了文章:《最浪漫餐厅!这些地方,带男女朋友去ta们一定心动!》」 文森特:「友情提示,今晚的餐厅非常难预定,必要时可以使用特殊手段」 许星河:「你指黑进他们的订餐系统?」 绮丽儿:「大哥,你能不能有点身为元帅伴侣的觉悟,直接让nbsp; 许星河:「……不好:)」 林起:「打住,我觉得你们在针对我」 林起:「听没听说过智者不入爱河??恋爱谈多了会降智的!」 林起:「不说了,聪明人写论文去了!」 许星河:「去吧,初雪的夜晚,写论文说不定更有灵感呢:)」 许星河回完这句话,点开了绮丽儿和文森特发来的推荐餐厅,将餐厅介绍分屏投放了出来。 从悬浮在高空的云端晚宴,到优雅别致的临水楼阁,星浮城内从不缺少浪漫唯美的高档餐厅。许星河一一阅览过菜单介绍,最终选定了一家,拨通了它们的预约电话。 然而,果然如文森特所料,电话中的客服小姐很温柔地告知他,今晚所有的餐位都已经订满了。 许星河只好另寻餐厅,结果电话打了一通又一通,居然没有一家有空位! 就像文森特说的那样,今晚是星浮城的初雪。 自从降雪安排公布的那一天起,城内的热门餐厅就陆陆续续的被小情侣们订光了。 许星河从1的餐厅一路打到10,终于放弃了。 总不能真去黑进它们系统,挤掉别人订好的位置吧…… 许星河郁闷的关掉通讯,在心里安慰自己道,反正凌长风今晚不一定有空……而且就算他有空,出于安全角度考虑,他也不一定会跟自己去一家大众餐厅吃饭的。 算了,还是自己在家做吧。 噢不,应该先问问他今晚回不回来…… 正这样想着,手腕上的智能仪突然响起了来电提示音。 许星河抬手,看到屏幕上赫然亮起了“凌长风”三个大字,不由得呼吸一滞,差点儿以为是自己无意中拨过去的。 直到他看到了左下角的接听键。 这样的心有灵犀,让他突然坚定了想法—— 就是今晚了。 有些话,他今晚就要说出来。 许星河深吸一口气,按下了接听键。 “你今晚回来吃吗?” “晚上有时间吗?” 通讯线路刚一接通,两人的声音几乎同时响起。 许星河眨了眨眼:“你先说。” 电话那头停顿了两秒,才听到凌长风那富有磁性的低音传来:“今晚,想不想出来吃个饭?” 许星河无声地笑了起来,一双星眸明亮闪烁:“好啊。” 挂下电话,许星河看了眼时间,现在是下午三点十五分。 他迅速冲进了浴室,把自己从头到脚洗了个遍,然后重新刷牙漱口,甚至用牙线又清洁了一遍牙齿记。 裹着浴袍出来后,便开始了在衣帽间内精挑细选。 首先,着装要正式一点。 许星河指尖划过自己的一件件衬衫和西装,最终,选择了一件款式简洁、裁剪精致的白衬衫,以及一套传统百搭的黑色西装小礼服。 衬衫穿上身后,许星河又开始挑选领结、方巾、领夹和袖扣。 他抬眼往展示柜里一扫,被一对由蓝宝石和黄琥珀拼成的袖扣抓住了视线。 他记得这原本是两对同色的袖扣,被他拆开成了不同颜色的拼贴版,其中一对送给了凌长风,另一对,自己留了下来。 望着那接近某人异瞳的漂亮颜色,许星河不由得弯了弯嘴角,伸手从柜中取出了那对袖扣。 等到一切准备就绪,电子时钟上的数字已经跳到了5:15p。 距离约定好的晚上六点还差四十五分钟。 许星河望着镜中西装革履的自己,最后理了理领结,转身出门了。 不料前脚刚踏出房间,就在走廊上撞见了楚羽飞。 后者猛一刹车,望向他的眼睛一点点瞪大,表情十分惊悚:“你干吗……今晚要去参加宴会吗?” “算是吧。”许星河语气轻松地说,“你们在家乖乖吃晚饭,有事找贺涵。” “不对,等一下……”楚羽飞狐疑地打量着自己老哥,脸色变得奇怪了起来:“你这是要去约会吧?” 许星河:“……” 他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而是装模作样地问了一句:“何以见得?你又闻不到我。” “可是我不瞎!我看得到你的表情。”楚羽飞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真应该去照照镜子,我亲爱的老哥,热恋中的人总是带着一脸傻笑,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少年说着,还十分遗憾地摇了摇头:“另外,我虽然闻不到你的信息素,但你喷的这种刺鼻的男士香水我还是闻得出的。” “刺鼻吗?”许星河闻言皱了皱眉头,表情有些纠结:“这是c家经典款的男士淡香,是我难得可以接受的香水味道……真的很刺鼻吗?” “所有香水味对我而言都很刺鼻……等一下,这是关键吗??关键是我从来没见过你喷男士香水!” “那你现在见到了。” “……”楚羽飞一脸“你完了,你坠入爱河了”的表情看着他。 许星河抬手看了眼时间:“好了,不跟你闹了,我要去吃饭了。你有空可以在家多看看书,过阵子就要回学校上学了。另外,让莉莉早点睡。” 许星河边说边下楼,迅速走出了元帅府的大门。 门外,低调奢华的军用飞车已经在停机坪上等他了。 凌长风没有直接告诉他今晚的用餐地点,只说自己会派人去接他。 许星河上了车,发动机喷射出蓝色的火焰,离开地面,驶向苍穹。 飞车在空轨上一路疾驰,渐渐驶离了市区。 不知道晚餐订在了哪里,位置是什么样的…… 最好靠窗,这样还看得到今晚的降雪。 许星河正这样想着,突然微微一愣。 他微微探身向窗外望去,总觉得这条开往西郊30记340;路有些熟悉…… 直到蜿蜒美丽的山坡和华丽气派的庄园出现在他眼前,许星河才终于想起来了。 这里他来过—— gerolet餐厅。 这是他在结束了第一段婚姻的那一天,绮丽儿拿着她父亲的卡带他们去吃的那家会员制餐厅。 一瞬间,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在许星河心头浮起。 好像冥冥之中,缘分早已注定。 不过这一次,他们的车没有被拦在庄园外,而是直接驶向了庄园上空。 许星河这才知道,庄园之上,居然还有一片隐藏区域。 由四台大型喷气发动机撑起的空中酒店悬浮在半空,离地数百米。 四面皆采用防弹玻璃制造,采用了低可探测技术,也就是俗称的隐身术,使它难以被雷达、光波和红外线感应到,外界也看不到里面的景象。 飞车接入特定轨道,驶入了空中庄园,缓缓降落。 车门被拉开,许星河侧过身刚要下车,结果一抬头便愣住了。 帮他拉开车门的不是酒店保安,也不是负责护送他的守卫……而是凌长风本人! 凌元帅此刻穿着一身庄重华丽的的军装,一排排象征着荣誉的勋章别在胸口,璀璨夺目。 许星河很少见到他穿这套军礼服,却不得不承认它很适合。 那人的剑眉、星眸、薄唇……深邃俊朗的五官和挺拔俊逸的身姿,都在这身军装下得到了最好的衬托。 记忆中凌长风每次穿上它,都会让人移不开目光。 “晚上好。”凌长风见到盛装赴约的许星河,也是微微一怔。 旋即递出了手。 从许星河的角度看去,此刻凌长风身后是被雪夜的红云半掩住的一轮新月。 而他与月亮一起屹立于中天之上,风华月貌,绝代无双。 许星河愣了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晚上好。” 他的睫毛微微颤动了一下,握着他的手下了车。 餐厅主管彬彬有礼地上前为两人引路,来到一扇大门前,用指纹和瞳孔识别认证过身份后,伸手刷开了包厢的大门。 许星河发出了一阵无声的惊叹。 包房内四面通透,脚下的人间盛景一览无余。 一面是银河落九天般的城市灯火,一面是造化钟神秀的美丽山林。此刻山林中的装饰灯都已亮起,仿佛点点星光坠入密林,绚烂瑰丽。 房间正中央摆放着一张餐桌,四周铺满花瓣,桌上还点了一只蜡烛。 凌长风朝主管招了招手,吩咐他接下来不要让人打扰,只留下两个智能机器人负责送餐上菜。 待主管退出房间后,他走到餐桌旁边,亲自替许星河拉开了椅子:“坐吧。” 许星河坐下,随口问道:“你今晚怎么穿上这身衣服了?” 凌长风幽幽地看着他,不答反问:“你呢?怎么也穿得这么隆重?” 许星河心中一动,抬起头来怔怔地看着凌长风,突然有了某种预感。 就在这时,智能机器人很没眼色地来上菜了。 记“先吃饭吧。”凌长风说,“要来点酒吗?” “嗯……一会儿吧。”许星河咬了咬唇道。 他其实是想来点酒的,可又怕自己万一喝醉了,把今晚的正事儿给搞砸了。 于是摇了摇头,决定等把心里的话说完后再喝。 晚餐的餐品非常精致、非常珍贵,看得出厨师花费了好一番功夫。 可是面对满桌玉盘珍馐,山珍海味,许星河却吃得有些心不在焉。 “怎么了,饭菜不合胃口吗?”凌长风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放下叉子,开口问道。 “不是。”许星河深吸一口气,他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凌长风,“那个,有件事想跟你说……” “嗯?”异瞳转了过来,认真地注视着他。 许星河张了张嘴,心跳突然一路狂飙。 “我……那什么……”他在心中滚动过好多遍的话,不知为何卡到了嗓子眼儿,半个字也蹦不出来。 “那个,就是那个……”许星河舌头一打结,话题突然跑偏,“妈妈不是也快出院了么……” 他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便像只泄了气的皮球般委顿下来,有点埋怨自己不争气。 明明满腔想说的话,却忽然开不了口了。 不过,既然话已经说出口,这倒也是一件事,许星河索性继续道:“我想等妈妈出院以后,把我在5区的房子留给他们住。毕竟阿飞和莉莉一直留在元帅府也不合适,还是让他们跟妈妈住一起比较好。” 凌长风的目光扫过许星河微微颤抖着的、几乎要把叉子捏弯了的手,点头说道:“这些事你决定就好。如果你觉得5区那边地理位置不方便,我也可以为她们安排其他住所,这些都好说。” 许星河点点头,一颗心仍然扑通扑通跳得厉害。 他突然想到,凌长风在那个表白的夜晚,是不是也怀有同样的心情? “下雪了。”凌长风忽然开口。 许星河一愣,一转头,窗外果然飘起了雪花,如银碟飞舞,落花纷飞。 而他们坐在漫天飞雪中央,此情此景,岁月悠长。 星浮城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就在他们相约的这个夜晚,悄无声息地落下了。 许星河深吸一口气,终于下定决心。 可刚一张口,就听凌长风道:“我也有话想对你说。” “嗯?”许星河的话又一次卡在了嗓子眼儿,改口道:“你说。” “你刚刚问我为什么又穿上了这套衣服。”凌长风说着,伸手指了指胸前的勋章,“这枚金芒星勋章,是我在376战场上留下的,我背后那道最长的伤疤也因此而来。这枚一级解放勋章,是我晋升少将的那年被授予的,我至今都还记得那日振臂一呼、万军响应的荣光。还有这枚飞鸽勋章、金牡丹勋章……所有这些勋章,都是我一生中战功与荣耀的缩影,我一般只在非常重视的场合才会戴上它们。” 凌长风说到这里,抬起头来,看着许星河的眼睛说道:“比如那次国宴,那是我第一次跟你在公开场合亮相。再比如,迎亲的那一天。” 许星河呆住了。 他记得自己初入元帅府的那一天,凌长风并没有出席…… 是刘易记斯上校来接的自己。 但是当晚,当他第一次见到凌长风时,他确实是穿着这身军礼服的。 “很抱歉,那天我缺席了。”凌长风垂下了眼,继续道:“那天我原本是要自己去接你的,但是,途中遇到了一些事情,我甚至不能跟你解释那是什么事。我不能跟你谈论我的工作,不能告诉你我见了哪些人,也不能告诉你我具体的行程安排……最多回一句今晚回不回家吃饭。” “这些我完全理解,真的。”许星河感受到了他的情绪变化,于是温和地打断了他的话,“军人需要24小时待命,所有保密协议和结婚后我要承担的责任和义务,我都已经在婚前被告知过了……” 凌长风安静地听他说完,却仍摇了摇头,继续道:“还有我们第一次约会,失败的那次……那天晚上,我爽约了。” 凌长风望着桌上跳动的烛光,低声道:“直到今时今日,我依然不能解释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在某些极端情况发生的时刻,我的私人通讯也是不安全的。” 许星河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如何用来安慰他。 他很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一切言语都太过苍白。 他感受到了对方的自责,甚至无力……这些都是他从未在凌长风身上捕捉到的情绪。 以至于他也手足无措地不知如何开解。 “我甚至不能保证那样的情况再也不会发生。”凌长风的声音很低,“所以,我偶尔会想,你不肯接受我的告白,是不是因为……我留给你的印象其实并不好,或者说,我确实不能算作一个合格的丈夫。” 许星河再也听不下去了。 他觉得凌长风接下来,说不定就要说出类似于“你如果真的不喜欢我,那么等到一年期满,我会签下离婚协议书,放你自由”之类的蠢话! 老天啊,那他会被气死的! 他们到底为什么要在初雪的夜晚谈论这些?? 许星河这样想着,突然起身。 他越过桌上的鲜花和烛火,在窗外纷纷扬扬的漫天飞雪中,在那双错愕的异瞳倒影中,凑近了凌长风的脸…… 然后,对着那双淡色的薄唇,直接亲了下去。 跨过漫长的黑夜和等待,他终于回应了他的告白。 ——以一个吻。 第93章 告白回应(3) 许星河此前从未有过接吻的经验,凌长风也没有。 然而此时此刻,两人发现,这种事好像不需要去学。 一切都是那么的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许星河闭上了眼。 眼前的景象暗了下来,其余感官却被无限放大…… 他听到了凌长风粗重急促的呼吸声,还有对方强壮有力的心跳。 他闻到了桌上浓香四溢的美味佳肴,以及扑面而来的、大海磅礴澎湃、浪花翻涌的味道。 他还感受到了对方的唇。 温润,湿滑,柔软得超乎想象…… 许星河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 这样冰雕石刻的一个人,嘴唇怎么会这样温软? 带着这样的疑问,许星河再一次、轻轻地啄了一下那双唇。 凌长风的气息瞬间凌乱了起来。 许星河睫毛微微一振,然后悄悄掀起了眼…… 结果却惊讶地发现,凌长风居然没有闭眼! 四目相对的瞬间,某种过电般的感觉从脊柱升起,让两人不约而同地一颤。 有什么东西在他们眼中无声炸裂,碰撞出了色彩斑斓的盛大烟火,交织成了熠熠生辉的日月星辰。 仿佛此间天地万物,都可以凝于恋人的一双含情眼。 凌长风的头脑有一瞬间空白。 那双异瞳微微睁大,整个人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凝滞状态。 他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许星河,看到了无数鲜花在他身后接连绽放。 乱花迷离了他的双眼,又席卷过大千世界。 刹那间星火燎原。 待到种种花影斑驳的幻象褪去,他还清楚地看见,许星河那两排小刷子似的浓密睫毛在自己眼前乱颤,犹如蝴蝶振翅那样,一下一下,都振在了自己心上。 室内花香四溢,绚烂如春,隔绝了外界的冰雪。 如果不是窥见了对方微微泛红的脖颈和耳根,许星河大概会以为凌长风魔怔了。 他本人并没有这种可以睁着眼接吻的定力。何况维持着这个伸长脖子、探出脑袋的姿势还挺累的。 于是,许星河意犹未尽地起身,舔了舔嘴唇,看着仍未从错愕中回过神来的凌长风,小声嘟囔道:“我又不是美杜莎……你这是被石化了吗?” 凌长风抬起头,目光缓缓转向了他,仍是一副三魂七魄都没归位的模样。 他的脸上看似没什么表情,但许星河已经从四下乱窜的信息素中捕捉到了足够信息。 他轻轻一挑弯眉,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这样可以了吗?” 异瞳中闪过一丝疑惑,凌长风抿了抿嘴,还是没说话,不过大脑终于开始恢复思考,不解地看向许星河。 “我是说,这样可以算作回应了吗?”许星河再一次在他的对面坐下,眼睛亮晶晶的。他的目光纯净清澈,像是山涧流水、皎洁月光。 他凝望着凌长风的眼睛,怕这家伙依然不开窍,于是干脆道:“你说你喜欢我,我想,记我也是。” 这话一出口,许星河只觉得什么都顺了,那些原本卡在嗓子眼儿的话,紧跟着一股脑的倾泻了出来:“你问我今晚为什么穿得这么隆重,因为我是来告白的,我想来告诉你,从今往后,我们一直、一直在一起吧。” “其实我来的路上准备了好多话,不过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到某人开始进行自我批判了。所以我想,还是用实际行动说话比较好。”许星河下意识地舔了舔唇,问:“现在这样,可以证明我的心意了吗?” 异瞳闪了闪。凌元帅的目光扫过爱人粉嫩的唇,然后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 许星河见他还是不吭声,故作遗憾地说:“如果这样还不行——” 凌长风终于有了动作,他刚要开口,却听许星河继续道:“那就只能给你咬一口了。” 凌长风的眼神立刻变了。 信息素瞬间席卷了屋内的每个角落,整片海域都随之沸腾了起来。 在这微妙的气氛中,许星河突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开了个不得了的玩笑。 alpha特有的那种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开始失控,疯狂叫嚣着侵略和占有。 许星河差点儿咬了舌头,磕磕巴巴道:“那、那个……我现在收回刚刚的话还来得及吗?” 凌长风起身,神色不可名状:“来不及了。” 他携着一身危险的信息素压了过来,好像要将自己生吞下肚。 许星河本能地想溜。 可刚往后退了一步,腰部便被一把扣住。 凌长风轻轻一拉一带,就把他的小配偶整个卷进了怀里。 “跑什么?”凌元帅的大手扣在他敏感的腰间,指尖轻轻一按,许星河便一个激灵。 又麻又痒的感觉在腰部连成了一片,他下意识地想往反方向躲,结果却正中下怀,直接撞上了凌长风胸口。 凌长风双手环住他的腰,直接半推半抱地将人压进了墙角里。 许星河只觉得脚下一轻,还来不及反抗,后背就贴上了冰冷的墙面。 退无可退。 值得一提的是,墙壁由一整块防弹玻璃制成,完全透明。 许星河偏过头,可以看到翩翩飞舞的落雪、逐渐压低的云层,还有那隐匿于云层后、永恒璀璨的一角星空。 脚下的城市凝缩成一张绵延百里的电子地图,川流涌动,光彩不息。 眼前的视野无比宽广,所以即便知道这是在百米高空,也知道外面的人看不见里面,许星河还是蹭地红了脸。 有种在朗朗乾坤下公然调情的羞耻感。 可对面的人显然不觉得羞耻。 恰恰相反,alpha身上的每一处毛孔都散发出一种愉悦餍足的气息。 许星河气得牙痒痒:“放手。” 凌长风低下头,垂眼看着他的小配偶,微哑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我是不是应该说不能,然后咬你一口?” 许星河:“……” 凌长风打量着对方咬牙切齿的小模样,眼中勾起了一抹笑意,声音却记压得很低:“不是说今后要一直在一起吗,怎么抱一下都不给?” 他故意将尾音拉得又绵又哑,听起来甚至有一丝暗淡的委屈。 他原本只是想逗他一下,并且没有把他的小配偶逗炸毛的打算。 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如果形势不对就赶紧松手的准备。 可是没想到,许星河闻言却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重新低下头,默默地往他怀里贴了贴。 oga将下巴乖乖地搁到了爱人的肩头,柔软的发丝划过对方的侧脸。 凌长风呼吸顿时停了半拍。 旋即腰间一紧,爱人的双臂环了上来。 许星河伸出手回抱住了凌长风,口中却仍嘟囔道:“你这是恶人先告状……谁不给抱了?这不是都抱了五分钟了吗?” 凌长风垂眸看着他,目光无限怜爱,声音却依然低沉:“可是你让我放手……” 许星河忍无可忍的反问:“那你放了吗?” 凌长风继续看着他:“你还说让我咬一口,我也没有咬。” 许星河:“……” 降雪还在继续。 漫天纷飞的银花,洋洋洒洒的落下。 这一刻,他们远离一切尘世喧嚣,在飞雪中安静地相拥。 过了不知多久,许星河小声问道:“抱完了没有?” 凌长风自然是没抱够,不过还是依依不舍地松开了手。 许星河理了理被弄乱的西服,没忍住小声嘟囔道:“我就不该多这一句嘴!” 凌长风眉头微微一挑,不置可否地看着他,慢悠悠地提醒道:“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收不回来了。 许星河瞪了他一眼,气鼓鼓地坐回了座位上。 凌长风也跟着走了过来:“来点儿葡萄酒吗?” 许星河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道:“不用了。” 开什么玩笑!眼下这情况,自己万一真喝醉了,可就真的要被咬了! 凌长风的目光扫过那对淡粉色的小耳垂,看着红晕一路从许星河的耳后延伸入他洁白的衬衫领口……心情瞬间好得异常。 他也不强求,点头坐下道:“那继续吃饭吧。” 许星河脸上余热未消,心脏仍然扑通扑通的跳个没完。 为了不被看出异常,他只好佯装暴躁地拿叉子泄愤。 银器划过瓷盘,狠狠插起了一块牛肉送入口中。 凌长风很贴心地用两指推过一杯柠檬水:“别噎着。” 许星河哼了一声,却还是接过来喝了。 他的目光扫过周围布置的鲜花和蜡烛,突然觉得哪里不对,抬头问道:“你让他们把这里布置成这个样子,难道就是为了跟我说那几句丧气话吗?” 凌长风切着牛排的手微微一顿,然后有条不紊地继续道:“不是什么丧气话,我只是想跟你坦白,我曾经想要穿着这身军装,以最隆重的姿态去见你,但是阴差阳错地错过了。而这种情况,即便在今后我也无法完全避免……” “别打岔。”许星河不为所动,目光中充满了疑惑和探究。他突然问道:“你原本是想来跟我进行二次告白的吧?结果为什么改口了?” 凌长风:“……” 他放下记刀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然后轻车熟路地推出了自己的副官:“餐厅是秦远预定的。” “布置也是他让人布置的?” “嗯。”凌长风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 许星河一脸无语地看着他:“你知道伴侣之间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他拿着手中的银叉点了点盘子:“是真诚!” 凌长风:“……” 他的小配偶突然摆出这样的大道理,凌元帅犹豫了一下,还是坦白了:“是,我原本想再告白一次的。但是见面后发现你也想这样做,所以决定把机会留给你……” 许星河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要告白的?” 凌长风的目光扫过他的袖口:“我看到你戴了这对情侣款的袖扣,还喷了男士香水。你接起通讯的第一句话是问我今晚回不回去吃,显然是找我有事……当然了,这些都算不上可以一锤定音的证据,但种种迹象结合在一起,给了我这样的猜想。而这种猜想在看到你支支吾吾的样子后,得到了验证。我那时就觉得,我们大概想到一起去了。” “等一下!所以你是故意说出那些话的吧?”许星河突然意识到,自己彻头彻尾地落入了某人的圈套。 这家伙就是故意的!故意表现得像只被雨打湿了毛的流浪猫,好让他心软,让他心疼,让他束手投降,最终丢盔弃甲。 可有什么办法呢? 自己偏偏就吃这一套。 凌长风心思被戳穿,没再矢口否认,而是面不改色道:“我看你开口开得那么艰难,本来想帮你一下。但是这个——”他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确实在我意料之外。” 异瞳中倒映出跳动的烛火,还有爱人的可爱模样。 笑意一点点浸入了他的眼睛,“意外收获。” 第94章 告白回应(4) 许星河看着对面异瞳中流露出那种阴谋得逞的可恶笑意,忍不住恼怒道:“太卑鄙了!亏我还想着怎么去安慰你!” “谢谢,你确实安慰到我了。”凌长风的嗓音是一如既往的低沉,可语气中却透着一股轻松愉悦的满足感,像是一只吃饱喝足、正在阳光下晒太阳的猫。 许星河气鼓鼓地盯着他,内心的小人儿开始疯狂挥拳头。 巴不得揪住这只大猫咪的尾巴,拎过来随意揉搓。 可惜凌元帅不是真的猫,也没有尾巴。 就算有,那条大尾巴此刻肯定也因为主人的得意而高高翘起,悠闲自在地摆动着。 “安慰你个大头鬼!你明明就是故意的!”许星河对于自己那么轻易就上当受骗,还傻乎乎地献出了初吻的事情耿耿于怀,“我还以为如果放任你继续自我检讨下去,你就要主动提离婚了呢!其实你根本没有那个意思对不对?” 刚刚还含笑的眸子立刻笑不出来了。 凌长风在听到“离婚”两个字的瞬间,异瞳微微一窄,目光顿时变得危险起来。 “不、可、能。” 他一字一顿地说,声音仿佛结了冰。 “那张离婚协议书已经被我烧了,这辈子都不会在上面签字的。你如果哪天决定要休夫了,就直接去联盟法院起诉吧。”凌元帅板着脸道。 周围气温骤降,气压也低了下来。 那结了一层冰渣的信息素让许星河情不自禁地打了个哆嗦。 一抬头,又对上了某人直勾勾的视线。 见对方仍然不依不饶地盯着自己,许星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却还是有点儿不服气:“干吗这么看着我?