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嫡女医妃权倾天下》 第1章 前世 永嘉十二年,冬,大雪纷飞。 废后谢知微勾结燕北王萧恂,皇朝覆灭。 宫门破。 皇帝萧昶炫一身狼狈,提着剑仓皇地冲进冷宫,他的身后,跟着头戴九凤冠,身穿凤袍的薛婉清。 砰! 萧昶炫一脚踹开了冷宫的大门,盘坐在殿中央,穿一身雪白单衣的谢知微抬起头来,看到来人,她弯唇一笑,十年了,她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贱人,是不是你勾结萧恂,助他攻入京城?”萧昶炫滴血的剑尖直指谢知微。 “是。”谢知微站起身来,她无视萧昶炫眼中的暴虐与杀意,一步步朝他走去,“萧昶炫,十年前你灭我谢家满门,就该想到会有今日!” 是她用一身医术救他性命,为他谋划,殚精竭虑,助他登上帝位,谋得这片江山。 可是萧昶炫呢? 十年前的今日,凄厉的哭声,叫喊声,隔了道道宫墙传入她的耳中,端方耿直,为大雍鞠躬尽瘁的爹爹,待她如亲生的继母,未及弱冠的弟弟,懵懂之年的侄儿…… 被她的丈夫,当今皇帝一纸诏令,斩于午门。 此后,夜夜噩梦,她不敢合眼。 “姐姐,谢家满门获斩的时候,陛下特赦饶你不死。你不但不知道感恩,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姐姐,你真是太令人失望了!”薛婉清微微扬起下巴,即便死期将尽,她依然用这高高在上,充满了怜悯与慈悲的目光看着谢知微。 谢知微的眼中闪过一道血芒,如果说,这世上,还有谁比萧昶炫更得她恨,便是眼下这个忘恩负义的东西。 “薛婉清,你六岁入我谢府,十多年的养育之恩,将你教养成人,一应的待遇与我姐妹相同,不曾亏待你半点。谢家从不曾指望你报答半分,你爬萧昶炫的床也就罢了,为何要将谢家恨之入骨?” 连襁褓中的婴儿都不放过! 薛婉清的脸色数变,她美妙的眼中浮起了一圈水雾,愤怒的火光在其中燃烧,“不曾亏待?与你姐妹相同?谁不知道我只是你谢家的姑表小姐,成日要看你姐妹的脸色过日子,谢家的下人们看人下菜,我但凡有吩咐,她们谁不是推诿再三,你是谢家的嫡长女,你当然不曾体会过那种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憋屈。” 薛婉清双手握拳,委屈得双肩颤抖,梨花带雨,“就因为我不肯答应谢家为我安排的婚事,不肯为谢家联姻带来好处,谢家就处处污蔑我,毁我名声,谢知微,你又有何资格指责我?” “清儿,别难过,你还有我!”萧昶炫心疼不已,伸出手臂将佳人搂在怀中,柔声道,“谢家的人已经死了,满门被灭,他们全都该死,以后再也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萧昶炫,你狼子野心,忘恩负义,你们还真是一对狗男女。你们这样的狗男女就该断子绝孙!”谢知微勾唇一笑,极尽嘲讽,“萧昶炫,这十二年,你也不是只有薛婉清一个女人,可有人怀过你的骨肉?既然没有,这偌大的江山,留给你又有什么用呢?” 薛婉清豁然惊醒,惊颤地指着谢知微,“你,是你,对不对?是你害得陛下不能有孩儿!” “不错!”谢知微红唇微弯,“我谢家人都死绝了,你们还活着,已是天理难容,凭什么还让你萧昶炫有后?” “毒妇!”萧昶炫双眼赤红,恶狠狠地怒骂道,“当年我之所以愿意娶你,不过是看在你谢家世代簪缨,乃士林领袖,应当会为我所用。谁知,你祖父与父亲迂腐之极,不肯为我一呼百应,为我谋位无半点增益。谢家既不肯为我所用,留着又有何用?谢知微,早知今日,我当日就该送你与你谢家一同上路!” 这一刻,萧昶炫是真悔了,他曾经以为是清儿不能生育,不得已纳妃,伤了清儿的心,原来竟是谢知微这个贱人在捣鬼,他早该怀疑是她。 谢知微慢慢挪着步子,朝萧昶炫靠近,她要记住这个男人,生生世世,要记住,她的一生,她的亲人,她的好友,全部都死在这个男人的手中,无一存活! 若有来世,她将十倍,百倍地还之,令他永世不得超生。 这个男人,她的夫君,曾经口口声声在她耳边发誓,说尽情话的夫君,就是这般“爱”她,刻骨铭心,永世难忘。 一切都将结束了,十年,她身为废后,居于冷宫,受尽了这对狗男女的折磨与羞辱,日复一日地承受族人因她而死尽的嗜心之痛,痛不欲生。 “可惜了,萧昶炫,你再也不会有机会了。”谢知微的唇角噙着浓浓的嘲讽,眼中再无如烈火般燃炽的仇恨与杀意,反而一派轻松与淡然,“萧昶炫,我已经和新皇说好了,留你一条性命,让你尝尝亡国之君的滋味,以后每一天的每一刻,你和薛婉清都要跪在我谢家的牌位前,忏悔,请罪……” 血从谢知微的唇角再次溢出,顺着她雪白的肌肤流淌,触目惊心。 她的脚步踉跄了一下,却很快就站稳,后背靠在一根柱子上,执意不肯倒下。 她等这一天,等了整整十年,夜以继日地谋划,算计,一点一点地颠覆她曾经创下的盛世,耗尽了她的心血。 如今仇已复,她了无遗憾。 眼前的一切在她的眼中慢慢地消散,最后,只留下一道身穿银铠,红色大氅迎风翻飞的昳丽青年,提着枪疾步走来…… 萧昶炫逃不掉了! 黄泉相见,祖父爹爹母亲还有弟弟们,可不可以原谅她? 谢知微缓缓地阖上眸子,脸上留下了一抹恬淡的笑容,充满了期待…… 第2章 重生 “咳咳咳……” 谢知微一把抹掉眼睫上的水雾,眼前的人影越来越清晰,巴掌大的一张小脸,肤如凝脂,一双瑞凤眼清澈而又明净,星眸微转中,楚楚动人,唇如朱染,微微颤动着,似乎受尽了无限委屈。 不是薛婉清,是谁。 这么快又见面了! 萧恂不是答应她,一定会保萧昶炫和薛婉清不死,一定要让他们跪满十年,才送他们上路的吗? 萧恂居然敢骗她! “大表姐,分明是你想把我推下池塘,我躲得快了些,你一时收不住手,才自己滑下去了,怎么能怪我呢?”薛婉清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的泪珠。 是薛婉清没错,谢知微有点懵,难道说她们不是在黄泉? “表姑娘,你这张嘴真是会说话,我亲眼看到是你把湄湄推下水的,你这黑白颠倒的本事,连我都佩服!” 谢知微看着眼前熟悉的背影,她鼻头一算,眼泪盈满了眼眶,是母亲。 袁氏看起来气得不轻,她冲上前去,“既是湄湄想把表姑娘推进池塘,表姑娘就到池塘里待一会儿吧!” 袁氏伸手欲抓薛婉清的胳膊,谢知微忙开口止住了,“母亲,且慢!” 袁氏身子僵了一瞬,不敢置信,还以为自己耳朵出了幻觉。 她是谢知微的继母,谢知微从不曾喊过她。 谢知微来不及和袁氏多说什么,她站起身来,泡过水的衣服贴在身上非常难受,她裹着披风,一步步走近薛婉清。 少女约莫十来岁,正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她,“大表姐,你,你想做什么?” “是我自己滑进池塘的吗?”谢知微问得云淡风轻,可骨子里却有着一股凛冽气势,不可侵犯。 “是,是大,大表姐,自己,自己滑下去的。”薛婉清快哭了,“大表姐,分明是你想推我,才自己滑下去的。” 薛婉清越说,越就觉得自己说得有道理,虽然方才,是她自己看到附近没人,才心存歹念,将谢知微一把推下了池塘。 谢知微是谢家的嫡长女,小小年纪,就姿容出色,聪颖无双,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九岁时一鸣惊人,无论她如何努力,世人就跟瞎了一样,说起谢家,就只有谢知微,不知道她薛婉清。 谢知微这种拦路狗,为什么要活在世上呢? 对,就是谢知微自己滑下去的,反正没有人看到。 薛婉清微扬了扬脖子,底气十足,义正严词,“大表姐,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你也不能用这样的手段来陷害我!” 谢知微与薛婉清可以说打了一辈子交道了,对薛婉清再了解不过,她心里冷笑一声,“行,薛婉清,既然是我想把你推下水,你怎么能站在岸上呢?” 说完,谢知微就一把扣住了薛婉清的手臂。 薛婉清大惊失色,只觉得这个大表姐真是疯了,她难道不怕外祖母责罚她吗? “大表姐,你想做什么?”薛婉清挣扎着,“外祖母,救命……” 谢知微明明瘦弱,可是五指却如铁钳一般,将薛婉清拖到了池塘边,她将薛婉清往池塘里一推,一脚踹出去,干净利落,池塘里便溅起了一片水花。 池塘中,薛婉清的后脑勺撞在了池塘中间的一圈石头上,一团血色在水中蔓延开来…… 谢知微站在岸边,冷冷地看着薛婉清一点一点地往下沉,胭脂红缂丝百花纹棉褙子在水面只留下一抹浅红,前世今生在她的脑海中反反复复地呈现,一时间,谢知微眼中冰冷如霜。 真是想不到啊,她居然重生了! 这么快,她和薛婉清又见面了! 时至今日,谢知微都想不明白,前世薛婉清为何要将谢家斩尽杀绝?她在谢家生活了十多年啊,哪怕她爬了萧昶炫的床,谢家依然不曾亏待她,为她准备了一百二十八台嫁妆,无一敷衍。 “救命啊,快救命啊,你们快救救姑娘,姑娘快不行了!” 薛婉清的丫鬟木香第一个醒过神来,尖叫出声,惊愣中的下人们也赶紧一窝蜂行动起来,两个会水的婆子连忙跳进了水中,朝薛婉清游过去。 谢知微冷冷地瞥了一眼,转身朝后院走去,袁氏深吸一口气,她越发看不透这个继女了,又不放心,忙追上去,“湄湄,让嬷嬷们背你回房吧!” “站住!” 母女二人抬眼望去,见月洞门处转出来一个老太太,她身后,丫鬟仆妇跟了一片,威风凛凛,排场极大。 “于嬷嬷,给我掌嘴,狠狠地打这心狠手毒,不良不恭的东西!”老太太目若利箭,朝池塘边看了一眼,外孙女已经被救起来了,看她湿淋淋的一身,紧闭的双眼,苍白的小脸,顿时心疼不已。 于嬷嬷走到谢知微跟前,她微扬着下巴,斜睨谢知微,阴阳怪气地道,“大姑娘,得罪了,奴婢要动手了!” 说完,她撸了撸袖子,露出一双如鹰爪般的手,高高地举起来。 谢知微瞥了那只手一眼,朝老太太看去,“祖母,敢问孙女做错了什么,祖母要这般惩罚?” 冯氏快被气中风了,她的宝贝外孙女儿都快没命了,还不是被这个小蹄子给害的,她居然这么理直气壮地问自己做错了什么? “你不孝不悌,难道不该受罚吗?” “表妹死了吗?没死吧?她先推孙女落水,孙女推她落水是教育她,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难道这也有错?祖母若想罚孙女,待回府之后,问过祖父,祖父觉得孙女该罚,孙女再领罚不迟!” “你……” 冯氏身体摇晃,如风中残叶,“你是觉着,连我都没有资格教养你了?袁氏,是这样吗?” 袁氏站在旁边,低头垂目,“母亲,媳妇不是湄湄的亲生母亲,媳妇不敢说什么,怕世人说媳妇苛待继女。” 冯氏双目瞠圆,她指着二人,双手颤抖,“好,好,好,我算是明白了,我也是元柏的继母,你们的意思,我这当继祖母的,没有资格教养你这个继孙女,既是如此,你们也不必跟着我回府了!” “孙女遵命!”谢知微不以为然,她抬头直视冯氏,“孙女和母亲就留在法门寺,还请祖母把我母亲的嫁妆还给我!” 第3章 威胁 袁氏不动声色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她当然知道,谢知微口中的“母亲”指的是她的亡母崔氏。 崔氏与谢氏一样,诗礼传家逾百年,世代簪缨,而崔氏当年乃崔家嫡长女,嫁到谢家的时候,两百五十六台嫁妆,十里红妆,震惊朝野。 崔氏死后,这么多年,嫁妆都是冯氏帮忙打理。 冯氏一听这话,简直惊呆了,崔氏的嫁妆之丰厚,这么多年,无人出其右,价值多少,冯氏比谁都清楚。 吃进嘴的肉,谁舍得吐出来? 冯氏一向很能拿捏这个孙女,从未想过要把崔氏的嫁妆还给谢知微。崔氏的陪嫁中,铺子田庄家具器皿金银玉器布料古玩字画等等,无一不是精品绝品,她早就挑了好些出来,准备将来给外孙女陪嫁,怎么可能会还给谢知微呢? 谢家养了这个孙女十年,她竟然还不知足,果然,不是自己亲生的,就跟白眼狼一样,养都养不熟。 冯氏在打量谢知微的同时,谢知微也在思忖,前世,若非冯氏非要在姑母死了之后,把薛婉清这个表妹接进府抚养,也不至于养出一头中山狼。 今生,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人染指自己的东西,更加不会再让冯氏和薛婉清之流祸害自己的家人。 “怎么,祖母不打算把孙女母亲的嫁妆还给孙女了吗?”谢知微长叹一口气,“这满京城里,还从未听说,谁家的婆婆会占媳妇的嫁妆,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不知将来,四叔还怎么议亲?” 冯氏瞳孔微缩,“我何时说过不把你母亲的嫁妆交给你了?果然是继祖母难为,你母亲过世后,我帮你打理你母亲的嫁妆这么多年,你不但没有一言半语感激,居然还诬陷我吞你母亲的嫁妆,岂有此理!” “祖母莫非没有听说过瓜田李下之言?”谢知微半分都没有感激她的意思,前世,冯氏并没有把母亲的嫁妆还给她,她的嫁妆都是袁氏帮她一点点置办的,而母亲的嫁妆,冯氏吞了一半,剩下的全部给了薛婉清。 “便是我不说祖母吞了我母亲的嫁妆,世人也不会相信祖母半点都不觊觎。”谢知微毫不留情地道。 冯氏只觉得,今天这个外孙女简直是跟吃了火药一样,油盐不进,刀枪不入,小小年纪,居然如此奸猾。 “袁氏,微姐儿既然交由你抚养,你可有尽半点教养之责?你可别忘了,当初我允你进门,给元柏当继室,,是为了让你好好照顾微姐儿。” 谢知微心知,冯氏发作袁氏,一半是不喜欢袁氏,另一半是把在自己这里受的气,发作在袁氏身上,她微微一笑,“祖母,您还是先去看看表妹吧,表妹一向娇弱,方才我看到她的头被撞了,别出了什么好歹才好,毕竟,不是我谢家的姑娘。” 谢家帮薛家养姑娘,养好了是应该的,养得不好,便是过错。 冯氏一听这话,顾不上谢知微,抬脚就朝薛婉清走过去,身后传来谢知微的话,“我记得,应天府存有我母亲的嫁妆单子。” 冯氏脚下趔趄,幸好于嬷嬷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薛婉清被救起来了,如木偶人一样,任由丫鬟婆子们照顾摆弄。 “清姐儿,我的清姐儿,你怎么样了?”冯氏见薛婉清懵懂得跟傻了一样,想到这是女儿留下来的唯一一点血脉,心疼不已,也把谢知微往死里恨。 “外祖母?” 薛婉清试探着喊了一声,冯氏见外孙女还没有傻,惊喜不已,一把将薛婉清搂进怀里,“清姐儿,你吓死外祖母了!” 薛婉清不敢相信,她就熬夜看一部《掌上珠》的古言宫闱宅斗文,一觉醒来,她就成了这部小说里的女主。 “外祖母,我没事。”薛婉清歪在冯氏的怀里,“外祖母,是清儿不好,不该惹大表姐生气,是清儿的错,请外祖母不要责罚大表姐。” 薛婉清的眼泪说来就来,两行珠泪挂在苍白的脸颊上,看起来楚楚动人。 “我的清姐儿,你怎么这么傻?”冯氏心疼得不能自已,“这件事,外祖母不能姑息,这次是你命大,逃过一劫,若有下次呢?” 薛婉清垂下眼帘,她是故意说的,就算她不说,冯氏也会惩罚谢知微,她是冯氏嫡亲的外孙女,而谢知微的存在,只会时时刻刻提醒冯氏,她只是继室。 冯氏岂能容得下她? 她既然已经穿到了这部书里,又是主角,若是不能活得风风光光的,怎么对得起自己?薛婉清感觉到心里还有原身留下来的一抹执念,薛婉清在心底说,“你放心吧,我会帮你报仇,就当是我占据了你这具身体的报酬。” 果然,她念头起,那抹残念,就消失了。 薛婉清被婆子抱回了厢房,将身体擦拭干净,换了一身干衣服,又喝了一碗浓浓的姜汤后,冯氏命令启程回府。 谢家这一次来法门寺,是为薛婉清三年母孝满,专程来做法事的。 没有人通知谢知微和袁氏,冯氏的意思很明显,她说话算话,没打算让二人回府。 马车上,薛婉清明知故问,“外祖母,大舅母和大表姐不回府了吗?她们是不是还在生清儿的气?要不,清儿去给大表姐赔礼道歉?” 冯氏轻轻地拍着薛婉清,她可怜的外孙女,小小年纪就没了娘亲,她怕外孙女在继母手下讨生活不易,便接来谢家,偏偏谢家人总是嫌弃她的外孙女。 “清姐儿放心,这次外祖母一定会为你主持公道,一切都有外祖母在。”冯氏安抚道。 薛婉清微微弯起唇角,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原身原来也不是个傻的,知道没了谢知微,以后京城的贵女中,她便是楚翘,只可惜,原身是个短命的,以后这份荣耀就要归她了。 法门寺的厢房中,袁氏听说老太太一行人已经启程走了,她惊讶不已,“你说什么?老太太他们真的走了?” “是,大太太,咱们没有马车了。”田嬷嬷也是气愤不已,老太太把大太太和大姑娘单单留在寺中,这算怎么回事? 传出去,是什么名声? 一向,京中的女眷们在寺庙道观长住,要么是做了什么错事,受责罚,要么是来祈福的。老太太怎么会这么好心向人解释,她们留在这里是为了祈福? 第4章 皇后 时至初秋,法门寺后山上一片桂花林里飘来阵阵甜香。 谢知微靠在一个艾绿色金绣蝙蝠大迎枕上,一头浓密的青丝披散着,小脸苍白,烟眉微蹙,樱瓣泛着不自然的白。 她听到了袁氏的话,安慰道,“母亲别急,我们会回去的,不过,不是现在。” 袁氏可是急得不得了,她连忙在床边坐下,“微姐儿,母亲横竖是不怕什么了,可你不一样啊,你还没有议亲呢,要是让外头的人知道,是老太太不带你回去,以后可怎么得了?” 袁氏一急起来,就六神无主,她腾地起身,“不行,我得派人去跟老太爷说一声。” 老太爷是大姑娘的嫡亲祖父,肯定不会不管这件事。 “母亲,不必了!”谢知微牵住了袁氏的袖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们在法门寺多住两天再回去。”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皇后娘娘和大公主今日午后也将会来法门寺。 皇后娘娘生下大公主后,多年无子,而彼时,皇后娘娘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有了身孕,跑到法门寺来求子,谁知,在后面桂林中的时候,一脚滑下去,好不容易得的一胎没了。 若是她能救下皇后,若是皇后能够生下男胎,中宫之子是名副其实的太子,将来这皇位,还有萧昶炫的份吗? 谢家的马车在出山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皇后的仪驾仪舆,不得不等在一边。 “外祖母,是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是去法门寺进香的吗?”薛婉清好奇地问道。 冯氏的脸色已经很难看了,早知如此,她也留下来,若是不能见到皇后娘娘,哪怕能够入皇后娘娘的耳,也不一样啊。 真是便宜了那对母女了,想到这里,冯氏吩咐于嬷嬷,“留两驾马车,让大太太和大姑娘赶紧回来!” 于嬷嬷也觉得不能让那对母女留下来,若是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以后这对母女,还会把老太太放在眼里吗? 皇后的车驾既已入了寺庙,外围便由禁军亲卫接管关防,于嬷嬷派的人,根本进不去,不由得急了。 这些,谢知微根本不知道,午后,阳光正好,谢知微和袁氏收拾妥当之后,去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和大公主正在后山赏桂花,两个小太监在地上铺了一层干净布,用一根竹竿在打桂花。 听说是谢家的大太太和大姑娘求见,皇后娘娘笑道,“我正说,这里清净,连个说话人都没有,她们既然有心,就请进来吧!” “母后,我们去那边看看,那边的丹桂好看!” 大公主十二三岁,正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她看到北面一片丹桂,层层如宝盖,枝头点点如金粟般,浓香馥郁,如红霞印染,激动不已。 “好好好,过去看看!” 皇后只得了大公主这一个孩子,平日里捧在手心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这一次,若不是大公主要来法门寺求菩萨赐给她一个弟弟,皇后都不会来。 大公主松开了皇后的手,朝丹桂林跑过去。 皇后走在后面,她目光不离女儿,似乎被女儿的兴高采烈感染了,脚步不由得加快。 “皇后娘娘小心!”奚嬷嬷眼见皇后娘娘身子一歪,朝坡下滚落,她话音未落,就冲了过去,拿身子垫在了皇后娘娘的身下。 “母后!”大公主吓得面无血色,她朝皇后冲了过去,连忙将皇后扶起来。 “我没事!”皇后突然脸色一白,身下一片溽热,她顿时一动不敢动,那种熟悉的感觉传来,令她面如死灰。 宫人们顿时都乱了,有的人去请太医,有的去备步辇,奚嬷嬷让人将皇后抱起来,朝院子里跑去。 谢知微和袁氏正好赶上了,她看到皇后的裙摆上染红的血渍,心头一沉,连忙提起裙摆,快步跟了过去。 “太医呢?太医怎么还没来?”奚嬷嬷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看到谢知微和袁氏跨步进来了,她很不高兴,朝旁边的一个宫女使了个眼色,那宫女过来福了福身,“皇后娘娘身子不适,请谢大夫人和大姑娘改日再来。” 谢知微没有理会这宫女,她疾步走到奚嬷嬷跟前,“嬷嬷,我外叔祖是享有大雍神医之称的崔神医,我也略通医术,皇后娘娘情况危急,还请嬷嬷允我为皇后娘娘诊治。” 奚嬷嬷看着这个不怕死的小姑娘,气得笑了,“谢大夫人,请带令媛离开。” 谢知微根本没有指望奚嬷嬷能够答应,她看向面色惨白的皇后,坚持道,“皇后娘娘,若您再耽误一二,这一胎将不保!” 此言一出,满屋惊然。 大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后娘娘,眼泪夺眶而出,是她害死了弟弟,若不是她要来法门寺,母后就能在宫里安心养胎。 皇后没有说话,身为皇后心腹的于嬷嬷知道皇后想问什么,代问道,“谢大姑娘能够救皇后娘娘吗?” 此时此刻,皇后和于嬷嬷都想到了,宫里十日请一次平安脉,最后一次平安脉是在昨天,可是从头到尾都没有太医告诉过皇后娘娘,她有了身孕。 屋子里渐渐地弥漫起一股血腥味。 “不试怎么知道?”谢知微胸有成竹。 “放肆!”于嬷嬷怒斥道,果然是个不懂事的小丫头,皇后娘娘岂是她能够用来试手的?皇后肚子里怀的可是龙种啊,若是有个万一,谁还有两个脑袋不成? “谢知微,你来救我母后!”大公主满脸泪水,看起来可怜极了。 谢知微深吸一口气,她做好这个打算之前,已经让紫陌帮她备了一套银针,此时,她走到了皇后的榻前,万分冷静地道,“还请大公主让一下位置。” 大公主朝后退了两步,她看着谢知微瘦小柔弱的肩背,不知为何,只觉得心渐渐安定下来了。 “你可知,若是本宫肚子里的孩儿不保,哪怕本宫不欲追究你的责任,皇上也会治你的罪?”皇后看着眼下这个与自己的女儿差不多大的孩子,忍不住提醒道。 “臣女知,但当年外叔祖教臣女医术的时候,第一堂课便是医者仁心!”谢知微抿了抿唇,眼中闪过一道坚毅。 第5章 技惊 皇后闭上了眼睛,她知道,太医一时半会不会来,就算来,也应当是等自己肚子里的孩儿落了之后,才会出现。 前两次都是。 眼下,她只能寄希望于这个十岁的孩子了。 谢知微动作娴熟地在皇后身上的几处大穴各扎了一针,她下针的手法稳准快。 只一眨眼的功夫,皇后身上便多了十几根银针。 门口,一只脚踏进来的王太医惊愣之下,满眼都是骇然。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他行医数十载,一眼便看出,这小姑娘虽然只有十岁左右,但行针的手法却非同凡响,是他所见识的人中之最,无人可比。 屋子里的气氛非常沉闷,压得人喘不过气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皇后娘娘的身上,人人噤若寒蝉。 直到,皇后娘娘紧皱的眉头变得平展,脸上痛苦的神色慢慢消失,众人的脸上才显出惊喜之色,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王太医来了!”一个青衣宫女小声地说了一句,众人朝门口看去,只见王太医提着医箱匆匆地,小跑着进来,噗通一声,跪下来告罪,“皇后娘娘,臣有罪,来迟了!” “你的确有罪!”大公主气愤道,“母后有孕,你到底知不知晓?” 王太医砰砰砰地磕头,“大公主息怒,臣最近不曾为皇后娘娘请过平安脉,娘娘的脉案中也不曾有有孕脉象,臣不知啊!” 不知者不为罪! 大公主还要斥责,皇后娘娘有气无力地道,“元嘉,不关王太医的事!” 王太医松了一口气,他这时才有空打量谢知微,见这小姑娘不过十来岁,她每一针都落得很快,用的手法不尽相同,或捻搓或刮尾或循按或震弹,飞经走气,皇后原本灰败的脸上,很快便多了一点生机。 谢知微捏住其中一根银针的柄端,搓捻数次,再张开两指,一搓一放,反复数次,状如飞鸟展翅,皇后全身也跟着放松下来。 “好了!” 谢知微抬起袖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她飞快地报了一串药名,“玉竹四钱,当归三钱,续断杜仲各一钱五分,茯苓黄芩白术各一钱,川芎甘草各八分……” 王太医皱起眉头,这方子应当是根据保胎散变化而来的,但川穹和甘草只要八分? 他正心疑,便听到谢知微说了最后两味药,“苎麻根三钱菟丝子三钱紫苏子一钱……” 果然,只是个十岁的小姑娘,虽然行针的确很有一套,大约也只是家学渊源,这开药方凭借的可不光是能背几部医书,而是经验。 “不知姑娘是否知道紫苏子的药性与功效?”王太医忍不住出言问道。 方才,分明是谢知微救了皇后一命,王太医即便瞧不起谢知微的本事,也不该问出这样羞辱人的话。 谢知微冷眼看着王太医,若她当场背出紫苏子的药性与功效,哪怕一字不差,也落了下乘。王太医这话分明是在说,她靠背医书开方子都没有开准确。 “敢问你是何人?” 王太医脸色即冷,他身上穿着从五品的太医官服,这小姑娘分明也是出身不俗,难道看不出来吗? “敝人姓王!”王太医倨傲地道。 “看你穿着应当是御医,不知师承何人?若是不知道紫苏子的药性和功效,不妨回去多读读《本草纲目》。” 王太医气得脸色铁青,《本草纲目》对学医的人来说,就如《三字经》于读书人一般,是用来启蒙的。 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居然如此羞辱他! “敢问姑娘师承何人?”王太医想着,他犯不着和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较真,问出她的师承,他倒是要去向这小姑娘的老师好好讨教一番。 谢知微将王太医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她似笑非笑地瞥了这人一眼,到底是太医,决定为他留点面子。 “怎么,姑娘不敢说?”王太医得意地抚了一把下颌的长须,“行医用药,关乎人命,若姑娘的师父不曾教导姑娘这些,老夫倒是愿意为其代劳一二。” 大公主冷哼一声,真不知父皇养这些没用的太医做什么,一个个本事不大,心气不小,不由得嘲讽道,“谢姑娘师从她的外叔祖崔神医,王太医,你倒是口气不小,帮崔神医教弟子!” 居然是崔神医!王太医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倒是忘了,崔家每一辈都有一个“不成良相便为良医”的神医。 但,谢大姑娘,只有十岁吧?娘肚子里开始学医,也不可能厉害到哪里去。 谢知微拿起小太监记的药方看了一眼,无丝毫差错,点点头,“拿去抓药煎药吧!” 奚嬷嬷眼看皇后已经大好了,丝毫不再犹豫,不待吩咐,就连忙安排人去抓药,亲自盯着煎药。 王太医则失望地摇头,汤药岂能随便喝,再次像皇后禀道,“皇后娘娘,请听臣一劝……” “王太医莫非以为皇后娘娘这是寻常流产?”谢知微不等王太医说完,再次发出惊人之言,“娘娘今日就算不跌上这一跤,不出三天,胎儿也会保不住。” 王太医大惊,他虽然最近没怎么给皇后请平安脉,但以前也经常请,他怎么没发现异常? 谢知微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斜睨一眼,“娘娘的体内有一种毒素,这种毒素对娘娘的身体没有大害,但会让娘娘不能坐胎,但凡怀上龙种,一月之内必定会小产,若反复多次,皇后娘娘的身体吃不消,以后也不会再有孕。” 王太医两腿如筛糠,浑身冷汗如雨,此时他再也顾不上别的,一屁股在皇后娘娘榻前的凳子上坐下来,“娘娘,请容臣把脉!” 皇后娘娘也被吓懵了,颤抖着伸出手。 “左寸沉数,左关沉伏,右寸细而无力,右关需而无神……”谢知微提点道,“娘娘想必这些年,时有眩晕,夜间睡觉也偶有盗汗,梦里如坐舟中,往日痛经也不曾复发,种种迹象,实则是与娘娘中毒有关,也幸好娘娘的身体强壮,哪怕滑过两胎,也只是让身体少有亏损,否则,这一胎,哪怕有臣女,也必然难保。” 第6章 长嫡 王太医战战兢兢,如果不是谢知微点破,哪怕到了现在,他也不能凭出脉象来,如此隐晦的脉象,别说他,就是太医院判首,也难摸出来。 这次要不是谢知微,王太医不敢想,自己会有什么下场。宫里小产的娘娘们,有几个保住过胎的?保住了,救了这个,也得罪了那个。 他没想保住自己的命,能不株连九族就好。 谢知微也算是救了他一命,一个十岁的孩子,居然有一手好脉息,这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 王太医站起身,朝谢知微拱手施了一礼,便站在一边不说话了。 皇后看到这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谁都知道,小产最伤身。身为皇后,若总是流产,皇帝和朝中大臣们会怎么想? 想到前两次小产,虽然瞒了下来,可到底瞒不住皇帝,她已经从皇帝的眼中看到了失望。 对方好歹毒的心思! 人,怒到极致,很快就能平静下来,皇后深吸一口气,“好孩子,这次真是谢谢你了!” 大公主也是吓了个够呛,她挂着眼泪,“薇妹妹,我母后和弟弟真的会没事吗?” 大公主还从来没有对哪个姑娘这么客气过,她是皇后嫡出,大雍朝唯一的嫡公主,活得肆意张扬。 “大公主,有臣女在,皇后娘娘和娘娘肚子里的龙子,不会有事。” 谢知微这话,可不叫猖狂,王太医甚至跟着心里承认,能够有这把好脉息,有施一手好针的人,自然是有这个能耐。 大公主和皇后都放下心来,如果这一次皇后真的又流产,大公主会一辈子无法原谅自己。 过了一会儿,谢知微便给皇后拔了针,她用针快,拔针也快,一拂手的功夫,皇后身上数十根银针就没了。这手绝活,王太医练了一辈子也没有练会,此刻,他都要自闭了。 皇后用过药后,就睡了。 大公主守着皇后,让奚嬷嬷亲自送谢知微出来。 刚刚出了皇后住的院子,一个总角年纪的小和尚跑了过来,仰着头问道,“请问是谢大夫人和谢大姑娘吗?谢家来人,奉谢老夫人的命,命大夫人和大姑娘尽快收拾行李回去,不要扰了皇后娘娘和大公主的清净。” 奚嬷嬷想到方才在山脚下的时候,似乎遇到过谢家的车驾,那会儿怎么不见谢家大夫人和大姑娘跟着一起回去? 她心里疑虑,但这会儿,却不是好问的时候,她连忙对谢知微躬身道,“大姑娘,皇后娘娘那边怕是暂时离不得姑娘。” 谢知微对那小沙弥道,“劳烦帮忙传句话,就说我和大公主一见如故,想在寺庙里多陪大公主玩两日,过几日再回府。” 谢知微是扎扎实实地救了皇后娘娘腹中的胎儿,否则今日又要打杀一批人,闹个沸反盈天。 奚嬷嬷并不觉得谢知微这话是在借大公主的虎皮抖威风,相反,她觉得,谢大姑娘能瞒住皇后娘娘的事,小小年纪说话行事便如此妥帖,不愧是谢家这样的世家大族教养出来的女儿,真是再好不过了。 小沙弥得了话转身就走了,等他把话传给于嬷嬷派来的人,那人听了,傻眼了。 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 这媳妇子急了,赶紧回去禀报,生怕老太太一生气,会迁怒到自己身上。 天地可鉴,她分明是想尽了办法,第一时间把老太太的命令传达到,谁曾想,大姑娘是真厉害,这才多大点功夫,果然就攀附上了大公主。 那媳妇子赶回府中的时候,老太太刚刚收拾妥当,薛婉清也在,她梳洗过了,换了一身衣服,正挨着老太太坐着。 见袁氏和谢知微都没有跟着回来,薛婉清心里就有一丝不好的预感,随着这媳妇子的禀报越来越多,她已是难掩复杂的情绪,难道说,她和谢知微的第一次交锋,就要失败不成? 冯氏坐在红木镶云石七屏风罗汉床上,手里捏着一串迦南香嵌金长圆寿字纹十八子手串,她薄唇微抿,脸颊下垂,隐约可见法令纹。 居然给了那一对母女一个好机会,让她们攀附上了大公主。 皇后生了大公主后,虽然多年无子,但母族势力很大,且皇后娘娘端庄贤淑,是皇帝的元配,很得皇帝的敬重,这么多年在中宫稳若泰山。 皇后娘娘自然是不能得罪的。 不但不能得罪,还不能让皇后知道,自己对长房不慈,否则,谢家就会成为整个京城的笑柄。 “既是她们母女想在法门寺为元柏祈福,那就晚两天再回来吧,你派人去通知一声扶云院,让底下人把大太太和大姑娘日常要用的收拾妥帖送到法门寺去,就说过两日我亲自派人去接。” 薛婉清有点懵了,她唤了一声“外祖母?” 委屈得不行。 老太太没办法,心疼地看着薛婉清,安抚道,“清姐儿,你别担心,一切都有外祖母替你做主!” 薛婉清垂下眼帘,她当然知道冯氏心里在想什么,眼中翻滚着恨意,嘴上却道,“外祖母,清儿是替大表姐担心,和大公主打交道,可不比和府里的姐妹们玩耍,因大表姐居长,我们都会让着她。若大表姐不懂得谦让,得罪了大公主,岂不是会给府里肇祸?” 于嬷嬷忍不住朝薛婉清看了一眼,似乎有点不认识这个表姑娘了。 老太太忙喊住了去传话的婆子,“东西送过去就行了,不必说我会派人去接的话。” 等到了那日,若谢知微没有开罪大公主,再思忖如何做? 皇后睡了一觉,精神多了,她靠在一个大红彩绣云龙捧寿大迎枕上,刚刚用过一碗粳米粥,精气神好了一大半,听奚嬷嬷在说谢家的事。 “原来谢家老太太是这等糊涂,先谢大夫人的嫁妆算得上是百里红妆了,去了之后,都落到了老太太的手里不说。今日,谢老太太因谢大姑娘和薛表姑娘起了争执,偏护薛表姑娘,特意不带谢大夫人和谢大姑娘回府,后来听说皇后娘娘来了,就派了个媳妇子带话,让谢大太太和谢大夫人赶紧回去。” 是怕谢家的事,机缘凑巧落到了皇后娘娘的眼里吧!偏生,谢家姑娘是个厉害的。 大公主听得气愤不已,“母后,谢老太太这么欺负薇妹妹,真是太过分了,等回了宫,母后把谢老太太宣进宫,好好训诫一番。” “你呀,就是冲动了些。若本宫把谢老太太宣进宫训斥一番,谢大姑娘脸上就很好看吗?不过,该敲打还是要敲打一番,这些年,京城里都不知道,谢家还有个嫡长女了。” 第7章 另眼 寺庙里送了一桌斋饭过来,素烧鹅,溜鹅皮,香橼豆腐罗汉斋醋溜桂鱼烧鸽蛋烩海参……极为丰盛不说,全都是法门寺的招牌素宴上,才会出现的招牌菜。 “母亲,这是一枝春师父的手艺。”谢知微只闻了个味儿就馋得流口水了。 “大姑娘猜对了,这正是法门寺的一枝春大师傅亲自掌勺做的素宴。”于嬷嬷在一旁笑道,“是皇后娘娘的人亲自送过来的,说是赏给大姑娘吃。” “母亲,一枝春师父曾经说过,‘只要荤菜里有的,就能做出同样味道的素菜来’,他钻研了一辈子素斋,走南到北学艺,老了才在法门寺挂单,一手素宴享誉南北,如今快八十岁了,素日都是他徒弟掌勺,没想到,我这辈子还能吃到一枝春师父亲手做的素斋。’”” 这说出去,都没有人会信了。 不过,一定是法门寺为了巴结皇后娘娘,她跟着沾了光。 “你才多大年纪,还这辈子呢。”袁氏觉得好笑,她这个继女果然是个厉害的,既然与皇后娘娘搭上了关系,就不怕老太太不退让妥协。 她如今也不着急了,住在法门寺,能够与皇后娘娘挨得这么近,是好事。 母女二人坐在桌前开开心心地吃了一顿斋饭,因谢知微今日累了,她早早地梳洗过后就睡了。 大公主好容易在宫外过夜,还准备来找谢知微玩,谁知,宫人们说,谢知微院子里已经熄了灯。 次日一早,大公主便跑来找谢知微,两人一起用过早膳,谢知微再次去为皇后娘娘把脉,又行过针,嘱咐汤药之后,歇过午觉,两人才结伴去后山玩。 满山的桂花层次交叠,金桂银桂和丹桂,各有特色,香气馥郁。 “薇妹妹,我今日认你做妹妹了,你以后若是有为难的事,一定要跟我说。我是大雍的公主,我的人,不允许受人欺负。”大公主盯着谢知微,最好,她现在就说,她继祖母和继母都在欺负她,这样,她就可以堂而皇之地叫母亲训诫她们。 谢知微当然能够感受到大公主满腔的善意和亲近,她笑道,“大公主殿下,日子都是要靠自己过出来的,臣女能够和大公主殿下亲近,有幸侍奉皇后娘娘,旁人对臣女自然会掂量三分。但皇后娘娘和殿下不可能时时刻刻都庇护臣女,终归还是要臣女自己立起来,方才不受人欺负。” 大公主略有所思,昨日夜里,皇后娘娘跟她说同样的话,她还觉得,母后真是小气,薇妹妹都救了母后和弟弟一命了,母后为什么不能多护着薇妹妹一些呢? 但现在,她又觉得,薇妹妹说的话,真有道理。 “你的意思是,你要自己为自己找回场子?” 谢知微讶异,大公主殿下难道不应该是深居深宫吗?这种江湖气的话,她又是从哪里学来的? “哎呀,你别管我是听谁说的,总之,你快告诉我你是怎么打算的?” “殿下真是洞若观火,不管是谁欺负了臣女,臣女都想自己动手还回去。不过,若是臣女处理不了,一定会向殿下求助的。” “既是如此,你为何还一口一个臣女?” “是,元嘉姐姐!”谢知微笑吟吟地道。 她生得粉雕玉琢,脸颊上的婴儿肥还没有褪尽,一双水灵灵的桃花眼如晴空秋水,樱唇不染而朱,头上一对鬏鬏,扎着红宝石珠花,可爱极了。 前世,日后,她也是容色倾城,姿容绝艳。 大公主很高兴,忍不住揉了揉她的头,“真乖!” 一晃,三天过去。 皇后娘娘不能在寺庙里长住,她急着回宫。 谢知微再次为皇后行针后,抬手擦了擦额角的汗水,到底年纪小,她又要在最短的时间内把皇后娘娘体内的毒拔出来,着实费了好大一番力气。 “好了!”谢知微收好针,“娘娘的身体已无大碍,体内的毒也拔出了七八成,回宫之后,只需要按照臣女开的方子,一日服两次药,半个月后,臣女进宫一次,为娘娘把脉,再根据情况看是否需要服药?” 大公主好生担心,“薇妹妹,你不能跟着我一起进宫吗?我担心母后又出什么意外。” “元嘉姐姐放心好了,娘娘的身体底子厚,只要再不磕着碰着,吃错东西,一般不会有事。” “好了,元嘉,母后没事,母后不过是偶染了风寒,吃两剂药就好了。”皇后和善地对谢知微道,“微丫头,明日,还是要劳烦你进一趟宫,本宫想知道,这毒是怎么进了本宫的体内的。” 谢知微垂下眼帘,她就知道,皇后无子,能够坐稳这中宫的位置,凭的可不只是娘家的势。看来,皇后娘娘没打算让宫里知道她怀有身孕的事了,就不知道,皇后娘娘准备算计谁? 谢知微的眼底闪过一道暗芒,这是个好机会,只是,想要谋划好,可不容易。 “皇后娘娘,我明日也想进宫和元嘉姐姐一起玩,听说宫里可好玩了。” 皇后极为满意,“微丫头,你明日进宫就不必递牌子,本宫让奚嬷嬷去接你。午后本宫就会启程回宫了,你跟本宫一起走吧!” “是,谢过皇后娘娘!”谢知微福身行礼,礼数半点不错。 一大早,冯氏便得到了皇后娘娘准备回宫,并让袁氏和谢知微伴驾回城的消息,她再也坐不住了,连忙起身,“备车,我亲自去接她母女回府。” 她着实没有想到,谢知微竟然有这份能耐,让皇后娘娘对她另眼相待。 冯氏一面吩咐,一面就朝外走。 她一定要在皇后娘娘离开寺庙之前到达,抓住机会,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 冯氏带着于嬷嬷快步走出院子,紧接着,马车一路快马加鞭,赶在皇后娘娘的鸾驾起步之前,到了法门寺的山门前。 远远地,冯氏便看到,皇后坐着步辇出来,谢知微陪着大公主有说有笑,袁氏安静地走在旁边,不时朝谢知微笑看一眼,一脸慈母相。 冯氏心里极为复杂,她正要迎上去,谁知,脚步才动,一个圆脸小太监过来拦住了她,“闲杂人等,一律避让!” 皇后更是连看都没朝这边看一眼。 皇后从步辇上下来后,上了鸾车,谢知微和大公主说了几句话后,公主也提着裙子上了车,她临走前,朝冯氏这边看了一眼,并没有让冯氏上前请安的意思。 “皇后娘娘,元嘉姐姐慢走!”谢知微朝后退两步,小姑娘声音清灵,如黄莺出谷。 车驾辘辘地离开。 冯氏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车驾离开,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恼怒,朝袁氏母女走过去。 第8章 少年 “都是一家子人,既然我来了,你们怎么不在皇后娘娘跟前说一声,让我去给皇后娘娘和大公主请个安?”冯氏没好气地问。 谢知微转过身来,似乎才看到冯氏,“祖母怎么来了?前儿姑母的祭日不是已经过了吗?祖母来法门寺还有何事?” “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冯氏真正是一点都不想看到谢知微,只要看到她,就会想起卢氏。 她当年在街上看到了骑马踏街的谢眺,一见倾心,得知他已经娶妻也依旧念念不忘。 后来,好不容易,卢氏死了,她谋了这桩婚姻,得先皇赐婚。 旨意命谢眺与冯氏在热孝中成婚,谢眺毅然抗旨,执意为嫡妻守孝三年,方才奉旨迎娶冯氏过门,彼时,冯氏已是双十年华。 更让冯氏气愤的是,进门当日,谢眺便让她在卢氏的牌位前执妾礼。 “母亲,这几日,湄湄在皇后娘娘跟前伺候,与大公主一块儿玩,皇后娘娘一再夸湄湄端庄守礼,又不失可爱。”袁氏笑道。 有了皇后娘娘这句夸奖,哪怕冯氏说谢知微大逆不道,都不会有人信了。 冯氏打定主意要坏了谢知微的名声,谁知,却给了她讨好皇后娘娘和大公主的机会。 冯氏就跟吃了一坨屎一样难受,她狠狠地瞪了袁氏一眼,万般不甘心地道,“既如此,跟我回家吧!” “祖母,孙女和母亲还是去庄子里住吧,孙女怎么能让祖母朝令夕改呢,如此,便是孙女不孝了!”谢知微丝毫不领情。 冯氏气得全身发抖,偏偏袁氏在旁边敲边鼓,“湄湄,这怎么行!皇后娘娘明日还要召你进宫,若是住到庄子里,也太远了点。” 冯氏双眸微瞠,难掩惊讶,皇后娘娘今日才回宫,明日就要召见谢知微,她这么受待见? 这么多年,除了皇后娘家的侄女,还从未听说皇后娘娘有多看重哪位大臣家的贵女。 略一思忖,冯氏便有了决定。 “微姐儿,这事儿是祖母不对,祖母也是心疼你表妹,都没有问清楚来龙去脉,就责罚你,也是爱之深,责之切,祖母也是一片好心,怕你走弯路。祖母今日来,专程来接你和你母亲回家。” “孙女不敢!这世上断无长辈接晚辈的道理。孙女知祖母专程赶来是为了给皇后娘娘请安。” 冯氏气得脸都黑了,她怎么不知道,这个继孙女如此难缠? 但如今,皇后宣召,她断然阻拦不得,若她进宫之后,在皇后跟前胡言乱语,岂不是会为谢家招来祸患。 女儿死后,外孙女便成了她的心尖尖,冯氏还指望着能够为外孙女攀一门好亲事,这世上还有哪一户门第能够比得过皇家呢? 若外孙女能够成为皇家妇,这辈子还会少得了荣华富贵吗? 想想,冯氏浑身的血都热了。 冯氏做出一副温和慈爱的样子,低软语气道,“微姐儿,祖母知道你心里还在怪你表妹,祖母也听说了,那日是你表妹先把你推下池塘的,这事儿,是你表妹做得不对。你一向是个乖巧的孩子,看在你姑母早逝,你表妹没有人教养的份上,你别和你表妹计较。” “姑母虽然不在了,可表妹不是祖母亲自在教养吗?难道说,祖母没有把表妹教养好?这要是让薛家老太太知道了,不定怎么跟咱们家闹呢,祖母,要不,您还是把表妹还给薛家吧,别将来薛家不领情还怪咱们家。” “这,这怎么行?你姑母不在了,薛家人谁会对你表妹好?” “祖母的意思,薛家大太太是个不好的?不见得吧,这天底下不是所有的继母都是坏人的,祖母不就把我爹爹教养大,待他如亲生?”谢知微故意歪着脑袋,一脸迷惑,像是想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是这样吗?这些话都是平日里冯氏自己说的。 冯氏突然有点看不透了,她嫁进来的时候,谢元柏已经五岁了,她进门之日,老太爷便将这个嫡长子挪到了前院亲自教养,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放过养歪嫡长子的机会。 正因如此,冯氏说什么都不会把外孙女交给继母教养,也绝不会把外孙女儿送回薛家。 冯氏忍着气道,“微姐儿,等回了府,祖母让你表妹给你赔不是。” “不知祖母准备如何罚表妹?” 谢知微心知,仅凭这一次,她是没法将薛婉清赶回家的,她没做指望,只不过谈判的技巧便是,你若是想要对方割下一块肉,便先狮子大开口地想要对方卸下一条臂膀,如此,方才可以讨价还价,让对方把那块肉舍出来。 冯氏下意识地捏住了手中的十八子手串,想拍在谢知微脸上的心都有了,她方才也不过是随口说了一句,先哄得谢知微回府之后再说,至于罚清姐儿,她怎么舍得? 但眼下,谢知微没那么好哄了,她也不得不拿点实质性的东西出来,“祖母会罚她抄一百遍《女论语》。” “咳咳!” 谢知微用帕子捂着唇瓣,咳嗽两声,“祖母,孙女还是去庄子里养病吧,孙女被推下了池塘,连大夫都没请到,染了风寒,明日皇后娘娘宣召,孙女只好向皇后娘娘告罪了!” 冯氏在一旁道,“湄湄,你祖母一向公允,一定会为你做主的。” 当日,薛婉清被谢知微推下池塘,镇上唯一一个大夫被冯氏请来,压根儿就没让那大夫去给谢知微诊脉,恨不得她风寒死了算了。 此时,为了谢知微不生事,不在皇后娘娘面前胡说八道,冯氏也只能一再退让,咬牙道,“祖母再罚你表妹在祠堂里跪三日,你们姐妹之间血脉相连,又有什么过不去的呢?” 冯氏气得全身都在颤抖,谢知微勾了勾唇,淡淡地道,“孙女多谢祖母主持公道。” 跪祠堂,薛婉清一个外姓人,有什么资格跪谢家的祠堂?冯氏还真不把薛婉清当外人。 谢知微不动声色,上了马车。 夕阳西下,橘红色的光芒洒在巍峨坚实的城墙之上,上京城,大雍的帝都,谢知微怔怔地望着城楼,眼中闪过一道深邃的锐芒。 笃笃笃! 地面震动起来,车夫连忙将马车赶到路边,一行上百人策马而来,黑色的旗帜上,绣着一只银色的雄鹰展翅翱翔,驰骋在最前面的少年身着银铠,红色的披风翻卷如云,胯下的飞云骓奔驰如风,似踏云而来。 第9章 萧恂 萧恂! 谢知微前世闭眼前,看到的最后一个人便是萧恂,彼时,他也是一身银铠,身披红色披风,提着一杆银枪,疾步而来。 此时,再看到萧恂,谢知微着实没有想到,年少时的萧恂是如此意气风发,他银枪骏马,眉眼轻扬,本就精致十分的脸庞笼罩在橘色的夕阳里,比七月流火还要骄艳十分。 “大姑娘,是宸郡王呢!” 紫陌惊呼一声,“奴婢听说宸郡王才十三岁,便领兵五千,前往赣州平定叛乱,还未回京,陛下便下旨封为郡王,以后啊,这满京城的姑娘们更要睡不着觉了。” 谢知微不禁莞尔,她点了点紫陌的额头,“你怎么知道满京城的姑娘睡不着觉了?” 不得不承认,若把天下的颜色分十分的话,萧恂要占九分九。 少年意气壮虹霓,才华秀拔春兰馥。 “萧公子是襄王府侧妃所出,原先没被封为郡王,每次出门都被满京城的闺秀们堵在街上等他路过一饱眼福?如今凭军功被封了郡王,还不得把人想疯了?咱们今日回府,赶得可真不是时候,宸郡王出没,街上还不得被堵死啊!” 今日的确是出门不利,怎么偏偏遇到了萧恂回城呢? 前世,薛婉清把她推下池塘后,她不敢反击,冯氏便没有将她和母亲丢在法门寺,她深居闺中,只听府里的丫鬟们议论,宸郡王回京,是如何掷果盈车,万人空巷。 谢知微的目光追随萧恂的背影,似乎若有感应,萧恂扭头看过来,一双妙目落入他的眼中,这双眼清澈而又深邃,透着一种令他捉摸不透的熟悉感,似乎二人是多年挚友。 城门口,三皇子萧昶炫带着六部一干官员奉旨迎宸郡王回京。 萧恂翻身下马,将银枪扔给了墨痕,朝萧昶炫走过去。 “五弟,你总算回来了,父皇惦记你许久了,命我先来迎你几步,父皇在宫里等着为七弟接风洗尘呢!”萧昶炫快步迎上前。 萧恂拱手行礼,“臣多谢皇上厚爱!” 萧昶炫带来的人纷纷上前与萧恂见礼,这个如骄阳一般的少年,是如此惊才绝艳,谁能想到,他小小年纪,便用兵如神,率五千禁军,在平定赣州越王叛乱中斩杀越王,立下大功。 从城门口到五凤楼的主街,五城兵马司动用了全部力量才勉强维持秩序,堪堪容四皇子和宸郡王等一干人通行。 酒楼与茶楼的老板们大挣了一笔,三天前,临街的好位置就被订满了,座无虚席。 街道两旁,挤满了围观的行人,男女老少皆有。 鲜花香果绣帕如雨一般扔过来,平日里走路三喘,说话遮脸的姑娘们也不怕羞了,一个个比声音大地喊宸郡王,若是宸郡王能朝她们看一眼,能把她们乐晕。 谢知微的马车坠在后面,看到这沸反盈天的场面,忍不住惊叹大雍女儿们的热情与疯狂。 平日里半个时辰的路,堪堪走了近一个多时辰,终于进了甜水井街,谢家门前的两个大狮子,映入了谢知微的眼帘,她捏着帕子的手,微微紧了紧。 车从西角门进去,二房肖氏领着府中的女眷们等在垂花门前,见老太太从车上下来,忙亲自伸手扶。 “外祖母,您总算回来了,清儿想死外祖母了!”薛婉清如燕归巢般地朝冯氏跑过来,扑进冯氏的怀里。 冯氏怜惜地伸手搂过薛婉清,在她的背上亲昵地拍了拍。 “祖母,表妹也该回薛家跪祠堂了!”谢知微款款走过来,清凌凌的眸子扫过薛婉清,看向冯氏。 冯氏的脸一僵,她有点不明白谢知微说的话。 “祖母既要罚表妹跪三日祠堂,总不会跪谢家祠堂吧?表妹姓薛,跪谢家的祠堂不妥,还请祖母把表妹送回薛家,待跪满三日祠堂后再接回来也可。” 薛婉清惊得双眸圆瞠,剧情怎么这个走向了?凭什么她要回薛家跪祠堂,这是什么封建糟粕? 薛婉清的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声音颤抖,“大表姐在说什么呢?外祖母为何要罚我跪祠堂?我做错了什么吗?” 谢知微双眸冰冷地看着薛婉清,脑中闪过一幕幕。 曾经薛婉清拥着鸳鸯红被,靠在萧昶炫赤裸的怀里,眼泪汪汪地说,“姐姐,我爱三郎,没有他我就活不了,求姐姐成全,我不求名分,但求能陪伴三郎左右。” 薛婉清倒在地上,身下染着猪血,脸色苍白,指着她恨声道,“姐姐,你何等歹毒,自己生不出孩子,就迫害我和三郎的孩子。” 薛婉清凤冠凤袍,站在冷宫的门口高高在上,用慈悲又怜悯的眼神看着她,“姐姐,陛下下旨将谢家满门抄斩了,你说从今后,除了姐姐,还会有人记得谢家吗?世家簪缨也不过如此啊!” 谢知微乌黑的眸子盯着薛婉清,眼眸深处似乎有个旋涡要将薛婉清吞没。 冯氏心疼外孙女,可如今,形势比人强,她生怕乱了大谋,只得狠下心肠,“谢家的祠堂,自然外人跪不得,微姐儿,不若让你表妹跪小佛堂?” “祖母,孙女怕表妹心思太狠毒,冲撞了佛祖。祖母既说要让表妹跪祠堂,出尔反尔可不好!” 薛婉清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她怎么能回薛家跪祠堂呢?谢知微竟然丝毫不顾忌她的脸面,是可忍孰不可忍! “大表姐,你莫非想逼死我吗?你欺负我没娘吗?”薛婉清双眸通红,声音尖锐。 “表妹,薛家大太太什么时候过世的?怎么没往谢家报丧?你诅咒薛家大太太,实在是不孝!”谢知微嗤笑一声,“这话幸好是在家里说,若是被外人听了去,岂不是说,谢家把薛家的姑娘教养坏了,连家里姐妹们的名声也跟着受损。” 肖氏上前来,她是冯氏嫡亲的儿媳妇,颇得冯氏喜欢,府上的中馈也是她掌着,“母亲,表姑娘也多日不曾回薛家了,过两天是薛家老太太的寿辰,表姑娘也着实该回去一趟,不若就由儿媳送表姑娘回去吧!” 谢知微心知,肖氏是在打圆场,不让冯氏下不了台,薛婉清被肖氏送回去,又是借薛老太太的寿辰之名,回去后跪不跪祠堂,不是谢知微说了算。 肖氏做事一向圆滑漂亮。 谢知微知道她们打的是什么主意,若她们执意如此,谢知微也不介意让这件事闹得更大一点,更难看一点。 第10章 公道 谢知微冷冷地瞥了冯氏一眼,冯氏的后脊背跟着一凉。 她今日总算是领教到了这个孙女的厉害之处,养不熟的白眼狼,要不是肖氏,她还真下不了台。 “清姐儿,当日是你不对,祖母罚你抄写一百遍《女论语》,再回薛家跪三日祠堂!”冯氏心疼外孙女,看着她的脸一点点变白,心都碎了。 薛婉清不敢置信地看着冯氏,她委屈不已,泪如雨下,“外祖母,分明是大表姐自己滑下池塘的,为何只罚清儿?” 就算是她把谢知微推进池塘,谢知微不也回报了吗?原身把命都偿给谢知微了,谢知微竟然还不依不饶。 她的运气也是真不好,一穿过来,剧情走向就变了,难道说是因为自己穿越了的缘故? 冯氏有点烦躁,她这个外孙女啊,还是太嫩了点,既然推了谢知微一把,没有把人淹死,就该想到后患无穷。这孩子一向识大体,今日也学了谢知微的小家子气,一点儿委屈都受不得呢? “清姐儿,薛老太太寿辰近了,你也该回去给你祖母磕个头了。”肖氏笑道。 这个二舅母也是个面甜心毒的。 薛婉清决定暂时先退让一步,她初来乍到,虽然有原身的记忆在,但对形势把握得还不够准,蛰伏一段时间,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定要谢知微好看。 “那就劳烦二舅母了!”薛婉清犹不甘心,谢知微不过占了谢家嫡长女的身份才如此咄咄逼人,得了便宜还卖乖,她微扬起下巴,“大表姐,当今圣上以孝治天下,谢家外祖父和外祖母健在,舅舅们和舅母们都在,这家还轮不到大表姐来当吧。” 如此低劣的挑拨离间,谢知微觉得自己真是高看了这个表妹了,这么蠢,前世自己怎么会输得那么惨? 谢知微没有搭理她,而是看向谢知慧,“二妹妹,大公主请我明日进宫去找她玩,说我可以带上家里的妹妹,不知二妹妹明日得不得空,要是得空,能不能陪我进一趟宫?” 肖氏原本还介意薛婉清说的话,不满谢知微趾高气扬,此时却是眉开眼笑,推了谢知慧一把,“慧姐儿,还不快谢谢你大姐姐!” “大姐姐,我可以去吗?我从来没有进过宫,我怕我不懂礼数,丢了谢家的脸面。” “二妹妹多虑了,我谢家诗礼传家逾百年,最懂礼数,怎么会出错?若二妹妹担心,我让秋嬷嬷给二妹妹讲讲宫里的规矩。” “这敢情好!”肖氏喜不自禁,好话一箩筐地往谢知微身上砸,“微姐儿果然是长姐,知道爱护妹妹们,二婶那里还有几匹好缎子,回头二婶让人给你姐妹二人做两身冬装。” “二婶好意,微儿心领了,劳烦二婶把表妹送回薛家,领罚的事,二婶可要跟薛家大太太好好说说。” “这……”肖氏顿时为难了,心里把谢知微也恨上了,她就说,谢知微为何会这么好心呢,原来在这儿等着呢。可是让她说不许女儿跟着谢知微进宫,她舍不得放弃这样的机会,要知道,若是入了皇后娘娘的眼,将来女儿的婚事就会水涨船高。 眼看女儿十岁了,过完年也要开始议亲了。 “母亲,人做错了事,该领罚就应当领罚。这么冷的天,表姐把大姐姐推进池塘,实在太不该了,难不成就凭表姐哭一顿,这罚就不该领了?以后,岂不是谁都可以肆意妄为,不守规矩?” 谢知慧忍了好久,无奈,祖母和母亲还有婶娘们这些长辈都在跟前,没有她说话的份,但对薛婉清的做派,她真是忍无可忍。 吃谢家的米,穿谢家的衣,居然还要谋谢家人的命。 冯氏被气得肝疼,偏偏,谢知慧是她嫡亲的孙女儿。 肖氏权衡再三,心里已是有了主意,她也不会傻乎乎地说出来,让婆母不喜,等到了薛家,再见机行事不迟。 谢知微也不担心肖氏,她很清楚,以肖氏的精明劲儿,知道该如何选择。 薛婉清纵然承认自己输了这一局,但也败得太气人了。 “慧表妹,怎么连你也不分青红皂白了呢?分明是大表姐自己滑到池塘里去的,我也被牵连得被她推进了池塘,大家都有错,为何偏偏罚我一人,大表姐还如此蛮横,不依不饶。”薛婉清用帕子沾着眼角,眸光四处瞟,看到周围的人果然露出不可思议的眼神,就知道,舆论真的很重要。 “清表姐,当时池塘边也没有别的人,你说是大姐姐自己滑下去迁怒于你,也没有人证物证,也不能你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谢家从来没有如此不讲理的人,大姐姐明理通达,你的意思是,大姐姐蛮不讲理,祖母不辨是非罚你一人不公平?” 真是个小傻子,也难怪书里说,谢知慧后来被人骗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活该! “慧姐儿,够了,这事与你没有关系!”老太太气得够呛。 谢知慧却浑然不觉,反而很满意地对谢知微道,“大姐姐,祖母还是向着你的。” 祖母总算是主持了一回公道。 谢知微勾唇一笑,道,“自然,毕竟我姓谢,表姑娘姓薛。” 要说姐妹俩故意演这一出戏,老太太不信,薛婉清也不信。书上说谢知慧以谢知微为榜样,不愿坠了谢家诗书世家的门楣,一心上进,不光学琴棋书画,还攻君子六艺,以至于有点走火入魔,不通世事。 肖氏见女儿成功地把老太太气得去了半条命,毫不自知,也挺无奈,她这个女儿啊,天生就比寻常人少了一根筋不说,还总是怪她这个做母亲的出身权贵,为何不像已故的大伯母那样出生诗礼世家,每每比上谢知微就很自卑。 “大姐姐一路风尘劳顿,快和大伯母回院子梳洗休息吧,等大姐姐安顿好了,我再去找大姐姐说话请教。” 谢知微和袁氏送了冯氏几步,很显然,冯氏半点都不想看到她们,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你们先去歇着吧,我这里不用你们伺候。” 第11章 弟弟 扶云院是一座三进的院子,从仪门进去,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放着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的插屏,绕过插屏是三间厅,厅后便是五间正房。 “湄湄,你也累了,让田嬷嬷送你回院子歇着吧!”袁氏说着,停驻了脚步。 谢知微突然对她的态度大改,从以前的爱答不理,高攀不起,到现在愿意喊她一声“母亲”,袁氏真是受宠若惊,她哪里敢让谢知微把她送回房。 “我去看看弟弟。”谢知微已是朝屋子里看过去,眼中充满了期待。 长房谢元柏如今只有一女一子,谢知微是元配崔氏所出,五岁的谢明溪是袁氏所出。因为不同母的缘故,谢知微以前对弟弟并不亲近, 若是以往,听到谢知微的声音,谢明溪一准儿就像一头小豹子一样冲出来了,哪怕谢知微不待见他,他也会讨好地喊“姐姐”。 但今日,屋子里安静极了。 “发生什么事了?”谢知微不由得想到前世,后来不久,就听说谢明溪烧坏了脑子的事情,她心头一动,快步朝屋子里走去。 “大太太,大姑娘,五少爷他……病了!” 谢明溪的乳母莲娘从东厢房冲了出来,噗通一声跪在院子里。 谢知微两腿一软,几乎摔倒,提起裙摆便跑。 东厢房的次间,谢明溪睡在一张黄花梨雕花架子床,身上盖着一床蓝底八团鱼塘富贵纹的缎被,露出一张小脸,双目紧闭,脸蛋烧得通红,快着火了。 “溪哥儿!”袁氏扑了过来,看到儿子这样,噗通一声摔在床前,哭得快晕过去了。 田嬷嬷也是大吃一惊,但此时谁也想不起来问莲娘,五少爷都烧成这样了,怎么没有人去法门寺通报一声?老太太的人只顾得上让她们回府,提都没有提五少爷的话。 谢明溪小小的身体已经开始抽搐起来,见此,袁氏也跟着发抖,本能地喊着,“大夫呢?快让人去请大夫!” 谢知微揭开谢明溪身上盖得厚厚的被子,吩咐道,“拿一壶烈酒,准备盆和棉帕。” 谢知微的声音非常镇定,这份冷静一下子安抚了屋子里的人,袁氏回过神来,“快,快,去把那坛子玉壶春拿来!” 屋子里的婆子丫鬟们井井有序地忙碌起来,安静了很多。 谢知微在床沿坐下,握住了谢明溪小小的手,三根指头搭在他的脉搏上,眼睛盯着弟弟,玉雪可爱的一张脸,她犹记得他黑葡萄一般明亮的眼睛,可此时,他双眸紧闭,牙关紧咬,呼吸急促,唇瓣发紫。 “湄湄,你弟弟他……”袁氏勉强镇定下来,紧张地看着谢知微,想从她的脸上解读点什么。 谢知微的眼底也浮动起了泪花,弟弟后来的智力一直停留在五岁阶段,十年后,谢家遭逢大难,谢知微想为谢家留一线血脉,将所有的力量用来安排谢明溪逃跑,谁知,谢明溪拒绝了。 “我要是跑了,姐姐死了怎么办?死很吓人吗?要是不吓人的话,我不怕死。要是吓人的话,姐姐会不会怕?” 她在冷宫里,听到暗卫带来的话,泪如雨下。 都说弟弟是个傻子,只有她才明白,弟弟不傻,弟弟太纯善了。 “把酒拿过来!”谢知微冷声吩咐道。 田嬷嬷端着铜盆和棉帕等在床边,谢知微将酒全部倒进了铜盆里,一时间,屋子里充满了浓郁的酒香味,谢知微再次吩咐把窗户打开。 虽是初秋,但已有寒意。谢知微吩咐开窗,袁氏担心冻着了儿子,却也并没有开口阻拦,谢知微能够救得了皇后,必然能救得了儿子,她退后几步,将床前的空间让出来,只紧张地看着。 谢知微亲手将弟弟的衣服脱掉,她记忆中长得圆滚滚的弟弟,身上瘦得竟然没几两肉了。但此时,她也想不起太多,用棉帕子沾酒后,擦弟弟的额头脖子腋下等部位,酒在挥发的过程中,带走了弟弟体内的热量。 这个降温的法子,是谢知微前世在母亲陪嫁的一本册子上看到的,母亲的嫁妆,唯一到她手里的就是那些书籍,她一直保留,也陪她度过了十年冷宫。 明明屋子里渗着寒意,可不到一会儿,她额头上滚滚都是汗水。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明溪慢慢地平静下来了,小脸上的红意也稍稍退了些。谢知微再次为谢明溪把脉,脉象稍微稳了一点,她方才松了一口气。 “姐姐……”谢明溪略微睁开黑白分明的眼睛,原本明亮的眼睛有些迷茫,在看到谢知微的时候,他的眼睛才稍微一亮,小脸上艰难地露出一点笑意,显得很虚弱,他的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嗓子疼得他张不了嘴。 谢知微紧紧握住谢明溪的手,看到他眼中油然而生的喜悦,泪水一下子就模糊了她的双眼,“弟弟,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有事的,姐姐不会让你出事的!” 见此,袁氏忍不住用帕子捂着脸抽泣起来。 谢知微让人抱来一床薄被子盖在谢明溪的身上,屋子里的酒味儿散得差不多了,她让人将窗户关上。 “姐姐要给你扎针,不过不疼,你别害怕,好不好?” “嗯!”谢明溪软软地应了一声,他一双眼睛盯着谢知微,生怕她一不小心就不见了,虽然很困,却不肯合眼。 “姐姐会陪着你,你闭上眼睛,等你的病好了,姐姐给你做蜜糖桂花糕吃。” 谢明溪咧嘴一笑,好看的眼睛里似乎装进了一片夏夜布满繁星一样的的天空,星星闪耀,好看极了。 到底耗费了不少精神,得了姐姐的保证,又困得很,谢明溪一合眼,便睡着了,呼吸依然急促,发出呼呼的声音,但身上的温度降了不少,脉象也平稳一些,谢知微开始下针。 接连用针护住心脉后,谢知微让人取来火烛和艾柱,将艾柱点燃后,用艾柱灸谢明溪身上的穴位。 屋子里的人看不懂这些,但看到谢知微气定神闲,胸有成竹,人人都跟着心神安定,袁氏则目不错睛地看着两个孩子。 第12章 罚奴 屋子里静悄悄的,进进出出的人都蹑着脚步,不敢发出任何声响。 不一会儿,屋子里的酒气渐渐地被氤氲的艾草香味覆盖,带着一种神奇的魔力,让人不由自主地就放松下来。 刚才给谢明溪把脉之后,谢知微就知道,谢明溪只是得了一场风寒,这风寒却是缠绵顽固得很,本来四日前,谢明溪都大好了,袁氏才敢放心地出门。 当天,袁氏没有回来,谢明溪的病复发,来势汹汹,持续烧了三天,若是再稍微晚一点,谢明溪便是不死,留一条命,也和前世一样,烧坏脑子,成为智障。 谢知微不敢想,也自责不已,若不是她为了投皇后的机缘,袁氏派人去接,她就应当回来了,弟弟也不至于会遭这场大罪。 “母亲,我说药方,您写!”谢知微细细地灸着穴位,不敢太近,又不能太远。 “哦,好!” 袁氏有些手足无措,等丫鬟拿来笔墨,她握笔的手都在颤抖。 “麻黄四钱,桂枝两钱,炙甘草两钱,杏仁六钱,生姜三钱,大枣十枚,生石膏五钱……” 谢知微说完,停顿良久,又加了三味药,“蚕砂三钱,竹茹四钱,陈皮三钱。田嬷嬷,这药您亲自去抓,去外面抓。” 袁氏也不傻,听谢知微说要去外面抓,想到了什么,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 家里有大夫也有储备了药材,但药抓来之后,谢知微肯定要亲自查验一遍,自然是谁也瞒不过她,若一旦有问题,就耽误事儿,还不如让田嬷嬷去外面买。 “大姑娘放心,奴婢去回春堂抓药,那家口碑好,不卖假药。” 谢知微想到那家背后的人是谁,不由得弯唇笑了笑,她亲眼看过一遍药方后,方才点点头,让田嬷嬷尽快去。 抓药没花多少功夫,谢知微查验了一遍药材,没有问题,田嬷嬷便又飞快地区煎药了,廊檐下架起了泥炉子,药香从窗户缝里钻进来,丝丝缕缕。 不一会儿,田嬷嬷便将热腾腾的药汤端来了,谢知微将针拔了,将谢明溪唤醒喝了汤药。小家伙眼皮子在打架,勉强喝完,又沉沉地睡去,呼吸平缓很多,身上密密地出着汗。 眼见这凶险退了。 “两个时辰后,再给他喂第二碗。”谢知微抬手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继续给谢明溪艾灸。 时间不知不觉地过去,等到艾柱烧了三分之二,谢知微才熄灭了,又给谢明溪把了一遍脉,脉象已经正常,她才算放下心。 “湄湄,你弟弟好些没?”袁氏一直憋到现在才问。 床上,谢明溪浑身像是从水里捞起来,湿透了。出汗就意味着退烧,他睡得很安稳,还小小地打着呼。 “准备热水和中衣,田嬷嬷,帮弟弟擦洗一遍,暂时不要喊醒他,让他好好睡一觉。”谢知微抬头看向袁氏,“母亲不必担心,只要好好照顾,弟弟不会有事了。” 袁氏对谢知微充满信心,但听她这么说,还是很高兴,就跟吃了一颗定心丸一样,松了一大口气。 谢知微悬起的心,此时也跟着放下,她猛地站起身来,两腿一软,差点倒下去,幸好田嬷嬷手脚快,一把扶住了她。 谢知微稳了稳心神,松开田嬷嬷的手,朝明间走去。 “莲娘呢?”谢知微站在屋子中央,冷声问道。 众人这才想起,身为谢明溪的乳母莲娘,五少爷病成这样,她难道不知道吗? 这高热,可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发成这样。 “五少爷,五少爷,您怎么样了?怎么还没有大夫来给五少爷看病啊,大姑娘,大夫什么时候来,奴婢担心五少爷啊……”莲娘从屋外进来,帕子捂着脸,号丧一般,哭得身子都快软到地上去了。 谢知微冷眼觑着她,见她没点怕神色,顿时气不打一处来,扬起手,狠狠地一耳光扇过去。 “啪”的一声,这一巴掌积攒了前世今生的恨,莲娘的身子朝旁边一倒,扑在地上,耳朵嗡嗡作响,她看着谢知微,眼前满是金星。 屋子里外的人都跟着懵了,谁也没想到,一向和软好说话的大姑娘,居然也有动手的时候。 “秋痕呢?在哪?” 门口,一个身穿红绫袄,水绿裙子,青缎掐牙背心的丫鬟,趔趔趄趄地从门边挤身进来,噗通一声就跪在地衣上,哭道,“姑娘,奴婢这两日身子不爽利,没有贴身照顾五少爷,奴婢……” “既是身子不爽利,就都发卖了吧!”谢知微冷冷地道,若教训这两个贱婢,能够弟弟好起来,她倒是不怕手疼。 “大姑娘,发卖奴婢二人可不是大姑娘能做主的!”莲娘的脑袋不嗡嗡了,她回过神来,从地上爬起来,挺直胸膛,昂起下巴,朝着谢知微示威。 秋嬷嬷端了一杯茶,递到谢知微的手边,扶着谢知微在椅子上坐下来,慢条斯理地道,“大姑娘,哪有当主子的亲自动手教训下人的?这些不成器的东西,交给奴婢就是了,没得疼了姑娘的手!” 谢知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铁观音厚醇润软绵甜甘醇的口感,将她心头的烦躁去了一些,“嬷嬷,这些个以下犯上,不把主子当主子的东西,打一顿发卖了!” “还愣着做什么?大姑娘的话,你们听不见,聋了不成?”秋嬷嬷站在门口,双手交叠,放在腹前,双目凌厉,自有一股气势。 但,里里外外的人,都不动。 莲娘看在眼里,冷笑一声,知道这些人忌惮什么,她好歹也是老太太的人,大姑娘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看谁敢动她! 莲娘环视一圈众人,挺了挺胸膛,倨傲地道,“大姑娘看不起奴婢,奴婢这就回老太太那边去,大姑娘可想好了,老太太若问起来,奴婢可是要实话实说的。” 这还威胁起她来了,谢知微冷笑一声,朝秋嬷嬷看了一眼,使了个眼色。 “还等什么?还不打!” 秋嬷嬷话音方落,从门外进来四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一左一右钳住了莲娘和秋痕,其中一人问道,“大姑娘,打多少板子?” 袁氏挑开帘子,从里间出来,“这种事,问大姑娘做什么,这两个贱婢,玩忽职守,给我往死里打!” 第13章 母亲 谢知微的鼻头一酸,她倒是不怕落下苛待下人的名声,但袁氏却不允许她坏了自己的名声。 “拖远一点打!”袁氏吩咐一声,走到谢知微的身边,抚着她的肩膀,“你弟弟还有母亲守着呢,这次是母亲疏忽了,让你弟弟吃了大亏,你放心,以后母亲不会了。” 谢知微到底没忍住,泪水瞬间就模糊了双眼,谁说继母就一定不是好的? 前世,弟弟成了痴傻,母亲黯然伤神之余,还不时宽慰她的心,虽然那时候,她对弟弟是不是痴傻不甚在意。后来,父亲纳二房进门,母亲一面顶着二房的挑衅,一面还不往了维护她,一门心思帮她找个好夫婿,她被指婚给了萧昶炫,母亲一下子拿出了两百五十六台嫁妆,扎实丰厚。原来是母亲在她不知道的时候,就偷偷帮她攒的。 母亲说,若是她的生母崔氏还在,一定会为她准备得更好,十里红妆,让京城的贵女们羡慕好多年。 眼前的母亲,肌肤白皙,一双乌黑的杏眼若碧烟秋水,粉桃一般的唇瓣,桃李年华的她,正是女子最美最风华正茂的年纪,谢知微恍惚间似乎看到前世,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母亲明明不到花信年华,两鬓间却添了白发。 她后来听偶尔回府的秋嬷嬷说,母亲总是托人打听她在四皇子府过得好不好,谢家被满门问斩的时候,母亲其实已经病入膏肓,却依然惦记着她,时时嘱咐弟弟,别忘了照顾姐姐,学好本事,为姐姐撑腰。 “母亲!”谢知微将头埋在袁氏的怀里,抽泣着,她压抑着哭声,还是把袁氏给吓坏了,“湄湄,你怎么了?” 袁氏举起双手,都不敢碰谢知微,湄湄对她素来不亲近。 湄湄是她的乳名,母亲听父亲喊过一次后,就跟着喊起来,再也没有改过口了。 她何德何能得这般好的母亲呢? 她曾经多么期盼能够有机会跟母亲说,哪怕她的娘亲还活着,为她准备的嫁妆也未必有那般好了。 袁氏还是将谢知微搂进怀里,见她哭得伤心,小脸儿苍白,以为她病了,不由得慌了,“湄湄,母亲听说医不自医,你一定是病了,咱们把回春堂的大夫请进来帮你看看吧!” “母亲,我没事,我只是累了!” “还不赶快把大姑娘抬回院子里去。”袁氏知道谢知微颇多讲究,她的倚照院本就在扶云院的后面,离这儿不远,也不敢留谢知微在扶云院休息。 谢知微也的确是累趴了,她落水之后,就没有好好休息,皇后娘娘的情况本就凶险,她行针用药步步惊险,一回来,就遇上弟弟这般情况,这小小的身体便支撑不住了。 谢知微朝袁氏的怀里一靠,人便失去了知觉,只隐约感觉到被人抱上了春凳,婆子们抬着她,摇摇晃晃地去了她自己的院子。 这一觉,谢知微睡得香甜沉稳,约莫一更天才醒来。 她在自己的闺房里,透着些熟悉而又陌生的感觉,头顶是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蚊帐,四角悬着铜镂雕福字纹香囊,里边是她亲手调的安神香,一切都是那么真实。 紫陌听到动静,对外面说了一声“姑娘起了”,便进来,轻轻喊了一声,待谢知微应了,才挑起帘子,“姑娘,秋嬷嬷给莲娘和秋痕留了一口气,没让把人打死,春晖堂那边得了信儿,老太太发了话,让秋嬷嬷去见。” “我也正好要去给老太太请安,表妹回薛家去了,今日谁陪老太太用饭?”说着,谢知微起了身。 紫陌一面服侍姑娘穿衣,一面利落地回话,“老太太一个人用饭呢,也没让太太们服侍,二姑娘要去跟前伺候,都被打发了。” 老太太看来气得不轻,谢知微一笑,“想必祖母盼着我过去服侍她用饭呢,让百灵去打听一下,老太爷回府了没?” 紫陌心说,原本老太太还能吃下两口,大姑娘这一去,只怕要气得连茶都喝不下了。 冯氏还从来没有受过这么大的挫折,她一辈子,受过的最大的气,约莫就是为了给谢眺当继室,等谢眺给亡妻守孝三年。 于嬷嬷把扶云院这边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秋婆子是真狠,堪堪只给莲娘和秋痕留了一口气在,这是打量咱们不敢报官呢!” 冯氏手里端着一只霁红盖碗,颤抖得碗盖在碗上磕得砰砰砰地想,她手上青筋暴起,“这哪里是在打莲娘和秋痕,这分明是在给我下马威!” 想到被送回薛家的外孙女儿,冯氏心头在滴血,气得七窍生烟。 还不知外孙女儿回了薛家,怎么被她那好继母磋磨呢!也不知道肖氏在薛大太太跟前会说些什么? 冯氏担忧得吃不下饭,偏偏这个时候,谢知微又故意折腾出这些事来,平时也不见她多疼爱这个弟弟,分明是故意跟她对着来。 于嬷嬷一边给老太太抚背顺气,一边道。“大姑娘也就是仗着明日要进宫了,您且忍她一日,小姑娘家家的,以为皇后娘娘真给她当靠山,为她撑腰?待明日,她从宫里回来了,还不是您说了算!” 话是这么说,可气不是那么好忍的。 冯氏想起来就后悔,当日怎么就偏偏把她两个撂在寺里,要磋磨,带回来磋磨,关在家里,反而还没个避忌。 冯氏来不及多想,听到外面丫鬟报一声“老太爷”,她忙摆摆手,自己整理好衣衫,起身迎接。 谢知微梳洗花了些功夫,由紫陌陪着,慢慢地朝春晖堂这边过来,待听到百灵说,老太爷已经下了衙,她才稍微加快了些脚步。 春晖堂是谢家的正院,冯氏的居所。 冯氏生了两子一女,女儿嫁到薛家后,薛婉清六岁那年因病去世,两子分别是二老爷和四老爷,三老爷是庶出。 老太爷约莫四五十岁,穿了一身青色杭绸直裰,身形清瘦,眉目温润,手边端着一只红地白竹盖碗,轻轻地用碗盖拨着茶叶,动作轻缓,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种世家贵族的清贵与闲适。 老太爷还没有用膳,冯氏便传了晚饭,丫鬟们正安设桌椅摆饭,空气中流动着饭菜的香味,春晖堂的气氛也跟着好起来了。 冯氏正跟老太爷说着薛家老太太寿辰的事,听到外头丫鬟打起帘笼说,“大姑娘来了!” 冯氏眉头跟着一皱。 第14章 知否 “孙女给祖父祖母请安!”谢知微走进去,行过礼后,开门见山地道,“祖母,孙女来,是有件事想问问。” 谢眺放下了手中的茶碗,朝谢知微看去,心知她是专门打听到自己在,方才前来,便问道,“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祖母,莲娘和秋痕既然是祖母的人,这两人趁着母亲和孙女都不在家,玩忽职守,差点让弟弟一条命都丢了,这件事,不知祖母知不知道?” 冯氏一阵气恼,半天都没有透过气来,她倒是听说了扶云院那边闹得人仰马翻的事,她还没有过问呢,谢知微自己还找上门来了。 她是打量着自己现在拿她没有办法吗?大不了,明天府上派人去帮她在皇后娘娘跟前告个罪,就说她身体有恙。 果然是丧妇长女,没有教养,也难怪议亲有三不议,其中之一,就是不议丧妇长女。 “我听说,五哥儿病了,袁氏和你都不让请府里的大夫瞧病,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们可担得起?”冯氏一向愿意在老太爷面前作样子,今日却是忍不下这口气了。 “弟弟病了半个月了,之前的脉案孙女也看过了,用的药不温不火不说,里头还有一两样犯冲的药,也难怪一点小小风寒,拖延了十来天还不见好。今日,孙女和母亲若是回来再晚一步,弟弟或许就……,祖母,弟弟病成这样,祖母是否也不知道?” 谢眺的脸色黑得快滴下水来了,他看向冯氏,黑沉的眼眸冷静得可怕。 谢眺知道冯氏一向不喜长房,但不喜也没办法,既然当初决定了嫁入谢家,就要做好做人继母的准备,他从未奢望冯氏会把长房视若己出,但长房该有的尊荣和地位不该受到影响。 五哥儿是谢家的长子嫡孙,将来要做谢家的嗣孙,容不得半点闪失。 冯氏捏着十八子的手上青筋凸起,浑身紧绷,复杂的情绪朝她一齐涌来,愤怒与忌惮交织,气息都压抑不住了,“微姐儿,是谁让你这样与长辈说话的?” 内院的事,谢眺从不过问,这是世家大族的规矩,也是谢眺对她的尊重。若谢知微是个男儿,她或许还管不着,谢知微是女儿家,她身为祖母,管教是她的职责。 “祖母,孙女儿身为谢家嫡长女,我母亲出身崔氏,我知道教养二字如何写。若祖母对弟弟尽职尽责,孙女儿无话可说,愿为今日行为接受应有的惩罚。孙女再问祖母,弟弟生病,祖母知不知?下人们怠慢弟弟出了大事,祖母知不知?” 这是逼问了,冯氏教养再好也忍不下这口气。 但这件事,她的确理亏。她依稀记得扶云院那边有人来报过,说是五哥儿起烧了,反反复复,她这几日在气头上,听到了也没有太在意,想着,若五哥儿受些磋磨也是活该,谁让他有个这样的姐姐。 小孩子家家的,有个伤风咳嗽肚子痛,都是寻常事,留得住是缘分,留不住那也是没缘分。 冯氏故作云淡风轻地道,“你也知道,这偌大个家,如今是你二婶在当家,你二婶送你表妹去薛家了,也不知道回来没有,明日我问问。” 说着,她看向老太爷,“五哥儿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三天两头地病。家里的大夫也是这般寻常看病,别的哥儿姐儿两剂药就好了的病,到了五哥儿这,就要拖得久些。” 谢知微轻笑出声,这是把谁当傻子呢?这就想转移话题了? “祖母,我崔家外祖家里,世世代代出名医,我娘嫁进谢家的时候,都陪嫁了些别的什么嫁妆,孙女是不知道,不过,一箱箱的医书,孙女是每部都能倒背如流的。皇后娘娘这次留孙女在法门寺伴驾,也因这方面的缘故。祖母,府上的大夫有多大点本事,瞒不过孙女的法眼。” 冯氏感觉到了老太爷锋锐的眼神,她心头咯噔一跳,难免慌乱,“你如此说,这府上的大夫是真要不得了,待你二婶回来,我就让她把人请走,再聘个得用的进来。” “大夫是一回事,祖母,扶云院里服侍弟弟的那起子下人可不能轻拿轻放了,今日莲娘还在威胁孙女,说她是祖母给的,孙女没资格责罚她。祖母,扶云院和绮照院下人们的卖身契,是不是应该交到我母亲手里了?” 冯氏额头的青筋直跳,她心里算是把肖氏给恨上了,真是蠢货一个,那五哥儿没事不说,还被谢知微抓了这么大一个把柄。 “老太太,依奴婢看,大太太和大姑娘那两处院子的人也该好好整整了,您如今身子骨一直不硬朗,也着实抽不出手,不如交给大太太,若大太太还压服不住,您再帮忙敲打敲打,长房也总该立起来管点事儿了。” 冯氏松了一口气,如此一来,她把长房下人们的卖身契捏在手里,就不是她的过错,而是长房自己立不起来,袁氏连个下人都压服不住。 袁氏可是当年崔家帮忙牵的一桩姻缘,老太爷再怪也怪不到她的头上来。 “你去把卖身契拿来吧!” 于嬷嬷忙进了东梢间很快就出来了,手里捧着一个红漆描金福纹方匣子,递给谢知微。 谢知微瞥了一眼,没有接,她身后,紫陌忙上前接住了匣子,再退回她身后。 比起紫陌来,于嬷嬷的举止太不合适了,哪有把东西直接交给主子的道理? 谢知微这一瞥,似笑非笑地朝冯氏看了一眼,似乎在用行动表示,到底是谁立不起来?冯氏也懂了,脸上如同被扇了一耳光,火辣辣地疼。 谢眺深深地看了冯氏一眼,“你既是身子骨不好,我看老大媳妇也不错,就让老大媳妇帮老二媳妇分担一部分,将来这个家总是要交到长房手上的。” 冯氏的脸一僵,这就不只是在敲打了。 谢眺没管冯氏在想什么,他也不怕冯氏不答应,起身抚了一把衣袖,道,“微姐儿,你急着过来,应当还没有用膳吧,我也好久没与你说话了,留下来陪我和你祖母一起用膳吧!” 第15章 偏心 祖孙三人围着桌子一起吃饭,谢家虽然规矩多,倒也没有完全的“吃不言”的规矩,席间,谢眺几次让于嬷嬷把谢知微多看一眼的菜布给她,对谢知微这个孙女可谓是看重极了。 冯氏看着眼睛疼,外孙女儿在的时候,老太爷几乎从不过问,一桌吃饭更是从未有过。 老太爷的偏心可以说是不加掩饰。 用过晚膳,天已经漆黑,快交二鼓。 谢眺却没有让人立刻就送谢知微回去,而是留下她说了一会儿话,全是关于医术上面的问题,既有考究的意思,又很好奇,谢知微小小年纪,竟然能将崔家陪嫁的医书全部背完。 本来只想浅问两句,谁知,谢知微带给他太多惊喜,这个孙女在医学上有着惊人的天赋。 谢知微帮老太爷请了个平安脉,便点出了老太爷身体上的几个毛病,夜里睡觉不安稳,每到天气交变的时候,寅时时分会咳嗽小半个时辰,无法入眠,到了冬日,子时过后,手足才会渐渐变暖,府里的大夫琢磨了好几个方子,老太爷服用后,都没有多大效用。 “祖父,若单凭脉象,祖父的身体并无大碍,想必大夫开的方子多是给祖父补气血,平肺火,滋阴补阳,故而效果不大。药若对症,便是良药,若不对症,不但不能治病,反而危害身体。故而前朝大医温载之曾在《温氏医案咳嗽》中曾经说过,‘医不难於用药,而难於认证’。” 谢眺抚着胡须,缓缓点头,“依你看,祖父的病,当如何治?” “祖父本无恙,自然不需要治,不过,孙女可以针对祖父的身体,开个药膳方子,不出三日,祖父的这些症状便可缓解,三个疗程之后,就不会再复发了。” 谢眺眉开眼笑,这个孙女儿啊,以前他没有发现,竟还如此懂人心,一句“无恙”便令他欣喜异常。 年纪大了,谁愿意听别人说自己有病呢? 冯氏的脸色很不好看,她跟谢眺做了二十多年夫妻,对他最是了解,谢眺看似含笑温雅,如圭如璧,实则性情最是淡漠疏离,除了对谢知微,她还从未见谢眺对谁如此温和以待。 “那我就等微姐儿帮我调理身体了。”谢眺倒也没有觉得孙女儿托大,反而颇为欣赏她的自信。 冯氏气得浑身打哆嗦,谢眺也太过偏心了,都是他的孙女,薛婉清还是他们唯一的女儿所出,谢知慧性子虽然轴了一点,谢眺也说这个孙女真性情,但并没有见谢眺对别的孙女这么上心。 眼见夜已经深了,谢知微方起身告辞,“祖父,您公务虽然繁忙,平日里还是该早些休息。夫寝处有时,饮食有节,逸劳有度,无疾苦也。” 谢眺愣了一下,继而哈哈大笑,他今日才算知道,他这孙女儿真是个妙人。谢眺被推崇为士林领袖,又如何不知,谢知微改了孔子家语中的原话。 《孔子家语·五仪》:“夫寝处不时,饮食不节,逸劳过度者,疾共杀之。” 冯氏阴沉着一张脸,她忍耐多时,正要吩咐于嬷嬷送她回去,便看到她似笑非笑的目光看过来,提醒道,“祖母,我娘亲的嫁妆,您别忘了盘点一番,何时妥当了,吩咐人把账册送到我院子里去。” 哐当! 冯氏手里的十八子手串掉到了地上,串线断了,珠子滚得满地都是。 于嬷嬷忙弯腰捡珠子,谢知微朝地上看了一眼,她知道冯氏很喜爱这手串,没敢帮忙,怕冯氏气到极致,把好好的手串给废了,便屈了屈膝,转身离去。 谢眺的目光落在珠子上,声音平静得古井无波,他什么都没有问,冯氏却巴不得他能过问一句。 冯氏等着于嬷嬷把珠子捡得差不多了,她方透过气来,“微姐儿这孩子,越大越沉不住气了,我当祖母的帮她打理她娘亲的嫁妆,她有什么不放心的?难不成我还昧了不成?” 谢眺看向冯氏,依然不说话,但目光依旧冷静得可怕。 他只是这么看着,冯氏就紧张得气都透不过来了。 这些年,谢眺对她虽然尊重多过恩爱,也着实从未为难过她,这般时候,还从未有过。 “老太爷,您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皇上已经下了旨意,命崔家入仕,崔家很快就会有人进京。当年崔氏嫁进谢家的时候,崔家嫡长女为谢家宗妇,轰动一时,红妆千里,你若是不怕,你昧一点试试!” 若非崔氏短命,谢家何至于到今日这步田地! 长子十七岁金榜题名,洞房花烛,人生两大喜事,他一年逢尽。 后来崔氏生病,没有等来崔家神医便殁了。长子虽续娶,却再也无心仕途,后来索性弃文从武。 去了边疆之后,五年不曾回来。 “老太爷,您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您不信任我,觉得我也会昧了崔氏的嫁妆?”老太太一阵心寒。 “这话是你说的,你若无愧于心,我说什么,你又何必在意?”谢眺说完,便一甩衣袖,背着手,踱步而出,只留下了一道无情的背影。 冯氏看着谢眺的背影在门帘后消失,她气得差点呕出血来,眼前一黑,倒在罗汉床上。 于嬷嬷慌了手脚,连忙要叫大夫,冯氏缓了缓,摆摆手,止住了她,“没得让人以为我这是在做戏!” 谁敢说老太太在做戏呢?于嬷嬷知道,老太太是怕老太爷会这么以为。 “老太太,难不成老太爷还真的这么认为不成?”于嬷嬷不敢相信,“都是话赶话,老太爷才这么说一嘴。” 冯氏却知道,老太爷这人从来不多余说一个字,他是什么样人,还会有被别人牵着鼻子走的时候? 谢家传承逾百年,当年她嫁进来的时候,仅公中存银就有百万,当真是吓了她一跳,后来,慢慢地,她才知道,这些个世家大族是真正底蕴深厚啊。 娘家永昌侯府,说是勋贵,还要女眷做针线卖了挣胭脂水粉钱。 爵位能值几个钱? 崔氏嫁进来的时候,那一担担嫁妆,让她自惭形秽,自己当年嫁进谢家时候,拼拼凑凑起来的一百二十八台嫁妆,比起崔氏的嫁妆来,算是九牛一毛。 这些自有人看在眼里。 冯氏一夜没睡,辗转反侧。 谢知微却一宿好眠,次日一早,紫陌进来说,“姑娘可以多睡会儿,老太太那边派人来说,今日一早不必过去请安了。” “怎么了?”谢知微半梦半醒地问,也没听清紫陌说了什么,她翻过身又睡过去,比平日晚了一个时辰才起。 第16章 气病 百灵在旁边,叽叽喳喳地把昨日春晖堂里的事说了,“听说老太爷一走,老太太就病倒了,也不知为何,没有请大夫。” 谢知微笑了笑,若是请了大夫,那岂不是被老太爷给气病的? 老太太可不敢! 虽然嫁妆还没有拿回来,不过,也快了! 梳洗过后,谢知微便去了扶云院,袁氏已经从听事堂回来了,坐在明间喝茶,两盏茶下肚,她还是个懵。 看到谢知微来,袁氏忙起身,“湄湄,你可来了。今日一早,卯时刚过,你二婶就派人来请母亲,说是以后家里的中馈,要母亲与她一道儿,这是怎么回事?” “听说老太太的身子骨一直不好,家里的中馈,本就应当是母亲的担子,二婶一个人也管不过来,以后母亲还是要在中馈上多上心才好,也免得让人说,母亲当甩手掌柜。” 袁氏愕然,天地良心,不是她不管,是老太太根本不让她插手。外面的那些人啊,又不知道来龙去脉,竟然这样编排她。 见袁氏被说心动了,谢知微趁热打铁,“祖父昨日也说了,这个家以后终归是要交到长房的,二婶如今是在帮忙,咱们也不能一直劳烦二婶。不过,如此一来,以后就要辛苦母亲了。” “哪里!”袁氏忙摆手,“我当日嫁进来的时候,也知道是要进来当宗妇的,也学过管家,就没有你二婶熟练,怕出什么错,让人笑话。” 袁氏刚进门那两年,没少惹笑话,她到现在都怀疑,夫君不愿留在一团锦绣的京城,偏要去驻守边疆,就是被她给气的。 “母亲对家里的一应情况都不熟悉,才会怕出错。咱们这样的家,无论是逢年过节,还是上下大小的生辰,亦或是外边的年礼往来,都是有例可循,照着以前的规矩行事,纵有不完美之处,也绝不会出错。若母亲有不明白的地方,还有那些管事婆子呢,若她们敢不尽心,母亲可随意打发。” 袁氏一听这话,如得了一盏明灯,她早有身边的婆子点拨她说,昨日夜里,她这个女儿去过春晖堂了,今日一早才有肖氏派人来请她一起处置中馈。 果然是崔氏生的女儿,这般聪慧伶俐,长了一颗七窍心的女儿,她是没能耐生出来的,既然得了这个女儿的支持,以后,她就有底气了。 袁氏松了一口气,只以为谢知微是看在弟弟的份上这般帮衬她,便道,“你弟弟病好了,昨日一夜都没有再起烧呢。” 谢知微刚从弟弟那边过来,弟弟还睡着,她为弟弟把了脉,脉象很好,她又开了剂方子,把药量减了些。 谢知微给紫陌使了个眼色,紫陌便把从老太太那里得来的一匣子卖身契递给于嬷嬷。 “母亲,昨日夜里,我去给祖母请安的时候,特意要来的。莲娘和秋痕的卖身契我让紫陌挑出来了,一会儿,田嬷嬷就让牙婆来把人带走吧!” 果然,袁氏觉得,婆子们没有猜错,这中馈,就是谢知微为长房争取来的,要不然,老太太能这么好,还把长房的身契都让了出来? 田嬷嬷抱着匣子,喜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抹了一把眼泪,“太太,大姑娘长大了,以后咱们也要跟着好起来了。” 天知道,太太进门后,带来的下人们被老太太寻了各种理由,打发的打发,卖的卖,如今就剩下几个贴身伺候的。 五少爷屋里,压根儿就存不住人,三天两头换人,要不然也不会发生这次这么凶险的事。 “如今卖身契就在咱们手上,母亲挑得用的用,不得用的,一并打发了,哪怕从外头买些人进来调教,也比以前要好。” 谢知微一说话,屋子里外静悄悄的,除了那些尽心伺候袁氏的人,其他各院子里塞进来的人,人人都低下了头。 扶云院一向就像筛子一样,从前谢元柏在家,他一夜要几次水,不出天亮,二房三房都能知道。 如今,她们这些人的身契都被捏在袁氏手里,昨晚春晖堂一场较量,这会儿阖府都知道了,谁都能看出来,谢家要变天了。 大姑娘原来不是一只狸奴,她分明是头猛虎。 袁氏并不是没用,谢家在老太太手里当家当了二十多年,长房本就尴尬,谢元柏又不在家,她一个续妻,从前常常被老太太拿谢知微来拿捏她,她不得不小心退让,一步让,步步让。 “母亲知道了,等用过饭,母亲就让人喊牙婆来。”袁氏朝院子里看了一眼,有些人是不能留了,特别是五哥儿身边的人,无论如何都要换自己人了,要不然,连湄湄都睡不着觉,会不会嫌弃她这个母亲太没用了? 用过早饭后,袁氏便让人去她的库房取来了一套红宝石头面,将谢知微头上一朵白玉珠花换成了红宝石珠花,顿时,便与她一身红地莲花芙蓉织金妆花缎褙子,和玫瑰香云纱裙子交相辉映,为她原本就明媚的脸,添了十分明艳。 辰时刚过,谢知慧便在仪门前等着了,肖氏不放心,陪着她等,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地打量谢知慧,看她的穿着打扮有没有什么不妥。 谢知慧被她翻来覆去地看得不耐烦了,“母亲,女儿只是陪着大姐姐进一趟宫,只要礼数上不出什么差错,旁的都不重要。” “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你好不容易得了这趟进宫的机会,一定要让皇后娘娘对你另眼相待,将来才好。” “母亲此言差矣,我是谢家的嫡女,只要我不行差踏错,谁也不敢小看我一眼!”谢知慧义正严词道。 肖氏被噎得连话都说不出来,这得亏是亲生的,她一气之下,道,“你一个人在这儿等吧,母亲还有事,先走了。” 她怕在这儿多留一会儿,会被气死。 肖氏刚转过影壁,看到谢知微朝这边走过来,她方才压下心头的火气,待谢知微与她行过礼,她深深看了眼谢知微身上的装扮,真是明艳如骄阳,不由得一阵嫉妒。 长房是真有钱! 但眼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肖氏嘱咐道,“微姐儿,这番进宫,你二妹妹就要劳烦你了,你比她懂事,凡事多照看她点儿。” 谢知微笑道,“二婶娘客气了,都是一府姐妹,骨肉至亲,何必见外。” “大姐姐,你来了,我们走吧。” 姐妹俩上了马车,谢知慧虽然心大,但也难免紧张,通往皇城的路上,她握住谢知微的手,“大姐姐,昨日秋嬷嬷和我说了不少,可是,万一我紧张得忘了怎么办?” “不怕!”谢知微前世做过皇子妃,后来成为太子妃,再后来当过皇后,宫中的礼仪她最熟悉不过了,“要是忘了,你看到我怎么做,你就怎么做。” “大姐姐你怎么知道宫里的礼数的?”谢知慧歪着脑袋,她生了一张圆圆的脸,肌肤赛雪,明眸朱唇,如轻云蔽月。 “你忘了秋嬷嬷了?”谢知微好笑地点了点二妹妹的鼻子,她这个二妹妹啊,就是个没心肝的,她从来不用世俗的眼光看人,重感情,重规矩,自有一套自己的行事风格。 前世,她在冷宫,那时候,二妹妹与夫家义绝回了谢家,她不知道走了什么路子到冷宫看她,刚过碧玉年华的二妹妹,形销骨立,精神劲儿却足,她披着一件青色披风,说,“大姐姐,我们姐妹都未曾遇良人,这辈子我们多积点德,下辈子一定要嫁个好人家。谢家不怪你,我们是一家人,黄泉路上,我们还是一家人。” 谢知微伸臂搂着妹妹,看着她,就好似看到了前世那个倔强的人儿,一时间,眼眶有点发酸。 “秋嬷嬷是大伯母的陪嫁,以前是宫里的姑姑,最是知道宫里的礼数。我竟忘了,真傻!” “你哪里傻,你只是书读多了,把别的事都忘了。” 说话间,谢知慧也忘了紧张了。 车过了州桥,行至潘楼街,熙熙攘攘的人群,传来各种熟悉的声音,谢知微挑开帘子,朝外张望,两边的街道上,最南端是一家鹰店,接着珠宝店布店香料店和药店,潘楼门前用菊花扎成彩楼,具象花鸟,栩栩如生,浓香四溢,繁华昭尽。 看到一家笔墨店,谢知慧起了兴趣,“大姐姐,我们从宫里出来,不用急着回去吧?” “今日出宫可能会有点晚,明日我陪二妹妹一起逛街吧!”正好,她要给祖父配些养生药。 “好啊,好啊,大姐姐,我们一起。”谢知慧觉得能够和大姐姐在一起,做的任何事都是开心事。 第17章 进宫 马车到了宫门口,奚嬷嬷已经亲自等着了,看到谢知微姐妹俩,忙笑着迎过来,“大公主急得不得了,早早就让奴婢等着。” “劳烦奚嬷嬷久等了!” 奚嬷嬷领着两姐妹,从垂拱殿门前经过,穿过南北长巷,一路上,不时和姐妹俩介绍经过的宫殿,是何人居住,态度很是和善。 看着眼前一座座熟悉的宫殿,走在曾经踏过的地砖上,谢知微眼前浮现出前世的一幕幕惨状,她紧紧地握住双拳,眼中翻滚着仇恨,眸色冰凉,眼前的景致也变得苍白。 “大姐姐!”谢知慧察觉到谢知微的异样,伸出手,握住了她的手,谢知微才回过神来,扭头朝她笑了笑,脸色一片冷白。 “大姐姐,你是不是紧张?”谢知慧低语道,声音不大,但也足够让奚嬷嬷听到。 奚嬷嬷扭头看了谢知微一眼,谢知微连忙展颜一笑,“嬷嬷,我们进去吧,我怕大公主等得急了。” “皇后娘娘也盼着两位姑娘来呢,大姑娘放心,今日,凤趾宫里就两位姑娘是客人,皇后娘娘没有召见别的人。” 奚嬷嬷的意思,谢知微明白了,意思是不会有别的娘娘们前来。 谢知微很快便平静了情绪,不一会儿,三人便来到了凤趾宫,这座金碧辉煌的宫殿是大雍开国皇帝太祖为他的糟糠妻建造的,面阔九间,雕梁画栋,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规格仅次于麟德宫,是皇后居所,前世,谢知微在这里只住了不到两年,便不得不让贤。 深吸一口气,谢知微跟着出门相迎的宫女进了殿,她微低着头,略提裙摆,跨过了凤趾宫高高的门槛。 皇后并不在正殿,而是如寻常歇在东暖阁里,大公主陪在旁边,急切地朝门外望过来。 谢知微进来,与她对了个眼神,便带着谢知慧,规规矩矩地在皇后跟前行礼。 皇后穿了一身牡丹龙纹织金锦褙子,一条八吉祥凤凰纹双层锦襦裙,头上戴着九凤钗,不施粉黛,但气色不错,显得雍容华贵。 “快平身,赐座!”皇后抬了抬手,自有宫女过来加凳子。 屋子里,靠北面窗下放着一个掐丝珐琅双鹤香炉,龙涎拂手香从香炉中袅袅散开,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淡雅纯正的香味。 一直在注意谢知微的皇后,见谢知微的目光朝香炉看去,她也似乎不经意地看了过去。 昨日回宫之后,她连夜让奚嬷嬷带着几个心腹将宫里宫外全部查搜了一遍,连院子里的草,南窗下的玉兰花都没有放过,唯独留下了这熏香。 她深知,熏香是常年不离的东西,也格外小心,从来都用宫外的娘家进上来的,难道说,是熏香出了错? 她不信! 皇后询问了谢知慧几句,这期间,大公主不停地朝谢知微使眼色,两人你眨两下眼睛,我眨三下眼睛,对着只有她们才听得懂的话。 过了一会儿,青雉走进来,屈身行礼道,“皇后娘娘,云贵妃娘娘来了,想给娘娘请安!” 皇后涂着丹蔻的手不小心在襦裙上狠狠地一划,好好的一条襦裙,被勾起了一条丝线,她恍若未知,“请进来吧!” 皇后的声音平缓,听不出任何波澜起伏。 谢知微的目光朝门口看去,一个面若芙蓉,身如杨柳枝的女子,妖妖娆娆地走了进来,她绾九龙飞凤髻,身穿金缕绛绡衣,如九天仙女一般,一颦一笑,动人心魄。 来到皇后跟前后,云贵妃放眼打量了皇后一眼,方才福了福身,“参见皇后娘娘!” 云贵妃,大皇子的生母,贵妃的好颜色,应了那句话“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曾令君王不早朝。 云贵妃出生高贵,乃潞国公嫡次女。 听闻,先皇在世的时候,云贵妃原本是太后给襄王相看的皇子妃,谁知,一次宫宴,众目睽睽之下,云贵妃不小心撞进了当今的怀里,才不得不被抬进当时的皇子府,成了侧妃。 大皇子如今已经十五岁了,这些往事,还是谢知微前世在冷宫的时候听说的。 “哦,这是哪里来的两个玉团儿样的美人啊?抬起头来,让本宫瞧瞧!” 谢知微忙和谢知慧过来给云贵妃行礼,“臣女谢知微(慧)参见贵妃娘娘!” “免礼!” 云贵妃细细端详了谢知微和谢知慧二人一番,“是大理寺卿谢家的两位姑娘?” “是!”谢知微恭敬地答话。 “你父亲可是谢元柏,本宫记得当年他是寿康二年的探花,跨马游街,一日看尽上京花。后来,他怎么弃文从武了呢?” “贵妃娘娘,那时候臣女年幼,是以不知。” 云贵妃愣了一会儿,继而笑起来,“你这孩子,倒是个嘴利索的。” 说笑了一会儿,云贵妃便问皇后,“皇后娘娘,臣妾听说您病了?” 谢知微惊得抬了一下头,看了贵妃一眼,她这是第一次见贵妃。前世,等她成了皇太子妃,开始关注宫里的事情时,贵妃已经与皇后斗得两败俱伤,贵妃已去,大皇子被圈禁。 谢知微很难想象,一个说话如此直接,不带半点拐弯的人,怎么会想得到,给皇后娘娘下药的? 当时,冷宫里有老人说,潞国公有从龙之功,皇上必定答应,若事成之后,许贵妃皇后之位,结果皇上没有废后,因此贵妃气愤不已,只好亲自对皇后下手。 皇后原本平静的眼中翻滚着复杂的情绪,她手中紧紧捏着帕子,“你是听说谁说本宫病了?” “皇后娘娘若无恙岂不是好?臣妾是听谁说的?约莫听着是宁德妃的声音。”贵妃皱着眉头想了想,“臣妾本来没打算来看皇后娘娘,就是听说皇后娘娘病了,才来瞧瞧。” 大公主歪着头,故作天真地道,“那云母妃岂不是成了宁母妃打探母后的探子了?” “这可真是真的了。”云贵妃扭头对身边的宫女问道,“你可知道,当时和宁德妃在一起的是什么人?” 贵妃就算担心自己被人当枪使了,也不该当着皇后的面问自己的宫女,那宫女想了想,“回娘娘的话,妾身并没有看到还有其他的娘娘。” 第18章 遇见 正说着,青雉再次进来禀报,“皇后娘娘,宁德妃和郑荣妃一起来给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语气古怪地道,“既是我病了,请她们回吧,这个月都不用过来了,本宫要安心养病。” 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贵妃道,“皇后娘娘,同是来探病的,臣妾既然能够进来,若偏不许宁德妃和郑荣妃来,传到陛下耳中不好,皇后娘娘既然病了,还是让两位妹妹进来侍疾。” 皇后想了想,“还是请进来吧!” 和贵妃的妖娆不同,郑荣妃柔柔怯怯,如三春杏花雨中,伸出墙角的一枝梨花,眉梢眼角都藏着秀气,声音容貌也尽显温柔,几乎一个照面就极容易让人生出好感。 可谢知微知道,宫里哪里有活菩萨? 郑荣妃的父亲是国子监祭酒,前世三皇子擅长书法,文化盛事频繁,颇有贤名,曾主编《律历大集》,集律吕历法和演算法于一书,在文人学子中享有盛誉。 走在郑荣妃右手边的是宁德妃,她生得艳丽而又清冷,如同一枝开在雪山之巅的雪莲,一双丹凤眼含威而不露,两道柳叶眉如烟笼寒山,俏丽若三春之桃,清素若九秋之菊,在后宫中有着独树一帜的美。 谢知微的眼中飞快地划过一道冷意,宁德妃也是她前世的婆母,四皇子之母。 宁德妃饱读诗书,心地仁慈,行事光明磊落,落落大方,朝野之中,有“观音妃”的美称,可唯有谢知微知道,眼前这人,生了一副惯会装腔作势的嘴脸,如戏子一般会演,有着最冷酷的心肠,翻脸无情。 她犹记得,宁氏曾与她说,“想当初皇上待你可曾不好?怕是连我这个做母亲的都要被比下去,如今皇上这般待你,你可知为何?你笼络不住皇上的心,白占了这皇后的位置,哀家也没有办法啊!” 那一刻,谢知微便知道,在这对母子面前,她怕是也逃不过“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只可惜,一切都太晚了,她没能保住谢家,唯一能做的就是积蓄力量报仇。 一番行礼过后,皇后看似有些无奈,“本宫昨日才从法门寺回来,想好好休息一日,原没打算找你们说话。元嘉请了谢家的姑娘进来玩,本宫说见见,你们就来了。” 皇后是真没想到这些人会来,人算不如天算! 不过,既然来了,来了也有来了的好处,她也正好想看看,动手脚的到底是谁?之前以为是贵妃,眼下瞧着倒是不像了。 “原来是谢家的姑娘,长得可真是可人儿!”宁德妃朝谢知微姐妹俩招手,两人过去,宁德妃挽起袖子,褪下一对红珊瑚嵌珠镯给两姐妹,“拿着赏人玩儿吧!” 一股异香从宁德妃的袖笼里透出来,谢知微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道异芒。 见此,贵妃赏了一对福禄寿三彩翡翠手鐲,郑荣妃拔下头上一对朱钗分别给二姐妹。 若是寻常贵女进宫,这些娘娘们也不会看赏,皇后既然发话了,又是大公主的玩伴,她们才会见机行事。 谢知微心知这个道理。 两姐妹谢恩后,皇后便发话了,“你们小姑娘家家的坐在这儿陪我们说话,实在太难为了,这会儿御花园的桂花开得好,元嘉,你陪两位姑娘去御花园走走,闻闻香味儿!” 元嘉不放心皇后,但皇后已经发话了,她只好起身,“是,母后!” 谢知微和二妹妹一起起身,谢过皇后和众位娘娘,随着元嘉身后出了宫门。谢知微几乎数得出御花园里有几棵树,几根花草,但谢知慧还从未来过,跃跃欲试,素日里端庄的脸上也难得地浮起了好奇的神色,一双黑葡萄般的眼睛亮晶晶的,熠熠生辉。 秋日的御花园,色彩斑斓,苍翠的松柏间点缀着层次渐变的金黄色,天高云远,千姿百态中,多了一分壮阔。 “微妹妹,我们去澄瑞亭那边玩吧,我听说前些日子,南边新进了些锦鲤,体格健美,色彩艳丽,花纹多变,泳姿雄然,我还没有去看过。”元嘉介绍道。 看到谢知慧的眼睛再次一亮,谢知微忙笑道,“好啊!” 澄瑞亭建在一座单孔石桥上,石桥下是一池碧水,水中有清雅的睡莲和游动的锦鲤。欣赏澄瑞亭最美的时候应是在夏赏睡莲,冬赏雪,不过,赏锦鲤,那里也是最佳去处。 御花园的通道上,也别有一番景象,用各种不同颜色的小石子砌嵌出人物花鸟虫鱼历史故事等,谢知慧一向对这些都很感兴趣,她边走边看,觉得有趣极了,也不觉得大公主只拉着大姐姐说话,不理会她而感到备受冷落。 “那边山茶花开得好,我们走那边。”元嘉和谢知微从堆秀山边经过,便看到了片泛着秋波秀水的湖面,迎面看到一群少年少女,有说有笑地走过来。 元嘉的眉头狠狠地皱了一下,但既然遇到了,她也不好躲,便拉了谢知微走过去。 谢知微朝身后的妹妹看了一眼,谢知慧忙抬起头,看过去,哪怕不看对方的穿着打扮,也能看出,这些少男少女们都是皇亲宗室。 “大皇兄,四皇兄,五皇兄,绫华惠和,你们也去看锦鲤吗?”元嘉给两位皇兄行礼后,与萧恂点点头,等绫华和惠和与她行礼。 襄王是当今皇帝唯一一母同胞的弟弟,太后还在,襄王的两个儿子便与皇子们一起序齿。 因此,大公主才会喊萧恂一声五皇兄,而之前,四皇子才会喊萧恂五弟。 萧昶炫! 上一次在城门口离得太近了,谢知微没有看到萧昶炫,而今日,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谢知微朝他看了一眼,全身都在颤抖,尽管她飞快地低下了头,但这一眼,杀伤力太大,依然引起了萧昶炫的注意,他感觉到有一道刀一般锋利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他忙抬头看去,只看到了谢家的一对姐妹,笑道,“大妹妹原来有客人啊!” 谢知微和谢知微一起上前行礼,大皇子萧昶远问道,“是大理寺卿谢家的两位姑娘?” “是啊,皇兄,你们请便,我带微妹妹和谢二姑娘随便走走!”元嘉的心情不太好,她本来想和谢知微好好说话,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等到机会。 “皇姐,我和你们一起吧?”绫华公主从对面阵营里走过来,她上下打量谢知微,“你是谢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 “哼,谁知道哪里来的猫三狗四,三公主殿下没有听说过的多了去了。” 第19章 妙目 说话的是惠和县主,她是常寿长公主唯一的女儿,常寿长公主也是太后所出,惠和县主深得太后喜爱,素有嚣张跋扈的名声。 谢知慧气得脸都绿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虽然被骂的是大姐姐,但她们一府所出,自然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谢知慧正想着如何反击回去,至不济,也要找回一些面子来。 哪怕对方是皇亲宗室又如何,难道都不讲道理吗?她们是皇后和大公主的客人,怎么能被如此羞辱? “惠和县主说的是,不过,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县主还是赶紧离开,不要与我离得太近了。” 萧恂抬起墨玉一般的眸子朝谢知微看过来,看到了她一双妙目,正是当日回城的时候,在城门口看到过的那双眼,倒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 原来是谢家的姑娘,如此反应,倒也不出乎意料。 “噗!”萧昶炫忍不住笑出声来了,他此时也不过十三四岁,还是个会被春风妒的少年。 “离开?我凭什么要离开,为什么不是你离开?”惠和县主没有听懂,她昂着下巴,一张艳若桃李的脸,峨眉淡扫,凤眼如画,琼鼻檀口,真正是一团香玉,笑颦风流,也难怪,有京城第一美人之称。 “就这点智商,还骂人!”元嘉没好气地道。 谢知微是她请来的客人,对她母后和弟弟有救命之恩,惠和骂谢知微便是在打她的脸。若非皇太后喜欢惠和,宫里宫外,惠和一个县主,比她们这些公主还要跋扈,元嘉恨不得让嬷嬷掌惠和的嘴了。 “你居然骂我?”惠和还是没有听懂,但不介意,她把元嘉的话听懂了。 “县主,我哪个字是在骂你?”谢知微微微一笑,“倒是县主好大的口气,把我们这里的人都骂进去了!” “我没有!”惠和气得脸都绿了,她捋起袖子,“好啊,你居然给我挖坑,我明明只骂了你们俩,你居然还敢诬陷我!” “够了!自己蠢,还赖别人!” 一道冷冷的声音响起,紧接着,萧恂便不耐地提步离开,大皇子和四皇子一晒,也跟了过去。 惠和急得一跺脚,她愤恨地朝谢知微一瞪眼,忙小跑着撵了上去,不忘跟谢知微说一声,“这事没完!” “微妹妹,你别理她,她就是个没脑子的。你要是跟她计较,就是跟她一般的人。” 谢知微笑了一下,“元嘉姐姐,我不会跟她计较的。我怕我骂她她都听不懂,那岂不是对牛弹琴了?” 绫华公主噗嗤笑起来,“微妹妹,你可真说对了,她呀,就是个死脑子,白长了一张脸,和我们一起读了这么多年书了,连半册《论语》都背不下来,她哪里听得懂你说的那些拐弯抹角的话?” 谢知慧对宫里的关系知道的并不多,她只在一旁静静地听着,连脚下好看的石子甬道都没心思看了。 “大公主殿下,我们还去那边看锦鲤吗?” 谢知慧不太想去看锦鲤了,惠和县主他们过去了,她就不想跟过去凑热闹了。 “你放心吧,惠和不会去看锦鲤了。”绫华道。 “为何?” “因为五皇兄不会去了,五皇兄不去,惠和就不会去。” 谢知慧没有听懂,但谢知微前世曾经听说过,惠和县主想嫁给表兄萧恂,甚至动用了一定的手段未果,后来反而被萧恂送去和亲,她脾气不好在异国他乡受尽折磨而亡。 谢知慧还是很想看锦鲤,四人边说边笑,朝澄瑞亭走去,果然,没有看到惠和一行人了。 小太监拿来了鱼食,谢知慧很快就和绫华玩到了一块儿去,两人趴在栏杆上用鱼食逗弄那些色彩斑斓的锦鲤,有那聪明一点的鱼儿,还表演了一个鲤鱼跃龙门,顿时把谢知慧看呆了。 元嘉牵了牵谢知微的袖子,谢知微会意,“元嘉姐姐,我想更衣了。” “我让人送你过去。”说完,她喊来一个穿青色宫裙的宫女,“木香,你带谢大姑娘过去。” 谢知微跟在木香的身后,刚刚转过堆秀山,不知道从哪里跑出一个端着漆木盘子的宫女,与谢知微撞了个满怀,盘子上一盏温热的茶水,倒在了谢知微的身上。 谢知微还没有回过神来,便听到奚嬷嬷的声音训斥道,“没长眼睛的东西,怎么走路的?” 那宫女连忙跪在地上磕头,“对不起,是奴婢眼瞎!” “还不快收拾东西滚下去!”奚嬷嬷怒斥道,那宫女捡起盘子,将碎片装在盘子上,一溜烟地离开了。 “谢大姑娘,老奴带您去换身衣服吧!” 谢知微这才发现,自己的裙摆已经湿了一大半,她提着裙子,无奈地点点头,“那就有劳嬷嬷了!” 谢知微跟着奚嬷嬷走着另外一条路,但她看得出,目的地实际上就是凤趾宫,看来,三位娘娘已经离开了,而皇后已经迫不及待地想知道,到底是谁在向她下毒。 奚嬷嬷先领着谢知微去偏殿的内室换了一身衣服,便再带着谢知微去了皇后的寝殿。 皇后已经等着了,听到动静,忙回过头来,朝谢知微招手,“过来,好孩子,说是让你进宫,也没能让你好好玩玩。” “皇后娘娘,臣女进宫原本就不是来玩的。”她知道皇后想知道什么,在皇后跟前的小杌子上坐下来,先给皇后把了一遍脉,无大碍,她便提笔再次写了一张药方,先给皇后过目,再递给奚嬷嬷,嘱咐道,“娘娘如今是非常时期,一点错不得,烦请嬷嬷务必找妥当的太医抓药,亲自看着煎药,亲眼看着娘娘服用,半分都不能有失。” “老奴省得!”奚嬷嬷也感觉到责任重大,但皇后娘娘肚子里有了龙种,哪怕是要冒天大的风险,她也觉得值当。 皇后心里一阵熨帖,她拉着谢知微的手,“你今日可瞧出来了什么?” 谢知微摇摇头,“臣女暂时没有发现不妥,不过,为了安全起见,臣女想请皇后娘娘先装一段时间的病,卧床谢客,一应饮食以清淡有营养为主,以静制动,直到三个月坐胎期满。” 第20章 见否 听弦音而知雅意。 皇后的眼睛猛地一亮,但她也有一些担忧,若不能把那人找出来,她将时时刻刻处于危险之中,连觉都睡不着。 谢知微自然也明白皇后的心思,她朝窗边的一盆兰花看了一眼,状似无意地问道,“皇后娘娘很喜欢兰花吗?” 皇后一愣,她看到谢知微看那兰花的目光透着几分深意,便道,“本宫的闺名中带一个‘兰’字,与兰结了缘,从小就喜欢养兰花。” 谢知微也听说过武安侯府京郊有个庄子,庄子里有个被号称“兰王”的花农,培育出了很多兰花品种,其中一种叫做蝴蝶兰的,开起花朵来像是一只只展翅欲飞的蝴蝶,花开多色。 前世,谢知微曾有幸见过一次,非常漂亮,文雅。 窗边是一盆秋榜,花型美丽,香味清幽,让人回味悠长。 “娘娘,但凡花香好闻,有的有毒,有的没毒,但有些没毒的花香,一旦和别的味儿配伍,也有可能会成为有毒的。皇后娘娘如今怀孕不满三个月,一切还以小心为上。佩香饮食都要万分小心,臣女以为,一些能俭省的,暂时先俭省了。” 谢知微说的话,皇后娘娘自然不会不听。她曾经偷偷地请许意来给她把脉,一开始,许意的确没有诊出异常来,直到她把谢知微说的话说给许意听,许意再次诊脉,才诊出脉象,震惊不已后跟她说,“听说崔家的脉息和针法非同一般,今日臣总算是见识到了。” 如此一来,皇后还有什么不相信的呢? 谢知微年纪虽小了一点,但古有甘罗九岁拜相,文姬六岁辩弦音,孟尝君五岁以语启父。皇后并不觉得,这孩子年纪小,医术高超有何不可,谢家和崔家原本就传承逾百年的世家大族,底蕴深厚,只有这样惊才绝艳的嫡长女才说得过去。 奚嬷嬷连忙过来,福了福身,“娘娘,这盆兰花喜阳,奴婢搬出去晒晒太阳?” 皇后点点头,谢知微知道,这盆兰花,或许搬出去后,就不会再搬回来了,她连忙道,“皇后娘娘,不知臣女是否有幸得娘娘赏赐这盆兰花?” 皇后十分喜欢谢知微的聪颖,处处不失礼数,她笑道,“你既喜欢,回去的时候带上便是了。” 谢知微屈身行礼,“臣女多谢皇后娘娘赏赐。” 皇后有些过意不去,“微丫头,你救了本宫的命,本宫腹中的龙子也因你而得保,本宫原本该重赏你,但眼下,时机还没到,你不会怪本宫吧?” 谢知微所谋甚大,自然也知道,此时若得了皇后重赏,被人知道,她医术高明,成为眼中钉,不是一件好事。皇后重赏原本也不是她想要的,她也知道,若赏赐的事拖得越久,将来所得只会越多。 “皇后娘娘,到冬至日的时候,皇后娘娘便满三个月身孕了。” 皇后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是啊,那时候就三个月了。冬至日,本宫再召宣你进宫。” 此时,门外有宫女在询问,“皇后娘娘,大公主殿下问谢大姑娘的衣裙换好了吗?” “皇后娘娘,估计是臣女的二妹妹在担忧了,臣女先告退了。” 她也的确不适合一直待下去了,这宫里,哪怕是凤趾宫,也不是铁桶似的。 “你去吧,今日之事是万万不可对外说一个字的。”皇后还是皇后,凌厉起来,威严如山。 待奚嬷嬷带着谢知微来到澄瑞亭的时候,大公主和谢知慧已经不在这里了,谢知微知道皇后跟前离不得奚嬷嬷便道,“奚嬷嬷,您先去忙,木香姑姑领我去寻大公主是一样的。” 木香也是大公主身边贴身得用的宫人。 “你好好服侍谢打姑娘,一定不能怠慢了,可知晓?”奚嬷嬷敲打了木香一番,方才不放心地离开。 谢知微却半点都不担心,她在宫里生活了十多年,对宫里再熟悉不过了。 两人循着小湖朝下游走,穿花拂叶,才走过一片山茶花圃,便看到萧昶炫背着手迎面而来,他身穿褚色地蟒巢莲花织金锦圆领长袍,腰间一条白玉要带,左侧挂着一块白玉鱼莲巾环珮,右侧一个白玉镂雕荷包式香囊,粉底皂靴,配上他一张已显俊逸的脸庞,浑身上下说不出的风流雅致。 前世,萧昶炫请而来皇上赐婚,在她懵懂不知的时候,一纸诏书,她便成了萧昶炫的未婚妻。满京城的女子们谁不羡慕她,都说她是四皇子殿下一眼瞧中,亲自求来的。 而他也成了她闺阁中寄托绮念的良人,原以为,即便他们夫妻举案齐眉,他也会尊重她这个嫡妻。直到薛婉清爬床后,她才知道,原来,他们还未大婚的时候,他就已经向薛婉清许了母仪天下的承诺。 看着谢知微渐渐变深的眸子,萧昶炫觉得有意思,他记忆中,这是自己见谢大姑娘的第二面,她看自己的眼神果然有些特别。 “谢大姑娘!” 谢知微如梦初醒,她心头一惊,深吸一口气,将胸腔中翻滚的情绪一点一点压下去,她不停地告诫自己,一定要稳住,稳住,不要轻举妄动,缓缓屈膝,如常一般给萧昶炫行礼,“参见四皇子殿下!” 木香跟在谢知微身后行礼。 “免礼!” 萧昶炫握着身侧的环佩,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捻着,饶有趣味地打量谢知微,“谢大姑娘,你我以前曾经见过吗?” “不曾!”谢知微道。 “哦,今日你我见过两次面,我见你看我的眼神与看别人有些不同,还以为你我是旧知呢!” 谢知微的心咯噔一下,差点跳出胸腔了,她知道,萧昶炫从来不是一个蠢人,他非常敏锐,城府也深如大海,不容易糊弄。 谢知微仰起头,朝萧昶炫歪头一笑,彼时,她只不过是一个十岁的女童,纵然有些出格的行为,也无不妥,方才天真地道,“臣女进宫前,听府里的弟弟们说,京城里选出了四大公子的名头,说四殿下姿容出众,臣女就难免多看了一眼,失礼之处,还望四殿下海涵!” 第21章 别无 萧昶炫怔愣片刻,继而哈哈大笑,他没有想到会是如此缘故,谁不喜欢得到别人的赞美呢?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小姑娘听说了自己的好名声,多看一眼,原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四大公子?我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种事说法,那你跟我说说,四大公子都有哪些人?”萧昶炫只差说,这满京城都有谁,有资格与自己相提并论? “芝兰玉树宸郡王,笑如朗月沐世子,沈腰潘鬓四皇子,九春悦怿郑四郎!”谢知微毫无拘谨与羞赧,仿佛在说一件极为美妙的事情。 萧昶炫却皱了皱眉头,心头不悦,这是谁闲得无聊选出来的四大公子?诚然,其余三人,不管是萧恂,平南王世子沐归鸿,还是衮国长公主府的郑靖祈,身份地位才华和容貌,的确有与他比肩的实力,可是,评选的这人,是词穷了吗? 别人都是芝兰玉树,笑如朗月,九春悦泽,到了他这里,就只剩了个沈腰潘鬓,他成了什么?小倌馆里的小倌了吗? 谢知微看到萧昶炫眼见地不喜之色笼上脸庞,她心头微喜,脸上却显露出几分拘谨与害怕,“四皇子殿下,若无事,臣女是否可以离开了?臣女还要去找元嘉姐姐呢。” “去吧,哦对了,你既是元嘉的玩伴,本宫不妨教导你两句,女孩子家家的当懂得矜持,明白什么叫非礼勿听。谢家还是堂堂的簪缨世家呢,府里的公子小姐们怎么半点规矩都不懂?” 谢知微低垂着眼帘,原来,这个时候,萧昶炫就已经对谢家不满了啊,可是,为什么呢?她用尽了全身力气才压下翻滚的情绪,声音略显僵硬,“是,臣女告退!” 谁知,对方再次拦下了她,“谢打姑娘,你可是在怪本宫训诫你?” 谢知微惊讶地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静,再次令萧昶炫不喜,谢家的嫡长女,原来如此浅薄的吗?还是说,自恃谢家的门楣,没有把他的训诫看在眼里? “你对本宫的话不喜?” “四殿下,臣女今日第一次看到四殿下,没想到,就,就令四殿下如此不喜,臣女,臣女……有愧!”她说着,泫然欲滴,捏着帕子抹眼泪,突然之间,身子似乎有些站不稳,朝前倒去。 萧昶炫倒也不觉得这十岁的女童能有什么心思,他忙伸手扶,谢知微一见他伸手,吓得快跳起来了,挥手之间,手中的帕子似乎扫过了萧昶炫腰间右侧悬挂的香囊,后退几步,倒在木香怀里,堪堪站稳。 “四殿下恕罪,臣女实在是太悲伤了,方才,方才失礼了!” 谢家的嫡长女也不过如此,萧昶炫眉间轻蹙,眼中浮现出明显的不喜。 素守急匆匆地赶来,“四殿下,皇上即刻就要到南书房了,要检查殿下们的功课,殿下快回去吧!” 萧昶炫一听也急了,顾不上谢知微,转身就匆匆忙忙地走了。 谢知微看着萧昶炫的背影,唇角缓缓地漾起了一抹笑意。真是上天都在帮助她,她没想到,她刚刚动手,皇上就宣召了萧昶炫,剩下的,她只需要静候好消息了。 方才,她稍微靠近萧昶炫的功夫,往萧昶炫的香囊里弹了一指甲石韦粉。 前世,萧昶炫就喜欢用月麟香,这种香配方极为复杂。其中,沉水香五两,丁子香鸡骨香兜娄婆香甲香各二两,薰陆香白檀香熟捷香炭末各二两,零陵香藿香青桂香白渐香青木香甘松香各一两,雀头香苏合香安息香麝香燕香各半两,制成粉末后,用酒洒令其软,以白蜜和之,放入瓷器中,蜡纸封好后,冬月开启用。 这里面的雀头香,若是与石韦粉相混,再被熏以暖气,便会产生一种奇臭无比,如粪便一样的气味。 香囊悬在萧昶炫的右侧,他又是一个要尽显沉稳的人,即便行色匆匆也必然会脚步不乱,香囊贴着他的身体,等他走到南书房,身上必然会散出热气,届时,便能看到好戏了。 谢知微正欲离开,一株两百年的山茶花树后,萧恂背着手,走了出来,他一身宝石蓝底八宝莲花暗金锦袍,青白玉玉镂空云龙纹玉带束着窄腰,腰侧悬着一枚小印,皎如玉树临风,龙章凤姿,气质卓然。 木香愣了一下,连忙行礼,“奴婢参见宸郡王!” 谢知微也是吃了一惊,瞬间想到,萧恂可不是个多好糊弄的人,顿时脸色非常难看,“臣女参见宸郡王!” 她没想到,萧恂居然也在这里,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来的,偷偷躲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萧恂朝谢知微看了一眼,深潭一般的眼底藏着一抹寻常人看不到的笑意,“承蒙谢打姑娘厚爱,给了一句芝兰玉树的评价,本王受宠若惊。听闻谢大人棋艺不凡,有其祖必有其孙,想必谢大姑娘也应当棋力不俗,不知本王是否有幸与谢大姑娘手谈一局?” 谢知微只听说“有其父必有其子”,还是第一次听闻这样的谬论,她一点也不想和萧恂手谈什么,在没有探知对方的意图之前,谢知微一向都不会轻易与对方交锋。 正因了这份谨慎,前世,她才能熬到最后。 木香脸色大变,她颇为为难地看向谢知微,毕竟,奚嬷嬷交代过一定要把谢大姑娘带到大公主跟前。 萧恂不给谢知微说“不”的机会,他偏头对身后的小太监道,“云胡,你去跟大公主说一声,就说本王把谢打姑娘带去南书房下棋!” 去南书房下棋? 谢知微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萧恂,对方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就朝南书房走去,不怕谢知微不跟上。 木香别无选择,眼下唯一能做的就是跟着谢大姑娘,寸步不离了。 云胡答应一声,一溜烟地跑了。 眨眼功夫,萧恂已经在十步外了,谢知微心里挣扎了片刻,见萧恂停下了脚步,歪着头似乎在欣赏路边的一盆翠菊,瓣瓣紫色的花瓣上翘,如少女般娇俏,嫩黄的花蕊点缀其中,显得素艳相适,却不知,这花儿哪里惹着他了,他竟然踢了一脚。 花盆原地打了个转儿,便歪在旁边一盆鳞托菊上,两盆花相撞在一起,花瓣纷纷如雨落,谢知微只觉得自己的小腿都在疼,连忙小跑两步跟上。 萧恂头都没回,再次抬脚就走,他一路无语,步伐不紧不慢,目光随意扫过秋日里御花园的景致,似乎在闲庭漫步,又似乎什么都没有看进眼里。 第22章 陷害 谢知微堪堪能跟上,饶是如此,走到南书房的时候,她的小腿也疼得一抽一抽,好在只比萧昶炫晚了约莫半盏茶功夫。 皇上刚刚到,正坐在椅子上,端了一盏茶在喝。 “你怎么来了?”看到萧恂,皇帝感到惊讶,特别是看到谢知微的时候,他都忘了手里还端着一杯茶了,一拂袖,差点把茶泼了。 “臣参见皇上!”萧恂行礼,朝身后也跟着行礼的谢知微看了一眼,对皇帝道,“皇伯父,侄儿在御花园遇到了谢大姑娘,约她手谈一局。” 这边,皇子们战战兢兢,一个个躬身立在皇帝跟前,另一边,萧恂与谢知微坐在南窗下的矮几旁。 矮几上,小太监快手快脚地摆了一个榧木棋盘,白瑶玄玉做的棋子,猜子之后,谢知微执白。 萧恂漫不经心地在东五南九置一子,挑眉朝皇帝那边看去,此时,大皇子正在背,“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惰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 一段背完,皇帝问道,“作何解?” 大皇子抹了一把额头的冷汗,结结巴巴地解,“圣人所说的齐其家的缘由是能够修,修,修其身,世人难免对喜爱的人有所偏见,对不喜欢的人有……” 大皇子好武,不爱文,从不掩饰,满朝皆知。 皇帝将手中的茶盏猛地掷在桌上,满脸凝霜。 寿康帝不到四十岁,头戴二龙戏珠翼善冠,身穿盘领窄袖四团龙袍,腰束玉带,应当是刚刚下朝赶来,还没来得及换衣服。 高寿田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额头上冷汗如雨,浑身如同筛子一般打颤,求饶的话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高寿田是寿康帝于寿康六年为皇子们选的经书师父,先帝时,建元三年状元,当年二十岁中状元,曾轰动一时,乃博学多才之士,道德高尚品格端庄名声显赫。 谢知微两根纤细的嫩白手指捏着一枚白子,手比子白,她看了萧恂一眼,在西三北二处落了一子。 萧恂看都没看,随手捻起一子随便落了一处,再次漫不经心地看向皇帝。 四位年长皇子都跪下来了,皇帝怒声道,“老四,你来背!” 萧昶炫心头一喜,他这个大哥啊占了个长子的位置,又是贵妃所出,以为皇后无出,他就是最尊贵的皇子了吗? 萧昶炫连忙站起身,滔滔不绝地背起来,声调抑扬顿挫,头摇来晃去,颇有几分圣人的风范,之后,不待皇帝考校,便言之有理地将释义解出来。 皇帝边听,边点头,看得出,非常满意。 总算有个儿子能够为他争口气了。 萧昶炫松了一口气,“‘所谓‘辟’……’” 就在这时,他鼻端钻进了一缕很奇怪的味道,似乎是从他的身体里发出来的,奇臭无比,顿时,他心慌不已,难道说今日一早更衣之后,他没有擦拭干净? 皇帝等人离萧昶炫近,也闻到了,甚至,大皇子等人闻得格外明显,只不过,刚才皇帝发火了,他们都不敢滋声,只一味地忍着。 三皇子有些受不了,他离萧昶炫最近,他一抬头,就能看到萧昶炫的屁股,令他有种他在闻萧昶炫屁股的感觉,忍无可忍,脱口而出,“四弟,你早起拉屎后没擦屁股吗?怎么这么臭?” 三皇子因性格耿直,最得皇上喜欢,说话毫不加掩饰,甚至都忘了,南书房还有个女子在。 萧昶炫浑身都在冒汗,臭味越来越重了,他惶惶不安,看到皇帝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双腿一软,噗通跪在地上,“儿臣君前失仪,请父皇责罚!” 此时,他回过味来了,就算屁股没有擦干净,怎么半天都闻不到味道,非得这个时候,这臭味就越来越浓烈了呢? 萧昶炫微微偏头朝大皇子看去,除了大皇子,他不作他想,一定是大皇子刚才没有背出书,而自己背得流利极了,眼看父皇对自己满意不已,大皇子嫉妒生恨,才会不顾君前,对自己动手。 他胆子也太大了。 “父皇,儿臣,儿臣以为,有人要害儿臣!”萧昶炫满脸都是汗水,太丢人了,他一定要将大皇子碎尸万段! 太监们手脚利索地赶紧把窗户都打开了,风将屋子里的臭味吹散了一些,但气味依然难闻。 萧恂捻起一粒黑子,前前后后落了快二十枚子了,他似乎这时候才得空,看了一眼棋盘,“咦”了一声,吃惊地看向谢知微,眼中总算有了一抹慎重。 萧恂落下黑子,他困顿的局面稍解后,但随着谢知微紧跟着落下白子,萧恂再次失去了半壁江山。 而此时,皇帝终于忍无可忍了,他一盏茶朝着萧昶炫当头倒下,二话不说,捏着鼻子就冲出了南书房,站在廊檐下,不停地换气。 陷害,这个逆子,当他是个瞎的吗?谁会在御前陷害他?他分明是想栽赃陷害同胞兄弟,小小年纪,这等居心! 谢知微二人坐在窗边,北面的隔扇全部都被太监们打开了,西北风吹来,将屋子里的臭味稍微吹散了一点。 谁也没想到,剧情会如此急转而下,皇子们和高寿田连忙跟了出去,再次跪在廊檐下。 只有萧昶炫跪在原地一动不动,他双手紧握成拳,全身紧绷着在颤抖,可见被气得不轻。 