这话题不是你先挑起来的嘛……” 凌长风面无表情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要离了?” 热恋中的alpha可完全听不得那两个字,因此表现得异常在意。 许星河吞吞吐吐道:“我以为……” 凌长风:“以为我要离?” 许星河:“……”到底是谁在强调这个字啊喂! “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凌元帅的表情很冷漠,说出来的话却很委屈:“我既没有赶你出房门,也没有拒绝同床,更没有在新婚之夜就塞你一张离婚协议书。” 许星河:“……” 好嘛,这就开始闹脾气了。 许星河无奈,觉得这种时候不能光顾着讲道理,得先给猫顺顺毛:“好好好,我的错,以后不提那俩字了……” 他的语气像哄小孩儿似的,温柔又耐心。 末了,许星河身体微微前倾,掠过满桌花瓣,握住了凌长风放在桌面上的手:“放心吧,我们不会分开的,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天地寂静了下来。凌长风抬眼看向许星河,异瞳中翻涌出种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他想起曾几何时,年轻时代的自己一本正经地反驳过秦远的情书:“你的人生才过了五分之一,现在说什么永远,不觉得太早了吗?” 在他看来,那些小情侣之间轻易许下的诺言太过幼稚、太过儿戏,甚至有些不负责。 就算是记恒星也有燃尽的一天,谁能保证永永远远呢? 然而事到临头他才发现,这世间大概没有人能拒绝爱人许下的永远。 他不管许星河是不是一时兴起在哄他,反正在这一刻,他相信他的话。 “嗯。”凌长风点点头,回握住了那双手,垂眸道:“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周身的低气压逐渐退去,他的心情随着这句相互承诺的流出而多云转晴。 许星河愣了愣,仿佛看到他的大猫咪满意地抿了抿耳朵,然后在阳光下开始打滚儿。 许星河松了口气,然而,还有一件事令他非常在意。 他观察着凌长风的脸色,在确定对方心情已经转好后,终是按捺不住再度开口:“那什么,你把那玩意儿烧了?” 凌长风看了他一眼,点头道:“烧了。” 许星河又问:“什么时候?” 凌长风:“忘了。” 许星河:“……” 凌长风的目光幽幽地望着他:“你问这个干吗?” “没什么,就是想再确认一下……烧了就好。” 许星河摸了摸鼻子,在得到确定的回答后,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于是连忙开始转移话题:“对了,说起来还真有缘——这家餐厅我以前来过。” 凌长风听罢,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嗯。” “不过那时候,我是在落,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这是一家有军部背景的、不对外开放的餐厅,就算是下层,一般人也进不来。凌长风不会以为,自己上一次是和穆青云一起来吃的吧?? 想到这里,许星河连忙抬头瞥了眼凌长风的脸色,补充道:“我上次是和朋友们一起来的……” 凌长风继续看着他,缓缓点头:“我知道。” 许星河愣了愣:“你知道?怎么知道的??” 那时他刚刚结束了第一段婚姻,和凌长风还没有任何交集。 许星河的脸色突然变得奇怪了起来:“这家餐厅不会是你开的吧?” 凌长风:“……”他被问得一噎,也不知道自己的小配偶怎么会有这么天马行空的想法。 “当然不是。”他在对方疑惑的目光中缓缓开口:“这里,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许星河呆住了。 他保证自己直到入府那天晚上,才第一次见到凌长风本人。 可是凌长风却说,二人第一次见面在这里?? 许星河凌乱了片刻,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西郊部分轨道限流限速,关口排查,于是恍然大悟,“那天晚上你也来吃饭了!?” 凌长风点点头:“同学聚会。” “可是……”许星河仔细回忆了一下当晚的情景,并没从那些记忆碎片中发现凌长风的身影。 于是奇怪道:“我怎么完全没印象?难道你在角落里偷窥我??” 凌长风:“……” 面对那双异瞳投来的、默然无语的目光,许星河歪了歪头,突然觉得有点新奇。 事实上,那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上露出任何表情,都会令他感到新鲜,甚至觉得有趣。 记他索性伸手托住下巴,肆无忌惮地盯着他的大猫看了起来。 凌长风解释道:“那天晚上,上层的轨道接入口出了点故障,所以我们最后不得不走下方的通道。” “在停机坪那里,我听到了你的声音,闻到了你的信息素……” 时至今日,那惊艳了他整幕夏夜的迷人花香,仍在他心头萦绕。 凌长风记得很清楚,那个夜晚月明星稀,心中沉寂多年的静水突然被毫不讲理地拨乱。 他甚至还来不及反应,那缕醉人的香气就已经轻而易举地突破了层层壁垒,那样轻而易举地飘入心墙。 许星河勾起了嘴角,继续逗他:“所以,对我一见钟情了?” 一双漆黑的小鹿眼中尽是揶揄。 凌长风在这种私人问题上表现出一本正经的时候,总让人忍不住想“调戏”一下。 在元帅身边相伴多年的副官先生早就发现了这种乐趣,并且一度拿捏的得心应手。 而现在,许星河似乎也能理解这种快乐了。 逗一只不苟言笑的大猫咪,看着它卸下高冷的姿态,一步一步开始有了回应,这不比逗小七有意思多了? 许星河以手托腮,打算好好欣赏一下大猫的窘态。 不料凌长风的神情却出乎意料的坦然。他没有回避这个问题,甚至还认真思考了片刻,然后垂眸道:“大约还谈不上一见钟情。不过,一见难忘是真的,或者说,有点动心……” 说是“动心”其实不太准确。 闻到那花香的瞬间,比他的心先动的,是出于alpha的恶劣本能。 想要摘下那朵花。 把它彻彻底底地据为己有…… 凌长风望着那双单纯净澈的小鹿眼,微微垂眸。 这样的龌龊心思,直至如今,他也依然不敢直白地在许星河面前表露出来。 许星河不知道这些话算不算另一种程度上的告白,不过,他确实听得耳根一热。 有种撩人不成反被撩的感觉。 他默默别过了脸,小声道:“什么动心,这不还是一见钟情的意思嘛……” 凌长风沉吟了一下,突然开口道:“其实我那时注意到你,不光是因为你的信息素。” “还因为什么?因为我长得帅?”许星河问。 凌长风看了他一眼,摇头道:“隔得太远了,没看见你长什么样。” 许星河:“……那真是遗憾。” “不过,我听到你说——”凌长风目光幽幽,神色淡淡,“说什么,就算把联盟元帅匹配给你,你也不稀罕。” 许星河:“……” 世界安静了一瞬,然后就听许星河大声否认道:“不可能!我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那会儿又不认识你……不许污蔑我!” 凌长风从他虚张声势的反应中读出了他的心虚,于是“好心”提醒他:“你那会儿好像喝多了……” 许星河确实不记得自己说过这种话,但他也确实记得那天晚上喝得有点儿嗨。 反正骂了穆青云很多遍,至于有没有口嗨其他人,许星河真的没印象了…… 记他瞄了眼凌长风的脸色,不确定地探着脑袋问:“我真的说过这些?你没在框我?” “千真万确。”凌长风看他这样,心里有些想笑,脸上却依然没什么表情,“听见这话的不止我一个,不信你去问问秦远。” 许星河听罢,坐在位置上呆了片刻,突然喃喃道:“原来我喝醉了这么有种……” 凌长风:“……” 凌元帅无言地看了他的小配偶一会儿,开口道:“你要是真喝醉了,比这有种。” “嗯?”许星河僵硬地抬起头来望着他。 凌长风看似漫不经心道:“你微醺时只敢动口,真醉了敢直接动手。” 许星河:“……别说了。” 凌长风眼角一勾,异瞳闪了闪,偏要继续:“你不光敢对联盟元帅发动口头攻击,还敢直接锁住他的身体,比如死死抱住他的胳膊,或者伸手勾住……” “闭嘴吧,求你了。”许星河没脸听下去了。 他大概知道自己醉酒后是个什么鬼样子。 “再次强调,我醉酒时完全没有任何意识,醒来后也不记得当时发生的事。所以说,喝醉了的我,不是真正的我。”许星河试图为自己辩解,“所以说,酒后的胡言乱语怎么能作数呢?何况我醉酒后逢人就抱……” 话音未落,就觉得不对。 “逢人就抱?”凌长风异瞳一斜,将这四个字重复了一遍,然后薄唇几乎抿成了一条线。 “那个,也不是逢人就抱……”许星河咽了口口水,硬着头皮开始找补,“只会抱身边的人,我是说,比较亲近的人……据说是这样的,其实我也不知道我喝醉了什么样……” 他怎么解释都觉得不太对,声音到后面也越来越小,最后干脆起身,决定逃离这个话题:“我吃饱了,我们去看会儿雪吧。” 说罢便脚底抹油,朝观景台走去。 凌长风跟在他身后,默默决定,以后绝不能让他的小配偶一个人醉在外面。 两人走在玻璃栈道上,仿佛置身于冬夜暗红色的云端。 四面八方通透无比,良辰美景一览无余。 晶莹剔透的雪花在他们周围打转。 许星河在前面走着走着,突然脚步一顿。 凌长风也跟着停了下来。 许星河后退了两步,磨磨蹭蹭地来到凌长风身前。 然后,在那双异瞳惊喜错愕的注视下,牵起了他的手。 “突然想起来,我们已经相互表过白了。”许星河低着头说,“要有点在一起的样子。” 冬日的冰雪在那双异瞳中慢慢融化开来。 凌长风望着他的小配偶,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指尖掠过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扣。 第95章 恋爱日常 向来很会察言观色的勤务长发现,元帅府内正悄然发生着某种变化。 自从那一晚,元帅和许先生手牵着手回来后,有什么东西变得和以前不一样了。 比如,从前许先生亲自下厨后,会直接把吃的拿出来,分给府内的勤务兵们一起吃。 可是现在,他会在此之前先盛一份出来,单独给元帅留着。 比如,元帅如今回府特别积极,并且每次进家门的时候,足下都带着风,仿佛家里有老婆孩子热炕头在等他。 而许先生也会主动出来迎接他,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送上一个拥抱。 比如,许星河复工后,元帅开始频繁地送他上下班,只要时间不冲突,就风雪无阻。有时候接着接着人就不见了,直到后半夜才一起回来。 再比如,他们有时会一起晨练。凌长风以前喜欢做些高强度体能训练,而许星河显然跟不上这样的训练强度。他的晨练方式基本就是跑步,并且跑得很慢。 于是凌元帅的晨练方案也跟着做出了一些调整,他将高强度训练移去了其他时间,留出清晨陪许星河一起慢跑。 两人经常在冬日的早上并肩跑过草坪。 还有,他们同床共枕的频率也变高了。 甚至某一天晚上,贺涵看到许星河先是抱着枕头去了元帅的卧室,然后大半夜又抱着枕头回来了,边走还边抱怨:“你的床怎么这么硬??” 凌元帅负手跟在他身后,看似闲庭信步,实则亦步亦趋。他跟着许星河一起进了房间,直到关门前还在跟他讨论:“我跟你说过我的床很硬。不过,太软的床对脊椎不好……” 总之,如果硬要形容的话,这俩人之间呈现出了一种暧昧且腻歪的氛围。 好像走到哪里,周围都冒着心形的粉色泡泡。 如果不是跟了元帅这么久,贺涵大概会以为他们开始谈恋爱了。 可是,他们明明已经是法定配偶了啊! 如果说结婚五个月后才正式开始交往,听起来会不会有点荒唐? 两人开始大大方方地表达自己的爱意,再也不避讳旁人的目光,好像渐渐处成了一对老夫老妻。 贺涵觉得,这样挺好的。比起从前的战争机器状态,现在的凌元帅变得更像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了。 不过,这种改变也带来了一些小小的困扰。 有些亲密举动,当事人如果不避讳,那底下人就要回避了。 巡逻的警卫员不止一次撞见他们在林间小路上拥抱,却只能尴尬地装作没看到,硬着头皮改道巡视。 楚羽飞这些日子以来更是苦不堪言。 他不明白两个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大男人,谈起恋爱来怎么能腻歪到这种地步。 这俩人有时吃着吃着饭,就会突然开始给对方夹菜,甚至开始莫名其妙地对视。就算自己在一旁白眼飞上天,他们也毫不收敛。 这种对视一般会以两人相视一笑而告终,然后周而复始。 更别提那满屋子齁死人的信息素了。 他亲爱的大哥大嫂只要在家,就时不时地在他脑内播放着少儿不宜的画面。 楚羽飞自认脸皮够厚,可有时却记依然会尴尬到不得不躲开。 更可怕的是,凌长风那身霸道强劲的信息素根本挡都挡不住! 哪怕他把自己锁在房间里,也依然闻得到味儿。 所以,当许妈妈终于出院,楚羽飞带着妹妹一起搬去和母亲同住的那天,五感天生敏锐的少年默默松了口气。 他可再也不想被人追着喂狗粮了! 如此一来,至少他的鼻子能歇歇。 “我本来以为,情人节的味道就已经够齁了,毕竟满大街都是热恋中的情侣。”临走前,楚羽飞看着他的老哥,像个小大人似的,又是摇头又是叹气:“但你们更夸张,天天都像在过情人节!是准备把过去几十年没谈过的恋爱全都补回来吗?” 对此,许星河只是微微一笑,拿出了自己专门为弟弟准备的践行礼物:“送你的。” 楚羽飞眼睛一亮:“这是什么?新型平板光脑?” “其实是台学习机,我亲自改良过的。”许星河的语气有点儿小得意,“虽然不能连网,但里面装了五百多套试卷,一天一套的话,足够你做到高考。” 楚羽飞:“……” 少年震惊了,怎么会有人无聊到去改良这种反人类的东西?? “你复工后很闲吗?这个我能拒收吗……” “不能。”许星河微笑道,“我建议你刷完它们。我当年也是这么刷下来的,最后考上了首都大学的王牌专业。” “可是我才高一,课都没上完呢!” “所以你要提前预习,加紧复习,早点开始刷题。” “……” “哦对了,还有我们小莉莉的礼物。”许星河将目光转向了一旁的妹妹,拿出了早已准备好的儿童尺寸小提琴,“我记得你说过,你会拉小提琴?” “嗯!”莉莉眼睛一亮,蹦蹦跳跳地扑了上去,瞬间对她的新礼物爱不释手。 父亲出事前,她学过一段时间的小提琴,并且很喜欢那明亮优美的音色。 “我回去练一练,下次拉给哥哥听!”女孩儿仰起头,眼睛笑得像月亮。 许星河瞬间有种老怀大慰的感觉,妹妹可太让人省心了。 楚羽飞投去了羡慕嫉妒的目光,抗议道:“为什么莉莉的礼物是小提琴,我的礼物是这个??” “因为你现阶段,学业为重。”许星河拿出了哥哥的样子,说得有板有眼,“另外莉莉的学业我是真的不担心。” 他说到这里,颇为遗憾地看了楚羽飞一眼,“说实话,我觉得莉莉读过的书可能比你还多一点。” 楚羽飞:“……”甚至可以把“一点儿”去掉。 “好啦,先上车吧,我们还要一起去接妈妈呢。”许星河笑着抱了抱弟弟妹妹,“以后有需要及时跟我说,欢迎随时联系我,我会每周回去看你们的。” 弟弟妹妹搬走后,许星河和凌长风反而稍微消停了一段时间。 倒不是说俩人新鲜感过去了,从热恋期转为倦怠期了,而是因为。年关将至,两人的工作都变得忙碌了起来。 十二月,星浮城开始频繁地降雪。 记 整座城市都染上了一层霜。 雪飘如絮,又如银蝶在空中飞舞轻扬,最终委婉落地,皑皑白雪,铺满长街。 这一天,许星河在方舟加班加点地进行故障排查和系统维护工作。 由于年底的故障特别多,排查涉及面又广,因此工作量巨大。 许星河这两天忙得几乎脚不着地,连私人通讯都关了。好几次凌长风白天发电邮给他,直到晚上才收到回音。 “星河,跟我来一下。” 许星河正在机房校正qa区主脑数据参数,忽然被人叫住了。 “梁老大?”许星河愣了愣,一回头,只见他们部门老大梁石磊站在门口,居然亲自来找他了。 许星河放下了手中的光脑,边走边问:“您找我什么事?” “不是我找你。”梁石磊带着他穿过长廊,用权限卡刷开了一道许星河以前从未走过的门禁,然后乘坐一部不对外开放的专属电梯上了楼。 “最近忙成这样?”梁石磊转过头,目光和蔼地看着他最为欣赏的得力属下。 “当然,忙疯了。”在梁总面前,许星河也不装了,叹气道:“可以预见,年底还会更忙。” 话音刚落,他突然抬起头来微笑道:“忙成这样,方舟考不考虑多发点儿加班费?” 梁石磊失笑:“你还需要加班费吗?” 正说话间,“叮——”的一声响起,电梯稳稳地停在了100层。 许星河愣住了:“干吗,王所长要见我?” 梁石磊摇了摇头:“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电梯门打开,梁石磊没有下来,而是指了指电梯正对着的一扇门,对许星河道:“门是开着的,进去吧。” 许星河一脸懵圈地下了电梯,敲了敲门。 房间里没有半点儿声音,许星河深吸一口气,推门走了进去。 “我进来了。” 这是一间小型会议室,一应设备齐全,大概是方舟高层商讨决策的地方。 可出人意料的是,房内居然一个人也没有。 许星河疑惑地环视四周,直到面前的全息投影仪突然亮起,朝对面打出了一束光…… 当看到凌长风那张脸出现在自己眼前时,许星河彻底无语了。 “我在上班呢!”满心工作的许组长对于这样大费周章安排的强行见面方式表示非常不满,却还是先问:“找我什么事?” 对面的凌元帅微微一怔,先是解释道:“我给你发了电邮,但你没回……” “我当然没回!你不知道我今天有多忙!”本就被工作搞得很暴躁的许星河气呼呼地打断了他的话,对他的大猫咪喊道:“你不能因为我上班时间不理你就直接找到我单位!这样会影响我工作的!” 说罢又重新抬起头,咬牙切齿地问:“找我到底什么事?” 凌长风一时语塞。 他其实没什么要紧事儿,只是突然忙完了手头的某份工作,有了片刻闲暇。 于是有些想念他的小配偶了。 对于手握大权的联盟元帅来说,想要找到一个人并不难。 只是他忘记了,他的小配偶最近跟他一样忙。 自己这会儿是闲下来了,许星河可没有。 凌长风沉默了一会儿,本来想照实回记答他,再道个歉、哄上两句话作为收场。但是看到对方忿忿不平、一副“你最好找我有正事儿”的表情,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你不会没有事吧?”许星河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那双漆黑的小鹿眼其实一点儿也没杀伤力,生起气来甚至带着几分可爱。 可凌元帅的内心却慌了那么一小下,他维持着表面淡定,大脑开始飞速运转,最终,当目光瞥过手边的日程安排表时,突然开口道:“过阵子兰姆达星系代表团会来首都星进行访问,这大概需要你……作为我的配偶,跟我一起出席。” 由于这是早已定下来的公开行程,新闻很快就会开始预热报道,所以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便直接被凌元帅推出来做挡箭牌了。 不过,凌长风也知道自己这个理由有点站不住脚。 这又不是什么急事,十二月中旬才会发生的到访,实在没必要挤在今天白天专程打电话来说。 凌长风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终于开口:“抱歉,其实我……” 他抬眼,打算坦白,却突然怔住了。 “星河?” 他看到他的小配偶站在会议室中央,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 第96章 创伤(1) 即便面前的只是一重投影,凌长风也依然从中看出了许星河状态不对。 “怎么了?”凌长风眉心微微一蹙,不禁有些担心。 “没、没事。”许星河回过神来,慌忙低下头,闷声道:“我还要去工作,晚上回去再跟你聊。” 说罢也不等凌长风开口,便直接关上了投影仪,掐断了视频通讯。 断线后的忙音在元帅办公室内回荡。 凌长风拨通了秦远的讯路:“你派人去看看星河怎么了,有情况及时向我汇报。” 顿了顿,又叮嘱道:“不要声张,别影响他工作。” “是。”通讯那头传来秦副官干脆利落的声音,然后话锋一转:“下一年度拟晋升的将级军官名单需要您过目后签字,下官这就把文件传给您。” 从头到尾都是公事公办的严肃语气。 凌长风也只好暂且放下心中的疑虑,继续投入到新的工作中:“嗯,发来我看看。” - 这天晚上,当凌元帅终于风尘仆仆地回到家时,发现他的小配偶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出来迎接自己。 凌长风有点担心,不知道他的小刺猬是真的身体不舒服,还是仍在为自己白天打扰到他工作的事而闹脾气。 于是连大衣都没脱,便大步走上台阶,决定上楼去看看情况,再将人好好地哄一哄。 结果却发现许星河不在屋内。 “他还没回来?”凌长风皱着眉头问贺涵。 “是。”勤务长察觉到长官身上微微散发出的低气压,于是将头垂的更低了,恭谨地回答道:“许先生还没回来。” 凌长风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 而许星河两个小时前就回复他说自己已经下班了…… 今天下午,方舟那边传来消息,许星河说自己身体不太舒服,申请早点下班。 没有人敢拒绝元帅配偶的请求,何况他的理由正大光明。 几个部门领导甚至轮番去他工位慰问了一下,差点儿当场就撵他走人了。 不过最终,许星河还是坚持完成了部分工作才下的班。 这也是为什么这几天都加班到半夜的许组长,今天不到六点就走人了。 可是现在,他人呢? 出于对对方个人隐私的尊重,凌元帅没有在他的小配偶身上安装任何监控系统。 不过,特殊情况下,想要在首都星境内找个人还是可以的。 凌长风打开了加密通路。 正当他打算让安全局去找人时,忽听外面传来了勤务兵的喊声—— “许先生回来了!” 凌长风指尖一顿,连忙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今夜星浮城下起了鹅毛大雪,除雪机穿梭于城市之中,不眠不休地工作着。 许星河围着一条灰色格纹围巾,穿着一身浅驼色毛呢外套,手里还拿了个纸袋子,孤身一人从漫天飞雪中走了回来。 他双手缩在袖子里,只露出了一点点尖捏着纸袋。即便如此,手指还是冻得通红。 从下车到元帅府大门那么几步路的距离,人进来时,肩膀和发梢上已经沾满了落雪。 许星河一进门,就像只小动物般甩了甩脑袋,低叹道:“今天外面好记冷。” 然后终于将手从袖子里伸了出来,将袋子夹在腋下,空出双手来搓了搓。 凌长风快步走了过来,见他冻得耳朵尖儿都红了,瞬间有点心疼。 “不是说不舒服吗,怎么不早点回来休息?”凌长风亲自接过他的外套,连同自己的一起丢给了勤务兵,然后把人从上到下扫了一遍:“现在感觉怎么样?” 许星河愣了愣,抬起头来笑道:“我可没跟你说不舒服,怎么,方舟给你打小报告了?” 凌长风抿了抿唇,没有吱声,而是继续打量着他的小配偶。 许星河的耳朵和双颊都被冷风吹得泛红,整个人甚至在微微发抖。 他的发梢上还沾着几片没有抖落干净的雪花,室内的暖风一吹,雪花瞬间化作了小水珠,湿漉漉地挂在他发丝上,在水晶吊灯下,折射出闪闪碎光。 有一种我见犹怜的脆弱感。 凌长风直觉他身体应该没大碍,但是心情可能不太舒服。 “这是什么?吃的?”异瞳在他身上转了一圈,最终落到他胳膊夹着的纸袋子上。 看外包装,像是一种食物。 “甜甜圈。”许星河将袋子递了过去,“本来很香的,但是天太冷了,拿回来都冻硬了,就闻不出味道了。” 凌长风看了他一眼,伸手接过纸袋。 却在不经意间触碰到了他的指尖,发现这家伙手指冰凉。 于是顺势捏住了许星河的爪子,将它握进了掌心。 “手怎么这么冰。” 许星河微微一愣,也没有挣,犹豫片刻,还变本加厉地把另一只手也递了过去,“要不这只也帮我暖暖吧。” 凌元帅无奈,将甜甜圈交给了勤务兵,依言握住了爱人的双手。 目光却若有所思地打量着许星河,愈发觉得他不太对劲。 大冷天的,他鲜少迟到早退的小配偶先是声称自己不太舒服,却在下班后出去溜达了俩小时,把自己冻成这样,最后还提着个甜甜圈回来。 凌长风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哪家的甜甜圈?” “首都大学附近的,我下班后回母校转了一圈,刚好路过这家甜品店,突然想起来,这是我以前很爱吃的东西……就顺道买了点儿回来。” 凌长风又问:“你那个大学室友又让你帮他去跑数据了?” 许星河摇了摇头:“不是,没人找我,我只是忽然想回去转转。” 凌长风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感受到对方长久的注视,许星河张了张口,似乎想说些什么。 最终却只是抬头笑了笑,声音有些疲惫和虚弱:“我先去冲个热水澡,甜甜圈你可以尝尝看……我买了六个,给我留一个就好。” 说罢便将手抽出了凌长风的掌心,转身回了自己的套房。 许星河洗澡的时间一般控制在十分钟内,这次却一反常态地泡了大半个小时。 他大概在寒风中站得太久了,身上入骨的冷意怎么也冲不掉。 直到浴池内的热气蒸得他有些头晕脑胀,许星河才终于起身,头发也没吹,心不在焉地裹了件浴袍,就走出了浴室。 一出门便愣住了。 凌长风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正在光记线柔和的落地灯前阅读。 