也由不得他不气,丢人不说,今日实在是太臭了,他自己都差点被熏晕了。印象如此深刻,以后父皇只要看到他,就会想起今天这场景,条件反射之下,哪怕他身上是香的,也会让父皇觉得很臭。 一个不得皇帝待见的皇子,以后还会有什么机会? 到底是谁,如此歹毒,要是让他查出来,他一定不会轻饶。 萧昶炫怀疑是大皇子,但他没有证据,贸然下手,让真正的凶手逃过一劫,不是萧昶炫愿意看到的。 “出去吧,没法下了!”萧恂落下最后一子,看向谢知微,谢知微抬头看了他一眼,毫不留情地将白子落在东三南五的位置,一条黑龙被斩首。 萧恂看了棋盘半晌,狠狠地瞪了谢知微一眼,冷哼一声,走了出去。 谢知微小心翼翼地跟在他的身后,有点后悔自己方才的冲动。 她摸了摸鼻子,都活了两世的人了,居然还沉不住气,何必跟他一般见识呢?堂堂宸郡王让她陪着下棋,她应当受宠若惊才是,怎么能意气用事,争一时输赢呢? 皇帝看到萧恂臭着一张脸,心情稍微好了一点,问道,“怎么,输了?” “臣下棋的时候,心情要好,环境要好,皇伯父一向知道的,今日实在不是下棋的好日子。” 这话的意思,他今日下棋输了,全是萧昶炫的错了? 第23章 故意 还有这样? 谢知微惊讶,这么说来,难道是她想多了,其实萧恂不知道自己对萧昶炫下手的事,他单纯觉得,自己应当和祖父一样,精于棋道,见今天天气好,让自己陪一陪? 若是这样,那自己岂不是平白无故得罪了萧恂? 听说,他这个人睚眦必报,多少年的仇都会记在心上,有机会绝不会放过。 皇帝厌弃地朝屋子里跪着的萧昶炫看了一眼,没好气地道,“把宸郡王和谢大姑娘对弈的这局,给朕摆到麟德殿去!” 皇帝说完,大踏步就走了。 萧昶炫听到了动静,扭头朝门外看了一眼,心如死灰。 若是父皇将他狠狠地骂一顿,他心里还会好受些。父皇就这么走了,证明父皇对此时的自己已经厌恶到了极点。 到底是谁? 萧昶炫凶狠的目光看向大皇子,萧昶远正装模作样地向高寿田拱手,“老师,学生今日给老师丢脸了,学生这就回去好好学习,再去向父皇请罪!” “大殿下是该好好学习了,骑射固然重要,若殿下想成为一名合格的统帅,不能无知人之明,也不能无自知之明。” 萧昶炫忍了又忍,直到门口的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他才慢慢地起身,刚刚出门,他身边的小太监便忙迎上来,“殿下!” “滚!”萧昶炫怒不可遏,却不敢在这南书房发脾气,他若是胆敢,不到一盏茶功夫,父皇就会知道。 今日,他已经惹恼父皇了,他不能再火上添油。 谢知微朝后看了一眼,若是萧昶炫此时敢拿人出气,她或许还会高看一眼,但萧昶炫忍了下来,也难怪前世,他能笑到最后呢。 “在看什么?” 萧恂突然回身,谢知微猛地撞上去,她的鼻子撞在了他的肩上,就跟撞上一块铁板,痛得她眼泪都出来了。 谢知微捂着鼻子,一双泪眼控诉地看着萧恂。 萧恂很无辜,他能不能说他不是故意的? “那个,我也不可能帮你揉揉,对不对?再说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好奇,你在看什么?萧昶炫有什么好看的?” “郡王爷,您若是下棋输不起的话,以后还是别和人下棋了。”谢知微委屈地捂着鼻子,似乎一刻都不想再看到萧恂了,扭身就从一条小道上快步离开。 她走得飞快,身后好像有人在追她,落在萧恂的眼里,这是怕自己追上去? “云胡,本王是那种输不起的人吗?” 云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索性低头不说话。 “你说,到底是什么东西会令一个本来香喷喷的人,突然变得比屎还臭呢?” 云胡更加不知道了,他偷偷地朝自家王爷看了一眼,如此光风霁月的一个人,如月下青竹,说这种话,真的好吗? 不过,王爷本来就是个百无禁忌的人,似乎做什么都不该让人感到惊讶。 谢知微小跑了一段路,扶住一棵苍松,朝后张望,见无人跟来,她方才松了一口气。今天让萧昶炫吃了一个闷亏,小收了一点利息,本来是应当庆贺的一天,可是惹上萧恂,就得不偿失了。 萧恂这个人,虽然是她前世的合作伙伴,可正因如此,她了解这人越多,就越不想和他有太多牵扯。他太危险,与他同行,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他挤入万丈深渊。 他算计人心,无往不利,手段狠辣,百无禁忌,简直是一尊走在人间的修罗。 真实的萧恂,远不是他给世人的这般“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美好形象,只能说,京城的贵女们都疯了,眼瞎得厉害。 谢知微慢慢地朝前走,木香也被她弄丢了,不过没关系,她对着皇宫非常熟悉,决定先去澄瑞亭看看,若是还寻不到人,那就只好去凤趾宫。 好在,刚刚靠近澄瑞亭,就听到了大公主和二妹妹的声音,谢知微忙喊了一声,两人一齐起身迎过来,“微妹妹,我们正要去南书房找你,听说父皇在那,我怕耽误父皇考校皇兄们,准备等会儿再过去。” 谢知微心说,幸好没有过去,不过她也考虑到了,大公主应当不会赶着这个时候去,她也怕皇上考校她啊! “元嘉姐姐,时辰不早了,我和二妹妹该出宫了,等过几天,我再来找你玩?” 时辰的确不早了,大公主也想早点回去看皇后,又舍不得谢知微,“你下次进宫,我们好好玩玩,这次没有让你玩好。” 大公主指的是皇后找谢知微有事,耽误了她玩。而谢知慧看到谢知微换了一身衣服,便猜测到,怕是大姐姐遇到了不开心的事,如此的话,她也想早点出宫。 “好,下次我进宫,给你带我自己窨制的花茶,让元嘉姐姐尝个鲜。”谢知微这次进宫,实在是太匆忙了,空着手进来的。 “好,我等你!” 奚嬷嬷赶过来,亲自将谢知微两姐妹送出宫,还有皇后娘娘赏赐的一盆兰花,“皇后娘娘说,大公主有谢大姑娘陪伴,性子松快了许多,皇后娘娘希望谢大姑娘以后多进宫走走,陪陪大公主殿下。” “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臣女一定多进宫陪大公主殿下。” 奚嬷嬷将花儿递给了紫陌,很满意地转身离开。 两姐妹上了马车,马车辘辘地前行,等离开皇宫后,谢知慧这才打量谢知微身上的衣裙,担忧地问道,“大姐姐,是不是二公主欺负你了?” 谢知微很惊讶,问道,“怎么会这么说?” 谢知慧抿了抿唇,对她来说,背后道人不是,是一件非常为难的事,但对方是她的大姐姐,她还是说道,“我和大公主三公主一块儿玩的时候,二公主来了,她趁着三公主不注意,把三公主推进湖里。” “三公主没事吧?” “三公主会泅水,没受什么罪,太医也瞧过了,喝了一碗姜茶,应当无碍。”谢知慧依然担忧地看着谢知微,谢知微明白她以为自己也是被二公主陷害了,不由得笑道,“我没事,我是被一个宫女用汤污了裙子。” “宫里真复杂。”谢知慧嘟囔了一句。 第24章 天算 谢知微听到后觉得好笑,她抚了抚谢知慧的发,她这个二妹妹心地单纯,谢知慧进宫,纯粹是因为从来没有进过宫,以为宫里好玩,才会想要进去见识一番。 如今,见识了宫里的复杂,以后怕是再也不想进宫了。 “难道以后我再进宫,你都不陪我进去了吗?”谢知微逗她。 谢知慧皱着眉头想了想,“大姐姐要是一个人进宫害怕,我还是要陪大姐姐一起进宫的。” “那好,下次,我要是进宫,就再喊你陪我,我一个人进宫,会很害怕。”谢知微怕是不怕的,她只是觉得,二妹妹这样的性子,怕是会和前世一样吃亏。 二妹妹没有防人之心,但并不代表别人没有害她之意,多见识一些,不叫人轻易就能害她,也能摆脱前世的命运。 回到谢家,袁氏和肖氏已经领着人在垂花门前翘首期盼了,看到谢知微从车上下来,不由得眼前一亮,谢知微这一身分明不是进宫时穿的那一身了,肖氏问道,“微姐儿,你这一身是皇后娘娘赏的?” 谢知微身上的衣裙应当是蜀地进上来的月华锦,听说每年也就百来匹,全部都进了宫,连皇室都不够分。还有她头上的粉色南珠珠花,也是新添的,为了配她这身衣服,一颗颗珠子约有小拇指大小,一共二十多颗,大小一般,颗颗珠圆玉润,闪着粉色的光芒,极为罕见。 自己的女儿和微姐儿一起进宫,好处都是微姐儿得了,慧姐儿却什么都没有,肖氏的笑有些僵硬,语气也不够好。 “皇后娘娘很喜欢大姐姐,让大姐姐有空了就去宫里玩。”谢知慧纯粹为谢知微感到高兴,丝毫没有嫉妒的意思。 肖氏非常惊讶,皇后对谢知微竟是这般看重,自己这个女儿啊,就跟个棒槌一样。 一起进宫,谢知微得了好处,她什么都没有得着,心里就一点儿感触都没有?真是不争气,叫人不省心。 肖氏没好气地道,“你陪着你大姐姐进了一趟宫,也没说讨皇后娘娘的喜欢?” 谢知慧格外震惊,看着肖氏,不明白母亲为何这么想,“母亲这是说什么话?女儿有哪里好,让母亲以为女儿可以和大姐姐相提并论?” 肖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教了女儿那么多,还从未教过女儿妄自菲薄,女儿自攻的这门学问,竟是如此炉火纯青。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袁氏一心都在谢知微身上,拉了她的手,“湄湄,累坏了吧?去给老太太请个安,早些回去休息。” 老太太的屋子里,二房的庶女谢知莹和三房钱氏母女三人一起等着。眼巴巴地看着谢知微两姐妹进来,身后丫鬟们捧着二人得的赏赐,看她们满眼都是羡慕嫉妒。 “微姐儿,你这次带你二妹妹进宫,下次进宫,该带你三妹妹了吧?”钱氏不客气地道,横竖,二房和长房也不是多亲,隔层肚皮如隔山。 冯氏一向不喜欢三房,不过,有时候为了打压长房,她也乐意给三房面子,也惯得钱氏的心大了。 谢知倩一听母亲这样说,眼睛都亮了,盯着谢知微,只等她说一声好。 谢知微轻轻地瞥了钱氏一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她不失礼数地给冯氏行了礼,让人将宫里赏赐的捧上来。 皇后娘娘的赏赐,她已经穿在身上了,所剩的是那盆兰花,和其他娘娘们的赏赐。 首饰倒也罢了,看到那盆养得非常精细的兰花,冯氏浑浊的眼睛顿时一亮,脸上的震惊无法淹掩饰,“皇后娘娘竟连自己养的兰花都赐给你了?” 谁不知道,皇后娘娘嗜兰花如命,这些年来,除了赏过武安侯府侯夫人之外,还从未赏过任何人。 谢知微何德何能,得皇后如此厚爱? 这比赏赐金玉珠宝还要有脸面。 肖氏刚才的注意力都在谢知微的穿戴上,此时,看到兰花,也是震惊不已。 钱氏本来不高兴,谢知微居然没有搭理自己,可是,在这盆兰花面前,她除了巴结谢知微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若谢知微能偶尔带倩姐儿进一趟宫,还怕倩姐儿的名声起不来?若能像慧姐儿一样,从宫里得一两样赏赐,还怕将来不能议一门好亲事? 冯氏难以抑制心头的狂跳,也越发对谢知微不喜,非要和她的清姐儿闹矛盾,本来就是姑表姐妹,亲亲热热不好吗? 若非如此,这次进宫,表姐妹三人一起进去,凭她的清姐儿那份聪明伶俐劲儿,这盆兰花,兴许就是清姐儿的了。 真是便宜了谢知微。 “这些赏赐,你和慧姐儿就入自己的私库吧!”冯氏看到了钱氏眼中的贪婪,若只是谢知微一个人得了赏赐,让谢知微分出来,倒也罢了,可若谢知微分了,慧姐儿不把自己的赏赐拿出来分给姐妹们就不妥了。 冯氏当然不愿损了嫡亲孙女的利益,索性就都不分好了,横竖是宫里的赏赐,不拿出来分,也无可厚非。 钱氏的双手紧紧地绞着帕子,她气愤不已,却也知道,事关慧姐儿,若她说点什么,婆婆一定不喜,只好拿谢知微发作,“微姐儿,皇后娘娘连最喜爱的兰花都赏给你了,这可是比什么都贵重啊。” 意思是,你得的那些手镯之类的,是不是应当拿出来分给姐妹们了? “三婶,您说对了,大姐姐得皇后娘娘赏赐,是谢家的荣耀。我三妹妹,四妹妹,还有五妹妹,都应该向大姐姐学习,只要我们能够做到像大姐姐那样端庄守礼,皇后娘娘一定会喜欢。” 谢知慧真心实意地道,“皇后娘娘喜欢大姐姐,大公主殿下也很喜欢大姐姐,与大姐姐姐妹相称,我自认为做不到大姐姐这般宠辱不惊。” 说完,谢知慧崇拜地看向谢知微,两眼都在冒星星。 谢知微被她逗笑了,冯氏和肖氏对视一眼,都很怀疑,这孩子是不是傻了,恕她们眼拙,实在没有看出,谢知微哪里好? 冯氏实在是被气得够呛,她摆摆手,“你们俩也累了,先回去歇着吧,今日不必再过来了。” 谢知微求之不得,屈了屈膝,便转身离开了。 紫陌捧着那盆兰花,跟在她的身后。 袁氏也知道自己不受冯氏待见,二话不说地跟了出来,母女二人一同去了扶云院。 她去了一趟宫里,很担心弟弟。袁氏则是担心她,冯氏等人觉得能进宫是荣耀,可袁氏知道,宫里如龙潭虎穴,一个不慎,就有可能陷进去,可谓危险重重。 “姐姐,你终于回来了!”谢明溪被拘在床上,看到谢知微,高兴得不得了,朝谢知微扑过来,谢知微上前一步,接住了他。 第25章 名声 谢知微顺势握住了谢明溪的手,手指头在他的脉上探了一下,不得不感叹,小家伙恢复得是真快,退烧之后,一夜一日的时间,居然好了个七七八八。 “姐姐,母亲说,姐姐同意,我才能下地去玩。姐姐,我今天可乖了,一直在床上等你回来,答应我出去玩,我才出去玩。” 看着活蹦乱跳,神色正常的弟弟,谢知微心里对上苍充满了感恩,她将弟弟搂在怀里,抚摸着他柔软的身体,“那你告诉姐姐,你想出去玩什么?” 谢明溪一时想不起要玩什么,那么多好玩的游戏,荡秋千,捉蚂蚁,斗蟋蟀……,这些姐姐都不玩的吧?可他想和姐姐一起玩,怎么办? 谢知微一看,就知道小家伙心里在想什么,她松开弟弟,点了点弟弟挺翘的鼻尖,“你生病了,要卧床静养,不能到外面吹风。姐姐就在屋子里陪你玩,好不好?” 虽然不能出门,谢明溪朝窗外看了一眼阴暗的天空,他的小脸上倒也没有什么失望,反而很开心,“姐姐,外面其实不好玩,姐姐陪我玩的话,我就在床上待着。” 谢知微吩咐紫陌,“你去把我小书房柜子里,第三层第一格第三部《三字经》给我拿来。” “姐姐打算教我读书吗?”谢明溪也不傻,一听《三字经》,一张小脸就垮了,他不想读书啊! 玩,不香吗? 袁氏气得恨不得上前拧一把谢明溪的耳朵,儿女都是债啊,若说方才,她还在为肖氏幸灾乐祸的话,这会儿报应就到了她的头上了。 谢明溪是谢家的长房嫡孙,若是不好好读书,不会读书,公爹和相公会不会怪她袁家的血脉不好? 会不会后悔与袁家结亲? 袁氏气不打一处,“你大姐姐多忙啊,愿意给你启蒙,你还不乐意,你这孩子,让母亲怎么说你好?” 谢知微笑着朝袁氏看了一眼,她什么话都没有说,袁氏就有自惭形秽之感,忙闭嘴不说话了。 罢了,儿子就交给女儿头疼好了,横竖她也懒得管。 “溪哥儿不愿跟着姐姐读书吗?”谢知微一副很受伤的样子,她抿了抿唇,“姐姐还以为,溪哥儿很想跟着姐姐读书呢,姐姐还想教溪哥儿识字,比别人家的弟弟都要聪明,让别人都来羡慕姐姐。” 还能这样? 谢明溪原本有些沮丧,此时就跟一只斗鸡一样,意气昂扬,“姐姐,我想识字,想读书,姐姐,你教我吧!” 他也好想让满京城的人都羡慕姐姐有个很厉害很厉害的弟弟啊! 谢知微心头暖暖的,她无限疼爱地揉了揉弟弟的头,“等溪哥儿的病好了,姐姐送你一把小弓,姐姐再教你骑射。” “真的吗?”谢明溪的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就想下床,他要是蹦几下,姐姐会不会觉得他的病好了呢? 袁氏看着姐弟俩亲热的样子,也难免感慨,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这一天,忍不住用帕子沾了沾眼角,小心翼翼地退出了房间,不想打扰二人。 “太太,酉时三刻了,该摆饭了?大姑娘的饭摆在太太这边吗?”田嬷嬷问道。 这话,若是以前,田嬷嬷问都不会问,也是最近瞧着大姑娘和这边亲近起来了,她才会问一嘴。 袁氏很犹豫,她一向觉着,自己对大姑娘好那是应该的,毕竟以前崔家做这门亲事的时候,条件就是她嫁过来,要把大姑娘待若己出;大姑娘待她不亲,那也是应该的,她毕竟只是大姑娘的继母。 她如今也不知道,大姑娘是怎么一个章法了。 谢知微过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紫陌也过来问摆饭的事,她索性道,“把饭摆在太太这里吧,母亲,我肚子饿了,就在母亲这边吃了再过去。” 袁氏自然是求之不得,忙道,“今日厨房准备了些什么菜?有没有大姑娘爱吃的,没有的话,就让小厨房这边做。” 袁氏的小厨房还是当年崔氏留下来的,这些年一直形同虚设,若大姑娘愿意在她这边用饭,以后,就可以用起来了。 扶云院这边其乐融融,春晖堂里却是愁云惨雾,去往薛家的婆子回来后,正在向冯氏说薛婉清的情况,那惨状,真正是令闻着伤心,见者落泪。 “二太太昨晚送姑娘回去,是在薛大太太跟前提了一嘴,说令拘着姑娘些,姑娘要跪三天祠堂,抄一百遍《女论语》,说是老太太为了姑娘好。薛大太太倒也没多往心里去,只让人把姑娘送到祠堂去了。” 送薛婉清回去的婆子,原是冯氏给女儿的陪嫁,姓孟,如今服侍薛婉清,抹了一把泪,“谁曾想,今日晌午后,宫里突然就派人来过问这件事,还去薛家祠堂看了,说薛家对姑娘太宽容,也难怪姑娘做出那等事来。” 孟嬷嬷眼见冯氏气得都快厥过去了,她没敢把宫里嬷嬷的原话说出来,那嬷嬷居然说,姑娘做出那等陷害姐妹,恩将仇报的歹毒事来。 一个姑娘家,被冠上“歹毒”二字,还能有什么好名声? 于嬷嬷眼见冯氏被气得不轻,生怕她有个好歹,朝孟嬷嬷使了个眼色,让她别再说了,劝解冯氏道,“大姑娘进宫也进过了,一时半刻也不会再得召见了,将来时日一长,宫里哪里还记得大姑娘。以后大姑娘还不得在老太太的手里,咱们也不急于这一时。” 即便大姑娘得了一盆兰花又如何?也只能代表,皇后之前对大姑娘还算满意,今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亏得还是崔氏养的,也不过如此!”老太太气不打一处,十八子重新穿好了,冯氏一粒一粒地捻着,手背上青筋暴起,脸色沉得快要滴下水来。 她的清姐儿命苦,六岁就没了亲娘这些年,她捧在手心里长大,只要想到,清姐儿这会儿在薛家受磋磨,冯氏的心都在滴血。 “你过来的时候,清姐儿可用了晚饭?吃的什么?用的多不多?” 薛婉清不在了,冯氏的精气神都被抽没了。 孟嬷嬷不敢说,跪在地上,低着头,浑身都在打颤。 第26章 棋谱 “有什么不能说的?你说,她们把我的清姐儿怎样了?她们不会连饭都不给清姐儿吃吧?她们怎么敢!” 孟嬷嬷拼命地磕头,“老太太,您救救姑娘吧,薛家苛待姑娘,让姑娘跪祠堂,连垫子也不让用。奴婢回来前,薛大太太发了话,不许给姑娘送饭,可怜的姑娘啊,没娘的孩子真是可怜!” 冯氏泪如雨下,她不敢想,只怒道,“我还没死呢,她们就这样苛待我的清姐儿!” 她慌慌张张地从罗汉床上起身,“备车,我要去薛家!” 于嬷嬷也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这么说来,宫里的皇后娘娘是明摆着在为大姑娘撑腰。但这话,她不敢劝,只好吩咐下去,“还不快去备车!” 冯氏也不让人搀扶,她脚不点地地朝门口走去,帘笼被丫鬟打起来,一道身穿石青色五福捧寿雕花漳缎长袍的身影映入眼帘,看到老太爷,老太太吃了一惊,身子往后倒仰,“老太爷!” 她着实没有想到老太爷这个时候会过来,可她眼下要急着出门。 谢眺似乎没有看到她神色不属的样子,径直朝屋内走去,自顾自地在罗汉床上坐下。 丫鬟们忙上茶。 老太太站着不动,老太爷也似乎才察觉,皱眉朝外头看了一眼,“天色这么晚了,你是要出门?” 冯氏只好折身回来,边走边落泪,“老太爷,我也才听说,清姐儿被送回薛家后,被她那继母磋磨,连饭都不许给她吃,我听着,心里实在是难过。” 谢眺挑起眼尾朝冯氏看了一眼,“我听说,今日皇后娘娘派人去宁远伯府过问过清姐儿的事,清姐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冯氏不觉得谢眺不知道薛婉清与谢知微之间的这点恩怨,谢眺看似不关心内院,可是这阖府之中,就没有一件事能够瞒过谢眺的耳目。 当年,谢元柏只有十二岁的时候,有一次来后院,她前脚安排了一个懂事又貌美的丫鬟,与谢眺在花园里偶遇,后脚,那丫鬟就被谢眺打发了,为此,谢眺整整一年没有搭理她。 “阿满,清姐儿跪祠堂,是你发下的话,此其一;其二,清姐儿把微姐儿推进池塘,这事本就不对,你送她回薛家受罚,这件事做得很好,若她能够因此反省自新,世人只会说她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皇后娘娘今日既然过问这件事,若薛家不遵旨,那就是大逆不道,你是想将清姐儿陷入不忠不孝之地?” 冯氏惊骇地看着谢眺,同床共枕二十多年,她就没有看透过谢眺,此时,谢眺愿意条分缕析地跟她说这些,是不是代表,谢眺还愿意听她说两句? 清姐儿是外孙女,微姐儿是孙女,对老太爷来说,手心手背都是肉。 “老太爷,清姐儿长这么大,何曾吃过这种苦头?自她来家里,我把她捧在手心里长大,不曾受过半点委屈,我是怕她想不开,做出傻事来!” 谢眺听闻之后,不声不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阿满,当年,我不同意你给我们的女儿订下宁远伯府的亲事,我说过,谢家的女儿不嫁勋贵,你不听。既然女儿嫁去了宁远伯府,就应当想开一点,没有哪家勋贵子弟不是三妻四妾,后院满满,女儿想不开的时候,你从来不劝解一些,反而兴波起浪,百般撺掇她夫妻不合。” 谢眺抬起眼皮子朝冯氏凉凉地看了一眼,冯氏只觉得一支利箭射向了自己的心脏,一瞬间,她觉得全身的血都凉了。 “后来,我不反对你将清姐儿接到家里来,好好的宁远伯府的嫡长女不做,到谢家做表姑娘,你依然不听。怎么,你还准备伸手管宁远伯府教女的事?” 冯氏哆嗦了一下,果然,她没有猜错,老太爷对后宅的一举一动都清清楚楚,很多事,他只是不过问,并不代表,他心里没数。 冯氏忍不住落下老泪,“老太爷,我就桃娘一个女儿,她年纪轻轻就去了,难道我要连她留下的这一点血脉都护不住吗?” 谢眺将茶盏猛地放在桌上,哐当一声,冯氏不敢哭了,惊诧地看向谢眺。 “阿满,这些年,你如何待微姐儿,我可有曾说过什么?崔家可曾做过什么?”谢眺深深地看着冯氏,眼神幽暗,似乎有头野兽在窥视她。 冯氏紧紧地抓住手串,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眺,心里头一阵冰寒,“老太爷,我怎么待微姐儿了?我是没给她饭吃,还是让她立规矩了?她一应的吃穿用戴比那些勋贵家的嫡女们差了什么了?老太爷这样说妾身,妾身真是百口莫辩。” 谢眺也觉得寒心,袁氏是怎么进门的? 当年崔家老太太来看外孙女,服侍外孙女的下人们,个个都是生面孔不说,微姐儿发着低烧,身边的奶妈子和服侍的丫鬟们没有一个发觉的。 崔家老太太把自己身边的嬷嬷留下来照看,隔日就请了他去,说是瞧中了一个姑娘,要说给元柏做继室。 若非崔家没有适龄的姑娘了,说不定元柏不得不娶姨妹做继室,偏偏,崔家给的理由,他一个字都反驳不得,只能看着武将家的女儿进门当了谢家的宗妇。 娶妻不贤祸三代,这话真是没有错。好在,崔家做的这门亲事,袁氏比起崔氏来是差了不止一星半点,可是,袁氏的品性好,这一点也抵了她别的不好。 而自己的老妻,先皇做的这门亲事,教谢眺一辈子防不胜防。 谢眺无话可说,他起身,背着手,不紧不慢地走了出去,整个屋子里,一片寂然。 谢眺来到了外书房,看到南窗下的棋盘,上面还摆着一个残局。 今日他去麟德殿禀报公事,皇上正在摆弄一盘残局。他说完之后,皇上朝他招手,让他过去陪皇上下一局。 往日也有这样的事,谢眺也没有在意,皇上让他执白子,他看着棋局,略一思索,顿时觉得白子所布的局妙不可言,每一个落子都生生不息,后力不绝,非国手不能做到。 当时,皇上看到他震惊的样子,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他倒也没有多想,直到白子赢了,皇上才问了一句,“可瞧出来,这执白子的人是谁吗?” 谢眺做梦都没有想到,这局棋,居然是自己的大孙女和宸郡王下的一局残棋。 他手上的一个案子正在关键时刻,他本来今日是打算歇在衙门,是大孙女派人去衙门里通知他,说冯氏准备前往宁远伯府,他不得已才回家一趟。 谢眺从他的书柜里拿出一部书,翻了翻,不舍地递给沉霜,“给大姑娘送过去!” 沉霜是侍奉在谢眺书房里的侍女,吃了一惊,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手中的书。 沉霜来的时候,谢知微还没有歇下,她小心翼翼地将书奉给谢知微,谢知微拿过来一看,顿时眼睛都睁大了,不敢相信地问,“这是祖父让你拿过来的?” 不会是沉霜偷来送给她的吧?但她与沉霜没什么交情啊。 “是老太爷让奴婢给大姑娘送过来的。”沉霜也有点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这是一部棋谱,老太爷平日里累了,心烦了,都会拿出来翻翻,别人用酒解忧,老太爷就靠这部棋谱解忧了。 第27章 送银 谢知微的困意一扫而光,《忘忧清平集》是前朝棋坛一代宗师李祎民所著,书名取自前朝亡国之君的诗“忘忧清乐在枰棋”。 书中不但记录了前朝围棋活动的盛况,上至皇室宗亲,下至走卒贩夫无不好棋,还甄选前代及本朝名家弈谱五十余图局,其中包含“孙策诏吕范弈棋局面”“晋武帝诏王武子弈棋局”等只闻其名,不见其图的图局,可谓珍贵不已。 而最为难得的是,谢知微手上这部,竟然还是李祎民的亲手所书的孤本,可谓价值连城。 祖父居然送给了她。 柔和的灯光下,少女披着一件夹袄,双手捧着书,手不释卷,美妙无比的侧脸上,神色宁静,唇角微翘,如同一副绝美的画卷,美好得让人不舍得挪开目光。 当今皇上好棋,萧恂小小年纪,棋力不凡,若她能赢了萧恂,必然能够引起皇上的重视。 果然,祖父也知道了这件事,才会把如此珍贵的孤本赏给她。 想想,当时的一时任性,也不是全错嘛!虽然得罪了尊贵的郡王爷,可是有了这孤本,谢知微觉得也值了。 “老太爷平日里可喜欢这部书了,每天都要看看呢!”沉霜笑着道。 谢知微从书里抬起头来,嫣然一笑,“沉霜姐姐,祖父刚才回府了吗?” “老太爷回来了,又去了衙门。” “劳烦更深露重还跑这一趟,紫陌,你替我送送沉霜姐姐。” 紫陌送沉霜出门,到了院子门口,嘱咐一个媳妇子给沉霜打灯笼,塞了一个重重的荷包给沉霜,“劳烦姐姐了,天黑,路上小心些!” 沉霜是老太爷书房里的人,便是老太爷屋里养的猫儿狗儿,谢知微也得喊一声姐姐。 这是规矩。 灯下,谢知微看着书,心头久久不能平静。 祖父任大理寺卿,本来就公务繁忙,不但要指点四叔读书,前世,家里的几个哥儿,几乎都是祖父亲自启蒙,待几个孙女,祖父似乎就不那么上心。 可即便如此,前世,她的婚事也没有被拿捏在祖母手上,若不是皇上指婚,祖父原本给她寻的婚事是卢家的一位表兄。 紫陌过来将灯盏挑亮,帮她把身上的衣服拢了拢,“姑娘,夜深了,先歇着吧,明日您还要和二姑娘一起去逛街呢。” “我再看看吧!你们先去睡了。” 谢知微从头到尾将《忘忧清平集》翻了一遍,才念念不舍地放下时,已是二更天气了。 次日一早,春晖堂那边让人来传话,老太太身子不爽利,今日不必过去请安了。 谢知微不敢赖床,睡到辰时时分就起来了。 扶云院那边,袁氏已经刚刚从听事堂回来,听说谢知微过来了,慌忙往里走,听到谢明溪和谢知微在里头说话,“姐姐,我也想上街玩。” “等你好了,姐姐再带你去。姐姐今日是去街上主要给你买点点心,顺便买点药材。” 原来姐姐是为了给自己买点心啊,谢明溪瞬间被治愈了,他对了对手指头,“那我可不可以吃桂花糕豆沙卷水晶凉糕……” 谢明溪抬起水汪汪的眼睛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见姐姐眯着笑,一脸欢喜地看着她,他胆子大了些,继续道,“我还想吃桃酥芸豆卷栗子糕玫瑰饼……” 袁氏听不下去了,挑开猩红毡帘,进来,“你小小孩子,能吃多少?怎不叫你大姐姐帮你把州桥街买回来算了?” 谢明溪惊讶地问道,“娘,州桥街还能买回来吗?” 谢知微噗嗤笑了,起身,习惯性地揉了揉弟弟柔软的发顶,“溪哥儿乖,姐姐保证给你买好多好吃的回来,等你病好了,姐姐带你上街吃个够。” 紫陌心说,自家姑娘从来不许愿的,遇到五少爷,就破功了,短短两日功夫,许了好几个愿望了。 袁氏陪着谢知微出了厢房,问道,“大姑娘用过早膳了吗?” “母亲一大早要去听事堂处置中馈,我就没有过来叨扰母亲,在绮照院已经用过了。”谢知微过来,一来看看弟弟,二来是要跟袁氏说一声出门的事,“弟弟既要启蒙,我要给弟弟备一份笔墨纸砚。” “前日我听说,州桥街新开了一家从南边来的铺子,卖的首饰好看又新颖。你难得上一趟街,别光想着你弟弟,你也该添些新衣首饰了。”袁氏上下打量谢知微,这下好了,以后自己就有借口给女儿添置新衣首饰了。 袁氏给于嬷嬷使了个眼色,于嬷嬷忙去了内室,很快出来,手里捧着个黑檀木雕花匣子,袁氏将匣子接过来递给谢知微,“今日一早铺子里送过来的,女儿家手上不能没有银钱用度,你拿着用,别省着。” 谢知微打开匣子看了一眼,厚厚一叠银票,少说也有三四千两。 她这个继母啊,嫁妆丰厚,生财有道,待她一向大方。 “多谢母亲!”谢知微知道,若是拒了,母亲肯定会难过,不如大大方方地接着。 袁氏顿时后悔不已,早知道,就应该多给一点啊,铺子里送来的上个月的收益,也不知道有多少,她担心女儿拒绝,原本只试探一下的。 既然女儿要,这点钱,能做什么用? 谢知微走后,袁氏进去看了儿子,才知道,今日,谢知微已经教了他两句话,“人之初,性本善。性相近,习相远。” 小家伙把书翻来覆去,得意不已,炫耀道,“娘,姐姐说这本书,是爹爹亲笔写给姐姐用来启蒙的,姐姐居然送给我了。” 是爹爹亲笔写的呢,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见到过爹爹。 袁氏也吃了一惊,她忙拿起那本书看了一眼,虽然她读书不多,但当年,为了嫁进谢家,她下过一年苦功读过几本书,也临过几本字帖,还有两分眼力劲儿,看得出,这字的确与相公写来的家书上的字一般无二。 微姐儿竟然把相公亲笔写给她启蒙的书,拿来给儿子启蒙。 她待儿子,一母同胞也不过如此了。 袁氏眼眶都发热了,她越发觉得,方才才给女儿那么点银票,实在是不该。 “于嬷嬷,你说,我若是把州桥街上的那间铺子送给湄湄,她会不会觉得我瞧不起她?” 于嬷嬷沉思片刻,“以前的话,怕是大姑娘会这般思忖,如今,奴婢也不知道了,只拿铺子进益不少,若太太拿给大姑娘练手,会不会可惜了?” “不可惜,一来我会在旁边看着点,二来湄湄这般聪慧,怎么会亏本呢?” 第28章 算计 谢知微怀里揣着四千三百多两银票去逛街,她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竟然是这般壕人。 上了马车之后,谢知慧喜滋滋地对她说,“大姐姐,我昨日夜里向母亲讨要了一百两银票,一会儿大姐姐想要什么,都算在我头上。” 紫陌缩在马车一角,目光深深地朝谢知慧看了一眼。 她越发把怀里的钱袋捂得紧紧的,方才,她说要把银票送回倚照院收着,大姑娘却说不必了,怕时间来不及,万一又让二姑娘等着了不好,现在好了,四千多两银票啊,万一被人抢了,她哭都来不及了。 马车从东角门出,慢慢地走远了。 从照壁后面转出一道身影,身量娇小,粉面含怒,她目光凶狠地看着空荡荡的仪门门口,唇瓣被牙齿咬出血来,“哼,大姐姐也太偏心了,平平都是姐妹,大姐姐什么时候把我这个三妹妹放在心上过?” 青衣丫鬟低声道,“三姑娘,这怨不得大姑娘,二姑娘也太会巴结人,昨日在老太太跟前,二姑娘都快把大姑娘捧成神了。” “别看她平常一副清高自持的样子,还不是个贱胚,把大姐姐巴结得这么紧,不就是看到大姐姐得宫里喜欢。” “三姑娘小声些,被人听到就不好了。明日,停了一个月的闺学里就要开课了,以后,二姑娘想和大姑娘出门都出不成了,姑娘且忍这一天。” 想到先生这次回乡之前,布置的作业,谢知倩眼睛一亮,让谢知慧这般得意,明日,有她哭。 谢家的马车到了州桥街,就行得非常缓慢了。 今日天气好,出门逛街的人很多。 街上玩杂耍的,卖糖葫芦的,挑货郎担的……看得谢知微姐妹俩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耳边吆喝声讨价还价声此起彼伏,嘈杂喧嚣,带着十足的烟火气息,与记忆在骨子里的那份冷宫的清冷,相去甚远,令谢知微恍然若梦。 “大姐姐,那边有一家书店,我们过去瞧瞧!” 谢知慧牵着谢知微的手,两人进了街边的一家名叫“集贤堂”的书坊,门口摆着一张大桌子,掌柜的不在桌子后面,里面的书架间传来争吵声。 “你说你这部《抱朴子内篇》是前朝的刻印本,要二十两银子,你有什么证据?” 谢知微一听《抱朴子内篇》四个字,便驻足。 这本书乃是一部道家经典,为道家老祖宗葛洪所作,虽然诸多道家炼丹方面的理论,但医道本就不分家。 谢知微手上有一部《抱朴子内篇》手抄本,是崔家老祖宗默下来的版本。其中有一句,她一直觉得有点问题,如果有不同版本的书,便可以核对一遍正误。 “公子,众所周知,前朝京城南迁之后,荣六郎书铺以专刻经史书籍闻名,其刻印发行的《抱朴子内篇》书后印有‘牌记’文字:旧日东京大相国寺东荣六郎家,见寄居临安府中瓦南街东,开印输经史书籍铺。今将京师旧本抱朴子内篇校正刊行,的无一字差讹。请四方收书好事君子,幸赐藻鉴。这部是刻印在绍兴壬申岁六月旦日。” 这一点,对于爱书的人来说,都知道。荣六郎书铺在前朝大名鼎鼎,南迁之后,壬申岁六月旦日一把火把书铺烧了个精光,虽然抢救出来了一些书,但寥寥无几,若这部《抱朴子内篇》果然是是幸存的话,二十两银子的确也值了。 “掌柜的说众所周知,这事儿小爷怎么不知道?” 说话的人慢条斯理,谢知微甚至能想象到这人,大冷天里兴许还摇着一柄折扇在说这话,能把人气死。 果然,掌柜的半天都说不出一个字来,可见被气着了。 “你就说吧,这部医书上,有没有那种可以把一种很香的香料,变得很臭的法子?” 谢知微的心咯噔了一下,理智让她应该现在就赶紧出门离开,不让里头的人发现自己来过。可是,好奇心让她忍不住想知道,这人是谁啊? 若不是自己闯进来的,她都要怀疑,这是一个专门等着她的局。 “这个,公子说笑了,小的虽然卖书,平日里不爱看书,看看话本子还行,这种医书,小的可看不懂。”掌柜的赔笑道。 “敢情说半天,你是在骗我买下?我又不是大夫,我买这医书做什么?” 掌柜的心里骂人了,分明是这位公子进门就问,他这里有没有医书,有的话拿出来看看,越有年头的越好,他才把这本镇店之宝拿出来,原以为还能挣个大钱。 “小的愿瞧着公子是个读书人,不是有句话说,不成良相便为良医吗?” “那是崔家的人说的,小爷可没这志向。” 声音透着一股子熟悉的味道,越是熟悉,谢知微越是应当早点离开,不能让里头的人出来看到自己。她朝二妹妹打着手势,正转身朝门口走去,里头的人已经一脚迈出门外,喊道,“谢大姑娘!” 谢知微全身一阵僵硬,她就知道是这人。 “怎么,一日不见谢大姑娘不认识本王了吗?” 谢知微只好缓缓地转过头来,朝萧恂道,“郡王爷,好巧啊!” “不巧!本王是来买医书的,听闻崔家世代出名医,想必谢大姑娘应当也略通医理,不知有没有听说过,有些香经过调制之后,会不会变得很臭?” 萧恂穿着一身蓝底如意云寸蟒织锦缎长袍,因未及弱冠,一头鸦羽黑的头发用一根亮紫色的缎带束起,甩在脑后,少年意气风发,如夏日旭阳,灼灼逼人。 谢知微对着这张足以令人神魂颠倒的脸,却无论如何都生不起欢喜来,目光朝萧恂的腰际扫了一眼,有点可惜,这人不爱佩戴香囊。 萧恂很应景地,也很夸张地在自己的腰上摸了一把,捏了一下悬着的汉玉,眉眼含笑,似乎在说,可惜了! “还有这等奇事?”谢知微惊讶地问道,她有点牙疼。 “是啊,是啊!”永新伯世子许良一身月白色锦袍,摇着折扇从里面走出来,谢知微两姐妹蒙着面纱,他也不好奇二人是谁,自顾自地说道,“两位姑娘不知道,昨日宫里出了一件奇事,四皇子殿下好好的香囊里面被人动了手脚,熏香居然变臭了,污了皇上的龙鼻。” 谢知微震惊地看向萧恂,微微眯眼,眼中神色危险,这不可能,她计算得非常精准,不可能留下痕迹。除非……,难道说,她动手的时候被萧恂发现了,萧恂通风报信了? 看到萧恂似笑非笑的一双凤眼,谢知微的脊背上突然窜起了一股凉意,她上当了。 这人,一叶落而知秋至,自己的反应落在他的眼里,已经不打自招了。 好厉害的算计,他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只是稍微诱导一下,她和许良便成为了他盘中的棋子,自发地按照他的意图,对弈了一局。 第29章 碰瓷 所有的解释掩饰,在这个人的面前,只会起到欲盖弥彰的作用。 谢知微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笑了一下,“郡王爷,虽然崔家世代出名医,我对医术也略知一二,但也仅能做到照本宣科,不敢尝试。毕竟,天底下的药材,君臣佐使,四象平衡,错一不可,我虽年幼,也知性命攸关。” “谢大姑娘言之有理。”萧恂微微点头,一副非常赞同的样子,他欲抬脚,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谢大姑娘想必是来买书的吧,方才,我们看到了一部医书,前朝留下来的,谢大姑娘不妨看看。” 谢知微道了一声谢,横竖她手上有钱,遇到了好书,当然会不吝金钱,忙不迭地进去了。 “哎呦!” 身后,传来一道痛呼声,谢知微还没来得及跨进门的脚缩了回来,扭头看去,见原本好好的许良靠在书架上,身子缩成一团,正朝地上委顿下去,似乎痛不可支,而二妹妹一脸煞白地站在一边,吓得浑身发抖。 “怎么回事?”萧恂皱着眉头问道。 “痛,痛,我要死了,五哥,我中毒了,她给我下毒,我要死了。”许良面色红润,却伸出一根指头颤抖着指着谢知慧。 “你,你,你胡说,我哪里来的毒?” 看起来,谢知慧这个施害者,比许良这个受害者的脸色还要难看。 碰瓷碰得如此肆无忌惮,如此熟稔,看来许良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 掌柜的缩在一边不敢说话,苦着一张脸,心里直呼倒霉,一桩生意都没有做成不说,还摊上这种无赖,他就说,天底下的公子哥儿,有几个是愿意好好读书的? 分明,这位公子,就是赖上这两位小娘子了。 看这些人穿戴气质就知道,不管哪一方,他都惹不起。 “谢大姑娘,你方才说你对医术略通一二,不如,你帮许良看看,这毒到底重不重?会不会妨碍性命?” 谢知微深深地看了萧恂一眼,她走过来,蹲下身,许良已经颤颤巍巍地伸出了手腕,撸起袖子,露出了一小截手臂。 许良在京中是出了名的纨绔,文不成武不就,倒是养出了一身好皮肉,这肌肤比一些姑娘家的还要好,肤如凝脂。 谢知慧上前一步,从桌上捏了一块抹布搭在许良的胳膊上,许良吓得胳膊一抖,那破布落在地上,幸好没有沾在他的胳膊上。 这姑娘,居然想把抹布往他胳膊上搭,这是要害死他吗? “喂,你做什么?你看不见这布有多脏吗?”许良骂完,又用手捂着胸口,一副痛不欲生的样子,“哎呦,我要死了,我中毒了! “大姐姐,他,他耍无赖,他分明就是无赖。” 谢知慧委屈极了,她算是长了见识了,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种人,简直是不可理喻。 谢知微轻轻地拍了拍二妹妹的背,让她稍安勿躁,觉得今日带她出来见这个场面,也不是没有用。 “掌柜的,麻烦您借一根丝线给我。”谢知微道。 掌柜的忙从抽屉里拿出一根比绣花线稍微粗一点的线给谢知微,问道,“姑娘,可能用?” 原本就是个道具而已,谢知微点头道,“可以!麻烦掌柜的帮忙把这根线系在这位病患的胳膊上。” 萧恂背手而立,看着掌柜的将丝线的一端系在许良的手腕上,谢知微一手牵着丝线的另一端,另一只手,三根指头搭在丝线上,凝神屏息,一副诊脉的样子,倒像那么回事。 悬丝诊脉?许良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这真不是在耍他? 谢知微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约有十息功夫后,她深深看了许良一眼,这一眼,让许良的心头咯噔一跳,忍不住问出声来,“我,我不会真的病了吧?” 谢知微没有搭理他,而是慎重地对掌柜的道,“麻烦您帮忙给他换根胳膊。” 许良很配合地伸出另一只胳膊,掌柜的再次将丝线系在他的手腕上,这一次,掌柜的都有点紧张了,一不小心,把丝线打了个死结。 崔家的传人啊,哪怕只有十岁,也未必没有真本事。 崔家的切脉和针灸那可是享誉天下。 谢知微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眯眼,花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许良浑身都要冒冷汗了,方才看到她叹了一口气,“少阴动甚,尺脉滑利,滑疾不散……此乃滑脉。” 掌柜的正蹲着,一听这话,一跤摔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什么意思?”许良这下子急了,跳了起来,“能不能说明白点,我真的得了重病?” 谢知微似乎对许良质疑她的医术很不高兴,没好气地道,“按之流利,圆滑如按滚珠,如此明显的脉象,我怎么可能会诊错?此乃不治之症,若许世子不信,可另请高明!” 许良见掌柜的都吓成这样了,想着,掌柜的年纪大了,见识多,知道轻重,这才会受惊如此。他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碰瓷了,好好的,碰出这不治之症来,他年纪轻轻的,还没成亲,这要是死了,岂不是可惜? 许良倒也没有怀疑谢知微,对方一眼就看出他的身份,听五哥的意思,这谢大姑娘还与崔家有关,说自己对医术略知一二,应当只是谦逊的说法。 到底是谁在害他?莫非是家中的那些姨娘们?绝对有这个可能,他死了,世子位置就让出来了。 身为纨绔,天天逗猫遛狗,打听些奇闻八卦,权贵家里的那些腌臜事,他知道得太多了,自家有,也不稀罕。 “五哥,我怎么办啊!果然,坏事做多了,还是要遭报应的!”许良抬起袖子抹了一把眼泪,哭得稀里哗啦的。 萧恂黑沉着一张脸,恼怒地看了谢知微一眼,掉头就出了门。 他丢不起这个人! 许良一见萧恂这架势,以为萧恂是听说他眼看没命了,心情不好,想到还有人怜惜自己,许良心情稍微好一点。 “五哥,你说,我家姨娘到底给我下了什么毒?我这世子之位不要了还不行吗?我都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了,她们怎么还是没完没了呢?你说我爹,多大年纪大的人了,一个一个往家里抬,永新伯府多大一点地方,一个院子里都快住十个姨娘了,我爹每晚要睡哪个姨娘,还要同屋子里的姨娘让位置,何苦呢?现在好了,把亲儿子都要坑死了……” 许良把满腔悲愤都宣泄到了亲爹头上,萧恂被他絮絮叨叨地叨叨逼逼烦了,正好前面是回春堂,他冷着声音道,“前面就是回春堂,你要惜命,就去看看吧!” “多谢五哥,五哥提醒得是,谁还不怕死呢?”许良擤了一把鼻涕,往身上一抹,也不嫌脏了。 他都要死了,还穷讲究个什么劲儿? 第30章 不治 回春堂里,今日是小陈大夫坐诊。 看到萧恂和许良来,小陈大夫连忙迎了出来,“二位,里边请,请问哪里不舒服?” 许良一把鼻涕一把泪地道,“才遇到个大夫,她诊出我得了不治之症。” 小陈大夫昔日是认识许良的,也知道萧恂和许良关系较近,许良这人虽然纨绔一点,但因在五城兵马司任职,这一带都归他管,也很照顾回春堂。 一听这话,小陈大夫慎重不已,忙拿了引枕,搁在许良的手腕下边。 他挽起自己的袖子,细细地凭了一会儿,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水平不行。 毕竟,一般大夫,怎么会随便下“不治之症”的断论呢? 许良看到小陈大夫这般模样,一下子心如死灰。如果说一个大夫说他得了不治之症,那有可能是误诊,可若是接连两人呢?难道都是误诊? 萧恂也有点重视了,他不信谢知微,悬丝诊脉什么的,故弄玄虚,一看就是忽悠许良的。 偏偏许良这个缺根筋的信了,若不让他找信任的大夫再诊一次,“不治之症”四个字说不定就会成为他的心病。 没病也要吓出病来。 要不然,萧恂哪来时间陪他玩? 可小陈大夫若是也诊出不治之症,那就不好玩了。 “许公子,换只手吧!”小陈大夫不敢怠慢。 换了一只手,小陈大夫又凭了快半盏茶的功夫,许良浑身都冒汗了,他才收回手,问道,“许公子,能不能把那位大夫的话,说一遍给小的听听?” “她那一堆掉书袋子的话,我哪里记得住?不会是真的吧?难道说,我真的得了绝症?”许良越想越怕,喊了一声“我的娘啊”,捂着脸就哭起来了。 萧恂的记性好,他沉吟片刻,将谢知微的话原原本本,一个字不漏地复述了一遍,见小陈大夫的脸上的笑意绷都绷不住了,他才知道,果然是被那丫头给涮了。 “公子说,那位大夫还会悬丝诊脉?”小陈大夫问道。 “嗯。” 许良此时也觉察出异样来,止住了哭声,看着小陈大夫,眼中充满了期盼。 “若果真是滑脉的话,许公子就真的得了不治之症了。两位公子均未娶妻,也难怪没有听说过滑脉。” 萧恂心头升起了不好的预感,许良傻乎乎地问道,“滑脉到底是怎么回事?” “滑脉主痰饮食滞实热等证,又主妊娠。妇女无病而见滑脉,可判断为妊娠,也就是俗称喜脉。” 小陈大夫可以肯定,这位大夫一定是戏弄两位公子的。许公子身体好得很,而那位大夫又说“少阴动甚,尺脉滑利,滑疾不散”分明就是喜脉的脉象。 “喜脉?”许良跳了起来,他听不懂滑脉,难道还听不懂“喜脉”吗?“她,她,她真的在耍我,好啊,小丫头片子,我跟她这梁子算是结下了,看我下次遇到她了,我怎么收拾她!” 许良捋着袖子,急不可耐地要冲出去找回场子,好在他还有点理智,萧恂还在呢,他问道,“五哥,我们不能就这么放过她。” “所以,你为什么要找她妹妹碰瓷?” 小陈大夫让回春堂的伙计给二人上了茶,萧恂端起茶杯,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问道,“我让你找她妹妹碰瓷了吗?” “五哥,天地良心,我也是想帮五哥。她死活不承认自己懂医术,我就故意逼着她露一手。” 谁能想到,那姑娘也太狡猾了,装模作样,差点没把他吓死。 “要去你去,我不去。不过,我把话放在这里,你若是被她整狠了,你不许找帮手,也不许你伤害她,否则,我不依。” “不是吧,五哥,我不能伤害她,我还怎么报复回去?她对我下手可不留情,今日你也看到了,我冷汗流了一身又一身,今日不喝两碗鸽子红枣汤我都补不回来。” 萧恂不说话,只凉凉地看着许良,许良可架不住,拱手道,“五哥,我认栽总行了吧,以后我躲着她还不行吗?” 许良眼尖,他朝外看了一眼,看到谢知微两姐妹朝这边过来了,忙拉起萧恂,“五哥,快,快,躲一躲,我实在丢不起这人啊!” 让人知道,他居然信了那喜脉,还跑到回春堂来再诊,不如让他死了算了。 萧恂也丢不起,他二话不说,端起茶杯就朝回春堂的里间去了,嘱咐小陈大夫,“不许说我们在这。” 小陈大夫也不傻,方才就听出来,捉弄两位公子的是位姑娘,看到谢知微两姐妹进来,他忙迎了上去,“两位姑娘是来抓药的?” 才花了二十两银子,淘到了一本前朝医书。 当年荣六郎书铺将《抱朴子内篇》刊印出来后,还没来得及售卖,临安便被攻破,一场战火,将荣六郎书铺烧得干干净净,《抱朴子内篇》连原本都被烧了,原以为这刊印本也要绝迹,没想到,居然还被她淘到了。 更重要的是,这部《抱朴子内篇》和崔家老祖宗写的那篇,竟然不差一字,想来是自己没有理解透彻。 得到这部书的喜悦,冲淡了方才被萧恂算计的郁闷,谢知微的心情很好,姐妹俩边说边笑地走进来。 谢知微将拟定的药方递给小陈大夫,“麻烦照着这个方子抓。” 小陈大夫接过方子,细细地看了一遍,越看越是心惊,这分明是一张药膳方子,配伍非常高妙。 俗话说,是药三分毒,可这药膳方子四象平衡,对人体没有半点危害,可以平心悸,壮肺气,对于一些中老年人来说,简直就是延年益寿的好方子。 小陈大夫一面让店里的伙计抓药,一面小心翼翼地问道,“姑娘,敢问这药膳方子是何人所开?” “请问,有什么问题吗?”谢知微知道,回春堂是一对父子所开,眼下这人应当是儿子,老子老陈大夫曾受过她外叔祖指点,医术和医德都很不错。 “不,不,没有,没有!”小陈大夫连忙摆手,“这张药膳方子,高明之极,其中这味半边莲更是妙到了极致,不知姑娘能不能让我们借用这张方子?” “药方本来就是用来治病救人的,若能于人有用,又有何不可?”谢知微笑道。 “多谢姑娘高义!”小陈大夫拱手行礼,“以后,姑娘但凡来回春堂抓药,一律免费。” “大姐姐,还有这等好事啊!” 谢知慧还是年幼了些,只看到了小陈大夫给出的好处,不明白小陈大夫这一招背后的深意,是以,只觉得好。 谢知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只静静地等在一旁。 第31章 周旋 小陈大夫内心不由得感叹一声,这位姑娘看似年幼,却是个极聪慧的人,竟然明白了他的用意,不愿上钩。 他送上门的好意,对方不愿领,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 药材配好后,小伙计正要包起来,谢知微道了一声“且慢”,她上前来一一检查。 小伙计们等在一边,第一次看到这等细致的人,虽值得敬佩,但到底是对他们活计的不信任,彼此面面相觑,均有些不虞。 药膳方子虽然高明,谁也不会以为,这方子是谢知微开的。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哪怕娘胎里学医术,到了这个年纪,能够开一张腹泻伤风的方子已经不得了。 这药膳方子,也唯有小陈大夫才能看出其高明之处,他们这些小伙计,可看不懂。 谢知微从其中一包药中,捻出了一枝“半边莲”,举起来仔细看,“这药材,是不是不对?” 半边莲入药是用干燥全草,不需炮制,性辛平,归心小肠肺经。 “这就是半边莲,姑娘放心,我们这回春堂已经开了一二十年了,从来没有卖过假药。”小陈大夫凑上去看了那半边莲一眼,恨不得拍着胸脯保证。 “那可否再添一株半边莲给我?” “这,没问题,不过,一包药里不能随便添减药量。” “那枚关系,我把这株拿出来就好了。”谢知微顺便要了一张纸,小心地将这株半边莲包起来了。 屋内,许良听到了外边的动静,他看到萧恂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忍不住,翕动唇瓣,用气音问道,“怎么了?” 萧恂没有说话,外边,谢知微已经吩咐丫鬟结账了。 待结算完毕,小陈大夫还没有任何察觉,萧恂忍不住了,他虽然与这丫头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知道她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相反,聪明狡猾得紧。 谢眺从里面出来,他朝谢知微手上的半边莲看了一眼,问道,“谢大姑娘,敢问这株药有什么问题吗?” 谢知微看了他一眼,就像猫儿偷到了腥,笑得很开心,也很不怀好意,“郡王爷还是不要知道得好,若是知道了,我怕你气得睡不好。” “臭丫头,到底怎么回事?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呢,你刚才给我诊脉的时候是怎么说的?说我是滑脉,哼,天底下哪有男子怀孕的道理?” 许良一看到谢知微,气的七窍冒烟,哪里还记得住刚才是怎么答应萧恂的。 “天底下也没有男子找姑娘家碰瓷的,哦,原来你是个男子啊,我大姐姐看错了,以为你是个女的呢,看到你一言不合就往地上躺,才给你诊出了喜脉。”谢知慧冲上前去,将谢知微拦在身后,不许许良冲撞了大姐姐。 许良就跟一头斗鸡一样,要跟谢知慧理论个高低,萧恂抬手拦住了他,“你再多说一个字,就给本王滚出去!” “嘎!”许良到了嘴边的话,咽下去了。 他不敢! 萧恂继续盯着谢知微手上的药材,谢知微只觉得,老天爷真是长眼啊,她举着半边莲,在萧恂的眼前晃了晃,“很不幸,郡王爷,这其实是一株金青冰莲。” 金青冰莲与半边莲在未晒干的时候,虽然相似,但一般大夫都能分辨出来,是因为金青冰莲的叶片一圈呈金色轮廓。可晒干之后,颜色变成深褐色,那圈金边也跟着变色,隐藏在褐色中,想要再次分辨就极难了。 但也不是不能,原本金色的一圈轮廓,颜色相较叶面,要暗沉一些,不细看,看不出来。 此时,经过谢知微的提示,小陈大夫已经看出这的确是一株金青冰莲,他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额角渗出细细密密的汗珠。 金青冰莲解百毒,而最重要的是,金青冰莲是治疗七星蛊毒的主药。 若父亲知道自己把金青冰莲当做半边莲卖出去了,买主再三提醒,自己都没有警觉,他会被父亲打死。 谢知微勾唇一笑,她显然没有要还回去的意思,将药材收起来,用帕子擦了一把手,正要离开,萧恂问道,“姑娘可否告知,金青冰莲能解什么毒?” 谢知微再次警觉,若她说能解七星蛊毒,萧恂会不会杀她灭口? 而谢知微这么一闪神的功夫,萧恂的眼眸便沉了下来。他身中七星蛊毒的事,知道的人并不多,谢知微居然知道! 所以,萧恂身中七星蛊毒的事,她怎么能知道呢?还拿这件事威胁萧恂,谢知微想死的心都有了。 其实,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任何一个只要不是萧恂的其他人身上,谢知微可以轻松应付,又或者,如果前世谢知微没有与萧恂合作,不清楚萧恂的为人,她也不至于会如此紧张。 萧恂是什么人?算无遗策,智近乎妖。 现在还给萧恂还来得及吗? 虽然她并没有想要霸占这株金青冰莲的意思,甚至,发现这株金青冰莲,她也是欣喜若狂。 金青冰莲生长在高山雪峰之巅,乃一年生草本植物,数量稀少,极为罕见。 前世,萧恂正是因为缺少这样一味药,一直到最后,七星蛊毒都解不了,蛊毒在他的体内作祟,他生不如死。 而她,也曾默默地在心里询问过上天,若有来世,她该如何报答萧恂? 是萧恂帮她报了仇,谢家满门被灭的血海深仇。 或许是她这番默默的祷告感动了上天,谢知微也没想到,她竟然轻而易举地就拿到了金青冰莲。 萧恂的毒,有解了。若她能帮萧恂把七星蛊毒解了,她就不欠萧恂什么了。 从此,这个“骏马骄行踏落花,垂鞭直拂五云车”的少年,便可以肆无忌惮地活着,佩剑温酒历千帆,归来仍是少年。 对上萧恂这双眼睛,谢知微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了,把一切都想得太简单了。 萧恂就不是人。 萧恂微微含笑,极有趣味地看着谢知微陷入进退两难的地步。 谢知微深吸一口气,事到如今,她除了与萧恂周旋之外,也别无选择了。 现在金青冰莲在自己手上,除非萧恂不想要这条命了,否则,他应当不敢轻易对自己出手。 萧恂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中了七星蛊毒的事,而自己若是因为金青冰莲而丢了性命,一旦被追查,七星蛊毒的事便瞒不住。 暂时先把命保住,其他的,只能以后再慢慢图谋。 “金青冰莲解百毒。”谢知微笑道,“当然,也并不是非金青冰莲不可,据我所知,黄精芝就有这等功效。” 黄精芝虽然比起金青冰莲来说,用于解七星蛊毒的药效差了一点,但黄精芝对于解其他寻常的毒,完全没有问题,更重要的是,黄精芝易得,宫里就有一株。 萧恂笑了一下,这下,他是真的可以确定,谢知微应是知道他中了七星蛊毒的事,他也很好奇,她是如何知道的? 据他所知,崔桑朴近些年并未进京。 即便进京,以崔桑朴的人品,也绝不会将他中七星蛊毒的事告诉谢知微。 她太小了,才十岁。 她倒是个聪明的,还知道用黄精芝转移人的视线,只不过这点小伎俩,在他面前,着实不够看。 谢知微也知道不够看,眼下,多说多错。回春堂的小伙计们将药材包起来之后,她让紫陌提起药材,赶紧离开。 眼看谢知微离开,小陈大夫急了,欲追上去,萧恂抬手止住了他,“无妨!” 他敢肯定,谢知微知道他要金青冰莲,既然如此,谢知微就必定会为他好好保存这株草药。 第32章 遗物 接连出了两档子和萧恂有关的事,谢知微再好的兴致也没有了。 谢知慧自责不已,要不是她被许良碰瓷,也不会让大姐姐陷入这种危险的境地。 她也没想到,宸郡王生得那么好的人,就完全是个修罗。 她又不傻,怎么会看不出,宸郡王盯上了大姐姐? 那人的眼睛是好看,那眼神那么吓人,谁敢看? 真是白瞎了那张脸。 两人兴致都不高了,逛了不远,谢知微看到一家名叫“一得阁”的墨店,便信步走了进去。 “大姐姐想买点什么?”谢知慧想说,大姐姐想买什么,她付钱好了。 “五哥儿要启蒙了,我想给五哥儿买点笔墨纸砚。” 掌柜的一看这两个姑娘都不是寻常人家,忙殷勤地上前来,“姑娘,我们这有才从南边进来的好墨,拿给两位姑娘看看?” 小二连忙捧了一托盘各式各样的墨过来,谢知微一一看,并闻了墨香,这墨既不能差了也不能太好了,她选了两块上好的油烟墨。 墨香清雅而轻,墨色乌黑有光泽,墨质细而轻,上面雕着两个雄狮头,小孩子应当会很喜欢。 “姑娘真是好眼光,这是徽州的油烟墨,那边一向出好墨。这里还有有一方歙砚,姑娘不妨看看。” 上好的油烟墨可不便宜,这姑娘一买就是两块,掌柜的一看高兴了,连忙拿了一块价值不菲的松段砚拿出来。 这松段砚约成人巴掌般大小,形若松段,纹理如丝绸般旖旎,给人一种晶莹素雅之美,石质优良,色泽曼妙,莹润细密。歙石素有有“坚润柔健细腻洁美”八德,四大名砚中,谢知微恰好也很喜欢歙砚。 谢知微又选了澄心纸,一套宣州紫毫。 总共要五两多银子。 谢知慧看中了一块龙尾砚,要一两银子,谢知微索性买了,送给她。 “大姐姐,我屋里有一套上好的笔墨纸砚,等我回去后,送去给五弟弟贺启蒙之喜吧!” 谢知微笑道,“他今日是启蒙之喜,就不知道过些天发现读书是件苦差事,还会不会觉得喜。” 谢知慧想象着五弟弟皱着一张小脸,坐在窗下临摹的苦闷样儿,也忍不住笑起来了,“自古道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以后我若得了空,我也会督促五弟弟好好学习,争取早日金榜题名。” 这想得有点远吧,谢知微想到二妹妹一向说到做到,方正的性子想必是遗传自祖父,以后五弟弟有得苦头吃,她笑道,“好啊!五弟弟知道了,一定会很高兴。” 买到了心仪的笔墨纸砚,谢知微和谢知慧的心情才算好一点。谢知微揣了一大把银票逛街,若不多买点东西,都对不住自己,两人便一起去逛锦绣坊,又去了珠翠阁。 珠翠阁便是袁氏介绍的那家从南边来的新开的银楼,因卖的首饰新颖,精美,生意极为火爆。 “什么时候京城又开了一家银楼,我都不知道呢。” “我也是今天听母亲才说的。” 看到门口的人进进出出,进去的人充满了期待,出来的人一脸满足,谢知微两姐妹也被感染了,觉得幸好来了,要不然,不知道错过多少精美的首饰呢。 女孩子就没有不爱美的。 姐妹俩被店小二迎了进去,一楼的大堂里一阵衣香鬓影,令谢知微有种满京城的贵妇贵女们全都聚集在这的错觉。 转了一圈,姐妹俩没有看到动心的,便在店小二的带领下上了二楼。 二楼的人稍微少一点,一圈柜台,柜台里摆放的首饰比起楼下来,档次自然更加高一些,大堂的一端,隔了一些雅间,供客人休息,谈买卖。 两人沿着柜台看了一圈,看中了好几样首饰,店小二一面安排人取,一面将姐妹俩往雅间带,“请两位姑娘往里面坐一会儿,喝点茶,两位要的首饰马上送过来。” 两人也不急,相携着走过去,楼梯上响起了噔噔噔的上楼声,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也没看到什么好看的,还没有我头上戴的这根朱钗好看。” 谢知微扭过头来,一个身穿红衣裙的少女缓步走了上来,她的手扶在鬓边的朱钗上,那朱钗红若火,三朵连瓣花并排而列,花瓣呈晓月状,微微弯曲,露出细密的花蕊,徐徐如生,似乎能够闻得到花的芬芳。 东极扶桑,西极若木,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 谢知微的双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全身紧绷,死死地盯着那少女头上的若木之华朱钗。 似乎感觉到了谢知微尖锐的目光,那少女惊讶地抬眼看了过来,微微扬起下巴,菱唇微抿,露出挑衅的一笑,“原来是谢家大姑娘啊,真是抱歉,谢大姑娘,本姑娘头上的这根朱钗可不卖。” 和少女一起上来的姑娘,身穿一件百蝶穿花玫瑰紫二色缂丝对襟褙子,葱黄底凤穿百花两色锦月华裙,头上一支八宝攥珠子飞燕钗随着她的脚步轻轻晃悠,听得这话,她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朝谢知微看过来的目光中明显带着鄙夷。 红衣少女是薛家二姑娘薛婉霜,庞氏所出。和她一起的姑娘,谢知微也认识,前世的老熟人了,随王府华阳郡主萧灵忆。 谢知慧顿时怒不可遏,今日怎么回事,怎么尽遇到这些扫兴的人? 谢知微拉了她一把,自己走上前去,“薛姑娘,你头上这根朱钗,我的确想要,因为这是我母亲的嫁妆,也是她的遗物。” 薛婉霜双目圆瞠,气愤得全身都在抖动,她似乎看到整个二楼所有的人都朝她看来,“不可能!” “不可能?”谢知微讥诮一笑,“敢问薛二姑娘,你头上这根朱钗从何而来?名叫什么?” 谢知微的声音不大,但也绝对不低,她一说薛婉霜头上的朱钗乃是她母亲的遗物时,已是语惊四座,很多雅间的人都出来了,一面假装看柜台上的首饰,一面竖起耳朵听这边的动静。 谢知慧想到了什么,脸色特别难看,死死地盯着薛婉霜头上的朱钗,愤怒不已。 可想而知,大伯母的遗物是如何到了薛婉霜的头上。 薛婉清在谢家住了近四年,仗着祖母的宠爱,这些年,没少和谢家的姑娘起矛盾。 第33章 朱钗 萧灵忆震惊地看向薛婉霜头上的朱钗,她第一次看到薛婉霜戴着这根朱钗,第一眼也的确惊艳了,这三朵朱色的花用一块极品红翡雕刻而成,是极为罕见的鸡冠红,颜色浓淡相宜,晶莹剔透,不见一点杂色。 萧灵忆还在想,这等宝物,薛家怎么会有? 薛家虽然还有个宁远伯的爵位,但这爵位是第一代宁远伯,薛婉清的曾祖父拿命换来的,与薛家后面几代子孙都没有太多关系了,家中没有一个出色的子孙,薛家当今伯爷薛式篷是个只知道斗鸡遛狗之辈,嫡妻死的时候,还差点为嫡妻的嫁妆与谢家对簿公堂。 薛家最辉煌的时期都不可能拿得出手这等成色的朱钗,更别说现在穷得都快要当裤子了。 萧灵忆不由得朝薛婉霜的头上看了一眼,难掩艳羡。但无论如何,薛婉霜与她是姨表姐妹,谢知微当着众人的面让薛婉霜没脸,也同样是让她没脸。 “谢大姑娘,这朱钗不管是从哪里来的,也与你无关,朱钗就是朱钗,哪里还有什么名字,又不是人,还有父母帮忙取名不成?” 