他的手边是一壶热茶,配了两只精美的茶杯。 显然是在等他。 听到他终于出来了,凌长风放下便携光脑,抬头发出了邀请:“要来喝杯热茶吗?” 冬日的夜晚,暖灯暖饮,还有爱人温和的眼光。 所有的一切,都令许星河感到无比温暖。 而这样的温暖,好像既可以隔绝外界的冰天雪地,又可以驱散内心尘封已久的严寒。 “好。”许星河轻轻一笑,他知道夜还长,于是道:“等我先去吹个头换身衣服,马上。” 十分钟后,收拾利落的许星河换了一身丝质的灰色睡衣,出现在了凌长风面前。 他走上前去与爱人并肩坐下,指了指保温茶壶,问:“红茶吗?” “嗯,红茶。”凌长风将两只茶杯摆好,提起茶壶为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抱歉,我又不请自来了。”凌元帅边倒茶边说,“本来想等你洗完再进来的,但是看你太久不出来了,担心你出什么意外。”顿了顿,“这次是真的担心。” “所以上次是故意的?”许星河轻轻一挑眉,“故意守株待兔,等着看我出浴的样子?” 凌长风:“……” 他将茶杯往前推了推:“趁热喝。” 许星河端起茶杯吹了吹,然后轻轻抿了几口。 热流顺着肠道一路倾下,瞬间整个人都暖和了起来。 “不用道歉。”许星河放下茶杯,伸手覆上了凌长风的手背,垂眸道:“是我的问题……让你担心了。” 凌长风摇了摇头,安静地注视着他。 “你有什么问题想问,就直接问吧。”许星河抬眼,对上了那双异瞳,轻笑道:“还是说,在等我主动坦白?” 他既然已经这样说了,凌长风缓缓开口:“我能问问,你这是怎么了吗?” 凌元帅在等待的时间里,仔细回忆了一下许星河今天的异常。 好像是从听到兰姆达星系代表团即将来访,需要他跟自己一起出席活动的那一刻开始的。 可是为什么呢?他的小配偶或许不太喜欢那样的场合,但应该也不至于特别抗拒,毕竟,国宴他们也一起出席过了。 “如果你有什么为难的地方,可以直接跟我说。不想出席活动也可以,我会无条件支持你的决定。”凌长风观察着许星河的脸色,认真道:“没有人能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情,相信我,星河。” “不是这个原因……”许星河抬眼看着他,黑眸中镌着一种凌长风也读不懂的复杂情绪。 室内忽然安静了下来。 过了不知多久,许星河终于动了。 他缓缓转身,背对着凌长风,伸手将脖颈后的碎发全部撩了上去。 露出了一段白皙紧致、如天鹅项般的后颈。 如果没有腺体上的那道扎眼伤疤在,他颈部的皮肤原本细嫩光滑,堪称完美。 可即便那道伤疤在,也丝毫挡不住他一身信息素的诱惑香甜。 凌长风只觉得全身血液轰的一声涌上了头。 记滚烫沸腾。 他保证自己今晚端着茶来这里,是想跟许星河好好聊一聊的,是来安慰他的。 以纯语言的方式。 但是,当他看到他的小配偶主动撩起碎发,露出腺体的那一刻,alpha骨子里的恶劣欲望发作了…… 凌长风内心天人交战。 直到,他听到许星河轻声发问:“你难道就没好奇过,我腺体上的这道伤疤是怎么来的吗?” 第97章 创伤(2) 凌长风呼吸一滞。 透过那抹踽踽冷清的背影,他仿佛看到了许星河微微泛白的脸色和轻轻颤抖的睫毛。 就像他曾在那些本应欢爱的深夜里所表现出来的那样。 惊惧,失措,不安,仿徨…… 凌长风的目光停留在许星河后颈的那道疤痕上,发热的头脑终于冷静了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上去和往常一样镇定:“我好奇过,也调查过一段时间……可是后来又觉得,如果是你不想让我知道的事,我就算通过特殊手段硬扒出来,对彼此也没什么好处。不如等某一天,当你决定放下,或者需要我帮助的时候,会主动来跟我说的。” 许星河放下了手,慢慢转过身来,看着凌长风的眼睛。 那双异瞳中的温暖力量,令他感到安心。 “说放下可能还没有。只是过去我一直在逃避这个问题,也不愿去回忆。而现在我觉得,这些事情迟早要面对的。所以应该要告诉你……至于帮助,大概也是需要的。” 他曾在无数次无力地碰壁后强迫自己忘记那一切,回归正常的生活。 他告诉自己生活总要继续,而最轻松的方式就是当那个恐怖的夜晚从未发生。 可是时至今日,当自己的腺体被人触碰的时候,他仍然会克制不住颤抖。 伤疤处像是被烫伤了一样,任何侵犯都会令他感到难以言说的疼痛和恐惧。 这似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身不由己。 哪怕那个人触碰他的人是凌长风。 哪怕他愿意。 “一切起源于我大三那年的初夏……”许星河低声开口道,“那年六月下旬,兰姆达星系代表团来首都星进行外交友好访问,其中有一站,去到了我的母校,首都大学。” 他一句话说完,目光却飘向了窗外。 寒风刺骨的雪夜,夜幕笼垂,不见星月。 凌长风安静地坐在他的小配偶身旁,自始至终都没有开口插话,只是无言地握住了许星河的微微颤抖的手,目光温和地注视着他。 留给他充足的时间去回忆和思考,等待他将那段尘封心底的黑暗往事娓娓道来。 良久过后,才听许星河继续道:“一群人在那里进行了为期两天的学术交流,还有公开讲座。而我那时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全程陪同。最后那一天的晚上,首都大学为他们举行了一场盛大的告别晚会……你知道我们学校有假面舞会的传统吗?” 许星河的目光穿过窗外的飞雪凛冬,回到了那个火云如烧的酷热夏天。 假面舞会,首都大学传统的戏剧性娱乐节目之一。 舞会当晚,身着奇装异服、头戴夸张面具的年轻学子们会尽情地在舞池□□舞。 他们彼此看不到对方的样貌,也不知晓对方的身份,全凭感觉交流,寻找自己的舞伴。 “那天晚上,有个穿着白记色西装、戴着白狼面具的男人走到我身前。我不认得他是谁,兰姆达星系那次去了几十个人,我只负责带着其中几位参观校园,对其余的人没有什么印象。不过我能确定,他不是我负责的人。我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注意到我的,反正那天晚上,他向我伸出了手……” “能邀请你共舞一曲吗?我的小先生。”戴着白狼面具的高挑男人出现在了许星河面前。 躲在角落里偷偷复习期末考试的许星河抬起了头。 刚过完二十岁生日的少年,目光中仍透着几分青涩,他从男人胸前别着的红花中分辨出了对方兰姆达人的身份,如果是首都大的师生,戴的则是蓝花。 于是他回以了一个礼貌而歉意的微笑:“抱歉,先生,我不会跳舞。” “没关系,我教你。”大概是因为笼罩在面具下的关系,男人的音色听上去格外浑厚低沉,语调却很温柔。 他虽然看不清容貌,但身材比例绝佳,动作优雅。 这样彬彬有礼的舞会绅士本应该十分受人欢迎,可不知为何,许星河总觉得他的目光中透露出一种与声音截然不同的癫狂炙热。 那灰褐色眼珠转向自己的瞬间,许星河身子一僵。 一种难以言说的不安情绪从心底升起。 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许星河觉得皮肤有点刺痛。 oga的本能令他想要逃离这里。 “抱歉先生,我突然想起来学生会那边有点事儿,先告辞了。”许星河边说边起身,在人声鼎沸的歌舞声中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宴会厅。 直到走出大门,仍能感觉身后有一道黏腻恐怖的眼睛在追着自己。 许星河只好往人多的地方逃,一路走到了学校外围的小吃街,那令人不适的感觉才终于消失了。 许星河终于松了一口气,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只见满街都是出来散步遛弯买夜宵的大学生。 他这才放下心来,抬头一看,已经走到了自己经常光临的甜品店旁,于是干脆进去买了袋甜甜圈,拎着回寝室了。 直到晚上九点多,正在寝室里叼着甜甜圈复习备考的许星河收到了班长发来的消息:「你人呢星仔?柯伦尔先生正在找你,想亲自谢谢你这两天带他逛校园呢!」 柯伦尔先生是他负责陪同的那位矮矮胖胖的中年外交官,不过陪同工作上午就已经结束了。许星河随手回道:「我回寝室复习了。告别晚会结束了?那你们替我跟柯伦尔先生道个别吧,我就不过去了」 班长:「什么!?你居然一个人偷偷回去复习了??太卑鄙了!我们都在忙着收拾会场呢!!!」 许星河:「……」 他忽然想起来还有这桩事,于是起身回道:「别嚎了,爸爸来帮你们一起收拾」 晚上九点半,走在外面的学生已经不多了。 大部分教学楼都暗了下去,除了图书馆和自习室的灯还通宵亮着。 宴会厅位于一座独立的小洋房内,位置有点偏,一般九点以后就不让进人了。 许星河走到门口,隐约听到里面传来震天响的舞记厅音乐,猜测班长他们又在一边收拾一边自嗨,于是向门卫出示了自己的证件:“学生会的,过来进行一下善后工作。” 门卫看也不见,就低头放行了。 许星河也没多想,收好证件走了进去。 五颜六色的绚丽灯光在舞池里摇晃,慷慨激昂的交响曲在大厅内回荡。 许星河走进大厅,却发现没有人。 宴会厅内很干净,显然已经被打扫过了。 只是不知为何,音乐和灯光都没有关。 许星河疑惑地拨通了班长的电话:“喂?你人呢?” “我回寝复习了,咋了?儿子想爹了?” “艹!你还是不是人?!” “怎么了?明天可是罗阎王的考试啊!你都复习完了??” “我……” “滋啦滋啦”的响声突然从听筒里传来。 许星河抬手一看,网络居然中断了,信号区一片空白。 他不由得愣住了。这里可是星浮城内首屈一指的高等学府,在过去将近三年的在校时光里,他从未遇到过信号中断的问题。 许星河觉得事情不太对劲,转身就要撤。 大门却在这时砰的一声关上了。 带着白狼面具的男人从阴影里缓缓走了出来。 许星河的身子完全僵住了。 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怖体验席卷而来。 他感觉自己仿佛置身于一片火海,被吞没、被灼烧、被掩埋…… 炙热的刺痛感爬上他的皮肤,微痛的同时,却又微微发痒。 直到腺体处也传来这样的刺痛,许星河终于后知后觉—— 那人在向自己释放信息素。 属于alpha的信息素。 许星河瞬间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你是谁?你想干吗?!” 带着白狼面具的男人轻声一笑,在混乱的灯光和交响乐声中慢慢走向他:“我是谁,你很快就会知道了。至于我想干吗……” alpha的信息素变本加厉地烧了起来,将许星河团团围住:“你难道猜不出来吗,我的小先生?” 那火焰一般的信息素肆无忌惮地覆上了他的腺体,犹如火蛇吐信,在oga的禁忌地带轻轻一舔。 alpha的恶劣心思一览无余。 “你疯了!”身处烈焰中,许星河却觉得手脚冰冷,甚至牙齿都有点打颤:“你怎么敢……这还是在访问期间……你会名誉扫地,会被抓住判刑的!” “呵。”男人笑了起来,眼底尽是轻蔑和愉悦,“太天真了,小家伙。我和你带的那个肥头大耳的外交官可不一样……” 男人一步步逼近许星河,目光几乎要把他烧出个洞来:“我不会被抓,也不会名誉扫地。恰恰相反,我会标记你,会带你回兰姆达星系。我会把你日日夜夜囚禁在高塔里,直到彻彻底底变成我的人。” “滚n的!”许星河咬牙爆了句粗口,“老子都不认识你!谁会跟你回你的鬼星球!?” “别那么抗拒。”男人停下了脚步,低低地记笑着,“你难道没有察觉么?我们,天生一对啊。” 许星河愣住了。 他腺体天生不发达,信息素更是没有气味,因此一度被人戏称为“披着oga皮的beta”。 这确实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感知到了alpha的信息素。 却令他发自心底地感到恶心。 “呸!”许星河啐了一声,咬牙道:“鬼跟你这种变态人渣天生一对!” 然后拔腿就朝宴会厅的侧门冲去。 那里有个紧急逃生出口,不会上锁的! 第98章 创伤(3) 十米,五米…… 眼看着离逃生通道越来越近,许星河拿出了百米冲刺的速度向前奔去。 然而,当他终于跑到门前,甚至已经将逃生大门推开了一条缝时,身后突然伸出一双手,一把揪住了他的后衣领,将他整个人拖了回去。 许星河只觉得脖子被人狠狠一勒,猝不及防向后倒去。 后背砰的一声砸向地板,瞬间眼冒金星。 可是身着白色西装的alpha并未停手。 他俯下身,再一次抓住了许星河的衣领,像是拖着一个废弃的布娃娃一样,将人一路拽回了大厅中央。 许星河被勒得几乎难以呼吸,四肢并用地反抗了起来。 “真不听话。”男人停下了脚步,突然狠狠一脚,踢向了oga柔软的腹部。 许星河眼前一黑,瞬间疼得蜷起了身子,再也站不起来。 他幼时也曾是打架的一把好手,虽然这些年已经收敛了许多,但也从未被人单方面压制得如此狼狈过。 这是第一次,他无比直观的感受到了alpha和oga之间的力量悬殊,让他的反抗显得不堪一击。 男人蹲下身,擒住了许星河的下巴,强迫他望向自己。 少年的眼睛像小鹿,乌黑透亮,天真烂漫。 然而此刻,那双黑眸中染上了惊慌和恐惧,以及愤怒和反抗。 男人低低地笑了起来,用一种聊家常的轻松口吻道:“你知道么?我曾经狩猎过许多猎物。人们在面对巨大的威胁时通常会意识到自己的弱小无能,从而表现得十分恐惧……” 男人说着,手上的力道渐渐紧收,掐得许星河下颚生疼,“可是反抗的目光却不常有。你难道还想跑吗,我的小先生?” 他话是这么说,面具后的目光却愈发兴奋,甚至流露出了一种喜出望外的癫狂。 男人倾身向前,声音落在了许星河耳畔:“会多吃许多苦头哦。” 白狼王的面具凑了上来,扯开他的衣领,埋首在他颈侧来回蹭了蹭。 刹那间,许星河浑身寒毛都立了起来。 即便隔着一层面具,但他还是察觉到了—— 男人在嗅他的腺体。 他想标记自己。 男人深吸一口气,然后开始自顾自地低语:“你跟他们不一样,你好香……” 他说着,忽然伸出了另一只手,摸索着覆上了许星河的腺体。 许星河猛地一激灵,全身颤抖了起来。 他后颈的敏感地带从未被人触摸过,此刻被人粗暴地捏上,只令他感到无比恶心、无比抗拒。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突然猛地朝那人的脑袋撞去。 男人未曾料到他会忽然来这么一出,加上半蹲在地重心不稳,果然被撞倒在地。 许星河自己也被反作用力撞得眼冒金星,可还是努力撑起身子想要逃跑。 只可惜,他刚被男人狠狠踹了一脚,五脏六腑都仿佛错了位,一站起来就觉得重心不稳,更别提跑了。 男人再一次拽住了许星河,这一回,眼中泛出了嗜血的火光。 记“怎么学不会听话呢?”他的声音依旧慢条斯理,动作却粗暴狠厉,“我想,你需要一点教训。” 他直接揪住了许星河的头发,将他的脑袋往一旁的长桌上撞去。 哗啦一声,桌上的物品碎了一地。 许星河倒在了满地花瓶碎片里,一声呜咽压在了嗓子眼儿。 下一刻,满口都是血腥的味道。 男人走上前去,脚尖一勾,将他整个人翻了个个儿,压在身下。 许星河的腹部贴上了冰冷的地板,碎玻璃扎得他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痛。 他的衣服被花瓶中溅出的水打湿,头也被狠狠按在了地板上,动弹不得。 男人低沉的笑声从身后响起:“我改变主意了,我要在这就标记了你。” 他说着,俯下身:“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小宠物了。” 对此,许星河的回应是:“你去死吧。” 说罢便抓起了手边的花瓶碎片,狠狠向身后划去—— 灰褐色的眸子骤然一缩,连忙向后躲去…… 鲜血一滴一滴地落下。 男人瞪大了双眼,难以置信地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臂。 一道长长的伤口横在那里,鲜血涔涔涌出。 方才电光石火间,如果不是他本能地伸手一挡,那么此刻被碎片划伤的,就是他的脖子了…… 男人抬起头,望向许星河的目光,变得震怒。 这样弱小、卑贱的生物,居然敢对自己动手? 他舔了舔唇,浓烈的信息素铺天盖地的在身后蔓开,无形的烈火熊熊燃烧。 震怒之余,一种想要征服猎物的快感油然而生。 他第一眼看到许星河的时候,就知道眼前的猎物与众不同。 “是教训还不够么?”男人歪头打量着许星河,忽然叹气道:“你不能仗着自己好闻,就这么为所欲为。” 许星河跌跌撞撞着站起身,双手握住了滴血的玻璃碎片,直直地指向男人。 手指被割出了血,他却浑然不觉,手臂仍在微微颤抖。 男人笑了,眼前的猎物已经穷途末路。 他举步,再度朝许星河走进。 正面对峙的时候,天生弱小的oga没有任何胜算。 何况…… 男人从怀中掏出了□□,微微一按,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响起。 “妄图偷袭主人的小宠物,需要得到一点惩罚……” “我要标记你,侵犯你,把你带回去慢慢调教。” “而你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一切发生,没有任何办法。” 男人在许星河身前站定,狂热的目光舔过他每一寸肌肤,然后微笑道:“你在害怕。” 话音刚落,强大恐怖的信息素从他身后疯狂溢出,朝许星河的腺体处涌去。 许星河粗重地喘息着,半边身体都僵住了。 他的双臂在颤,他的两腿发软。 他不想承认,但是他确实在害怕。 甚记至,有些绝望。 他无法控制自己的颤抖,不是因为身上的疼痛,而是因为,他清楚地意识到了两人之间的力量差距。 拼尽全力的最后一击,也只划伤了男人的小臂。 那么接下来要怎么办呢? 他没有任何办法。 许星河被他逼得一步步后退,终于,后背撞上了冰冷了墙壁。 退无可退。 “怎么办呢?我的小宠物?”男人欣赏着他近乎绝望的表情,继续逼近。 舞厅内华丽的灯光打下,声势浩大的交响乐还在继续。 “在这里,你就算叫破了喉咙也没有用。”男人微笑道,“无论你再怎么挣扎,最终还是要跟我回兰姆达星系的。” “没有人会跟你回去……”许星河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 他微微向前一步,后背离开了墙面。 然后再度举起了手中的玻璃碎片。 “你这样,就有点儿不自量力了。”男人摇了摇头,举起了手中的□□,“我没耐心了,让我们快点结束这一切吧……哦对了,你不介意在半昏迷状态下被标记吧?我说了要在这里标记你,就这里。” 许星河抬起冷汗淋漓的眼,死死地盯着他。 突然也笑了起来:“我既不会被你标记,也不会跟你回那见鬼的地方……永远不会。” 男人戏谑一笑,他知道眼前的oga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了。 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还能做什么呢? 男人正要扣下电枪的扳机,却突然变了脸色。 灰褐色的瞳孔剧缩,像是见了鬼一样—— 他看见许星河举起玻璃碎片,反手刺向了自己的腺体! 刹那间血花四溅。 玻璃碎片滑落在地,许星河靠着墙软软地倒了下去…… 许星河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一倒,居然昏迷了长达半个月之久。 下手前,他想过许多种可能,最差的结果,不过是再也醒不过来。 但他也实在没有别的办法。 与其被一个变态男人强行标记,带去一个陌生的星球,从此囚禁起来,他宁可去死。 他知道自己下手的力度。玻璃那样直直地刺入腺体,可能会导致他的腺体坏死,彻底失去oga的部分功能。 但这对许星河而言根本无所谓。 甚至,如果能让那个变态alpha因此放弃他的话,他宁愿舍弃自己的腺体。 他要么被送去急救,要么失血过多死亡,无论哪种情况都会让男人的标记落空。 这里毕竟也不是男人的主场,他相信男人就算再变态,也不会愿意跨越两个星系带回去一具尸体。 好在最终,他还是醒了过来。 在医院的病床上睁开眼后,许星河问的第一件事就是:“这是哪里?首都星吗?” “是的,这里是首都星第九人民医院。”负责看护的小护士见他醒来,连忙让同伴去通知医生,“快去叫医生来!b-27病床的病人醒了,记忆疑似受损。” 记腺体处的伤已经被人很好地处理过了,医生委婉的、为难的告诉许星河,这道伤疤太深,具体会带来怎样的影响还未可知,但也许,他再也无法释放出信息素了。 许星河低下头,微微一笑:“谢谢,这对于我而言,是福音。” 出院后,那带着白狼面具的男人就像是一个阴魂不散的魅影,频繁地出现在他每晚的噩梦中。 许星河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报警。 他知道这或许没有用,但他无法什么都不做。 他始终无法忘记那晚发生的一切。 然而,警察局内,与调查探员一起走进接待室的,还有一个身穿黑色制服的男人。 男人将许星河带到了另一间房,挥手遣退了众人。 “你就是许星河?唔,福利院出来的……”男人一边翻阅着许星河的资料一边说,“哎,说实话,我不喜欢孤儿,无牵无挂的人,总是比较难控制。” 许星河冷眼看着来人自言自语,一颗心沉了下来。 “不过,人类这种生物,总是做不到孤身一人的。”男人抬起头来,微笑道:“你在第七福利院长大,和那的副院长苏菲应该很熟吧?啊,她已经退休了,监控录像显示她退休那天你还去看过她。” “你正在首都大学读书,毕业证还没拿到吧?哦,你还想申请保研?”男人说着抬头看了他一眼,“这个福伦达教授,是你联系的导师吧?” “再让我看看你的好伙伴都有哪些人——这个叫林起的beta,普通工薪家庭,你们应该玩得挺好吧?还有这个……” “够了!”许星河打断了他,不由得觉得齿冷:“这里可是首都星。” 不是那该死的兰姆达星系!那个变态早已经滚回他的星球了! “是的,但联盟五大星系之间联系也挺紧密的,边境还在打着仗……你如果执意追查这件事的话,会让我很为难的。”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皱了皱眉,继续道:“说实话,我对于那晚究竟发生了并不清楚,也不感兴趣,不过我看了眼你的体检报告……”他指了指自己的后脖颈,“你这里基本上废了,所以,你应该不用再担心有人想要强行标记你了。” 许星河的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发出来的:“你想怎样?” “很简单。”男人抬起头,微笑道:“我们就当一切都没发生过吧。” 许星河走出警察局的时候,时值盛夏,烈日当空。 他在站在大街上,茫然地环顾四周。 周围是川流不息的人群,只他孤身一人站在阳光下,遍体生寒。 现实的冬夜,窗外仍在落雪。 “事情就是这样。” 许星河自己都有些难以置信,他居然这样平静地将事情讲完了。 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和揭开伤口后的痛彻心扉。 “我为此消沉了一段时间,变得没有光就不敢入睡,甚至不敢轻易出宿舍门。我再也不敢靠近那晚的宴会厅,再也吃不下曾经爱不释手的甜甜圈……只要是会让我回忆起那晚的事物,我都极力去避免。我丢了那年记30340;奖学金,最终也放弃了保研……” 许星河说到这里,甚至还扯了扯嘴角,“还好那会儿是暑假,让我有两个月的时间去慢慢消化这一切。不然,我大概要被延期毕业了……” 话音刚落,许星河忽然落入了一个怀抱。 “都过去了。”凌长风在他耳畔轻声安慰说,“现在我在这里。” 高大的alpha小心翼翼地将他的oga揽进了怀里,动作轻柔的如同在对待一个婴儿。 他闻到了一种令人心碎的花香。 那么脆弱,又那么坚强。 那一刻,凌长风突然明白了“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巴里怕化了”是一种怎样的感受。 他想将他的小配偶揉进怀里,却又怕任何多余的触碰给他带来伤害。 那些他曾嗤之以鼻、视为矫情的柔情,此刻竟怎么给都嫌不够。 异瞳从愤怒到心疼,最终都化作了数不清的怜与爱。 他简直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近一步将眼前的人捧在心上。 “抱歉。”他轻轻拍了拍许星河的后背,低声道:“我应该早点来到你身边的。” 许星河笑了,他在爱人的怀抱中渐渐放松了下来。 包容如海的信息素环绕在他周围,让他无比心安。 “现在也不晚。”许星河说,“你没发现吗?其实最近我跟你一起睡的时候,都已经不用再开小灯了……” “嗯,以后都不用了。”凌长风轻轻蹭过他的侧脸,异瞳中闪过不可名状的光,“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我们一起面对。” 许星河眼眶一酸。 时间倒退回他大三那年的暑假,他犹记得自己走出警局时,五内俱焚的感觉。 天地之大,无处为家。 那种蚀骨的落寞、无力与无奈,几乎要将他压垮。 而这一次,终于有人跨过酷暑严寒来到他面前,牵起了他的手。 告诉他从今往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可以一起面对。 他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你知道吗,那会儿虽然是暑假,但我每天都觉得很冷。小七就是我那时养的,我觉得我一定得找点什么事来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于是就养了猫。小七来到我身边的时候才几个月大,毛绒绒的一小团,我经常就一个人躺在床上,抱着它取暖。” 许星河顿了顿,抱着他的大猫轻声笑道:“现在恰恰相反,外面雪那么大,我却觉得很暖和……唔,大概是因为你的供暖功能比小七更强点儿。” “嗯。”凌长风闻言,将怀抱又收紧了一些,仍然道:“如果能早点遇见你就好了。” 他始终没有要松手的打算,直到许星河维持着这个姿势都快僵了。 “好啦,还要抱多久?”许星河不得不拍了拍他的大猫,“起来喝口茶,不然茶都快凉了。” 凌长风终于直了起身,却没有喝茶,而是望着爱人的眼睛,正色道:“你放心,关于这件事,我会给你一个交待。无论那个戴着面具的男人是什么身份,只要他还敢踏足这里……不,哪怕他一辈子都躲在自己30340记;星球——” 凌长风沉声道:“他也一定要为自己做过的事付出代价。” 许星河看着他,呼吸有些颤抖,眼里却有光在闪:“好。” 两人坐在沙发上,安静地对望着。 过了片刻,忽然不约而同地轻笑了起来。 落地灯散发出温暖柔和的橘光,均匀地打在二人身上。 许星河拿起一旁的茶壶,又倒了两杯热茶出来。 “碰个杯。”许星河举起茶杯,微笑道:“为了新的开始。” 凌长风抬眼看着他,茶杯与他轻轻一碰。 “说到这里,”凌元帅抿了口茶,抬起头道,“这种事,怎么直到今天才告诉我?” 许星河垂下了眼:“之前一直没找到合适的契机,毕竟我们在一起也没多久……呃,我是说……”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的许星河连忙抬眼,却发现凌长风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 凌元帅有一瞬间的不开心,可他根本没办法对着他的小配偶生气,只能轻叹道:“本质还是因为,之前觉得我们迟早会分开的,对不对?” 许星河目光躲闪了一下。 确实如此,就像他根本不会把这种事说给穆青云听。 他一度觉得,自己和凌长风也就能当个一年伴侣。又怎么会掏心掏肺的讲这些呢? “可是我现在,说给你听了。”许星河垂着脑袋,声音听上去软软的。 他悄悄抬起上眼睑,瞄了凌长风一眼,又迅速落下。 那黏人的目光像是一把小勾人,不轻不重地在凌元帅心里勾了一下。 “那不就是因为,觉得我们不会分开了……” 许星河拨弄着自己的指尖,小声说道。 真要命。 凌元帅在心里发出了一声轻叹。 他忽然倾身,低头吻上了爱人的唇。 第99章 创伤(4) 许星河蓦地睁大了眼。 凌长风的这一吻温柔又绵长。 是安慰,是怜惜,是无尽的爱意。 无关任何□□,却也乱了他的呼吸。 凌长风并没有让这个吻持续太久,感受到小配偶的气息紊乱,他点到为止地松开了口。 却仍有些依依不舍。 松口后的凌元帅不动声色地舔了舔内唇,仿佛唇齿间还留存着爱人的花香。 “现在感觉怎么样?”凌长风仔细观察着爱人的状态。 刚回忆完惨痛过往的许星河原本脸色有些泛白,在经历了这一吻后,双颊终于又有了血色。 “还、还好……”许星河眨了眨眼,似乎还没有从那个突如其来的吻中回过神来。 凌长风拍了拍他的手:“最糟糕的时期已经过去了,今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至于剩下的事……交给我吧。” alpha的声音比平时温和了许多,却又显得郑重其辞。 他其实还有很多事想问,最终却只是道:“今晚好好休息一下吧,我陪你。” 或许是对方的语气太过小心翼翼,许星河回握住了他的手,轻笑了起来:“我又不是什么易碎品,不用这么担心。我确实为此消沉过,但是,也在慢慢自愈……伤口终有愈合的一天,不是吗?” “嗯。”凌长风望着许星河那双亮晶晶的黑眸,思绪突然又被扯回了他们初遇的那个夜晚。 阑珊夜色中,有暗香来袭。 那样甜美的信息素,却不属于任何温室中培育的娇花。 那是绽放于荒野之中的玫瑰。 孤独,美丽,坚强。 “医生一度以为我的腺体废了,现在看来,好像并没有。”许星河眉目低垂,耸了耸肩,“不过,我的创伤后应激障碍还在。” 他说到这里,抬眼看向凌长风:“我一度以为自己已经完全放下了……” 直到后颈处的禁忌地带再度被人触碰,他才发现,自己仍然会害怕到发抖。 当初宁为玉碎也不愿被标记的念头,时至今日依旧烙印在他心中。 “抱歉。”凌长风回忆起许星河曾经惨白的面孔,心下忽然有种被刺痛的感觉。 许星河摇了摇头,轻笑着问:“干吗道歉?又不是你的错。” 说着还捏了捏凌长风的手背,拇指顺着他的指骨轻轻摩挲。 “我是想说,这种反应是生理性的、病态的,是我本人难以控制的。但是……”许星河看着凌长风,眼睫微微颤抖着,“我本人大概,不反感你的触碰,一点儿都不。” 一句话说完,热意重新顺着耳根蔓延开来。 这简直像是一种纵容,一种应许。 凌长风的大脑卡壳了一瞬,像是没明白过来这句话的深层含义。 沉默将气氛放大,许星河的脸更红了。 他别过脸,继续别扭道:“关于我的创伤后应激反应,它也许还需要一段时间30340记;恢复治疗,可能需要借助药物,或者去看心理医生。总之,我不能一辈子活在这件事的阴影里……” 他努力让自己的语气变得很正经,可是说话间,侧颈却已然红成了一片。 凌长风发出了一阵无声的叹息。 他再一次抱住了他的小配偶,异瞳中分明染着淡淡的笑意:“嗯,我陪你一起恢复治疗。” 爱人柔软的发丝轻轻划过他的侧脸,满鼻花香。 他在他耳边低声道:“你说了,伤口终有愈合的一天,不是吗?” “是的。”许星河红着脸说,“为了我们的今后,我努努力。” 于是这一夜,两人肩并肩倚在床头,聊了很久。 从童年过往聊到曾经的理想,直到凌晨两点多才相拥入眠。 第二天一早,正当凌长风犹豫要不要帮许星河请个假的时候,许组长终于磨磨唧唧地从床上爬起来,准备去上班了。 “没问题,年轻人熬了个夜怎么了?”许星河故意把重音放在“年轻人”三个字上,说完还抬头冲凌长风眨了眨眼,露出一抹调侃揶揄的微笑。 凌元帅薄唇微抿,很想身体力行地证明一下,自己今年虽然五十二岁了,但是体力远比他这个“年轻人”要好。 不过再抬眼时,许星河已经开始飞快地奔去洗漱换衣服了。 凌元帅纠结片刻,最终也只好作罢。 吃过早餐,凌长风像往常一样送爱人去上班了。 而当他再次踏入双星大厦的元帅办公室内时,脸色就完全严肃了下来。 副官秦远敲门而入,正打算向他汇报兰姆达星系高层此行前来访问的大致流程安排。 可刚抬眼看了一眼凌长风的脸色,便果断收起了终端,挥退了一起前来的秘书,改口道:“有什么吩咐,我的长官?” “关于当初我让你查的,星河腺体处的那道伤疤。”凌长风坐在位置上开了口。 秦远眼中闪过一丝惊讶:“您不是后来说先放一放,等他自己来……” 话音未落,终于明白了过来:“他跟您说了?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凌长风缓缓开口,将当初的真相一一道出。 秦远在听到“火焰信息素”这样的描述时,脸色终于变了。 “火系信息素?”秦少将一声惊呼,旋即压低了声音道:“那岂不是……” 凌长风点点头:“极有可能是威尔斯家的人。” 威尔斯原本是个比较常见的姓氏,可是却因一个人的名字而响彻星际—— 艾瑞克·威尔斯元帅。 他的信息系以火焰闻名。 联盟四大元帅,基本各有各的管辖区。 虽然在联盟混乱无序、外敌虎视眈眈的那几年,他们也曾联合作战,共同御敌,并且一定程度上存在彼此势力相互渗透的情况,不过到了如今的和平年代,他们早已划分好了各自的地盘,总的来说就是各自为政、互不干涉。 兰姆达星系是威尔斯元帅的大本营,就像伽玛星系是凌长风的大本营一样。 而作为兰姆达星系记30340;名门望族,威尔斯元帅家族的信息素,就是火系的。 秦远皱了皱眉:“这就麻烦了。” “有什么麻烦的。”凌长风面无表情地说,“又不是让你去抓威尔斯元帅本人。” 威尔斯元帅的年龄仅次于艾利克斯元帅,如今已经一百二十多岁了。 头发斑白,儿孙满堂。 他多年不曾离开兰姆达星系,更不会轻易出席什么访问,两年前许星河碰到的人肯定不是他。 秦远无奈,却也理解长官此刻的心情,叹气道:“您也别说气话,威尔斯家族的人不能随便抓,何况对方是外交来使,如果要抓,一定要有确凿的证据——这前提还得是那人出现在这次的到访明名单里。如果他没来,您要去人家的地盘抓人家的人,那更麻烦。要知道,威尔斯家族除了威尔斯元帅,还出了好几位将军、议员、外交官……整个家族势力在兰姆达星系可谓根深蒂固,甚至和首都星这边也多有交集。” 秦少将说到这里,语气顿了顿,忽然话锋一转点评道:“这就是优生、多生的好处。虽然人丁兴旺带来的家族内斗也难免,甚至经常斗上星际新闻的头版头条,但是,要真碰上什么事,他们整个家族的人脉势力还是不容忽视的。” “我知道。”凌长风看了他一眼,忽视了他的优生论,沉声道,“可是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从这个角度来讲,我希望他来。” 秦远点点头,又摇了摇头:“威尔斯元帅有八个儿女和二十几个孙辈,其中许多人都在兰姆达星系身居要职,他们家族的旁系也一堆,光是这次来首都星访问的人里面,就有三个姓威尔斯的。威尔斯家族的人信息素多为火系。而且就算概率很低,也不排除其他人拥有这种火焰信息素的可能。光凭火系信息素这个信息,无法精准锁定到某人……星河记得他的声音吗?” “不好说,人在极度惊恐的状态下,记忆可能会出现断档或者偏差。关于这一点,我今晚回去再问问他。” 昨晚许星河好不容易撕开过往的伤疤,向他袒露了过往,凌长风也实在不忍心继续强迫他回忆更多的细节,因此整晚都在说那些柔软和安慰的话。 “你先去查一下,前年六月到访首都星的人里面,有哪几个威尔斯家的人,和这次来访的名单有重合的么。”凌长风说,“无论如何,如果这个人还出现在这次的来访名单里……” 异瞳彻底冷了下来,“我要让他有去无回。” “是!”秦远立正敬了个礼。 强奸未遂、还涉嫌虐待一个oga是重罪,何况这个oga是如今的元帅配偶。 当年发生了那样的事,不可能一点儿证据都没留下,而只要有证据,他们的一切行动便都合理合法、光明正大。 哪怕那人龟缩在自家地盘不再出来,凌长风也可以亲自向威尔斯元帅施压让他交人。 而如果那个人敢再度踏上首都星的地界,他们就有信心让他有去无回。 “那么,还有最后一个问题。”秦远抬起头,眼神变得晦暗不明,“原谅下官的失礼——您难道不觉记得,在星河的叙述中,这整件事,有哪里不太对吗?” 凌长风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 “星河说他是在医院里醒来的,但是,关于他腺体上的那道伤,我之前调查过——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就医记录。”秦远说。 “或许是被人从系统中删了,这不难做到。”凌长风道。 他的声音依旧沉稳,指尖却烦躁地敲了敲桌面。 “嗯,这是不难。”秦远点点头,“但如果换作是您,当初那种情况,您会这么轻易地放走他吗?哪怕他的腺体受伤,失去了利用价值。” “这是我们这种人的正常思维。您知道在那种情况下,最优选择是什么——” 秦远一字一顿道:“直接杀了他,伪装他的意外死亡,远比留下一个活口更省心。后者的变数太大,比如今天走到这一步,对于那人而言,其实就是变数。” 凌长风心中隐隐的不安终于被人摆到了台面上,他忍不住冷声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您应该懂我的意思。星河说他从昏迷到清醒,经历了半个月的时间。”秦远抬眼,直视着自己的长官。 正所谓当局者迷,关心则乱,而他作为长官的副手,需要在这种时候直言。 “我认为这半个月时间内,还发生了一些事——”秦远说。 “发生了一些他自己也不知道的,又或许,明知道,但刻意隐瞒了的事。” 第100章 三个威尔斯 凌长风沉默有时,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事已至此,他没必要再刻意隐瞒什么。” 秦远明白长官心意已决,低头应了句“是”。 “我知道这件事还存在着一些疑点,所以,还是要查。”凌长风坐在办公桌后,语气是长官式的命令,目光却是朋友式的坦诚。 “可是无论如何,阿远,我希望你明白一点,星河在这件事中,是受害者。” 秦远抬起头,不顾礼数地盯着自己的长官看了片刻,最终颔首道:“是,我明白。” “对了,还有一个小问题。”秦少将恢复了一贯的自如语调,“兰姆达星系林锦双议长将在下周三携夫人和团队正式到访首都星,举行为期五天的国事访问。威廉议长打算在他们抵达的次日晚上为他们举行欢迎晚宴,届时,您还要不要携配偶一同出席?” 凌长风的眉心微微蹙起。他忽然许星河在听到兰姆达星系代表团来访的消息时,依旧惨白的脸色,不确定这样的晚宴会不会令他感到更加不适。 “这个还要看他本人的意思,我晚上回去再问问,明天给你答复。”凌长风说完,抬眼对秦远道:“未来一周要辛苦你了。” 秦远微笑道:“义不容辞。” 这天晚上,凌元帅又端着热茶去找许星河了。 他原本准备了许多话,打算循序渐进地去试探一下对方的口风,避免太过直白的发问再度刺激到他的小配偶。 不料许星河听了片刻,忽然问道:“你不困吗?” 乌黑的小鹿眼中带着三分无辜,三分无奈:“我们昨晚才睡了五六个小时……所以,有话直说吧。” 凌长风看了他一眼,却是淡声道:“年轻人,熬个夜怎么了?” 许星河:“……”这家伙还挺记仇! “我是想问,下周四的欢迎晚宴,你还要不要跟我一起出席。”凌长风也不再兜圈子,一边倒茶一边问,“你……” 他原本想问,你还害怕吗,可话未出口,就被许星河打断了。 “要。”许星河的回答出乎意料的爽快,凌长风动作一顿,抬眼便看到那双黑眸中闪烁着坚毅的光。 “我要去。如果那个人这次也出现在访问队伍中,出现在我面前……我有可能,能认出他来。”许星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保持镇定,不再被当初那种恐惧情绪支配,“尤其是他那种恶心人的信息素,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 “我要亲眼看着他进监狱。”许星河说。 凌长风沉默了一下,心道,下地狱还差不多。 他偏过头,对上了许星河那双小鹿眼。 在经历了俗世污浊过后,这双黑眸依旧清澈透亮,纯净天真。 凌元帅垂下了眼,将自己的暴戾情绪默默打包了起来。 不光是情绪,哪怕他的信息素,在面对他的小配偶时,都意外温和。 “好。”凌长风放下茶壶,伸手握住了许星河的手,和声道:“那我们一起出席。” 他决定相信他的小配偶,无论这件事还有什么隐情。 “都说克服恐惧的最好办法,就是面对恐惧。”许星河微微一笑,轻轻回握。 黑眸明亮记又坚定:“两年多了,我总要跨过这道坎的。” 凌长风点点头,另一只手也覆上了他的手:“别担心,那天晚上,我会全程陪在你身边的。” - “丹尼尔·威尔斯,兰姆达星系九星议会的副议长,今年46岁,离异,是威尔斯元帅的二孙。诺曼·威尔斯,九星议会总务官,威尔斯元帅的第十七个孙子,今年30岁,未婚。还有一个乔治·威尔斯,威尔斯家族的旁系,外交部新闻司副司长,58岁,离异……不是我说,他们威尔斯家的男人怎么都一副情路很坎坷的样子?” 双星大厦88层,全息投影台前,秦远的指尖一一划过这三个人的资料,抬头对着对面的凌长风道,“巧的是,两年前的那次外交访问中,来了四个姓威尔斯的,其中这三位全在,并且,他们行程上都有首都大学那一站。只不过他们当时的职位较现在有变动,丹尼尔那时还只是个普通议员,诺曼也没有升任总务官。” “也就是说,那个伤害过星河的人,很可能就在这三人之中。”凌长风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异瞳微冷。 秦远点点头:“是。” “首都大学那边查的怎么样了?”凌长风抬眼问道。 秦副官回答道:“已经将当初的宴会厅封锁起来了——以装修为由,没有打草惊蛇。两年前的六月二十号,这座宴会厅内信号遭到屏蔽,监控数据也丢失了,门卫开始坚称那天晚上里面没有发生异常,后来承认自己偷了点酒喝,夜里睡着了……” 凌长风皱了皱眉:“两年前的事,记得这么清楚?” “他说是因为偷了两瓶好酒,所以印象特别清楚。”秦远说着,摇了摇头,“他可能至今也没意识到,自己当晚中了招,八成是被人下过药了。另外,有人拦截了星河的通讯,伪装成他的同学给他发送了那条引他过去的短信。目前安全局的人正在对整座宴会厅进行全面搜查,试图寻找那人当初留下的血迹。” 许星河说他那晚刺伤了男人的小臂,鲜血滴到了地板上。所以,如果宴会厅内部没有经过专业人士的彻底清理,那么地板缝隙中很可能仍残留着男人的血迹。 “有发现了么?”凌长风又问。 秦远点点头:“有,通过对比,大概有五个人的样本信息,不在伽马星系的数据库里。但是,由于我们也调不到其他四大星系的数据库,所以无法确认这些血迹属于哪个人。” 凌长风微微蹙眉:“五个人?” 秦远无奈道:“是的,首都大学作为伽马星系排名1的高等学府,隔三差五就会有其他星系的人去进行学术交流,宴会厅又是用来接待宾客的地方,利用率极高,偶尔有人喝多了,磕着碰着了出点血,都可以理解。” 秦远说完,关掉了投影仪,转头对凌长风继续道:“目前最理想的状态是,那人就在本次来访的三个威尔斯之中,并且星河能准确无误地将他指认出来,这样我们甚至可以直接将人扣下审查,省了许多麻烦。但是——” 他话锋一转,神色有些严肃:“这是最最理记想的状态。万一那个人这次没有来,万一他不姓威尔斯,万一星河认不出他来,万一他派人彻底清理过现场,没有留下任何证据……我们难道要在友星来访期间,毫无证据地去抓对方官员吗?会引起两个星系交恶、舆论哗然的,我的长官。” “不会没有证据。”凌长风面色沉静道,“他毕竟不是首都星的人,所以删监控也好,拦截通讯也好,让专业人士去清理现场也好,一定只能联系这边的当权者去做……” 凌长风抬眼,一字一句道:“也一定会留下痕迹。” “是,安全局正在从多方入手调查取证,只是,还需要一定时间。”秦远说到这里,目光忽然一动,“对了,两年前接手这件事的警长也找到了,正在停职调查中。可他只说当时收到了上级通知,让他将这件事摆平,不知道更多的细节。再往上追查,这条线索就断掉了。不过……” 秦远抬眼,继续道:“他当时的上级,曾是陆嵩的旧部,陆嵩您知道的,是巴伦·艾维斯的副官。” 巴伦·艾维斯上将,首都星军区原本的最高指挥官。一年多以前,凌长风回到首都星,顺势要接手这边的军务。可是巴伦掌权太久,并不甘心就此交权。双方由此产生了一系列碰撞,最终,还是凌长风占据了上风,首都星军方势力也因此来了个大洗牌。 然而,巴伦在颓势显露后,并没有将事情闹到图穷匕见的那一步,他选择示诚、示弱、忍气吞声,蛰伏下来,伺机而动。 秦远语气顿了顿,又道:“既然说到巴伦了,下官不得不再提一句,这家伙明显贼心不死,这一年间,不知道搞过多少私底下的小动作,长留下去也是个隐患……” “我知道。”凌长风沉下声来,冷静地说,“不过两年前我还在边境战场,没有回到首都星,那时巴伦·艾维斯仍是这里的最高指挥官。他的派系盘踞首都星几十年,势力盘根错节,你随便找一个士兵往上追溯,可能也会追溯到他——未必就和那件事有关。” “是,这我明白。当初绑架星河的人也说受巴伦指使,可调查下来,细节根本对不上。”秦远的目光闪了闪,若有所指道:“现在看来,绑架案的事,也可能是某人贼心不死的手笔……” 凌长风沉默半晌,突然抬眼问道:“当初还有条漏网之鱼,好像是叫顾奈,人找到了么?” “没有,这个人,某种程度上讲也是个人才。安全局对他下达了最高等级的通缉令,但是他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秦远叹了口气,“苏兰追查过他一段时间,说如果对方不是犯了这种事儿,她简直都想诏安他了——这人的反侦查技术水平相当之高,也不知道是怎么躲到现在的。” 一句话说完,又是一阵沉默。 凌长风眉眼低垂,似乎正在思考什么。 “下官能否多问一句,您确定,要使用‘正规手段’进行复仇吗?”一片安静中,秦远忽然开口了。 凌长风抬起了头,一语不发地看着他。 秦远则垂下了眼,不再多话。 他知道这是长官在认真思考、做重大决定之前露出的表情。 过了不知多久,凌元帅终于开了口:“就像你说的那样,这件事很难在短时间内完成取证。并且,无论首都星这边和那人里应外合的人是谁,留着都是个巨记大的隐患。” “所以,我有一个想法——” 凌长风抬眼,异瞳深邃莫测:“这一次,让一切有个了结。” 第101章 迎宾晚宴 时间一晃而过,终于来到了十二月中旬,兰姆达代表团如期访问首都星。 星浮城银装素裹,皑皑白雪铺满长街。 空中的移动悬浮屏幕上滚动播放着今日新闻—— 兰姆达星系最高议会议长林锦双携夫人及官方团队到访首都星,将于今晚六点参加威廉议长主席的欢迎晚宴。 晚上五点多,车牌号aa00001的加长版黑色军车飞驰在天空之上,目的地是弗瑞宫的国宴大厅。 身着精致西装的许星河跟一身军礼服的凌长风坐在车内,肩并肩地靠着。 许星河今晚的状态似乎不错,一路上话比平常还多,和凌长风聊个不停,还时不时地伸手指向窗外,示意他去看那些城市缩影中一闪而过的有趣画面。 秦副官坐在他们对面,看着俩人十指紧扣的手,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道:“我说,您二位黏了一路了,不腻歪吗?” 话音刚落,对面俩人一齐转头望向自己。 那目光好像在说“你看那有条单身狗”、“看着好惨哦”。 秦远:“……” 怪他多嘴! “一会儿宴会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地方吗?”许星河问,“除了……那件事。” 秦副官摇了摇头,回答道:“别的没什么了,迎宾晚宴说白了就是几百号人无聊的寒暄、媒体会见、正式用餐,还有文艺表演和舞会,没什么意思。” 许星河又问:“那我需要做什么吗?” “跟我在一起就好了。”这次开口的是凌长风。 凌元帅拍了拍爱人的手,二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秦远知道他们不是故意在调情,但这俩人如今也不知道怎么了,目光只要一对上,就跟黏到一起去了似的,撕都撕不开,愣生生的将心照不宣的暗语,演绎成了眉来眼去的传情。 副官先生见状,索性眼不见为净地将目光转向了窗外,不再看车内的一对夫夫。 威廉·马蒂诺议长今晚将在弗瑞宫设宴欢迎兰姆达星系代表团一行人。 此次赴宴的两大星系军政界人士多达600余人,长长的迎宾大道一眼望不到头。 许星河对于这种场合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了,下了车后根本不在媒体访问区多做停留。在媒体疯狂的快门咔嚓声中和聚光灯闪烁下,直接和凌长风手挽着手,目不斜视地走进了弗瑞宫。 晚上六点半,两大星系的议长在短暂的寒暄交流过后,一同步入了金碧辉煌的国宴大厅,盛大的酒会终于拉开了序幕。 优美欢快的迎宾曲在大厅中回响,众人纷纷入座。 虽说国宴本是个正式严肃的场合,但人一多,也就变得热闹了起来。 许星河环视四周,几百号人乌压压地坐了一片。 他对于一般人的信息素并不敏感,此刻深吸一口气,满鼻都只有凌长风的气息。 “还好吗?”凌长风坐在许星河身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他的小配偶。 许星河点点头,转头微笑道:“没什么事,只是,我似乎并没有感觉到……” 凌长风摇了摇头记:“先吃饭吧,稍后换个地方再说事。” 许星河“嗯”了一声,话锋一转,用叉子指了指餐盘道:“听说这次负责国宴的厨师长是科莫·辛德,一位很有名的大厨,我之前试着复刻过他的招牌菜——低温烹烤安格斯肉眼牛排,吃过的人都说好!” “吃过的人?”凌元帅闻言,目光幽幽地飘了过去,不咸不淡地问:“都有谁吃过?” “很多人啊。像我大学同学,还有几个同事……呃,你也想吃?” 许星河终于注意到了爱人的“和蔼”目光,语气突然有些卡壳。 凌长风只是漫不经心地点评道:“这么多人吃过。” 许星河暗道不妙。 果然,就听凌长风接着问道:“我怎么没有?” 许星河:“……” 因为你自己说的,对吃不感兴趣啊! 许大厨在内心小小地吐槽了一句,但明面上仍然兢兢业业地给猫顺毛:“那我回去做给你吃?” 凌长风看了他一眼,淡淡地摇头道:“不用了,我对吃也不怎么感兴趣。” 许星河:“……” 这猫怎么越来越难伺候了! 他绞尽脑汁地换了个理由:“归根结底还是元帅府的伙食太好了!我以前经常自己下厨的,做多了自然就分给大家吃了。但现在这不是,很少用得着自己做饭了。” 凌元帅“嗯”了一声。 许星河转头一看,却发现那双异瞳分明含笑地望向自己,眼里根本没有一点儿带情绪的样子。 原来又是在诓自己! 许星河气鼓鼓地扭过了头,狠狠叉起了盘中的鳕鱼,三两口就吞了下去。 “慢点儿,别呛着。”凌元帅将自己的水杯推了过去,无奈地看着他:“吃得这么急,尝出味道了么?” 许星河:“……”好像还真没有。 “这份也给你吧。”凌长风说罢,将自己一口未动的餐盘也推了过去。 许星河也没客气。 再一次在周围众人羡艳的目光中,达成了“虎口抢食”的成就。 晚上七点半,随着用餐环节结束,晚宴正式进入到了文艺演出的时间。 