谢知微瞥了萧灵忆一眼,一步一步朝前走去,她在离薛婉霜三步远的地方立定,“薛二姑娘,这根朱钗在我母亲嫁妆单上的名字叫‘若木之花’,取自《楚辞·天问》中‘羲和之未扬,若华何光‘,天下只此一根,中间那朵花的背面有个‘崔’字。偷我母亲的朱钗送与你的人,大约是没有过告诉你,我母亲所有的首饰都是独一无二的,上面都有崔家的铭字。” 整个珠翠阁的二楼,一片寂静,所有人此时都盯着薛婉霜头上的那根朱钗,只见它闪着如火一般的光,红艳欲滴,根根纤细的花蕊上,一点点嫩黄,随着薛婉霜发抖的身体,轻轻颤颤,花香似乎溢出来,散逸在天地间。 薛婉霜算不得多漂亮,若木之花的光将她一张原本平平的脸,添了三分颜色。 谢知慧冲了上来,她一把拔下了薛婉霜头上的朱钗,翻过来,果然看到,第二朵花的背后,细若头发丝刻成的一个“崔”字,因红翡晶莹剔透,这个“崔”字不难看清。 原本在二楼大堂里看热闹的几个贵女也连忙围了上来,眼尖地看到之后,均惊诧地看向薛婉霜,就好似,谢知微口中的那个“偷”,就是薛婉霜。 众人议论纷纷,声音虽小,也不妨碍整个二楼的人听得到。那些没有机会凑上来的人也不再怀疑,想必这真的就是崔氏当年的嫁妆之一了。 怎么会戴在薛婉霜的头上呢? 居然会被谢知微给发现了! 这可真是一场好戏啊! 薛家是穷疯了吗?居然光明正大地把人家亡母的嫁妆戴在头上招摇过市,也不嫌丢人。 眼见形势不好,萧灵忆虽然嫌丢人,可也不得不想办法挽救一二,连忙问道,“霜表妹,这朱钗既然是谢大姑娘的,怎么到了你这里了?” 薛婉霜不是傻子,形势陡转之下,她也知道,此时撇清自己是最明智之举了,她落下泪来,柔柔怯怯地道,“是,是我大姐姐送给我的,我哪里知道,这朱钗是怎么来的?想必是谢家的长辈赐给她的。” “你胡说,这朱钗既然是我崔大伯母的,我崔大伯母既然不在了,她的嫁妆必然是封存好将来要给我大姐姐的,谢家的长辈怎么会动,更不会赐给清表姐。”谢知慧气怒道。 这意思就是薛婉清偷了先谢大太太的嫁妆了?若果真如此,她薛家的姑娘们还有什么好名声? 薛婉霜是死都不会认的。 “听闻贵府老太太对我大姐姐疼爱得不得了,比疼亲生孙女都还疼,把我大姐姐接到贵府上亲自抚养,既然如此,把先谢大夫人的嫁妆赐给她又有何不可?”薛婉霜抹干了眼泪,看到谢知慧气得双眸瞠圆,方才觉得总算是搬回了一局。 “薛二姑娘,饭可以随便吃,话不能随便说,你说这朱钗是我祖母赐给清表妹的,你有何证据?”谢知微淡定地道。 在看到这根朱钗的时候,她心里已经有了谋算。 她那日故意当着祖父的面,提了娘亲的嫁妆后,祖母没有任何表示。若非前世,她还不知道,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如此丰厚,最后竟然成了薛婉清用来对付她的资本。 当她后来,看到娘亲的嫁妆单子的时候,气得肝疼。但那时候,谢家已经没了,而她身在冷宫,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薛婉清每天戴着母亲的嫁妆,接受内外命妇们的朝贺与赞美。 她在薛婉清的头上看到过这根朱钗,若木之花,若华,她的娘亲闺名就叫若华。 这若木之花据说是外祖父亲自设计画图,亲手雕刻,送给母亲的及笄之礼。 谢知微从谢知慧的手中接过了若木之花,她翻来覆去地看着,眼眶渐渐变得湿热,冥冥中,娘亲在帮她吗?知道她想拿回娘亲的嫁妆,所以,在天上看着,借这根若木之花在帮她? 那么前世呢?前世,母亲在天上看到她那么蠢,那么傻,是不是伤心了? “我当然有证据,是我大姐姐亲口说的,说这朱钗是令祖母赐给她的。”薛婉霜着急了,口不择言地道。 谢知微点点头,“若果真如此,那就不是薛二姑娘的错了。不过,这件事,我谢家还有待查证,待日后,若果真如薛二姑娘所言,我将登门向薛二姑娘致歉。” 毕竟,若这若木之花果真是薛大姑娘送给薛二姑娘的,而谢知微也敢肯定,这若木之花一定是冯氏给薛婉清的,那就是谢家自己的事了,反而牵连了薛二姑娘。 谢知微今日趁势而为,也的确是想把事情闹大,好给冯氏施加压力,拿回娘亲的嫁妆。 届时,她也不介意登一趟薛家的门,除了为今日的事向薛二姑娘赔礼之外,她还有别的目的。 好戏看到这里,这些贵妇贵女们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人人看谢知微的目光都带着怜悯,若是亲祖母的话,还会贪孙女的嫁妆吗? 恐怕,不但不会,反而还会贴补一些吧! 当年,谢家大爷好好的探花郎不当,弃笔从戎,去了边疆,里头到底有什么故事? 薛婉霜冷哼一声,拉着萧灵忆转身就噔噔噔地跑下楼了,身后似有恶犬在追。她气恼不已,长这么大,她还从来没有如此丢人过呢,她要回去好好质问薛婉清,薛家穷成这样了吗?穷到要贪别人母亲的嫁妆了吗? 谢家还是什么世家大族,啊呸! 谢知慧恨不得把脸皮子扯下来往地上扔,她盯着谢知微手中的朱钗,想到那个可能,无地自容的同时,也万分心疼大姐姐。 贪崔大伯母嫁妆这件事,她的母亲有没有份? 第34章 耳光 “二妹妹,无论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的,这件事,都与你没有关系。” 马车上,谢知微握住谢知慧的手,冷静地道,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怜悯。 但,一个人在世上,若能决定自己是什么样的人都已经很了不起了,断然无法决定,身边的人都是什么样的人。 “大姐姐……”谢知慧紧紧地握住了谢知微的手,她看着大姐姐的眼睛,很想问,大姐姐是不是都知道,也很想问,她的母亲有没有,但她不敢,话到嘴边,最后还是咽了下去。 谢知微也知道谢知慧想问什么,即便谢知慧问出来了,她也什么都不能说。 马车进了仪门,姐妹俩屋里的嬷嬷丫鬟们已经等着了,迎了姐妹俩回院子里去。 谢知微先去了扶云院,她这一趟出门,想必母亲和弟弟都在等着她。 “湄湄,你快来,你爹爹来信了。” 谢知微一听这话,高兴坏了,忙走过去,接过母亲手中的信,看着爹爹熟悉的字迹,谢知微的手在发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信中,爹爹说上次母亲写去的信,他已经收到了,说自己在边疆一切都好,问她和弟弟如何了?信虽然很短,但父亲对她和弟弟的思念之情却跃然纸上。 谢知微将信来来回回地看了三遍,方才还给母亲,她看到母亲小心翼翼地将信叠起来收好,珍之重之,想到日后父亲会对母亲的背叛,心头如同刀刺一般地疼。 “姐姐,姐姐,你总算回来了!” 屋子里,盼姐姐进去看他的谢明溪实在是忍不住了,一溜烟地从屋里跑了出来,抱着谢知微的腰身就开始蹦跶,“姐姐,你给我买的东西呢?” 谢知微的心情瞬间就雀跃起来了,她环手抱着弟弟柔柔软软的身子,“溪哥儿,姐姐教你写字,等你会写字了,就跟爹爹写信,让爹爹早点回来好不好?” “好,姐姐教我骑射,等我练好了骑射,我也要去边疆,和爹爹一起打坏人!” 谢知微想着,前世,爹爹要到明年才回来。眼下快到年关了,白梅芷也快要来投奔老太太了吧! “好!”谢知微打了个手势,让紫陌把她买给弟弟的笔墨纸砚还有吃食拿过来,屋子里顿时,便满溢着一股子香香甜甜的点心的味道。 谢知微的肚子都饿了,谢明溪已经爬到炕上,摆弄礼物去了,袁氏忙吩咐丫鬟们开始摆饭,“湄湄饿了吧?怎么没在外头吃了回来,听说潘楼又推了好些菜品呢。” 说起潘楼的菜品,袁氏口水都快要出来了,“有八宝竹荪扣蟹肉,葫芦鲍鱼,还有莲花肉饼……我都没有吃过。潘楼的爆肉做得特别好吃,羊肉切成薄薄的片,投热油中爆炒,闻到肉香之后,放入酒、花椒、葱翻炒爆香即可。这个季节,吃拨霞供最好!群仙炙也百吃不厌。” 谢知微光听着,也要流口水了,心想着,她这个继母,可真是个妙人。 若非是身在谢家,很多事做不得主,母亲想必是吃遍京城的大吃家吧! 袁氏虽然身在内宅,外头新开了银楼,酒楼里新推出了菜品,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呢。 “若得空,母亲带我和弟弟一起去吃吧,我一个人吃有什么意思呢?” 袁氏眼睛一亮,“湄湄说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我什么时候都得空。” 谢知微一笑。 “好啊,好啊!”谢明溪拍着手道,“姐姐,我什么时候才能出门呢?” “你既然已经开始读书了,自然要等休沐才能够出门啊。” 谢明溪的脸瞬间垮下来,谢知微看着忍不住笑了,“溪哥儿这么快就不想让姐姐成为满京城最幸福的姐姐了吗?” “当然不会,我一定要好好读书,让所有的姐姐们都羡慕姐姐。” “嗯,姐姐好期待。”谢知微摩挲着弟弟的发顶,问道,“今日有没有好好喝药?” “好好喝了,不信你问竹娘。” 莲娘和秋痕被卖掉后,袁氏重新给谢明溪挑了奶娘和丫鬟。 竹娘年约二十出头,穿着一身青缎掐牙褙子,一条藕荷色绫裙,方脸,头发在脑后绾成髻,插一根银鎏金錾花扁方,看着朴实本分,谢知微瞧了她一眼,见其眸色纯正,也放下心来。 “大姑娘,五少爷今日喝药都没有喊苦呢。”竹娘笑道。 谢知微搂了弟弟一把,“那真是太好了,等用过膳,我们歇个午觉,姐姐再教你写字,好不好?” “好啊!”谢明溪把谢知微带回来的点心一样尝了一点,又捏了一块狮子糖塞到袁氏的口中,“母亲,好不好吃?姐姐给我买的。” 他嘚瑟得不得了。 “好吃!”袁氏看着姐弟俩,心里满是喜悦。 桌上的菜品全是谢知微喜欢吃的,席间,袁氏不停地给姐弟俩夹菜,一顿饭下来,她自己倒是没有吃多少。 扶云院其乐融融,春晖堂里,于嬷嬷正把外头听来的话说给老太太听,“二姑娘亲自从薛二姑娘的头上把那朱钗拔下来,当时好多姑娘都凑上去看了,上面确确有个‘崔‘字,吏部赵员外郎家的姑娘,徐御史家的姑娘,还有简翰林家的姑娘,都亲眼所见。如今外头都在传,当年先大太太的嫁妆怎么到了薛家去了。” 于嬷嬷虽然没有说,但冯氏也能够想象得到,还能怎么到薛家去?薛婉霜都说了,那朱钗是薛大姑娘给的。 “你从我那个首饰盒子里挑几样首饰,赶紧去一趟薛家。”冯氏气得浑身发抖,但此时,却不是她找谢知微算账的时候,“我的清姐儿还不知道在薛家受什么磋磨,她才肯把这朱钗拿出来送人。想以前,她最喜欢这件首饰了。” 冯氏说着这话,心都碎了,她用帕子沾了沾眼角,“狼心狗肺的东西,谢家养了她这么多年,她母亲一点嫁妆,一天到晚惦记着不说,还闹到外头去,也不嫌丢了谢家的脸。” 于嬷嬷也跟着觉得气愤,“大姑娘真是个拎不清的。” “可不是!”冯氏催着,“多挑几样,不能让薛家把这气出到我的清姐儿身上了。这日子也过得太慢了些,这才过去一日。” 时间一到,她就要肖氏去把清姐儿接回来,薛家那对母女,豺狼虎豹一样,薛式篷是个靠不住的,自古以来,有后娘就有后爹,那一家子,会把她的清姐儿给吃了。 晌午刚刚过,薛婉清从地上直起身子,不到一天一夜,薛婉清脸上的红润已经褪尽,午后萧瑟的秋风从破旧的窗户吹进来,她顿时感觉到身上一阵恶寒。 祠堂的门被人从外面猛地推开,薛婉清连忙回头,外面的光线穿透进来,她的眼睛被刺得看不分明,还没来得及看清出来人,她的脸上便被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第35章 不甘 “薛婉清,你不要脸,你居然偷了崔大夫人的嫁妆,还送给我,害得我丢脸!”薛婉霜气得直哭。 薛婉清站起身来,她看着眼前的少女,她还从来没有被人打过耳光,这是第一次。 如果不是已经领教过庞氏的厉害,这一巴掌,薛婉清早就还回去了。 她也是现在才知道,一个手掌中馈的妇人有多厉害,她的手上分明有一支娘子军。 也难怪,贾宝玉会说,成亲了的女人都是死鱼眼珠子,那些婆子媳妇们一个个凶神恶煞,一副要把人吃了的样子,薛婉清也很害怕。 她怕死在庞氏手里,庞氏给她报个暴毙,她冤死都不会有人知道。 封建礼教是吃人的制度,这话也没错。 什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都是狗屁,所谓的法律就是用来维护统治阶级的工具。 不过,这样也好,总有一天,她要站在这金字塔的顶端,俯瞰众生,让今日欺负过她,打压过她的人,统统跪下来向她求饶。 “二妹妹,发生了什么事?”薛婉清捂着火辣辣地疼的脸,隐藏住了眼中的仇恨与杀意,冷静地问道。 “你还好意思问我发生了什么,我问你,你送我的那个红翡做的三朵花是哪里来的?” “是我外祖母送给我的。” “你外祖母?”薛婉霜气笑了,她早就相信谢知微说的话,相信一定是冯氏把崔氏的嫁妆昧下了,也胆大包天地把崔氏的嫁妆给薛婉清。 薛婉清为了讨好自己,把那朱花送给了自己,害得自己在满京城的贵女面前丢人。 她可是打听过了,当日在珠翠阁买首饰的夫人姑娘们可不少。 “你蠢到家了吗?别人不知道,难道你自己不知道你外祖母有几斤几两?哼,谁不知道永昌伯府穷得都在当祭器了,当年你外祖母嫁到谢家,那嫁妆,艾玛,寒酸得都没眼睛看,那朱花是你外祖母能拿得出来的?真不要脸,霸占儿媳妇的嫁妆,这种事也只有你外祖母才做的出来。” 薛婉清不觉得这有什么,《掌上珠》上也说过冯氏占了崔氏的嫁妆,还拿了一半出来给薛婉清当嫁妆。 她只是不知道,原来这朱花竟然也是嫁妆之一。 自古以来,能者居之,谢知微自己守不住崔氏的嫁妆,又能怪谁呢? 薛婉霜越说越气,“你们自己丢人也就算了,居然把我牵扯上。” 想到这件事,在外头还不知道被人怎么传,肯定会有人说她眼皮子浅,帮着薛婉清销账,薛家自己也穷,才会没钱,拿别人母亲的嫁妆戴,薛婉霜眼泪都出来了,扬起手,狠狠地一耳光扇在了薛婉清的左脸上,方才觉得解气,提起裙子转身跑了出去。 真是一刻都不想和薛婉清在一个屋檐下待了。 看着薛婉霜的背影在门口消失,薛婉清的眼神渐渐地冰冷,她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钻出来,“翠香,你说,同样是没娘的孩子,大表姐怎么就那么幸运呢?” 谢知微有个好继母,外祖母对她也那么仁慈,谢家上上下下把她当宝贝一样,而她呢?薛婉清捂着脸,她什么都没有,但很快,她就会拥有一切。 翠香浑身打了个颤,飞快地看了一眼自家姑娘,见她的脸被一片阴影笼罩,笑得非常诡异。 “翠香,你去见一下我父亲,就说,我能帮他谋个实缺,让薛家重新进入权力的圈子。” 翠香在想,自家姑娘这是疯了吧? “若大老爷不相信呢?”翠香自己也不信。 大老爷是薛婉清的父亲薛式篷。宁远伯府的爵位三世而终,能不能传到薛式篷的身上,就全看皇帝的心情了。 “他若是不信,那薛家的命数就尽了,我就没办法了。”薛婉清微微勾起唇角,露出一抹悲天悯地的笑。 她又不是神,连神都左右不了人的意志,更何况是她。若非这个封建世道,女子在家从父,薛家是死是活又与她何干? 谢家再好,她这次也算是看透了,冯氏虽然疼她,但她毕竟不姓谢。她既然要和谢知微打擂台,就必然不能靠谢家,谢家不是她的主场,她们之间的战场在朝堂。 谢知微,既然你容不下我,我当然也容不下你,天,既生薛,又何生谢? 薛式篷一共八房小妾。薛婉清的生母谢氏当年说是病死的,其实是被薛式篷气死的,死之前,她一把火,把自己住的院子给烧了,冲天的火光中,她吊死在屋梁上,临死前,睁着一双眼睛,似乎在控诉薛式篷,那模样吓人极了。 谢氏死后,薛式篷吓得几夜都没有合眼,恨死了谢氏,跟他那些狐朋狗友们说,打一辈子光棍都不要娶谢家的姑娘。 幸好,谢家上一辈就只有谢氏一个姑娘。 薛式篷喝得酒醉熏天从外面回来,他的第三房小妾打听好了消息,在垂花门前守着,单等薛式篷一进门,就把他拉回房间。 庞氏与谢氏不同,庞氏自己生了一儿一女后,对薛式篷就没那么上心了,也不管他晚上睡在谁的屋子里。 庞氏极有手段,这么多年了,薛式篷跟前,连带上薛婉清,也就三个嫡出,愣是没让这些小妾们下个鹌鹑蛋出来。 “你,你,你是谁?”薛式篷喝得醉醺醺的,看着翠香面生,斜眼觑了半天也没认出是谁来。 “爷,管她是谁呢,妾身等您好久了,跟妾身回房里去。妾身那儿啊,得了一样好东西,等着给爷品品,看好不好?” 眼看薛式篷就要被小妾拖走了,翠香也急了,“大老爷,奴婢是大姑娘跟前的,大姑娘令奴婢传话,说大姑娘得了个消息,能为大老爷谋个实缺。” “实缺?”薛式篷一激灵,醒了,瞅着翠香又看了两眼,貌似家里没这个人,“你才说大姑娘,哪个大姑娘?” “大姑娘,一直养在谢家的大姑娘。”翠香不由得为自家姑娘感到悲哀,亲爹都记不起大姑娘来了。 若这话是薛婉霜说的,薛式篷不会信,谁让是薛婉清说的呢?他这个大女儿一直养在谢家,谢家虽然讨人嫌得很,但谢家是真有本事,曾经的谢、崔、海、卢四家连皇帝都忌惮。 谁让这四家相互联姻,同气连枝,几成一脉。 “走,大姑娘在哪,你带我去!”薛式篷到底还知道轻重,一把推开第三房小妾,迈着歪歪扭扭的步子,在翠香的带领下,朝祠堂走去了。 第36章 陆偃 再过三天,那个人会从外地回来,他会中钩吻之毒,若是父亲能够临时搭救那人一把,那人一定会铭记在心,只要入了那人的眼,薛家还愁不能起复? 若有那人在皇上跟前说一嘴,宁远伯府的爵位,便可再延续一代。 而自己,成为了伯府的女儿,身份地位岂不比现在要高出一筹? 谢知微能够在谢家混得风生水起,她曾经站在时间长河的最末端,见识过最璀璨的文明和科技,受过现代高等教育,她还能输给谢知微? 总有一天,她要看着谢知微成为阶下囚,看到谢家和薛家在她的手中灭亡! “父亲!”看到薛式篷来,薛婉清忙迎上来给薛式篷行礼。 “礼就免了,我知道你在谢家礼学得好,不过咱们宁远伯府很快就不是勋贵了,要这么多礼做什么?”薛式大剌剌地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来,偏过头往向正北面的那些牌位,也不知道心里在想什么? “父亲,只要有我在,宁远伯府的爵位断不掉。只要父亲肯定听我的,很快,父亲就可以是伯府世子了。”薛婉清也在一旁坐下,她手里端着一杯冷茶,没有喝的意思,就这么转着圈儿。 “哦,那你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薛婉清挑眉朝薛式篷看了一眼,“若我帮了父亲,父亲又该如何待我?” “你是我女儿,你这条命都是我给的。”看着薛婉清眼中似笑非笑的神情,薛式篷将后边要说的话咽下去了,很快拐弯道,“我待你还不够好吗?” 看来,她这个父亲还不算太蠢,如此甚好。 薛婉清冷笑道,“父亲,我现在身在何处?” 薛式篷明白了,“是谁让你跪祠堂的?” “我与谢家大表姐起了争执,外祖母把我送回薛家,大太太就让我跪祠堂。”薛婉清也知道,自己现在还没有和皇权对抗的力量,她跪三日祠堂是在皇后那里过了明路的,这个亏,只能自己吃,“这三日祠堂我会安安分分地跪完,不过,不能再有下次了。” “那是当然,你是我女儿,除了我,谁也不能罚你。清儿,你这次回来,就不要再回谢家了吧?” “多谢父亲!”薛婉清起身敷衍地福了福身,“我若帮父亲当上了世子,父亲须得好好护着我,不许别人欺负我。” 这是第一步,她也暂时只会提这个要求。等到父亲真的当上了世子,以后就该父亲来求着她了,那时候,她才算真正有分量。 薛婉清明白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 “只要有父亲在,这个家里,不会有任何人欺负你。当年我就反对你去谢家,你看,父亲顾虑的不是没有道理吧?你跟谢家的丫头闹矛盾,谢家就只会护着谢家的丫头,谁会把你当回事呢?咱们这个家里,也是你祖母说了算,你平日,多去巴结巴结你祖母,你这么聪明,你祖母会喜欢你的。” 这一点,薛婉清不担心,只要她给父亲把爵位继承到了,她还怕祖母不把她供起来? “父亲,您可知道陆偃这个人?” 薛式篷狠狠地咽了咽口水,他格外震惊地瞪着薛婉清,“你,你,你认识掌印使陆大人?” 阖宫内侍中,也唯有掌印使陆偃这个内臣,和那些外大臣一样,被人尊称一声“大人”。连他的前任和干爹,陆淮中也没有他这份殊荣。 满朝上下,提起陆偃,没有人不胆战心惊,惶惶不安。 “我不认识陆大人,不过,我算出陆大人最近有一劫,若父亲能够救陆大人一命的话,父亲还愁区区一个宁远伯的爵位吗?” 这话是真的。 陆偃十四岁便当上了秉笔太监,他聪颖无双,一手字无人出其右,做事妥当,简在帝心,权势滔天。 今年不过十七岁,便更上一层楼,成为了有史以来,大雍朝最年轻的掌印太监。皇帝为了他,将司礼监掌印太监这个职位更名为掌印使,命陆偃一人身兼批红和用印两职,督东厂,可谓信任异常。 若能得陆偃一句话,别说承爵了,宁远伯府变成宁远侯府都有可能。 薛式篷只觉得,人生三十多年,也该他时来运转了。 “好女儿,你肚子饿了吧,想吃什么?父亲让厨房给你做。” “父亲,我想吃百味羹,煎鹌子,鸡鼋鱼、蒸软羊、盘兔、乳炊羊……”薛婉清一口气报了十来个菜名,听得薛式篷眼睛都瞪直了,他正要反对,看到女儿正意味深长地看着他,他忙清醒过来,猛地一拍大腿,“父亲这就让厨房给你做!” 庞氏的正院里,薛婉霜正趴在母亲的怀里哭得死去活来,“女儿不想活了,女儿还有什么脸出门?呜呜呜,娘,您一定要给我出气啊!” 庞氏恨得牙痒痒,她这个继女,说是在谢家养了这么大,跟着冯氏那等眼皮子浅的人,又能养出个什么好样儿来? “你放心,这件事,我一定不会就这么放过去。娘一定会给你主持公道!” 正说着,庞氏身边的闫嬷嬷进来了,她将屋里人都挥退了,方才开口,“大太太,方才听人说,大老爷回来了,去了祠堂看望大姑娘,出来后就去了厨房,吩咐厨房做十多样好菜,说是大姑娘这几日在祠堂受了委屈,要给大姑娘好好补补。” 薛婉霜听得都呆了,她忘了哭了。 庞氏也是好半天才醒过神来,她看看外面,夕阳的余晖洒在庭院里,日头还没有完全落下去,她也没有睡着,这应不是在梦里。 “你说什么?” 闫嬷嬷沉思片刻,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若非亲耳听见,亲眼看到,她自己也是不信的。 “奴婢刚刚从厨房过来,厨房里确确是得到了大老爷的话,在准备着。”说着,闫嬷嬷把那几样菜名一一报了。 庞氏气得笑了,“鸡鼋鱼、蒸软羊、盘兔……好大的口气,老太太还活着呢,她这是要把老太太气死?薛家还有钱吃这些?大老爷是晕头了吧?” “娘,你看大姐姐,她也太不把娘放在眼里了。” 庞氏拍了拍女儿,“稍安勿躁,且看她想做什么?” 今日,是大老爷亲自去厨房吩咐,她不可贸然跑去反对,惹得大老爷不快,老太太也会不高兴。唯有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才好应对,并一击而中。 第37章 家规 于嬷嬷得了冯氏的命令,还没有走出门,便看到老太爷背着手从外面进来,谢知微陪在老太爷的身边,笑着道,“祖父,孙女配的药膳方子,可还妥当?” 谢眺越来越喜欢这个孙女了,他摸着胡须,点点头,“嗯,我今日一早把你开的药膳方子拿去给太医瞧过了,太医说好,还问那药膳方子能否让他开给皇上用?” 谢知微没想到,还有这等效果,这真是好事啊,她摇摇头,“祖父,那药膳方子是孙女儿专门针对祖父的身体开的,虽然对皇上的身体或许有一定的效用,但若想要最大的效用,孙女还需为皇上把脉诊过之后才行。” “想必,那药膳方子对皇上的身体的确有调理之用,不过,事关龙体,祖父还没有老糊涂,并没有答应。” 谢知微知道祖父一向行事非常谨慎,也并不担心,但好话还是要多说,由衷地赞道,“姜还是老的辣!” 谢知微很没有底线地捧了一句,谢眺乐得笑起来。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到了于嬷嬷。 于嬷嬷正要往一边躲的脚不得不收了回来,上前来请安。 谢知微笑道,“于嬷嬷这是怎么了?看到我和祖父就躲,莫非有什么事不能让祖母知道?” 谢眺的脸一下子就沉了下来,威严的目光压向了于嬷嬷。 于嬷嬷讪讪一笑,“回大姑娘的话,奴婢是瞧着大姑娘和老太爷说笑正欢喜,怕奴婢这副蠢样冲撞了大姑娘。” “我哪一日不见你三两次,也没说吃不下饭过。瞧嬷嬷换了出门的衣服,这是要去哪儿呢?” 于嬷嬷心知不妙,只知道万万不能承认,“这一身褂子是才新做的,今日上了身,正好就遇到了大姑娘。天色已晚,奴婢还要服侍老太太,也没有要出门办的差事。” 于嬷嬷缩着脖子,连头也不敢抬。 谢知微冷笑一声,看向她身后跟着的宋喜福家的。 这媳妇子手里拎着一个小叶紫檀提盒,已是战战兢兢,两腿发软,偏偏谢知微笑问,“宋妈妈,这么晚了,是给谁送饭呢?咱家可从没有要送饭的人呢。” 谢知微朝紫陌使了个眼色,紫陌忙上前,去拿宋喜福家手里的提盒,宋喜福家的如何愿意给,双手抱在怀里,说什么都不松手。 两人你拉我扯一番,紫陌用足了劲,她眼看要抢过来了,突然一松手,宋喜福家的用力过猛,回劲儿太大,一仰身倒在地上,提盒散了一地。 一阵珠光宝气闪现出来,只见原本用来装碗碟杯盘的提盒中,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金银首饰,其中几块寿山石格外醒目,滚落在地上,摔缺了好几块。 “咦,这红玉不是大太太的嫁妆单子里的物什吗?还有这寿山石,老太爷,姑娘,莫非这两人是要把大太太的嫁妆拿出去换钱?”紫陌连忙捡起了寿山石,递给谢知微,“姑娘,请看!” 谢知微朝老太爷看去,什么话都没有说。 她深知言多必失的道理,祖父幼而徇齐,长而敦敏,为官多年,朝廷跌宕都没有对谢家有何影响,有些事,不必她说,祖父便能一叶落而知秋至。 老太爷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见这孙女儿低着头,虽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倒也没有畏畏缩缩不像个样子,反而磊落大方,心里头的气倒也没那么多。 “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歇着吧!”谢眺摆摆手,走到了那满地的珠宝跟前,满腔的怒火如炽。 “是。”谢知微福了福身,领着紫陌离去。 “来人,给我把这两个监守自盗的刁奴压下去,重打五十大板!” 谢知微的脚步加快了一点,她心里很是忐忑,今日,她就是打听到了冯氏要把母亲的一些玉石拿去给薛家送礼,才会故意说要陪祖父走两步,方才带着祖父刚好逢上了于嬷嬷。 她已经接连两次都在算计祖父了。 但除此之外,没有别的法子。 母亲的嫁妆,她是无论如何都要拿回来,那是母亲的遗物,若落在了冯氏和薛婉清的手里,她怕母亲在天之灵都不安。 祖父若能理解便好,不能理解,她也只好踩在谢家的门楣上去达成这件事。 谢眺这些年遇到多少事,还从未有什么令他如此愤怒过。 又是崔氏的嫁妆,他这个老妻,是越老越糊涂了吗?谢家的门楣都要被她玷污了。 春晖堂里,冯氏正焦心地等着,想到薛婉清在薛家可能会受的各种虐待,冯氏一面将谢知微往死里恨,一面恨不得自己亲自去一趟薛家,陪着薛婉清跪完祠堂后,再把薛婉清接回来。 “老太爷来了!”打帘笼的丫鬟在外面说了一声,冯氏惊得连忙起身。 谢眺已经大踏步地进来了,他穿一身石青色道袍,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的丝绦腰带,侧面挂着一个葫芦型荷包,衣衫素雅,器宇轩昂,却又气质温雅,出尘脱俗,行走间,便在诠释“腹有诗书气自华”这七个字。 冯氏当年,便是看谢眺这样看呆了,时光似乎并没有在这个男人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只不过将他打磨得越发温润尔雅。 谢眺抬起眼皮子,眸中的精光如箭一般,直击冯氏的心脏,冯氏只觉得心头一痛,捂住胸口,连呼吸都困难了。 谢眺在罗汉床上坐下,屋子里的丫鬟快手快脚底给他上了一盏茶,谢眺慢条斯理地端起红地白竹盖碗,用碗盖轻轻地拨动着茶叶,不疾不徐地喝了一口。 “阿满,家里的钱不够花吗?” 冯氏深吸一口气,这些年,她主持中馈,谢家的钱,她半点都不敢沾,哪怕她日常担心,谢家将来还是要继子继承,她也不敢碰府中中馈的份。 “够了!”冯氏声音沙哑。 冯家当年给她陪嫁的嫁妆如何够?她那点身价,如何担得起谢家主母的身份?听说卢氏当年的陪嫁与崔氏有得一拼,她越发自惭形秽。 这么多年,她已经习惯了用崔氏的嫁妆填补一些亏空,用崔氏的嫁妆生钱,让她让出来,简直是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 “够用就好!” 冯氏浑身都在打颤,她艰难地转过身,朝着谢眺陪了个笑脸,“老太爷……” 谢眺没等她开口,“你进谢家的门已经有二十多年了吧?你当知道谢家的规矩,谢家里,现在我们头上没有老人了,但崔家还有世伯在,历来谢家的不肖子孙,其他三家的长辈都是可以帮着教训的。” “是,老太爷,妾身知道了。”冯氏闭了闭眼,无论如何她心里是不甘心的。 她当年第一眼看到这个男人,便动了心。 “于嬷嬷和宋妈妈是跟了妾身多年的老人了,老太爷,看在妾身这些年为了谢家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求老太爷饶她二人这一次。” 说起来,两人都是在为冯氏自己背过。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若想我饶了她们,动用儿媳妇嫁妆这件事,就要落到你的头上,你且看看,我敢不敢休了你?”谢眺将红地白竹盖碗往桌上轻轻一放,挑眉朝冯氏看了一眼。 冯氏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谢家历来没有挪用儿媳妇嫁妆的婆母。 第38章 头一天晚上,肖氏便派人来说了,今日开始,闺学又要开学了。 回家省亲的女夫子林先生回来了。 谢知微重生以来,这是她第一次去闺学。昨日夜里,谢知微检查了夫子放假前布置的作业,无一不妥,才放心地睡下。 谢知微早起了半个时辰,起床梳洗后,她便去了扶云院,弟弟已经等着了,姐弟二人一起用过早膳,谢知微便给弟弟布置了今日的功课。 “你好好儿把昨天姐姐教你的那一段背会,把字义都理解清楚,再写十张临帖,回来我要检查的。” “哦,知道了!”谢明溪耷拉着脑袋,姐姐今天要去上闺学了,不能陪他读书了。 “要是背得好,字义也都能说明白,字也写得好,是有奖励的!” 谢知微揉揉弟弟的发顶,小家伙果然一下子就精神了,“有什么奖励?” “当然是我亲手窨制的花茶,你想不想喝?” “想!” “那好,你做完功课后,我允许你去帮我摘一些可以食用的菊花,等我上完课回来,我就教你如何窨制花茶,怎么样?” 这是多么有意义的活动啊,居然能够给姐姐当小帮手了,谢明溪激动不已,再三保证,“我一定好好读书。” 谢知微走后,袁氏从听事堂回来,便看到谢明溪趴在桌上,正在认真地临帖,坐姿端正,握笔的姿势也很好看,一笔一划写得非常认真。 临完一张后,袁氏接过来,见每一笔都很工整,她惊讶不已,溪哥儿居然这么上进了? 田嬷嬷见此,也觉得好笑,等袁氏从里面出来,才小声地说,“大姑娘说,这本字帖当年是崔家的老太爷亲手写给大姑娘用来启蒙的,若五少爷写的好了,将来大姑娘去求催老太爷,让五少爷能够进崔家的家学里读书。” “湄湄真这么说?”袁氏震惊不已。 崔家的家学声名显赫,盖因但凡有人参加春闱都会杏榜题名,百年无人落空。 “大太太何必担心,无路如何,五少爷都是大姑娘血脉相连的弟弟,比起二房三房,总归是要亲一些。” “这话说得是,大姑娘一向都很聪明,这点子道理,她比谁都看得分明。”袁氏突然想起昨日给谢知微的银票似乎少了些,她道,“你说,我该送点什么给湄湄才好?虽说湄湄对溪哥儿好是应该的,可天底下哪里这么多应该?” “大太太,据奴婢冷眼看着,大姑娘想必是在谋点什么,若是奴婢没有看错,大姑娘应是想把先大太太的嫁妆拿到手。姑娘家手里没点来头,买点什么都束手束脚,不若依奴婢的,大太太在京城里挑一家铺子,送给姑娘,姑娘买什么就不缺银子了。” 这话说到了袁氏的心坎上了,她也觉得挺好,便让田嬷嬷把她的铺子单子拿过来,左右权衡,既要地段好能来钱,又要铺子不大,免得拿出来太打眼,湄湄不要,还要离家不远,湄湄能时常去看看,最关键的是女儿家能过问的生意。 这就颇有点难度了。 挑来选去,选了一家清乐茶坊,袁氏问道,“铺子门面不大,一个月一百来两银子的进项,不多也不少,平日里我也能贴补一些,老张头父子俩人又本分,进货的渠道我也能盯着些,湄湄那么聪明,对茶叶所知也多,崔家又在南边种了好几千亩茶叶,这铺子,你瞧,给湄湄如何?” 田嬷嬷瞅了一眼,“且看大姑娘怎么说?” “也是,等她晚些时候回来了,我再找机会跟她说说。”袁氏又开始愁了,不知道该如何与谢知微开这个口,万一她觉得自己有所图,怎么办? 谢知微并不知道自己很快就又有进项了,她穿过夹巷,才走到正堂的后面,便遇到了谢知慧,二人一起前往闺学。 闺学设在春晖堂北面的丛绿堂,之所以选这么个处所,之前是为了就近薛婉清,不让她多走路。如此一来,住在谢家东路的几房姑娘们就不得不走远路。 春寒料峭,夏日暑热,秋风萧瑟,冬雪纷飞,都是免不了的苦。 穿过正堂,从小花园东面的门进去,便看到一带粉垣,一从芭蕉,一片修竹,数盈房舍掩映其中,入门曲折游廊,阶下石子铺成甬路,三间房舍两明一暗,宽敞明亮,里面摆着桌椅板凳,迎面便是书香墨气。 谢知微已经有十多年不曾来过这里了,这也是她前世幼时待得最多的地方,在这里读书习字弹琴学画。 谢家的女儿们年满六岁便需入闺学,请的多是一些女大家教授琴棋书画,每旬都要和男子一样接受老太爷的考校,学得不好,也要受罚。 谢知微一向坐在第一排最中间的位置,她的左边靠窗坐着谢知倩。 谢知倩穿了一件粉红底玉兰雀鸟锦对襟褙子,一头鸦青色的头发挽了个纂儿,戴着一个金银杏珠花,看起来娇俏明艳。 谢知倩一面与谢知莹说着话,一面眼睛不停地往谢知微二人这边瞥。 “大姐姐,后边的梨都熟透了,你们不去后边看看?方才我和四妹摘了两个梨,吃起来香甜可口,汁水直流。”谢知倩道。 “大姐姐,我们去吧!”谢知慧一听后院的梨熟了,她最喜欢吃梨了,忙拉了谢知微要去摘,“大姐姐,这季节,秋梨炖冰糖润肺滋阴,最好不过了。” 谢知微想到弟弟病了这一场,她也的确要给弟弟换个滋补的方子,倒是忘了丛绿堂后院种了两棵梨树,当年种下梨树的人大约只想着赏花,而没想到,光阴荏苒,如今梨树结的果子也能荫蔽后人。 离上课还有一刻钟,姐妹俩让丫鬟将书箱放下,手牵手一起去后院摘梨,随行的丫鬟们忙拿来了小篮子。 梨树约人高,伸出十来根枝丫,硕大的水灵灵的金黄色的梨儿密密匝匝地把枝干都压弯了。 谢知微雀跃欢喜,忙冲上前去,抬手就握住了最大的一只梨,轻轻一摘,蒂从树干上分离,沉甸甸的梨便落在了她的手上。 谢知微摘了五个梨,谢知慧喜欢吃梨,一口气摘了十来个,吩咐丫鬟们将两人摘的梨都送回院子里去。 “大姐姐,先生布置的作业你都写完了吧?”回学堂的路上,谢知慧才想起来问道。 “嗯,你呢?” “写完了,三百张大字呢,我早就写完了。” 第39章 字画 谢家家规,丫鬟和小厮都不允许进学堂,因此,每天早上丫鬟们把书箱提到桌子上后,就赶紧出去,不敢在学堂里多逗留。 林先生已经在桌前坐下了,她正在翻一本字帖,应是新得的,看得很专注。 林先生是教谢家姑娘书画的女夫子,师承其姐姐林碧成,林碧成乃是大雍出了名的书画女大家。林碧成十六岁自梳时,她说她把自己嫁给了书画,从此游历四方,走到何处,就拓下碑林字帖,潜心钻研,自成一体,提起林碧成,连谢眺都要赞赏一二。 林先生的字,已有其姐的风骨,尤其是她的画自然流畅,用笔简练,色彩明朗,特别是人物画,笔墨线条细腻,笔势圆转,而衣服飘举,好似清风拂衣一般,功底极深。 看到谢知微和谢知慧两人进来,学堂一下子就没有了声音,几道目光都落在二人的身上。 谢知微从书箱里拿出笔墨纸砚还有这才林先生会检查的功课,谢知慧在她身后的位置,只听见她“啊”了一声,连林先生都惊动了,朝她看过来。 谢知微扭头,看到谢知慧的书箱里,不知道怎么回事,被泼了一杯茶,一片狼藉。 谢知微四下里扫了一眼,见谢知倩的唇角一勾,露出一抹得色,便知道,谢知慧的书箱怕是被人动了手脚。 谢知微眉头皱起,都是谢家的姐妹,据她所知,谢知慧根本就没有做过什么对不起谢知倩的事,她为什么要这样做? 略一思忖,谢知微也知道了谢知倩的心思,今日开学第一天,又逢休沐日,祖父一定会过来查看一二,主要也看看一个月的时间,她们这些姑娘们到底有没有把先生布置的作业放在心上。 果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林先生看到老太爷来,连忙站起了身,上前行礼。 老太爷客气地道,“林先生,您是教导谢家姑娘们的先生,请别客气,我来旁听一下,顺便也看看,这一个月,她们这些当学生的有没有好好完成先生布置的作业,是不是尽在闺阁中淘气?” 林先生当然不敢拒绝,两个婆子进来后在北面的窗户前放了一把椅子,和往常一样,谢眺在椅子上坐了下来。 “几位姑娘,把你们的作业都拿出来,放在桌子上!” 林先生不敢耽误老太爷的时间,她走到窗边第一个位置,谢知倩已经把作业摆放好了,厚厚一沓字帖,几张水墨画,林先生翻看之后,点头道,“三姑娘的字有所进步,只是笔力略显不足,收笔之时,用力过猛,显得有些刻意。” “四姑娘这次的进步很大,已经很不错了!” “大姑娘的字已经小有所成,很不错,这张《蜻蜓豆荚图》线条清晰,用墨浓淡得宜,意境不错。” 谢眺听说后,打了个手势,让婆子将谢知微的字画拿过去给他看。 林先生已经很不高兴了,她看到谢知慧的桌上一堆水淋淋的纸,纸上已经看不清本来面目,不由得厉声问道,“二姑娘,这是怎么回事?” 谢知倩扭头朝这边看了一眼,娇俏的声音道,“二姐姐,你果然没有做功课吗?我前日还提醒你,先生要回来了,闺学马上就要开了,叫你不要和大姐姐一起出去玩,你偏不听。” 林先生一听这话,便明白怎么回事了,她不由得很失望,“二姑娘,我布置的作业,一天写十张字,六天一副画作,已经很少了。你若是有心,每天坚持写,这个任务量根本不大,你不但没有认真完成,还想通过这种方式蒙混过关?” 所谓这种方式,便是故意将茶汤泼在纸上,假装是字与画作被毁掉,想骗先生说作业已经做了,只不过不小心被毁掉了? 谢知慧的眼泪都要落下来了,她明明认真写了的,她每一笔都写的非常认真,就想有朝一日能够稍微赶上大姐姐一点。 早起的时候,她还清点了一遍,每一张字和画都好好的,怎么会变成这样了呢? 谢知慧低着头,两手绞着帕子,她很想说,她认认真真做过了,但看到眼下这一幕,她的性格不允许她说任何拿不出证据的话来。 “林先生,二妹妹的字和画都是认认真真完成的,只不过不小心弄污了。”谢知微忍不住道。 林先生转过身,看向谢知微,“大姑娘,你亲眼看到二姑娘写的吗?画作也是你亲眼看到她画过了的?” 谢知微朝谢知慧看了一眼,她这才明白,为何谢知慧一个字都不愿为自己辩解了。 “大姐姐,你的字写得好,画也画得好,我们都赶不上你。二姐姐一直都说你很厉害,要不是二姐姐老想和你一起玩的话,二姐姐一定能好好完成作业。”谢知倩的唇角微微勾起,眼中是无法掩饰的喜悦,她的计划成功了,不但让谢知慧有苦难言,还能把谢知微也拉下水。 祖父最不喜欢品行不良的人,正好这件事可以让祖父看到,大姐姐这个人是多么阴险狡诈。 自己偷偷地学,拉着妹妹们玩,想毁了妹妹们的学业。 谢眺将谢知微的字与画放在桌上,他站起身走了过来,朝谢知慧的桌上看了一眼,问道,“怎么回事?” 谢知慧百口莫辩,若她为自己辩解,她拿不出任何证据,就算拿出来了,一个人不能保护自己,在祖父面前同样显得懦弱无能。 谢知微深知这个道理,她深深地看了谢知倩一眼后,方道,“林先生,学生想请教,您让学生一天写十张字的目的是什么?” 林先生也没想到谢知微会问出这样的话来,有些好奇,“自然是为了提升你们的字。” “一个月,三百张字,若认真写,必然会有很大的进步,我有办法证明二妹妹这一个月来,的确是认真写过了。” “哦,那你如何证明?” 谢知微招手让婆子们过来,将桌上的狼藉收拾干净,再将自己的一套笔墨纸砚放到谢知慧的桌上,道,“二妹妹,林先生这次布置的是哪些字?既然你认真写过了,你应当记得住,只要你一字不落地写出来了,便可以证明,你的确认真写过了。” 谢知慧眼睛一亮,她目光灼灼地看向谢知微,轻轻一笑,她就知道,大姐姐比她聪明,没有任何人,可以让大姐姐处于无还手之力的境地。 谢知慧忙拿起一支毛笔,在砚台上沾上墨,一手抚平了澄心纸,深吸一口气,气定神闲,开始默起来。 第40章 不安 这些字的确是谢知慧写过多遍,她非常熟练,运笔也很娴熟,一笔一划一丝不苟,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她对这些字胸有成竹,且有着很大的长进。 林先生让谢家的姑娘们一天写十张字,每张字都只写一个字,也就是说每天只写十个字,三十天便是三百个字,谢知慧写了几个字,人便如入定一般,感觉不到周围人的存在了,她的字遒劲有力,力透字背,与她的性格一般,刚正不阿,如银钩铁画,看得令谢眺不住地点头。 写了一张纸后,谢知慧正要铺纸继续,林先生却抬手喊停,“二姑娘,你不用写了,我已经相信你了。不过,我刚才冤枉你的时候,你为什么不为自己申辩?” 谢知慧看了一眼祖父,抿了抿唇,“无论什么缘故,我拿不出作业来就是拿不出来,先生相信我是先生的事,我没有拿出作业,就是我的错,错了就是错了,没什么好申辩的。” “微姐儿,你怎么说?”谢眺看到谢知微一双明眸,问道。 “祖父,孙女觉得二妹妹言之有理,不过,在面对阴谋诡计的时候,我们若是一味地直面以对,不懂得躲闪还击,令自己陷入危险境地,也不可取。君子,当出污泥而不染,亦当明机巧而不用。” 林先生若有所思地看向谢知微,小小年纪,世事洞明到这般境地,这是令人惊讶。 谢眺点点头,对谢知慧道,“你大姐姐的话,你都明白了吗?” “孙女明白了!”谢知慧到底年幼,抹了一把眼泪,泪汪汪地回答。 谢眺倒也没有再批评谢知慧,反而道,“你性情耿直,深肖我,这没什么不好,但也要记住你大姐姐的话,无端让自己陷入被动的境地,亦不可取!” 这也是对谢知慧的褒奖了,谢知慧含泪而笑,朝谢知微行了个礼,“多谢大姐姐!” “二妹妹不必客气,你我一府姐妹,血脉相连,原本就该守望相助,只是不该在府中相助。” 因为对付的也是一府的姐妹。 谢知微朝谢知倩深深看了一眼,神色冷淡。 谢知倩双拳紧握,警觉地看向谢眺。 谢眺淡淡地扫过她一眼,与林先生叮嘱两句,无非是传道受业解惑,一定要严厉,方能有成效,若姑娘们有违逆之处,当早早告知自己云云。 谢眺离开后,课堂又回到了往常的秩序,没有人提谢知慧的字画到底是谁污的,但谢知微知道,不管是老太爷亦或是林先生,他们想知道,极容易知道,连自己都知道了,他们能不知道吗? 对这个妹妹,谢知微一向不放在心上,钱氏那样的蠢货,又能养出什么好儿女来? 半天的课上完后,谢知慧和大姐姐一起离开。 谢知倩一个人和丫鬟一起回三房去,看着走在前面的姐妹俩,她恨不得扑上去把她们都撕成碎片。一直到下课的时候,她才发觉,自己在所有人的眼里就跟跳梁小丑一般。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把一盏茶泼在谢知慧的书箱里,把她的字画全部都污了,却没想到,结局会是这样的。 丫鬟荔露一路提心吊胆,今日的事被老太爷知道了,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太太和姑娘肯定会把她推出去,她还能有什么好后果? “姑娘,老太爷会如何处罚姑娘?”荔露忍不住问道。 谢知倩不耐烦地道,“祖父怎么会知道?你想多了吧?” 每日晨昏定省,谢知倩一直跟在谢知微两姐妹的身后,看着她们进了春晖堂,她也无奈地迈着步子跨了进去。 春晖堂里,各房的人都到了,但人人都没有说话,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中。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三姐妹身上,看着她们不紧不慢地行礼,齐齐地起身。 “给祖母请安!” 冯氏的目光先落在谢知微的身上,看着她瑰丽芳华的一张脸,心头一阵烦闷。 她昨晚,又是一夜没睡,但看这个继孙女儿,倒是睡得很香。 长房占了多少好处?当年卢氏的嫁妆一件都不曾拿出来,如今还捏在老太爷的手里打点,听说所有的收益全部都存起来了,一分都不曾动用。 崔氏的嫁妆,她就稍微用了那么一点,老太爷恨不得吃了她,谢知微这么小年纪,也算计得这般清楚。 冯氏思量着,她得找个什么机会让谢知微知道点厉害,让她知道长幼尊卑四个字该怎么写!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微姐儿,你十岁了,翻过年去,就十一岁了。你生母崔氏留下来的嫁妆,我寻思着也该交一些到你手上,你该学着自己打点一番了。你小姑娘家家的,我也不好把些田庄铺子之类的给你,你年纪小,不懂得经营,就先把一些首饰布料给你先管着。其余的,等你长大了,再慢慢交给你。” 横竖,首饰之类的,冯氏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拿出来用,这些个死物留着还是个祸害。 冯氏歪在罗汉床上,笑眯眯地,手上端着一个黄地绿彩园地戏婴茶碗,另一只手捏着碗盖轻轻地拨弄着里面的茶叶,微垂眸,看上去闲适恬淡,似乎在说今日天气如何云云。 旁人却不是这么想,均是震惊不已,谁也没有料到,冯氏居然会主动提起崔氏嫁妆的事。 谢家如今虽然在朝中为官的不多,谢眺身为九卿之一,也只是一个三品官。看上去,抛开谢家的传承,谢家在朝堂之上,在京中并不显名。可是,嫁进谢家的女人们都知道,谢家传承逾百年的底蕴到底有多丰厚。 但,公中的到底是公中的。谢家崇尚“静以修身,俭以养德”,是以,嫁女儿的嫁妆非常丰厚,而儿子娶亲也好,还是居家过日子也罢,都崇尚一个“俭”字。 这些年,公中是遵循旧例,节俭不已。但老太太的屋里,春晖堂可不一样,一应的吃穿用度,彰显了“贵”与“荣”二字。 由此可见,老太太靠着崔氏的嫁妆,日子过得奢侈不说,贴补儿孙辈不说,每年往娘家贴补可不少。 虽然大家都明眼人看在眼里,但都是心照不宣,看破不说破。 薛婉霜头上戴着“若木之花”的朱钗,在珠翠阁被谢知微逮了个正着,这事闹得不好看,京中已经传遍了。如今,老太太把崔氏嫁妆中的这些死物拿出来,想必也是想到,这些死物,不能用不说,还会惹不少腥臊。 众人的心思不已,有舍不得的,也有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还有鄙夷不已,愤愤不平的。 老太太是真会打算,死物拿出来,那些能挣钱的产业捏在手里,暗中挣了多少,谁也不知道。哪怕查账,还能说收成不好,做一笔假账,将来要谢知微反过来贴补都有可能呢。 第41章 没脸 钱氏兴奋不已,巴不得长房和老太太斗个你死我活。 肖氏则冷眼旁观,只觉得这个侄女儿真是个蠢的,有袁氏这个蠢笨的继母在,手上又不是少了花销,非要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将来老太太拿捏她的时候多了去了。 就一桩婚事,老太太就能让她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谢知微抬起头来,朝冯氏凉凉地看了一眼。 老太太被她看的心里咯噔一下,但事关利益,她半步都不能退让,“微姐儿,你母亲的嫁妆不少,眼下交给你的这份,就已经很多了,如此,我都担心你打理不好。别的,你暂时就不要想了,万一出点差错,如何对得起你母亲的在天之灵?” 谢知微似笑非笑地看着冯氏,冯氏被她看得心里一突一突的,很生气,拍向桌面,“怎么,我的话,你都不听了?” “祖母既是觉得如此很好,那就这般吧!”谢知微抚了抚袖子,起身,慢条斯理地坐到寻常坐的位置上,“我听说前朝首富的孙女儿,身负家财万贯,被外祖家里图谋,那女子性情刚烈,眼见不但家财拿回来无望,连自身也要受钱财所累,一怒之下,将数千万亿家财捐给朝廷,换取朝廷庇护。” 此人便是前朝被载入史册的安阳县主,后来嫁与崔家先祖为妻。 谢知微的意思很明显,她虽然还不至于要把生母的嫁妆给捐出去,换取朝廷的庇护,也绝不会便宜了冯氏。 当年安阳县主父母双亡,孓然一生,而谢知微父亲安在,外祖家这些年从未少了她的节礼,一应的衣食住行都为她准备的足足的,可见庇护得紧。 她自己的小私库连几个婶娘都比不上,令人眼红。 她可不是没什么根基的孤女,以前她不闻不问,一是蠢,二是没有想到这些,以为一个继祖母,没对自己下狠手就已经是慈爱了。 肖氏也闹不明白,为何谢知微如今就跟着魔了一样,非要把生母的嫁妆拿回来,难道说,她与袁氏闹翻了,袁氏现在不肯贴补她了? 想到这里,肖氏站出来打圆场,“微姐儿,你祖母还会害你不成?你这孩子真是的,才多大一点,哪有这么小一点儿,就要打理一大笔嫁妆的?传出去,平白叫外头的人笑话咱们家。快别说这些傻话了,你若是每月的月例不够,就叫你祖母每月贴补你一些。” 冯氏当即拍板,“就把我的月例银子,每个月拿五十两出来给微姐儿吧!” “是!”肖氏当即应下,“微姐儿如今大了,花钱的地方也多了,原该如此。不过,咱们家一向崇尚节俭,姑娘们一个月的月例都不多,微姐儿快赶上我们这些当婶娘的了,手上钱多了,还是要学着节俭才是。” 言外之意,谢知微如今每月的月例已经够多了,不要再不知足了。谢知微之所以非要拿回崔氏的嫁妆,是因为不遵家规,生活太奢侈,这个毛病得改! 谢知微听懂了,旁的人也都听懂了。 “大嫂,微姐儿怎么说也是咱们家里的嫡长女,无论如何,还是不能太委屈了。母亲和我但有想得不周到之处,大嫂要多关照微姐儿一些。”肖氏笑了一下,带着些嘲讽,“小姑娘家家的,为点子零花钱的事,惦记着要生母的嫁妆,这话儿传出去可不好听,没得坏了家里姑娘们的名声。” 肖氏只差说,谢知微没钱花,你们长房为何不补贴一点,一天到晚盯着生母的嫁妆,闹得沸沸扬扬,有什么好? 这都是她的错了? 谢知微的眼神冷了下来,“二婶,如果我没有猜错,你身上这一身天云纱便是我母亲的嫁妆吧?天云纱可不是花钱就能买到的。我外祖家三外叔祖出了名的不务正业,不走科举,成日在家琢磨一些古书,琢磨出了天云纱的制作方法,总共得了十匹布,都给崔家的姑娘做了嫁妆,我娘亲当年陪嫁了五匹,属于孤品,连宫里都没有。” 她抬了抬袖子,端起茶杯抿了一口,似笑非笑,“也难怪,二婶这般帮祖母说话。” 她朝肖氏看了一眼,讥诮之色滚滚而现,似乎说,我原本不想让大家这么没脸面的,既然你们不要脸,那就休要怪我不客气了。 谢知慧坐在一边低着头,脑袋恨不得埋进双腿之间去,她根本就不敢抬头,更不敢看大姐姐。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家里的长辈都是这样一副嘴脸。 她满心里都觉得对不起大姐姐。 所有人都看向肖氏她穿着一件缕金百蝶穿花浅紫色洋缎窄褃袄,外罩天云纱做成的褂子,下着翡翠撒花洋绉裙,她不安地动了动,那纱衣便在光线的折射下呈现出五彩颜色来,暗光闪闪,将她衬得如同神妃仙子一般。 “这,这怎么会是天云纱呢?”肖氏未语脸先红,说完,恼羞成怒,“我不过是好心,想着我做婶娘的,好歹是你长辈,你母亲没了,我管教你几句,早知道你是这么个性子,我就不说了。” “天云纱薄如蝉翼,轻若天云,静若云霞,动若幻彩,一匹花销万金。因造价太高,纵然美若天云。崇宁帝也下旨不许织造。若非如此,也不会成孤品。二婶这身纱衣,若不是天云纱的料子,又是什么?”谢知微冷笑一声,看向冯氏,“我生为儿女,若不能守住我母亲的遗物,又如何配为人子?还望老太太成全!” 成全什么?成全的可不是谢知微这片孝心,而是家里长辈们自己的脸面。 谢知微连祖母都不想喊了。 冯氏倒抽了一口凉气,她的目光狠狠地剜向肖氏,真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这风口浪尖上,穿什么天云纱呢?又被谢知微抓了个把柄。 肖氏也懊恼不已,她和婆婆一样,娘家的陪嫁有限,她们谁又能想到,这么个小的,居然还有心气惦记生母的嫁妆。这些年,崔氏的嫁妆,她们不就是想拿就拿,想用就用吗? “天云纱寸纱千金,二婶这一身,应花了一匹吧?老太太,我母亲的嫁妆还剩几何?”谢知微提醒道,“我母亲的嫁妆单子,顺天府留存一份,顺天少尹姓卢。” 冯氏听到“卢”这个姓氏就头疼,她深吸一口气,不得不再次让步,“微姐儿,你二婶想得不够周全,都是一家人,你不也不要放在心上,她说话虽难听,你就看在她一片心思为你的份上,多担待一点。过完年,你也十一岁了,若你娘亲还在,应是早早地把你带在身边教你掌家了。这样吧,你娘亲在京郊的一个庄子,城里边两个铺面,暂且就交到你的手上,你先学着打理,若有不懂的,你母亲和二婶都可问得。” 第42章 退让 谢知微深知过犹不及的道理,她若是撕破脸了要,母亲的嫁妆不是不能要到手。但,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冯氏可以不要脸,一心想着外孙女和娘家,但谢知微不能不想到谢家。 谢家将来是要交到溪哥儿手上,不能真的为了这件事闹开而败坏了谢家的名声。 谢知微不看别的,也要看老太爷的脸面,看父亲和溪哥儿的份上,顾全家族的名誉。 有些事,适可而止,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娘亲的嫁妆,她迟早要全部拿回来,冯氏吃进去的,得全部吐出来。 谢家不能没有祖父,可老太太嘛,若老封君这个位置,冯氏坐不住,干脆就别坐了! 谢知微想着,站起身,拂了拂裙摆,像是拂去什么脏东西,“我崔家表哥要来了,我已经让他带着我娘亲的嫁妆单子一起来,祖母手上也应当有一份,这些年,娘亲的嫁妆若是不全了,就请老太太按市价折算,一一补全,省得崔家的老祖宗说,我谢家连娘亲的嫁妆都占,平白让亲戚们笑话。” 谢知微当然知道,崔家的老祖宗若是发了话,连祖父都不得不休妻。 冯氏的脸跟着一阵白,她深吸一口气,不善的目光看向肖氏,“老二家的,你大嫂的嫁妆你打理得多一些,这些日子,家里的事让老大媳妇多看着些,你把崔氏的嫁妆清点清点吧!” 肖氏忍了又忍,但也明白,眼下老太太可得罪不起,崔氏的嫁妆,她也没少沾手。这个家里,也只有老太太才是她的靠山,她平日里从老太太这里得到的贴补也不少,既然拿了好处,总要付出代价,她只好起身,应了一声“是”。 老太太已经没有余力和这些后辈们说话了,骂了钱氏一顿,为的自然是谢知倩陷害谢知慧的事,说若是管教不好女儿,就扶个妾室当平妻,让她来管教几个孩子,钱氏被骂得满脸通红,气得全身发抖,也只敢垂首听着。 谢知微事不关己也懒得理会,明白冯氏不过是把从她这里受的气尽数撒在钱氏的身上,但也不算冤枉,谁让谢知倩行事不端呢? 小时不罚,将来也只会丢谢家的脸面,一个不慎,甚至连累家族。 最后,老太太罚谢知倩跪一个月祠堂,写三千张字出来,说是老太爷的意思,若不能,便送回庐州老家去。 打发了三房后,老太太也没给长房老脸色,让袁氏出去好生照顾谢知微,只留了肖氏说话。 谢知微从春晖堂出来,起了风,院子里的银杏树落下叶子来,在空中打着转儿,如同一只只蹁跹的蝴蝶,在夕阳的余晖里起舞。 谢知倩哭着在前面走,钱氏气哼哼地低声训斥着她,说什么,人既然做了就不要让人知道,没这个本事就不要害人云云,依旧不是一个母亲该说的话。 谢知微和冯氏避开三房,从东西的夹巷,走内仪门,过穿堂,从仪门进了袁氏的院子。 “湄湄!” 袁氏突然停下了脚步,一阵桂花香飘过来,她的头顶正好是一株丹桂,谢知微看着袁氏,她正值桃李年华,却独守空闺五年,等父亲回来,很快就会遭受背叛。 “母亲?”谢知微被触动心事,眼圈儿有点发红。 “湄湄,方才你祖母说以后家里的中馈都由我来管。我自己也有很多嫁妆,平日里要花不少心事,我这人又笨,好多帐都算不过来。正好,前些日子,我发现有家茶坊的帐总是不准,湄湄,你打小算学就学得好,要不,这家铺子,我转到你的名下,给你打理,可好?” 袁氏讨好地问,看谢知微的眼神小心翼翼,生怕她不同意。 谢知微的心里如吃了蜜一样地甜,她本就冰雪聪明,如何不知,袁氏这是怕她难过,在安慰她,也在告诉她,她自己本就有很多嫁妆,若娘亲的嫁妆要不回来,以后还有她呢。 谢知微上前两步,挽起了袁氏的胳膊,“母亲,我每个月的月例本就有十两银子,其实已经够用了,再加上老太太每个月还要给我五十两,前些日子母亲给的四千多两银子,我都没怎么花,眼看我手上又要有一个庄子,两个铺子,我的钱都够花了。” 谢知微感觉到袁氏的全身有点僵硬,她有点想笑,眼中却不由自主地就有些潮润,笑道,“不过,若母亲想把铺子提前给我做嫁妆,我就先收下来吧!” 袁氏只觉得这女儿体贴得跟小棉袄一样,她轻轻地抚着谢知微的后辈,“湄湄,你今日真好!你放心,你娘亲的嫁妆,等你爹爹回来了,也会帮你要回来的。” “母亲,我不担心!”谢知微深吸一口气,看着天上滚滚而来的乌云,起风了,未必会下雨,“我娘的嫁妆我自己会要回来的,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越是拖得时间长,难受的不会是我!” 袁氏深以为然,她也听说了,崔氏嫁妆的事,如今外头都在议论,连永昌伯府都跟着没脸。 谢知微转过脸朝袁氏嫣然一笑,她自信洒脱,越发明艳动人,袁氏日日看她这张脸,也难免晃神,真不知这样好的女儿,将来会便宜了哪个傻小子。 她一下子就好舍不得了! 于嬷嬷和宋喜福家的,被打了五十大板子之后,在老太太的恳求之下,没有被送官,而是被罚到庄子上去了。 如此一来,冯氏是再也不敢动崔氏嫁妆里的那些物什儿了。 谢知微在扶云院用过晚膳后,检查了溪哥儿的功课,又新教了一些功课,被溪哥儿努力的精神感动后,自发地提出,等休沐的时候,教溪哥儿射箭。 溪哥儿学得越发有劲了,而谢知微不得不想着,她得提前把弓箭准备好,溪哥儿可以用她小时候用过的弓箭,但保险起见,她得拿出去让刀剑铺的工匠检查一番。 天擦黑,谢知微才回到绮照院,还没来得及卸下钗环,紫陌就进来禀报,“大姑娘,老太太派了金嬷嬷来了。” 金嬷嬷年岁已经很大了,原是老太太乳母,这次,要不是把于嬷嬷给折了进来,老太太也不会让金嬷嬷跑一趟。 第43章 算账 金嬷嬷一脸精明,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相符的红润气色,进来之后,一双眼睛四下里扫射谢知微屋里的一切,大姑娘一个人住了个三进正院。 入门小小三间抱厦,一色雕镂新鲜花样隔扇,沿着墙因地制宜地打了两溜儿榻,平日里供上夜的婆子们用。 五间上房,中间一间是堂屋,用来会客。西边用一个紫檀木雕的格子架隔开,上面放着各种摆件,青玉活环耳盆红珊瑚盆景,碧玉雕云龙纹瓮,黄玉雕佛手花插,一对孔雀绿象耳弦纹尊尤其显眼,真是样样珍贵,件件不凡。 中间一个琉璃穿衣镜做成的活门,穿过活门,便是西次间,南窗下设了个炕,后檐下是床。次间与梢间用碧纱橱隔断,里头是小小一张红木竹节架子床,葱绿双绣花卉草虫的蚊帐挂在银钩上,两只金镶珠石累丝香囊悬在帐面上,散发出清幽的香。 大姑娘这屋子,神仙也住得了! 谢知微坐在镜前,紫陌正在帮她卸钗环,金嬷嬷一抬头,从镜子中看到谢知微一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金嬷嬷心里咯噔一下,忙收回目光,垂下了眼行礼,“奴婢见过大姑娘!” 于嬷嬷才被撵走,如今老太太身边连个得用的人都没有,她暂且忍下这口气,待日后再说。 “嬷嬷免礼!”谢知微坐着纹丝不动,坦然地受了这个全礼,并未把金嬷嬷放在眼里。 金嬷嬷也无奈,若是其他府里的晚辈,就冲着她是老太太屋里服侍的,也不会这么大剌剌地受这个礼,反而会对她以礼相待。 但面对谢知微,金嬷嬷半点怨怼都不敢有,反而恭敬地道,“老太太命奴婢把嫁妆单子上的一些金玉首饰,器皿玩物,字画书籍之类的,先给先姑娘送过来,还有庄子和铺子的契纸和账册也都在这里,请大姑娘过目。” 金嬷嬷亲自从小丫鬟的手里捧过了一个金檀木方匣子,露出里面一份手抄的嫁妆单子、契纸和账册。 谢知微没有动,秋嬷嬷上前去,接过了匣子,翻看了一番,朝谢知微点点头。 金嬷嬷又捧上了一个小漆木匣子,“这里面是五万两银票,昔日先大太太的一些嫁妆,这些年因老太太身子骨不好,都是交给二太太在打理,二太太也是忙中馈上的事,没有细心打理,折损不少,老太太的意思,这五万两银票就补给姑娘,请姑娘一家人不要说两家话,一些事能带过且带过。” 这话,谢知微不敢信,娘亲当年的陪嫁,值钱的都是些庄子和铺子,这些才是挣真金白银的产业,老太太会交给二太太打理? 二太太也不过是老太太这会儿拿出来的一个幌子罢了。可谁让二太太是老太太嫡亲的儿媳妇呢?想必也没少从中得到好处。 “秋嬷嬷,你带人去瞧瞧我母亲的嫁妆,与单子上对一对。”谢知微拿出一份自己手抄的嫁妆单子,递给秋嬷嬷,“我也不求多,但凡能带过,我也不追究,想必老太太也不会做得太难看。” 金嬷嬷抹了一把冷汗,她没想到谢知微居然还留了一手,她手上竟然有崔氏的嫁妆单子。 当年,嫁妆单子一式三份,崔家一份,谢家一份,顺天府存了一份。谢知微这份是从哪里来的? 秋嬷嬷拿过嫁妆单子,扫了一眼,除了字迹和纸张不同,这嫁妆单子与当年的竟是不差分毫。 大姑娘立起来了,以后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不用太担心了。太太在天之灵想必也能安心了。 秋嬷嬷满心欣慰。 崔氏的嫁妆安放在库房里,往日里,这里是冯氏和肖氏予取予夺之所,今日,钥匙都交了上来,守库房的站在门口,等着秋嬷嬷与金嬷嬷盘点。 老太太到底长了点心,没敢糊弄谢知微。一些死物全部都还回来了。有些破损的,也折算成银钱补上了,多是一些器皿和布料之类,字画书籍倒是没有动,想必也是冯氏和肖氏出身缘故,只一味爱慕虚荣,不知道崔氏陪嫁的这些孤本书籍的贵重之处。 盘点完毕,已经是天交二鼓了。 谢知微没有睡,沐浴过后,歪在榻上,拿着一本书在看。 旁边一尊和田籽料饕餮纹香炉尽显尊贵,其中升起袅袅轻烟,屋子里弥漫着一股清逸的香味,闻之如绝脱尘境。 帘笼被挑起来,服侍在一旁的紫陌轻声地喊了一声“姑娘”,便接过了谢知微手中的书。 谢知微坐起身来,居家穿着一身浅粉色牡丹芙蓉梅花绫袄裙,一头鸦羽般的长发散在身后,烟眉黑眸,朝人看来时,带着与年龄不符的威压。 谢知微伸手,紫陌忙将一个青花缠枝莲纹压手杯送到她的手边,谢知微端起来,轻抿了一口,什么话没说,只看着。 “大姑娘,奴婢与金嬷嬷一块儿把帐核了一遍,损掉的东西奴婢都记录在册了,姑娘请过目!”秋嬷嬷恭敬地将一本册子递上来。 谢知微伸手取过,翻了一遍,“损的这些,我算着,是不止五万两银的。少了五六千两是有的,金嬷嬷,你觉得呢?老太太那里应当也有一笔账吧?” 金嬷嬷噗通一声,她算是知道,于嬷嬷是怎么折损的了,大姑娘才多大一点,这短短的不到一盏茶功夫,她就能估算得八九不离十。 “大姑娘,不瞒您说,老太太那里确确乎是有一本账,不过,眼下老太太也只能拿出五万两银子来添补了。眼看年关近了,老太太手边也不阔绰……” “不是还有二婶吗?”谢知微半步都不肯退,“亲兄弟尚且明算账呢,既是五万两都拿出来了,这六七八千两,也不是什么大数字,嬷嬷把我的话带到,这些话,我不说第二遍的。” 谢知微说完,一双乌黑的眸子静静地看着金嬷嬷,不到一会儿,金嬷嬷满脑门冷汗,她磕头道,“奴婢一定把话带到。” “嬷嬷也是老太太身边的老人了,老太太年纪大了,嬷嬷该劝着些还是要劝着些。于嬷嬷当初便是因为不能起到规劝的作用,才让她回去荣养的,大家主仆一场,想必老太太也愿意大家临到头了,落个好。” 一股凉意从金嬷嬷的尾巴骨慢慢地爬上来,她实在想不到,大姑娘才多大一点,行事已有这般手腕,不由得浑身打颤,“奴婢多谢大姑娘指点。” 第44章 出城 谢知微努了努嘴,秋嬷嬷便明了,她从地上把金嬷嬷拉起来,亲自送金嬷嬷出去,临去,塞了个荷包,打点了二十两银子。 金嬷嬷不敢不接。 次日一大早,老太太那边又派了金嬷嬷来,送了一张万两的银票,不过老太太病了,连带二太太也说身子不利索。家里的中馈一下子落在袁氏一个人身上,她忙得脚不点地,只派人把那间茶坊的契纸和账册送过来,连带两千两银票,说是给大姑娘零花用。 谢知微连着两日,除了上闺学,给溪哥儿启蒙,便是在屋子里算账。 崔氏在城郊的庄子原是个温泉庄子,谢知微估摸着是这庄子太显眼了,都知道是崔氏的陪嫁,老太太和肖氏这些年也不敢来住,索性拿出来给了谢知微。 庄子一共带着五百亩上好的水田,四十多户人家,庄头姓赵。 这庄子一年产出约有两三千两,不多也不算少。 倒是京城的两间铺子,一间豆腐铺,一间绸缎铺,豆腐铺的收益稍微少些,一个月不到五十两,绸缎铺利润高,一个月有近二百两收益。 如此一来,谢知微一个月的收益,有近五百两。 这还不算她手中如今六万多两的银票。 庄子,三间铺子,厚厚十来本账,谢知微的算学不错,两天时间账算得差不多了。 老太太算是做事周全,居然也没有太多错漏,虽然银钱略有出入,谢知微不打算在这种小钱上计较。 紫陌在旁边看着,问道,“姑娘,这豆腐铺子还在马行街呢,好地儿,两间的门面不算小,一个月才五十两收益,是不是少了点?” 谢知微纤细的手指拨动着算盘,在烛火的映照下,透亮纤细,如同上好的羊脂白玉般,指甲粉红剔透,同珠贝一般闪着光,看得紫陌都舍不得收回目光了。 姑娘真是无一处不精细,无一处不完美。 “当年这两间豆腐铺子的前身原本是一间当铺,外祖母盘下来后之所以换成豆腐铺子,一来崔家祖训不许后世子孙开当铺,二来娘亲喜欢吃豆腐。”谢知微说到这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眸色变得有些幽暗,“挣不挣钱的都不打紧,只不亏本就行了。” 紫陌有些好奇,自家姑娘怎么会知道这些往事? “明日,你拿二百两银子,我院子里的上下都打赏一遍吧,你们几个贴身服侍的一百两,其余的,看着赏!” 紫陌一听高兴了,忙谢恩道,“奴婢就替绮照院上下多谢姑娘赏赐了!” “让人备车,明日一早我要去看看庄子。”谢知微道,五百亩水田,眼看过完年就要春耕了,她得去瞧瞧才行。 第三日,宁远伯府,薛式篷不等天亮就出发了。 谢明溪听说姐姐要去庄子上,他差点原地打滚地耍赖要跟着去了。 袁氏最近忙得连吃饭都没时间,也没工夫搭理这熊孩子,谢明溪养了快一个月病,憋得也要抓狂了,谢知微瞧着他可怜,便带着他一同前往。 庄子在城外西边十里地,蔡河的上游,洪涝的时候,水淹不着,干旱的时候,可以从蔡河引水灌溉,是实实在在的良田。 若非庄子就在京郊,太过醒目,冯氏无论如何都不会舍得拿出来。 老赵头是原先从崔家跟来的陪嫁,是崔家的家生子,这十多年来,一直是老赵头在管理庄子上的事,他年岁已经大了,好在两个儿子很得力,平日里帮衬不少。 庄子被管理得井井有条,也未出现压榨庄户、欺瞒主家等事。 谢知微临时起意去庄子里,秋嬷嬷也只提前了一个时辰派人前去通报,等谢知微的马车出了城门,路上便遇到了老赵头派来接的人,是他的大儿子赵铨。 马车抵达庄子的时候,老赵头已经领着满庄子的人分列两路,等在门口了,不等谢知微下车,老赵头便领着人跪下,齐声道,“给大姑娘请安!” 谢知微在紫陌的搀扶下下了马车,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老赵头,方脸膛,晒得紫红,穿一身半新不旧的莲青色长袍,弓着身子,神色间很是恭敬。 谢知微点点头,“赵管事是跟过外祖父和母亲的老人了,不必多礼!” “大姑娘总算是来了,这些年,小的们都盼着大姑娘过来看看。”赵管事弓着身在前头带路,“大姑娘,前边就是院子,大姑娘和五少爷是先去歇着,还是去田间看看?” 谢明溪乖巧地跟在谢知微的身边,姐弟俩手牵手,谢明溪四处张望,他第一次出城,第一次来田间,对什么都感到很好奇。 院子背靠香山,面向蔡河,从风水的角度上讲,前有靠后有望,占据了最好的位置。 这便是传承逾百年的世家大族,比起朝中的权贵,底蕴有过之而无不及。 谢知微让前来迎接她的佃户们都回去后,让老赵头领着她在屋子前后转了一圈,院子一共五进,正房面阔五间。后边的大院子里种满了果蔬,据说,后山上还能打猎。 一听说,后山能打猎,谢明溪便欢喜了,“姐姐,你什么时候教我学骑射?等我学会了,我帮你猎小兔子。” “赵管事,带我们去后山转转吧!” 虽然没有带弓箭和马匹,不过,先去熟悉一下环境,下次来,做好准备,也能进山。 这时节,山上可不一定只有猎物,能够采摘一些野果,也不枉小家伙这一趟。 谢明溪一听,满足了,牵着姐姐的手,步履轩昂,雄赳赳气昂昂,一副能与龙虎斗的模样。 路上,谢知微过问一些庄子上的事。 “每年,庄户们以收入的三成作为田地的租金,这是老太爷定下的规矩,不得改。”老赵头一面说,一面小心地看着谢知微的表情,见她无有不虞,接着道,“田地里,春夏季节种稻子,秋冬节种小麦豆类,收成虽不高,但在附近的庄子里,已经算很好了。” 谢知微走在田埂间,正如老赵头所说,地里多半种了小麦,不到一指高,但绿油油的,长势极好。 冬麦耐寒,几场瑞雪下来,来年又是好收成。 “我听说南边有人种占城稻,耐旱,产量也比咱们这样的稻子高些。”谢知微道,“田里的地力就这么多,若是能够改变稻种,提高产量,收成是不是会高些?” 第45章 昳丽 老赵头很惊讶,大姑娘一个闺阁中的姑娘,居然还知道占城稻,忙道,“是有占城稻,朝廷还刻意推广过,小的当年在崔家的时候跟着老太爷看到过占城稻,颗粒比咱们这种稻子大些,若大姑娘愿意试一试,小的可叫小的儿子往南边走一趟,运一些稻子回来做种,来年选几块靠山的田地种着试试。” 不拘好不好,只要稻种改良了,这也算是他的一桩业绩。 这些年,这上面因没有主事的人,老赵头也不敢擅自做主,只因循守旧,不出差错就行。 占城稻这种事,是伪帝在的时候,曾经推广过的一桩农事,后来,当今坐上了这个位置,将伪帝主导的几项国政全部否定了,占城稻只在南边由农人们私下推广,北边没有人种。 但占城稻的产量比现今的本地稻子产量要高近三成。 “可!”谢知微道,“就要劳烦赵管事安排了。” 说话间,一行人进了林子,赵铨在前带路,朝一处山坳里走,“大姑娘,五少爷,前边有几棵野栗子树,这时节,可以打些栗子,烧鸡或是烤着吃,都很香甜。” 谢明溪哧溜了一下口水。 走进山坳,果然,看到前面十来棵高大的野栗子树,树上挂着密密麻麻的毛栗子,压低了枝头,成人拇指般大小,挂在枝头,一簇簇,金黄色,如同小猴儿一般,让人看一眼便食指大动。 正是采摘的季节,因来采摘的人很少,地上掉落了不少。 就低下枝头的那些就能摘上好几篮子了。 老赵头说要让人搬梯子来,谢知微拦住了,只让人拿来了几只篮子,带着弟弟,戴了厚厚的兽皮手套,小心翼翼地穿梭在树丛间,择那些色泽金黄的采摘下来。 谢明溪做起这些活计来兴致很高,很快,两人就摘了满满几篮子,累出了一身汗。 “溪哥儿,这些都够了吧?”谢知微看看日头,已经当空了,也到了午饭时间。 “好啊,姐姐,栗子糕也很好吃呢!”谢明溪一面答应着,一面又摘了好几个栗子,装在篮子里。 嘎吱! 踩断树枝的声音从北面传来,紧接着是一阵杂乱的脚步声,其中还隐约传来一道声音,,“萧老爷,属下记得前面有个庄子,兴许有大夫。” 紧接着便是一道威严的声音,“楚易宁,你到前面看看!” “是!” 声音越来越近,谢明溪吓得呆住了,谢知微将他提着的篮子拿下来,递给紫陌,将谢明溪拉到了身后。 一个身穿皮甲的男子,手里提着一把刀,朝这边走过来,他一头乌黑的头发用一根黑带子简单地束在脑后,未戴盔,额头上一根约有一指宽的抹额勒住,一双虎目朝这边看过来,浑身杀气腾腾。 谢知微倒抽了一口凉气,今天是什么日子? 她将弟弟挡在身后,面上冷静,“这位官爷,敢问遇到什么事了吗?我是这庄子的主家,有没有什么可以帮得上忙的?” 说话间,男子身后的一行人已经上来了,为首的约莫四十来岁,一身锦袍,腰间玉带,脚底朝靴,面容俊朗,谢知微第一眼看到这人,便吃了一惊,微微垂下眼帘。 是寿康帝,居然在这种地方遇到了皇帝。 他身后,一匹白马,马上伏着一人,摇摇欲坠,随时都会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背上扎着一根箭,箭羽巍巍,黑色的血从那人的背上蜿蜒而下,将雪白的马毛都染黑了。 箭上有毒。 待人走近了,谢知微才发现,这行人中,不仅有沐小王爷、萧恂,大皇子和二皇子,还有令她意想不到的人,宁远伯府的大老爷薛式篷。 一行人都穿着寻常衣服,打扮也很低调,想必是陪着皇帝四处走走。 除此之外,还有锦衣卫指挥使罗纲,礼部尚书曾士毅,御史大夫张远,均是跺一脚,朝野都要抖三抖的人物。 只是,没有那个人! 他怎么没有跟着皇上? 谢知微想到了什么,目光锐利地朝马背上看去,一身月白色云鹤杂宝暗花绸长袍,一头乌发,插一根玉簪。 会不会是那人?他一向得皇帝器重,随侍左右。 谢知微想到这个可能,却没法问,一双桃花眼因为着急而微微泛了红。 “你们是什么人?” 楚易宁看着就女人和孩子,还有两个丫鬟下人,没有什么危险。但事关重大,他们才被袭击,陆大人为了救皇上,身中毒箭,容不得他不小心翼翼。 楚易宁正要拔刀相向,萧恂已经一步上前拦住了,“伯父,是大理寺卿谢家的大姑娘,之前侄儿在南书房与谢大姑娘约过一局,结果输了。”” 即使萧恂不提醒,寿康帝也记起来了谢知微是谁,他脸色稍微好一点。 谢知微也聪慧,连忙邀请道,“萧老爷,前面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庄子,萧老爷和诸位老爷少爷,不妨去庄子上歇一歇。” 寿康帝点点头,问道,“我们这一行中,有人受伤中毒了,这附近有没有大夫?” 谢知微朝老赵头看了一眼,老赵头也不知道这些都是些什么人,但横竖是主家认识的,忙殷勤地上前行礼道,“最近的镇上有家和善堂的药铺,坐诊的秦大夫有一手好医术,平日里小的们有个伤风咳嗽都是找秦大夫。” 寿康帝一听这话,没戏,治伤风咳嗽的大夫怎么解毒?他忙吩咐楚易宁,“你快马加鞭赶回去,把王世普找来。” 王世普便是太医院任职,当日侍奉皇后在法门寺,与谢知微针锋相对的那个太医。 楚易宁领命而去,其余的一干人则在谢知微的指引下很快来到了庄子上。赵管事领了几个人在外面维持秩序,将前来看热闹的庄户们都劝回去。 两个锦衣卫的人上前来,将马背上的人卸下来,看到熟悉的脸,谢知微的双手不由自主地紧握成拳,身子微微发抖。 受伤的人是陆偃,他双眸紧闭,满脸乌青,唇色黑紫,已是出气多吸气少了,即便如此,谢知微也依然能看出眼前这青年的昳丽之色。 第47章 拔毒 紫陌有些慌,但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凭着本能,将针包展开后,众人看到,针包上一溜儿上百根金针,闪闪发光。 一共一百零八根! 皇帝的瞳孔微缩,他眼熟这是崔氏的一百零八针,可与阎王抢命。 谢知微双手取针,左右手齐动,瞬间同时朝陆偃的心脏处刺了下去。 薛式篷只觉得这针似乎插向了自己的心脏,谢家是巴不得他们薛家不好吗?这分明是要把陆偃治死的节奏。 薛式篷瞬间怒了,顾不上皇帝在场,“荒谬,真是荒谬,这哪里是在治病,这分明是在谋命!” 谢知微侧目朝薛式篷看了一眼,冷声道,“闭嘴!” 薛式篷论起来,是谢知微的姑父,长辈,被她这么吼一声,顿时气得老脸通红,但若他此时上前去与谢知微理论,搞不好,陆偃丢命丢得更快,说不定,到时候谢知微还会把过错扯到他身上。 权衡再三,薛式篷气出的一口老血,又不得不自己咽下去。 而几乎同时,谢知微又是左右手齐出,两根金针分别刺向了陆偃的左右太阳穴。 此时,沐小王爷沐归鸿也绷不住了,太阳穴是人体死穴啊,这小姑娘胆子也太大了吧,还是说,她是无知者无畏? 谢知微拂手之间,陆偃的几处大穴死穴上都被插上了金针,随着她最后一针落在陆偃头顶的百会穴上,一直死气沉沉的陆偃,哇地一声,开始呕吐,浓腥味顷刻便弥漫在屋子里。 “萧老爷,不若出去等吧?”薛式篷不想再看了,再看下去,躺下去的就是他了。 皇帝嫌薛式篷聒噪,他冷冷地横了一眼,薛式篷不得不再次闭嘴,想捏着鼻子,但不敢。 老赵头亲自带着儿子过来打扫,谢知微一手板着陆偃的肩膀,她力弱,好在萧恂极有眼力劲儿,赶紧过来搭一把手,谢知微的手指轻轻地捻在银针的尾端,银针发出轻微的呜咽声,一声声就跟催吐一样,直到陆偃的黄疸水都吐出来了,谢知微方才停下来。 此时,陆偃脸上的青乌已经消退了大半,原本青紫的唇瓣,透出一股冷白色,但依稀可以看到一抹生机正滋长出来,众人不由自主地就松了一口气。 只见谢知微再次取过一根最粗的金针,另一只手捏着陆偃的左手的无名指指尖,轻轻地捻着,捻着,突然一针下去,一滴黑色的血液渗出来,一股腥臭味便扑鼻而来。 “这是毒血?”沐归鸿在一旁忍不住闻道。 “嗯!”谢知微嫌弃地瞥了他一眼,她松开陆偃的手指,开始弹陆偃左胸处的两根银针针尾,她每弹一次,陆偃身上所有的银针似乎都在与之共振,随之一起颤动,而陆偃指尖便会渗出一颗黑色的血珠子。 如此,约有一盏茶功夫。 仲秋时节,已是秋寒乍起,谢知微的额头上却密密地布满了汗珠,她的中衣已经全部湿透了,但这只是个开始。 等陆偃无名指上的血渐渐地转为红色,谢知微才长舒了一口气,她松开金针,用帕子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对萧恂沉声道,“我要为他拔后背的箭伤了,他身上的这些金针,一根都不能碰到,你有把握吗?” 还从来没有人质疑过自己,萧恂抬起眼,朝谢知微看去,黑沉沉的眸子里,似乎蕴藏着无所不能的力量。 谢知微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看萧恂,才发现,他生了一双如墨如画般的眼睛,凤眼威严,眼尾上翘,带着一点玩世不恭的少年意气。 谢知微知道,这个人不能光看他的表象,他永远都不会让人知道,他内心深处的想法。 谢知微也不想知道,如果可以,这辈子,她希望和萧恂离得越远越好,希望这次救下陆偃后,萧恂能够遵守诺言,不再惦记她。 金青冰莲虽然能够解百毒,但对钩吻其实没有太多效用,若无前世,没有当过皇后,谢知微是死都不会知道,金青冰莲对皇室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就当什么都不知道好了! 短短几个念头转过,也就是一个呼吸之间的事,谢知微已经再次全神贯注地投入到救人之中。 陆偃的呼吸虽然还很急促,但总算是有了呼吸,谢知微的手指搭在他的脉搏上约有两息时间,便有了把握,“开始吧!” 屋子里的气氛虽然依然很压抑,但此时,明眼人一眼,便可以看出,陆偃的毒大约是解得差不多了。 “紫陌,备刀!”谢知微就如同一个指挥千军万马的老将,她气定神闲,一面指挥萧恂和沐小王爷将陆偃固定住,一面拿起刀包里的刀。 一共十多柄形式不一的刀,刃约有小手指头般大小,一指长的柄,崭新明亮,刀刃闪着寒光。 张远这些武夫还好,薛式篷看到谢知微的手指间,刀刃寒光闪现,顿时倒抽了一口凉气,谢家这还是士族门阀吗?什么时候改当屠夫了? 好在,薛式篷惜命怕死,已经学乖了,知道闭嘴,不敢再吱声。 谢知微左手按住了陆偃箭伤处的一处穴位,出手如电,也不知道她怎么划拉了一下,泛着黑色的箭簇便露了出来,谢知微握住箭杆,左右轻轻一晃,箭便离体。 整个过程中,不曾溅出一滴血。 “紫陌!”谢知微从刀包里居然拿出了一根针,上面引着线,只见她飞快地在陆偃的伤口上飞针走线,一面报着药名:“地榆六钱、三七六钱、白及四钱、蒲黄三钱、刺猬皮三钱、蒲黄六钱,抓好之后,捣碎,即刻送过来!” 老赵头在外头听到了,紫陌出来,他赶紧跟上,问道,“紫陌姑娘,老朽让老朽儿子去镇子上抓药吧?” “不必了,姑娘的车上,这些寻常的药都备了的。” 幸好姑娘出门前,备了一些常用的药在车上,本来是预备突发事件的,没想到,还真用上了。 谢知微将陆偃的伤口处理得差不多了,原本翻起可见白骨的伤口被捋得平平整整,针脚细密齐整,而整个过程中,也不知道陆偃是不是感觉不到疼痛,眉头都不曾皱一下。 紫陌捧着一个托盘进来了,托盘上,是称好并捣碎的药材。 第48章 活了 谢知微让紫陌凑近,她细细地看了一遍,又嗅了气味,方才道,“放好!” 上药,包裹,拔针,全部处理完之后,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谢知微累得快要趴下了,她年纪小,精力有限,也多亏了意志力强,才勉强支撑柱。 王世普被楚易宁从马背上拉下来,一屁股墩摔在地上,顾不上爬起来,又被楚易宁拎起来,往屋里拖。 皇帝也不管,只冷眼看着。 王世普只匆匆给皇帝行了个礼,这才在楚易宁的示意下,在陆偃榻边的凳子上侧身坐下,凝神静气了好一会儿,才伸出颤抖的三根指头搭在陆偃的手腕上。 谢知微坐在桌边稍许歇息,端了一盏茶在喝,她冷眼看着,见王世普诊脉略诊了数十息功夫,拿不定主意,皱起眉头,不得已又换了一只手诊脉。 “王大夫,如何?”薛式篷急得不得了,他的前程可都系在陆偃的身上。 皇帝这一次微服出巡,起因是听说附近的祥瑞县出现了白虎,便趁着休沐,一行人去祥瑞县看白虎。谁知,才出城走了不到二十里地,便遇到了流民围攻。 薛式篷本来是领着家丁等在附近,准备找准机会,对陆偃施救。女儿说得非常清楚,救皇上没有用,哪怕救了皇上的命,若不能入陆偃的眼,将来不但无福,说不定还会有祸。 而入了陆偃的眼,就相当于是得到了一道免死金牌不说,还是丹书铁篆类的。 皇上带了不少侍卫,将流民冲开时,有几个流民还与陆偃围斗在一起,侍卫们都保护皇上去了,陆偃身边连个护卫都没有。 这时候,薛式篷顿觉,连上天都在帮自己。 他连忙带领家丁冲出去,帮陆偃将流民打跑。 原本事情到这里就应该圆满结束,但女儿也交代了,回去的途中,会遇到埋伏,让他小心。届时,若有冷箭射出来,薛式篷若想拼个大的,可以以身犯险,帮陆偃挡上一挡,否则,到了这时候,薛式篷在陆偃跟前的功劳也差不多了。 就在薛式篷纠结不已,不知道该如何选择的时候,冷箭已经射出来了,原本薛式篷担心,他带几个家丁帮陆偃一把,未必能够挣一个世子的爵位回来,此时已经不用纠结了。 那箭居然是朝皇上射过去的,而陆偃当时正走在皇上的身后,他猛地朝前扑去,将自己变成了一个人肉盾牌,挡在皇上的身前,而箭,也射穿了陆偃的后背。 薛式篷不知道女儿怎么就没有算准,她不是说,那箭是对着陆偃来的吗? 不管怎么说,薛式篷自己也算是保住了一命,他也不敢想象,若是这箭射在自己的身上,挨上这么一下,他还能不能活到现在? 皇帝也紧张地等着。 王世普站起身,朝皇帝拱了拱手,“萧老爷,陆公子虽然凶险,但好歹保住了性命。不知这位解毒的圣手是谁?属下能否讨教一二?” 王世普倒也不是谦虚,他只是不敢欺君。 陆偃中的是钩吻,钩吻是什么毒? 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楚易宁前往太医院带他来的时候,王世普把楚易宁祖上十八代都恨上了,好在,他命硬,就晚了一步,陆偃的毒居然解了。 王世普因太过匆忙,是以,没有看到谢知微。 王世普的话,屋子里的人都听懂了。 陆偃活了! 萧恂朝谢知微看去,正好对上她雪亮的眸子,漂亮的一双桃花眼,充满自信,如同冬日里的晨星一般,璀璨绚烂。 萧恂只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被灼了一下,很快收回了目光。 皇帝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谢知微意会,站起身来,走到王世普的跟前,“王大夫,陆公子的毒解了一大半,但体内还有些余毒,他的伤口也颇深,今日夜里难免风险,还需开药剂,我说,您来写吧!” 王世普呆愣地看着谢知微,怎么又是她? 倒也不是谢知微托大,而是她方才一番施救,臂力已经用尽了,连端茶都在微微发抖,朝皇帝屈膝道,“萧老爷,小女五指用力过猛,已经不能捏笔,是以不得已而为之。” 陆偃的呼吸已经平息下来,绵长而匀和。 屋子里的气氛也变得轻松下来,众人都抹掉了额头的冷汗,松了一口气。 寿康的脸上浮现出了笑意,他看着谢知微的目光变得柔和,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也算是给王世普面子,“你们商量着开张方子出来。” 说是商量,实则,是谢知微说,王世普写。 王世普却并没有半点不愿意,他老早就领教过谢知微的手段,只是没想到,这小姑娘居然还能解钩吻,可见医术不一般。能给这样的高手打下手,是他的荣幸。 也不知道谢知微愿不愿意收徒?崔家肯定是不会收他当徒弟,若能得谢知微指点一二,他一生也受益无穷了。 王世普乐颠乐颠地铺纸,磨墨,提笔,听药方。 薛式篷看得一阵眼角抽动,他完全难以理解。 “人参六钱、官桂五钱、茯苓三钱、白术六钱、附子(制)两钱、甘草六钱……” 王世普写到这里,忍不住抬头朝谢知微看了一眼,眼神变得狂热,如同仰望一座高山。 谢知微被他看得莫名其妙,也懒得理会,只当没有看到,继续道,“山楂五钱、木通三钱、荷鼻六钱、紫草三钱、苏木五钱、连翘七钱……金银花七钱。” 她最后加了一味金银花。 王世普写好方子,双手恭敬地递给谢知微,忍不住问道,“敢问姑娘,为何要加一味金银花?” 谢知微扫了一眼,见无误,便递还给王世普,“王大夫,您是否知道钩吻这味毒药的配伍?” 王世普愕然,他为什么要知道钩吻的配伍? “欲解毒,须知毒。”谢知微提点道。 王世普如醍醐灌顶,只是当着皇帝的面,他实在是不好直言表达自己对谢知微的敬仰之情。 “萧老爷,陆公子今日晚上还有一道难关要过。一时半刻,陆公子也不宜移动。不若让陆公子现在小女这庄子上过一夜,待明日看情况再说。”谢知微的意思很明显,陆偃肯定是动不得,皇帝可以自便。 第49章 发难 天色也不早了,皇帝也的确要回宫去了,要不是陆偃很凶险,他老早就走了。 “楚易宁留下,领一千禁军保护好庄子,王世普留下……”皇帝看了谢知微一眼,“好好协助谢大姑娘。” 王世普迫不及待地领了皇命,如此一来,他就可以光明正大地给谢大姑娘打下手了。 太阳已经西下,众人终于可以踏上归程,谢知微让赵铨跟着皇帝一行人回府去给大太太禀报一声,她和谢明溪今日要留在庄子里过夜。 薛式篷恋恋不舍地离开,如果可以,他也很想留下来服侍陆偃,但皇帝没有发话,他不敢擅自做主,以免弄巧成拙。 唉,好好的一场谋划,半路里杀出了谢知微这个程咬金,真是叫人郁闷得无以复加了。 回到薛家,薛式篷来不及梳洗一番,便去了薛婉清住的院子关雎院,这是当年谢氏住的院子,薛婉清跪完祠堂出来,便住了进来。 这是一处主院,若非庞氏嫌弃是谢氏住过了的,又被大火烧过,原本轮不到薛婉清住。 地段好,面积也很大,三进院落,面阔五间。 修葺一番后,虽然不够精巧,但也是薛家难得的几处好院子之一了,这也是薛婉清与薛式篷这一次交易提的条件之一。 薛婉清正伏案写字,她深知,当今皇上爱好琴棋书画,写一手好字,一手好丹青,她若想出人头地,少不得要走皇帝这条线,要想入皇帝的眼,那就一定要博个才女的名声。 按照书中的剧情走向,开年之后,大约三四月间,江南那边会有一个女大家进京,届时,她会筹集一些资金,在皇后的资助下在京城里开一家女学,总共只招收十个学生。 因是第一届,这一届的招生考试主要考琴棋书画,名声大噪,朝野震动,而入选的十个女学生,也将获得才女的称号。 书中,这十人就有谢知微的一席之地。 原本也有薛婉清的名字,但,薛婉清担心自己穿越过来后,剧情会发生变化,毕竟,她前世并没有学过书法,她只会写硬笔书法,一手毛笔字,实在是拿不出手,偏偏这个世道,封建糟粕特别多。 “姑娘,大老爷来了!”翠香挑起帘子,进来说道。 薛婉清忙将写的字收起来,实在是,穿越这种事,只能接受前身的记忆,没法接受前身的技能,而偏偏前身还是个有才学的,琴棋书画都拿得出手。 而她,幸好穿来前,上过培优班,书画不怎么样,但围棋有所涉猎,学过古筝。 这样一来,捡起来也快。 薛婉清净完手,便从东次间的小书房里出来了,薛式篷已经坐在明间的主位上,丫鬟们给他上了茶,他渴狠了,一阵牛饮,连饮三杯才缓过气来。 “给爹爹请安!” 薛婉清对这个便宜父亲没有任何感情,但也深知,唯有父慈女孝对自己才有好处,她恭敬地行礼。 “清儿,快坐!”薛式篷迫不及待道,“清儿,陆大人果然中箭了,不过,那箭是朝着皇上射过去的,为父本来想舍身救驾,只可惜,离得太远了。” 薛婉清也略有些惊讶,书上只说这次出事,陆偃命悬一线,倒也没有写明,对方是冲着皇上去的。不过无论如何,她这个便宜父亲怕死又怕疼,别说不可能贴身伴驾,也幸好没有,她还担心,危急时刻,父亲拉着皇上挡箭,祸及九族呢。 “父亲可将今日事情的经过一一说来!”薛婉清道。 薛式篷将自己如何埋伏在附近,如何亲眼看到流民攻击圣驾,侍卫们如何保护皇帝,陆偃如何被流民围攻,他如何趁机出现,救了陆偃,皇帝败兴之后,没有去成祥瑞县,打道回府的时候,在半路被伏击云云。 最后,薛式篷担忧地问道,“也不知这次,陆大人到底能不能活过来,听说中的是钩吻之毒,若是活过来了,还不知道能不能记得起为父这次拼死相救?” “父亲这次运气不好,的确是与清儿的预想要差一些,不过也没关系,陆大人向来恩怨分明,无论如何,父亲在关键时候搭救了陆大人一把,有了机会,陆大人必定会知恩图报。” 薛婉清想起书上,陆偃在得知谢知微的身份后,终其一生都对谢知微守护如神,只是因为,谢知微三岁的时候,曾经救过陆偃一命。 赵铨将谢知微和谢明溪姐弟俩要留在庄子里过夜的事,禀了进去。因事涉皇上,他没有说真实缘由,只说庄子上好玩,要在那里多玩一天。 袁氏的手段到底还是差了一点,这件事,她才知道,还来不及反应,春晖堂那边就知道了。 老太太传人来唤袁氏,袁氏匆匆地赶过去,刚刚进了春晖堂,还没有来得及请安,老太太便厉声呵斥道,“跪下!” 袁氏深吸一口气,她不由得想起谢知微说过的话,“母亲,无论我们做什么,老太太都不可能善待长房,与其如此,我们又何必多做呢?留点面儿情罢了,别的,不必多做,该争还是要争。” “母亲,不知儿媳做错了什么?”袁氏不解地问道,她肩背挺得很直,神色间透着少见的倔强。 这个儿媳出自武将之家,父兄都是征战沙场的猛将,但进谢家这五六年来,冯氏只觉着她性情很面,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几乎从无忤逆她的时候,现在是跟着谢知微那不孝的逆孙,有样学样了吗? “做错了事,不知道错,就是错上加错!”冯氏气不打一处,对肖氏道,“你来说,你大嫂到底做错了什么?” “大嫂,大姑娘今年几岁?”肖氏听从婆婆的话,站起身来,问道。 “大姐儿的生辰是五月初八,今年十岁。” “一个十岁的孩子,不知大嫂的心怎地就如此大,居然敢放她一个姑娘家在外过夜。若一旦出什么差池,谢家的脸面何在?谢家的姑娘们是不是都该一根白绫了结性命?”肖氏义正严词。 袁氏气得脸发白,“二弟妹,湄湄出门,丫鬟婆子还有府上的护卫,一共十多人护送,又是在京郊不远的庄子上,庄头原是崔家的家生子,庄子上还有不少庄户,天子脚下,皇城跟前,能出什么事?” 第50章 救兵 “若大姑娘出什么事了,大嫂如何说?”肖氏毫不退让,这是个很好的机会,若自己不能把握这个机会,那真是年龄都活到了狗身上了。 “湄湄是我的女儿,她若出什么事,我会一直陪着她,死,我也领着她走黄泉路。”袁氏双眸圆瞠,“二弟妹,你还是不要在这里诅咒湄湄了。” 肖氏还要说,门口传来丫鬟的声音,“二姑娘来了!”又说,“四爷来了!” 谢家四爷谢季柏是冯氏的老来子,是冯氏除了薛婉清捧在手心里的宝,挂在心头的肉,一听说老四来了,她摆摆手,让两个儿媳不要吵了,忙道,“还不快请进来!” 谢季柏年方十五岁,生得面白如玉,一身莲青色圆领长袍衬得他长身而立,快步走到老太太跟前,先行礼,“给母亲请安!” “快到我这里来!” 冯氏向儿子招手,谢季柏却并不着急,给袁氏和肖氏两位嫂嫂见礼之后,才在/> 冯氏有些无奈,她这个儿子,别的什么都好,就是太重规矩了。 要怪,也只能怪老太爷,儿子不到五岁,就被老太爷带到前院养着,非逢年过节,不得到后院来,后来大些了,老太爷又把他送到崔家的家学里去读书,若非这次要进太学,她都不知道多久才能见到儿子一面。 “母亲,听说微姐儿去了城外的庄子上,今日回不来了,不如我出城一趟,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吧,若真回不来,我就在庄子上陪她一晚上,明日带她和溪哥儿回来。” “这怎么行,你才回来多大一会儿,又要骑马出城,不行!”冯氏一口拒绝,狠狠地瞪了谢知慧一眼,她不傻,当然知道,是谢知慧去把老四请来的。 不过,老四来了也有来了的好处。 “清姐儿回了薛家,老四,你明日去一趟薛家,多带些礼物去,把清姐儿接回来,这孩子,我让她二舅母去接,她还不肯回来。”冯氏心疼得不得了,若非这次实在是伤了那孩子的心,她会跟家里这么见外吗? 还说什么,薛老太太和薛大老爷不答应,这母子二人什么时候把清姐儿放在心上过? 说起来,也是她这个当外祖母的没有尽心,把好好的孩子给伤着了,但她也是没办法,她若是不让步,谁知道谢知微会怎么在皇后娘娘跟前嚼舌根,若皇后娘娘发怒了,只会让清姐儿更加难堪。 这件事,她得好好儿跟清姐儿说清楚,掰开了说,让清姐儿明白,她也是迫不得已。 “母亲,外甥女不回来就不回来吧,她终归是薛家的女儿,薛大老爷还活着,薛家的人也没有死绝,现下,外甥女如何,跟咱们也没有多少关系。” “你这孩子,怎么能这样说,她是你姐姐留下来的唯一的血脉。当年你姐姐是何等疼爱你,有好吃的给你留着,得了点好的,都惦记着要给你,你怕是都忘了吧?” 谢季柏嬉皮笑脸地道,“母亲,我最小,几个哥哥姐姐对我都很好,我都没忘。外甥女在咱们家的时候,儿子对她不也很疼爱,可再疼爱,她也是薛家的人,内外有别,那也是没办法的事。” 冯氏再如何,也舍不得骂儿子,她叹了口气,“同是在家里长大的,你当娘看不出,你待你几个侄女儿就不一样些。” “母亲,谁叫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呢,将来这些侄女儿们出阁了,回娘家的时候,少不得给儿子买几斤好酒回来,外甥女就未必指望得上了。” 谢季柏嘻嘻一笑,拍了拍衣摆上不存在的灰尘,看向袁氏,“大嫂,还烦请大嫂安排人备一些衣服用度,我这就启程赶往城外,今日恐是回不来了,少不得要在庄子上住一晚,微姐儿应是用不惯庄子上的东西。” 袁氏忙不迭地应下,迫不及待地给冯氏行了个礼就离开了。 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肖氏眼巴巴地看着,冯氏气得两眼都快翻白了,但她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季柏潇潇洒洒地出了门,他从来不把她的话放在心上,倒是老太爷一个眼神,就能把他唬得就跟老鼠见了猫一样。 “这个混账东西,我早晚要被他气死。” 金嬷嬷可不会把这话听进心里,多少年了,冯氏前脚骂,后脚看到四老爷,还不是疼得肉一阵儿一阵,她笑着忙将一杯消火茶送到冯氏的手边,道,“老太太消消气,俗话说,儿女都是债。” 冯氏不能拿老四怎么样,一横眼,看到安坐在椅子上的谢知慧,“你把你四叔喊来的?” 肖氏一听急了,她可不能让老太太对女儿不喜,更加不能因为谢知微而对女儿不喜,忙问道,“慧姐儿,你怎么和你四叔一起过来的?” 谢知慧虽然没有那么多花花肠子,但也不傻,她明知道冯氏是打算找她麻烦了,不紧不慢地道,“回祖母的话,孙女来给四叔请安,路上遇到了四叔就一道来了。” 横竖,老太太也不会去直接问四叔,就算问,四叔也不会出卖她,谢知慧也不怕。 把四叔搬来当救兵,是她让丫鬟去给四叔说的,也不是她说的。 冯氏虽然不大信,但一直以来,这个孙女儿,一就是一,二就是二,小时候教她撒谎,她也会义正严词地说什么“人无信不立”“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之类的,性子比她祖父还要端方,常常把人气死。 冯氏也觉着,自己今日怕是被谢知微气糊涂了,竟然跟这个孙女儿计较起来了,这不是找气受?想到这里,她不耐烦地摆摆手,“去吧,我乏了,不必立规矩了。” 肖氏松了一口气,连忙起身福了福身,“既是如此,媳妇就带慧姐儿先下去了,母亲好生歇着。” 出了春晖堂的门,肖氏将谢知慧好一顿责怪,“你四叔是不是你搬来的救兵?你当老太太不知道?你这孩子真是的,你大姐姐如何,与你又有什么关系?你也不怕你祖母恼上你。” 肖氏说完,就知道自己错了,果然,谢知慧惊恐地看着她,“母亲这是说什么话?大姐姐是我姐姐,怎么就与我没有关系?” 第51章 四叔 入夜时分,陆偃便起了烧。本来,有谢知微开的药方,药也是早就备好了的,王世普看着,但谢知微依然不放心,还是亲自来看一遍。 保险起见,谢知微忍着身体的疲累,又给陆偃施了一遍针,脉象再次好转,瞧着无大碍后,谢知微才彻底放下心来,叮嘱王世普,“虽说不会再有什么凶险,还是让人好生看着,若是大意了,有个差错,皇上肯定会降罪。” “是,谢大姑娘说的事,在下今晚亲自盯着。”王世普也是觉得不可思议,中了钩吻的人,就算能活下来也会九死一生,可谢大姑娘竟是没让陆大人受半点罪。 看陆大人的气色,虽脸色还有些苍白,但唇色已经转好了,瞧着就像是个白弱书生睡着了一样。 才把针收好,谢知微已是累得不行,百灵匆匆地进来,“姑娘,四老爷来了!还给咱们带来了一些姑娘的用具,秋嬷嬷带人收拾去了,让奴婢过来跟姑娘说一声。” “四叔在哪里?” 谢知微忙往外走,她已经好些年没有见到那个风流不羁的四叔了,正走到门口,跨门槛的时候太急了点,差点一头撞在人身上。 谢季柏忙扶了人一把,看到是自己的小侄女儿,不由得嗔怪道,“走路怎么不小心些,这么慌做什么?” “四叔!” 谢知微的眼泪在眼眶里打着转儿,泪眼朦胧中,看到眼前的四叔,面如冠玉,眉眼如画,儒雅如仙,一双原本带笑的眼,渐渐地转为惊愕,呆愣了一下,“微姐儿,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吗?” “没什么,四叔,我就是想你了。” 想到她这个四叔,前世姻缘路坎坷,好端端一个未婚妻,被老太太给逼死了,后来总算是肯娶妻了,偏偏又是老太太不满意的人,跟老太太抗争了快三年,才终于把人娶进门,三年无子,老太太念叨了三年,数次给他屋里塞人。 谢家被满门抄斩的时候,四婶生的弟弟和大弟生的侄儿都还在襁褓之中,她听说萧昶炫和薛婉清连她襁褓中的孩子都没有放过的时候,她坐在冷宫的门槛上,听着午门外传来的哭喊声,一口血喷出来。 谢季柏被侄女儿闹得哭笑不得,“你这是在怪四叔没怎么回家看你吧?你看,我一到家,听说你没有回来,这不,连夜就赶来了,老太太在家还念叨我呢。” 谢知微忙问紫陌,“去厨房里看看,四叔应是还没有用晚膳,看还有什么,赶紧弄些来给四叔填肚子。” “哎呀,几日不见,微姐儿都能张罗事儿了,不错不错!” 小花厅里,谢季柏坐在桌前吃一碗鸡汤香菇面,香喷喷的,让人闻着就食指大动。谢知微坐在他的对面,就那么盯着他吃。 谢季柏被侄女儿盯得有些不自在,他挑了一筷子送到谢知微的面前,“要不,这碗给你吃?” “不用!”谢知微摆摆头,“四叔,海家姐姐该进京了吧?你有没有得到什么消息?” 谢季柏的手顿了一下,一抹红晕悄然就爬上了脸颊,“好端端的,进什么京?” “海家伯父去世之后,海家如今当家的应当是二房,海家原先长房与二房不合,两家政见不一,如今海家当家的肯定是二房。长房的海公子和海家姐姐在海家地位也尴尬,再加上,前日听说海公子中了今年的秋闱,也不知会不会试一下明年的春闱?不论如何,海公子肯定会带海家姐姐进京。” 谢知微还有一点没有说,就是四叔与海家姐姐有婚约,那是两人还没影儿的时候,海家老太爷与祖父订下的婚事,两家交换过婚书和信物,海家这一辈的嫡女嫁到谢家为媳,本来是一件好事,偏偏海家老太爷过世后,长房这一脉没了什么话语权,而老太太好攀龙附凤,死活不认这门亲事。 前世,海家姐姐死于非命。 四叔未及弱冠,一夜之间,两鬓就添了白发,不愿娶妻便因此而来。 “四叔,若是海家姐姐进京了,你准备怎么安置海家公子和姐姐?”谢知微提醒道。 “两家本就是通家之好,这还需要我操什么心?你祖父肯定会让他们住到家里来,也好对海大哥指点一二。我说,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怎么操这些心呢?” 不过,谢季柏不是个蠢的,他常年不在后院走动,也不代表他不食人间烟火,想到了什么,凑近谢知微问道,“你听说什么了?” “没有。”谢知微摇摇头,好奇地问,“四叔,你见过海家姐姐没?是不是生得很好看?” 原来是为了这个,果然还是个小孩子! 谢季柏抬手就拍在谢知微的头上,当然,只是轻轻的一下,还不如说是抚摸,“你打听这个做什么?” 谢知微看出了她这个一向从容淡定,潇洒自如的四叔有些不自在,想到四叔这辈子唯一的一次外出,就是前往江宁,那还是海家老太爷过世,四叔前往奔丧,肯定是见过海姐姐,也一往情深。 “我就好奇嘛,想知道未来的四婶是个什么样的人,会不会对我好。” 谢季柏一向疼爱这个侄女,除了她玲珑剔透之外,也是怜惜她生母早逝,不由得心肠一软,“她必然会对你好的。” 溪哥儿早就困了,谢知微让人他安置在碧纱橱里,谢知微回来的时候,正睡得香甜,也不知做了个什么样的美梦,竟还在笑。 谢知微看着弟弟灯下的笑容,一时间竟是看得呆了。 “姑娘,热汤已经备好了,先去沐浴吧!”紫陌拿了一件外衫,轻轻地披在谢知微的肩上。 谢知微拢了拢肩头,收起目光,跟着紫陌去了后面的耳房,她累坏了,跨进浴桶后,靠在桶壁上,头枕在桶沿,闭上眼。 不大一会儿,紫陌就发现,自家姑娘已经睡着了。 “这是造的什么孽哦!”秋嬷嬷心疼得不得了,帮谢知微通身擦洗一番后,包裹好,找了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进来将谢知微抱到床上。 第52章 醒来 谢知微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在帮她全身抹香脂膏子,一面在帮她按摩,她呢喃着喊了一声“嬷嬷”,翻了个身,又沉沉地睡去。 一夜好眠,次日,谢知微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听到谢明溪在外面不耐烦地问,“我姐姐怎么还不醒?她会不会病了?” 竹娘哄着谢明溪吃粥,“好少爷,可别说这样不吉利的话,大姑娘昨日累了一天了,得好好休息,要是休息不好,才会生病。” “哦,可是,姐姐还没有给我烤栗子吃呢。” 谢明溪言语中很是失落,谢知微听到后,摇了床边的小铃铛,谢明溪竖起耳朵听了一声,欢呼道,“姐姐醒了。” 竹娘跟在后面,“少爷,您慢点,大姑娘的闺房,您不能这么闯进去。” “为什么?”谢明溪不高兴了,嘟起嘴,“我就是要姐姐。” “少爷是男子,大姑娘是女子,男子不能随便出入女子的闺房,这是规矩呢。” 竹娘跟一个五岁的孩子讲道理,谢明溪听不懂也很不高兴,但他也怕姐姐不高兴,站在谢知微房间门口的帘笼后面,沉着脸,不高兴,不吃粥,也不搭理竹娘。 谢知微心疼不已,很快穿戴梳洗一番,挑开帘笼,蹲下身,将谢明溪拢在怀里,“姐姐起来迟了,溪哥儿不高兴了吗?” “才没有。”谢明溪扑进谢知微的怀里,“竹娘不好,她不让我找姐姐。” “竹娘的话是对的,溪哥儿是男孩子,姐姐是女孩子,男孩子一般不能进女孩子的卧房,特别是女孩子还没有起床的时候,这样的行为很失礼,也是对女孩子的不尊重。” 后面三个字谢明溪听懂了,他转过头,朝竹娘看了一眼,似乎在说,好吧,我原谅你了。 竹娘松了一口气,很感激谢知微为她说话,若是少爷果真不喜欢她,她这个奶娘的活也干不久。 谢知微正要用早膳,谢季柏来了,他也没有用膳,叔侄三人坐在一张桌子上用膳,早膳虽然简单,但都是一些山村野味,两碟酱菜还是老赵头的媳妇自己腌制的,味道极好,很催食欲。 谢季柏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天气又好,便想到处走走,正好也可以带一下谢明溪。 谢知微还有圣命在身,虽然前院已经有婆子来传了王世普的话,说陆大人无碍,但谢知微还是放心不下。 陆偃已经醒过来了,倚在床头,一个小太监在喂他喝一碗青菜粥,看到谢知微进来,忙停下,看过来。 十七岁的青年,生了一张绝世好容颜,他眉如墨染,目若晨星,唇若粉桃,昳丽无双,真正是倾城绝色。 看到谢知微,陆偃的唇角高高翘起,大病未愈,显得很虚弱,但一双眸子波光潋滟,像是盛着世间最美的景致,一颦一笑,优雅绝胜。 谢知微福了福身,“见过陆大人!” “谢大姑娘免礼,说你是我的救命大恩人,我该向你道谢才是,只是我现在起不得身。”陆偃示意汤圆赐座。 汤圆忙端了个凳子过来放在床边,谢知微并没有把陆偃当外人,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坐了下来,看着小太监继续给陆偃喂粥,顺便欣赏这病美人的风姿,端端是养眼无比。 陆偃吃了几口,实在是吃不下,挥手让小太监退下。 他看过来,正好与谢知微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对上,并没有介意她这般看自己,而是轻轻一笑,“谢大姑娘!” 谢知微忙回过神来,她掩饰地摸了摸鼻子,这样直直地看一个人,非常失礼,忙道,“我方才瞧着陆大人的精神还算好,陆大人中的是钩吻之毒,毒性很大,这次的身体受损也严重,一定要吃好,休息好,把身体养起来,要不然以后有得罪受。” “谢大姑娘说的是,我会谨遵医嘱。” “那就好!”谢知微挪到了陆偃床边,示意他伸手,“容我给陆大人把把脉。” 陆偃竟毫不怀疑,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能够给他解毒。他醒来后,听王世普说过,他这命是谢知微救下的,他也毫不诧异。 此时,他伸出手腕,看着谢知微三根手指头搭在他的脉搏上,约有三四次呼吸,谢知微收回了手,让他换了一只胳膊,再次凭了一会儿,就见谢知微脸上露出笑来,“毒素清理得差不多了,伤口只要养着,十日之内不要碰水,按时换药,也没有大碍了。” 王世普趋近前来,用请示的口吻问道,“谢大姑娘,药方要不要做些调整?” “自然是要的,我一会儿再写张方子,内服的药要换一换,外用的就不用了。”说完,谢知微歉疚地向陆偃道,“陆大人,你那伤口,因为太过情况紧急了,箭伤又深,我急着救命,也没有注意太多,用的伤药没有除疤的功能,可能会留下疤痕。” “无碍。能够捡回一条命,我已经很知足了,也很感激姑娘。留不留疤的,我又不是姑娘家,纵然在脸上,又何须在意?”陆偃慢条斯理地道,他说话的时候,眉眼温和,声音轻缓而有些阴柔,听得让人很放松,想瞌睡。 谢知微心说,可不能在脸上,那样就不好看了。当然,若是在脸上,她也会想办法帮他祛疤。 陆偃说了会儿话,便精神不济,谢知微也不好在这里继续打搅他,正要离开,陆偃道,“我听说陆四老爷来了?” “是,昨晚我托人给家里带信,家里长辈不放心,四叔便赶过来了。” “是我扰了谢大姑娘了。”陆偃客气地道,“我的伤势已经无碍,有王世普在,谢大姑娘不用担心。若有反复,我也必然会派人向谢大姑娘求医。既然贵府四老爷来了,谢大姑娘若是回京,就请便,不必顾忌我。” 谢知微没有说话,她在沉思。照理说,陆偃到了此时,已经没有大碍,但她只要想到前世陆偃那方及弱冠,便形同老朽的模样,便一阵心痛。 陆偃朝她看了一眼,不及她说话,便喊道,“汤圆,你进来!” 第53章 回府 谢知微叹了口气,知道他在顾忌自己,也知道自己今天无论如何是非要回京不可了。毕竟,父母不在身边,女儿家无缘无故不该在外面逗留。 况且,家里还有老太太在,自己一直不回去,母亲恐怕会扛不住。 谢知微也就只好作罢,王世普若没点本事,也当不了太医,单纯的箭伤,应当还难不住他,更何况,药方自己都斟酌好了,若还出差错,王世普也不用混了。 陆偃的脑海中,似乎浮现出那个三岁的孩子,穿着一双掐金挖云红香羊皮小靴,罩了一件大红羽纱面白狐狸里的鹤氅,束一条青金闪绿双环四合如意绦,头上罩了雪帽,一张小脸粉雕玉琢,将一件大貂裘盖在自己身上,温温软软地说,“大哥哥,你穿的太少了,会冻死的。” 小丫头走的时候,将腰间悬着的一个荷包,荷包里的碎银子一并塞给自己,“我是谢家的大姑娘,大哥哥,你要是没钱花了,就去找我。” 陆偃看着谢知微,一晃眼,小丫头长这么大了,可惜,他并没有那样的机会站在她面前,而那件貂裘,温暖了他所有的冬天。 谢知微从来没有想到,一个人眉眼含笑的时候,竟然能够美到这般境地,令谢知微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彼之貌容兮,香培玉琢”,不由得脸一烫,连忙瞥向一边,心想着,幸好自己只有十岁,要不然,实在是太失礼了。 陆偃倒是没有察觉,他吩咐汤圆,“你让曲百户亲自领一队人,护送谢大姑娘回去。” 谢知微来庄子之后,还没有好好玩,便遇到了陆偃受伤这档子事,说好了今天回去,但谢季柏玩心也很大,带着谢明溪进了山,谢知微后跟进去,正是仲秋时节,一路遇到了好些药材,她贪着挖,不知不觉,从山里出来的时候,都已经晌午了。 谢知微再次给陆偃把脉,确定他无碍之后,叔侄三人这才启程回去。 曲承裕乃东厂百户,领着一群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的东厂番子,骑着高头大马,飞扬跋扈地前后奔跑在谢知微的马车前后,一路挥鞭扬尘,神鬼莫近。 到了城门口,日落时分,正是人多的时候,排着队进城,急着出城的众人,看到这场面,远远地就四散开来,将偌大的城门让了出来。 谢知微挑开窗帘,看着外面,她还第一次遇到这种被人避之若蛇蝎的场面,一时间百感交集。 谢季柏却看呆了,都说东厂横行霸道,草菅人命,令人闻风丧胆,他还是第一次领教,只不过,对方如此,也是给他行了方便。 谢季柏硬着头皮,被东厂的人围着,低着头,骑着马,从两行行人的夹道中经过,心里也是说不出的滋味。 曲承裕率领人将谢季柏叔侄三人送到谢家门口的时候,天已经暗下来了。 东西两边的角门紧闭,谢季柏让人上前去拍门,结果,里面的人问了一声得知是谢季柏等人,便隔着门说道,“老太太说,要进门,也只能四爷一人进门,大姑娘和五少爷不遵家规,在外留宿不归,有辱门楣,须得在外头跪一个时辰后,方才可入府。” 拍门的是跟谢季柏的小厮,名叫取禾,听得目瞪口呆,还以为自己幻听了,直到里头没了动静,他才痴傻地回来,做梦一样把原话一字不落地说了一遍。 谢季柏顿觉有一道充满了杀气的目光朝自己看过来,他一个文弱书生,面对一群阎王一样的杀将,只觉得全身汗毛倒竖,身体僵硬,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怎么会!”谢季柏此时才深深体会到了父亲的为难,他拍马上前,“微姐儿,你和溪哥儿先在马车里等一会儿,四叔进去找老太太说话。” “好!”谢知微答应一声,谢明溪今日疯狠了,回来的路上在她的怀里睡着了。 谢季柏一进去,原本准备一脚把守门的婆子给踹开,谁知,换了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在门口守着,就等着他呢。 强行开门,应是不可能了。 见形势不对,谢季柏便往春晖堂赶,他快步过去,少说也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到门口,金嬷嬷出来说,老太太的身子不爽利,已经歇下了,四老爷往返这一趟应是累了,先回屋歇着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这是在给他吃闭门羹? 谢季柏恨不得一巴掌拍在金嬷嬷的脸上,他反而冷静下来了,对金嬷嬷道,“你进去跟老太太说,就说,微姐儿是奉了皇命才会留在庄子上,若是不想明日宫里来人,今日就让微姐儿在门口等一晚上好了。” 金嬷嬷一听这话,她也作不了这个主,便忙进去跟老太太说。 老太太自然不敢以为是儿子在诳自己,谁敢拿皇命来说事,但心里总是不甘,“皇命,她一个十岁的丫头片子,有什么能耐领皇命?哼,小小年纪,倒是会狐媚子勾搭人。” 约莫又等了一盏茶的功夫,老太太再愤愤不平,也不得不发话,让门房把门打开,把人迎进来。 毕竟,幺儿子再跳脱也不会拿皇命这种事开玩笑。 东角门缓缓地打开了,两列各排着两个凶神恶煞的婆子,谢知微先下车,朝里看了一眼,方才走到曲承裕跟前,福了福身,“多谢曲百户夜里相送,回去路上,还请万分小心。” 曲承裕忙下了马,朝谢知微拱手道,“谢大姑娘救了我家督主的命,但有吩咐,我等随时待命!” 曲承裕的声音不低,足以让门内的人都听见。 谢知微听得心头一热,她只是报恩而已,“曲百户言重了,不论是谁,遇到这种事,但凡有能力都不会袖手旁观,曲百户请先行,我先进去了!” 婆子抱着谢明溪进门,袁氏得到消息已经赶过来了,看到二人先跑到谢知微跟前上下看了一遍,这才松了半口气,“吓死母亲了,还以为你们俩在外头怎么样了!” 第54章 掌印 春晖堂也来了两个婆子,看到谢知微,两手往小腹前一搭,高昂着头,眼睛长在额头上俯视谢知微,“大姑娘,老太太发了话,大姑娘平日里最重规矩,这次犯了家规,就自觉地去祠堂领罚吧!” “我犯了什么家规?”谢知微嗤笑一声,“我和溪哥儿之所以留宿未归,乃是有皇命在身。且昨晚,四叔不是赶过去了吗?有长辈在侧,我又是在自家庄子,敢问,怎么就给谢家的门楣抹黑了?倒是老太太,今日不让我进门,就不知宫里知道了,会如何说话?” 谢知微说完,就催着袁氏,“母亲,我们先回去吧,我累了!” “走,先回去,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曲承裕留了个心眼,让人好生打听了一番谢家的事,方才出城。东厂办事,自然没有说半夜进出城门的话,一行人很顺利地出了城,跑了大半个时辰,便到了谢知微的庄子上。 陆偃一大堆公务在身,醒过来后,就一直在处理事情,可把王世普这个太医给急坏了,劝阻的话说了一箩筐,最后不得不把谢知微搬出来,说明日一早就去请谢知微来给他探脉,他身家性命都挂在陆偃的身上云云,陆偃这才收敛了一点。 但听说曲承裕回来了,又忙让人进来。 曲承裕一个大老粗哪里懂得心疼人,直言把谢家老太太不让谢知微进门的事说了,又啧啧两声,“这没娘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啊,也难怪谢家大姑娘好好的闺秀不做,学治病救人,约莫着是怕被自己祖母一碗毒药药死了,才会学着辩药,一不小心就在这条道上走远了。” 陆偃靠在大迎枕上,沉吟不语,只一双乌黑的眼睛里,眸色如水,似乎冰冻着千年寒冰,却也叫人察觉不出分毫,良久才温声说道,“安排一下,本座明日一早就要回京!” 他说完,闭上了眼睛,如黑曜石般的光芒被切断,如画的一张脸隐在黑暗中,如潜伏在暗处的妖魅,带着无尽的诱惑又危险无比。 陆偃回京的事,自然是瞒不过皇帝的。 早朝过后,几个天子近臣陪着皇帝在冬暖阁里说话,这次遇刺,锦衣卫虽然当场抓住了两个人,但还没等审讯,就咬破了藏在牙缝里的毒药,毒发身亡了。 寿康帝震怒不已,听说陆偃要回来,他松了一口气,吩咐道,“传朕的话,让阿偃把身体养好一点再来见朕。” 陆偃进宫面圣,是在次日,虽然身体还很虚,但谢知微的药的确不错,他除了脸色差了点,其他的还好。 皇帝看到他就很高兴,细细地瞅了他几眼,“阿偃,你的伤口还没有愈合,什么事这么急,让你非要进宫?” 陆偃接过了小太监手里的一碗玉春茶递到了皇帝的手边,他垂着眼帘,一张脸依旧妖冶迷人,“皇上,行刺的事,臣已经查清楚了,是高昌人干的,只不过,恐怕背后还有人,暂时,臣还没有眉目。” 锦衣卫查了两天了,也还没有眉目呢! “阿偃,还是你厉害!”皇帝端起茶喝了一口,清冽的茶香瞬间安抚了皇帝急躁的心,“这么说,是捉到凶手了?” “是,皇上。”陆偃顺手整理榻几上的奏折,将一份永昌伯府请立的奏折压在了最/> “不急,你不要急着办事,先把身体养好。”皇帝看着陆偃突然想起了什么,“这次,你是立了大功了,只是,朕赏你什么好?” 陆偃的动作稍缓,微微一笑,“皇上,臣什么都不缺,一身荣辱都系于皇上,为皇上效命原本是该份该当的事。臣这次能够死里逃生,于臣,皇恩浩荡。” 闻言,皇帝龙心大悦,脸上的笑容更盛,“说起来,这次幸好遇到了谢大姑娘,朕倒是没想到谢眺养了个好孙女。阿偃,你说,朕赏点什么给谢大姑娘才好?” “皇上,臣也不知道盖赏谢大姑娘什么才好,这两天也一直在想,也没想出个好的来。” 是啊,谢大姑娘出身高贵,一个姑娘家,钱财于她没有用处,这还真是为难。 陆偃想了想,道,“皇上,谢大姑娘乃女子,即便赏赐,也应当是由皇后娘娘出面妥当。” 也是,皇后乃后宫之主,女子知道女子的心思。 皇帝觉得这主意不错,正要起身去后宫,看到陆偃推到手边的奏折,习惯性地问道,“可有什么要事?” 陆偃这两天没有在边上伺候,皇帝案桌上堆了好些奏章,他看着就烦了。但军国大事,除了陆偃,他谁都信不过,原本打算慢慢看,陆偃一来,三两下,便帮他分门别类地处理好,送到手边来的,自然是一些紧要的。 陆偃虽然在养病,但天下事没有逃脱他耳边的,单看奏折的条款,便知道里头的人禀的都是些什么事,更何况方才他把挑出来的几个,一目十行地看了一遍。 陆偃捡重要的说了说,比如御史弹劾义武侯之子洪言珵擅骑御马,兵部侍郎上奏设火器营…… 说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条分缕析,皇帝很快就对一团糟的朝政做到了心中有数,陆偃方才略歇,从最底下抽出了一封奏折,恭敬地双手呈给皇帝,“皇上,这次遇袭讯查一事,请皇上亲自过目。” 皇帝接过了奏折,是锦衣卫指挥使呈上来的,他一目十行地看过了,扔到一边,瞧着不满,“人都死光了,还查什么?罗纲办事,越来越不成体统了。” 陆偃知道,皇帝对罗纲的不满,远不是这次没有查出个所以然,反而让东厂查出了眉目,而是祥瑞县出现白虎的祥瑞这件事就是锦衣卫报上来的,当日的安防也是锦衣卫所领,结果出现了皇上遇刺的事。 若非锦衣卫那是第一亲卫,罗纲被皇帝信任了这么多年,皇帝肯定早就降罪了。 “皇上,看到兵部侍郎的这份奏折,臣突然想起,东倭人据说从西番那边弄来一种火器,比咱们的高明,只需要两个人就可以扛着跑,射发之后,装弹丸的时间也只需半盏茶的功夫,这火器虽然暂时上战场能够立下的功劳有限,可也不能让东倭那种弹丸小国超过了大雍。” 第55章 赏赐 这话,几乎毫不费力地就激发了皇帝的好胜心,军备上无小事,东倭的确是个弹丸小国,但关键是,就在大雍的东南面,彼此能够遥遥相望,可谓鸡犬之声相闻,而东倭动辄就骚扰东南沿海,一直以来,就是大雍的癣疥之患,暂时不伤性命,但若置之不理,久而久之,也会酿成大患。 皇帝沉思片刻,便想通了这其中的关键,他挑眉看向陆偃,“阿偃,你对这火器营有什么看法?” 陆偃唇角含笑,弓着腰,恭敬地道,“皇上,臣以为,这火器营的统领,既要懂作战,还要是名儒将。” “哦,这话怎么说?” “大雍的火器营沿自前朝,常驻于京城,装备年年都在换新,每年拨的银两不少,可不论鸟铳还是大将军炮,还是老样子,这些年也没个长进,反而让东倭那起子夷人跑到前头去了。” 这一说起来,皇帝也满是气,他思来想去,突然忆起一人来,“阿偃,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了,文武兼备的,满朝中,还真有一个。” 谢元柏! 陆偃愣了一下,皇帝忽然哈哈大笑,他指着陆偃,得意地道,“你也有想不到的时候吧?想当年,还是朕点他的探花郎,他的女儿也才救了你一命。” “皇上是说谢将军?” “就是他!” 陆偃恍然大悟,“还是皇上圣明,臣恍惚听说,谢将军有过目不忘只能,很喜欢摆弄一些奇技淫巧而曾被谢大人训诫,后来又游历江湖一年,见识很不一般,去了军营之后,也善用兵而打过好几次胜仗。” “嗯,谁能想到,他一个文弱书生,一身的军功都是他自己挣来的。就他了!”皇帝拍板,“擢谢元柏指挥佥事,领火器营,若是能给朕督办出越过东倭人的火器,朕不会吝啬赏赐。” 陆偃早就知道,皇帝对谢元柏看上了眼。谢家是当年最早归顺皇家的四大家族,比起从前来,谢家已是大不如以前,内宅起不来,一个家族,便眼看就要走下坡路了。 皇帝如今,对谢家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忌惮,谢家的人能用,当然要用。 皇后有孕的事,整个宫里,除了大公主知道,皇后身边近身服侍的人知道,便只有皇帝知道了。 而宫里,瞒得过皇帝的事有,但瞒得过陆偃的事,绝不会有。 皇帝与皇后鹣鲽情深,即便不在凤趾宫歇息,也会每晚过来瞧瞧,或是皇后去给皇帝请个安,夫妻见一面。皇后有孕之后,皇帝更是要来,每天待的时间还会稍微长一点。 这一日,皇帝更是早早就派了人来说,晚些时候要在凤趾宫用膳。 皇后亲自拟了菜单,吩咐御膳房务必尽心尽力。 大公主下了学,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皇后如今,以身体不好为由,在凤趾宫里深入简出,连嫔妃们晨昏定省的礼都给免了,皇子皇女们越发不用来,也只有大公主还能见到皇后一面。 “你父皇今日要来用膳,你早些回去吧,母后今天就不留你用膳了。” “儿臣一会儿就回去了,不过,儿臣要盯着母后把药膳用了再走。” 皇后知道大公主的心结,大公主是她的心肝尖儿,便无奈地笑了笑,“去把药膳端来。” 奚嬷嬷端了一碗药膳给皇后,“娘娘,谢大姑娘说了,这药膳要一日三餐都按时用,还是大公主贴心。” 谢知微当日在法门寺给皇后写了好几个保胎的药膳方子,待皇后的脉象稳定后,也一再嘱咐,怀孕期间,一定不要随便用药,避免对胎儿有影响。皇后听在心里,她把那药膳方子给许意看过了,许意说再妥当不过。 奚嬷嬷便一日三顿地依着这几个药膳方子做药膳,皇后吃了这些日子,脸上渐渐有了红晕,食欲虽不比从前,但比当年怀大公主时吐得昏天暗地好太多了。 大公主看着皇后把药膳用完,又陪着皇后说了一会儿话,便离开了。 向晚时分,皇帝便来了,凤趾宫里上下迎驾,皇后等在门口,正要行礼,皇帝忙一把握住了皇后的手,“朕跟前,讲那虚礼做什么?” “臣妾乃后宫之主,当母仪天下,若是连礼节都不讲,还如何表率万民?” 皇帝也没有多说,只牵了皇后的手,两人进了偏殿,喝了一盏茶,说了些闲话,奚嬷嬷来问是否摆膳,皇帝因还有事要处理,便吩咐摆膳。 皇后吃得不多,只捡着些清淡的入了口。 饭罢,见皇帝担忧,皇后忙道,“臣妾这已经很好了,每日里还能吃进三碗药膳,今日王太医进来给臣妾请脉,脉象很稳,臣妾也很放心。” “朕也放心!”皇帝日日盼着皇后能有个嫡子,如今觉得,这嫡子来得正是时候,他春秋鼎盛,少说还可以活一二十年,这二十年正好可以培养一个出色的一国之君。 若是皇后早早地就生下嫡子,也未必就是社稷之福。 “说起来,皇后这次也是险而又险,要不是谢大姑娘,恐怕又要落一场空了。”皇帝虽然没有亲眼所见,但想想,也心有余悸,“阿偃也是谢大姑娘救了一命,今日说起赏谢大姑娘,不知皇后有没有什么建议?” 皇后一直在想这件事,她越是要等,越是觉得对不住谢知微,要不是为了寻出真正的凶手,她又何必让谢大姑娘受这种委屈呢?现在正好,借着陆偃这件事,赏了谢知微,她这心里也松快一些。 “皇上,谢家门第清贵,百年望族,瞧着谢大姑娘出身高贵,而实则,其中的辛酸,谁又能真正体谅呢?” 皇后说着,眼圈儿都红了。皇帝倒是愣了,“谢大姑娘是家中嫡长女,怎么,谢家还会苛待她不成?” “内宅中的事,一言难尽。谢大姑娘算是谢家身份最是尴尬的一人了,祖母是继祖母,母亲是继母,袁氏这个继母,臣妾听说是个好的,但在谢家,上有冯氏这个继婆婆,自己日子都过得勉强,便是想维护谢大姑娘也维护不上。” 这些个内宅琐事,说多了,皇帝不一定喜欢听,皇后也是点到为止。 “皇上,若是真要赏谢大姑娘点什么,臣妾以为,还不如赏她一把保护伞。钱财之类,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也着实用不上。” 第56章 传旨 皇帝坐在榻上,曲起一条腿,戴了玉扳指的手轻轻地敲打着,眼中露出沉思之色。 片刻,他道,“那就赏她一个县主的爵位吧!” 小甜水巷的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宅子里,曲径通幽,假山叠翠,高大的银杏树冠如华盖,掩映着几座精美的小院子,其中的主院里,沿路点着灯笼,还没到冷的时候,屋子里已经燃起了火盆,折腾了半日的陆偃终于撑不住了,倒在榻上。 王世普给陆偃把过脉后,急得满头大汗,忍不住抱怨,“陆大人,您想要下官的命,何必这么麻烦呢?镇抚司的牢房里没有空位了,下官也可以和别的人挤一挤。” 汤圆公公一听这话,两腿也开始打摆子,“这可怎么办啊?奴才这就去请谢大姑娘来给督主看病!” “慢着!”陆偃指了指桌案上的一份圣旨,“拿去给礼部备案,再让李宝桢走一趟。” 若非实在是动不了,也怕那小丫头炸毛,陆偃是想亲自走一趟的。 汤圆连忙将圣旨抱在怀里,二话不说就朝门外走。王世普有点呆了,陆大人这是不要命了吗?果然,十七岁能够坐上这个位置的人都不简单啊! 谢知微站在仪门口,冷冷地看着四个凶神恶煞的嬷嬷,她瞪了一会儿,转身便去了春晖堂。 她不得不出去一趟,陆偃居然这么快就从庄子上回来了,他不要命了吗?难怪前世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真是活该! 肖氏和钱氏都在,二房和三房的几个小辈儿们也都在,聚在一起,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都笑起来。 谢知微进了院子就能听到欢快的笑声,隔着门窗飘出来。 门口打帘笼的丫鬟朝屋里说了一声“大姑娘来了”,屋子里的人个个就像是被掐住了脖子,那笑声戛然而止。 谢知微也不在意,她还是平常一样地进去,给老太太行礼。 老太太也不叫起,谢知微一直维持着行礼的姿势,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老太太忍不住问道,“这不早不晚的,你来做什么?” 谢知微顺势起身,“孙女有事,要出门一趟!” 事关皇帝遇刺,谢知微也不敢说是奉了皇命。 “怎么,你还想往外跑?哼,不是说崔氏生来的就是不一样吗?我还从来没哟见过,哪家的姑娘,心这么野,见天儿地往外跑。既是如此,昨日还进门做什么?” 老太太一顿发作,肖氏听了,略垂下头,心里爽快极了。 想当年她进门,总有人拿她与崔氏比,比容貌、比才华、比嫁妆、比仪态、比行事的风度,样样都要评头论足一番。 老太太这番话,真是说到了她的心坎上去了。她的慧姐儿哪一样比谢知微差,就因为她不是崔氏,在这京城里世人的眼里,她的女儿就不如谢知微。 听说老太爷把自己最喜爱的一部棋谱赏给了谢知微,虽说对肖氏来说,棋谱这玩意儿不值钱,但既是老太爷日日不离手的,即使是一张废纸都香。 这代表的是一种态度。 “微姐儿,你也不要怨你祖母,老太太也是为了你好。你也别仗着长辈们对你的喜欢,太肆意妄为了。”肖氏劝道,“咱们这样人家的女孩儿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常跟慧姐儿说,别行差踏错了,给谢家丢脸。” 谢知微没有搭理肖氏,只深深地看了冯氏一眼,“老太太说的是,孙女儿这就回去闭门思过!” 她说完,福了福身,掉头就走。 总有叫老太太低头的时候。陆偃既然回来了,肯定是有事一定离不开他。他这样的人,谁也不敢怠慢,太医院也不敢让他出差池,若陆偃真有事,肯定会有人想到她。 关心则乱。她也是太心急了一点。 谢知微想通之后,就不着急了,她快步回到了绮照院,站在院门口就吩咐下去,“闭门,谁来都不许开门,就说老太太罚我闭门思过!” 册封谢知微为端宪县主的圣旨拿到礼部备案的时候,礼部尚书曾士毅便即刻让人去通知了大理寺卿谢眺,并说,去谢府宣旨的公公是李宝桢。 李宝桢是司礼监的人,麟德宫行走,既然陆偃点李宝桢去宣旨,这人的地位与权势自然非同小可。 谢眺一得到信儿,惊得一颗心脏都要跳出来了。 谢家乃是清贵士族,一向与那些权贵不搭边,与先皇当年把权贵家的贵女指给谢家媳妇不一样,那是搅浑了谢家清贵门阀的水,而自家的贵女被赐予爵位,这是至高的荣赏。 谢眺坐着马车,一路快马加鞭地回家,他一进门,倒也没有失了分寸,让家里准备接驾的事,但接旨的人是谢知微,这得先保证了,便问道,“大姑娘呢?她在不在?” 沉霜忙让人去传唤谢知微,就说老太爷有请,但已经来不及了,传旨的天使已经到了,请谢家大姑娘接旨。 “赶紧跟老太太说,让带大姑娘出来接旨!”老太爷连忙整理了衣衫出去迎。 沉霜派去的人先回来,跟沉霜耳语了一句,沉霜大吃一惊,但此时,她也没有办法了,老太爷已经去了前厅。 好在,李宝桢很好说话,吩咐传旨的小太监,“跟府上说一声,就说咱家不忙,多等一会儿无碍,让大姑娘慢着些,不要着急,慢慢儿来也无事。” 谢眺听了这话,心里有些突突,他不知道的时候,孙女儿到底做了什么? 李宝桢是什么人,谢眺他们这些天子近臣哪能不知道,别说他自己了,就是那些王爷公主们,宫里的皇子后妃们,哪一个不要巴结一下这些阉人们? 否则,一个不妨,这些人什么时候在皇上跟前上点眼药水,就会让人吃不了兜着走。 李宝桢对谢知微可以算得上是谄媚了。 老太太听说要接旨,她再糊涂也知道这件事大意不得。走到内仪门的时候,见谢知微居然没到,她就很不高兴,问道,“大姑娘呢?难不成还要我老太太亲自去请不成?” 第57章 交锋 袁氏和肖氏等人站在一边,面面相觑,也不知道宫里来的是什么旨意? 很快,便有丫鬟过来了,屈了屈膝,“回老太太的话,大姑娘说,她就不去前面接旨了,老太太罚了大姑娘闭门思过,大姑娘不敢出门!” “哼,不去就不去,少了她,这日子不过了?” 老太太不知道这旨意是给谢知微的,扶了丫鬟的手,就连忙朝前走,沉霜快步走过来,差点与老太太撞了个满怀,“老太太,老太爷发话了,旨意是给大姑娘的,请老太太务必快点带大姑娘去前面接旨。” 老太太顿时站在了原地,“你说什么?旨意是给大姑娘的?” “是,大姑娘治好了陆大人,皇上下了旨意嘉奖大姑娘,老太太,这天使可得罪不起,不能叫人久等了!” 这家里,可不是只有长房一家,若是因长房,而把自己的两个儿子给害了,就得不偿失了! 老太太惯会打算盘,她心里一哆嗦,朝袁氏吼道,“还不快去把大姑娘请出来!” “母亲,媳妇去请,大姑娘怕是不会出来,才打发去请的人也说了,大姑娘说是老太太罚她闭门思过,若没有老太太的话,大姑娘怎么敢出门?” “你的意思,该我这个老太太亲自去请?”老太太气得差点厥过去了,要不是事关满门,她现在就能晕过去。 但她还不能晕。 前面,又有丫鬟来催了,不管前来传旨的人是谁,总归是天使。 怠慢了天使,得罪了皇上,那就是满门抄斩的事。 老太太深吸一口气,转身朝东面走去,来到绮照院的门口,看到站在门边打盹儿的媳妇,“你们大姑娘呢?” 媳妇子吓得哆嗦了一下,顷刻清醒了,“回老太太的话,姑娘在闭门思过。” 闭门思过的谢知微已经梳洗打扮了一番,她虽然人在屋中坐,谢家的事,也都在她的眼面前,知道前面来了圣旨,也知道是要找她,她原以为是皇上下旨让她去给陆偃治病。 院门被打开了,老太太没有进来,而是站在门口等。 谢知微自然不能让老太太在门口一直等,她连忙出去,站在院子里头给老太太请安,“孙女给老太太请罪,孙女闭门思过,不能出院门迎接老太太,请老太太屋里坐,孙女给老太太奉茶。” “你奉的茶,我恐怕喝不起。前头来了天使,老太爷指明要你一起出去接旨,你随我走一趟吧!” 真不知道老太爷是怎么想的,老太太心里满是气,接个旨而已,非要谢知微出去一道接,生怕别人不知道这家里的嫡长女是谢知微。 “老太太,孙女在闭门思过,不敢出门。”谢知微又福了福身,朝后退了两步。 老太太也实在是不明白,这个孙女现在怎么这么乖觉了,先是莫名其妙地把清姐儿推进池塘里,又一天到晚惦记崔氏的那点嫁妆,在外面夜不归宿,她不过多说了两句,她就耍这种手段威胁。 难道说,今日这一场,是她在老太爷跟前告状? 老太太也觉得这有点匪夷所思了,老太爷是多精明的一个人,怎么会在天使面前,拿阖府上下的人开玩笑呢? “之前是祖母冤枉你了,微姐儿,看在祖母年老糊涂的份上,你就不要和祖母一般见识了。” 谢知微摇摇头,眼中噙着泪,“老太太,孙女做得对或是错,老太太怎么责罚,孙女都没有怨言。只是,娘亲已经过世这么多年了,她生下孙女,没过多久就死了,孙女无福,不得娘亲一日教养,打小养在老太太跟前,若孙女有逾矩之处,与娘亲又有何干呢?” 意思是,我从小养在你跟前,就算做错了,那也是你教养不好。 老太太别的不行,指鸡骂狗的话,她自己说多了,别人一说,她就能听懂。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但眼下,她除了让步,别无他法。谢知微光棍一个,娘亲没了,和她父亲从小就不在一处儿,能有多少感情? 所以,她才能够以此要挟。 肖氏也急得浑身直冒冷汗,轻声在老太太耳边道,“老太太,前边天使等得够久了,眼下实在不是计较的时候,待改日,有的是机会。” 老太太也只有忍气吞声,“是祖母老糊涂了,你母亲原是好的,只是福薄了点,自古红颜薄命是没有说错的。今日,祖母给你道个歉。闭门思过的事也不必再提了。你赶紧随祖母到前头去吧,再等下去,你祖父该担待不住了。” 谢知微从来就是个会审时度势的人,更何况,她不会真的拿谢家满门做赌注,见好就收,她便抚了抚裙摆,跟着老太太去正堂接旨。 老太爷的确是坐不住了,茶都喝了两盏了,遣了三拨人去催了,谢知微还没来。也不知道老太太怎么回事,孩子不懂事,难道她的年纪也活到了狗身上? “谢大人,您别再催了,你这催得大姑娘若是走路匆忙了,有个三长两短,咱家可担待不起。” 若是如此,陆大人还不得把他给剐了? 做李宝桢这一行的,最要紧的本事就是察言观色,审时度势。陆偃不在,李宝桢便是贴身服侍皇上的,陆偃受伤第三日就回京,进宫之后,只做了两件事,把谢大姑娘的父亲从北边调回来,在三大营中谋了一个指挥佥事的四品武职,第二件事是为谢大姑娘谋了这爵位。 这说明了什么? 陆偃从小是个孤儿,进宫之后,做事伶俐,又因为提前识破了刺客,救了皇上一命,而被皇上指给陆淮中当义子,十七岁的掌印使,深得皇上器重与信任。 陆偃可是说全身上下没有任何弱点,不爱财、不贪色,平日里人人想巴结都巴结不上,眼下有了谢大姑娘,李宝桢他们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谢眺浑身冒了一层冷汗,这些阉人们,怎么对大孙女儿这么好?难道又是皇上说了什么? 谢知微好不容易来了,李宝桢忙站起身来,越过前面肖氏等人簇拥着的老太太的一张老脸,看到了走在最后的谢大姑娘,忙打了个招呼,“谢大姑娘!” 第58章 端宪 “李公公!” 冯氏客气地对李宝桢这个皇上跟前得脸的内侍点头致意,却不想对方却是越过她向谢知微打招呼,之后,才向老太太随意地拱了拱手,“太夫人!” 李宝桢身后的小太监手上,捧着一卷明黄色的圣旨。李宝桢一伸手,那小内侍连忙把圣旨捧上,李宝桢笑着道,“听说昨夜,贵府闭门谢客,督主的人都进不了谢家的大门,咱家还以为今日也会吃个闭门羹,没想到还是挺容易就进来了。贵府果然是诗礼之家,再清高,也还是要遵从圣旨。” 昨夜陆大人的人来过?谢眺的脸都白了。 谢家从来不清高,相反,谢家谨小慎微至极,更不会做些眼高于顶,轻易得罪于人的事,要不然也不会历三朝,数百年。 谢眺猛地朝老太太看去,见她脸色苍白,便心中有数了。 他这个老妻,真是老糊涂了! 陆偃是能随便得罪的人吗?居然还让陆偃吃个闭门羹,这是嫌谢家活得太久了,要害谢家满门? 和前朝宦官不得干政的祖训不同,大雍从太祖皇帝起,就重用宦官。锦衣卫的第一任指挥使便是宦官。太宗皇帝建立了东厂,由宦官执掌,访谋逆妖言大奸恶等,,诸事直接报告皇帝,后来,宦官职能越来越大,形成了内廷十二监衙门,而司礼监乃十二监的第一署。 司礼监不仅总管内廷宦官事务,而且职涉外廷朝政,即所谓“无宰相之名,有宰相之实”。 陆偃便是总领司礼监的掌印使兼任东厂厂督,日日侍奉在皇上身边,可以说,皇上对他言听计从,权势熏天,嚣张跋扈,人人避之不及。 得罪陆偃,岂不是在找死? 难怪方才,不管谢眺如何恭维李宝桢,他都油盐不进。 一只前朝的玉蝉,谢眺递到了李宝桢的手上,都被他退回来了。 谢眺再一次想起了当年先皇赐婚,深深叹息一声,不得不承认,谢家这么多年,跌宕起伏,如今又到了面临危机的时候。 妻贤夫祸少,自从娶了冯氏进门,谢家就无一日安宁过。 只是,现在想这些都没有什么用? 谢眺忙赔礼道,“昨夜我在衙门里值夜,不在家中,竟不知陆大人派人来过,门房多有怠慢,实在是该死。不知来的是哪位大人,改日,我一定登门道歉!” 冯氏心里忐忑不已,垂着眼皮子,什么都不敢说。 倒是肖氏,打量了一眼李宝桢,心里想着,不过是个阉人而已,宫里头伺候人的最低等的东西,公公居然对这人这般客气,实在是失了读书人的节气。 她知道昨日夜里发生了什么事,上前招呼道,“李公公,咱们家的规矩,一更天就上锁,大姑娘过了时辰还没有回来,老太太把人拦在外头,不过是想给大姑娘正正规矩,没想到因此怠慢了贵客,实在是一场误会。” 李宝桢眯着眼睛朝肖氏看了一眼,心说,长阳伯府怎么会养出这种蠢货来?他并没有理会肖氏,而是扬起了下巴,眼睛看到天上,“谢大人,大姑娘到了,这就宣旨吧!” 说着,李宝桢将拂尘甩在胳膊上挂着,清了清嗓子,尖锐的嗓音唱道,“谢大姑娘接旨!” 圣旨竟然是下给谢知微的,冯氏和肖氏忍不住朝身后看了一眼,心头陡然升起不好的预感。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满堂山呼万岁之后,列序排好,跪下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谢氏嫡长女知微,秀毓名门,柔嘉淑顺,风姿雅悦,端庄淑睿,克令克柔,安贞叶吉,雍和粹纯。着即册封为正二品县主,封号端宪,赐食邑三百户,良田千亩,皇庄一座,黄金千两,云锦二十匹,妆花缎二十匹,钦此!” 李宝桢念完圣旨,谢知微怔怔地看着地面良久,只觉得如梦中一般,怎么会?她到底做了什么于国有功的大事,竟然能够被册封为县主不说,还是有食邑的县主。 这份殊荣,是亲王嫡女都未必会有的。 众所周知,一般只有皇室的女子才有爵位,那也是在出阁的时候,得个爵位封号,抬高身份,仅此而已。 有食邑的爵位和无食邑的爵位,那是天壤之别啊! 谢眺也以为自己听错了,觉得不可思议。 曾士毅派人去通知他的时候,只说皇上有旨意要嘉奖谢知微,并没有说如何嘉奖。他想着,顶多一些赏赐而已,没想到会是爵位,还有食邑。 满屋子的人都呆了。 李宝桢合上了圣旨,笑眯眯地看向谢知微,提醒道,“端宪县主,接旨了!” 谢知微忙回过神来,她双手举起,李宝桢将圣旨放到她的手中,她山呼万岁,“端宪接旨,谢主隆恩!” 谢知微的礼仪自然是无可挑剔,但李宝桢看着她眉眼含笑,并没有欣喜若狂,依旧沉稳端庄,心想着,这小姑娘不愧是谢家的嫡女,小小年纪,逢此大喜,依然能够做到宠辱不惊,礼数不缺,实在是难得,也当得起“端宪”二字。 李宝桢对她的态度便更加恭敬了,说道,“咱家在此恭喜县主了,圣旨已经传达,咱家就不多留了!” 李宝桢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事,回头道,“大姑娘,进宫谢恩就安排在三日后吧,待礼部把诰命服送过来,姑娘穿得体体面面再进宫谢恩!” 谢知微朝李宝桢甜甜一笑,“多谢公公!” 李宝桢心里也觉得吃了糖一样地甜。这小姑娘救了督主一命,有本事,脾气又好,也难怪督主会多关照一些。 谢眺忙道,“有劳公公了,李管家替我送送公公。” 说着,谢眺朝李管家递了个眼色,这等事,李管事自然是心领神会,他伸手做了个“请”,出仪门的时候,顺手塞了个荷包给李宝桢,李宝桢用手捏了捏,里头是那枚前朝的玉雕小蝉,心中满意不已。 送走了那些天使后,谢眺从谢知微的手中拿过了圣旨,他神情难掩激动。 谁能想到,谢家也能出一个县主? 第59章 肇祸 “端,正也;宪,敏也,慎也;皇上既赐你封号为端宪,你当行事端正,做事敏捷慎重,方不辜负皇上对你的期待。” 谢知微忙道,“孙女记住了!” 袁氏半天没有醒过神来,此时,终于明白,不是在梦中了,她欢喜道,“阿弥陀佛,我们湄湄也成为县主了,还是正二品,这品阶可真高。母亲,家里这么大的喜事,是不是该阖府奖励?依我看,这个月府里下人们的月钱翻三倍。” 肖氏本就不高兴,谢知微有什么能耐能够让皇上给她赐下爵位?说来说去,还不是谢知微占了谢家嫡长女的名分,册封圣旨上不就是这么说的吗? 哼,老太爷的心也着实太偏了一些,有机会不为阖府谋福利,反而把好处全给谢知微占尽。 “大嫂,微姐儿如今可是家里的大财主,又是县主,食邑三百户,还有皇庄,千两黄金,依我说,应该让微姐儿拿些好处出来分给大家伙儿,总不能微姐儿得了这么大的好处,还要家里拿钱出来赏下人们吧?” 听起来好有道理! 谢知微挑起眼皮子看向肖氏,似笑非笑,“二婶这话是开玩笑呢,还是说真的?” 肖氏正要说话,谢眺生气了,“先别说这些。” 他挥挥手,让其他的人都离开,只留了冯氏、袁氏、肖氏、谢季柏和谢知微说话,问道,“昨天是怎么回事?” 冯氏自己也只知道谢知微奉了皇命,具体是因为什么事,她一概不知,端着一张脸,“前天夜里,微姐儿一夜未归,昨日又到了夜里才回来,满京城里,哪有姑娘家这样的。我想着,她生母死得早,没人真心管教她,若把我不说两句,日后要是做出什么事来,她个人事小,损了谢家的颜面事大。原想把她撂在外头一个时辰,收收性子,谁知,就让陆大人误会了。” 冯氏抬起眼皮子朝谢知微看过来,严厉地道,“微姐儿,你什么时候认识了陆大人?你好好姑娘家,他再权高位重,也是个阉人!” 谢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眼里聚集着电闪雷鸣一般的怒气。 谢季柏看到了老太爷的脸色变化,他不是那些死读书,读死书,不问时政的书生,崔氏家学会经常为他们分析朝廷邸报,每次回来,谢眺也会将朝廷的一些动向讲给他听。 谢季柏当然知道,陆偃是什么人?他也知道东厂的手段。 老太太说这样的话,无疑是在给谢家肇祸。 “母亲,前天微姐儿奉的是皇命,才不得已留在庄子上,儿子得到信息就带了铺盖卷儿过去了,当晚儿子就住在微姐儿隔壁院子里,离得近,她那边有什么动向,儿子知道得一清二楚。儿子年纪虽轻,好歹也是微姐儿的长辈,有儿子这个当长辈的看着,微姐儿即便留在庄子里过夜,也算不得犯了家规。除非在母亲眼里,儿子不算个人。” 谢知微看着胡搅蛮缠地说着正经话的四叔,眼睛里如同闪着一片夏夜里的繁星,明亮极了。 “老四,你在胡说什么?”老太太没想到,亲生儿子,关键时候居然这样拆她的台。 “母亲,您知道昨日夜里送我们回来的人是谁吗?是东厂的百户,您就那么当着人家曲百户的面,不许微姐儿姐弟俩进门,要他们在外头跪着,母亲,有什么事不能关起门来处理,非要张扬到外头去?” 谢季柏觉得用膝盖想也知道,固然微姐儿治好了陆偃,陆偃欠了微姐儿一条命,陆偃又是为了救驾才会受伤,皇上要赏赐微姐儿是当然,但赏下有封邑的县主爵位,一定是陆偃的心思。 他一定觉得微姐儿在谢家处境艰难,才会让皇上赐下如此大的荣耀与恩宠。 “微姐儿,庄子上,怎么回事?”谢眺沉吟片刻,接着道,“把能说的说了,不能说的不要说。” 谢知微想着,皇上遇刺这种事肯定是不能说的,她也没有亲眼看到。 但陆偃受伤,这件事瞒是瞒不住的,不管是皇上还是陆偃,都没打算瞒着。 谢知微便把自己本来去庄子里看作物,准备下午回府,中午时分在山里的栗子林里打栗子,遇到了皇上一行人,当时陆偃已经受了伤,谢知微提供了治伤的药,因陆偃要留在庄子上养伤,她做主人的不好离开,只好留在庄子上,以及后来,陆偃的伤势稳定,她提出回来,陆偃让人送她回来,结果被拦在门口的事说了一遍。 除了隐瞒自己为陆偃治伤,只说是贡献了崔家的药之外,别的事,谢知微实事求是,没有夸大,一一道来,听得几个人脸上颜色纷呈。 冯氏捏着十八子的手在微微颤抖,她这才知道,自己到底做了一件怎样的傻事。她哪里知道谢知微还有这么大的面子,陆偃派了东厂的人送她。 果然,谢知微就是个扫把星,是上天专门派来克她的。 她宁愿被皇上惦记,也不想被陆偃惦记,以为她苛待了谢知微。 谢眺的脸黑得快要滴下水来了,看冯氏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死人。 谢家诗礼传家,历经三朝数百年,之所以没有覆灭,乃是因为财富深厚,安之以俭;福禄尊盛,守之以卑;德行宽裕,守之以恭。 外人提到谢家,觉得巍巍赫赫数百年,可谢眺每天睡觉之前都会三省己身,教育儿女也是要求他们行事谨慎,遵圣人之言,君子慎独,万不可行险躁之事。 本来,这次谢知微机缘巧合之下,救了陆偃,可以在皇上和陆偃跟前博一个好印象。女儿家嘛,虽说有父兄照顾,可若是能得皇上另眼相看,将来不论是议亲还是嫁人,夫家都要高看一眼。 可是,昨晚的事,既然发生了,这满京城就没有秘密,必定会被传出去。 恐怕,皇上和陆偃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会赏下爵位,为的就是给谢知微做脸。 可想而知,皇上和陆偃是有多生气! 这个家,是越来越不像个家了。 第60章 世袭 谢眺心头一沉,对袁氏道,“老大媳妇,按你说的,这个月府里下人们的钱翻三倍,以后家里的事,就交给你,你多操点心。” 肖氏一下子就呆住了,忍不住朝冯氏看去,什么意思?这是要一句话就夺了她掌中馈的权利?她做错了什么? 昨天晚上那事,她根本就没有掺和。老太太说,时辰到了,门就按规矩上钥,若谢知微回来了,就让她在外头跪上一个时辰了再开。 她只是遵从老太太的,把话传下去,跟她有什么关系? 肖氏脸色煞白,气得全身发抖。 这个家,从崔氏死了开始,就是她在掌中馈,这么多年,她劳心劳力,为家里操碎了心,当然,也没少得好处。每每出门,别人一听说她是谢家二儿媳妇掌中馈,谁不对她另眼相看? 谁不嘲讽袁氏两句? 风水轮流转,以后要轮到她了吗?可怜她辛苦十年,最后要为别人做嫁衣裳。 冯氏也不能接受,老二是亲生的,虽然老太爷常说,这个家迟早要交到长房手里,可她只是听听而已,不到最后一刻,她没法妥协。 冯氏转过身来,看向老太爷,“老太爷,这话是什么意思?家里如今是老大媳妇和老二媳妇一起掌中馈。” “以后就老大媳妇一个人掌吧!”谢眺一言定江山。 肖氏的眼睛瞪得很大,觉得委屈极了,“父亲,不知媳妇做错了什么,还是说错了什么?” “这些年辛苦你了,不过,老大媳妇嫁进来,就是当宗妇的,该她吃的苦,她得吃,该她操的心,别人也替不了。”老太爷冷冷地瞥了冯氏一眼,“你母亲身体不好,日后,你多多在你母亲跟前尽孝,你母亲想不到的,你也要多提醒,不能让你母亲做糊涂事。” 冯氏只觉得眼前一阵眩晕,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 谢眺忙道,“老二媳妇,还不快把你母亲送回屋子里歇着去。” 肖氏深吸一口气,面对谢眺的权威,她不敢说反对的话,只得招呼丫鬟婆子们赶紧把老太太抬回去,谢季柏坐着没敢动。 “父亲,湄湄得到了册封,家里是不是该摆上两桌酒席热闹热闹?”袁氏提议道。 这毕竟是皇家的恩赐。 谢眺也觉得有理,只是,谢知微这册封,和权贵升官进爵还不同,这宴席的规模该摆多大呢?该请那些人,需要斟酌一下。 谢知微在一旁道,“祖父,孙女的意思,就请几家亲近的亲戚,女儿的几个至交好友来家里热闹一番,旁的人,若愿意来庆贺,咱们不会不热情款待,若是不来,也不在意,顺其自然,您看这样可好?” 谢眺摸着胡须,觉得孙女儿这番安排,中规中矩,也极为妥当,他点点头,“那就按照你的安排来办。回头男客这边请那些人,有几桌,祖父让李管事把名单送来。” “还有我的,大嫂,到时候给我安排一桌客,学里有几个至交好友,我也正好把他们请到家里来热闹一番。” 如此说定了,谢眺站起身来,让袁氏和谢知微先回去,又朝谢季柏看了一眼,“这些日子都学了什么,跟我到书房来!” 袁氏便要带着谢知微回后院去。 老太太这边很快得到了消息,若谢知微当上了县主,家里要大摆酒席的话,那她的寿宴又算怎么回事呢? 此时,离她的寿宴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样子,难道说,她一个老太太的寿宴,还要为孙女的册封宴让位? 春晖堂里,气氛非常沉闷。或者说,从法门寺回来的这些日子,春晖堂里的气氛就没有真正好过。 下人们都被遣退了,东次间里,冯氏坐在北面的大床上,肖氏矮坐在脚踏上,抹着眼泪儿在说话,“母亲,父亲不问青红皂白就夺了我的中馈,阖府人都会笑话我,为了一个姐儿,就这么对待我,儿媳实在是不服。” 冯氏眉眼不动,心里却是气愤难忍,“你父亲在这家里,一言九鼎,她既然发了话,你且先忍耐些时日。来日方长,还有谋划的时间。” 肖氏在心里把这个婆婆骂了一百遍,即便不知道谢知微奉了皇命做什么,既然小叔子已经赶过去了,又把人接回来了,要罚关在家里怎么罚不好,非要把人拦在外面,即便得逞了,坏的不也是谢家的名声吗? 如今,是生生把陆偃给得罪了。 肖氏前两天还听丈夫说起,礼部员外郎死了老娘,要丁忧了,这一去就是三年,若是这个时候,丈夫能够顶上去,那就是从五品。丈夫在主事这个位置上已经呆了三年了,趁此机会挪一挪,简直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若陆偃不答应呢?陆偃任掌印使后,秉笔太监的活现在是李宝桢在做,这和陆偃自己做又有什么区别呢? 礼部的折子要先送到司礼监批红,之后再送到皇上那儿去。小小一个从五品员外郎的擢升,根本就无须惊动皇上。 想到这里,肖氏的心里充满了恨意。这老太太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册封谢知微为县主的旨意刚刚出门,前往薛家宣旨的小太监也出发了。对皇帝来说,小小一个宁远伯府的爵位多世袭一代,就跟提拔一个七品县令没什么区别。 当时的情况十分危机,因不知对方深浅,锦衣卫的人都守在皇上的身边,陆偃一个人被那些假扮成流民的匪徒们围攻,若没有薛式篷的搭救,陆偃也难逃厄运。 宁远伯府里已经多年不曾接旨了,宁远伯一听说有圣旨,吓得全身跟筛糠一样,不知道自家子弟在外面犯了什么事儿,强自镇定,吩咐摆香案,又命令各房的人赶紧跪好。 冷硬的地面上,宁远伯跪在前头,薛式篷跪在老伯爷的身后,他已经猜到小太监手里捧着的应当是册封其为世子的旨意,欢喜得不知所以,对自己那女儿的本事也是震惊不已,她果然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且算无遗策。 第62章 殊荣 宁远伯府现在可不是日落西山,她父亲成了世子,她是宁远伯府的嫡长女,她倒是要看看,她这个嫡长女有哪一点比不上谢家的嫡长女了。 谢家没打算请薛家。虽然有薛婉清这个外孙女在,但自从女儿死了之后,谢眺已经发了话了,与薛家老死不相往来。 否则,何至于谢家的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薛式篷除了早年捐了闲职在,没得一个实缺,成日里浪荡不堪,无所事事呢? 薛家虽然还有个宁远伯的爵位在,却早就被权利圈子边缘化了,谢家又不是个喜欢高调的人家,因此谢知微被册封为县主的事,薛婉清并不知道。 次日一早,薛婉清早早地就起了身,丫鬟们上前为她打扮一番,穿了一身红色地缠枝牡丹纹锦褙子,一条桃红色缂丝百花纹棉裙,头上戴着精挑细选的双结如意珊瑚珠花,腕子上戴了一个金镶玉手镯。 前些日子,老太太派人来,把她的首饰收走了大半。自从她知道,那些首饰珠宝都是崔氏留下来的遗物,薛婉清便膈应得不得了,心里把老太太也怨上了,又不是穷疯了,把死人留下来的给她戴,搞不好还是崔氏戴过了的,真是晦气。 “马车都备好了吗?”薛婉清移步到明间用早膳,顺口问了一句。 “回大姑娘的话,太太派人来传话,说都备好了。” “嗯!” 薛婉清抬起手腕,翠香小心地帮她挽起袖子。不得不说,这种封建的瘤毒也没什么不好。上天既然让她穿成薛婉清,成为《掌中珠》的女主,必然是有缘故的,她得好好地斗,方才不负了这份厚爱。 早膳比起谢家来,实在是算不上丰盛,一笼豆腐皮包子,两个雕花小馒头,一碗小米红枣粥,一碟酱菜,薛婉清皱起眉头,翠香见了,连忙朝后退了两步。 虽说姑娘不像别的主子,对下人们又打又骂,但从小服侍薛婉清的翠香,总觉得,自从法门寺出了那事儿之后,姑娘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令人可怕。 “伯府就穷成这样了吗?”薛婉清冷笑一声,问道,“我每个月的月例是多少?” “回姑娘的话,是五两银子。”翠香不知道姑娘为何要问月例,难道说姑娘怕她贪了姑娘的月例银子? 薛婉清只嗤笑一声,不在说话,闷头吃早膳。 薛家是真够穷的,她在谢家的时候,一个月的月例银子是十两,外祖母每个月还补贴她十两,她能拿二十两。 “你有没有算过,我还有多少银子?” 翠香便明白,姑娘果然是在清点自己的家底,忙谨慎地道,“回姑娘的话,姑娘还有一百二十两银子。都是这些年存下来的。” “怎么这么少?”薛婉清皱眉道。 翠香顿时就无语了,心说姑娘在谢家的时候,事事都要和那边大姑娘比个高低。老太太虽然贴补不少,可老太太到底是谢家的老太太,补贴儿子们那才是大头。 而大姑娘一应吃穿除了谢家供应,还有大太太贴补,大太太是什么人? 大太太当年进门的时候,那一百二十八台嫁妆里头,就有八台抬的全部都是银票店铺和田地的契纸,那是妥妥的一个土财主。 姑娘虽然一个月有二十两月例银子,瞧着是不少,可有哪个月是用到头了的? 这些,薛婉清也是有印象的,她倒也没有说什么,只边用膳,边在想,无论在哪个时代,什么身份,钱财才是立身的根本。 她得想个法子挣钱才行。 二门口,薛婉清看到眼前的马车,破破烂烂,一掀开帘子,里头一股难闻的味道飘散出来,她顿时难以忍受。 跟车的媳妇见此,忙上前笑道,“大姑娘,这是府上最好的马车了,咱们府上可比不得谢家,姑娘且将就一些吧!” 薛婉清忍了忍,不得不坐上去。 薛家是什么情况,别说她自己亲身体验过了,书上早就用了两个字来形容:“落魄”,若非自己穿越过来,薛家不久之后,就会被无缘无故地夺爵。 表姑娘来了,谢家的下人们自然好生把薛婉清迎进来。 老太太听说后,高兴坏了,当下便起身,一直迎到了垂花门前,看到薛婉清,不等她下拜,就一把拉进怀里,儿啊肉啊地叫起来,活像是死里逃生之后的重逢。 薛婉清的眼睛越过了老太太的肩膀朝谢知微看来,眼中充满了挑衅,任她谢知微身份再尊贵,一样还不是要来迎接自己。 她在看到谢知微头上的朱钗时,眼神一冷。 哼,即便老太太霸占了崔氏的嫁妆,可这件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薛婉清两侧脸蛋的红肿已经消了,可她依旧感觉到火辣辣的。 谢知微站在一边看着,眼神微冷,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肖氏笑道,“表姑娘总算是来了,老太太牵肠挂肚地惦记着,再不来啊,二舅母就又要上门去请了。” “二舅母说笑了,清儿也惦记外祖母。实在是,清儿在祠堂里跪了三天之后,身子骨受不了,不得不在家休养了这些天。” “你来了,可就别回去了,外祖母只有见着你,心里才踏实。”冯氏愤恨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若非这个孙女搅风搅雨,哪里有这些事? 薛婉清不置可否,进了春晖堂,她双手里捧着帖子,送到老太太跟前,“外祖母,皇上已经下了旨意,敕封我父亲为宁远伯世子,将来这伯府的爵位眼看就要我父亲继承。这是天大的喜事,祖父说了,皇恩浩荡,我们应当知道感恩,也让大家同喜,便定于后日在家里摆宴,款待亲戚们。” 一大早,春晖堂里各房的太太姑娘们都来请安,聚得满满的。薛婉清故意起了个大早,挑这个时候来。 一一落座后,薛婉清还是和从前一样,陪着老太太坐在罗汉床上,在谢家老太太跟前,这是她独一无二的殊荣。 “外祖母,您后日可一定要去,清儿在外祖母跟前长大,这么大了,并没有什么机会报答外祖母的养育之恩。好不容易薛家有这样的机会,外祖母就丢了家事,去松快一天,让清儿好好侍奉您!” 第63章 好戏 老太太是一心想去。在她看来,薛家离不开谢家,哪怕当初因为桃娘的事,闹得天翻地覆,就凭薛家落魄的德性,若是能够巴结上谢家,就是他们家祖上冒青烟了。 虽然不知道这次,薛家走了什么狗屎运才得以将爵位再承袭一代,可一个没有实权的勋贵,头脸上照样写着“穷酸”二字。 “是你祖母让你来给我下帖子的吗?”老太太问道。 薛婉清笑道,“老太太对清儿有抚养之恩,家里有了这样的大喜事,祖父祖母和父亲都希望老太太能带太太和姐妹们一起去家里乐呵一天,只要不嫌弃就好。” 若是不去,便是嫌弃。 老太太挑眉朝袁氏看了一眼,“老大媳妇,到了那日,我就带你妯娌和姐儿们一块儿去宁远伯府喝杯喝,家里的事就仰仗你了,你凡事都要仔细了,不要让人看了笑话。” 谢知慧简直惊呆了,老太太这是老糊涂了吗?大姐姐被册封县主,这是多大的荣耀,家里摆了宴席要款待亲戚朋友们,老太太偏偏在那日去薛家,这是什么规矩? 谢知慧正要说话,肖氏一把拉住了她,不许她多说。 钱氏也觉得惊讶,但见肖氏微抿着唇,一副喜闻乐见的样子,她便知肖氏这是在看热闹呢,她一个庶出媳妇,有什么话语权?想到女儿还在祠堂里跪着,钱氏抬手扶了一下鬓边,也不说话。 袁氏为难极了,若后日,老太太和肖氏等人都不在家,外头的人会怎么说? 谢知微却不怕,笑道,“真是恭喜大表妹了,实在是没想到,临到头了,薛大老爷还能得这样的皇恩浩荡,想必家里定是高兴坏了。若是姑母还活着,这世子妃的头衔,也落不到别人的头上去,老太太实在该去贺喜一番,好叫薛大太太好好孝顺老太太一番,姑母在天上看到了,也会欣慰。” 这番话说得真是冠冕堂皇,只可惜,在座的没有一个是傻子,都听出来了里头的嘲讽。 连肖氏都感到很丢人。 姑奶奶当年是怎么死的?对外,虽然说,姑奶奶屋里的丫鬟不小心点燃了纱幔,一场大火,把本就病入膏肓的姑奶奶给烧死了。可实际上谁都知道,薛大老爷就是个拈花惹草的性子,姑奶奶说起来是谢家的嫡长女,可那性子,哪里有名门闺秀的风范,成日里与几个侍妾拈风吃醋,生生把自己给气得没了活路。 这算是结下了大仇了,老太太居然还要上薛家贺喜去。 肖氏因为管家的事,对老太太颇有怨言,对老太太的一言一行也都看不惯,便觉得,当日老太太把薛婉清养在谢家,真正是做了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对谢知微非常不喜,这是众所周知的事了。 但现如今,谢知微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正二品,论起这诰命品阶来,比老太太这个三品夫人要高多了。 老太太也不搭理谢知微,拍拍外孙女儿的后背,“你放心,到了那一日,外祖母带着你舅母和姐妹们一定去叨扰你祖父祖母一番。” 老太太是打定了主意要让长房没脸,谢知微也清楚这一点,她并未介意。 “外祖母,家里还一摊子事,还等着我回去料理,我就不留下来陪老太太用膳了。”薛婉清要起身。 老太太本来准备留,一听这话,惊讶地道,“怎么是你在料理?难道说如今,宁远伯府的中馈是你在打理?” “是啊!”薛婉清高傲地昂起了下巴,得意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我和大表姐一样,平平都是家里的嫡长女。大太太这些年料理中馈,诸多纰漏,父亲见我长大了,就说家里的事业该担起来了。” “这是好事啊!”老太太当日非要把薛婉清接过来自己养着,也是考虑到薛婉清是丧妇长女,没有人教养,将来嫁到婆家,担不起中馈,也不会教养孩子,一些讲究的人家说亲,根本不考虑丧妇长女。 老太太非常高兴,也不留外孙女了,只嘱咐她,府上一切应当都有旧例可循,凡事遇到了不要着急,多问那些管事婆子,若她们不听话,该如何辖制之类,说了好一会儿。 初时,薛婉清还耐心听着,后来不耐烦了,朝谢知微看去,“大表姐,我要回去了,你送送我吧!” 不待谢知微说话,老太太便道,“微姐儿,你帮我送送你表妹!” 薛婉清起身,弯起了唇瓣,朝谢知微挑衅一笑。 谢知慧腾地起身,“我送送表姐吧!” “不必了!”薛婉清笑道,“我还是让大表姐送吧,表妹请安坐。” 谢知微笑了一下,端坐在位置上,也不起身,“表妹,见到我,你不行礼,我看在老太太的面上也不跟你计较这失了礼数的罪过,你居然让我送你,表妹,这传出去,真不知道坏的是谢家的名声还是薛家的名声了。” “大表姐,你就是这点不好,凡事都喜欢上纲上线。你我姐妹之间,从小一起长大,我如今来了是客,走的时候,你作为主人,难道不该送我吗?” “紫陌,你帮我送送薛大姑娘吧!” 自家姑娘是二品县主了,表姑娘可真敢开口让人送,这张脸真是比磨盘还大。 紫陌应了一声,伸手请薛婉清,“表姑娘,请!” 老太太气得一张脸铁青,手里的十八子都快被她捏破了,“微姐儿,你是不打算听我的话了?” “若老太太公正无私,我当然要听。”谢知微抬手扶了扶头上的朱钗,“老太太,我头上这根朱钗,您老人家应当不陌生吧?十三年前,我娘亲行及笄礼的时候,半个京城的贵妇人都瞧见过了,可是前不久,这根朱钗出现在薛二姑娘的头上,她说是薛大姑娘给的。” 老太太的脸色大变,她没想到,这小蹄子居然敢撕破脸了质问她,顿时气不打一处,“这是你跟长辈说话的态度吗?” 谢知微不理会她这些话,冷笑一声,“今日,薛大姑娘既然来了,且说说,这朱钗究竟是怎么上了薛二姑娘的头?” 这真是一出好戏啊! 第64章 威胁 肖氏本来准备走,这会儿,屁股又挪到了凳子上,准备先看完这出戏。 “崔氏的嫁妆不是都还给你了吗?你还想怎样?”老太太瞪着谢知微的眼睛在喷火,谢家怎么出这样的东西?看来,得早些给她议个亲事,最好早早儿把这瘟神送出门。 “老太太,还有田庄铺子呢?那些物件儿是都还给我了,既然我娘亲的朱钗都能到那些不相干的人的头上去,我是怕,那些田庄铺子,不知那日,也被人给占了去。” “你……”老太太眼睛一翻,身体朝后仰去,金嬷嬷适时地扶住了她,没让她磕碰到,着急忙慌地嚎道,“老太太,您这是怎么了?都是您的儿孙,您有什么想不开的,被气成这样?” 言语之间,老太太是被谢知微给气得,这名声要是传出去,外头的人可不管什么嫁妆不嫁妆,谢知微一个不孝的名声是背定了。 薛婉清冲到谢知微的跟前,“大表姐,你看看你把外祖母气成什么样子了!” “表妹这话说的,怎么是我把老太太给气坏了,难道不是表妹吗?”谢知微站起身来,“我这朱钗放在家里好好儿的,怎么会无缘无故到了薛二姑娘的头上,难道不是表妹你偷的吗?十多年前的事,表妹自然不知道,这朱钗当年在我娘亲的及笄礼上出尽了风头,满京城,但凡稍微有点年纪的人,谁没看到呢?” 老太太听到这话,不得不悠悠醒转,她伸了伸手,薛婉清忙过去扶住老太太的手,哭道,“外祖母,您到底怎样了?” “我没事,我这是老毛病了,不关你们小辈们的事。”老太太朝谢知微看过来,“微姐儿,这朱钗放着也是放着,我以为你不喜,就做主借给你表妹戴,薛二姑娘也是眼皮子浅,看到了,非要过去,才会引起这场误会。亲戚之间,一些事说开了也就好了,总计较,没得惹人笑话。” “老太太这话说的,我是那么爱计较的人吗?”谢知微扭头看着老太太直直地道,“老太太,朱钗的事,不是我要挑,当日珠翠阁里看见的人可不少。保不住会有那些爱打抱不平的人,会说些什么。这事儿,不管如何传,终归是于表妹脸上不好看,我和表妹从小儿长大的情分,我也是于心不忍。”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薛婉清没想到,谢知微这样的人,居然也会耍一些阴谋诡计,她以前的那清高都到哪里去了? 如果老太太不在,她还可以嚷嚷一声,她不知道那是谢知微生母的嫁妆,但眼下,她不能没有老太太的疼爱,只能愤恨地看着谢知微,也无限惋惜,枉她高看了谢知微一眼,原以为她可以和谢知微在朝堂上决一高下,没想到,谢知微只醉心于内宅之中的这点子事。 为了她生母的那点嫁妆,谢知微简直快疯魔了! “外祖母,说来说去,大表姐为的也就是崔大舅母的嫁妆。外祖母是一片好心,怕那些资产在大表姐手里有损失,才帮忙管起来,既然大表姐不领情,外祖母还不如都还给大表姐。横竖将来,大表姐出阁的时候,要是没了嫁妆,可怨不着外祖母。” 谢知微过来人了,被人说起出嫁,脸不红心不跳,也没有那些闺阁女儿的娇羞。 倒是谢知慧,一听这话,正欲反唇相讥,被肖氏按住了,不许她掺和。 谢知微笑道,“正是这个意思,外头不知道的,总是会觉得老太太是在贪我母亲的嫁妆,若因我的年幼无知,而置老太太这般境地,倒是我的不孝了。哪怕将来,我娘亲的嫁妆赔个干净呢,也不能叫人说老太太的不是。” 看来,这个孩子是留不得了! 老太太的眼底闪过一道杀意,她如何舍得把崔氏的嫁妆都拿出来,留下来的那些,才是真正值钱,能够给她带来真金白银的底子。只是眼下,若不表示一下,恐坏了外孙女的名声。 “京中还有两处铺子,我一会儿让金嬷嬷把账册和契纸给你送过去。你也别仗着有两分能耐,就要一口气吞下,贪多嚼不烂。你不领我的情,可我也不能不顾长辈的身份,不为你多想几分。” 谢知微知道老太太不会一口气把吃下去的都吐出来,她也是徐徐图之,福了福身,“多谢老太太!” 最后,还是金嬷嬷送薛婉清出门。 因怕表姑娘多想,金嬷嬷倒也没有说家里后日有宴的事,横竖,薛家有了这样的大喜事,表姑娘也不会来。 薛婉清走后,春晖堂便散了。 家里有了这等大喜事,老太爷亲自发了话,闺学休学,等过了宴会再开。 谢知微不需要去闺学,便跟在袁氏的身后,送她回扶云院。 母女俩边走边说话。 “湄湄,你有没有要请的人,有多少人,把名单列出来给母亲啊,我得早早地准备起来,在哪儿开席好?戏班子安置在哪里?还要拟菜单子,要如何布置厅堂,哎呀,好多事,湄湄,我真是担心到时候会出岔子。” 谢知微挽着袁氏的胳膊,“母亲不必担心,家里那么大一个园子,也就那么几桌宴席,安排起来也容易。要我说,天气既然凉了下来,就在四宜阁里头摆席,哪里离重波轩也近,可以拿重波轩做个退让之所。戏班子就请董家班的来唱,母亲不是喜欢《贵妃醉酒》里头贵妃的扮相吗?正好也可以一饱眼福。” “哎呀,你这孩子,我那天哪有时间看戏,能不出差池都不错了。” “能出什么差池?家里虽然有现成的菜单子,但没有新意也不成,回头我再拟几个菜品,把菜单子换一换。酒呢,就用胭脂醉。至于厅堂的布置,眼下正是金秋时节,母亲就以菊花为主调来布置厅堂,若需要女儿参谋,女儿随时奉命!” 袁氏听谢知微自称女儿,不由得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她何德何能有这么好一个女儿,不由得在心里念了几声菩萨,又心说,“崔姐姐,谢谢你,你也不要担心,我一辈子都会把湄湄当亲生女儿一样待。” 心里的这一番话说完了,袁氏忙道,“这敢情好,母亲就等着你这句话呢。” 第65章 家贼 袁氏第一次独立做大事,她本有些底气不足。 谢家是什么人家?门楣清贵,不容玷污。她一个武将之女,能够嫁进这样的人家当宗妇,已经拖后腿了。 若宴请上,出现什么事,丢了谢家的脸,她就真是万死莫辞了。 待回到扶云院,袁氏被谢知微几句话点拨,已经胸有成竹了,也不由得想,女儿小小年纪,出的这些主意,都是从哪儿来的? 她不由得喟叹一声,不得不承认,崔家和谢家两家合起来生的这个女儿,实在是不一般啊! 寻常人家的女孩儿,十岁,别说这么大一次宴请,能够条分缕析地帮她安置妥当,就说一顿早饭都未必能够凑齐呢。 亏得她还想着要把女儿带在身边学中馈,幸好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想到以后有个好参谋了,袁氏顿时,吊起好久的一颗心,总算是落到了肚子里。 “太太,奴婢听着,方才大姑娘那番话是真好,大姑娘是个有主意的,难得的是,主意也很正。”田嬷嬷凑上来道。 “可不是,你说,这人跟人差别怎么就这么大呢?想当年,我像她这么大的时候,我在做什么?”袁氏想想,不由得摇头,有这么一个女儿,也挺打击人的。 谢知微当过皇后的人,小小一次宴请,对她来说,实在是算不得什么,举手间就能办妥,她当然不会放在心上。 独自回到倚照院,谢知微吩咐幺桃研磨,把她前些日子制的香云笺拿出来,她要写几张帖子,给几个闺中好友送出去。 按规矩,谢知微跟前有四个大丫鬟,紫陌、幺桃都是从小就服侍她的,后来她大了,家里才又安排了樱桃和石榴。 幺桃去拿香云笺,却看到,抽屉里空了,不由得愣住了。 谢知微见她站着不动,便问道,“怎么了?被谁施了定身术了?” 幺桃都要哭出来了,就在这时,樱桃上前来,“大姑娘,那香云笺是奴婢奉老太太的命拿去给表姑娘了,这都有些时日了,也难怪幺桃姐姐记不得了。” 幺桃两眼都瞪圆了,这事儿她从头到尾都不知道,从哪里去记起这事儿来? 但,主子跟前,幺桃无法分辨,只得低着头,眼睛里噙满了泪水。 紫陌负责姑娘的衣服首饰,而她负责姑娘的库房,这屋子里的一纸一笔都是她的责任范围,眼下,一大叠香云笺没了,她居然好几天都不知道。 谢知微看了樱桃一眼,脸便沉下来了。 那香云笺是她闲得无聊,从一本古书上看到的一种制纸的法子,加了一些香料进去,令纸张做出来后散发出一股香味来,再收集一些花瓣,碾成泥,揉出汁液来,做成染料,加了一些胶,再一层层地涂在纸上,再用吸水麻纸贴在纸上,一层层压平压实,阴干,方才得了这香云笺。 而前世,祖母让她把做出来的香云笺全部给薛婉清后,又让丫鬟把制作香云笺的法子偷去给了薛婉清,对外就说是薛婉清想出来这做香云笺的法子,四处送人,一时间,薛婉清才名远播。而她,仅仅只在祖母跟前分辨了几句,便被祖母呵斥一番,说她沽名钓誉就算了,竟然想把表妹的功劳也占了去,简直是有辱谢家门楣。 “姑娘,是奴婢的错!”幺桃噗通跪了下来,膝盖磕在地面上的响声,令谢知微跟着牙酸,她就不怕把膝盖磕破吗? “你错在何处?” “奴婢,奴婢……奴婢没有察觉香云笺没了!”幺桃快哭出来了。 樱桃笑起来了,“幺桃姐姐,你这话说的,原是老太太吩咐下来的,难不成我还要跟你说一声,问你答不答应?” 幺桃气了,“樱桃,这里是绮照院,即便是老太太的话,既然是姑娘的东西,你拿走的时候,连说都不说一声吗?” 谢知微坐在花梨大理石大书案的后面,看着两个丫鬟打官司,不由得气笑了,问道,“樱桃,我竟不知道祖母还吩咐过你这些,除了那些香云笺,你还拿了什么去给表姑娘?” “奴婢就只拿了香云笺,并没有别的。” “是吗?我记得我写了制作香云笺的法子,放在这儿的,怎么也不见了?莫非也是你拿去给了表姑娘?” “奴婢不曾!”樱桃的脸瞬间白了,浑身就像在打摆子一样。 “是吗?没有?” 谢知微的脸黑沉得厉害,吩咐幺桃,“去把秋嬷嬷喊进来,就说我有话说。” 樱桃的头磕在地上,咚咚响,“大姑娘,那写着法子的纸,是奴婢奉老太太的命拿的,也一并给了表姑娘了。” “方才我问你,你也没说啊!”谢知微朝地上看了一眼,眼底一片冰寒,“你虽是老太太给的人,可你也不必什么事都说是奉了老太太的命。老太太年纪虽大了些,也并没有糊涂到要在我这里做贼的地步。” 秋嬷嬷已经进来了,她早就听小丫鬟把这里的情形说了一遍,不由得怒了,“在主子屋里当贼,这还了得,今日能偷几张纸出去,明日就敢把主子的帕子衣服往外偷,主子的命还要不要了?” “奴婢都是奉了老太太的命啊!”樱桃哭起来。 石榴站在门外,双手紧紧地捏在一起,她低垂着头,站都站不稳,直往地上溜。 当日,樱桃要把主子的东西拿出去的时候,她就劝过樱桃,既然是在主子的屋里当差,凡事还是听主子的好,谁知,樱桃说主子连娘亲的嫁妆都守不住,几张纸,拿了就拿了。 她与樱桃同是府里的家生子儿,是姨表姐妹,从小儿一起长大,因她们的母亲都在老太太的屋子里做事,才被挑来给大姑娘当差。 这是顶顶好的差事了,在姑娘的屋子里伺候,等闲不做苦力,姑娘又是个性子好的,从不磋磨人。将来姑娘出阁,她们是姑娘的大丫鬟,或是留下来笼络姑爷当姨娘,或是嫁给管事,成为管家娘子,都是极好的出路。 第66章 多嘴 而这也要付出代价,但凡姑娘屋里有点什么事儿,老太太那边都要知道。 不说别的,就说这香云笺,自从姑娘弄出来后,表姑娘就关心上了,老太太也动了心,问得极为详细,后来,索性连制作法子都要弄了去。 “也不必送回老太太那边去了。她既服侍了我一场,打发出去,随便哪里,给她条活路吧!” 石榴的心颤了一下,若是姑娘发落,或许还好一些,可是交到秋嬷嬷的手里,樱桃就算能活下来,也是要被废了的。 樱桃素日也知道秋嬷嬷的手腕,姑娘这院子里,若没有秋嬷嬷在,正如秋嬷嬷所说,只怕姑娘的小衣都会有人偷出去,姑娘也只有吊死的份了。 她顿时哭起来,一遍遍地磕头,“姑娘,饶命啊!” 秋嬷嬷怕樱桃吵着姑娘了,上前就扇了两个耳光,立即就有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进来,一块抹布塞进了樱桃的口中,一左一右擒了樱桃就往外拖。 石榴再也忍不住了,她扑了进来,“姑娘,樱桃该死,可是,樱桃都是奉了老太太的命啊!” 谢知微似乎并不意外石榴会冲出来,她甚至在看到石榴的时候松了一口气,朝秋嬷嬷看了一眼,拿起一本书来看,一个字都不说。 秋嬷嬷不由得怒道,“真是反了天了,是个人都敢冲到姑娘跟前大呼小叫,也不怕冲撞了姑娘。” 石榴吓得浑身一颤,缩了缩脖子,依然强撑着哭道,“求姑娘给樱桃一个机会吧,她也是被逼的,奴婢敢用性命担保,她以后一定不会了。” 樱桃的身子被拖到了门外,腿还在门里,听到这话,拼命挣扎,看着谢知微的眼神充满了祈求,也夹杂着愤恨。 她不知道往春晖堂拿了姑娘多少东西,以前姑娘就算察觉了,也不会多说。偏偏今日,不过几张纸而已,姑娘何必如此发作? “嬷嬷,一并拉走吧,规矩都没有学好,就送到我跟前来,这是寒碜谁呢?”谢知微怒了,起身将书放在桌面上,便去了西次间。 又进来了两个嬷嬷,将石榴也拖走了,屋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紫陌见主子的心情不好,端了一盏百合菊花茶递给谢知微,“姑娘,喝一口消消火吧!” 谢知微端过了茶杯,她倒也没有为这两个奴婢生气,她气的是她自己,怎么就那么糊涂呢?任人欺负到这份上。她还记得前世被老太太责骂后,她回来躲在被子里哭,想着自己不是没有法子抗争,只不过是念及老太爷的面子,不与冯氏一般计较。 她也想过,横竖过不了几年,她就要出阁了,谢家毕竟是娘家,她秉着家和万事兴的原则,凡事忍气吐声,可最终,只会让恶人肆无忌惮,将谢家满门葬送。 想到这里,谢知微的心一阵钝痛。 紫陌也不知道姑娘怎么就这么难过,以为是樱桃和石榴服侍了一场,落得这般下场,姑娘于心不忍,正准备劝着,百灵跨进门来,“大姑娘,金嬷嬷来了!” “请进来吧!”谢知微起身,来到了明间,紫陌忙安排小姑娘给谢知微重新沏了茶,送到手边。 金嬷嬷是来送账册和契纸的,用一个檀木长条形匣子装着,小心翼翼地捧到谢知微的跟前,劝道,“大姑娘,容奴婢多一句嘴,不论如何,老太太和姑娘都是在一个屋檐下的祖孙。大姑娘怕是没把老太太当正经祖母看待,老太太心里头却一直都在疼大姑娘。大姑娘只看见老太太多疼了表姑娘一些,却没看到,同样是没了亲娘,大姑娘还有老太太和大太太疼,表姑娘就只有老太太多顾着些,都是一府长大的姐妹,大姑娘以后可别多想了。” 谢知微正翻看账本呢,听了这话,抬起头来,冷冷地看了金嬷嬷一眼,笑了,道,“金嬷嬷的意思,我要回我娘亲的嫁妆,是因为吃表妹的醋了?” 金嬷嬷差点把自己舌头咬了,她有些后悔自己多嘴。实在是,她刚才看到主子差点气得吐血了,把这两个铺子拿出来,如割肉一样,她看不过去了。 天底下怎么会有大姑娘这般不懂事的?把自己祖母逼成这样,实在是太不孝了。 这要传出去,简直是丢了谢家的脸。 只是,看到谢知微这双妙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眼底没有温度,完全不是一个十岁孩子的眼神,一股凉意从金嬷嬷的尾巴骨爬上来。她光顾着心疼主子,忘了眼前这个,也不是善茬了。 “回大姑娘的话,是奴婢的一点私心,老太太是真心疼姑娘的。” “金嬷嬷,您也是老太太跟前的老人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不必我提点。于嬷嬷是怎么没了的,金嬷嬷应当还没忘了,别回头这事儿又闹到了老太爷那里去,您这张老脸,可就不值钱了。” 金嬷嬷噗通一声跪下来,“大姑娘教训得是,奴婢一定不再多嘴了。” “这就好!如此,今日在春晖堂,金嬷嬷说了不该说的话,我也暂且先记着,且看金嬷嬷日后的表现了。” 金嬷嬷战战兢兢地磕头,她当了这么多年差,还从来没有在谁跟前这般怕过,十岁的孩子,身上散发出来的这种威严,不言而怒的压迫,她也只在老太爷身上才看到过。 “多谢大姑娘!” 谢知微翻完了账本,接过帕子,细细地把手指头一根一根擦拭干净,缓缓地道,“还请金嬷嬷回去后,在老太太跟前提一嘴,两间铺子,一间是胭脂铺子,一间是墨店,账本我会细细地看,这十年来,两间铺子,一个大子儿的收益都没有吗?如此的话,老太太实在是不适合打理我娘亲的嫁妆。” 金嬷嬷的心里咯噔一下,她来的时候,也问过老太太这事儿,但老太太没把大姑娘放在眼里,嗤笑着说,她一个姑娘家家的懂什么?这账本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懂的? 谢知微当着金嬷嬷的面,吩咐秋嬷嬷,“嬷嬷去扶云院问母亲一声,有没有好的账房,让母亲拨一个给我。” 第67章 提拔 秋嬷嬷欲言又止,虽说太太对姑娘是很用心,可是,毕竟不是亲母女,她有些担心太太会因姑娘张口,而嫌弃姑娘。只是,姑娘并没有和大太太见外,秋嬷嬷也不好多说,怕反而起了坏作用,挑拨她们母女的关系。 秋嬷嬷多了个心眼,去了扶云院后,先去见了田嬷嬷,左右问了一些闲话,方才道,“姑娘又得了两间铺子,这样一来,姑娘手上就有四间铺子,两处庄子,正是需要人手的时候呢。” 田嬷嬷忙道,“石榴和樱桃那两个小蹄子是不能回到姑娘屋里做事了,太太还说,旁的事都能先搁下,姑娘屋里挑人的事,半刻都不能耽误,不能让姑娘受委屈了。嬷嬷来得正好,看太太院子里有没有瞧得上的先挪过去使唤,等回头看好了人,再送去给姑娘挑。” 主子们是什么心思,从下人的态度上就能看出来。 秋嬷嬷也因此放下心来,道,“为这事,大姑娘也发下话来了,让从八个二等丫鬟里头挑两个上来。我已经跟姑娘回过了,百灵还不错,另一个雨晴也是个稳妥的。回头,再从三等丫鬟里头补两个上来,若太太这边有人,就往三等丫鬟里头补。” “如此,太太也就放心了。按理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姑娘身边的人,不应当从外头买,只是如今,家生子儿里头也难挑出几个好的,我也只好让人去找了孟牙婆,看有没有那身世清白的,能够选出一两个来,今日晌午后就能得话,若人来了,肯定是先紧着倚照院挑。” “不急,打发走的那两个丫头本就是半路塞进来的,我早就预备着今日了,总不能让姑娘用人不趁手。” “是这个话。” 田嬷嬷知道,秋嬷嬷跑一趟,肯定不会单单为了两个丫鬟的事。 两人说了一会儿,秋嬷嬷才开口把来意说了,“大姑娘如今手上实在是没有得力的人,这不,大姑娘一为难,就只好想到太太了。” 田嬷嬷知道袁氏素日来的心思,她老眼精光的人了,怎么看不透秋嬷嬷的心思,一面欢喜,一面笑着道,“不怕秋嫂子笑话,大姑娘能开这个口,太太不知道多欢喜,您也不必去见太太了,这件事就交给我,我会跟太太说好。太太跟前还有几个得力的账房,回头把人叫来,让大姑娘挑个顺眼的。” “这就好,我这里就先谢谢田大妹子了。” 两人论了一番姐妹,秋嬷嬷才起身回去,自然是放心很多。 长房本来就式微,若大太太和大姑娘还不和睦,不但让老太太那边笑话,也不好立起来。如今,大姑娘肯和大太太守望相助,这当然是好事。 秋嬷嬷一身轻松地回去了,回了谢知微的同时,把一等丫鬟人选的事也说了。 谢知微正在写请帖,三张都写完后,紫陌递上了热帕子,她细细地将手指头都擦干净,起身坐到床边的梨花木椅子上,端过一只翡翠盖碗,用碗盖轻轻地拨动着茶叶,黄山毛尖根根竖起来,散发出淡淡的茶香。 谢知微这院子里,上下事都是秋嬷嬷打理,调教丫鬟媳妇,她是一把好手。谢知微对此,倒是不用担心。 “母亲那边,之前把溪哥儿的奶娘和丫鬟打发走了,竹娘和玉簟是从母亲这边拨过去的,母亲如今掌中馈,她也要用人,不好从母亲的院子里补人。我这里,把百灵和雨晴叫进来吧,孟牙婆把人带进来后,嬷嬷挑两个人进院子里先做事,到底还是要从底下做起。” 谢知微一说,秋嬷嬷就知道她的意思了,买进来的丫鬟,比不得家生子儿,不懂规矩,不能贸然就使唤。如此的话,就要买一些年幼的,才好调教。 谢家这样的人家,大姑娘身边应是用家生子儿才妥当,可眼下,不管是袁氏、秋嬷嬷还是谢知微,都没有想过从家生子儿里选人。 宁愿买外头的人。 听着谢知微松了口,秋嬷嬷忙让人喊了百灵和雨晴进来给谢知微磕头。 这两个丫鬟是二等丫鬟,百灵善打听,阖府的事儿就没有一件能够瞒得过她的耳目,正因如此,谢知微便索性把她原先的名字改了,赐了个百灵的名字。 谢知微记得,雨晴是与百灵一天进来的,当时她正在看书,读到“岸柳垂金线,雨晴莺百啭”,便赐了这丫鬟“雨晴”的名字,大约也是当时看到雨晴容长脸儿,肤白,眉目晴朗,才会觉得雨晴与她也着实相配。 谢知微屋里的丫鬟,一等丫鬟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是二两,二等丫鬟一两,下剩的不等,一些洒扫的丫鬟,一个月也就五百钱。 雨晴和百灵自然都很高兴,欢天喜地地给谢知微磕了头,听谢知微说道,“你们以后贴身服侍我,别的不说,忠心是顶顶重要的,服侍好了,将来我得了好处,自然少不了你们的好。” 这一点,雨晴和百灵都知道,姑娘才不久就让紫陌姐姐分过银子,不说别的,她们几个二等丫鬟每人就分了不少,院子里连洒扫的丫鬟都能沾上雾水,这是多大的好事。 “大姑娘,奴婢等一定好好办差。”雨晴和百灵均表了忠心。 谢知微摆摆手,让她们起来,“院子里的规矩,你们都知道,自己要以身作则,给底下的人做点榜样,再,我屋里,除了嬷嬷和你们四个,别的人没有传唤,不得随意进出。这点规矩,本来不需要我跟你们说,我重申一遍,也是让你们记住。” “奴婢等谨记!” 雨晴和百灵再要下跪,谢知微止住了她们,“你们跟秋嬷嬷下去吧,该办什么差事,就办什么差事。” 秋嬷嬷给二人分了差事,百灵的差事分的轻一点,秋嬷嬷又抓了一把银钱给她,让她家里的事都打听些,有什么消息,要来给姑娘说。 谢知微睡过午觉,袁氏那边打听得她起身了,便亲自过来,说道,“湄湄,你这里出去了两个人,不是还有个空缺吗?再加上之前洒扫上的本来就少了个人,一共应当进三个人。” 袁氏接手中馈后,一些人手都被冯氏和肖氏调走了,眼看家里有庆贺宴,袁氏便打算添些人手,正好谢知微这边也缺人,索性一起把空缺给补上。 说着,田嬷嬷已经领着孟牙婆过来了,这牙婆做事也着实利索,领了二十多个丫鬟,大的不过十二三岁,小的只有七八岁,参差不齐。 第68章 买人 院子里,两棵西府海棠树,树叶已经泛黄了,一阵风来,片片落叶如黄蝴蝶一般飘落。 树下,大小丫头们站了两排,均是低眉敛目,双手交叉叠放在小腹处,弓腰折背,站得齐齐整整。 孟牙婆常年与高门大户做买卖,懂规矩,有一手调教人的好手段,因此拿出来的人个个都还可看。 “都抬起头来!” 孟牙婆见袁氏和谢知微都出来了,拍了拍手,让丫头们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脸露出来给主子们瞧瞧。 这些丫头们容貌都尚可,没有磕碜的,更加没有容貌出挑的。毕竟,谢家这样的门第,而且说好了要的并不是服侍男主子的下人,便带了些容貌周正,做事利索,也颇有些机灵劲儿的过来,供谢家挑选。 容貌这一块儿,谢知微一向都不放在心上。她自己本身就姿容出色,再说了环肥燕瘦,各有千秋,容貌本就难以分出高低来,更何况,谢家对她的教养,更多的还是体现在品行能力方面,在容颜上,她爱好美好者,也并不怕丫鬟们越过她。 有了前世的经历,她还是觉得,人,最终还是在脑子上决一高低。 谢知微站在廊檐下,扫了一眼,并没有先挑,而是低声与紫陌吩咐了一句。 紫陌站出来,微微扬了扬下巴,“咱们家里挑人呢,也不是要挑个长相不吓唬人,手脚周全的就行了,那是小门小户的规矩。谢家有谢家的规矩,你们一个一个地上前来,把你们的名字,擅长什么,家里都有哪些人,都说说,说的时候,把手伸出来!” 至孟牙婆带来的这些人,出身自然个个都不好,这种时候,临场的反应,就很能看出一个人的高低。 “奴婢菜花,针线活儿好。”一个约莫八九岁的丫头,头发稀稀拉拉,黄毛没两根,伸出一双布满茧子的手,“俺家里还有两个姐姐,一个弟弟,俺爹去年去了,家里就把俺卖了。” 谢知微点点头,紫陌便让这个叫菜花的丫鬟站到了廊檐底下,和前面刷下去的人分开。 这丫头颇有几分眼力劲儿,见此,欢快地福了福身,乐颠颠地站在紫陌指定的地方。 又过了两个话都说不清楚的丫头后,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一上前,就噗通一身跪在了地上,她容貌在这些丫头们中是最出色的了,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高鼻梁,薄唇,脸庞黄里偏黑,梳着两根细辫子,一身粗麻单衣,拼命地磕了三个头,“奴婢甘棠,今年八岁,奴婢会打络子,会做针线活,还会识字,奴婢家里有爹爹,继母和弟弟妹妹,求姑娘大恩大德买下奴婢。” 孟牙婆知道谢家的情况,飞快地觑了袁氏一眼,上前去一脚踹在甘棠的身上,“胡说什么?主家让你说什么就说什么,胡说八道看我不揭了你的皮。” 孟牙婆还要再踹一脚,谢知微轻笑一声,“这丫头,我正要说要了,你要是把她踹坏了,这算谁的?” 孟牙婆忙屈膝行礼赔笑道,“大姑娘发了话,老婆子不敢不从。这丫头在老婆子手上有两个月了,吃的米可不少,比别的丫头要贵一两银子呢。” 谢知微笑了一下,没有说话,紫陌便摆手让孟牙婆让开,道,“下一个!” 又过了两个,谢知微挑了两个十二三岁,一个名叫春草,另一个名叫秋荷的丫头,便说先回院子里去安置这几个丫头,回头等太太把人挑好了,再回来和太太一起去商量庆贺宴的事。 袁氏还要挑人,让谢知微先回。 谢知微让紫陌把人带上,一行人回到了倚照院。 西次间南窗下的炕上,谢知微靠在大迎枕上,才挑的三个丫头排成一排,由高到低地并排着,秋嬷嬷服侍在一旁,两人静静地打量着这四个丫头。 另外三个扛不住这种压力,腰弯得越来越低,唯有甘棠,小小的身子,尽量崩直,虽然低着头,腰身并没有下屈。 “甘棠,你先说说,你为何愿意跟着我?”谢知微突然问道。 “回姑娘的话,奴婢瞧着姑娘生得好看,而且姑娘一脸福相,跟着有福的人,自己也会有福。”甘棠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大着胆子道。 谢知微笑了,“哦,这么说来,你还会相面?” “奴婢不会。”甘棠觉得轻松了许多,未及多想,道,“奴婢的爹爹说过,相由心生,一个人若是生得让人看着很舒服,这个人一定是个好人,好人有好命。那些穷苦人都生一脸苦相,少有胸怀宽广之辈,也爱斤斤计较,却不知,越是计较,福气越少。” “你方才说你识字?” “奴婢的爹爹是个童生,考了一辈子秀才都没有考中,一生穷困潦倒。奴婢日日听他读书,常年伺候他吃喝,跟在旁边也些许认得几个字。” 可见这是个聪明的丫头了,伶俐不乏天真,又透着些耿直,没有什么小心眼。 谢知微很满意,对秋嬷嬷道,“下剩的三个,嬷嬷带下去安置,甘棠么,嬷嬷教好规矩后,就把她留在我书房里伺候笔墨吧!” 本来谢知微的院子里只缺三个人,如今多买了一个,秋嬷嬷便知道,谢知微有别的用意,如此安排,也很好,便道,“姑娘给这四个丫头,赐个名儿吧!” “甘棠的名字就很好,也不必改名了。春草就叫桃夭,秋荷就叫秋蔓,菜花就叫采葛吧!” 因甘棠,谢知微便想到了《诗经》,索性就从里面挑了几个名字。 四个丫鬟一齐谢了恩,“多谢姑娘赐名。” 这时,百灵进来了,道,“姑娘,太太那边的丹枫姐姐过来了,扶云院已经把人挑好了,姑娘若没有别的事,就和太太一起去四宜阁看看。” 