两大星系的代表艺术节目接连在舞台中央上演,而作为伽玛星系的最高军事指挥官,凌元帅有自己的专属贵宾席。 他带着许星河乘坐电梯上了楼,走入了一间可以单独观看演出二楼包厢。 包厢玻璃是单向的,且隔音效果绝佳,即便是外界的曲目声,也是要经过扩音器才能传入室内的。 过了不到五分钟,包厢的门被人扣响。凌长风看了眼监控屏幕中秦远的脸,说了声“进”。 全自动安全门应声开启,秦副官提着台便携式终端设备走了进来。 秦远一进门,就从里面反锁了房门,并且关掉了屋内的扩音器。 舞台上的演出声一下子消失了。 包厢内仿佛变成了一座密闭空间,神秘安静。 秦远打开了光脑终端,将宴会厅内的一百多个监控摄像头的记录影像全息投屏到了半空。 “这个稍后要补一份您的签字授权,不然我这样做是违规的记,这里可是弗瑞宫……”他一边对凌长风说,一边将三个威尔斯所在的画面分屏投放了出来。 三人从进入弗瑞宫开始,从交流到就餐,再到此刻观看演出的全方位影像都展现在了许星河眼前。 “乔治·威尔斯,诺曼·威尔斯,丹尼尔·威尔斯……” 秦远的指尖分别指过三人的影像,然后转过头看着许星河,“这三个人当中,有你熟悉的身影吗?” 或许是因为隔了一层投影,许星河一点儿也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害怕,他的目光扫过三人的侧脸,仔仔细细地回忆着、分辨着,末了,却摇了摇头。 “单看身形,好像都不太像。” 许星河蹙眉回忆道:“我记得那个人又高又壮,比我要高。他们三个都挺高的,但是这个——” 他的指尖停留在乔治·威尔斯身上,“这个人偏胖,剩下两个又偏瘦。” “两年多了,身材都是会变的,哪怕身高,只要想变也可以改变,现代科技没什么做不到的。”秦远微微叹了口气,“而且他们三人目前的身高都在180到185之间,确实差距不大。” 许星河问:“有他们的声音吗?” “稍等。”秦远将三人的录音录像调了出来。 许星河听完三人的公开讲话,依旧摇头,“我记得那人的声音要比这低沉一点,虽然语调好像又阴柔又变态,但是音色本身还是有些沙哑的……不过,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因为当时隔了面具的关系。” “我刚刚在又分辨了一会儿,突然低下头道:“说不定他没有来。” 凌长风站在他身后,拍了拍他的肩,“不必担心……” 这话怎么听都像没有说完,语气也是那种只说了半句的戛然而止。 “嗯?”许星河回头看着凌长风。 后者抿了抿唇,却没再说下去。 许星河猜想他有自己的安排,也就没再多问,只是道:“接下来怎么办?” 凌长风站在二层贵宾室的落地玻璃前,望着载歌载舞、闪闪发光的舞台,沉默片刻,突然道:“一会儿的舞会时间,我们下去跳舞吧。” 许星河愣住了:“啊?” 凌元帅言简意赅道:“来都来了。” 说着,将自己的手伸了过去,向他今晚的伴侣发出了邀请。 许星河望着那只递来的手,忽然笑了:“好。” 他将手搭了上去:“不管那人在不在,我们先把今晚过好?” 凌长风淡淡地嗯了一声。 许星河笑着问他:“怎么突然想到要邀请我跳舞了?什么‘来都来了’,有点儿不像是你说出来的话啊。你不会是蓄谋已久,自己在家偷偷练过了吧?” “没有。”凌长风摇了摇头,“最近没有时间。” 许星河:“……” 也是,最近凌长风忙得几乎脚不着地。 一想到他在年关这种时候还要忙着额外处理自己的事,许星河的目光有些歉意:“最近辛苦你了。” 凌长风闻言,握着许星河的手记将人拉到自己身前,低头看着他。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面无表情的说什么“不辛苦”,而是微微倾身,将灼热的气息落在了小配偶的耳廓里,低声问:“那你打算怎么犒劳我?” 许星河耳朵一痒,脸色忽然有些泛红。 他甚至有些不平地想,这在一起了就是不一样,他的大猫脸皮都厚了不少。 许星河别过头,不去看那双异瞳,红着脸问假装镇定地问:“你想怎么补偿?” “等事情都结束……”凌长风低声说。 正当许星河以为他会说出什么厚颜无耻的要求时,却见某人直起了身子,话锋一转道:“事情结束了再说,在那之前,你先照顾好自己就好了,剩下的事,不用担心。” “嗯?”许星河抬头看着凌长风,总觉得他有些不太对劲。 他的目光注视太久,凌元帅不由问道:“怎么了?” “我突然想到……”许星河歪了歪头,“这个月月底,你是不是就要过53岁生日了?” 凌长风瞥去一道淡淡的目光:“才想到?” 然后漫不经心道:“没什么好过的。” “怎么啦?开始在意年龄了?”许星河笑得像一只不怀好意的狐狸,凑上去问:“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凌长风闻言,却转过头,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许星河:“……” 他看懂了那双异瞳中□□裸的占有欲,一时哑了火。 “我说……”缩在角落里,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秦副官终于忍不住开口了,“你们是不是忘记,这里还有一个人?” 话说刚落,又收到了夫夫二人齐刷刷的注目礼。 那眼神分明在问,“你怎么还在这里”。 秦远于是怒而离室,乖乖去门口等着了。 在许星河原本的预想中,今天的迎宾晚宴,会是一场惊天动地的闹剧。 可最终,居然就在一片欢乐祥和的氛围中结束了。 许星河和凌长风在万众瞩目之中跳了舞,然后又在媒体的聚焦下手挽着手回家了。 好像真的只是去参加了一场晚会。 隔天,许星河又回方舟去工作了。 他看着自己在日历上圈出的五天。 再有两天半,兰姆达星系的人就要回去了。 或许那个人真的不在此行队伍中,或许他已经死了也说不定…… 许星河这样对自己说。 时间还长,只要那人活着,总有一天会将他揪出来的。 而在那一天到来之前,自己的生活也要朝前看。 他在心中叹了口气,伸手在今日的日历上画了个叉。 晚上七点多,许星河关上了光脑,在和同事打过招呼后下了班。 今日又是大雪,寒风扑面,深灰色的云层乌泱泱地压了下来。 许星河往停车场走去。 凌长风年底了忙得很,已经有五六天没在下班时间来接过他了。 不过,元帅府的人还是会每天尽职尽责地出现在专属停车位等候他。 许星河走着走着,突然接到了莉莉的电话。 见到是妹妹打来的记,他想也不想地按下了接听—— “哥哥!!!” 耳机里传来女孩的惊呼声,与往日的活泼灵动不同,那声音里充满了惊慌和恐惧。 许星河心脏骤然一停。 “怎么了莉莉?”他的声音有点发紧。 “嘘,不要声张。” 耳机中传来一个熟悉的男性声音。 “保持镇定,继续往前走,好吗?我来找你谈点事情。” 许星河伫立在漫天风雪中,从头冷到了脚。 ——是顾奈。 第102章 红色一级警戒 “好久不见。” 电话那头的人轻声一笑,“许组长终于开机了,如果因为工作而错过亲人最后的电话,该有多遗憾啊。” 寒风夹着细雪扑面而来,许星河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 他走在通往停车场的路上,双腿突然如灌了铅一般沉重。 冷风一吹,遍体生寒。 几个月前被绑架的回忆扑面而来。 这一次,顾奈绑架了莉莉。 不光是莉莉,大概率还有母亲和弟弟。 四周陆陆续续有同事经过,熟人看到他,微笑着点头打了声招呼:“许组长下班啦。” 同事们的寻常口吻,终于将许星河从惊惧中拉回了现实,他扯了扯嘴角,同样以微笑作为回礼。 然后深吸一口气,一边继续往前走,一边轻声问道:“你想跟我聊什么?” “凌元帅最近看你看得很牢,不过很遗憾,你母亲她们并没有享受到这种待遇……你明白她们现在的处境吗,许组长?”顾奈语调轻松地说,“我只需要动一动手指头,就能立马解决掉她们。” “你想怎么样?”许星河的声音有些轻颤。他努力让自己保持镇定,大脑快速思考着。 “很简单,九月末的计划没能成功,我有些不甘心。”顾奈的语气甚至称得上客气,像是在和朋友聊天那样,“你能摆脱凌长风的那些亲卫,在今晚的指定时间到指定地点来跟我碰面吗?” “我……”许星河一张口,只觉得牙齿都在打颤,白色的冷雾从他口中冒出。 “别说你不能。”顾奈冷不丁打断了他的话,有些遗憾道:“我不想像绑匪片里那些穷凶极恶的歹徒一样给你寄几根手指作为威胁,但是我现在也确实是个亡命之徒了,许组长。我能保证,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做,那么你的家人都可以安全地回去。可是如果,如果你敢把这件事告诉凌长风,只要让我发现一丁点儿蛛丝马迹——你知道我在这方面向来敏锐,那么我不介意鱼死网破。相信我,我的刀会比警察的子弹先一步落下,割破你母亲还有弟弟妹妹的脖子。” 许星河独自一人在风雪中前行,雪花落到他肩上,好像每一片都有重量。 停车坪近在眼前,元帅府的人会在那里等他。 许星河放慢了脚步,冷意沿着脊椎向上蔓延。 “你能保证她们的安全吗?”许星河的声音轻若耳语,却又带着一丝决绝,“但凡她们出了什么事,那么你知道的,我也不介意鱼死网破。” “当然,我保证。”耳机中传来顾奈的笑声,“我的目标只是你,所以只要得到你,就不会再牵连无辜。”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走,电话那头的人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许组长?” 许星河活动了一下僵直的手指,让自己从煎熬中挣脱出来,他慢慢点头:“好,你想在哪里碰面?” 顾奈笑了:“别那么着急提问,在此之前,我想要先提醒你一下——你最好能确保摆脱掉所有人,自己一个人来赴约,并且,摘掉身上的所有、所有电子设备。如果被我发现你有任何的小心思,哪怕你是真的忘记摘了,哪怕是凌长风给你偷偷装过记什么定位设备,你自己不知道,但是被我检查出来了,那么很抱歉,我只能先一根根剁了你妹妹的手指。” 顾奈说到最后,声音已然微冷,不过下一刻,又恢复了一贯的惬意温和:“另外,你也不用太担心,独自溜出来这件事应该不会很困难,因为你家凌元帅今晚也会很忙的,你有充足的时间去准备这一切,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今晚独自一人来到约定地点,好吗?” 许星河的大脑逐渐冷静了下来,心也跟着沉了下来。 怎么会这样,顾奈他连凌长风的行程都清楚? 而且他被全球通缉了这么久,如今居然明目张胆地藏在首都星…… 这绝不是一个人能力强就能做到的事情,顾奈身后一定还有人在帮他。 许星河突然问道:“是你那个所谓的‘主人’派你来的吗?” 事已至此,当初的绑架疑云似乎也渐渐明朗了起来。 自己一度以为那群绑匪绑了自己是为了要挟凌长风,可现在想来,他们分明说过要带自己“离开凌长风的地盘”,那么,是去哪里?兰姆达星系吗? “嘘——”顾奈温和细腻的声音从耳机中传来,“当心隔墙有耳,许组长。从现在开始,为了你家里人的安全健康,不要随便说话好吗?” 许星河咬了咬唇,沉默了下来。 顾奈笑道:“这就对了。怎么这种时候还在想那些陈年往事啊?有空不如多担心一下自己和家人的安危吧,许组长。至于其他的问题……你来了,自然就知道了。” 挂了电话,许星河在心中默念了一遍顾奈刚刚留下的碰面地点和暗号。 他深吸一口气,控制住自己微微颤抖的手,努力将所有负面情绪推到一旁。 他告诉自己冷静下来,不要让人看出破绽。然后抬脚,继续朝停机坪走去。 元帅府的专车早已恭候多时。 许星河若无其事地上了车,再次深呼吸。 开始重新冷静下来思考。 事已至此,他别无选择。 一来,他不能用母亲和弟弟妹妹的命去赌。二来,如果顾奈身后的“主人”真的是两年前那个带着白狼面具的男人,那么这反而是一个机会,一个可以确认他身份,并且获得证据、将他们一网打尽的机会。 他可以用自己去赌。 相比于摆在眼前的危险,更令他恐惧的是那些因为噩梦而辗转难眠的夜晚。 所以如今的险境对他而言,也可以看做是一种时机。 只是……许星河呆呆地望着窗外飞驰而过的霓虹灯光,脑中突然闪过了凌长风的脸。 只是仍然会觉得抱歉。 就在今天午休的时候,他还在给爱人挑选生日礼物。他是真的想陪凌长风好好度过他们在一起后的第一个生日。 可是这一次,他注定要让对方担心了。 许星河没有回元帅府,导航行驶到半路时,他假装接了条消息,然后告诉来接他的元帅亲卫,他要回一趟母亲家。 两名侍卫面面相觑,他们得到的命令是护送元帅伴侣上下班,但毕竟这里面不含有□□或者限制记人身自由的意思。 在请示过刘易斯队长过后,两人更改了导航方向,飞车驶入5区031复道,最终缓缓降落在了许星河的小庭院前。 许星河下了车,用指纹打开了别墅的大门。 “麻烦你们在这边等我一下吧。”他转头对两名侍卫说。 “是,我们在门口等您,您有什么吩咐可以随时通知我们。” 两名元帅亲卫说罢,就像门神一样守在了门口。 客厅里还亮着灯,可是却没有人。 许星河从一楼走到二楼,只发现了一张写着“今晚我等你”的纸条,压在了客厅茶几的杯垫nbsp; 好像知道自己会回来一样。 许星河叹了口气,顾奈确实是个聪明人,不知道他身后的那个“主人”又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 他有些后知后觉地发现,自从那天夜里跟凌长风长谈过后,他似乎已经可以直面那段过往了。 至少,当他回忆起那个有着火焰信息素的变态时,不会再脸色发白。 现在,他只想那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许星河摘下了自己的智能机、通讯仪、移动耳机…… 一切电子设备,他都一一卸下,整整齐齐地摆放到了茶几上。 他知道顾奈也是个计算机高手,普通手段根本瞒不过他,只会激怒他。 不过,在摘下手腕上的智能仪前,许星河望着屏幕,纠结半晌,还是拨通了凌长风的电话。 “嘀——嘀——” 忙音在安静的客厅中回响。 每一分每一秒,都让许星河觉得时间无比漫长。 三十秒后,通讯自动挂断。 凌长风没有接。 许星河又打给了秦远,一向秒接的副官先生这回也没有接。 许星河想到顾奈的那句“凌元帅今晚会很忙”,终于放弃了。 他打开自己的邮箱,写下一封邮件。 设定发送时间——今晚凌晨十二点。 处理完这一切,许星河脱下大衣外套,换了身羽绒服,戴上帽子,拿上了一点自己许多年没用过的现金,然后从别墅后门偷偷溜了出去,潜入夜色中。 顾奈定下的地点离自己的小别墅不远。许星河出门后步行了一段时间,然后叫到了一辆出租车。 根据顾奈给出的坐标,司机将他载到了一所大型密室类娱乐场所。 许星河下了车,看着门口“密室逃脱”的广告,无言以对。 他不明白顾奈怎么对密室这么执着。 沉默片刻,许星河看了眼门口的电子时钟,卡着晚上八点整走了进去。 出乎意料的是,在这里排队等待入场的年轻玩家还挺多。 负责接待的服务员身着奇装异服迎了上来,微笑着问:“您好先生,请问有预定吗?” “有的,七点五十九分的场次。”许星河低声说道。 服务员愣了愣,然后笑容更灿烂了:“好的,请您跟我来。” 许星河被引到了一间小屋里,意料之中的是,里面没有任何人。 只有一套看着像马戏团的记衣服,和一张小纸条。 小纸条上写道:换上npc的衣服,从北门的安全通道走出去,有一辆暗红色的大巴在那里等你。 许星河讽刺一笑,一一照做。 他穿上了那身奇怪的衣服,戴上面具,就这么上了大巴。 发动机启动,载着他一路驶出市区。 大巴上除了他以外,没有其他人。 许星河全程沉默地看向窗外,看着城市建筑一点点在视线中远去。 大巴前脚刚驶出城区的第一道交通关卡,天空中突然闪起了红光。 下一刻,警报声从四面八方响起,铺天盖地,划破长空! 许星河瞳孔一缩,赶忙探头望向天空。 无数的巡逻机和军警出动,密密麻麻地向着星浮城中心涌去。 刺耳的警鸣声在耳边回响,一道道红白相间的警戒灯光在寒夜的空中闪烁。 怎么回事?难道元帅府的人这么快就发现自己失踪了? 那顾奈不会以为是自己报的警吧? 不,不对,这是红色一级警戒! 是只有出现特大事故时,才会发布的最高警戒。 许星河黑眸微微一震。 即便自己上一次失踪时,凌长风下令北半球所有航线戒严,发布的也不过是橙色警戒而已。 说白了,自己失踪这件事还够不上红色警戒。 因为随之而来的是高空禁飞、交通管制、区域封锁…… 眼下还在兰姆达星系高层来访期间,发布此类警戒更要慎之又慎。 所以,这红色警戒到底是怎么回事? 许星河望着天空中不断闪烁的红光,黑眸中难掩担忧。 难道星浮城里出事了吗? 可是无论他再怎么多想,大巴最终还是如期载着他出城了。 在又经历了一次隐秘的换车过后,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缓缓驶入了一片废弃工厂一样的地方,将许星河放下。 两名持枪的彪形大汉押着他进入工厂,里面居然别有洞天。 许星河跟随他们穿过一道道金属门,任凭激光在自己身上来回检验了好几圈。 最终,他被大汉推进了一部电梯里,来到了地下二层。 在这里,许星河终于见到了顾奈。 一别数月,顾奈整个人消瘦了不少,眼下添了一抹乌青,下巴上长着一层胡渣。 他穿着一身破旧的格子衬衫站在操作台前,身后是八块巨大的环形光脑屏幕。 不像是个逃亡已久的亡命之徒,倒像是个加班过度的程序员。 昏暗的灯光下,他微笑着向许星河打招呼:“许组长,好久不见。” 终于到了这一刻,许星河反而没有那么害怕了。 他脱下了自己那套可笑的马戏团行头,抬眼望着顾奈:“我人已经在这里了,你先放了我母亲和弟弟妹妹。” 顾奈看着他,突然“啧”了一声。 许星河心中一沉,就听顾奈道:“哎,小许组长上过一次当,怎么不长记性呢?” 说着伸手在操作台上,输入了一行代码,然后按下回车。 “哥哥!!救我!!” 莉莉的声音在空旷阴沉3记0340;地下室里回荡。 然后是楚羽飞版的“哥哥救我”,和许妈妈版的“儿子救我”。 顾奈微微一笑,笑容带着几分戏谑:“我根本没有绑架他们,合成录音罢了……这样的小把戏,许组长应该很擅长吧?我听说你读书期间没少搞这些恶作剧。到底是关心则乱,是不是?” 许星河握紧了拳头,面无表情地看着顾奈:“可是我回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人,只有你留下的纸条。” “当然,他们今晚去游乐场了,许组长近来忙着谈恋爱,大概忘记和家里人多沟通了吧。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她们没有被卷入这么可怕的事件里,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吗?”顾奈自始至终保持微笑,甚至笑得很礼貌,“至于把纸条放进去,这事儿确实比较困难,不过好在你妹妹每周要上两节小提琴课,会请老师到家里去……要知道,凌长风最近其实不光增派了保护你的人手,针对你家里人的安保措施也升级了,所以要再次实施绑架计划真的很难。只可惜,他好像也没跟你说这件事,所以你如此配合。” 顾奈摇了摇头,继续道:“不过现如今说这些,都没什么用了。” 许星河意识到自己被彻彻底底的摆了一道。 不过他并没有因此感到愤怒,甚至,还有一丝宽慰。 至少妈妈她们是安全的。 他平息下心中的恐惧,上前两步,看着顾奈道:“那你辛辛苦苦把我骗到这里来,究竟是想做什么?” 顾奈耸了耸肩:“我说了,继续九月末没有完成的计划。” “把我绑回兰姆达星系吗?”许星河问,到了这一刻,他发觉自己比想象中要平静许多,“这个光靠你自己是做不到的吧,你那个所谓的‘主人’呢?让他出来见我。” 顾奈玩味地打量着他:“两个多月不见,许组长胆识越来越过人了。都这种时候了,怎么还有心思套我话呢?” 许星河没有理会他的调侃,只是自顾自地继续道:“你主人就在这次兰姆达星系的来访官员名单里,是不是?所以你蛰伏了这么久,却选择在这种时候动手,是想要趁他们返回母星的时候,把我一起带回去?” 顾奈看着他,但笑不答。 许星河继续问:“他暂时没法出来见我,因为正在星浮城市内参加活动,周围眼线太多,脱不了身吧?不过我真的很好奇,星浮城不比南迦,你们要怎么把我一个大活人运上飞船而不被发现?”许星河说完,目光投向了顾奈身后的光脑设备:“x-101超级计算机,搭配最新一代的智能光脑和顶级处理器。你们居然能在首都星境内找到这种资源,看来你主人在这边也结交了不少大人物。” 顾奈摇了摇头:“你现在猜什么都没有用,等我们离开这座星球的时候,自然就知道答案了。” “离开?”许星河轻笑了一声,“不可能,现在外面是红色一级警戒,无论帮你们的人是谁,除非他能撤销警戒,否则肯定连一只苍蝇都别想从首都星飞出去。” 顾奈注视他半晌,忽然笑出了声:“许组长如今这么有恃无恐,是不是因为觉得,凌长风还会来救你,就像上次那样?” 他摇了摇头:“不会了,至少短期内不会的,首都星马上就要陷入群龙无首的混乱局面了。至于混乱平息后……那会儿我们早已经离开这里了。”记 许星河太阳穴猛地跳动了两下,一颗心慢慢沉入了谷底。 他咬牙问道:“你什么意思?” 顾奈歪头打量着他:“你是不是还不知道,那红色一级警戒是为谁发布的?哦对了,你身上所有电子设备都卸下来了,没有及时看到新闻——” 顾奈笑了笑,一步步走下操作台,在许星河面前站定,然后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凌长风遇刺,目前生死不明。” 第103章 催情剂 “不可能……”许星河的第一反应不是惊慌恐惧,而是顾奈在说谎。 那可是凌长风!仿佛天塌下来也能顶住的男人…… 他们明明昨晚晚上还见过面。 如今生死不明?怎么可能! “说真话,许组长反而不信了。”顾奈笑了笑,然后摇头道:“罢了,信不信由你,反正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兰姆达代表团肯定会提前结束访问,直接回母星的。我们有可能明天就要启程了,所以今晚,要委屈许组长在这过夜了。” 许星河盯着顾奈嘴角那抹胜券在握的弧度,恍惚间觉得有点冷。 地下室的昏暗灯光明灭闪烁,世界仿佛也跟着忽明忽暗。 他一路上沿途做了些手脚,只等凌长风收到信号后,来这里将他们一网打尽,当场来个人赃并获。 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凌长风没有出事,还能收得到他的求救信号。 可如果,凌长风真的出事了…… 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令他的大脑一片空白。 许星河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要多想。 凌长风不会出事的。 他深吸一口气,问顾奈:“也就是说,我明天就能见到你的主人了?” “是的。”顾奈先是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什么‘我的主人’,别叫得这么冷漠嘛……相信我,你很快也会跟着叫‘主人’的。” “呸!”许星河在心里骂了一句,表面上却只是冷漠道:“我可没有这种特殊癖好。” 他盯着顾奈,心里开始飞速盘算。 顾奈刚刚那句“兰姆达代表团会提前结束访问,我们有可能明天就要启程了”,已经基本说明了他的主人就是此次访问官员中的一员。 在许星河原本的计划中,他此行的首要目的是救出家人,其次是引蛇出洞。 眼下家人已经安全了,但整件事的幕后主使仍然不见踪影。 如果那人比想象中还要谨慎,直到登上飞船之前都不露面呢? 如果,万一,凌长风真的遇袭了呢…… 那么,他要怎么办? 许星河抬起头,将目光重新转向顾奈,突然开口问道:“你好不容易读到了首都大学的研究生,有着大好前程,为什么要替这种人卖命?” “你又为什么要来这里自投罗网?”顾奈的笑容中透出了一丝嘲讽,“每个选择都自有其理由,无论是心甘情愿还是身不由己,选择就是选择,没有为什么。” “你不一样,你可以有更好的选择。”许星河上前一步,缓缓说道,“我那天回校园看老师的时候,听索维斯老师提到过你的名字,他至今仍然不敢相信你上了通缉名单。他说你是他带过最聪明也是最努力的一个学生,说你会在实验室里呆到凌晨两三点,说你还有许多未完成的计划。那总不会是你在为那人卖命之余的消遣吧?” “许组长说这些做什么?”顾奈不为所动,只是耸了耸肩,“都已经是过去式了,我早就没有回头路了。” “你有。”许星河看着他的眼睛说,“你知道的,记你有。” 顾奈一语不发地打量了他片刻,突然笑了:“许组长这是在干吗?事到如今,难道还想让我反水吗?没有用的,我不否认自己很喜欢那种所谓的校园生活,不过这一次,你是真的逃不掉了。” 对面的青年好像油盐不进,许星河看他半晌,突然开口问:“是为了你母亲吗?” 顾奈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你们绑架我,试图将我转运的那一天,你被当做弃子留了下来。当时那个绑匪头子说,‘主人会帮你照顾好你母亲的’。”许星河抬眼看着他,眼神中有一种让顾奈捉摸不透的情绪。 他无声地叹了口气,然后缓缓开口:“但是在你走后,我听到了他们的后续对话。那绑匪头子说,你之所以不能久留,是因为能控制住你的筹码已经不在了,如果让你知道这一点,你迟早会反水。所以他曾向你们主人建议直接除掉你,但你主人说,留着你,也许日后还有用……” 顾奈身影一晃,脸色一点点白了下来。 