庆贺宴虽然请的人不多,但谢家从来不会在这种大场合下失礼,更何况,这是袁氏第一次独立办事,又事关谢知微,袁氏少不得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这两天都没有休息好。 第69章 使坏 谢知微连忙起身,先去前面约了袁氏,两人便从穿堂进了真趣园,迎门一带翠嶂,在这秋日的景象里,葱郁葳蕤,令人眼前一亮,精神一震。 “这地儿选的好!”袁氏忍不住赞道,“不说别的,就这片绿,加上这一带雪白粉墙,,这里就很好。” 再往前走,穿过一栋飞楼,两边曲折游廊,阶下石子漫成甬路,上面一共是一明两暗的三个大间,一共红木雕花八扇槛窗,大气宽敞。 袁氏早就安排人来把家具,窗棂打扫了一遍,换了雨过天晴的软烟罗糊了窗屉,里头也按照谢知微说的秋菊风格,换了摆设。 田嬷嬷忙上前把门推开,阳光从外照射进去,袁氏正要跨过门槛走进去,看到里面的情况,脚下一顿。 北墙上的花窗,原本糊得好好的窗纸全部都戳成了洞,墙角高几上摆放好的几色菊花,全部被推到在地上,高几倒塌,花盆碎裂,花土洒了满地,花根裸露在外,花枝被蹂躏成泥。 谢知微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不用说,她也知道,这里被人动了手脚了。 袁氏眼里,眼泪在打转,她进谢家之后,受过的气,真是数不胜数,可眼前依然让她难以忍受。 “太太,这事怪奴婢,奴婢应该派人守在这里。”田嬷嬷固然气得全身打颤,但此时,把所有的责任都揽下来,才会让太太好想一点。 谢知微扶着袁氏,只觉得她全身的力量都被抽尽了,袁氏也的确站都站不稳了,她一手扶着窗框,连气都透不过来,“这到底是谁做的?” 其实,不用问也知道,寻常下人断然没有这个胆量,左不过是府里的那几个人。 这件事,要么自己吃个闷亏。正如田嬷嬷所说,这么大的事,宴席厅布置好了,应该派人看守。纵然不需要防着府里的主子们,也该小心谨慎防备下人们不小心,弄坏了什么布置。 “母亲先别担心。时间还早,重新布置也来得及。”谢知微拍了拍袁氏的胳膊,“说起来,这里虽然好,但离前院也太近了一点,不如就把宴席厅布置在安福堂后面新盖的大花厅,那里又宽阔,又敞亮。” 袁氏一听,气血又复活了一些,她打起精神来,“我们去瞧瞧!” 谢知微回头看了四宜阁一眼,对田嬷嬷道,“嬷嬷,这里是现场,安排咱们的人妥善看着,这件事不管是谁做的,都不能善了。若不治服了,以后不得安宁。” 如今长房掌势,肯定损坏了一些人的利益。三房是庶出,哪怕长房二房都没人了,也轮不到三房。钱氏再蠢,还不至于蠢到被人当刀使。至于冯氏,最近谢知微几次出击,又把老太爷给拉上了,自顾不暇,应当是顾不上这中馈权。 下剩的就只有肖氏了,她进谢家的门就掌中馈,至今近十年,一朝权势在手,有几个人甘愿急流勇退? 不管是袁氏还是谢知微,手底下都有几个得用的人。田嬷嬷安排的是袁氏从袁家带来的两个泼辣的媳妇,守住四宜阁,等庆贺宴办完,再来处理这件事情。 “湄湄,咱们就这么守着,时间长了,万一她们把些蛛丝马迹都抹没了,再怎么查到底是谁做的?” “母亲别急,做下这事的人,这会儿肯定知道咱们会来看,不定暗地里如何高兴呢。她也肯定会派人过来查探虚实。到底是谁做的,不重要,重要的事她背后的主子是谁?瞅准了人,咱们只想办法折损她人手,何必在意到底是哪个该死的下人下的手呢?” 谢知微慢条斯理地说道,跨过门槛的一条腿收了回来,这地方,也没必要再多看了。 袁氏一听便懂了,吩咐田嬷嬷,“除了你媳妇和李金条家的,你再暗地里派两个人在附近瞧着,看谁偷偷地来打探消息,你就把人拿住。” “是!”田嬷嬷摩拳擦掌,战意满满,“太太放心,奴婢一定会想尽办法抓住这个人。” 袁氏一行人又折返去了安福堂后面的大花厅。 那人听说了这件事,拨弄手边的茶盏,冷笑道,“这宴会拦是拦不住的,且看着她把谢家的脸丢尽吧!哼,我都已经准许她协理我中馈了,她竟还不知足,还把我一脚踢开,我且看看,她一个人到底拿不拿得下?” 汤嬷嬷送上一盏新茶,把肖氏手边的凉茶替换了去,劝道,“太太放心,这次庆贺宴后,老太爷当会看明白,这家里的中馈,离了夫人,还是转不过来。” 不说别的,这次的人手就会不够,光靠谢家的那些老人出力,能把这次的差事办妥当了? 袁氏暂时将四宜阁的事丢开,和谢知微一起进了安福堂,大跨院后面的花厅还是保持着原先的格局,只不过翻新了一遍。 窗上的漆干亮还闪着光芒,窗纸是银红的软烟罗,掩映在朱漆中,显得华贵而又低调。 四处擦得一尘不染,窗下,点缀着几盆开得正盛的墨牡丹,庭院里的银杏树高大,在阳光的照耀下,片片金叶闪烁着耀眼的光芒,与红色的菊花相映成趣。 谢家在京中的这一处宅院,几经改朝换代,经历过战火,换过数十代主人,也算是历经风霜,每一处都能成景,也处处都是美景。 只是花厅也太敞亮了一些,太过宽敞。原是预备着家里有婚娶大喜事的时候用,若是庆贺宴的话,不准备大请,摆不了几桌席,到时候会显得很空旷。 谢知微知道袁氏怎么想的,便劝道,“母亲不必担心,家里有个十六扇的紫檀木琉璃屏山水大屏风,往这里一拦,把这花厅分城两块,这边宴息小坐,那边用来开席。” 谢知微只一环顾,心里大概就有了个数,也气定神闲,站在门口,与袁氏指点江山了一番,几句话,袁氏再次胸有成竹,拊掌道,“还是湄湄聪明,这里比四宜阁还要好些,离前院近,客人们进来后,走不了几步路就能到这里,宴息也近,开席的时候,移步就能过去。只是,若摆戏台的话,还是远了一点。” 第70章 惊慌 “母亲不怕,戏台子就搭在那边水榭,咱家的水榭,和别家不同,有两层,坐在楼上隔着水听戏曲,也别有一番趣味,那音儿会更敞亮一些。” 袁氏一向对谢知微没什么原则,她能帮自己出主意,当然是谢知微说什么,就是什么,高兴地拍着谢知微的手,“都听你的!” 至于花厅里的布置,座椅板凳这些都是现成的,谢家的库房里,各种风格的都有,且都是全套的,原先用了一套菊花风格的,结果被毁坏了,若想再凑齐一套秋菊风格的,不是不行,而是那些上好的菊花,就难寻了。 “母亲,花厅的布置交给我来吧,菜单子我已经拟好了,我让紫陌拿去给厨房。厨房那边,还请田嬷嬷敲打一番,别出现四宜阁这种事。” 厨房除了要防备没有采购好食材,谢知微倒是不担心会有人动别的手脚。厨房的管事是谢家的老人了,谢家传承数百年,有谢家的规矩,不兴别的府上那种,换了当家主母,一干管事婆子媳妇子都给替换掉。 一向,几处重要的管事和管事媳妇也都是从谢家的老人里头挑,厨房和采买都算在内,历来都从谢家的几房老人里头挑精明强干的。 谢知微只一思量,便从袁氏手里拿了库房的对牌,带着人浩浩荡荡地去了谢家的库房。 谢家库房在西路,从北面后院,蜿蜒一条引水河通外河,从后街进来,从西路经过,在安福堂西面起了一座三层楼,上上下下一共一百多间屋子,便是谢家的库房。 谢知微做的声势如此浩大,春晖堂那边不可能闻不到动静。人人都知道,原先大姑娘选的四宜阁,好好的布置,被人毁于一旦,后日的宴请,大姑娘只好又选了大花厅。 肖氏正在春晖堂陪老太太说话,听到动静,老太太嫌吵,问道,“外边怎么回事?” 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兰鸢,听到后,出去看了一眼,挑起帘子进来,回道,“回老太太的话,库房楼那边是大姑娘带人在调桌椅板凳,花瓶摆件。奴婢听说,原先四宜阁那边,毁了好几个前朝的花瓶摆件,一个黄釉兽耳尊,本是老太爷最喜欢的,竟然被人毁了。” 一听说是黄釉兽耳尊,老太太的心顿时咯噔一下,她现在一听到老太爷的名号就有些发憷,不由得看向肖氏。 肖氏被老太太盯得不自然,讪讪笑道,“母亲,怎么这样看着儿媳?难不成母亲以为破坏四宜阁的人是媳妇不成?” 没有证据,老太太当然不会说是。 她抬了抬袖子,手指头一颗一颗地捻着那串十八子,“黄釉兽耳尊是老太爷最喜欢的一件宝物,谢家已经传承了近两百年了,这么打碎了,实在是太可惜了。” 肖氏不以为然,任它前朝不前朝的,不过一件瓷器而已。再说了,她当时只是发话让汤嬷嬷去做这件事,哪里知道,袁氏也是胆大,居然把黄釉兽耳尊摆出来,果然是一副暴发户的嘴脸。 肖氏也跟着有点胆儿颤,老太爷身任大理寺卿,大理寺是做什么的?掌刑狱案件审理,若是老太爷插手这件事,事情还真的有点悬。 肖氏朝汤嬷嬷使了个眼色,正好趁着现在长房那边事情紧急,一时腾不出手来,把首尾都收拾干净了。 汤嬷嬷在旁边伺候着,这件事是她经手的,才兰鸢一说,她也着急了。接受到了肖氏传递过来的信号,她寻了个由头就出去了。 果然是肖氏! 老太太心里一紧,此时也不是谴责肖氏的好时候,她挥挥手,把底下的人全部都打发下去,“我乏了,要歇会儿,你们下去,让你们二太太服侍我。” 老太太歪在罗汉床上,肖氏上前来,将大迎枕放在她的身后,又帮她把鞋子脱了,放在踏板上。明知道老太太要说什么,但肖氏并不想听,也不说话。 老太太指了指额头,“你帮我按按这里。” 肖氏跪坐在踏板上,轻轻地为老太太按着两边额角,听老太太说道,“我知道你在怨我,掌中馈的权利被长房要了去,你在怪我没有在老太爷跟前为你说话。你也不想想,老二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不向着你,我还向着袁氏不成?实在是,老太爷的话说得也太狠了些。” 老太太说到这里,满心都是委屈,有些话,不好和儿媳妇说,也只能点到为止。自那日后,她这心里,就没有一刻宁静过。 肖氏的手微微一顿,她还真的没想到,老太爷那个人,一向严厉,也非常重视规矩。她嫁进肖家这么多年,也就逢年过节才会见老太爷一面,只知道老太爷威严,在家里说一不二,但与老太太之间,毕竟是二十多年的夫妻,平日里也敬重婆婆,难道还会把婆婆给休了不成? 但此时,看婆婆的神情,也未必不会。 “老太爷许是说说罢了。母亲也别太往心里去。若是儿媳哪里做得不够好,母亲说出来,儿媳还会不改不成?” “说来说去,还是为崔氏的那些嫁妆。”冯氏闭着眼睛,也没有看到肖氏眼中闪过的一道惊慌,“那些物件儿,虽说都拿出来给了她,一处田庄,三个铺子,我也都拿出来了,谁知,那小贱货还是不知足。” 肖氏吓得恨不得一把捂住冯氏的嘴巴,谢知微是她能这样骂的?若是被老太爷知道了,连她这个听了一耳朵的都要跟着吃挂落。 “母亲,既然微姐儿要,如今她大了,也是到了要还给她的时候了。再留着,儿媳怕不妥。”肖氏小心翼翼地说道,便看到,老太太的眼睛猛地睁开,朝她凶巴巴地看了一眼。 冯氏坐起身来,“当日,你也看到过崔氏的嫁妆单子,横竖那些物件儿,值钱的也太值钱了一些,我们也处置不了,随随便便一件拿出去,崔家都会察觉。那些田庄铺子,你以为这些年,我每年补给你一两万的银子是从哪里来的?” 第71章 歹心 崔氏心里咯噔一下,跪在踏板上,“母亲,二爷每每都是要用钱的。二爷一个月从公中领一千两银子,其实远远不够。” “二爷够不够的,你当我不知道?”冯氏冷笑一声,“要不要现在就把老二喊来问问?他可曾从你手里拿银子用过?自从你进了谢家的大门,长阳伯府的日子眼见就好起来了,说是二房在外头做生意挣了钱,到底如何,你当我是瞎子?” 谢家公中的钱可不好拿,肖氏掌了这么多年中馈,老太太看得紧不说,谢家的账房先生一向只听家主的吩咐,肖氏想从中挪用一两银子,都不容易。她也不敢动。 肖氏一开始并不知道,冯氏三不时地贴补二房一些,这些银钱是从哪里来的?长阳伯府和永昌伯府都是京中老牌勋贵,先祖跟着太祖皇帝一起打江山后承袭的爵位,谁还不了解谁? 冯氏的嫁妆,就算肖氏没有亲眼看到,也听娘家的母亲说过,那可真是要多磕碜有多磕碜。 时日长了,肖氏才知道,冯氏那些银钱是从哪里来的?她花起来也心安理得,娘家的兄弟手头紧了,她也会放出去一些,慢慢胆子大了,入股了娘家兄弟的一些生意,赔了不心疼,挣了也有惊喜。 此时说破,肖氏脸上有些不好看,低垂眉眼,没有说话。她不是傻子,明白了冯氏的意思,她们现在在一条船上。 “老二是我辛辛苦苦含辛茹苦怀胎十月生下的,你又是我亲自挑中的儿媳妇,你也知道,当日老二看中的可不是你。为了把你娶进门,我是求了老太爷又和老二讲道理。终究也是看在你我都是勋贵出身的份上,比起那些清贵门第出来的姑娘们,要更合我的心意。” “母亲的意思是?”肖氏听明白了,紧紧地拽紧帕子,心里忐忑不安,紧张得跪都跪不稳。 “她一个小孩子,也不知道听了谁的挑唆,就把我们这些人当仇人一样,一天到晚为了这点嫁妆,在家里搅东搅西,不得安宁。若是把长房治服了,还怕她们上蹿下跳?” 肖氏从春晖堂出来的时候,全身都在打摆子,站都站不稳。 汤嬷嬷才绕过大插屏,看到肖氏脸色不好,快走两步上前扶住了肖氏,低声喊道,“太太?” 肖氏悄悄儿给她摆摆手,让她不要说话,两人一路沉默着,回到了自己院子里。 一进门,肖氏的腿便是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了。汤嬷嬷一个没把紧,猛然用力,几乎把膀子给拉折了,惊呼一声,“太太,您怎么了?” 门口两个小丫鬟连忙上前把住了肖氏,三人一起齐心合力才把人抬进去。 汤嬷嬷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摆摆手,让人都退下去,再派了个心腹媳妇把门守好,倒了一杯热茶来,喂肖氏喝两口压压惊,方才再次问道,“太太,是老太太说了什么吗?” 肖氏歪在榻上,还没说话,眼泪都下来了,“嬷嬷,你是不知道,我这会儿心里头,是后悔死了。” 汤嬷嬷立在一边,弓着腰身,等肖氏继续说道,“你是不知道,今日老太太跟我说什么了,她说,要想个法子,把大姑娘……” 肖氏没有说出来,用手挥了一个砍头的手势。汤嬷嬷惊得张大了嘴巴,半天合不拢,等能够说话的时候,都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把大大大姑娘怎样?” 肖氏吓得,连忙起身,一把捂住了汤嬷嬷的嘴,四处看看惊恐地道,“你在干什么?怎么这么大声?想死吗?” 汤嬷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她怎么就这么嘴欠呢?非要问太太怎么回事,不由得哭道,“太太,您可别犯傻啊,这事儿,无论如何都做不得啊!这世上,哪有纸包得住火的?您不说老爷如何,只说大少爷和二姑娘知道了,就饶不过您!” 肖氏的手紧紧地拽着身下秋香色金钱蟒大条褥,脸色惨白,这个道理,她如何不知道?只是现在骑虎难下。 “说起来,还是我天真了。”肖氏自嘲道,“老太太是什么人?说是出身伯府,也是穷了半生。先大嫂子那嫁妆,如今看来,一年的收益进项,应是不少于十万两,老太太三不时地接济我一些,我也是眼皮子浅,被这点子银钱迷昏了眼,竟入了这圈套。” 汤嬷嬷此时已经顾不上崔氏的嫁妆了,她满心里想的都是如何让二太太脱困。谢大姑娘是什么人?不说如今已经是朝廷的二品县主,只说以前,大姑娘就算什么也不是,也是这府里的大姑娘,身边留下的那些人,哪一个不厉害?把大姑娘保护得水泼不进。 汤嬷嬷生怕肖氏脑子一热,把二房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劝道,“太太,崔家不是那么好惹的。您瞧着,这些年,大姑娘身边,除了老太太硬塞了两个姑娘过去,前不久就被大姑娘随便找了个由头打发了,还有谁?一个秋嬷嬷就顶咱们好几个人,就别说,崔家的老太太还活着,那几个舅太太谁都不是省油的灯。依奴婢瞧着,崔家未尝不知道先大太太的嫁妆在老太太手里落不得好,之所以这些年从来不说,应是有思量的。” 肖氏腾地坐起身来,瞪大了眼睛,“你说明白一点!” “奴婢也是猛然才想到这一点。太太想想,崔老太太和崔家舅太太都是傻子吗?听说当年,还是崔老太太说让老太太帮着打点先大太太的嫁妆的,这些年他们都不闻不问,为的是什么?” “为的是稳住老太太,等大姑娘长大?” “可不是吗?” “果然是簪缨世家,这份算计,还真是厉害!”肖氏深吸一口气,“崔家把老太太给算计了,老太太把我给算计了,我在这里头算个什么?为了那么点银子,如今把自己弄得进退两难。” “太太,这事儿,要不要跟二老爷说一声?” “跟他说什么?他们无论如何都是母子。再说了,他要是知道,我从老太太手里拿钱花,不定怎么生气呢,我何必平白找气受。” “那眼下,太太打算怎么办呢?” 第72章 谢恩 “且走一步看一步,你说的没有错,大姑娘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动的。一旦没了,先不说老太爷那边,崔家就不会善罢甘休。太太且看这些年,老太爷对大姑娘面儿上是不闻不问,可每月都会去闺学,说是考校姑娘们的学业,姑娘们又不要上考场,老太爷如此上心,为的未尝不是大姑娘呢。” 肖氏也知道汤嬷嬷这般卖力地游说,为的是什么?即便汤嬷嬷不说,肖氏也知道,老太太简直是胆大包天。 只是,眼下,肖氏是无论如何都拿不出上十万两银子出来填补这份空缺。如若不然,她也会跟着吃不了兜着走。她自己是不怕,但三个孩子呢? “那你说怎么办?” “奴婢想着,只要大姑娘不成日里惦记着先大太太这份嫁妆,老太太那边或许不会逼得这么紧。”也就不会想到要下杀手。 肖氏沉吟片刻,汤嬷嬷脑子也转得很快,“后日倒是个好日子,不过,来不及了。奴婢想着,老太太的寿辰倒是个好机会。大姑娘翻年就十一岁了,也该议亲了,长阳伯府世子爷不是正在议亲吗?若是能够让大姑娘与世子凑成一对儿,大姑娘还好意思盯着嫁妆不放吗?” 肖氏眼睛一亮,拊掌道,“这果然是个好主意。那时候,即便大姑娘还计较那些嫁妆,那也是他们冯家的事了,与我是没有半点关系了。” 商议妥当后,肖氏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顿时觉得头有点疼,缓缓地躺下来,汤嬷嬷拿了一床薄被盖在她的身上,待她睡着了,才悄悄儿地出去。 二太太从春晖堂失魂落魄地回来,关在屋子里与心腹汤嬷嬷谋划半天的事,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百灵便说与了谢知微听,她有些愧疚,“奴婢没有打探出更多的消息来,汤嬷嬷派了曾荣家的在一旁守着,小雁也不敢靠近。” 谢知微将一碟子南边运过来的福橘赏给了百灵,“你和你小姐们们去分吧,能打听多少就打听多少,鬼魅魍魉迟早要显形的,兵来将挡,咱们不必担心什么。” 百灵欢喜地接过了碟子,福了福身,“多谢姑娘!” 紫陌从屋里出来,拦住了百灵,“你把福橘拿去可以,这碟子你得留下,磕一点碰一点可不得了。” 百灵对大姑娘屋里这些物件器皿不上心,大大咧咧道,“紫陌姐姐真是的,前日甘棠还打碎了一个茶盅呢,姐姐也没说什么,我这会儿到哪里去弄这么大个碟子,装这些福橘?” “你别光顾着怨我,我先不和你说这碟子的事儿。”紫陌手脚麻利地拿了个白瓷碟子把百灵手里的福橘换了,方才道,“这五彩人物纹海棠式碟,是前朝宫里赐下的,你若拿出去,多少人为了这碟子能要你的命,你信不信?” “哎呦!我的好姐姐,多谢你救了奴一命!”百灵吓得手哆嗦,滚下一个橘子,滚到了谢知微的脚边,谢知微弯腰捡起来,笑道,“你就可劲儿地吓唬她吧!” “奴婢可没有吓唬这小蹄子,她如今在屋里进进出出的,也该懂点儿事了,不先提点着些,还以为是以前就跑个腿儿?回头把姑娘屋里值钱的打坏了,姑娘不心疼,奴婢也会心疼。” “行,你这张利嘴,真正是磨过的。”谢知微笑道。 她看着屋里这活泼的气氛,只觉得浑身都舒畅起来。前世,秋嬷嬷一大把年纪,冻死在冷宫,几个大丫鬟,除了被她撵出去的樱桃和石榴,无一不是被薛婉清棒杀的棒杀,杖毙的杖毙,没有一个落下好下场。 八月二十六日,宜祈福、祭祀、纳财。 一大早,礼部的官员便送来了谢知微的诰命服和全套仪仗,穿戴都是合着她的身材做的,妥妥帖帖。 跟着一起来的,还有汤圆公公,待谢知微穿戴整齐,随同谢知微的朱轮车一起进宫谢恩。 皇帝在麟德宫,今日休沐,皇帝穿着一身柿蒂夔龙织金锦常服,腰间系一条同色的丝绦,歪在南窗下,手里把握着一只青花狮球心压手杯,听宸郡王坐在一个小杌子上汇报他这次调查刺杀案件的情况。 “侄儿已经查明了,那打着前朝李二太子名号的,是莱州蔚县人,成立了一个叫白莲教的邪教,收拢了近万余信徒,一面给那些人灌输邪恶思想,一面收敛财物。这次,祥符县的那白虎祥瑞就是他们弄出来的,准备故意把朝廷的人吸引过去,他们好出手,听说一个人头一千两黄金,至于这背后出黄金的人,臣暂时没有查明,不过眼下的证据指向北契。” “哼,又是北契!”皇帝阴沉着脸,“只怕不止,朝中肯定有人和他们联手,否则朕的行踪为何会走漏?” 陆偃挑起帘子,快步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个小太监,托着个盘子,陆偃回身将盘子里的青花缠枝莲茶碗端起来,放到皇上的手边。 袅袅的茶香从茶碗里冉冉升起,秋日的阳光从南窗下斜斜地照进来,屋子里一片静谧,皇帝的心情也跟着好多了。 他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压下了火气,再开口的时候,语气松快许多,“阿恂,以你的身份,不需要顾忌什么,你用心去查,不管查到谁的头上都不要怕,有朕给你撑腰,你怕什么?” 萧恂站起身来,给皇帝行了个礼,“皇伯父,侄儿不怕什么,侄儿是觉着,这事儿也轮不到侄儿去做。侄儿现在每天忙得脚不点地,那帮子没良心的都快把侄儿忘了,侄儿多久没出去和他们喝酒了?” 皇帝听得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把手里的茶碗砸到了萧恂的身上,眯着眼睛,盯着萧恂,一股龙威不由自主地散发出来,“你说什么?你不想想你这个宸郡王是怎么来的,你不想着好好办差,报答朕,成日里只想着走马斗鸡,和那帮子不成器的在一起鬼混!你父王呢?他是怎么管教你的?” 第73章 异类 萧恂一点儿也不犯怵,反而不满地道,“皇伯父,侄儿这宸郡王难道不是军功换来的吗?皇伯父这会儿要是说和北契开战,侄儿必定第一个请缨上战场,侄儿是萧家的儿郎,要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皇帝一点儿都不想听他胡扯,摆摆手,恨不得把他当灰尘一样挥走,“你那郡王府,你自己催着工部去,朕不想管了。不要一天到晚地想着打打杀杀,先把朕交代给你的事办好。你知不知道你上次出去平叛,你皇祖母有多担心?你还不快去慈安宫给你皇祖母请安!” 萧恂只得起身,不情不愿地出去,嘴里一直咕咕嘟嘟地抱怨,皇帝听了气不打一处,指着萧恂对陆偃抱怨,“你看看他,像个什么样子?” 陆偃笑着不接话,将几本奏折拿过来放在炕桌上,正要说什么,听到外面萧恂的声音传来,“你来做什么?” 对方没有声音,皇帝用询问的眼神看向陆偃,陆偃忙走过去挑开帘子,见谢知微站在廊檐下,和萧恂大眼瞪小眼,便问道,“县主是来给皇上磕头谢恩的吗?” “是!还请陆大人代为通报!”谢知微福身行礼。 陆偃点点头,回身进了东暖阁,含笑道,“皇上,端宪县主进宫谢恩,正在殿外求见。” 皇帝封谢知微,纯粹是她救了陆偃一命,这点事在皇上这里都算不得什么,摆手正要说让谢知微磕几个头,去后宫给皇后请安,看到陆偃眉头紧锁,忙问道,“阿偃,你的伤势到底如何了?朕瞧着你的脸色不好,王世普到底有没有认真给你诊脉,别落下什么病根。” “皇上,臣自己觉着还好。若皇上对王太医不放心,待臣出宫后,请端宪县主为臣诊脉。” 既然端宪县主有这个能耐,为他解毒,应当能诊出,他体内还有没有余毒? 皇帝这才想起,之前是端宪县主为陆偃解了毒,便改了主意,道,“你把她宣进来,让她给朕磕两个头,就让她在这里给你把个脉瞧瞧,王世普对用毒解毒上并不在行。” “是!”陆偃恭声应诺,门口候着的小太监听到后,忙跑腿出来,躬身将谢知微迎了进来。 萧恂正要去后宫,稍一沉思,也跟在谢知微的身后进来了。皇帝见到后,感到诧异,倒也没有直接问。 谢知微恭恭敬敬地磕头,礼数半点不差,山呼万岁之后,俯首触地道,“端宪谢主隆恩!” 谢知微年纪虽小,但一连串的动作丝丝都合乎礼数,做起来也赏心悦目,端端的世家嫡女的大气风范,连皇帝都忍不住暗叹,纵然皇权容不得世家坐大,也不得不承认,这些世家的礼数规矩和教养,的确有其令人叹服之处。 “平身!” 谢知微忙站起身来,朝旁边让了两步,皇帝不让走,她也只能站在原地不动。 “上次匆忙,朕没来得及问,端宪,你年纪不大吧,怎么就能学一身好医术?” “回皇上的话,臣女几次去清河,跟在叔祖父身边当药童,每日里叔外祖父就拿一些医典考校臣女,也是长辈们的一片慈爱之心,叔外祖父将几种常用的毒药的解毒法子都叫臣女背会,这才因缘巧合之下,正好能帮陆大人解钩吻之毒。” “钩吻也是常见的几种毒药?那你说说,什么毒才不常见?”萧恂问道。 谢知微飞快地瞥了他一眼,垂眸道,“宸郡王,当日叔外祖父就是这么教臣女的,至于什么毒常见什么毒不常见,臣女一个深闺女子,着实不知。” 她想了想,补了一句,“宸郡王放心,臣女只会解毒,并不会下毒害人。” 这一点,皇帝是信的,这些世家女子的教养极为严厉,品行当排第一,数百年来,这四大家族的女子,也就出了个谢元桃。 而谢元桃,也正是皇帝喜闻乐见的。 萧恂“呵呵”了两声,谢知微没有吭声,心里却是狂跳不止。前世,她只和燕北王打过交道,那时候,萧恂收回了燕云十六州,皇帝封他为燕北王,并将燕云十六州都作为他的藩地。 大雍的王爷们,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萧恂算是个异类了。 能够成为王爷中的异类而活得好好的,又能领兵攻进京城,将萧昶炫从皇位上赶下去,萧恂会是善类? 谢知微担心坏了,若是他在皇上面前把上次南书房臭味的事儿揭发出来,不管有没有证据,对谢知微都大大地不善。 而此时,谢知微心里只有不停地祈祷上天,若是诸天神佛能够保佑她,让萧恂闭嘴,她一定尽快想方设法回报萧恂前世的报仇之恩。 人情债真是欠不得啊! 谢知微等了好久,没有等到萧恂的下一句话,她才松了一口气,就听到萧恂道,“皇伯父,没事的话,侄儿先告退了,侄儿要去南书房找大哥他们玩。” 皇帝心说,我也没让你留下,竖起两道龙眉,“你去给你皇祖母请个安后就出宫吧,你不去南书房读书,你还去打扰你兄弟们?” “皇伯父,侄儿立志做个纨绔,读什么书啊?”说完,他草草行了个礼,转身一溜烟地就跑了。 皇帝这次是真被气到了,抓起炕桌上的青花缠枝莲茶碗,朝门口摔出去,只可惜茶碗飞得不够快,只把个杏黄帘笼泼污了。 皇帝真是气不打一处,抱怨道,“朕迟早要被他气死。” 陆偃走过去,打了个手势,小太监弓着腰身出去,很快就带了两个太监过来将泼脏了的帘笼换下。 谢知微站在一边,真是紧张死了。 萧恂说他只想当个纨绔,他就是个骗子,难道将来那个文韬武略的燕北王是假的?他文章锦绣,用兵如神,有他屏藩燕云,北契被他逼得节节后退,大雍的领土边界也朝北平移了近五百里。 皇帝被萧恂气得脑瓜仁都在疼,他手指头按着眉心,歪在榻上不说话,屋子里寂静得很,气氛凝固,很是压抑。 陆偃眸光微闪,上前劝道,“皇上还当保重龙体,正好端宪县主在,就让县主为皇上请个脉吧!” 第74章 维护 皇帝闭着眼睛点了点头,陆偃扭身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谢知微忙上前,跪在脚踏上,伸出手,搭在皇帝摊在炕桌的手腕上。 她屏息了约有三个呼吸的时间,便收回了手,低眉垂眼道,“皇上,您昨晚只睡了不足两个时辰,今日气血略亏,接连这些天又大动肝火,这于龙体无益,还请皇上每夜务必睡足至少三个时辰,臣女有一剂养生方子,祖父用着大有裨益,若皇上不嫌弃,臣女愿献给皇上。” 这养生方子的事情,皇帝听王世普说过,皇帝也偷偷地观察过谢眺,的确见他今日气色红润,精神抖擞,只不过,养生方子要用到药材,又关乎龙体,谢知微不亲自诊脉,也不敢松口让王世普用。 这一点也正说明,谢家不慕虚荣,知进退,行事稳妥。 幸好陆偃提醒,方才皇帝还很好奇,陆偃为何对这小姑娘格外关照,原来是落在这儿。 果然,还是阿偃对他最为关心。 皇帝心情一好,东暖阁里的气氛也跟着松快起来,虽然伴君如伴虎,但最起码,不那么压抑了。 “你这小姑娘倒是有心了!” 谢知微便知道,她这养生方子是献成功了,皇帝也少不了一堆赏赐,谢知微再次谢恩后,皇帝便让陆偃领着谢知微下去,这是让谢知微给陆偃诊脉的意思。 陆偃将她领到了一个僻静的偏殿,离麟德宫不远,是素日陆偃留宿宫中时歇息的居所。 汤圆公公见陆偃和谢知微一来,忙吩咐小太监们上茶的上茶,上点心的上点心,殷勤地用袖子将椅子擦了一遍后,请谢知微落座。 谢知微在麟德宫积攒了一脑门子汗,也累了,她坐下后,不由自主地就松了神,抬头一看,见陆偃一双乌黑如黑曜石般的眸子,在秋日暖阳的背景衬托下璀璨生辉,正看着自己。 陆偃一身大红麒麟彩绣常服,腰束玉带,一张精致如玉的脸上,眉飞入鬓,眼神柔和,眼尾上翘,挑着一抹妖冶的,颠倒众生的美。 “这次又要麻烦县主了。” “不麻烦!”谢知微微微一笑,她捧着霁红茶碗,茶碗里,浮浮沉沉的茶叶舒展开来,荡漾在茶水里,绿褐鲜润,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 具有明显的“绿叶红镶边”之美感。 谢知微闻了茶香,香气馥郁,抿了一口,香高而持久,滋味醇厚,毫无疑问,这是极品大红袍了。 待谢知微喝了半碗茶,她才把茶碗放下,朝陆偃抿唇一笑,略挽袖口,伸出一只羊脂玉雕般的手,作请状,道,“可否容端宪为陆大人请脉?” 陆偃伸出如玉般的肌肤,如青竹般修长的手,搭在汤圆公公放好的迎枕上,露出脉搏。 谢知微心内感叹了一声上天对这个男人容颜风仪上的厚待后,将三根微凉的指头搭在他的脉搏上,收敛心神,约有三息功夫,便收回了手,“陆大人体内的余毒已经清理干净了,只这次中毒后,身体略有损伤,请容端宪为大人调整一下药方。” “有劳县主了!” 谢知微便一口气写了两张方子,一张是给皇帝的养生方子,另一张便是给陆偃的药方。 她将墨吹干后,正要递给汤圆公公,陆偃斜里伸手接过来,见谢知微一手簪花小楷笔锋挺秀,结体端庄,清劲雅秀,没有一笔松懈,给人以炉火纯青的感觉,不由得眸色微深,吩咐汤圆道,“誊抄一份后,送到太医院去。” 不留谢知微的笔墨,将来也就少了那可能会有万分之一的那份麻烦。 即便是这样的一点风险,陆偃都为她想到了。 谢知微的眼底闪过一道惊诧,她的感觉没有错,陆偃对她的确处处维护,应是自己救了他一命的缘故。既是如此,她受下这份好便是,将来总有再回报的时候。 一切都妥当后,木香便来了,说是奉了大公主的命令,前来请谢知微去凤趾宫说话。 陆偃也不再留谢知微,使了个眼色,汤圆公公派了一个名叫米团的小太监陪同谢知微一同前往。 看到米团,木香很惊讶,但在宫里走动,且在主子跟前得脸的人无一不精明,也沉得住气。木香对谢知微越发恭敬了,“奴婢给县主请安!” “快别,你是元嘉姐姐跟前的姐姐,不必这般客气!” “县主册封大喜,奴婢给县主道喜也是应当的。” 这一路的路程不短,木香便一路给谢知微说大公主如何盼着她来,每日里都要念叨几句,说话间,凤趾宫便到了。 皇后在偏殿,谢知微一跨进门槛,大公主便跟蝴蝶一般飞了过来,一把抱住了谢知微,“微妹妹,你怎么才来呢?你说话不算数,说好了进宫看我的,这都过去多少天了,你才来!哼,我都不想理你了!” 谢知微站着不敢动,她有些发懵,有种一夜之间,自己竟然成了一个薄情寡义的负心汉的错觉,喃喃道,“元嘉姐姐,我这不是进宫看你来了吗?” “哼,你这是来看我的吗?”元嘉松开她,牵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你分明是进宫谢恩的,要不是父皇封你为县主,你会这么快进宫?说好的花茶呢?别告诉我你没有带进来。” 谢知微忘了什么也不敢忘了花茶啊,紫陌赶紧上前,将捧在怀里的一罐花茶递上来。谢知微连忙拿过,献宝一样地双手奉给元嘉,带着赔罪的讨好的神情,“元嘉姐姐,你闻闻,香不香?” 香自然是香的,元嘉的心情顿时好多了,轻轻地哼一声,一脸傲娇地打算饶过谢知微。 皇后看着女儿,哪里瞧不出她对谢知微的喜爱?谢家的大姑娘本就身份贵重,才貌品性都是上佳,若能与女儿交好,那是再好不过的事了。 “好了,你就别欺负你微妹妹了。” “先饶过你!”元嘉捏了捏谢知微的脸蛋儿,也没有用力,神色和霁,“这身衣服,穿在你身上很好看。同样是县主的穿戴,怎么惠和穿着就那么别扭?” 这话,谢知微可不敢接,她还没有给皇后娘娘磕头呢。 皇后受了她三个头,忙让青雉将她扶起来,并道,“赐座!” 谢知微又福身谢过,斗胆抬头看了皇后一眼,笑眯眯地道,“皇后娘娘的气色很不错,臣女斗胆,请允许臣女给皇后娘娘请个平安脉。” 第75章 皇子 这偏殿里,除了一座红木座错金银螭纹夔身铜熏香炉里散出袅袅的香味,清淡柔雅之外,一应的花草均无。 谢知微环视一圈后,心里稍安,神色也并无紧张。 皇后一直在观察谢知微的神色,见此,也跟着大松了一口气。这后宫之中,想要个子嗣着实是步步艰难,她等了这几日,等的就是谢知微进宫来,好让她安一安心。 奚嬷嬷忙送上了迎枕,谢知微跪在脚踏上,微牵动袖子,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腕,纤细的软软的三根指头搭在皇后的脉搏上,她凝神也不过三息功夫,又让皇后换了另一只手,一样儿没花多少功夫,在皇后紧张的关注下,笑道,“皇后娘娘的脉象很好,肚子里的皇子也很康健,娘娘不必担心,如今一应心思都不用费,只日日吃好,睡好,适宜活动活动就好。” 皇后大大地舒了一口气,脸上的笑如花儿一般绽放,一把握住谢知微的手,“好孩子,你这一说,我就放心多了。” 奚嬷嬷也高兴不已,凑上前来,笑道,“县主,一事不劳二主,您瞧着,娘娘脸上最近添了不少斑点,奴婢以为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或是用了什么不该用的,奴婢把娘娘素日用的脂粉拿来给县主瞧瞧,县主帮忙掌掌眼。” 其实,皇后一看到自己脸上长了斑点,就吓得魂飞魄散,让许意来帮她看过了,平日里用的胭脂水粉也查看了一遍,脉象也稳,但她脸上的斑点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地长,一日不闹清楚,她一日不得安神。 谢知微早已心中有数,但还是忙起身,“不用劳烦嬷嬷搬来搬去,我且随嬷嬷进去四处查看一番。” 原本这提议是很僭越,但眼下是非常时期,谢知微为了安皇后的心,还不如去皇后的寝殿全部都查看一遍。 皇后当然也愿意,让大公主陪谢知微进去。 胭脂水粉,朱钗首饰全部都拿出来摆在桌上,谢知微看过后,并没有不妥,又将熏香,床下枕头还有衣柜都闻了一遍,也没有发现异常。 回到偏殿,谢知微斟酌着道,“娘娘,臣女也没有看出什么不好来,至于娘娘脸上的斑点,臣女曾经在崔家先祖留下的一本手记上看到过,说是若母亲肚子里怀的是儿子,因性别不同,母亲的脸上就会肤色暗沉,甚至生出斑点,一旦胎儿诞下,就会恢复原样。相反,若怀的是女儿,母亲就会越发容光焕发,肤色明亮,比往日还要光彩照人。” 谢知微越说,皇后越喜,说到最后,皇后抚摸着还未凸显的小腹,笑道,“原是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说得通了。” “是啊,原来是娘娘肚子里的小皇子在淘气呢。”奚嬷嬷大约也是这些日子以来,担惊受怕够了,她抹了一把眼泪,“可吓坏了奴婢了,这真是太好了,娘娘且先忍耐些时日,等小皇子诞下,娘娘又会变得好看了。” 皇后的目光落在大公主的身上,若有所思,“本宫约莫还记得,当年本宫怀元嘉的时候,脸上不施粉,竟比施粉的时候还要白嫩几分呢。” 大公主走过来轻轻地往皇后的怀里倚过去,撒娇道,“母后,女儿比弟弟要乖巧多了,以后弟弟生下来,母后也要多疼女儿几分。” “好,好,你弟弟还没出世呢,你就开始和他争宠了?仔细你弟弟听了去,将来不给你撑腰。” “他敢!他还在母后肚子里就开始使坏,哼哼,等弟弟出来了,看我怎么教训他!” 谢知微看到元嘉的脸上是甜甜的笑容,眼中充满了期待,倒是很能体会她的心情,对这个弟弟,她先是愧疚担忧,如今胎象这么稳,元嘉心中的负罪感总算是没了,自然期待弟弟能够平安降临,将来也好姐弟守望相助。 “元嘉姐姐,微儿也很想知道,将来元嘉姐姐怎么教训小皇子呢。” “哈,你想看我笑话对不对?”元嘉走过来,牵起谢知微的手,另一只手在她的额头轻轻地点了一下,“且看我先怎么教训你吧!” 说完,元嘉两只手往谢知微的咯吱窝里掏,谢知微先就笑了,一面躲闪,一面往后仰,凳子一歪,人就朝后倒去,幸好紫陌一把扶住了她,笑道,“大公主殿下,县主最怕这个了,您行行好,就饶了县主吧!” 元嘉也吓了一跳,紫陌没说时,她已是收了手,笑道,“你这丫鬟倒是忠诚!该赏!” 奚嬷嬷笑着上前,将一个荷包打赏给紫陌,紫陌看了谢知微一眼,谢知微朝她点头,她方才跪在地上,双手捧过,“谢大公主殿下!” 皇后瞧着女儿和谢知微姐妹情深,很是欣慰。有了谢知微这个玩伴,女儿也多了一条命,皇后看谢知微的眼神也越发慈爱,道,“元嘉,你也别闹你微妹妹了,谢家今日有庆贺宴呢,微丫头,你也该早些出宫去了。太后娘娘今日有些闹肚子,你也不必过去打扰了,让奚嬷嬷送你出宫吧!” 谢知微忙谢恩,她笑道,“皇后娘娘,臣女还有些话没有问完呢,待问完了就出宫。” 皇后笑道,“你还要问什么?” “皇后娘娘现在应当还在孕吐期,不知饮食上如何?若不好,臣女再给皇后娘娘调整一下药膳方子。” “暂时不用,本宫这次和怀你元嘉姐姐的时候可大不一样,那会儿本宫吐得晕头转向,如今虽说胃口不如寻常,倒也不差,你瞧瞧本宫,身上可没有少一两肉。” “那就好,皇后娘娘的身子好了,将来小皇子就会健康。” 如此,谢知微也才全放下心来,向皇后娘娘行礼请旨出宫。 元嘉却不高兴了,“好啊,你得封县主,家里有宴请,居然都不给我下帖子,你说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姐姐?” 谢知微愕然,傻愣愣地看着元嘉,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元嘉姐姐,我给你下帖子,你能出宫吗?” 她低声说完,偷偷地看了皇后一眼。 第76章 休妻 皇后只觉得这小姑娘真是可爱极了,被女儿欺负得连话都不敢说了。 她圆圆的一张脸,还略有些婴儿肥,一双黑琉璃般的眼睛,桃花眼的眼尾微微上翘,蝶翼般的眼睫毛忽闪忽闪,唇如朱染,五官精致如笔描,小小年纪便已经显出了祸水倾城的姿色,一看就是个美人坯子,将来还不知道怎样出色的姿容呢。 真是叫人越看越喜欢。 “母后,儿臣想去微妹妹家里恭贺微妹妹。” 皇后觉着好笑,“你微妹妹家里今日不定多少客人,她本来就要忙于应酬,你去了,她得多花许多心思来招待你,你不是去添乱吗?” “那可不一定,儿臣把三妹妹喊上,我们一起去,我和三妹妹自己玩自己的,再说了,今日肯定还有别家的姑娘们去,儿臣哪里会缺玩伴,要微妹妹陪着?” 谢知微在旁边福身道,“若元嘉姐姐去,是给臣女脸上添光,臣女感激不尽!” 这是实在话。 皇后也不是非不让元嘉去,摆摆手,“你和绫华一道儿去,凡事小心些,别给你微妹妹添乱。顺道把本宫的赏赐一起带过去,微丫头也不必单单为这事进宫谢恩了。” 谢知微少不得跪下来再次叩谢,待她行礼完,元嘉一把拉起她,“微妹妹,你先出宫回家,我和绫华梳洗一番就过去。” “好,元嘉姐姐,我在家里等你!” 这次,元嘉便没有依依惜别,挥别了谢知微后,她就先安排人去通知绫华,问她去不去,自己先回殿里去梳洗去了。 一大早,谢知微早早起来进宫去谢恩。 袁氏去春晖堂给老太太行礼,听说老太太病了,起不来床,她被晾在了院子里,有些不解,问道,“老太太不是说今日要去宁远伯府的吗?这病了,也不请大夫,是不打算去宁远伯府了吗?” 袁氏的声音并没有压低,里头,老太太正在喝一碗牛乳,听得真真切切,气得一把掀翻了碗,怒道,“这是在奚落我老太太呢?天底下,谁家的儿媳妇这般没有眼力劲儿?说崔家如何如何,这样的儿媳妇,她自己怎么不娶进门?” 里头的话,袁氏站在院子里也听得一清二楚,她不气也不恼,在院子里朝里头福了福身,扬声道,“媳妇给老太太请安,老太太既是身体不好,就请安心养病,媳妇忙完今日,再来给老太太侍疾。” 老太太也不是真的病了,她是被老太爷给气得。 自那日,老太爷放下狠话后,就再没有来后院。已是儿孙满堂的人了,老太太对老太爷不来她院子里也并不在意。但今日,她是真打算去宁远伯府,给谢知微没脸,纵然知道这事不妥当,老太太心里堵着一口气,既想让谢知微下不了台也着实想给薛婉清长脸。 老太太让金嬷嬷去前院请老太爷来,来了之后,令老太太震惊不已的是,老太爷只冷冷地盯着她看了半宿,他眼中的神色多变,老太太还是看出来了,老太爷对她是失望透顶了,只差没指着她的脸说,怎么会娶了她这样的进门。 末了,老太爷道,“你若要去,我不拦你,你不要以我谢家的名义去,要去,以永昌伯府的名义去吧!” 冯氏一听急了,问道,“老太爷这是什么意思?老太爷是要休了妾身吗?” “我谢家纵然如今时运不济,门楣不如从前,也还没有潦倒到要给杀女仇人脸上贴金的地步。你凡事不顾全我谢家的颜面,我也从来不喜勉强人,也只能如此了。” “老太爷,清姐儿还在薛家,她是我们女儿留下来的一点血脉。” 谢眺用看白痴一眼的眼神看了冯氏一眼,便转过脸,再不看她,“桃娘埋在薛家的祖坟里,她的牌位也供奉在薛家的祠堂里,你疼她,我不反对,但你别忘了,她姓薛,不姓谢。将来她出阁,三日回门回的是宁远伯府,不是我谢家。” 谢眺把话说到这份上,冯氏还如何敢去薛家?她又不愿意出席今天的宴会给谢知微长脸,自然就只有装病一条路了。 冯氏让金嬷嬷带话回了永昌伯府,说小孩子家家的一点子喜事,就家里自己热闹热闹,永昌伯府不必专门安排人来庆贺,免得损了小孩子的福气。 她自己便索性往床上一趟,病了,发了话,大夫说了要静养,家里的晚辈们都不用来侍疾。 一起病了的还有肖氏,袁氏知道后,只冷哼一声,吩咐了几个得力的媳妇婆子,让好生接待客人,忙该忙的去了,只当这两人死了。 宴请的事,凡事都安排妥当了,有了四宜阁那一出戏,她把大花厅防得水泼不进,又想到女儿能干,并不担心应付不来。 谢知慧早早地起床打扮,穿了一身桃红地缎绣菊花纹对襟褙子,配着一条刺绣妆花裙,一头鸦羽般的黑发梳成双挂髻,饰以红珊瑚珠花,桃腮樱唇,整张脸神清骨秀,明艳动人。 “快点,今日是大姐姐的好日子,我得快些到前头去,帮大姐姐待客呢。”谢知慧扶了一把头上的珠花,问道,“太太呢?是不是已经去帮大伯母的忙了?” 大丫鬟明月愣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道,“才太太那边的妈妈过来说,太太今日身子不好,让姑娘不必过去请安了。” 谢知慧并不知道肖氏是怕她去了,瞧出端倪来,又长篇大论地和肖氏讲一大堆道理,义正严词,就跟夫子训学生一样,听得肖氏脑仁瓜疼,恨不得把这个讨债鬼塞回肚子里去。 谢知慧一听母亲病了,忙道,“我先去看望母亲,实在不行,你去跟大姐姐说一声,我要在母亲屋里侍疾,等母亲睡下了,我再过去帮忙。对了,你问一声,有没有请大夫?大夫怎么说?” 谢知慧说完,也不等回答,提起裙子就朝外走,迎面遇到了赶过来的汤嬷嬷,行礼拦住了谢知慧,“二姑娘,前边来了不少客人了,大姑娘还没有回来,二姑娘怎么还没去前边待客?” “母亲病了?我要先去看看母亲,让三妹妹先去忙活。” 第77章 喜迎 这会儿,还没到时辰呢,也并没有客人来,汤嬷嬷不过是说个托词,避免谢知慧要去看二太太。哪知道,怕什么来什么。 “二姑娘,太太的意思,今日的庆贺宴事关谢家颜面,若是出点差池就不好了,让姑娘还是紧着宴请那边为主,太太的病无大碍,静养几日就好了。” 谢知慧原先的性格的确是耿直,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从来不以恶意揣摩人,但自从上次被碰瓷之后,她就知道,这世上并不是只有黑与白两种颜色。 她母亲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高风亮节了? 谢知慧不由得看向汤嬷嬷,见汤嬷嬷目光躲闪,她直接问道,“太太并没有生病是不是?她只不过是不肯帮大伯母一把,对不对?” “哪有这回事?太太今日早起就觉得头晕,因家里今日有宴请,都忍着没有请大夫呢。姑娘这么说太太,太太听到了恐怕会伤心。” “若母亲真的病了,悄悄儿请了大夫从后门进来,只不影响到客人们就行了,谁还会说什么?”谢知慧叹了口气,“既然母亲病了,我这做儿女的如何能够枉顾母亲的身体?” 谢知慧说完,不管不顾地朝正房冲进去,她一掀开帘子,看到肖氏面色红润地坐在桌前喝一碗百合莲子粥,桌上放了四五样小菜,七八样点心碟子,都吃得差不多了。 谢知慧看着空空的碟子问道,“母亲今日早上是和父亲一起用的早膳吗?” 昨晚,二老爷并没有来后院,谢仲柏因下衙晚,而直接留在了前院书房过夜,一大早,只遣人来拿了衣服,说衙里还有些事物要去处理,就急急地去了,尽快处理完了,好赶回来待客。 肖氏谴责地朝汤嬷嬷看了一眼,不自在地用帕子沾了一下嘴角,方才起身,“慧姐儿怎么来了?你不去忙你大姐姐的事,跑到母亲这里做什么?” “大姐姐得封县主,是整个谢家的喜事,今日家里宴请,母亲若是身体还撑得住,就为家里多想想,前去帮大伯母一把。” 肖氏正为这事不自在,四宜阁的事发生之后,肖氏听说那边被封住了,长房要报官,只等着今日的宴请过了,就请顺天府亲自去现场勘察找出凶手,说是损失都有两三万两了,她担心坏了,让做那事的陪房媳妇,趁着夜黑去把首尾料理清楚,谁知,被潜藏在暗处的人,抓了个正着。 今日一早,她听说这件事后,可不是气得发抖?心里正堵着一口气呢,这会儿哪里有耐心听女儿给她上课? “天底下有你这么跟母亲说话的吗?你读的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肖氏脸上再也挂不住,恼羞成怒,拍在桌上,怒道。 谢知慧失望地看着肖氏,看了好久,看得肖氏心里凉飕飕的,她猛地转身,风一样地冲了出去。 肖氏到底担心女儿,催着汤嬷嬷,“你快跟过去看看,看她怎么样了?” 老太太和二房接连装病,三房钱氏也听说了,早起梳妆的时候,她就问相公,“母亲和二嫂明显就没打算给长房脸面,你说我们是跟着长房走,还是看老太太的脸色?” 谢拾柏坐在椅子上,一边穿靴子,一边看了钱氏一眼,像看傻子一样,“我前些天听说,皇上有叫大哥回来的意思。你看大哥出去这些年,父亲脸上何时有过一点笑意思?你要是聪明点儿,就不要掺和进这些事里去,我是个没本事的,就管家里这些庶务,将来也没有多大出息,只能跟着大哥谋一碗饭吃。” 钱氏从镜子里瞪了他一眼,“你好歹也是个举子出身,就不能再加把劲去考个进士?将来谋个一官半职?” “你以为考上举子就一定能金榜题名?我就不是读书的料,要不是祖训,谢家不得有白丁,我连这举人都不乐意考。家里的庶务不要人打理?” 谢拾柏起身打理了一下身上的衣袍,一个丫鬟急匆匆地进来,福了福身,“三老爷,前边的管事有事求见,请三老爷快些过去。” 谢拾柏走了之后,钱氏无奈地起身,扯了扯裙子,“我们也过去吧,帮大嫂一把,也顺便瞧瞧,今日来的都是些什么客人?对了,三姑娘呢?让她好生打扮了,今日什么脾气都不许闹,好好儿帮她大姐姐张罗一天。” 谢知倩的罚,没那么快领完。不过,谢家也有规矩,受罚的人,若家里有事,不是家主特别交待,那一日可以不受罚。 谢家一般也不会对未出阁的姑娘罚得很厉害,姑娘在娘家都是娇客,做错了事会受罚,但绝不会伤及她们的颜面。 钱氏多精明的人啊,谢知微既然讨了宫里的喜欢,今日来的客人必定都是些贵妇贵女,这种日子多露面,对谢知倩只有好处。 任嬷嬷跟在后边道,“三姑娘早就过去了,这会儿当是在忙着。” 钱氏松了一口气,才到了安福堂的大花厅前,就听到前边的婆子匆匆来报,“大太太,承平大长公主府大少奶奶来了,礼部尚书府曾大太太和大姑娘也到了。” 钱氏心说,怎么来得这么早,再一想,大长公主府的二少奶奶崔氏是崔家的,而礼部尚书府的曾大太太海氏是海家的,都是四家里头的人,来这么早也正常。 袁氏一听说来的是这两人,心里有点发憷,她拉了钱氏一把,“弟妹,你跟我一块儿去迎一迎。” 钱氏见女儿还在傻乎乎地看廊檐下的兰花,喊了一声,“倩姐儿,曾大姑娘来了,你也一块儿去迎。” 三人领着一群丫鬟婆子,大家满面笑容,热情洋溢地往仪门处走,只见两边的路上,装点着寒兰、墨兰和莲瓣兰,长势喜人,颜色淡雅,在丽日高阳之下,散发出淡淡的,幽雅的香味。 才过穿堂,迎面便看到一群人,走在中间的是一身诰命服的谢知微,她的左手边是承平大长公主府的陆大少奶奶,右手边是曾大太太,后面跟着公主府的二姑娘张清涵和三姑娘张清蓉,以及礼部尚书府的大姑娘曾瑶期。 第78章 后悔 原本,谢知微身为晚辈,是没有资格和陆大少奶奶和曾大太太并肩,但她还有另外一重身份,便是二品的县主,如此以来,倒也未逾矩。 这些人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婆子丫鬟,人人脸上都充满了喜庆。 钱氏一看来人,连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迎上去,彼此见过礼后,袁氏忙把客人往里边请,“我来迟了,没能迎接贵客,多多担待!” 陆大少奶奶笑道,“我们一听说这样的喜事,前两日就要过来,是一刻都等不来。你说,我怎么就没有你这样的福气,有这么个好女儿给我争气呢?” 谢知微笑看着张清涵。 张清涵是她的好闺蜜,这次她亲笔写的三份请帖中,就有张清涵的一份。 张清涵无奈地朝她母亲看了一眼,朝谢知微的脸上捏了一把,“瞧瞧,都是你!” “一会儿姐姐多喝一杯,我给姐姐赔罪。”谢知微笑道。 曾瑶期走过来问道,“你们俩在说什么呢?也不怕把我得罪了。” “清菡姐姐在吃我的醋呢,说我夺了陆大太太对她的宠爱。”谢知微笑着,眨巴眼睛,透着一股子令人欢喜的灵巧可爱。 袁氏与曾大太太彼此见过礼后,一行人继续往前走,谢知慧已经与张清蓉说上了话,她虽然是嫡出,但父亲是庶出的身份,她比不得正儿八经的嫡女,陪着庶出的张清蓉正好。 大花厅里,铺满了红毡,五扇大门,只开了左右个两扇,中间这扇关着,中间用一架十六屏紫檀边座嵌玉石花卉宝座屏风隔开。 西边,正面安放了一张红木兰雕五屏罗汉床,设着半新的大红彩绣素竹幽兰的靠背引枕,绣玉堂芝兰袱子搭在上面,设了一色花儿彩绣的坐褥,旁边一个高几,上面摆放着一盆令人惊艳的秋榜,花型美丽,香味清幽,看一眼便令人挪不开目光。 两头排插各四张官帽椅,上面也铺设了垫子。 地下两面相对十二张竹兰雕漆椅上,都是一色灰鼠椅搭小褥。每一椅中间都设一张小几,几上设着瓶炉三事,焚着谢家自制的尔雅香,又有八寸来长四五寸宽二三寸高的点着山石布满青苔的兰花小盆景,几色春剑点缀开来,白的纯洁静谧、绿色的生机勃勃,黄色华贵明丽,红色热情洋溢,迎客甚炽。 小朱漆茶盘里,放着油红御制诗茶碗及小茶吊,里面泡着以梅英、佛手、松实用雪水烹制的三清茶,茶香缭绕,茶具雅致,别有意境。 屋角窗下摆着七八个高几,上面放着珐琅彩山水纹瓶,或是斗彩折枝花纹梅瓶,依形设景装点着“采菊东篱”,“幽竹清兰”等鲜花草,高雅而又清贵。 陆大太太和曾大太太均是见过世面的人,看到这一应的摆设布置,也还是不由得眼前一亮,对传说中这位来自武将家族,不懂高雅斯文为何物的袁大太太刮目相看,均是觉得,袁氏这么个粗人,嫁到谢家这些年居然也被熏染得如此宣和雅致。 两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震惊。 这番布置,因地制宜,处处显得高雅清贵,京中这么多权贵世家,还真没有哪家的主母有这番能耐。 袁氏可真叫人惊讶。 钱氏也看得目瞪口呆,她听说四宜阁原本的布置是以秋菊为点缀,便想到,这时节,赏菊的确是一件很合适宜的事,但被毁了,真不知以袁氏这脑子,该怎么补救? 钱氏担了心。毕竟,她不比老太太,就一个老封君,万事只顾着自己,也不似二房,乃嫡出,子女身份都不用担心,将来的婚事都不用愁。三房庶出,若是谢家声名有所损,将来几个孩子的婚事就越发艰难。 此时,看到厅里令人耳目一新,舒适静雅的布置,她不由得心头一喜,也没有想到,自家大嫂还有这般本事。 “大太太今日这布置,真是让我们受教了。”曾大太太不吝赞誉之词。 陆大太太也在一旁附和道,“可不是,多少年都没有看到这样高情逸态的摆设了,今日,我也算是大开了眼界。” 袁氏忙笑道,“这我可不敢当,说出来不怕两位太太和姑娘们笑话,今日这一应的布置,安排可都是我们家湄湄的功劳。我是个什么人,这么多年,大家都共居京中,两位太太还不知道?我是没有这才情的,若不是湄湄,我今日可要出糗了。” 竟是谢知微? 张清涵扭头看过来,“微妹妹,若说是你,我肯定是信的,这京中,再也没有如你这般蕙质兰心的了。” 曾瑶期笑指着那盆名贵的秋榜,“那可是皇后娘娘赐下的那盆秋榜?也难怪你今日会用兰来点缀了,选的这些兰花清幽又不夺秋榜之高雅,搭配得是真好。” 谢知微谦逊地道,“两位姐姐都谬赞了,你们的才情,我是知道的,若是换了你们,今日必会做得更好。” “我倒是想,可我没有妹妹这般福气啊!”曾瑶期笑着打趣道,“哎呀说起来,我今日还没有向县主请安呢!” “哪有姐姐这样欺负人的?”谢知微看了一眼身上穿的衣服,她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承平大长公主府和礼部尚书府的车架停在仪门,便忙去迎了客人,没来得及换衣服。 张清涵便道,“微妹妹,你去换身衣服,我们等你!” “好,那妹妹就慢待了。”谢知微执平礼表示歉意,又和两位长辈福了福身,带着丫鬟婆子回院子里去换衣服梳洗。 路上,她吩咐百灵,“你去请一下二姑娘,就说我这会儿有事,让她过来帮忙待客。” 百灵恭敬应声,匆匆而去,才过东西穿堂,便看到谢知慧带着丫鬟过来了,便忙上前福身,“二姑娘,大姑娘正要奴婢去请您,承平大长公主府和礼部尚书府的姑娘都来了,大姑娘这会儿要回院子里换衣服,那边没有人应酬。” 谢知慧一听急了,她颇后悔和母亲纠缠,以至于差点误了大事,忙道,“我这就过去,你先去服侍大姐姐。” 第79章 故意 宫里,奚嬷嬷打点了礼物,应皇后娘娘的懿旨,护送大公主和三公主前往谢家吃酒。 萧恂从麟德殿出来后,就一摇三晃地去了南书房,才走到门口,里头传来朗朗读书声。 从江南请来的博学鸿儒杨珍霖看到萧恂一路拈花惹草地过来,顿感头疼,又不得不上前作揖行礼,“草民见过郡王爷,郡王爷这是来读书的?” 萧恂挑起眼皮子,上下打量杨珍霖一番,“我听说,皇伯父要赐予你进士出身,你不要,是打算后年下场?” 春闱三年一次,下一科要到后年去。明年这个时候,多少举子就会往京城跑。 “郡王爷说笑了,老朽都六七十岁的人了,还和那些年轻的举子们夺名声,实在不妥。” “你们这些酸儒们真是的,又想金榜题名,鲤鱼跃龙门,又觉得货与帝王家有折风骨,恨不得皇上八抬大轿吹锣打鼓求你们入朝为官,你们还要矫情一番,好显得你们多不情愿,又何苦呢?” 眼见得杨珍霖气得脸色大变,萧恂依然喋喋不休,“你看,这一来二去的吧,蹉跎了岁月,这好比什么?好比眼见到了该娶妻生子的时候,你挑这个姑娘不妙丽,哪个姑娘不端庄,别人孩子都有了,你还在挑三拣四,还把自己年龄给耽误了……” “你,你,郡王爷,老朽纵然不才……” “知道自己不才就该多听劝。听人劝,吃饱饭,老祖宗说的话是没错的,老大人吃的米比我吃的盐都要多,这点子道理应当懂。” 萧恂环顾一圈南书房,只当没有看到杨珍霖脸红脖子粗,眼看就要厥过去了,而是再加了一把刀,“都进了这皇家的门了,这就好比都上了人家的床了,还在说哎呀,奴家不要不要的!” 杨珍霖,被捅了这么好几刀,刀刀致命,他一文人,到了萧恂的眼里,竟然成了人尽可夫的娼妓,顿时眼前一黑,若非萧恂眼疾手快,几乎一头栽下来。 萧恂连忙大喊,“人呢,都死到哪里去了?杨大人许是饿晕了,还不快扶到里面休息!” 杨珍霖本来也没晕彻底,眼看要醒过来,又受到这会心一击,他两眼闭严实了。 两个小太监吓得魂都没了,赶紧过来将人抬到了偏殿休息。 萧恂抚了抚衣袖,一脸坦然地走上了台阶。 他扭头朝后看了一眼,见陆偃果然过来了,且来迟了一步,这会儿正在吩咐人叫太医,便莞尔一笑,走进了书房正殿。 这廊檐下的一番虐杀,殿里的几个皇子们都听到了。因不是第一次了,皇子们都明白萧恂这番动作的用意,看到他进来,大皇子不由得笑道,“老五,你又想干嘛?” “皇兄,臣弟还能做什么?还不是想为皇兄们分忧。今日,杨大人肯定是不能给皇兄们上课了,皇伯父再挑选个好师傅进来,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不如,皇兄们陪我去谢大人家里讨杯酒吃?” “哪个谢大人?是不是大理寺卿谢眺?”萧昶炫问道。 萧恂挑眉朝萧昶炫看去,一双好看的凤眼似笑非笑,有点像算计人的狐狸,他点头道,“是啊,三皇兄,别耽误时辰了,要是去晚了,人家都坐席了,就不太妥当,走吧!” 谢家是什么份量,几位皇子们都能掂量。 横竖,这南书房里发生的事,有人会去向父皇禀报。 从小他们就知道,凡事有萧恂顶锅,父皇就算再生气,也只能生口气罢了,也不会把萧恂怎样。 几个皇子显然对应对今日这一套很有经验,各自整理了一番,大皇子二皇子和三皇子与萧恂一道,去谢家喝酒,临出宫门的时候,萧恂还记得提醒道,“先说好,我是备了礼的,三位皇兄,难道准备就这么空着手去?” 大皇子等人面面相觑,心说,不是你拉着我们来的吗?早怎么不说还要备贺礼? 跟他们的公公倒也机灵,一见主子们为难,忙道,“奴才这就回去备贺礼。” “快点,别磨磨蹭蹭的,耽误了吉时。” 那太监一面忙不迭地往回跑,一面心里嘀咕,喝顿庆贺酒的事,又不是郡王爷您的大喜之日,还吉时,等着拜堂不成? 腹诽归腹诽,宫里谁也不敢惹萧恂是真。 陆偃立在廊檐下,等着太医们把杨珍霖救活了,听完王世普的禀报,他问道,“王大人知道该如何向皇上禀报吧?” 王世普还真不知道。 陆偃道,“杨大人也是望七十岁的人了,经不得折腾,皇上今日已经生过一场气了,才端宪县主进宫给皇上诊脉,开了一剂药膳方子,要好生调养。王大人一会儿给皇上禀报的时候,多多顾忌皇上的龙体。” 王世普感恩不尽,“多谢陆大人提醒!” 陆偃抬脚就走,道,“王大人这就随我去见皇上吧!” 王世普跟在后面,弓着腰,跟个小太监一样小跑。 从南书房出来,有个小太监连忙跑来禀报,“督主,皇后娘娘凤体欠安,皇上去凤趾宫看望皇后娘娘了。” 陆偃便带着王世普前往凤趾宫。 皇帝正在问皇后这些日身体如何,吃得怎样。皇后怀孕的事,肯定是不能瞒过皇上的,皇后以这一胎得来不易,请皇上三个月后再昭告天下。 皇上想到前几胎也没有保住,也觉得暂时不宜宣扬,也吩咐下去,不许外传,因此瞒得严实。 “皇上,皇后娘娘,陆大人和王太医求见!” 皇帝一听,脸就沉了下来,皇后瞧见了,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难免担忧。皇帝怕惊到了皇后,不得不缓和了脸色,拍拍她的手,“皇后不用担心,还不是为了阿恂那个臭小子。” 这便没什么大事了。 皇帝道,“请进来吧!” 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在殿门口出现,身后跟着急匆匆赶来,不停地抹汗的王世普,进门,二人行了礼,皇帝道一声“免礼”,便问道,“如何了?” 陆偃恭敬地道,“回皇上的话,杨大人身体暂时无碍,不过,给皇子们施教怕是难了。” 第80章 来贺 皇帝闭了闭眼,身体朝后仰去,半晌,叹了一口气,“那臭小子,不把朕气死,他是不肯罢休。这天下虽人才济济,可朕纵然贵为天子,又到哪里去找那么多博学鸿儒来?” 皇后心里数了数,从萧恂五岁开始进南书房,一年几乎要撵走六七个师傅,到如今,几乎名儒们都被他得罪光了。 不过,横竖自己现在也没皇儿要读书,况且,五年后,萧恂都十八九岁了,不可能还如现在这般顽劣,她也犯不着得罪襄王府。 陆偃朝王世普使了个眼色,王世普忙磕头道,“皇上,杨大人年事已高,身体本就有疾,实在也怨不得宸郡王。” 听了这话,皇帝也没有多好受一点,无论如何,杨珍霖是在宫里给皇子们授课的时候晕倒,每每就是这样,萧恂惹的祸,最后都要他的皇儿们来背,还得他这个当伯父的来帮他擦屁股。 皇帝也想不通,他父子上辈子到底亏欠了皇弟父子什么? 皇帝忍了忍,问道,“那小混蛋都说了些什么?” 陆偃微低下头,想了想,“皇上,宸郡王年纪还小,玩心大,倒也不是故意气杨大人,他字字句句也都是体谅皇上的一些话。” 说完,陆偃便示意一个口角伶俐,正好又在事发地点当差的小太监上前,有声有色地把萧恂和杨珍霖的那段对话给说了一遍。 皇帝气得,脸都紫了,对皇后道,“你听听,你听听,这说的都是人话吗?他这张嘴这么厉害,以后有外敌来袭,就让他用这张嘴去击退外敌好了。” 这话谁也不敢接,陆偃也只当没有听到。 皇帝深吸一口气,说气话也没用,不由得头疼,“这叫天下的学子们听了去,该如何想?” 皇后忍不住笑了,道,“皇上,您担心什么呢?陆大人说得没有错,恂哥儿也就是玩心大,他不是邀了皇子们上谢家喝酒去了,这天下的学子们要是知道,他就是为了去谢家讨一杯酒喝,也不会多想。待来年啊,进京赶考的学子们恐怕连贡院的位置都坐不下了呢。” 皇帝的脸色稍微好一点,陆偃趁此机会,笑着道,“皇上,臣想向皇上告个假,县主对臣有救命之恩,臣今日说不得要去谢家讨杯酒喝。” 王世普也忙道,“臣也得去一趟,县主与臣有半师之宜。” 法门寺的事,瞒不过皇帝,皇帝也知道,谢知微对皇后腹中的皇子也有救命之恩。他自是不会反对,道,“朕是不是该给端宪县主也送一份贺礼去?” “臣妾虽然让元嘉带了些贺礼去,若皇上赏赐,肯定更加有脸面,也能让端宪那孩子沾一点皇上的福气了。” 皇帝便吩咐陆偃,“你去内藏库,挑几样体面的贺礼,一并给端宪送过去。王世普,你先给皇后请个平安脉再出宫。” 皇后的脉象自然很好,王世普把完脉后,恭敬地道,“回皇上皇后娘娘的话,皇后娘娘的脉象不能再好了,臣这么多年还没有看到这么结实的胎儿呢,小皇子很健壮。” 皇后早就知道,倒是皇帝,很高兴,吩咐道,“王世普,你好生当差,待皇后顺利产下皇儿,朕有赏。” “多谢皇上!”王世普磕头谢恩。 从凤趾宫一出来,陆偃和王世普便分道扬镳,一个去内藏库,一个出宫。 萧恂和大皇子等人在宫门口等太监们搬来贺礼,等了有一段时间,反而不及王世普去谢家去得早。 谢家的大门口,两个大石狮子上,各挂了一段彩绸,大门敞开迎客,廊檐下左右两个大红灯笼,红色的地毡从门口,过仪门,一直铺到了大厅。 甬道两边,摆放着一盆盆怒放的菊花,娇艳贵气的绿牡丹,粉白垂丝的十丈珠帘,遗世独立,傲视群芳的墨荷,淑女凝香锦绣妆的绿衣红裳……,与彩幡交相辉映,真正繁花着锦,一片喜庆。 巳时刚过,便有客人前来,男宾被迎往仪门,女客被引至大花厅。 女眷们,自然有袁氏来招待,男宾们,则由谢眺和两个儿子,在正院的大厅招待。 “禀老太爷,御史大夫张大人已经进门了!” “禀老太爷,太常寺少卿池大人已落轿。” “……” “禀老太爷,太医院御医王大人过仪门了!” 