半晌,他发出一声冷笑:“许组长这谎话编得并不高明。你如今人在我手上,应该知道什么样的话能说,什么样的话不能说。” “是不是谎话,你应该有自己的判断。”许星河加快了语速,咄咄逼人道:“这些日子以来,你见过你母亲吗?哪怕只是一通视频通话,一封亲笔信件?此前你们应该会有特定的联系方式吧,这段时间你没有申请过吗?你主人同意了吗?” “我这两个多月逃亡在外,一切通讯设备都不安全,自然也不能随意跟人通话。”顾奈固执地反驳着他,脸色却越来越白,“何况主人答应过我,这次事成之后,会放我去见母亲的。” 许星河望着他,眼神中竟有了一丝怜悯:“如果他真的这么说了,那就意味着,这件事结束之后,你就彻底没有利用价值了。你是个聪明人,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许星河说着,又上前一步,低声道:“但是你还有出路!跟我一起离开这里,揭发他、指认他……” “够了!”顾奈猛然按下手边的按钮,两个持枪的大汉立刻冲了进来。 “带他去房间,看住他。”顾奈收敛了笑意,镜片下一片冷漠。 他看着许星河,面无表情道:“委屈许组长在这呆一晚吧,我们很快就将启程前往下一个星球了。” 地下二层的这片区域空旷、昏暗又阴冷,所谓的房间则更像是间大型牢房,四周的墙壁都由金属打造,只有正中央孤零零地摆放了一张床。 许星河被人粗鲁地推入室内,还没来得及站稳,房门就上了锁。 许星河抬头看了眼墙上的电子时钟。现在是晚上十一点零九分,距离凌晨十二点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可是,一个小时后,一切真能如他所愿吗? 凌长风他,现在到底怎么样了? 许星河坐到床上,本想闭目养神一会儿,可眼睛刚一闭上,便控制不住地开始多想。 脑中闪过那双波斯猫一般的异瞳,含笑的、冷漠的、惊讶的、温和的…… 他相信凌长风没那么容易中招,可是,心下的焦躁不安却根本无法压制。 那是他的大猫,他的爱人,他记30340;丈夫。 想要马上回到他身边,想要亲自确认一下他没有出事…… 许星河叹了口气,缓缓睁开了眼。 今夜注定无眠。 电子时钟刚跳过晚上十一点半的时候,牢房的门响了。 许星河警惕地转过头,只见守卫推开房门,顾奈走了进来。 他带着手套,手里还拿了一根注射针管。 “你想做什么?”许星河问。 “如你所见——”顾奈反手关上了门,慢慢朝他走近。 他举起了针头道:“主人觉得,考虑到我们即将远行,在时局真正稳定下来前,你还是先睡过去比较好。” 许星河咬牙问道:“你还相信他的话?他根本没打算带你一起走,他打算除掉你!如今光脑在你手里,你尽可以去查证我所说的一切!眼下对你而言是唯一的机会了,顾奈,错过这次机,你会后悔的。” “嘘。”顾奈冲他比了个手势,然后举着针继续靠近,“不会很痛的,睡一觉就好了。” 许星河本能地想躲,却忽然收到了顾奈递来的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心下猛然一动,停下了动作。 顾奈走到他身前,目光持续注视着他。 许星河这才发现,顾奈的眼睛微红。 顾奈开口,轻声道:“别试图反抗好吗?如果你不想我叫门口的人进来抓你。” 他这样说着,将针剂内的不明液体缓缓注射入了许星河的小臂。 许星河眉头微微一皱,然后就听到顾奈用极小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躺下,闭眼,别动。” 许星河心头一颤,在顾奈的眼神示意下,最终还是躺到了床上,慢慢闭上了双眼。 过了大概十几秒,他只听耳畔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和其他一些杂声,再然后是顾奈脚步走远,开门离去的声音。 许星河有些疑惑,什么情况,难道顾奈真的反水了?打算带他逃离这里? 那又为什么要整这一出?为了骗过门口的守卫吗? 没过多时,牢房的门再度被打开,然后再次被关上。 许星河睁眼一看,顾奈又折返了回来。 “你刚刚给我打的什么?”许星河坐起身问。 “葡萄糖水。”顾奈扯掉了手套,三两步走上前来,弯腰对许星河道:“听着,这所建筑里发生的一切都受到他的监控,我刚才暂时屏蔽了这间屋子里的信号,让监控停留在你睡下的那帧画面,但是这迟早会被他发现。而且你刚刚的发言太危险了,会让他怀疑我有异心,从而马上向这里增派人手。”顾奈的声音很低,语速很快。 许星河被他突如其来的这番表态说懵了,愣了几秒,先问了一个自己最关心的问题:“长风他真的遇袭了?” “千真万确,而且生死不明!所以你要认清自己现在的处境!我不管你是提前做了什么准备,才会这么有恃无恐,但是现在计划全部泡汤了,一切都要从长计议,明白吗?那人特地选了这个时机引你上钩,你要做好自己再没有后援的准备!” 有那么一瞬间,许星河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记凝结了。 他一时间忘记了呼吸,意识陷入一片混沌虚无。 他死死掐住了自己的掌心,不敢去想关于凌长风的事。哪怕只有一个念头闪过,都会化作世间最锋利的碎片,刺得他胸口生疼。 “许星河!清醒一点!”或许是担心门口的守卫察觉到异常,顾奈声音压得极低,他紧紧抓住许星河的肩膀晃了晃,“现在不是你伤心的时候!新闻也没说他死了,只要你能活着出去,你们还是有希望再见的!可现在的关键是,你明天就会被接走!到时候那人会给换一张脸,换一个身份……甚至直接标记了你!终身标记!他想这一天很久了,而你一旦跟他回到金帝星,他们家族的大本营,想再逃出来就困难了。” 许星河抬眼,咬牙问道:“你所谓的那个‘他’,到底是谁?” “诺曼·威尔斯。”顾奈一字一句道,“九星议会总务官,人前谦和,人后就是一个禽兽!他迫害过的oga数不胜数,但从未给过谁终身标记。从这个角度讲,你是特别的。他说你身上有种他从未闻到过的迷人气息。” 许星河松开了死掐到僵直的手指,努力找回了自己的声音:“那我们……怎么做?先逃出去?” “逃不出去的。”顾奈低声说道。 许星河猛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逃不出去的,这里是地下二层,我一样是在被困在这里的人,没有办法回到地面上。”顾奈的声音很沉,“这座旧时的军事工厂经过改装后,你来时的那部电梯就成了唯一的出口,而且它是单向的,可以向下,但如果想往上走的话,需要那人的口令和密码。” “口令无法破译吗?”许星河问。 顾奈摇了摇头:“我尝试过破解它,但到头来发现不光需要口令,还需要安全锁的密码——物理性质的锁,无法破译,强制拆卸的话,需要很长时间,而且会触发警报。” 许星河的心沉了下来,他看着顾奈,问:“那你来这里做什么?如果注定逃不出去,不应该放我自生自灭吗?” “我没有办法逃出去,可是你有。”顾奈抬起头,看着他的眼睛说道。 许星河愣住了:“什么?” 顾奈说:“你一定有办法可以逃出去,就像两年前的那个夏天那样……” “两年前?那会儿我只是通过刺破自己的腺体,昏了过去,这才侥幸逃过了他的标记。”许星河直摇头。 “不,不是的!被他看上的猎物,从没有侥幸逃过这一说!”顾奈用极压抑的嗓音低声吼道,“我太了解他了,那个男人一旦盯上什么东西,绝不会轻易放手。当时的你无权无势,孤身一人,别说昏过去了,就算变成一具尸体,他恐怕也会把你的骨灰带回去收藏的!” 许星河身子一颤。 “你晕过去之后,一定还发生了什么!就在两年前的那个暑假,七月初发生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吗?”顾奈问他。 许星河摇头,黑眸中闪过一丝茫然。 “不可能!你不了解他许星记河,那个人偏执又自私,却又非常非常惜命,他原本不必冒这么大的风险来抓你,这样做会彻底得罪凌长风,稍有不慎就连自己都折进去了!可他还是来了,为什么?仅仅因为喜欢你吗?不会的,他这个人本质只爱自己,伤害自己利益的事,再喜欢也会放弃!又或者他怕你把当初的事捅出来,捅到凌长风面前?可如果是这样,那他这次就更不应该冒险来首都星!你身上一定还藏着其他秘密!” 顾奈的语速越来越快,许星河甚至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 他试图开始回忆过往的点点滴滴,大脑却传来轻微的刺痛感。 “两年前的那个夏天,他要么得到你,要么应该直接杀掉你,可是他没有。而事到如今,他应该放弃狩猎你,可是他也没有。这很不合常理,也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除非你身上还有其他什么让他放不下的东西!”顾奈在许星河耳边不断发问,“这些答案我不知道,但你一定知道,想起来许星河!想起来!” 许星河的大脑被万千思绪撕扯着,头痛欲裂。 “没有,我真的不记得了……我当时昏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已经在医院的病床上躺了将近半个月了……” 许星河话音刚落,突然怔住了。 他恍惚间还记得,自己醒来后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医生,问他的第一句话,不是现在感觉怎样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而是—— 你还记得吗? 记得吗? 忘了吗? 两年前的那个七月盛夏,在他自以为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眼下你一定要回忆起来!”顾奈继续又低又快的语速道,“如果凌长风还活着还好。可如果他不在了,你要想办法自救!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这一次,还是得靠你自己!” 许星河试着去回忆那年七月初发生的一切,大脑却疼得几乎要炸开来了。 他的手脚开始发凉,开始颤抖。 身体似乎本能地在阻止他继续回忆。 顾奈双手死死扣住了许星河的肩,弯下腰来直视着他的眼:“一定要回忆起来,许星河!两年的他不会那么轻易放手,那时的你,一定用了什么别的办法逃离他……” 话音未落,忽听“咔嚓”一声。 房间的门被打开了。 紧接着“砰”的一声枪响。 顾奈站在许星河面前,挡住了他的视线。 因此许星河没有第一时间看清来人是谁,只听到了一声枪响。 下一刻,顾奈的身子向前扑去,软软地倒在了自己身上。 鲜血从他脑后源源不断地涌出,染红了许星河的毛衣。 许星河整个人都僵住了。 鲜血流到他身上,黏稠的,温热的。 他低下头,看到了顾奈脑后的伤口。 子弹没入他的头颅,鲜血直流。 而顾奈还维持着前一刻的表情,瞪大了双眼,死不瞑目。 在以往二十余年的岁月中,许星河从未如此直白地面对过死亡。 记满鼻的血腥味道,让他几乎无法思考。 可他还是颤抖着伸出了手,缓缓合上了顾奈的双眼。 然后死死咬住自己的内唇,抬起头看向门口—— 阴森幽暗的地底,只有朦胧的灯光明灭闪现。 身着白色西装的男人站在门口,露出了一副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 诺曼·威尔斯放下枪,一步步走向许星河。 “又见面了,我的小先生。” 许星河想起身,却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他不断告诫自己冷静下来,身体却好像不听使唤。 诺曼走上前来,用脚尖踢开了顾奈的尸体,微笑道:“我答应过他,做完这一单,就放他去见他母亲——我兑现了,让他们母子俩地狱相见吧。” 许星河抬起头,看向他的眼睛因恨意而泛红:“你会遭报应的。” “报应?那都是弱者用来安慰自己的说辞。”诺曼轻轻一笑,居高临下地望着许星河,“不要像个怨天尤人的凡夫俗子一样,亲爱的,报应不会从天而降。何况这事儿也不能怨我,如果你不告诉他母亲的事,他原本还能在希望中多活一晚的。” 许星河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尽力克制住自己声音中的颤抖:“两年前的人,真的是你吗?” “呵,我比两年前更瘦了,脾气也更好了是不是?这都是因为你呀……”诺曼轻笑一声,“你知道我这两年间是怎样度过的吗?我不断回忆起我们分别的那天,入迷,着魔,还有那么一点屈辱和恐惧……所以,你知道当我听说你被匹配给凌长风后是什么心情么?” “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情,我已经是凌长风的配偶了。”许星河努力让自己的声音镇定下来。 “你们只是法律意义上的配偶,不是吗?他居然还没有标记你,这真是……难以想象的惊喜。”诺曼没有被激怒,反而笑得愈发深沉,“不过也正因如此,你们的感情也只浮于那份可笑的匹配婚约上,所以今夜,你才会傻乎乎地一个人来赴约。” 诺曼说着,灰褐色的眼睛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着许星河,“我们以后可不会这样。等我标记了你,我们之间会真正做到心意相通,相互影响。唔,确切的说是我会影响你。你会根据我的兴趣和喜好被改造,从内心到外貌……” “去你d改造!你想都不要想!”许星河咬牙道。 “别这么犟,亲爱的。你的法定丈夫现在自身都难保了,不会有比我更好的选择了。”诺曼的脾气好像真的比两年前好多了,丝毫没有被许星河的言语激怒,也没有动手。 “是你干的?!”许星河瞪着一双泛红的眼睛质问他。 “不,当然不是,是他的老对头巴伦·艾维斯上将。不过这其中确实有我一份功劳。我和巴伦的私交一直不错,因为在某方面趣味相投……”诺曼摸了摸下巴,“唔,他喜欢年幼一点的oga,而我喜欢气味香的。我以前帮他物色过猎物,从这个角度讲,我们一直是合作关系。所以我教唆他、刺激他、引记诱他……告诉他凌长风已经查到了两年前的事,再下去我和他的那些交易会被挖出来的,然后,他就铤而走险了。” 诺曼笑得很开心:“不过闹成如今这个局面真的是意外之喜了。我原本不觉得巴伦·艾维斯那个蠢材会是凌长风的对手,我只是想推进一场兵变,然后趁乱把你带走。眼下的局面比我想象中更加完美,凌长风能直接死掉最好,就算死不了,等他清醒过来,我也早已经带着你远走高飞了。” 男人说到这里,忽然伸手擒住了许星河的下巴,许星河挣扎着躲开,却又被他拉回来狠狠扼住。“不要想着逃跑了,亲爱的。这会儿元帅都生死不明了,谁还会在意元帅夫人呢?” 灰褐色的眼睛里逐渐燃起痴狂的火光,“你马上就是我的夫人了。” “你做梦吧!”许星河挣扎着甩开他的手,跌跌撞撞地起身跑开了。 “你能跑到哪里去呢?”诺曼不紧不慢地靠近他。 “当年的人真的是你?我为什么闻不到你的信息素了?”许星河穿着粗气,满眼警惕地盯着他。 诺曼摊开手:“来见你当然要有点准备——我提前注射好了阻隔剂,专门为你研发出来的特殊阻隔剂。否则再一次出现那、种、事,可就不好办了。” “另外,我不光为自己准备了药剂。”诺曼笑了,打了个响指,一名身着制服的alpha拿着一管针剂走了进来。 “为了防止你中途寻死,我原本想让你乖乖睡一路的,不过后来我改变主意了,阻止你寻死的方法还有一个……从今往后,你会为我而活的。”诺曼从亲卫手中接过针管,对许星河微微一笑。 许星河看着那管粉色的液体,牙齿打颤道:“这是什么东西?迷魂剂?” “世上没有迷魂剂这种东西,亲爱的。”诺曼摇了摇头,然后话锋一转,“不过催情剂应该有差不多的功效,尤其是在我标记你之后,你的身心都将受到我的影响,慢慢被我掌控。” 男人一招手,身边那名亲卫立刻会意,上前一把控制住了许星河。 面对身手了得的侍卫,许星河挣扎无果,最终还是被押到了诺曼面前。 “这里还是首都星境内!你如果敢在这里标记我,一旦被人发现就死定了!”许星河抬起头,一双黑眸恨恨地盯着诺曼。 诺曼笑了:“前提是我会被人发现。而且,就算凌长风没死,就算我最终落到了他手里,那也还是提前把你标记了比较划算……他难道会因为我绑架了你、却没有标记你而放过我吗?你不了解你的法定丈夫,我听爷爷说提起过凌长风,他在战场上分明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人形兵器,可是战争结束回到首都星后,居然也栽在了软玉温香怀里……” 诺曼举起了针管,冰冷的针头贴上了许星河的脖颈:“温柔乡,英雄冢,是不是?万一日后被他抓到,横竖都是一死,那我不如先趁现在先把便宜占到?” 说罢,将细细的针头扎入了许星河的静脉。 催情剂冰凉的液体激得他身子猛然一颤。 他挣扎着,咒骂着。 随着针管里的液体缓缓推空,许星河突然安静了下来。 记起初的感觉还不太明显,只是有些头晕目眩,四肢无力。 可过了不到半分钟,许星河忽然一挺身,体内仿佛有无数只蚂蚁在攀爬撕咬,带来难以抵抗的奇痒和刺痛。 他的体温开始升高,血液开始沸腾,脚步开始发软。 口中也发出了难以抑制的呻吟。 白皙的脖颈处迅速蔓延开了一抹桃红,随之一起弥漫的,还有那浓烈迷人的花香。 ——他被迫进入了发情期。 刹那间,诺曼的眼神变了。 变得癫狂又痴恋,沉迷又暴虐。 他深深地吸一口气,在这种四溢的花香中,沉眠已久的烈火信息素终于冲破了身体的桎梏。 燎原的火势,瞬间席卷而来! 这样的感觉似曾相识。 许星河孤零零地倒在一片火海中,身心具被烈火焚烧。 极度痛苦,极度难耐。 怎么办? 他在这片地狱的烈火中沉沦,越是挣扎,便越陷越深。 oga的本能开始觉醒,许星河闭上了眼,脑中闪过了凌长风的脸…… 究竟要怎么办? 感受到自己身体的变化,许星河绝望地睁大了双眼。 眼前忽然闪过零星的记忆碎片…… 令他感到似曾相识的,不光是男人的信息素。 还有一样的境遇,一样的绝望。 今夜发生的一切,都有种恍惚的熟悉感…… 许星河在极致的痛苦中一点点拾起了那些回忆片段,将它们拼凑成了一副完整的画卷。 两年前的七月初,那段被遗忘的回忆。 痛苦的,恐惧的,忘记的…… 黑眸突然剧缩—— 他想起来了。 所有,一切! 第104章 大结局(上) 体内仿佛有烈焰在燃烧,情迷意乱,五脏俱焚。 过去的回忆与眼前的现实渐渐交叠。 那道撕裂的伤口,喷涌的鲜血,被禁锢的自由…… 许星河透过泛着泪光的黑眸,看到了男人讽刺的笑,以及冷漠的眼。 一如那时一样。 他想起来了。 两年前的那个初夏,在毅然决然地割破了自己的腺体之后,他其实也没能逃出男人的魔掌。 他被抓走囚禁了起来,从此开始了那段暗无天日的时光…… 许星河睁开眼的时候,眼前一片纯白。 后颈处像是被人剜去了一块肉似的,稍稍一动就痛得惊心。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腺体治疗起来本就麻烦,何况他的腺体很特殊,治疗仪和速愈剂都试过了,基本没有效果。也就是说,只能靠他自身的治愈力慢慢恢复了。” “大概需要多久?” “两三周至少的,彻底恢复要一个月。” “可是主人等不了那么久。” “那就直接上呗,剩下的看他造化了。” “万一伤口裂了……” “可以接着缝。” 两人对话间,许星河睁开了眼。 “哟,醒了?”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斜眸看了他一眼,然后摆弄起了手边的仪器,开始给他做全身检查,“感觉怎么样?” 医生虽然是在询问他情况,但声音很冷漠,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物件儿,待价而沽。 许星河微微一愣:“这里是医院?” 他忍住后颈的疼痛,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自己四肢都被绑在病床上,动弹不得。 许星河心下悚然,抬眼一脸惊骇地望向医生。 医生冷笑一声:“当然不是。欢迎来到实验室,希望你能比上一个oga活得久一点。” 许星河这才发现,这里是一间奇怪的白房子,三面白墙,还有一面单向玻璃,比起医院,确实更像一间实验室。 实验室里没有时钟,也看不到外面的景象。 许星河不知道现在是几点几分、何年何月,也没有日日夜夜的概念。 他绝大部分时间都被绑在床上,开始时,无论他怎么挣扎、辱骂,试图碾破自己的伤口,医生都只会面无表情地走进来,给他注射上一针镇静剂。 然后他就会睡过去,再醒来时,依旧不知何年何月。 他一口饭也不肯吃、一口水也不肯喝,于是医生只能靠强行输液维持他的生命。 他整个人迅速憔悴了下来,变得面黄肌瘦、骨瘦如柴,每天都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许星河不知道自己在这座实验室里呆了多久,只觉得自己终日躺在一片雪白的茫茫天地间,根孤伎薄,孑然一身。 在他眼前出现过的人不多,只有那个医生和两个助理。 直到,他再次见到那个男人—— 诺曼·威尔斯。 男人西装革履地出现在他眼前,第一次以自己的本来容貌面对许星河。 但是那火蛇般灼热又阴毒3034记0;信息素,还是让许星河一下子就认了出来。 在许星河拼了命的无力挣扎中,男人轻而易举地将他掉了个个儿,按着他的脑袋,不由分说地咬上了他的后颈…… 脆弱不堪的伤口再度裂开。 鲜血喷涌出来,咸腥的味道沾了男人满口。 诺曼皱了皱眉,直起了身。 血液的味道简直要将oga的信息素花香都盖住了。 而许星河浑然不觉痛,仍在无力地挣扎着、抽搐着。 “他的伤到底什么时候才能好?”诺曼站起身来,灰褐色的眸子里闪过了一丝不悦。 医生为难地回答道:“可能还要一周……” 偏执又癫狂的火光在男人眼中闪动着:“在我离开这座星球前,把他给我治好。我说了要在这里标记他,就要在这里。” 就这样,男人从未放弃标记他。 也根本没有打算给他伤口慢慢愈合的时间。 他白□□冠楚楚地去出席活动,夜里就回到实验室,折磨他的小猎物。 许星河腺体处的伤口刚刚结疤,就一次又一次地被男人撕裂,鲜血直流。 再到后来,他只要看到诺曼,就会下意识地开始脸色发白、浑身发抖。 他不知道这样的折磨持续了多久,他已经完全没有了时间的概念。 渐渐地,他开始不再挣扎,像个被丢弃在病床上的破败玩偶一样,一动不动地睁着双眼发呆。 他的脸上泛着一层油尽灯枯的死气,以至于助理都忍不住问:“他还能撑到那一天吗?” 医生冷漠地回答道:“放心吧,人比想象中经得起折腾,他一时半会儿还死不了。” 有那么一刻,许星河渴望着自己的死亡。 伤口反反复复地被撕开、愈合、再撕开…… 他的身体每况愈下,黑眸中不再有光。 他看不到希望,甚至看不到绝望的尽头。 在那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直到那一天来临。 男人微笑着出现在自己面前,手里拿着一管针剂,眼中透着几分病态的扭曲。 “明天我就要离开这座星球了。”诺曼说。 许星河原本正安静地望着天花板发呆,闻言终于有了反应。 他僵硬地转过头看着男人,日渐迟钝的思维开始缓缓运转,麻木的面孔上终于出现了一点动容。 他知道事已至此,男人大概率不会再带他走了。 自己会被杀死,被毁尸灭迹,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座星球上的某个角落…… 倒也是一种解脱。 “我想了一路,到底是直接结果了你,还是把你带回金帝星。”诺曼走到病床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许星河。 “照理说最佳选择应该是前者。不过,你的味道真的很特别。没有标记到你,我有点儿不甘心……非常不甘心。”诺曼说着,举起了针剂,“要不,我们做个小实验吧?” 针头刺破了许星河的皮肤,液体缓缓流入他的静脉。 “我有些好奇,你平时的味道都已经这么香了,发情期又会是怎记样一番景象呢?”诺曼深深地笑了起来。 “赌一把,如果这次能标记成功,我就带你走。否则的话,你就永永远远地留在这里吧。” 话音刚落,许星河的身子突然一激灵。 一种从未有过的异样感受席卷了他全身。 酥麻,发痒,刺痛,火热…… 勾人神志的靡靡花香从他内体漾出,瞬间填满了整间实验室。 诺曼瞳孔一缩,周身猛地燃起了无形的烈火。 他的眼神变得迷离又渴望,像是受到了致命的诱惑,不管不顾地朝着许星河的腺体扑去。 许星河发出了一声呜咽。 自己的腺体又一次被人咬住,不过这一次,他居然没有感觉到痛。 诺曼心满意足地啃噬着许星河的腺体,目光愈发疯狂。 他无视了对方的拼命挣扎,找了一个最合适的位置停下嘴巴。 然后双眸暗了暗,开始一点点往里注入自己的信息素…… 就是这种感觉…… 信息素交融的瞬间,诺曼身子也一颤。 这就是自己所追寻的极乐…… 男人如愿以偿地想。 哦,他已经渐渐可以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了…… 随着标记进行,二人开始心意相通。 铺天盖地的恨意和不甘扑面而来。 诺曼在心底冷笑一声,毫不在意。 没关系的,等他完成了这个标记,就能开始影响对方的情绪。 他会引导他、掌控他、主宰他…… 他的信息素对于oga的影响力异于常人,这是上天赐予他的天赋。 标记的仪式还在继续。 突然,诺曼身体一颤,动作僵硬地停了下来。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发现自己动弹不得。 许星河从第一次上生理课开始,就隐约觉得自己和别的oga不太一样。 课本上说的那些oga该有的正常生理反应,他全部没有。 他一度以为这是自己先天的生理缺陷,直至此时此刻。 在最猛烈的催情剂作用下,他的身体慢慢有了反应。 他感受到了对方那偏执的、肮脏的、扭曲的心理…… 更可怕的是,出于oga的本能,他的身体开始渴望着被标记。 不行……绝对不行! 不能是这个人,不能是以这种方式! 停下来…… 停下来!!! 许星河在心底无声地嘶吼着,忽然,他眼睫一颤。 发现对方好像真的松了口,就这么停了下来。 他僵硬地转过头,发现诺曼同样露出了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 咬牙问道:“你对我……做了什么?!” 男人震惊地发现,他的身体好像不再听自己使唤。 脑海中开始充斥着另一种声音—— 停下来…… 停下来! 记灰褐色的眸子骤缩,他突然明白过来—— 猎人和猎物的身份对调了。 这一次,被影响、被掌控、被主宰的人变成了自己! 可是,开什么玩笑! oga的信息素怎么可能反过来控制alpha!? 许星河颤抖着坐起身,恍惚中也发现了这个规律。 他想让男人停下,男人就会停下。 他想让男人退后,男人就会退后…… 那么,许星河脑中不由自主地跳出一个念头—— 他想让他死。 随着这个念头越来越强烈,他看到诺曼动作僵硬地弯下腰,捡起了那管针剂,然后,将针头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住……住手!”诺曼目眦欲裂。 即便他极力克制,针头却还是一点点朝着自己的脖子靠近。 眼看着针尖就要刺入自己的脖子,诺曼声嘶力竭地怒吼道:“我如果死在这里……你也一定逃不掉!我是威尔斯元帅的孙子,是兰姆达星系的来使!还是首都军区最高指挥官巴伦·艾维斯上将的朋友!我如果死在这里,死在你手上,那你就等着给我陪葬吧!你以为你就算逃出去了又能怎样?!你会在法庭上被判个正当防卫,然后无罪释放吗?不可能的!你连上法庭的机会都没有!你一定会死得比我更加难看!” 许星河的神情冷漠而麻木,根本不为所动。 颤抖的针头抵上了男人脆弱的脖颈。 诺曼终于慌了,他突然意识到,许星河根本就没想再活。 他大概会控制着自己杀了自己,然后自杀。 不!可是自己还不能死! 他是九星议会最年轻的议员,年少有为,前途无量,怎么可以死在这里!? 针头刺破皮肤的瞬间,诺曼改变了策略,面色惊恐道:“你住手!你我谁都不必去死,还有双赢的选择!我会马上离开这里!离开这座星球!我保证不会再打你的注意!你可以自由离去,继续过你原本的生活!忘记我,就当这一切不曾发生。” 针尖刺入表皮层,留下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尖锐疼痛。 诺曼冷汗直流,加快了语速:“你还这么年轻,还有很美好的未来在等你!你可以去完成你的学业,实现你的梦想,自由自在地选择你想要的人生……你不需要死在这里,你完全可以安稳太平地过好下半生,只要你现在停手!” 男人说出来的话像是恶魔的低语。 明知危险,却充满诱惑。 原本已经精神恍惚的许星河停了手。 顿了顿,却哑着嗓子回答:“我不信你,你是个彻头彻尾的人渣。” 诺曼刚松了一口气,就从对方眼中读出了依旧打算“同归于尽”的冷漠。 于是慌忙道:“是!我是人渣,所以你为了我这么一个人渣而葬送生命根本不值得!我会放了你,让你回归原本的生活,另外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现在就给你!相信我,我很惜命,我会说到做到。” 诺曼还维持着双手持针管,刺向自己脖子的可笑动作,向许星河连声保证着。 许星河坐起身,扶着床站了起来。记 这是他这些日子以来,除了检查以外第一次下地。 腿部肌肉又僵又痛,几乎站都站不稳。 他死死地咬住干裂的嘴唇,撑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然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看着诺曼。 “你是个刽子手,要怎么让我相信你的口头保证?”许星河问,“只是动一动嘴皮子的事,你可以随时反悔。所以,要怎么保证我不会刚走出这里就被你重新抓住?怎么保证我今后不会被你派人暗杀?怎么保证我能安安稳稳地度过下半生?我倒数十个数。十个数过后,如果给不出我具体的解决方案,那么……”许星河漠然说道,“我们就一起下地狱吧。” “十——” “等一下!” “九——” “我想!我现在就想!” “八——” “七——” “我、我可以把我自己的把柄交给你!有了它,你就有了拿捏我的资本!我在做决策前就会有所顾忌!” 许星河停顿了一拍,然后继续道:“六——” “我给你录音录像!坦白我的所有罪行!包括非法囚禁你,还有、还有别的事!全部!” “五——” “相信我这有用!我用这个办法收服过许多竞争对手!给他们介绍oga,再记录下他们的狩猎时刻,甚至连巴伦上将的录像我也可以给你!视频加上azt防伪造码,可以确认是没有经过再加工的原版!”诺曼的表情越来越惊恐,也越来越慌不择言。 许星河看着他:“四——” “现在!我现在就给你录!” “三——可是我要怎么保存它们?” “上传到云端!选择你认为安全的渠道保存起来!然后绑定你的健康记录,或是其他什么数据,再进行设置,如果哪天你意外死亡,视频就自动上传到联盟数据网络!发送至各大社交媒体!我就是这么做的!这样我就不敢让你死了!” 冷汗顺着诺曼的下巴滴了下来。 他的胳膊已经举僵了,想放却放不下来。 “好。”过了不知多久,许星河终于开口了,“你说得对,为了你这样的人渣送命,不值得。” “你现在就录像——亲口说出你曾犯下的罪行,说出那些受害者的名字,一桩桩一件件,全部。” “等我保存设置好视频,派人把我送回学校。而你明天就滚回你的星球,不要再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否则,只要让我发现一丁点儿你想再犯的苗头……我不介意玉石俱焚,我会将你的罪行公之于众。” 两人对视良久,诺曼用颤抖的声音回了句“好”。 就这样,许星河在那场事故中活了下来。 可是身体过度虚弱的他,刚回到校园就晕了过去,被路过的同学叫救护车送去了医院,三天过后,才在首都第一医院的病床上醒了过来。 醒来后的他,忘记了一切,忘记了那段令他生不如死的过往,唯有身体还保留着害怕腺体被人触碰的回忆。 只是没想到,仅仅过了两年多,诺曼就又回来了。 相同的戏码再度上演。 记他果然不该相信他。 那男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 “从那天起,我几乎没睡过一个安稳觉。”诺曼一边等待着许星河发情,一边眼神变得复杂幽深。 灰褐色的眸子里闪过疯癫、迷恋、执着、恐惧…… “把柄怎么能落入别人手里呢?”诺曼呢喃道,“可我又不敢让你贸然死去。我有想过,如果你忘记了当初的事,那我就当做一切从未发生,你有足以毁掉我的证据,我有足以毁掉你的权利,我们相互制约,本可以井水不犯河水。直到,我听说你嫁给了凌长风。太危险了,如果你哪天想起来了,就可以直接揭发我、毁掉我,而我却不能拿你怎么样了……这怎么行呢?” 诺曼将许星河上半身按倒在铁床上,指尖抚摸过他腺体处的那道伤疤。 许星河的身体颤抖着,却无力挣脱。 刹那间花香四溢,oga的信息素扑面而来,席卷了房间里的每个角落。 诺曼动作一顿,眼里的火光愈发狂热。 他的声音隐忍而疯癫:“我这两年也没闲着。我的实验室专程为你我研发出了许多种药剂,就是为了防止当初的意外再次发生。这一次,我可是做了万全的准备才来见你。” “临床试验也进行过好几轮了,理论上我不会再受到你的影响。不过嘛,这毕竟还是第一次实际作战……”诺曼沉沉一笑,抬头对自己的贴身侍卫道:“詹姆斯,如果待会儿我有什么异常举动,立刻给他注射z-795。” 侍卫的眼神变了变,僵硬地立正敬礼道:“是!” “来吧,亲爱的。”诺曼低下头,向许星河的腺体靠近。 “别害怕,你会跟我一起,感受到极乐的……” 火蛇吐着信子,缠绕上了他的猎物。 无形的烈火灼烧着许星河的肌肤,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吞噬殆尽。 诺曼张开嘴,牙齿刚触碰到许星河的后颈,意外就发生了! 他的亲卫队长身形一动,居然拿着准备好的针剂,直直地刺向了他! 诺曼瞳孔一缩,生来敏锐的直觉让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危险,于是下意识地退后几步,向一旁躲开! 他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贴身侍卫:“詹姆斯!你疯了吗?!” “不……”侍卫动了动嘴,声音却像卡到了嗓子眼儿。 他突然调转了方向,走到牢房门口,拿出钥匙反锁了门。 如此一来,外面的援兵进不来,里面的人也出不去。 做完这一切,侍卫转过身,向着自己的主人举起了枪! “砰——” 诺曼慌忙躲闪。 由于侍卫的动作过于僵硬,而诺曼又是军事世家出身,身手敏捷,因此这一枪最终还是被他躲了过去。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过头看着脸色潮红的许星河,狠狠道:“是你!!?” 许星河虽然浑身上下都如同被烈火焚烧般难耐,此刻却还是冷笑了起来:“看来你的准备工作做得还是不够充分——我发热时的信息素,和平时不太一样,别3记0340;alpha也能闻到。” 诺曼的心沉了下来。 他抹了把掌心的薄汗,下一刻,突然起身,朝自己的贴身侍卫冲去! 侍卫虽然手里有枪,但动作非常僵硬。 这给了他可乘之机。 在两声落空的枪响过后,他反手抢过了侍卫手中的针管,直直地插进了他的脖子里! 侍卫轰然跪地,最后一次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枪。 诺曼连忙翻身躲开,却发现许星河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侍卫倒地前,将枪扔了出去。 而许星河扑上前去,一把接住了枪! 诺曼瞳孔缩了缩,看到许星河喘着粗气,举起了枪,枪口正对着自己。 “你会开枪么,我的小先生?这四面都是金属墙壁,你要是一不当心打空的话,子弹可能会反弹伤到自己的。”诺曼一边暗中观察室内环境,计算着逃跑或进攻的路线,一边假惺惺地举起了双手。 许星河的动作明显也不利落,但却没有侍卫那么僵硬。因此他也不敢贸然进攻,而是选择拖延时间,谨慎周旋。 门外的雇佣兵都是beta,应该不会再受他这见鬼的信息素影响。 而自己进来前特地嘱咐过门外的人,如果半个小时不见房里有动静,就进来看一眼…… 诺曼决定拖,可许星河却不想再等了。 他也知道门外有beta雇佣兵,自己必须要在他们破门而入前解决了诺曼! 正这样想着,门外就传来了轰的一声巨响! 紧接着是金属门被撞击的声音。 一时间,墙壁都跟着哐哐作响,脚下的地面也震动了起来。 没时间了! 许星河在颤抖中举起了枪,按下了扳机。 “砰——” 子弹连诺曼的衣角都没碰到,射了个空。 诺曼无声地大笑了起来,他放下双手,眼中燃起了戏谑的火光。 许星河一开枪,他就看出来了,眼前的oga根本就没用过枪,充其量只是知道枪支的使用方法罢了。 这样的人,简直比动作僵硬的侍卫更好对付。 “你知道么亲爱的?没有接受过专业射击训练的人,能一枪打中十米外固定标靶的概率不到15,如果是移动标靶,那概率更低。换而言之,我只要跟你保持一定距离,就算站着不动你也很难打中我。” 许星河根本不想听他拖延时间的废话,又是一枪。 还是没打中。 “哐——哐——” 身后,撞门的声音还在继续。 许星河屏住呼吸,告诉自己不要分心,再次举起了枪。 “砰!砰!砰!” 连续三枪。 与此同时,牢房的金属门被撞开了。 大门轰然倒地,接连躲过三发子弹的诺曼游刃有余地起身,笑着抬头望向门口。 下一刻,笑容却忽然僵在了脸上,神情如同见鬼了一般恐怖。 许星河开了几枪的功夫,冷汗已经铺满了全身。 他的体温越来越高,花香记味越来越浓,脚步越来越虚…… 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倒下。 就在这时,他闻到了一片大海般的熟悉味道。 那是一望无际的碧海青天,是波光粼粼的浪潮翻涌,是刺破黑夜后,海面上升起的万丈金光。 在大脑给出判断之前,他的身体已经本能地选择了依恋。 许星河前一刻还绷紧着的神经,忽然放松了下来。 他身子一软,向后倒去…… 不出意外的撞入了某人的怀抱。 身后的人伸出一条手臂将他捞起,紧紧箍进了自己怀里。 刹那间,海水般的信息素将他重重环绕,像是无言的安抚和治愈。 对方低下头,动作是极尽所能的轻柔,声音却有些低沉沙哑:“这种事如果再来一次,我真的要疯了。” 熟悉的声音落在耳畔,许星河鼻头一酸,却觉得自己抖得更厉害了。 他甚至有些不敢回头,生怕这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直到一只略带薄茧的大手从他身侧探出,轻轻握住了自己颤抖的双手。 掌心传来的温度,将他一下子拉回了现实。 凌长风取走了爱人手中的枪,然后将人转了过来,给了他一个正面的拥抱。 “别怕,我来了。” 第105章 大结局(下) 许星河从来都不是一个爱哭的人。 即便幼时被人冤枉欺负,他也只是红着眼圈,不服气地瞪着那些个头比自己高很多的同龄人,或者干脆冲上去跟他们挥拳头。 哪怕两年前,被关在那间暗无天日的实验室里,他也从未掉过一滴眼泪。 可是此时此刻,被凌长风抱在怀中,许星河也不知道为什么,眼泪根本止不住。 仿佛是要将忍了二十多年的眼泪一口气倾倒干净。 大约曾几何时,他也不是不想哭。只是因为知道自己的眼泪换不来任何人心疼,反而会招人嘲笑,所以即便憋得眼眶发红,也还是将泪水强忍下来,藏入了心中。 直到他遇见了凌长风。 海一样的信息素将他重重包围,暂时平息了他体内的燥热。 许星河在意乱情迷之中获得了片刻清醒,也终于窥见了自己的内心。 他的眼泪不光为了过往而流,更是为了二人此刻的重逢。 凌长风在刚收到许星河的消息时,心情原本是十分复杂的。 震怒、恐惧、担忧……甚至有些气恼他瞒着自己来只身涉险。 可是如今一见到他的小配偶,这些情绪便统统被抛到了脑后。 心爱的oga在自己怀里哭泣,他什么都顾不得了。 只能选择放开怀抱。接住他,安慰他,亲吻他。 许星河没有哭很久,眼下并不是一个适合尽情倾诉的时机。 他从凌长风怀中抬起了头,红着眼睛看着自己的大猫,抽抽搭搭地问:“你没事?” 凌长风被爱人带着哭腔的声音叫得心都软了,摇了摇头,温声道:“我没事。” 然后拍了拍许星河的肩:“稍等片刻,我处理点事。” 说罢松开一只手,抬眼望向了诺曼。 刹那间,诺曼只觉得眼前漫过一重漆黑的海浪。 紧接着平地掀起万丈狂澜,海啸以雷霆万钧之势吞噬了周遭的一切。 诺曼仿佛一下子沉入了最深的海底,浑身被冰冷的海水覆盖,动弹不得。 恐惧和窒息感将他整个人笼罩。 他有生以来第一次感受到,自己散发出的那点儿星星之火,在真正的力量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对于死亡的畏惧超过了对于oga信息素的迷恋。一瞬间,诺曼连空气中的花香都闻不到了。 他脸色惨白地看着凌长风,大脑几乎陷入了死机状态,喃喃道:“怎么可能……我亲眼看着你中枪的……” 如果不是这样,他今晚大概还不会冒险来这一趟…… 一念至此,诺曼恍然大悟:“你是故意的?!” 他以为自己引诱巴伦上将去袭击凌长风,制造一场混乱,就可以趁乱带走许星河了。 没想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他和巴伦都上了凌长风的当。 这人要的就是他们铤而走险! 所以故意在众目睽睽之下假装中枪,给了他们作乱的希望和勇气。 到头来自己再名正言顺地对首都星实行军管,还可以以捉记拿叛贼的名义将他们一网打尽! 面对诺曼一脸惊惧的质问,凌长风却根本没打算回答。 他看着诺曼的目光就像在看一个死人。 这样的眼神让诺曼彻底慌了,开始语无伦次了起来:“误、误会……您不要激动,一定有什么误会……是巴伦!看看他都干了什么好事……前后两次绑架您夫人的幕后主使都是他!他试图用这种方式逼我跟他结盟……如果有需要我完全可以出庭指认他!” 诺曼知道眼下万事休矣,他现在只有一个目的——活下来。 所以将姿态放得多低都可以,求饶也好,放弃尊严也好,只要先让他活下来就好。 只要活着,哪怕被判个无期,也有越狱和减刑的希望,还有卷土重来的希望。 “您和我爷爷曾在边境战场上并肩作战,爷爷时常跟我提起您来。很抱歉这中间发生了一些误会,请让我和巴伦当面对质,我一定能把事情解释清楚的。”诺曼的语气变得恳切又卑微,“另外我作为兰姆达星系九星议会的总务官,拥有外交豁免权……” 他试图在最短的时间里将所有利害关系摆上台面,凌长风却只是冷冷地吐出了四个字:“废话连篇。” 说罢,在诺曼惊惧的眼神中举起了枪—— “砰——!” 随着一声枪响,诺曼直直地向后倒去。 子弹正中眉心,一枪毙命! 凌长风突然动手,把怀里的许星河也吓了一跳。 后者一声惊呼压在了嗓子眼儿,半晌才回过神来,指着地上的尸体问:“他……死了?” “死透了。”凌长风扔了枪,侧目看向自己的小配偶,“害怕么?” 许星河摇了摇头,两眼有些放空:“不怕,只是有点惊讶,也有点不敢相信……” 他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感受。 他怔怔地看着诺曼的尸体,就好像看着一个巨大的梦魇在自己眼前慢慢消散。 从今往后,他再也不必害怕漆黑无人的夜,也不必再害怕黑暗里盯着自己的那双眼了。 许星河转过头来看着凌长风,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一把扒拉住了对方的衣领,探头往里瞅了瞅。 凌长风:“……” 许星河丝毫没觉得自己的举动像是在调戏良家妇女,他将自己的大猫从头到尾检查了一遍,才抬头问道:“你真的没事?他们都说你中枪了。” 凌长风大大方方地张开了双臂,反问道:“那你检查出伤口了?” “没有……”许星河这才放下心来,问:“到底怎么回事?” “配合他们演一出戏,钓鱼上钩罢了。否则这些家伙一直藏头露尾地躲在暗处,想要一网打尽也麻烦……具体的回去再跟你解释。”凌长风说着,将自己的军装外套脱下,披到了许星河身上,然后揽着他向外走去,留下两名特工负责清理现场。 许星河回头望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尸体,然后转过身来小心翼翼地问凌长风:“顾奈也是个可怜人……能把他安葬了吗?” 凌长风斜眸扫了一眼他的小配偶,抿着嘴不说话。 许星河只好换了个话题:“诺曼是九星议会的总务官,又拥有记外交豁免权……就这么死在这里,不会给你带来困扰吗?” “他给我带来最大的困扰就是绑了我的配偶,三次。”凌长风声音微沉,低头看着许星河解释说:“这种人不能留。虽然就这么死掉有点太便宜他了,但他贼心不死,只要活着永远是个隐患。” “至于什么外交豁免权,这种说辞也就骗骗你。”凌长风伸手揉了揉许星河的脑袋,“别担心。” 许星河又问:“那威尔斯元帅那里怎么解释啊?” 凌元帅有些无语地看着自己的小配偶:“怎么,我难道还要因为他拐走我的夫人,和叛军里应外合,最后自食恶果的事去向他爷爷道歉吗?” 许星河:“……” 凌长风用鼻音冷冷地哼了一声:“威尔斯元帅十几个孙子,多他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自己家的人没有教育好,不怪我帮他教育了。” “不过为了省去后续一些麻烦,秦远建议他‘死于叛军的误伤’……”凌长风话锋一转,“这个建议被我驳回了,什么死于误伤,难道还要我给他风光大葬么?不可能的,我要他身败名裂。” 他难得露出这样近乎任性的一面,许星河眨了眨眼,已经可以想象出秦副官气急败坏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了。 “所以,你来之前就没打算让诺曼活着回去吗?”许星河问。 “当然。”凌长风点了点头。 “哦对了,我手上还有他和那个什么巴伦涉嫌强暴oga的证据,如果你们需要我回去之后可以发给你……”正说话间,二人已经来到了地上一层,冬日的冷风扑面而来,许星河裹了裹外套,小声嘟囔道:“我要是能早点想起来就好了,就不用来这一趟了……” 他不主动提起这件事还好,一提凌长风的嘴角就又垮了起来,板着脸问:“这么危险的事,为什么没有提前通知我,自己就直接来了?” 原本今晚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中,除了许星河的突然失踪。 天知道他收到爱人的定时邮件时是什么心情,那感觉简直比中弹还要糟糕。 许星河其实说完那句话就后悔了,可此刻只好硬着头皮解释道:“我、我给你和秦副官打过电话了,可你们都没接通……” 他抬眼小心窥了窥爱人的脸色,声音越来越弱,“我实在担心妈妈他们出事,就先来了……而且、而且我也沿路给你留下记号了……” 他原本还想再解释些什么,可是感受到对方身上越来越多的气压,最终还是选择闭上了嘴巴。 转而伸出手,悄悄地勾了勾凌长风的手指,指尖不轻不重地挠过他的掌心。 可惜凌元帅好像脾气来了,面对爱人这种近乎讨好的举动也依然的不为所动,依旧沉着脸看着他。 许星河别无他法,只好垂下脑袋,乖乖道歉:“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凌长风看着那颗毛绒绒的脑袋,半晌,终是无声地叹了口气。 他发现自己真的没办法生对方的气。 甚至,只要被那双湿漉漉的小鹿眼看上一眼,一颗心就要飘到天上去了,再也沉不下来。 还能怎么办呢? 认栽吧。 凌元帅刚要张口,忽然瞧见许星河身子一记晃,再度伸手抓住了自己的衣襟。 大片大片的花香从他腺体溢出。 方才被alpha信息素短暂压制下的发情期,顷刻间便以更猛烈的势头卷土重来了。 凌长风异瞳一缩。 眼眸中覆上了一层不可名状的幽深色彩。 他挥退了身边余下的亲卫,哑着嗓子问:“你怎么样了?” “我……不太好……”许星河的身子软了下来,脚下一个踉跄,便倒在了凌长风怀里。 他在一阵眩晕中急促地呼吸着,脖后随之炸开了一抹诱人的桃红。 酥酥麻麻的痒意从脊椎一路攀升,直冲他的大脑。 花香扑面而来,满世界都沉浸其中。 凌长风深陷这锦簇花团里,逃无可逃。 原本他告诉自己,今晚要处理的事情还很多,不要在这种时候放纵。 可是alpha的本能却开始蠢蠢欲动…… 凌长风拼着自己最后的冷静与清醒,哑声道:“坚持一下,我带你回家。” 话音刚落,许星河却一个激灵,难耐地仰起了脖子。 像只濒死的天鹅,用颈部划出了一道脆弱又美丽的弧度。 空气中oga的信息素花香愈发浓郁。 与之相对的,alpha的欲望开始复苏。 四面八方传来靡靡之音,叫嚣着征服与占有,沉沦与耽溺。 许星河在药物和发情期的双重作用下抬起眼,眼尾泛红地唤着爱人的名字。 “长风……” 颤声中带着绵绵的尾音,凌长风只觉得心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 他的目光暗了暗,大手沿着许星河的腰一路下滑…… 即便隔了层衣物,那恰到好处的力道却依旧激起了一层又麻又痒的小疙瘩。 许星河下意识地想躲,越躲两人却贴得越紧。 他死死地抓着凌长风胸前的衣襟,慢慢地,就连手指都染上了一层粉色。 许星河再也忍不住,踮起脚尖,啄了啄爱人的耳朵。 刹那间,凌长风只觉得自己浑身血液蹭地涌上了头。 敏感的耳廓根本经不起爱人这样撩拨,他制止住了许星河的胡来行为,低声问道:“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许星河抬眼,黑眸湿漉漉的:“我难受。” 只是这样被看了一眼,凌元帅立刻就缴械投降了。 今晚还能有什么重要事呢? 这就是最重要的事了。 凌长风伸出手,指腹摩挲着许星河后颈上的那道小伤疤。 后者蜷了蜷身子,皮肤泛红一片。 凌长风低下头,在爱人耳畔轻声道:“我帮你。” 对于发情期的oga而言,有什么比alpha的标记更能助他逃离眼下的窘境呢? 骤雪初歇,月照大地。 夜最深的时候已经过去,天幕之上亮起了点点繁星。 凌元帅将他的小配偶抵在墙上,用自己30340记;信息素将二人团团围住。 微凉的薄唇掠过了许星河细长清瘦的脖颈。 炙热的吐息一路喷洒在他的肩颈和耳后,最终,停留在了他的腺体处。 凌长风低下头,印上了一个温柔又绵长的吻。 许星河发出了一声极低极细的呜咽,整个身子几乎都被染成了粉色。 腺体处的伤疤被人轻轻舔舐,又麻又痒,却不再觉得害怕。 感受到怀里的人不住颤抖,凌长风伸出手,轻轻覆住了对方的眼。 然后,将信息素一点一滴地注入许星河的腺体…… 刹那间春色旖旎,花海开遍。 下一刻,异瞳忽然微微睁大。 凌长风记得自己上一次标记他的小配偶时,对方由于应激症发作,整个人处于半昏迷状态。 而这一次,是他第一次在许星河有意识的情况下标记他。 他听见了许星河内心的声音。 那是比语言更加直白,比誓言更加可靠,比肺腑之言更加由衷的存在。 他不必再问爱人可不可以更进一步,他已经听到了回答。 过了不知多久,凌长风终于松开了口,发出一声满足的叹息。 许星河转过身来,红着眼睛、无声地望着眼前这只会咬人的猫。 冬夜中那些不可言说的思绪,凝成了爱人眼中的雪月风花。 顾盼皆是情,声声有回应。 “星河?” “嗯?”许星河还没有从被咬的那口中缓过劲儿来,声音依旧带着抹不开的哭腔。 凌长风轻手轻脚地将人揽进怀里,在他耳畔轻声道:“我爱你。” “我听见了。”许星河红着脸说,“我也是。” 异瞳中闪过一丝笑意,凌长风执起爱人的手,与他十指紧扣:“我们回家吧。” 两人手牵着手走出了工厂,许星河却没有急着上车,而是与凌长风并肩走在雪地中,仰头望着夜空中的漫天星河。 “长风。”许星河向着天空哈了一口冷气。 “嗯?”凌长风侧目,目光温和地看着爱人。 “我有点想回首都大学读研了。” “可以,你想干什么我都支持。” “那你也让我咬一口可以吗?” “……” 凌元帅认真思考了片刻,居然点了点头:“也可以,不过你大概没有那个功能。” “我要那个功能干什么……”许星河磨了磨牙,“单纯就是想咬回来。” 凌长风扯了扯领子,很配合的一偏头:“那你现在就可以咬回来。” 许星河扑了上去,在他颈间啃出了一个粉红色的印记。 然后抬起头来,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猫:“这下我们扯平了。” 颈侧酥酥麻麻的,被咬过的地方一点儿也不痛,就跟猫儿挠似的。 凌长风的呼吸又变得粗重了几分,他在心里默默地想,今晚要不别睡了吧…… 只这一眨眼的功夫,地平线上隐约浮现起了一抹鱼肚白。 破晓将至。 二人并肩在雪地中漫步,守得云开记,岁月静好。 “我曾经一度觉得自己运气挺糟糕的。”许星河突然没头没尾地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他伸出手,接住了一片落下的雪花,然后回眸道:“直到我遇见了你。” 凌长风轻轻一笑。 他握住了爱人的手,神色认真道:“我也是。” 他们都曾跨越过千难万险,才终于在银河的尽头,彼此相遇。 用尽我半生的幸运,换来了一个你。 第106章 最好的生日礼物(1) “只是临时标记?!” 双星大厦88层,元帅办公室内。 秦远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的长官,忍不住又问了一遍:“真的只是临时标记???” 这原本不是一个下属该问的问题,哪怕作为同班同学、同袍战友,这样直白的表述也显得有几分唐突。 可是作为相知相伴多年的好友,秦远已经完全克制不住自己内心的震惊和扼腕了。 他一脸石化地站在办公桌前,望向凌长风的眼神十分复杂。 甚至有那么几分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意思。 要知道,当时的情况是—— 1)一个oga被人注射了催情剂,正处于猛烈的发情期。 2)这个oga是你老婆,而你是一个单身了五十多年、今年才结束空窗期、并且小半年了都没尝到肉腥的alpha。 3)你们彼此表过白,可谓两情相悦,心意相通。 4)彼时夜深人静,四下人烟稀少…… 换作是你,你会怎么做? 至少也要干柴烈火、翻雨覆云一番,然后再趁机给个终身标记啊! 结果,他凌大元帅居然就只给了个临时标记! 说得过去吗?? 秦远痛心疾首地看着凌长风,就差直接问“送到嘴边的肉你怎么都吃不进嘴里”了。 可当事人显然不这么想。 凌元帅在宽大的办公桌后正襟危坐,神色看似沉稳,可是浑身上下透出的那种春风得意的气息却根本瞒不过秦远。 副官先生虽然没有楚羽飞那样的敏锐天赋,但对于自家长官的熟悉程度是目前还无人能及的。 他一向可以从凌长风细微的面部表情中分辨出对方的喜怒哀乐,因此看到他这些天满面春风的样子,一度以为他和许星河已经彻底结合了。 直到隐晦地问出许星河要不要开始备孕,却被告知无事发生时,秦少将觉得自己三观震碎了。 不光是因为觉得这件事离谱,也是因为,他好像一下子看不懂凌长风在想什么了。 “说实话,你是怎么想的?”秦远也不兜圈子,直接问了出来。 没有外人在场,他很随意地倚在了长官的办公桌前,一手拿着报告,一手撑着桌沿,侧过头去看凌长风。 “我没有任何试图干预的意思,只是单纯好奇——你们是喜欢柏拉图爱情吗?还是单纯不想要孩子?” 凌长风原本正在阅览文件,闻言终于抬头看了他一眼,神态从容道:“还没到时机。” “还没到时机??”秦远一下子转过身来,“都这样了……你不是说星河的创伤后应激障碍已经基本没事了吗?” “不是因为这个。”凌长风摇了摇头,缓缓开口道:“我不想在一间破败的废弃工厂里给他终身标记。” 秦远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 坦白来讲,行事一向雷厉风行的凌元帅并不是个浪漫的人。 谈情说爱大概也需要天赋。 而凌长风在这方面好像天生就少根筋,所以通常连情人节礼物和约会地点都要副官代为安排。记 可就是这样的一个直球,最近却好像一点点在开窍…… 秦远看着自家长官认真专注的模样,片刻过后,忽然勾了勾嘴角,无声地笑了起来。 是自己想岔了。 爱一个人是不需要天赋的。 当他肯把一个人捧在心上、放在心尖儿,思考问题的角度自然就会不同。 所以,与其说他终于开窍了,倒不如说,是终于遇到了对的人吧…… “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秦远笑着说,“当初我在看到主脑匹配通知的第一时间,其实就已经开始计划怎么帮你推掉这门婚事了……” 话音刚落,对面的异瞳微微一窄。 秦远赶紧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别别别,我那时只是按照你的往常思维做出了预判。‘匹配婚姻是这世界上最无聊的事情,将两个毫无关系的人强行绑定到一起,简直不可理喻’……这是您老人家说过的话吧?” 凌长风抿了抿嘴,没有吭声。 “可是当我拿着三个规避方案来到你面前的时候,就突然改变了主意。”秦远笑了笑,“知道为什么吗?” 凌长风默默地看着他,一脸“有话直说”的不耐。 “因为我发现你那时候的你,好像很高兴。”秦远将目光投向窗外,望着蓝天之下的城市缩影,“那时我也不知道这段婚姻究竟会给你带来什么,但是你看起来很高兴,所以我临时改了口。” “当时我就在想,恋爱也好,婚姻也罢,只要两个人在一起能开开心心的话,那它的存在就是有意义的。” 凌长风闻言,眼神动了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浮动的光。 他合上手中的文件,淡淡地开口问秦远:“说了这么多,你为什么还单着?” 顿了顿,又问:“是因为不想吗?” 秦远:“……” 艹!再管他这闲事自己就是猪! 秦副官将怀里的报告草稿拍到桌上,愤愤道:“过完这阵子下官也要申请休假!这破日子我是一天都不想过了!” “言归正传——”凌长风伸手翻了翻报告草案,抬眼道:“事情都解决了?” 秦远闻言一改刚刚的散漫腔调,迅速立正站好,恢复了说正事儿的语气:“清理工作还在收尾阶段,不过巴伦一脉的人归顺的归顺,伏诛的伏诛,已经翻不出什么浪花了。军事委员会目前正在拟定巴伦的罪名,他犯的事儿太多,判决还需要一段时间。” 距离那晚的事变已经过去了三天,在这三天时间里,凌长风以雷霆铁腕血洗了首都军防旧部,将巴伦上将为首的叛军一一拿下,迅速结束了这场所谓“叛乱”。 兰姆达星系代表团一行人也启程离开了首都星,一切好像都恢复了正常。 “然后就是诺曼的事。他这一死,爆出了不少同派系内部的官员视频,据说九星议会现在乱成一锅粥,他的同党都开始狗咬狗了。威尔斯家族看情况不对,发表声明说要跟他割席。啧啧,从某种程度上讲,倒也省了我们一些麻烦。”秦远翻阅着手中的资料说。 “不过还有一件事,即便诺曼再怎么记罪大恶极,他的死也总要有个说法。”秦远抬起头来,“我还是建议他死于叛军的误伤,因为说实话,曝光他对星河做过的那些事,对于如今事态的发展没有多大帮助,反而可能会对星河造成一定的困扰。” 媒体和大众在这方面的言论对于受害者总是不太友好的。 人们刚开始确实会唾骂施暴者,但久而久之,也会给受害人打上一个“被施暴者”的标签。 从而用同情的、怜悯的、甚至幸灾乐祸的眼神去看待他。 如果无良媒体们再大肆宣扬一番,用夸张的版面和半真半假的故事博一博眼球,那对于许星河而言,不亚于二次伤害。 凌长风目光沉了沉:“我知道。但曝不曝光这件事,还是要看星河自己的决定。他要站出来指认也好,当做事情没发生过也好,我都支持他的选择。世俗的偏见不是他需要顾虑的理由,他的优秀有目共睹,不需要任何人的同情。”凌长风说到这里,还有一点不易察觉的骄傲,“他可以用时间证明自己,何况还有我在,我会让他变成天底下最幸福的oga。” “至于媒体,如果真有媒体敢添油加醋乱编故事……”凌长风的声音冷了下来,“比如之前那个t社,如果停刊整顿一个月还记不住教训的话,就彻底关了吧。” 秦远点点头:“我知道了。那这份报告我再改改,下班前交到您的办公桌上。” 凌长风“嗯”了一声,补充道:“早一点,今天我要早下班。” 凌元帅说到这里,心情好像又好了起来,身后仿佛有条无形的大尾巴在摇啊摇。 那种想回家抱老婆的心思昭然若揭。 秦远:“……” 副官先生的太阳穴突突地跳了跳,最终默念着眼不见为净,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于是下班时间,出现在凌长风桌案上的,除了一份关于当晚事变的详细报告,还有一份长长的名单。 “这是什么?” 已经准备好要回家的凌元帅冲着桌上的红色信封抬了抬下巴。 “下官提前送您的生日礼物。”秦远微微一笑。 “鉴于您现在迟到早退又不发我加班费,今年的礼物我不准备出钱买了,不过我依然是花了心思的。”秦远说着,露出了一副十分贴心的笑容,指了指桌上的信封道,“备选地点,关于第一次发生在哪里比较好。” 凌长风:“……” 他一个“滚”字都已经滑到了嘴边,可手却已经先一步将信封收好,放进了大衣口袋里。 与此同时,星浮城的另一端。 许星河抱着小七躺在元帅府的大床上,也在犯愁。 再过几天,就是他家凌大猫的生日了。 准备什么礼物好呢? 第107章 最好的生日礼物(2) 许星河觉得,自己哪怕在面对毕业论文选题的时候,都没有像现在这么纠结过。 他已经对着搜索引擎干瞪眼了两个多小时,却依旧挑选不出一份合适的生日礼物来。 没办法,凌长风什么都不缺,也没什么特别的兴趣爱好,因此寻常礼物很难称他心意。 可这毕竟又是他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生日,他想给他留下一份特别的惊喜。 “挑个礼物怎么这么费劲呢?给个建议,小七。”许星河愁眉苦脸地揉了揉怀中毛绒绒的猫脑袋。 “喵~”小七女士无辜地叫了一声,然后侧身打了个滚儿,成功挣脱了主人的魔掌,欢快地跑下床去了。 许星河:“……” 这个殷勤劲儿,一看就是要去找男朋友的。 许星河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小七,你不能这样。男人一旦得到手的东西就不知道珍惜了,何况小情侣之间亲密无间的把戏很快就会腻。你跟aaron要保持那种若即若离的状态,欲擒故纵才能……” 他语重心长地叮嘱着爱猫,结果一转头,就看到凌长风军装笔挺地出现在门口。 许星河:“……” 气氛莫名尴尬。 他连忙关上光脑的搜索页面,翻身下床打哈哈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也没人通知我。” 凌元帅一回府,连大衣外套都没脱,就马不停蹄地上楼来找自己的小配偶了。 然后就听到对方正在对着一只猫大谈特谈恋爱经验。 小七摇着毛绒绒的大尾巴,乖巧地在元帅脚边蹭了蹭,仰头冲着自己的新喂养者“喵喵”叫了起来。 凌长风蹲下身揉了揉小七的脑袋,然后抬头对许星河道:“是我叫他们别打扰你的,贺涵说你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下午了,干什么呢?” “这不是在陪猫嘛。”许星河被他看得莫名心虚,于是讪讪一笑。 凌长风看看他,又看看猫,起身拂了拂衣角,漫不经心地点头道:“嗯,看不出你的恋爱经验还挺丰富,都可以指导小七了。” 许星河:“……” 两人在一起有一段时间了,却完全没有交流过彼此的感情经历。 凌长风恋爱经历为零这件事许星河是知道的——上次陪他去参加同学聚会的时候,听他的老同学这样调侃过。 可是自己感情经历也一片空白的事,凌长风并不知情。 许星河张了张口,想说点儿什么。 可又觉得这么火急火燎地解释出来,自己面子上有些挂不住。 于是只是含糊其辞道:“这种事又不一定要自己有经验,周围朋友有经验也一样嘛……” 凌长风看着他,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 许星河被他看得浑身发毛,眼神不由得闪了闪:“干吗?你要是想知道我恋爱经历的话,就直接问……” “我不想知道。”凌元帅一脸淡定地摇了摇头,好像对此毫不在意。 这下许星河不乐意了:“你为什么不想知道?” 正常伴侣之间不应该关心一下对方的感情经历吗?? 凌长风观察着他的表情,眼中浮过一缕不易察觉&30记340;笑意,表面上却仍不动声色。 他忽然上前一步,贴近自己的小配偶。 那种独属于他的清朗海风瞬间拂过房间内每一处角落,信息素中的占有欲一览无余。 许星河被他突如其来的靠近吓了一跳,却没有往后躲。 他刚经历过一场临时标记,还是对alpha气息正敏感的时候,被空气中的信息素轻轻一撩拨,脸一下子就红了。 凌长风低头看着爱人泛红的双颊,若有所思道:“若即若离,欲擒故纵?——好像是有点用,受教了。” 许星河:“……” 他伸出拳头轻轻击了一下对面的胸膛,闷声道:“走开。我那是说的小情侣,我们还是小情侣吗?” 凌长风眸光微敛,不动声色地看着他:“那我们是什么?” 许星河瞪了回去:“你说呢?都老夫老妻了!” 凌元帅颇为赞同地点点头,对于这个回答还算比较满意。 他俯身,顺势给了爱人一个拥抱。 这猫最近一直这么黏人,许星河只当他是标记的劲儿还没过去,于是配合地抱了两秒,便将人推开了:“你先把外套脱了,不热吗?” 已经初尝甜头的alpha却显然还没抱够,随手脱下大衣外套,往沙发上一搭。 又要折返回去找他的oga。 下一刻,一封红色信封从他的大衣口袋里掉了出来。 “这是什么?”许星河有些好奇地问。 可还没等他看清上面的字,信封就被凌长风眼疾手快地捡了起来,一把塞进了外套的内夹层。 这样欲盖弥彰的举动让许星河更加好奇了。 面对爱人充满探究和狐疑的目光,凌元帅脸不红心不跳地理了理衣领,不疾不徐地解释说:“没什么,一份机密名单。” 许星河闻言,弯眉微微一挑:“扯!你从来不把军事机密带回家的,何况什么机密名单装在这么骚包的红色信封里?我看上面还印着爱心花纹呢!” 许星河说到这里,突然歪头打量着凌长风,摸了摸下巴道:“不会是别的oga给你的情书吧?” 凌长风:“……” “不是,真的只是一份名单。”为了打消爱人的疑虑,凌长风重新将红色信封拿了出来,不过没有拆出里面的名单和秦远写的那些离谱的祝福语,只是举着封面在许星河眼前晃了晃,神色如常道:“关于我生日那天的约会备选地点,先不让你看了,到时候给你个惊喜。” 许星河眨了眨眼:“你昨晚不是刚说过,生日那天去gerolet餐厅,你那些老同学们也一起来帮你庆生吗?” “那是午餐。”凌长风解释道,“他们下午就走人了,之后的晚餐只有我们两个人。” “哦。”听他这么说,许星河也没再追问。 他很自然地抬手帮凌长风取下了袖口蹭上的一缕猫毛,然后拍了拍手道:“那我们下楼吃饭吧。今晚我本来想掌勺的,结果下午忙着……撸猫,就忘记了,明天吧,你想吃什么?我明晚做。” 许星河最终决定送给凌长风的生日礼物,是一记份自己亲手编写的回忆录纪念册。 里面记载了他们第一次约会、第一次告白、第一次接吻…… 还有那些他曾想说出口,最终却未能宣之于口的话。 许星河想,他们未来的路还有很长,但是一路上上风景看得多了,最初的景色或许就渐渐淡忘了。 所以他想做点什么,记录下两人最初的美好。 那样等到许多年后,当他们一起翻看手册的时候,会不会有不一样的触动? 许星河从来没发现自己原来这么有表达欲。 他花了两个白天的时间,每当凌长风去上班后,他就迅速回屋打开光脑,坐在屏幕前十指飞速敲打着键盘。 那感觉像是回到了大学时期,那种在为自己感兴趣的课题项目主动熬夜时的激情澎湃。 经历了两天赶工,他终于将自己亲手编辑的电子版手册发送给了绮丽儿推荐的制定厂商,让他们加急制作、加急快递,以确保凌长风本人能在生日当天收到这份礼物。 时间很快来到了12月28号,凌长风生日的这一天。 礼物预计的送达时间是今天早上。由于民营快递无法直接送入军官别墅区,只能放在外围指定投放点,所以许星河还特地嘱咐了贺涵一早派人去取,并且一定要瞒着凌长风,等晚上再给他惊喜。 而许星河本人还偷偷买好了红丝带和彩纸,打算等收到回忆手册后,再亲手将它装饰一番。 结果生日当天早上,惊喜没收到,惊吓倒是来了一份—— 他精心为凌长风准备的生日礼物,居然堵在路上,过不来了! 许星河裹着浴衣从浴室里出来的时候突然收到这个消息,堪称晴天霹雳,脚下一滑,就要向前栽去。 一只大手忽然从身后伸出,一把拦住他的腰,将人捞起来放稳,无奈道:“你怎么平地也能摔跤。” 许星河惊魂未定地站好,心里想,完了。 自己昨晚睡前还笑嘻嘻地跟凌长风说给他准备了一份生日惊喜呢。 现在怎么办? 生日当天送不到的惊喜,还能叫生日惊喜吗? 想到这里,许星河那张清秀俊俏的小脸几乎要皱起来了。 不过抬眼看到爱人温柔的眼眸,他还是迅速收拾好了心情,恢复了一贯的笑脸。 今天毕竟是凌长风的生日,不管怎么样,总要先开开心心地陪他过。 至于礼物的事,要不自己再想想,今天先送个什么东西应付一下,回忆录等过两天再补? 上午十一点,二人收拾好东西出发了。 今天中午凌元帅在gerolet餐厅的空中会所请客,赴宴的除了他和许星河,还有几名第一军校的校友,以及他们的夫人。 这些人许星河都见过,因此也没什么特别的心理负担。 军车一路飞驰在城市上方,穿梭在冬日纷纷扬扬的雪花里。最终沿着特定轨道驶入了浮在高空的秘密宴会厅。 这是许星河第二次来到gees餐厅上层,与初雪之夜所见的风景不同,这里白天的景观更加震撼。 绵延千里&记30340;城市变得鲜活清晰了起来,像是一副浩瀚无垠的动态画卷,一笔一划都是众生百态,浩浩荡荡在他脚下铺开。 而他身处城市上空,望着下界婆娑世界的缩影,甚至有点微弱的眩晕感。 不过很快,他就被一阵熟悉的味道拉回了现实。 那种牛油、辣椒以及各种作料混合的味道极具侵略性,隔着半掩的厅堂大门,比厅内的笑声先一步传了出来。 许星河有点难以置信,他看了眼周围富丽堂皇的高雅建筑,一脸疑惑地跟着凌长风一起走了进去。 结果刚一踏入大厅,许星河就彻底震惊了。 原来自己没有闻错—— 大厅正中央的圆桌上,还真摆了一个大型鸳鸯锅火锅!! 许星河:“……” 什么情况?这不是一家西餐厅吗?? 他粗略扫了一眼,在场的七人他都认识,分别是沃克·韦特少将和他夫人伊丽莎白·泰勒,林霆上校及夫人苏兰,还有帕里什准将和他爱人陆子墨医生……以及秦远。 秦副官的表情是大写的无语,冲着对面的帕里什吐槽道:“年底我都快忙死了,你怎么还闲成这样?都沦落到要靠给人说媒为生了吗?” 帕里什准将笑嘻嘻道:“那不一样,给你说媒怎么能算给人说媒?” “……”秦副官顶着一副淡淡的黑眼圈看着他,“你是不是在骂我?” 一旁的韦特少将插话道:“不是我说啊老秦,你岁数也不小了,又不是不婚主义者,为啥就是不愿意找对象?你看你,既不要主脑匹配,也不要媒人介绍,那老婆还能从天而降不成?” “别说不婚主义者了,我们之中的上一个不婚主义者今年也已经结婚了,你当年可是我们三班第一个脱单的,怎么现在反而变成我们之中唯一一个未婚人士了?” 秦远一脸“不想搭理你们”的表情:“多叫几瓶酒能不能堵上你们的嘴?” 就在这个时候,凌长风和许星河携手出现了。 秦远顿时就像看到了救星一般,起身朝他们招手。 众人也瞬间转移了话题, “哟!寿星来了!!” “长风!星河!就差你们了,来来来赶快坐!” “主座有请!” 许星河连忙跟众人打招呼。 凌元帅一进门就被里面叽叽喳喳的声音吵得有点头疼。 他以前从来不觉得生日是一个值得庆祝的节日,今年还是秦远提议说,这是你回首都星后过的第一个生日,叫上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地庆祝一回,念叨了好久他才勉强答应了。 可眼下却有点小后悔,难得忙里抽闲的一天,抱着自己的小配偶去过二人世界不好吗? 他牵着许星河走到主座坐下,还略微嫌弃地瞅了一眼中间的大火锅:“为什么只有一个锅?不能一人一个小锅么?” “大冬天的,又是你生日嘛,大家聚在一起吃火锅才热闹。”韦特回答道。 许星河则好奇地问:“你们是怎么在这里点到火锅的?” 一般火锅因为味道太重了,容易留下气味,因此除了专门的火锅店外,他还真没见过哪家西餐厅里提供火锅的。 记 林霆笑着说:“只要是餐厅,想点什么不可以?” 帕里什在边上没个正经的附和道:“对啊,只要你愿意,想在军政大楼元帅办公室里涮火锅也可以。” 许星河:“……” 他一说话,秦远的太阳穴就开始突突直跳,拿起勺子指着帕里什道:“不可以,至少理论上不可以,你不要给星河出这种馊主意。” 帕里什一挑眉:“你说不可以有用吗?要先问问我们元帅大人可不可以。” 秦远十分无语地打量着他,突然转过头对坐在帕里什身边的alpha男性道:“子墨,这家伙有试图在你诊所里涮过火锅吗?” 陆子墨医生虽然身材健壮,一张脸看起来却斯斯文文的,他闻言轻轻抬眼,淡声道:“他敢。” 不轻不重的两个字,帕里什肉眼可见地怂了下来,忙摆手道:“我什么时候有过这种心思?老秦你别污蔑我!” 话音刚落,饭桌上一顿爆笑。 “哈哈哈哈帕里什,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怎么还是这么怂?” “到底是一物降一物啊!” “也是好事,不然就他当年那性子,没个人管管,他能直接翻上天去……” 对于老友们的冷嘲热讽,帕里什嗤之以鼻,转头很贴心地帮爱人倒了杯水。 秦远敲了敲手边的高脚玻璃杯,开口道:“来来来,今天我们欢聚在这里,是为了庆祝我们亲爱的长官53岁生日快乐的。先干一杯!” 这话按理应该由凌长风本人来说的,不过秦远看着自家长官一脸“聚会什么时候结束,我晚上还有事”的表情,也不指望他能说出什么客套话来了,只好越俎代庖,拉开了生日会的序幕。 众人纷纷举杯,脸上挂着不约而同的笑意。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啊凌大元帅,多保重身体,我们来年还要多仰仗你呢!” “生日快乐!我们等着参加你和小许同学的婚礼了啊!” 许星河听得脸色一红,连忙用喝酒掩饰了过去。 在一片欢声笑语的祝福声中,凌长风的面色也渐渐暖了下来。 他跟着众人一起举杯,还十分难得地跟着抿了一口酒。 然后放下酒杯,终于开了尊口:“今年是我回到首都星的第一年,历经种种走到今天,离不开诸位的努力付出。在这里,我谨代表自己……” 他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就是熟悉的官腔,在场几位有军衔的听罢,都下意识地坐直了。 凌长风讲着讲着,却见他的小配偶偏过头,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他语气微微一顿,转头问许星河:“怎么了?” 许星河没想到他会突然点到自己,不由得愣了愣,然后在满屋子人的注视下,小声地问:“那个……就是,你有没有觉得,室温下降了一点点?” 他发现凌长风真的自带冷场能力,连火锅局都救不回来的那种。 话一出口,空旷的包间内瞬间鸦雀无声。 许星河:“……” 好像更冷了。 他只好硬着头皮道:“你继续。” 过了几秒,饭桌上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噗哈哈哈哈哈!这么多年记终于有人敢说出来了!” “我亲爱的长官,你知道为什么我们一般聚会不敢叫上你吗?” “还是小许敢说!” “那可不是,人家毕竟是合法配偶!” 秦远也在旁附和道:“我说长官,您的新年致辞和公开演讲在三天以后,今天这是生日宴,别念了吧。” 凌长风抿了抿嘴,看着一桌东倒西歪的老同学,又看了眼端坐一旁的小配偶,难得有几分无奈:“那吃饭吧。” 于是,一场热热闹闹的生日聚会正式开始了。 在等待火锅开锅的过程中,许星河突然倾身凑到凌长风跟前,笑得像只不怀好意的小狐狸,问:“你是不是真的不会喝酒呀?一杯就醉?” 他一直观察着爱人的举动,见凌长风虽然开局抿了一口酒,可杯中的液体却丝毫不减少,联想到对方上次同学聚会也滴酒不沾,于是心中有了猜想。 刚放下酒杯的凌元帅右手微微一顿,斜眸看着自己的小配偶。 那双漆黑的小鹿眼中闪动着狡黠明亮的光芒,莫名勾人。 偏偏许星河还不自觉,轻轻碰了碰他的手肘,继续凑近:“大元帅,你喝醉了什么样啊?不会也像我那样性情大变吧?”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