几个小厮不停地来回跑动传话,将大门口客人们到来的情况一一禀报。 谢眺觉得惊讶,自家不是皇亲国戚也不是勋贵,平日里没有资格传召太医,家里有府医,与太医院也素无往来,这王世普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来了? 王世普和一群新来的客人,彼此打着招呼一起进来,在与谢眺见面的时候,他低声道,“下官才从宫里出来,听说几位皇子还有陆大人都准备来呢!” 这是在给谢眺递消息,让他提前做好准备。 任谢眺再能干多智,他也没有想到,皇子们居然会来,而更加令人震撼的是,陆偃居然也要来? 谢眺一向如同戴了一副假面具,任何时刻都显得温文尔雅,冷静泰然的脸,终于有了一丝动容,他愕然片刻,脸上显露出了淡淡的笑容,眼中已是掠过了一道精芒。 此时,大厅里已经到了约有二三十人,王世普的声音也不算小,该听到的人,都听到了,所有人为之一静,均面露震惊之色。 谢眺转身团团抱拳,“各位大人,本官失陪片刻,几位殿下和陆大人要来了,本官要去迎一迎。” 谢眺虽不是文官领袖,但当今内阁的首辅和次辅均出自崔家家学,与谢家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已是早早地就到了,并不敢在谢眺面前称大,是以来的无一不是身居高位者。 各位大人也不敢再坐,纷纷起身,跟在谢眺的身后前往正门处相迎。 宸郡王和皇子们先到,骑着高头大马,身后太监们驾了四辆车,一辆翠盖珠缨八宝车上坐着大公主和三公主,后面车上装着满满三车贺礼。 来得还不止是皇子们,连公主们也都来了。 谢眺赶紧吩咐人通知后院,袁氏、钱氏领着谢知微姐妹几个接到了正门口。 “几位皇子殿下,宸郡王,大公主,三公主,臣等恭迎各位殿下!”谢眺等人跪在红毡上,给皇子们行礼。 第81章 不离 谢知微跪在最后面,抬头朝前看了一眼,正好与萧恂的一双凤眼对上,他眼中的戏谑压都压不住,谢知微心中叹了一口气,也不知宸郡王来,到底为何? 若是为了那株金青冰莲,只要他开个口,她必定会双手奉上。 这一次家里的庆贺宴,压根儿就没打算大办,都是请的一些至亲好友,也并没有广发请柬,现在皇子们一来,一些势利人必然会闻风而至,这不是平白给家里添乱吗? 谢知微之所以不觉得,大皇子等人是主动来的,是因为谢家与几个皇子着实没有来往。前世,之所以皇上会突然指婚,将她指给萧昶炫,也是因为她谢家嫡长女的名声。 谢知微觉得,她有绝对的理由怀疑萧恂,不冲别的,就说他眼里的那份戏谑与得意。 陆偃从车上下来,今日的他穿了一身蓝地喜上眉梢双色锦袍,腰间青玉带,一头鸦羽般的黑发用一根青玉雕竹簪挽住,面如冠玉,色若春晓,举手投足间逸出一种世家公子才有的贵气与从容,眉目流转间荡漾着一种魅惑与清冷的矛盾气质。 越罗衫袂迎春风,玉刻麒麟腰带红。 端的是翩翩公子的气度。 谢眺忙快步迎上去,朝陆偃揖手行礼,“陆大人大驾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陆偃袖手而立,微微含笑点头,“端宪县主乃是皇上亲封的县主,今日府中大宴宾客,皇上也特命本座前来,为端宪县主贺!” 说着,就有小太监连忙上前来,将一份长长的礼单双手奉给陆偃,陆偃展开,阴柔的声音念道,“皇上有旨,赏端宪县主玉如意一对,红珍珠一斛,宝石头面两套,竹黄嵌百宝盆景一座,铜鎏金嵌百宝盆景一座……” 陆偃足足念了快有一盏茶的功夫,谢知微都怀疑,他是不是把皇上的内藏库搬空了,忍不住抬头朝陆偃看去,见他恰好也望了过来,嘴角微微上翘,朱染的唇瓣在秋日艳阳的高照下如流焰一般,满堂生艳。 见过礼之后,满堂的客人们不必坐在一起闲聊,这会儿都有事做了,朝宸郡王,几位皇子和陆偃围了上来,你一言我一语,或夸宸郡王少年有为英勇善战,或夸大皇子骑射功夫又有了长进,又夸二皇子“臣听说殿下的文章立意新颖”,三皇子的字得到了沈植的精髓。 谢眺几位小九卿与内阁阁老们陪着陆偃往里走,随口说些朝中一些无关痛痒的事,但口口声声还是在赞陆偃,“为皇上分忧,劳苦功高”,“陆大人最近几个折子批得好,治大国如烹小鲜,是该如此”,“陆大人有识人之明,前些日子举荐的香河知县,亲自处理赈恤之事,深受当地百姓拥戴”云云。 谢知微朝陆偃的背影看了一眼,才回头,便对上了萧恂一双似笑非笑的凤眼,少年站在庭院的一棵四季海棠树下,阳光洒在树叶间,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身上,他一身玄色云纹缂丝圆领箭袖,腰系玉带,脚上踩着一双青缎粉底朝靴,双手背在身后。 一头墨发用一根丝绦绑在脑后,在他的顾盼间,随着风飞扬。 谢仲柏中等身材,形容温和,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读书人气质。他领着府里的哥儿们快速过来,朝几个皇子们团团行礼后,道,“几位殿下,现在开席还早,不如让犬子带各位殿下去家里的园子里转一转?” 本来应该是大皇子萧昶远来做决定,因他最年长,但萧恂带他们过来的,便一切由萧恂做决定。 “那就走吧!”萧恂一挥手,率先走在前头。 就在这时,远处一匹马飞奔过来,喊道,“阿恂,等等!” 马儿近了,那人一脚踩在下马蹬上,翻身落下,将缰绳扔给了小厮,快步冲进来,还没见面就嚷嚷道,“阿恂,你也太不仗义了,你过来玩,也不喊我一声。” 来的人是沐小王爷沐归鸿,一身月白色的锦袍,面如满月,朝谢仲柏行了个礼,又朝谢知微拱手道,“县主,恭喜恭喜!” “走吧,我们去看看园子。”大公主元嘉不耐烦了,跺跺脚,催着,“我听说谢家的园子精巧玲珑,又含蓄曲折,尽显自然山水之美,早就想去看看了,就你们,一直站在这里说话,浪费时间。” “逛吧,你今日好好逛逛!” 谢家的园子经过十数代人的精心设计维护修葺,真正是一步一景,步步如画。 一行人前往真趣园赏景,沿路看大穿着一式银红袄儿,青缎背心,白绫细折裙的丫鬟们端着茶水糕点、时新水果及各种菜肴穿花拂柳地经过,丫鬟们的言行举止的确与别处不同。 “微妹妹,你有没有事要去忙?你要是忙的话,你就先忙去,叫个丫鬟带我们逛逛就行了。”大公主体贴地道。 “我今日就是要陪殿下们逛个够。这会儿园子里景致好的,就是那边一片四季海棠,海棠边上,是一片水域,四周种了丹桂,桂子飘香,隔着水散过来,甜而不腻。一共两个水榭,公子们一个,姑娘们一个,大家一起过去吧!” 真趣园迎门一带翠嶂挡在前面,大皇子等人已是赞了一句“好山”,人人都顿起了兴致,又看到一带太湖石嶒峻,或如猛兽,或如飞鸟,上面苔藓成斑,藤萝遍布。 一条羊肠小道逶迤向前。 沐归鸿今日是闲得无事,跑去襄王府找萧恂玩,一打听,他进宫了,沐归鸿打听到宫里去,原来他跑到谢家来喝酒,不但自己来了,还把几个皇子们都笼络过来。 什么时候,萧恂和谢家的关系走得这么近了? 此时,他远远地坠在后面,见萧恂并没有欣赏美景的意思,一双眼睛看似百无聊赖实际上一直不离端宪县主,顿时,沐归鸿起了兴致,或许今日,还有别样的收获。 一行人转过山坡,抚石依泉,过了茶蘼架,再入木香棚,越牡丹亭,度芍药圃,入蔷薇院,盘旋曲折,只见前面一片锦般地大片的红色四季海棠迎着风摇摆,眼界瞬间就开阔许多,湖面上,一道九曲游廊,将两座三层高的阁楼连接在一起。 一曰四照,一曰五漪。 第82章 合奏 阁楼上人影窜动,正如谢知微所说,已经有人在此玩耍。 谢明澄忙站出来,朝皇子们道,“各位殿下,四照楼有几位公子正在投壶,不若一起过去凑个热闹。” “也行!”大皇子无可无不可,反正他们今天就是出来松快松快,这地方有吃有喝有玩,没什么不好。 横竖,送了不少贺礼。 萧恂也抬脚跟着一起过去了。 谢知微松了一口气,带着大公主和三公主去了五漪楼。 谢家的五漪楼,出名就出名在,历代谢家家主都会在这里留下一幅墨宝,不但如此,还收集了其他三家的才子们及门人学生的字画。 二楼收藏着三部残缺的琴谱,数百年来,不知道多少人慕名而来,企图能够补全其中之一,也因此,根据这三部残谱,衍生出了无数琴谱,随便一章拿出来,都令人趋之若鹜。 谢知微陪着大公主和三公主上来的时候,曾瑶期正在弹其中的一个曲子,五弦琴由桐木斫制而成,通体黑色,隐隐泛着幽绿,有如绿色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 大公主眼中露出惊艳之色,低声问谢知微道,“这就是五漪琴?” 谢知微点点头,伸手做请状,大公主已经激动不已地上了楼,在座的姑娘们正要起身行礼,大公主忙按了按手,示意不必动,她站在琴边,眼睛盯着五漪琴,听曾瑶期将一首《落雁平沙》弹完。 “果然是好琴啊!”大公主拊掌道,“今日能够抚一曲这琴,毕生无憾了!” 曾瑶期连忙起身,向大公主和三公主行礼,其他的姑娘们也一起跟着。大公主已经想不起别的了,她朝谢知微看了一眼,指着琴,“微妹妹,我也来抚一曲?” 谢知微本来就只发了三张请帖出去,特特邀请了三个好友,分别是张清涵、曾瑶期和兵部左侍郎顾家嫡女顾夕颜,再加上亲戚家的姑娘,来的姑娘也就十多位,均是有教养守规矩的,是以,谢家才敢把这具千古名琴拿出来。 “元嘉姐姐,请!”谢知微笑道,“若大姐姐不嫌弃,我愿意与大姐姐合奏!” “合奏?好啊!”大公主兴致勃然,开心地道,“那我就和微妹妹一起奏一曲《高山流水》!紫陌,还不快把你家姑娘的琴拿来!” 紫陌应一声,正要离开,谢知微摆摆手,她走到窗前,抬手就从伸过来的树枝上摘下了一枚深绿色的叶子,举起笑道,“我就用这个!” 这真是大大地激起了大公主的兴致,不光是大公主,其他的贵女们也都围了过来,各自找到位置坐好,等着两人的合奏。 三公主道,“大皇姐,你今日用五漪琴,微妹妹用一片绿叶,你们合奏出《高山流水》,啊,只要想想,就觉得这真是一段佳话。” 净手焚香后,大公主便坐在了五漪琴前,她柔和的目光如同情人的手一般,拂过琴身,这才抬起双手,轻轻地按在上面,试了一会儿音,便眼望谢知微,示意开始。 谢知微倚着窗户站着,她双手捏着叶片的两端,放到唇边,轻轻地吹了几个音,嫩白而纤细的手指,如画的眉目,深绿的叶片贴着朱染的红唇,只一眼,便是一副美丽的画卷。 张清菡与曾瑶期坐在一起,两人激动得不能自已,手牵着手,紧张地看着谢知微,好似站在场中吹叶笛的人是她们自己。 顾夕颜站在高几边,高几上是一盆开得清香四溢的寒兰,脉脉地望过来,充满了期待。 张清蓉低声问谢知倩,“你大姐姐居然还会吹叶笛?” 方才,大公主们到了,谢知微只让谢知慧与她一起去迎接各位殿下,根本没有喊她,谢知倩本就不高兴,但今日这样的日子,她就算有再多的气也不能发作。 谢知倩瘪了瘪嘴,看向谢知微,见她垂着双眸,卷而翘的长睫如同蝶翼一般,贴在她的眼窝处,如同一轮弯弯的小月,邀请人坐上去。 “大姐姐做什么都很厉害。”谢知倩敷衍地说了一句,张清蓉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两人身上,倒也没有注意到谢知倩的异样 清越的琴声想起来,如同水波一般,朝着四周荡漾开来。 四照楼里,热闹得不行,公子们在投壶。 萧恂本来就是个会玩的,沐小王爷也喜欢起哄,两人把人分成了两组,各自领了一组,场地中间放着一个秋千壶。 秋千壶形似烛台,壶身用竹制成,下端三足鼎立,上端分叉成两端,上置一横条,横条上穿一大、二小三个铁圈,作为壶口和壶耳,并安装机关。当矢触及壶口或壶耳时,机关被触动,壶身就会像秋千一样前后晃动或旋转,极大地增加了投入的难度。 可见这些人会玩。 身为主人,谢明澄担任司射,他捧着“中”,来到场地中间,行罢投壶礼后,他将壶、中、算放好后,宣布投壶规则:必须将矢地端首投入壶内,才算有效;若矢尾先入壶,则无效。 投壶开始。 萧恂一组先投,他这一组,自己领头外,还有大皇子萧昶远、三皇子萧昶炫,永新伯世子许良,武安侯府世子曹云辞,锦衣卫百户楚易宁。 沐小王爷这边,也是六人,二皇子萧昶耀,衮国长公主府四公子郑靖祈,南安伯府世子楚天佑,袁氏的侄儿袁漠以及潞国公世子云敬轩。 “赌什么?”大皇子手里拿了一根拓木箭矢一面端详,一面问道。 “赌喊爹爹!”沐小王爷挑眉朝萧恂看去,“阿恂,我们若是赢了,你们就依次喊我们是爹爹,我们若是输了,也一样,如何?” 满堂哄然,还有这种玩法?谢明澄瞪大了眼睛,觉得自己这些年好像不是住在京城里,怎么有这种游戏,他从来不知道? 不赌银钱,不赌金玉,而是赌喊“爹爹”。 萧恂大笑道,“好!” 说完,转身看向自己这一组的人,一双好看的凤眼把人都溜了一圈,“你们怎么说?” 几乎所有人都激动起来了,大皇子笑道,“好啊,归鸿,我等着你喊我爹爹!” “哈哈哈,我也等着。”郑靖祈还从来没有玩得这么开过,今日一早,母亲带他和妹妹来谢家喝酒,他还觉得,在谢家这种清贵人家喝酒,不定多无趣,现在一点儿都不后悔来了。 第83章 魂牵 因为人数众多,原本一局八矢,便临时更改规矩,一局十二矢,两组轮流投。 “我先!”沐小王爷大臂一挥,让所有人靠边,他站定好,手中的箭矢朝秋千壶投去。 谢明澄喊了一声,“有初!” 便有小厮在沐归鸿这一组计入两分。 大皇子也跟着投入一箭,与沐归鸿这边分数持平。 紧接着是二皇子,他本来就是个中规中矩的人,也没有玩什么花样,萧恂这边便投了个连中,依然计两分。 轮到三皇子萧昶炫,正在这时,五漪楼那边一道琴音巍巍洋洋地荡漾过来,萧昶炫忍不住朝五漪楼那边看了一眼,只见一道娇小的身影站在窗前,她手里捏着看不太清楚的什么,一道清越的叶笛声悄然没入进琴音之中,将琴音的浑厚中和得光风霁月,令人沉醉不已。 也令人魂牵梦绕。 萧昶炫的手一抖,那箭矢便磕在秋千壶的边缘,转了半圈,毫无悬念地掉下来了。 萧恂的脸黑得快要滴下水来了,他本来准备自己压轴的,没想到这么快,他这一组的分数就掉下去了。没有投中,不但无分,还要扣分,紧紧咬着的分数现在里里外外去了四分。 “老五,不好意思,手滑了!”萧昶炫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道,说着,心有旁骛地朝五漪楼那边看去,很想知道,那道清越的声音到底是怎么来的? 萧恂懒得理会他,等沐归鸿那一组的袁漠投了个有终,他就自己上前去,拿了一根箭矢,正要来个“骁”,那叶笛声便突然钻进了他的耳朵,萧恂的心头跟着一荡,烦躁坏了,将箭矢朝秋千壶里一扔,拍拍手,“不玩了!” “不玩了?怎么了?你认输了?”沐归鸿大笑,朝萧恂勾勾手指头,“来,喊一声爹听一下!” 萧恂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确定,一定要我喊爹?” 沐归鸿吓得朝后一跳,“别啊,阿恂,你要是玩不起,就别玩啊,是你说不玩了的。” “我说不玩,是想去那边看看是怎么回事,这魔音灌耳的,你们都心神不宁,还怎么玩?你要是不去,我就喊你爹。”萧恂道。 “得,你这儿子我也不稀罕,去就去!” 沐归鸿说完,走在前头。 大雍朝讲究男女大防,倒也没有如前朝那边严苛到“饿死事小,失节事大”的地步,到了楼下,谢明澄先让人上去通报一番,这才带着十多个公子哥儿上了楼。 谢知微的目光朝楼道里看过来,正好与萧恂的对上,见他一双黑黢黢的眸子,如冬夜星子一般,好看归好看,就是带着一股子不善。 谢知微垂下眼帘,若是她自己单奏那就算了,现在她是和元嘉姐姐合奏,元嘉姐姐还想她们之间的这段合奏能够成为一段佳话呢。 谢知微尽量屏蔽掉外面的干扰,她宛如站在一座高山之上,高山巍巍,流水洋洋,髙低处,落雁惊鸿,客子春浓,流风回雪,任闲愁千缕,她欲乘风而去一般。 大公主一身桃红地云风暗花缎绣花褙子,一条缕金挑线纱裙,鞋上的珍珠与她头上的蝴蝶金钗随着她的一拨一挑,颤巍巍地摇晃着,大公主的神情非常专注,她的眼睛不离谢知微,沉浸在一种知己相酬的喜悦中。 萧恂走上楼来,也不落座,就直接往窗边一靠,抱着双臂,一双眼睛盯着谢知微,宛如一头饿极了的猛兽,盯着一只柔软弱小的小兽,目光极具侵略性。 一曲终了,三公主率先拍手鼓掌,“真是太好听了,本宫学琴的时候,一曲《高山流水》学了约有三个月,听先生弹就听了不下百遍,从来没有觉得,这首曲子如此震撼,本宫都要听得落泪了!” 为这情谊,为这调高和寡的寂寥,也为这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的决绝。 大公主站起身来,走到谢知微身边,伸出双臂将她搂进怀里,“微妹妹,本宫今天很高兴!” “至于吗?”萧恂看着有些不舒服,走上前来,手指头在琴弦上拨弄了一下,发出一连串的长音,铿锵如金石相击,抬头看向谢知微,“这是五漪琴?” 大公主松开了谢知微,谢知微走过来,福身道,“是的,宸郡王!” “你害得我今天输了!” 谢知微并不知道萧恂等人在四照楼投壶的事情,他说得没头没脑的,谢知微也听不懂,不过,见萧恂心情不好,谢知微也没想到,年少时的萧恂居然是这等喜怒不定,愕然道,“若是因为端宪的缘故,端宪向宸郡王赔礼!” 大公主不高兴了,将谢知微往身后一拉,冲着宸郡王道,“五哥,你不要无理取闹了好不好,刚才微妹妹一直和我在这里合奏这首《高山流水》,都没有挪步,你和人赌什么赌输了,跟微妹妹有什么关系?” 沐归鸿摇着一柄折扇走过来,笑着道,“方才我和阿恂在四照楼投壶,说好输了的要喊赢了的人爹,阿恂输给我们了。” 谢知微不敢置信,瞪大眼睛看着萧恂,她一双桃花眼潋滟,水汪汪的,特别单纯,如同山间小鹿一般,看的萧恂有些不自在,他别过脸,一脚踹向沐归鸿,“要你多嘴?” 沐归鸿见惹得萧恂炸毛,高兴坏了,跳起来躲开,还不忘朝萧恂扮个鬼脸。 谢知微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她不太敢想象萧恂喊沐归鸿“爹”的情景。 萧恂难得地脸上染上了一抹红晕,他朝谢知微含笑的双眸看了一眼,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道,“我怎么可能喊他是爹呢?” 大公主恨其不争,“五哥,要是让父皇知道了,父皇又该罚你了,你也真是的,赌什么不好,和人赌认爹。” 沐归鸿唯恐天下不乱,“要不是他耍赖,今天大皇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都得喊我是爹。” 大公主气得瞪起双眼,盯着沐归鸿看了好久,才发现,自己拿他没有办法。 谢知微笑道,“沐小王爷,他们敢喊,你敢应吗?” 沐归鸿愣了一下,猛地一拍脑子,“哎呀,微妹妹,还是你提醒了我,幸好这家伙耍赖,要不然,我明天要被御史们参成筛子了。” 第84章 无妄 萧恂听到“微妹妹”,似笑非笑地目光看向沐归鸿。 沐归鸿只觉得浑身汗毛倒竖起来,他挠了挠头,以为还是为“喊爹”的事,倒也没有多想,兀自和谢知微说着方才五漪楼那边投壶的事,惹得谢知微忍不住笑。 萧恂从他旁边经过,一脚踩在沐归鸿的脚上,沐归鸿正在笑,嘎地一声惊叫起来,全场听到这一声,诡谲地静了下来。 只见沐归鸿抱着脚,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地看着萧恂。 “哎呦!”萧恂忙扶起沐归鸿,凑到他耳边,“归鸿弟弟,哥哥不是故意的。” 沐归鸿也是福至心灵,如醍醐灌顶般,知道自己这无妄之灾来源何处了,哭丧着脸,“阿恂,我只是……只是口误。” “口误啊,那就好,好点了吗?”萧恂一副哥俩好的样子,扶着沐归鸿蹦跶了两步,找了个凳子坐下。 来的这些公子们,身份高贵如皇子,身份差一点,也都是公侯世子,一上来,姑娘们纷纷上前来见礼,原本空旷的二楼也因为十几个年轻公子们的到来而显得有些拥挤了。 因都是京中的高门子弟,平日里在别的府邸也都有过交集,只有极少两个彼此不认识的,此时听到相互寒暄见礼后,也都记住了对方的身份。 大公主拍拍手,“大家安静一下,今日难得这盛况,本宫有个提议。” “大公主殿下请说!”有人附和道。 “古人有集体作画的美谈,不如今日我们效仿一番,用一块绢把今日的这般盛况画下来,大家觉得怎么样?” 自然没有不答应的,有了大公主和大皇子等人在,今日的这一绢画必然会在京城里有着不小的凡响,若自己的名字能够被写在上面,必然也会跟着挣一个好名声。 谢明澄忙让人摆好了桌子,三张黄花梨无束腰攒牙子方桌拼凑在一起,一张白色的绢布铺在了桌上,笔墨颜料都是现成,顿时就把人都吸引过去了。 令谢知微感到惊讶的是,萧恂居然也乐意做这样的事,他提了一只獬爪,侧身站在案边,笔尖沾了一点杏黄色的颜料,朝谢知微吹叶笛时的窗边扫了一眼,便开始唰唰唰地画起来了。 谢知微身为主人,自然是不好参与这种活动,只在旁边负责待客就好。她虽然很好奇萧恂到底画了什么,但不敢近看。 谢家这边的公子姑娘们玩得很开心,戏楼上此时也咿咿呀呀地唱得非常热闹。 肖氏歪在榻上,听着隔了一堵墙传过来的唱词,“玉石桥斜倚把栏杆靠,那鸳鸯来戏水,金色鲤鱼在水面朝”,肖氏听得火起,将一只霁红盖碗扔到了桌上,茶碗倒下来,茶叶洒了一桌,茶水蔓延流下来,滴滴答答在半旧的青缎坐褥上。 汤嬷嬷示意小丫鬟们把门关上,凑过来收拾一番。 肖氏忍不住问道,“还请了董家班,唱什么《贵妃醉酒》,来的都是些什么人?” 汤嬷嬷低着头没敢说话,感觉到肖氏锐利的目光注视,她不得不道,“太太,要不,咱们还是出去陪一陪客人吧?听说承平大长公主府的大少奶奶来了,武安侯府世子夫人,大公子和大姑娘都来了,连大皇子大公主他们也都来了,若不出去,奴婢担心外头的人会说什么。” 肖氏一个鲤鱼打挺地从榻上起身,不敢置信,“你说什么?来的都是些这样的人?她一个小孩子家家,哪怕祖坟冒青烟,封了个县主,可这县主,在这些人的眼里又算什么?” “可不是!”汤嬷嬷小心地应道,“听说陆大人和几个皇子公主们都来了,如今好些之前没打算来的人家都来了,也不知道厨房上能不能应付过来?” “也不知道大太太那个蠢货会怎么样?”肖氏自然动心了,武安侯府是皇后的娘家,爵位世袭罔替;承平大长公主是当今皇帝嫡亲的姑母,这两家都来了,别的人家还坐的住吗? 可想而知,今日原本说是小小地热闹一下的庆贺宴,是多么热闹了。平白无故的,给谢知微这小蹄子做了个多大的脸! “这两家怎么会来呢?”肖氏喃喃道。 汤嬷嬷知道她动了心,便顺着劝道,“太太,老爷一大早就过去忙活了,大少爷这会儿正在五漪楼那边陪着几位皇子殿下和世子爷们,二姑娘也忙得不可开交,大公主和三公主来了,二姑娘少不得要在一旁应酬着。大太太哪里应对过这种局面?依奴婢看,少不得您在一边帮衬一些。” “三太太呢?”肖氏只要想到,这种场合,钱氏那个庶出的媳妇在一干贵妇们跟前转悠,她就满肚子气。 “三太太看着厨房,大太太管着戏楼那边,人还是少了些。” 就在这时,门口的丫鬟打起帘笼,朝里道,“太太,老爷派了来旺来传话。” “让他进来!” 来旺进来后,打躬作揖,“回太太的话,老爷说,太太这会子病应当好得差不多了,让太太往前边帮忙去,家里也就这么几个人,若是太太不能帮衬一把,老爷少不得再去寻别的帮手了!” “胡说,他去哪里找别的帮手去?”肖氏抓起那只原本幸存的霁红盖碗,往来旺的头上砸去,她的手略微偏了点,没有砸到,碎了一地残片。 生气归生气,但肖氏也知道,既然谢仲柏发话了,她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再养病了。 肖氏起身梳洗换衣服,老太太这边听到外边的嘈杂声,烦躁得不得了,让人将门和窗全部都关了,问金嬷嬷,“也不知道清姐儿那边如何了?唉,我这还没老呢,在这家里,就成了一个废物了。” 金嬷嬷让人端了一碗牛乳过来给老太太喝,听到这话,也不知道该如何接,想了想,道,“老太太,您身子欠安,才会帮不上什么忙,等您大安了,这样的日子以后多的是。” “来的都是些什么人?闹哄哄的!” 金嬷嬷随便列举了几家勋贵权臣,老太太顿时惊呆了,“你说什么?连陆大人,宫里的皇子公主们都来了?她谢知微哪里来的这么大的面子?哼,老太爷也是糊涂了,就这么宠着她,横竖一个闺女,将来还不得出嫁成别人家的人。” 第85章 撩拨 薛家今日除了几个姻亲,便没有多余的客人了。 庞氏听说娘家来人了,忙迎了出去,见来的只有二嫂一人,不由得呆住了,朝后面看看,见没有别的车马,不由得问道,“怎么只有二嫂一个人?” 王氏因被老太太派来薛家这种破落户,而不能去谢家,本来就很生气,听庞氏这么问,不由得冷笑道,“姑奶奶若是嫌我一个人不够体面,我现在就可以回去。” “嫂子快别说这样的话。我哪一日不盼着娘家的人来瞧瞧我,成日里在这家里挨日子,盼着家里多来几个人,才白问了这句话。” 庞氏一面迎着王氏进去,王氏瞧着薛家,倒也批红挂绿,不过,并没有看到几个宾客,显得格外冷清。 席面开在西花厅,王氏进去一看,见几个上不得台面的官员太太们坐着一起说话,瞧那一身穿戴打扮,就知道都是品阶格外低的,虽然心里早就有了数,可依然还是忍不住失望,心里自然也就蓄了一团火。 薛式篷为着今天这日子,专门做了一身新衣服,早早地就穿上了,可是在门口望眼欲穿,下了帖子的几乎人家,都只让下人们抬了贺礼来,没下帖子的自然就指望不上了,等到巳时三刻该开席的时候,男宾女宾连一桌席都没有坐满。 宾客们倒是无所谓,都在议论纷纷。 “听说今日谢家那边可热闹了,我过来的时候,从那儿经过,哎呦,宫里的几个皇子殿下和公主殿下,奉了皇上的圣旨,带了满满几车礼物去了。” “我倒是听说去宣旨的是陆大人,难道说今日陆大人也去那边喝酒了?” “承平大长公主府和武安侯府都去了人了,宸郡王也跟着去凑热闹。” “端宪县主真是好福气,家里有个这样的好姑娘,全家人都跟着沾光呢。” “可不是!听说皇后娘娘很喜欢端宪县主,要不然武安侯府一向都不怎么和世家来往,这次大太太亲自去的。” …… 又是谢家! 薛式篷气晕了,他自然比别人都知道,谢知微为何会被封为端宪县主了,当日在城外的庄子里,他亲眼看到谢知微把陆偃给救活了,要不然,陆偃今日亲自去谢家喝喜酒给她做脸? 若是没有谢知微,今日,谢家的那份荣光就是他宁远伯府的。 老太太贾氏出来坐席,听到宾客们的议论,笑道,“谢家老太太真是好福气,有这么个好孙女,为家里增多少彩,可怜我养了这好几个,没有一个有着灵光劲儿。” 宾客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接话,一顿饭后,便纷纷起身告辞,这个说家里有孩子放心不下,那个说家里的老太太昨晚闹肚子了要回去侍疾,一时间,人都走光了。 薛婉清还打算今日好好表现一番,若有闺秀来,自己少不得要表演一些现代学的知识,只可惜,全部都没有派上用场。既然如此,薛婉清自然不满足,她吩咐丫鬟们给她打扮一番,便坐上了车,前往谢家。 五漪楼的画,在众人的努力下很快就画完了只等上色,去大花厅那边坐完席,大公主又喊了众人一起去把画了一半的画画完。 也不知道是谁起了个头,众人一起画的是大公主和谢知微合奏的那一幕,曾大姑娘坐在窗边托着腮遐想,眼中是被乐曲声牵引走了的心思。张清涵端着一盏茶,神魂已经被勾引跑了,只看到她唇角勾起一抹笑,似乎看到了人间最美好的一面。 大皇子一身蓝地凤凰八宝连云库锦,背着手站在窗边,目光扫过正在合奏的二人,丰神俊秀,卓然如玉。 二皇子和三皇子均在出神,但二人竖起耳朵听的神情惟妙惟肖。 萧恂背着手靠在窗边,神情慵懒,眼神锐利,如同一只云豹,也不知画他的人是谁,将其上扬的眼尾勾勒得极为传神。 没有人不喜欢,偌大一块绢布,将屋子里之前的那一幕定格,大公主高兴坏了,对谢知微道,“微妹妹,这张绢画,我想带回宫去,与父皇一起品鉴。” “好啊!”谢知微没有什么不愿意答应的,这画,原本就是大公主倡议的,也是大公主领着众人一起画的,而且,有了寿康帝的认可,对今日在座的公子姑娘们不无好处。 众人一听这话,也都很欢喜,再次纷纷围拢来品评。 萧恂百无聊赖,他走到谢知微旁边,不知何时,手里拿了一朵枯萎的蒲公英,在谢知微的手背上轻轻地捎过,然后就从二楼走了下去,看似漫不经心。 谢知微却是浑身一僵,朝他背在身后,拿在手里旋转着玩儿的蒲公英盯了一会儿,又环视了一圈,见无人关注自己,便也跟着若无其事地下了楼。 今日的谢家,无疑格外热闹,真趣园里到处都可以看到锦衣华服的贵妇权臣勋贵和公子小姐们三五成群,或赏花,或游湖,或聊天品茶。 谢知微如同一只小尾巴跟在萧恂的身后,她低着头,像是做错了什么事的小孩子,浑身上下都写着拘谨。 前世今生,她还从来没有和外男在一起过,又是今天这样的日子,若是被人看到了传出点闲话来,她就不用做人了。 一直在关注萧恂的沐归鸿注意到了两人的动静,心头一喜,他早就察觉出萧恂的不对劲了,但这种事,问肯定是问不出任何结果的,只有自己去寻找答案。 他抬脚就往楼下冲,正走到楼梯口,和迎面上来的许良撞了个满怀,许良捂着自己的鼻子,两只眼睛泪汪汪的,“沐小王爷,您这么慌,到底去做什么嘛?这会儿离开席还早啊!” 就算急着开席,也犯不着这样啊! 沐归鸿抬眼再看去,已经没有看到萧恂和谢知微的身影了,不由得恨恨地瞪了许良一眼,越过他下楼去,“我去赏花。” 湖边有一处水榭,掩映在一片紫竹林里,有些偏僻,但风景极好,旁边几丛丹桂在微风的摇曳下,将点点红色的花瓣洒在水面上,一圈一圈的涟漪将花瓣送过来,绕着水榭散发出阵阵甜香。 水榭里没有人,萧恂便信步走了进去。 第86章 惊艳 谢知微的脚步微顿了,她正迟疑,萧恂已经转过身来,原本背在身后的那株干蒲公英草就被他举在两人的面前,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这就是前世欠下人情债的结果? 谢知微再次四下里看看,见无人关注自己,方才走进了水榭,紫陌跟在姑娘的身边,在水榭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蹲下来。 一阵微风拂来,紫竹林在风中发出龙吟凤啸之音,少年站在水榭亭子上面,身后绕堤大片的丹桂,揉破黄金万点轻,剪成碧玉叶层层,金黄在绿叶间发出万点光芒,形成了一副浓墨重彩的画卷,连秋阳都似乎温柔下来了。 谢知微站在曲折游廊上,望着眼前的少年,被这一幕惊艳到,嘴巴微张,都忘了合拢。 萧恂看着站在阳光里的女孩子,微风轻轻地吹拂着她的裙摆,身侧的佩环也发出叮当脆响的声音,一缕头发轻轻地抚着她的脸颊,柔嫩白皙的肌肤如初生的婴儿,一双潋滟的桃花眼盛着懵懂,显得有些无措。 他不由得想起谢知微朝萧昶炫身上扑过去的一幕,眉头紧锁,虽然最终她还是稳住了身形,那一扑,只不过是她的一种手腕,但依然让他感到一阵烦躁。 还有她的医术,面对淋漓的鲜血,黑色的毒血,垂危的生命而稳若泰山,好似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自信得只要她愿意,连阎王也都不能与她抢夺性命。 那么,金青冰莲,她知道多少? 萧恂看着谢知微的眼眸中,暗潮汹涌,此刻的他好似一头凶猛的猎豹,虎视眈眈地看着与他夺口中食物的仇敌。 谢知微惊骇地朝后退了一步,她的后背紧紧地贴上了游廊的栏杆,看着萧恂一步一步地逼近。微风从他的身后拂过来,他飞扬的长发从脑后扬起,抽打在谢知微的脸上,阳光将他修长的身形投射出一道影子,将谢知微娇小的身躯密密地笼罩着。 他这个人,压迫感是如此强,谢知微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咚咚咚,如此急促,如此忐忑。 “郡王爷,陆大人他身上的毒已经解了,端宪今日看陆大人的气色尚可,他的伤势恢复得应当不错。”谢知微说完,咽口口水,只觉得嗓子眼发干。 谢知微明亮如黑琉璃般的眼睛,勇敢地与萧恂对视,她那懵懂的眼睛似乎在说,我什么都不知道,一切都是误会。 她如山间小鹿般纯真无害的表情,向他展示自己无私的胸怀,对他没有任何恶意。 但萧恂也听懂了,他们在城郊庄子上的那一眼对视达成的契约,她做到了,而他眼下是在违约。 萧恂不由得气笑了,他勾唇一笑,少年的笑明艳如三春桃李,如杏花在枝头闹,也有着执花仗剑的意气风流。若非他此时极具侵略性,谢知微倒是愿意好好欣赏一番。 在谢知微的印象里,萧恂是沉稳的,喜怒不形于色,一双深邃如古潭般的眸子里埋藏着他所有的心事,绝不叫人窥探半分。 他筹谋如鬼神,智近乎妖,步步算计,叫人防不胜防。 而绝不是眼前这般,剑眉星目,一袭英气扬首,青丝不染哀尘过,此去佩刀提酒,敢笑天公朽。 何等的意气风发! “陆大人身上的毒是解了,我瞧着你信手拈来,似乎信心满满,你能解多少毒?”萧恂似乎什么都不怕,问得如此肆意。 谢知微却害怕地四处瞧瞧,见附近无人,也的确无人偷听,才乖巧地点点头,依然仰头望着她,后脖颈有点僵硬。 “那株金青冰莲,能解百毒?所有的毒都能解吗?”萧恂盯着她的眼睛,不放过她眼中任何一抹神色。 谢知微不敢瞎猜,她毫不怀疑,只要她说错了话,萧恂敢一把将她推进身后的池塘里。池塘很深,此地人烟稀少,她或许会死得神不知鬼不觉。 谢知微一脸懵地点点头,“金青冰莲解百毒,也需要配伍,不过,一些罕见的毒,也只有金青冰莲能够压制。”谢知微见萧恂的脸上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笑意,忙讨好地道,“我那株金青冰莲,随时都可以送给郡王爷。” 萧恂听了这话,唇角微微勾起,露出一抹难得的笑容,深深看着她,“你先帮我保留着,等哪天,我快没命了,拿着它来救我。” 说完,他一转身,衣袂拍打在谢知微垂下的手背上,而他,已经背着手,如流风一样地离开。 谢知微的目光追随着他的脚步,看着他从丹桂树下经过,一阵风过,丹桂如雨一般洒落,贴着他的脸颊扬下,轻抚着他如繁花一般的脸,有匪君子,皎如玉树。 直到萧恂的身影在丹桂林的尽头消失,谢知微才醒过神来,她眨眨眼睛,依旧不敢相信,萧恂就这样放过她了?也没有把金青冰莲要回去,难道说他根本没有中七星蛊毒? 她来不及细想,紫陌匆匆走过来,她快哭了,“大姑娘,您怎么样了?郡王爷有没有把您怎么样?” “能怎样?他不过是找我说两句话而已,你不是一直在旁边看着吗?” 紫陌泪如雨下,她很想过来救姑娘啊,可是郡王爷比老虎还可怕啊,她才挪动了一下脚步,郡王爷一个眼神扫过来,那一瞬间,紫陌以为自己的腿断了。 正在谢知微不知道该如何安慰紫陌的时候,百灵如鸟儿一般飞了过来,“大姑娘,表姑娘来了,老太太让姑娘去春晖堂。” 谢知微只当老太太放了个屁,带着两个丫鬟回到五漪楼。 五漪楼里,绢画已经被收起来了,大皇子正在用五漪琴弹谢家一位老祖补的残谱,因为有些生疏,是以不太熟练,但丝毫不影响弹的人和听的人的情绪。 “大表姐!” 谢知微站在楼梯上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薛婉清,她鄙夷地笑了一下,“表妹,别来无恙?” “大表姐,我还没有恭喜你呢!” 薛婉清上下打量谢知微,见她穿着一身红地莲花芙蓉织金妆花缎对襟褙子,一条暗彩玫瑰花卉金宝地百褶裙,脚上一双满绣绣花鞋上各缀着两颗硕大的珍珠,她梳着垂挂髻,戴着一对红宝石珠花,端的是华贵。 第87章 愚蠢 也唯有这一身装扮才配得上谢知微的身份。 只可惜,谢知微也是个蠢的,生于内院之中,一生的眼界也就只有这个后院,永远都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精彩,也永远都只会围着相公转,最后落得个惨死冷宫的下场。 谢知微看到薛婉清眼中的神情,敢肯定,薛婉清变了,只是不知道她的改变来源于哪里? “多谢!”谢知微懒得与她多纠缠,甚至都懒得问,她今日怎么有空来谢家,转身朝楼上走去。 “大表姐,外祖母病了,你知道吗?”薛婉清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让楼里的人都听到。 连大皇子的琴音都跟着受到了影响,明显就顿挫了一下。谢知微虽然没有回头去看,也能想到,此时的楼阁中,人人都竖起一双耳朵在听这边的动静。 若没有前世的经历,或许今日的这个场面,会让谢知微感到很难堪,而不知道该如何应对,但此时,谢知微笑了一下,道,“表妹,老太太生病这件事,不知你是从何而知的?” “我刚刚从春晖堂过来,还以为你们都知道呢。” “既然老太太病了,你怎么没有在一旁侍疾?”谢知微惊诧地问完,吩咐百灵,“你跑一趟,去问问二太太,老太太的身体到底如何了?今日一早,我和二妹妹去请安的时候,老太太还好好儿的,是不是被谁给气着了?” 谢知慧在阁楼中,薛婉清问完那句话的时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彼时的她真是尴尬极了。 此时,她连忙站出来,走到楼道口,对着了,挺好的,午膳还用了一碗碧梗米饭和三个菜。” 薛婉清并不觉得尴尬,她笑着问道,“既然如此,今日家里这么热闹,老太太为何没有出来,反而把自己关在春晖堂里?” 谢知慧顿时大恼,她纵然柳眉倒竖,也依然知道控制情绪,“听说皇恩浩荡,皇上封薛大老爷为宁远伯世子,薛家的爵位又能多传一辈了,我还没有恭喜表姐呢!” 谢知微盯着薛婉清的脸,“表妹,天底下哪里有家里的长辈出面为晚辈贺喜的道理?今日虽然是我的好日子,但我还没有福气让老太太出面为我张罗,就连母亲和几个婶婶们出面我都已经倍感不安了,岂能劳动老太太呢?” “就是啊!刚才我去看祖母的时候,祖母还说今日家里热闹,让我们好好热闹,不要惦记祖母。” 谢知慧的话,倒也不是人人都信,大公主和三公主对视一眼,三公主凑到大公主的耳边低声道,“大皇姐,我听说,原来这薛大姑娘住在谢家,谢家的这位老太太,一味只宠爱外孙女,对微妹妹可不好了,微妹妹的父亲不是老太太亲生的。” 阁楼里的人都隐约听到了一些,恍然大悟,心里明白,这是寻刺儿来了。 正好大皇子一曲终了,大公主很生气,吩咐木香,“你出去瞧瞧,是谁这么不长眼在/> 木香知道自家公主是在为谢大姑娘撑腰,也跟着狐假虎威,走到楼前,朝薛婉清藐视一眼,“这是哪家姑娘,如此不懂规矩,听不到有人在此弹琴吗?大吵大闹成何体统。” “不成体统,就打出去呗,准备留着过年吗?” 萧恂背着手,一步一晃地走了过来,少年精致的脸庞在秋日暖阳下熠熠生辉,薛婉清只看了一眼,就呆了,她茫然地看着萧恂从她的面前经过,少年精致的侧脸在这一瞬间,刻进了她的心里面。 萧恂! 书中那个将来会将已经当了皇上的萧昶炫踩在脚下,让萧昶炫和原身在谢家牌位前跪了整整十年,一日不少的新帝。他真正的身份并不是襄王府的庶长子,而是另有身份。 “宸郡王殿下!”薛婉清忙欢喜地福身行礼。 萧恂停下脚步,扭头看了她一眼,只看到她一个头顶,也不想知道这人是谁,转身对谢知微道,“怎么不打出去?要不要我帮你?” 谢知微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有些愕然,今日是什么日子,她能把上门的客人打出去? 要是把老太太惹毛了,在家里耍泼,谢家的脸就真的丢尽了。 萧昶炫不知何时出来了,站在楼道口,对萧恂道,“五弟,不得胡说,这位姑娘想必是谢家的亲戚,方才应是有点误会才会起了争执。” 谢知微扭头淡淡地扫过了萧昶炫一眼,抬步朝楼上走去。 众人都朝她看过来,目光中充满了关切,谢知微嫣然一笑,用笑意安抚众人。她走到大公主跟前,大公主和三公主忙一人拉了她一只手,上下打量她,活像她方才是出去和人打了一架。 “我没事!” “没事就好!” 三人正说话间,薛婉清也上来了,萧昶炫与她并肩,两人不知道低声说了什么,薛婉清低头莞尔一笑,小小年纪的她,竟然有着一抹别样的风情。 “薛大姑娘要抚琴吗?”萧昶炫在琴前立住了脚步,“这是五漪琴,我们都试弹过了,薛姑娘不妨试试,这里有很多残谱,薛姑娘可以挑一个喜欢的。” 大公主皱起眉头,纵然他们是皇家子女,也不该如此失礼。这琴是谢家的琴,谁能弹谁不能弹,不是他们说了算的,三皇兄如此这般是怎么回事? 只可惜,薛婉清看不懂琴谱,不过,她对施展自己的才华,还是很有激情的,跃跃欲试,在琴边坐下来,正要开始弹琴,萧昶炫吩咐丫鬟服侍她净手。 焚香净手是弹琴前必要的经过,否则,就显得太不恭敬了,太没有诚意,也太失礼了。 “你别紧张!”萧昶炫温柔地一笑,安抚薛婉清道,“我们也都是弹着玩而已,这里的谱子很多都是不流传的残谱,高深玄妙,非我等能及。” 三公主绫华忍不住了,道,“三皇兄,那是因为微妹妹没有弹,这些残谱都是她家里的,难道她也不熟练不成?” 萧昶炫是不信的,看向谢知微,“县主,这些残谱,你都弹过吗?” 第88章 相逼 谢知微微微眯了眼,从今日,萧昶炫进谢家的大门开始,到现在,她极力想忽略掉他的存在,平息自己的情绪,却没想到,眼前这两人要一再地刺激她的情绪。 谢知微不愿意表现得很失礼,落下话柄,但只要想到前世种种,谢知微就无法平复心情。她深吸一口气,正要回答,便听到萧恂不耐烦地道,“要弹就弹,这么多废话!” 薛婉清瞧不起萧昶炫,书中,这个男人也有杀伐果断重情专义的优点,颇会笼络人心,但有了萧恂,萧昶炫就显得不中看了。 一听到萧恂发话,薛婉清也不再多话,净手之后,便坐在琴前,温婉一笑,谦逊地道,“我本就弹得不好,残谱更加不敢尝试,就为大家献上一曲《秋窗风雨夕》吧!” 谁也不知道《秋窗风雨夕》是什么? 应当是一个新曲吧! 新词旧曲倒是无所谓的,令众位姑娘觉得讶然的是,大家聚在这里试弹五漪琴,品鉴残谱,是一种乐趣,并非是谁为谁献曲,结果,薛家大姑娘一上来,就献曲。 伯府的姑娘,又不是乐伶,怎么说这样的话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谢知慧顿时一张脸羞得通红,纵然别人不记得薛婉清在谢家住了五年,她不能自欺欺人,觉得薛婉清与谢家无干。谢知慧不由得求助地朝谢知微看去,见大姐姐微微勾起双唇,似笑非笑,眼尾都是嘲讽,不由得释然,一种米养百样人,薛婉清到底姓薛,与谢家何干? 还是大姐姐想得通透。 只听见一阵缠绵的琴声从薛婉清的指尖飘出,催人泪下的音调顿时调动起所有人的心,紧接着便是如诉如泣的唱词从她的唇间溢出: 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 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 抱得秋情不忍眠,自向秋屏移泪烛。 泪烛摇摇蓺短檠,牵愁照恨动离情。 谁家秋院无风入?何处秋窗无雨声? 罗衾不奈秋风力,残漏声催秋雨急。 连宵脉脉复飕飕,灯前似伴离人泣。 寒烟小院转萧条,疏竹虚窗时滴沥。 不知风雨几时休,已教泪洒纱窗湿。 众人的眼前似乎看到了寄人篱下,不胜罗衾寒的姑娘,歪坐在床榻上,她娇弱无力,身世凄苦,日未落时,天上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秋霖脉脉,雨打秋窗,那天渐渐的黄昏,阴冷黑沉,兼着那雨滴竹梢,更觉凄凉。 有些姑娘,竟然感动得落下泪来了,看着琴前娇弱的姑娘,眼中也渐渐地浮上些同情来,又想到薛婉清曾经在谢家寄居了五年,若非亲身经历,又感触极深,又如何能写得出这样愁绪满怀,无边伤感,感人泪下的词来呢? 秋风秋雨愁煞人,到底是怎样的境遇,才能让她写得出如此孤寂凄苦的情怀呢?再想想方才,薛婉清只问了一句外祖母的病情,谢家的两姐妹便对薛婉清一番打压,可想而知,她当年在谢家过的是怎样愁苦压抑的生活。 谢知慧当然也听懂了这首《秋窗风雨夕》,也看懂了好多闺秀的目光,她气得满脸通红,怒发冲冠,正欲拍案而起,谢知微及时地拉住了她的手,朝她轻轻摇头,让她稍安勿躁。 谢知微的一言一行有着魔力,很快就安抚了谢知慧的心,她深吸一口气,安坐下来,只冷冷地看着薛婉清,看着她手指按住琴弦,一缕尾音渐渐地消失在阁楼的窗外。 “这是谁在弹琴?听着可非无福之音啊!”一道阴柔的声音传了上来,似乎带着不悦。 几个皇子是知道这声音的,以大皇子为首,忙起身下楼去,不知何时,谢眺和几位大人陪着陆偃过来了,看样子他们是在游园,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听到琴声,便驻足听了一会儿。 方才说话的人就是陆偃。 谢明澄忙上前去行礼,看了一眼谢眺道,“方才弹琴的是宁远伯府薛家大姑娘。” 照理,谢明澄应当说是“谢家表姑娘”,但谢明澄并没有这样说,而是把薛婉清和谢家的关系撇得干干净净。可见,谢明澄对薛婉清弹的这一首曲子相当不满。 谢家有什么对不起薛婉清的?凡府中姑娘们有的,没有少了薛婉清一丝一毫,凡府中姑娘们没有的,老太太都贴补给了薛婉清。原本薛婉清是伯府的姑娘,家里的人也没有死绝,薛婉清过得好不好,与谢家没有半点关系。可现在就因为薛婉清在谢家过了五年,作出一番唱词来,倒在宣扬,谢家亏待了薛婉清。 谢明澄如何不恼? 他也是故意这样说的。 谢知微却心中暗道不好,越是如此,越是让人家以为,谢家是恼羞成怒了,她不由得上前道,“陆大人,宁远伯府薛大姑娘正是端宪的表妹,端宪姑母仙逝之后,家中老太太怜惜外孙女无人教养,便接回家里,自不久前表妹回家,薛大姑娘在谢家一共住了五年,与我姐妹朝夕相处,一同在老太太膝下承欢。” 谢知微的意思便很明白了,纵然家中的舅母亏待了表姑娘,可表姑娘是老太太嫡亲的外孙女儿,难道也会亏待吗?而谢知微自己本来就不是老太太嫡出的孙女,哪怕亏待了谢知微也不会亏待薛婉清。 此时,那些被感动的姑娘们也都纷纷冷静下来,更何况,方才一起听曲子的大人们,虽感叹这首词写得用韵隽永多变,情感真挚,两者相互辉映,珠联璧合,乃大家风范,但也并没有为其迷惑,直觉其乃隐射谢家对其苛待。 三皇子深深地看了低着头的薛婉清一眼,今天这样的日子里,谢家的兄弟姐妹尚且对薛婉清威威相逼,她一个孤女,就算在谢家有老太太维护,可老太太也有照看不到的地方,那时候,薛婉清又该如何自处呢? 谢家的兄弟姐妹还会放过她吗? 第89章 兄长 萧昶炫上前一步,拱手道,“督主,自古心有所感,方不禁发于章句,方才薛大姑娘这首《秋窗风雨夕》,写尽了秋天时节,百花杀尽,一片肃杀之景,字字珠玑,才华横溢,实在是难得的篇章。” 萧昶炫是想将薛婉清的这首词,从意境转移到才华上去。 他一开口,其他的人也有一说一,对这首词不乏溢美之词,“助秋风雨来何速,惊破秋窗秋梦绿,以对草木葱茏的盛夏来衬托秋风秋雨的凄苦,确确是手法独到,非浸淫词章数十年,难以做到”“,“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以景衬情,词章绝妙!”,“情感层层递进,落叶萧萧,寒烟漠漠,最后空留下冷风凄雨,令人叹息!”云云。 能入内阁,位列九卿,无一不是寒窗苦读,金榜题名的两榜进士,这些人哪一个不是才华横溢,钻研经文,有着独到之处,将来能够在史书上占据一席之地的名士高人? 能够得这样的人一番高论评点,无论这个过程是怎么来的,薛婉清都满足了,她微微垂眼帘,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得色,也并没有看到谢眺一张俊朗儒雅的脸上僵硬阴沉的神色。 “让陆大人见笑了!”谢眺拱手道,他没法装傻,薛婉清纵然姓薛,可以与谢知微姐妹兄弟无关,却不能不和他这个抚养了她五年的外祖父撇清关系。 他就是陆偃? 陆偃大名鼎鼎,在书中是仅次于萧恂的人物之一,他容貌绝美无双,每一次出场都被人惊为天人,只可惜了,他是个阉人。 薛婉清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她原本就想找个机会结交陆偃,若有这么一个人在皇上身边,将来她做任何事都能事半功倍。而且,今日陪在陆偃身边的均是朝中权臣,若让这些人知道,宁远伯府走的是陆偃的门道,将来还愁宁远伯府拿不到实权? 这就是借力打力! 谢眺说了什么,薛婉清并没有在意,她款款上前,向陆偃行礼道,“宁远伯府薛氏婉清见过陆大人!” 陆偃的目光淡淡地扫过薛婉清,阴柔的声音平淡无波,“免礼!” 薛婉清抬起头来,“家父在家念叨陆大人的恩德,能得封世子之位,全在于陆大人的提拔!” 陆偃似笑非笑地看了谢眺一眼,抚了抚袖子,漫不经心地道,“爵位乃国之重器,封赏废黜全在于皇上,薛大姑娘莫非以为本座能左右皇上的意志?这这可真是对皇权的蔑视。” 薛婉清绝没有想到,这天下居然还能有把自己做下的功劳否认的人,她一下子惊呆了,看着陆偃一双妖魅的眼中闪过一道轻蔑,顿时怒不可遏,区区一个阉人居然也敢对她如此无礼,不过是皇上身边的一条走狗而已,若非如此,谁还会上赶着巴结他? 真是给脸不要脸! 萧昶炫自然知道陆偃得宁远伯世子相救,父皇才会为了帮陆偃还恩情,允许宁远伯爵位再承袭一代,他也没想到,陆偃否认这份恩情的同时,居然还会踩薛婉清一脚。 而薛大姑娘原本是真心诚意地感谢陆偃的。 萧昶炫见薛婉清实在下不了台,或许还会背上一个藐视皇权的罪名,忙上前道,“薛大姑娘本非朝堂中人,对朝中大事了解不多,才会无意中冒犯了陆大人,还请陆大人看在今日是县主好日子的份上,不与计较!” 陆偃柔和的目光落在谢知微的身上,他轻晒一声,眼尾轻轻一挑,“谢大人,前面锣鼓敲响了,我们过去听两折戏吧!” 陆偃平时可是个大忙人啊,今日居然还有心情听戏,可见他是真心诚意来庆贺的。谢眺自然是求之不得,暂且先把这些糟心事都放下,忙伸手作请状。 而此时,所有人都明白了,陆偃之所以没有惩治薛婉清的胡言乱语藐视皇权之罪,并不是三皇子求情,而是真正看在今日是端宪县主的好日子的份上。 一时间,薛婉清的脸色特别难看,她双手紧握成拳,只有她自己知道,她费了多少劲才维持住现在冷静不失态的样子,这算什么?为了谢知微,陆偃竟然这样踩她的脸? 谢知微救过陆偃的命,可她爹也救过陆偃的命,何必重此轻彼呢? 待陆偃走远了,薛婉清才缓缓地回过头来,她好似没有看到周围姑娘们的异样的目光,而是充满鄙夷地看向谢知微,“大表姐,实在是没想到,陆大人对大表姐如此……特别!” 陆偃是什么人?是个阉人! 若换了其他的姑娘,与一个阉人牵扯上,或许会羞得无地自容,但谢知微因为前世得陆偃的照拂,感念他的情谊,淡淡一笑,“或许是缘分吧?陆大人于我而言,就好比大哥哥一般,如果可以,我愿敬陆大人是大哥哥!” 谢知微如此坦然,倒是出乎人意料! 陆偃是什么人?炙手可热,权倾朝野! 谁不想有个这样的哥哥?一时间,姑娘们都很羡慕。 这完全不是薛婉清要的效果,她嘲讽一声,“大哥哥?” “有什么不可以吗?”谢知微反问一声,唇角微微勾起,也同样是一抹嘲讽回敬给了薛婉清,“就是大哥哥!是兄长!” 不待薛婉清再回击,大公主笑道,“微妹妹,你可真行,天底下大约也只有你敢说陆大人是你的大哥哥,换我,我是不敢的!” “我也不敢!”三公主深感恐怖地吐了吐舌头,什么都没说,但所有人都知道,是啊,那个人,谁敢和他套近乎啊? 开席尚早,不知道是谁提议,大家也都说去看戏,到底是什么戏,居然让陆大人都动心了,一行人便边说边笑,朝戏台走过去。 方才,五漪楼下的这场闹剧,好似不曾发生过,越是走近,那戏台上的锣鼓声,咿咿呀呀的唱腔被水风吹得飘了过来,带着一种别有的清脆悦耳的韵味,一下子勾起了人的兴趣。 第90章 勾魂 “隔着水波听戏,原来会更好听一点啊!”大公主停下来听了一耳朵,感叹道。 “是啊,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这戏台子还能搭在水面上。” 公子姑娘们已经能够清晰地地看到不远处的水波楼,楼上,武生正打得热热闹闹,一把花枪使得密不透风,引得一阵喝彩声,热闹喧阗。 不少人已经听说了方才五漪楼前发生的事,看到姑娘公子们过来,都纷纷看了过来,目光不约而同地聚集在薛婉清的身上,眼中无一例外地露出鄙夷的神色,有的甚至凑在一起窃窃私语,不知道在议论什么。 而走在最后的薛婉清,似乎并没有关注这些,或者说,她也并不在意别人议论什么,边走边和萧昶炫讨论着那些她看不懂的古琴曲,将现代社会中所了解的那些琴曲大谈特谈。 萧昶炫静静地听着,只觉得,果然谢家的教养就是不一样,薛大姑娘一个女子,竟然有这般见识。 薛婉清的见识不凡,她的才华横溢,她的谦逊感恩,一样样,全落在萧昶炫的眼中,一样的米养百样人,同样都是吃谢家的米面长大的,谢大姑娘就远没有薛大姑娘的磊落大方。 走到戏楼前,薛婉清就提出只能陪三皇子殿下走到这里,不能陪三皇子看戏了,外祖母的身体的确不如从前,她要去看看外祖母,若是可以的话,她想请外祖母出来看戏,外祖母最喜欢看这种热闹的戏了。 萧昶炫难免朝安坐在大公主和三公主身边的谢知微看去,见她正巧笑倩兮地陪三公主说话,不由得皱起眉头,点点头,“薛大姑娘一片孝心感人,何来失礼之说?” 薛婉清便起身,款款离开,临走前,她别有深意地回头朝谢知微看了一眼。 她并没有想到,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了一双深邃的凤眼之中。 沐归鸿坐在北楼上,他一直在关注萧恂,见萧恂的眼中闪过一道杀意,不由得庆幸,今天幸好跟着过来了,要不然他还真不知道,阿恂居然会存了这样的心思。 “阿恂,你说,薛大姑娘和谢大姑娘之间到底有什么生死大恨?这薛大姑娘可是不遗余力地给谢大姑娘戳刀子啊!” 萧恂的目光落在谢知微的身上,她正侧头在听大公主说话,一双黑琉璃般的眸子里流光溢彩,倒是令萧恂锐利如鹰隼般的眼神,染上了一点别样的温情,不知不觉间,他的眉眼也跟着温和起来。 “阿恂,你到底知不知道啊?照理说,一个府里长大的,多少应当有点感情啊!” “一个月前,在法门寺的时候,薛大姑娘趁着无人看见,将谢大姑娘推进了池塘,差点把谢大姑娘淹死了。”萧恂冷笑道,“你说是不是生死大仇?” “不是吧,这也太可怕了!”沐归鸿也不怕冷,一把折扇摇啊摇的,审视地看着薛婉清的背影,也的确看出,这女子浑身上下好像都长满了心眼。 沐归鸿想了想,又道,“那谢大姑娘还真是良善可欺啊!” 良善吗? 明明此地弥漫着桂花的香味,萧恂的鼻端却又闻到那一股臭味了,他相信自己的眼睛,当日,他亲眼看到谢知微将一种什么粉末拍进了萧昶炫的香囊中。 可问题是,无论他怎么调查,都调查不出,萧昶炫和谢知微结下过仇恨。 若非深仇大恨,谁会这么算计人呢? 君不见,如今皇上一听到有人提萧昶炫就皱眉头,若非亲自闻到,也绝难想象,那臭味会是如此刻骨铭心。 而今日,那小狐狸虽然一直在被薛婉清挑衅,可是小狐狸也一直不动声色,她应当也是算计到,薛婉清这样的性格,在这样的场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吧? 谢知微感觉到两道灼热的目光几乎令她浑身都要着火了,对上目光,先是看到了沐归鸿,这种怜悯的感觉是几个意思?沐小王爷为何会同情自己?再看到萧恂的,谢知微就有点不淡定了,这种猛虎捕食一样的眼神,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都说了要把金青冰莲拱手相让了,萧恂为什么还不肯放过自己? 谢知微不由得想到,如果前世,有人告诉自己,欠下一笔大债,或许会把命都搭上,自己还会不会接受萧恂合作的提议? 如今想来,那时候的自己其实也明知道,萧恂未必一定要找自己合作,那简直就是一份送上来的大礼,可自己还不是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下来了,别无选择的滋味难尝,欠下大债恩情不还的滋味也难尝! 沐归鸿将两人之间的这点眉眼官司看在眼里,他从穿开裆裤就认识萧恂了,他五六岁的时候就能为了和一个三四岁的小姑娘抢一颗糖,和人打一架还从不手软。 萧恂可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人,向来视女子为蔽履,难道说,现在也到了少年慕艾的时候,所以开窍了? 幸好今日来了,居然还发现了这样的新鲜事。 “这小姑娘还是挺有意思的,对不对?”沐归鸿试探地问道。 “呵呵!”萧恂白了沐归鸿一眼,扭过头去,“我这小命捏在她的手里,你说呢?” “不,不是吧!”沐归鸿收住了扇子,凑过去,认真地道,“已经到了这一步了?” 连魂儿都被人勾没了? 三个人各怀心思,彼此之间相互猜测,也难猜出个一二三来。 谢眺看到薛婉清离开,朝春晖堂的方向走去,他心中难免又怨上了他那老妻,今天这样的日子,冯氏不露面不说了,居然还让薛婉清出来丢人现眼。 薛家的姑娘,跑到谢家来丢脸,谢眺简直是比吃了一只苍蝇还叫他恶心。 也幸好,今天谢家的姑娘们都还得体,行事为人也非常大度,若当场与薛婉清起了争执,那今日这场宴会,就会成为满京城的笑柄,而得不偿失了。 袁氏是懒得多看薛婉清一眼的,肖氏想得难免多一些,只觉得老太太真是老糊涂了,今天是什么日子,几位皇子公主们都在,自己的女儿儿子们都陪在几位殿下身边,正是长脸的好时候,结果,老太太把薛婉清这条疯狗放出来咬人,要是误伤了慧姐儿和澄哥儿,自己儿女的好前程就都毁了。 她越想,越是觉得以后不能再让薛婉清随意进出谢家了,要不然,谢家的脸面迟早要被薛婉清给撕下来往地上踩。 一时间,她看着薛婉清的眼神也就渐渐地不善了。 第91章 督主 戏台上还在咿咿呀呀地唱个不停,陆偃坐着听了两折戏,一个圆脸小太监便匆匆而来,凑到他跟前说了什么,陆偃便提出告辞,说是宫里有事。 谢眺自然不敢留,亲自将他送到了仪门,目送着他上了马车,转过街角不见了,才返身折回。 马车行驶在京城里宽阔的大街上,正是申时时分,比起平时来,这时候街上的人并不多,车速不紧不慢,陆偃靠坐在车厢内壁上,看着车窗帘子轻轻飘荡,不时将路边的街景送一些入他的眼。 “汤圆。” 一个随侍的圆滚滚的太监,连忙灵活地从车辕上爬了进来跪在车里,应声道,“督主!” “封谢元柏为指挥佥事的邸报可以出了。” “是!”汤圆应了一声,马车稍作停留,汤圆便跃身而下,一匹马牵了过来,他翻身上马,很快便策马离开,而马车依旧速度如常地朝着宫城驶去。 回到宫里,陆偃先去自己的住处换了一身衣服,大红彩绣麒麟袍穿在他的身上,他顷刻从一个翩翩世家公子变成了威名赫赫的东厂厂督兼掌印使,汤圆的事情也办妥了,低声回禀后,忙上前来服侍督主。 陆偃的眼眸幽深漆黑,宛若冬夜最遥远的星空,冰冷而深邃,遥不可及。 麒麟袍打理好之后,陆偃站在镜前,正了正衣冠,他侧目朝镜中看了一眼,便转身走了出来,门口,一个小太监怀里抱着一叠奏折,等他出门离开,也一小跑着,无声无息地跟在他的身边。 麟德殿正在当值的太监们看到陆偃来,头越发低了,李宝桢从里面迎了出来,请了个安,低声道,“陛下正等着督主呢!” 身穿夔龙万字宋锦常服的皇帝,头上戴着一顶寻常的四方平定巾正坐在九思堂的炕上看一幅字。 陆偃一进门,哪怕没有看到字也能猜出,皇帝看的是什么?他的眼眸猛地一沉,但也几乎是瞬间便又恢复如常,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了过去。 皇帝抬起头来,看到陆偃,眼睛一亮,忙招手,“阿偃,你快过来,和朕一起再次品鉴这副字,沈芒这副《晚亭赋》素有天下第一狂草之称,朕真是百看不厌。” 寿康帝眉清目秀,面色清润,气质儒雅,看似君子如兰,琴棋书画无一不精,尤爱书法,曾经亲自当总裁编过一部《寿康书谱》,收集了历代帝君中,书法精湛者。寿康帝也曾提议,要在科举考试中增加“画作”,但遭到了以谢眺为首的大臣们的反对,而不得不作罢。 尽管如此,寿康帝也不愿放弃这个想法,于一年前,在京中举行画试,前三甲可以入翰林院担任画师,可谓是千古奇举。 沈芒作为书画大家,一手狂草独步天下,曾被建元帝请进宫来,为皇子们开笔。这副字,曾被建元帝誉为“天下第一狂草”,后来由建元帝赐给时任太子的伪帝,伪帝被寿康帝兵围自刎之后,这副字便一直被寿康帝收藏,时不时地拿出来观摩,品鉴。 陆偃走到了案边,目光落在了左侧右下角的一枚小印上,眸光微深,很快便收拾了异状,不由得微微一笑,道,“沈书圣的字,笔势飞动,神态自如,每个字往往一笔呵成;绝众超美,无人可拟,一泻千里的壮美气势。” 皇帝边听边点头,“阿偃的眼光独到,与朕曲意相通。” 皇帝将字推到一边,陆偃顺手接了过来,将字卷起来,仔细用丝绦缠好后,用明黄色的绫布袋子装起来,收进黄檀木雕龙纹地柜里去。 皇帝只扫了一眼炕桌角上的奏折,漫不经心地问道,“折子里都说了些什么?” 陆偃拣几件主要的事情一一说了,又把处置意见对奏了一遍后,将最上面的一个奏折拿起,放到了皇帝的面前,“陛下,祥符县的县丞奏上来的折子,据说又有村民在山上看到了白虎。” 自从上次遇袭之后,皇帝没想到,祥符县的县令还敢拿“白虎”说事,他眉头紧锁,不悦地道,“这是要再把朕诳过去的意思?” 萧恂才来奏报,说那白虎是前朝李二太子勾结朝中不知道是谁,布下的一个阴谋。 只是若真有白虎的话,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他是仁君。 “事关祥瑞,臣不敢不奏。”陆偃从容不迫,道,“臣已经派人核实了折子里头说的事,当地的白石村不止一个村民亲眼看到过白虎,且是在青天大白日。臣以为,好事多磨,白虎之事,应当不是祥符县县令杜撰而来。” 白石村位于铁围山的南山脚下,村子不大,村民均是猎户。 祥符县县令第一次上奏,有人看见铁围山上有白虎,便是白石村的村民看见的。 白虎乃天之四灵之一,《淮南子》中记天之四灵与黄龙,又称为天官五兽。说白一点,白虎乃是天上的神兽,自古以来,神兽临世,均是因为人家有圣王。 王者德至鸟兽,则白虎动。王者仁而不害,则白虎见。白虎者,仁兽也。虎而白色,缟身如雪,无杂毛,啸则风兴。 寿康帝也比较谨慎,祥符县的县令上奏有白虎后,皇帝也并没有兴师动众,而是带了几位近臣,微服私访去祥符县看个究竟,谁知,刚刚出城便遇到了劫匪,若不是陆偃挺身而出,寿康帝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驾崩了。 寿康帝怀疑有人故意用白虎作为幌子,引他出宫,行刺杀之事。 此事因陆偃受伤,一开始的调查,是由锦衣卫来负责,但消息还没有传出去,祥符县县令便畏罪自杀,吊死在衙门,行刺的那些人要么畏罪潜逃,难寻踪迹,被捕的也都服毒。 若非陆偃,寿康帝可以肯定现在自己对这件事还是两眼一抹黑。 照理说,县令已经畏罪自杀,一应亲眷全部下狱待审,县丞应当是避之不及,如何还会再次上折子坚持村民们看到白虎之事? 皇帝将折子一目十行地看完,未置可否,将折子扔到一边,问道,“阿偃,你是怎么看这件事?” 第92章 举荐 “皇上,祥瑞的事,乃是大事。若有人利用这件事图谋不轨,一来陷害忠臣,二来好好的祥瑞将被化为乌有,恐惹上天震怒。依臣之见,皇上不妨委派人前往白石山,若真有白虎,则恭迎白虎还朝,若无白虎,也可彻底调查此事到底是何人为奸。” 皇帝深感惊诧,漆黑的眼眸中流露出迷惑之意,目光落在折子上,似在思考什么? 陆偃无奈一笑,“陛下,因为事关祥瑞,白虎乃王者仁寿,无论是锦衣卫和东厂,都不宜着手处理此事。” 陆偃说完,便躬身而立,似乎没有察觉皇帝猛然抬起来的眼,只静静地等待着。 “阿偃,你对朕这片赤诚之心,实在叫朕感动,也唯有你处处为朕想得周到。若朝中人人都如你一般,又如何会有这么多事?” “皇上,臣一身荣辱均系于皇上,臣对皇上的忠心不敢稍有怠慢。” 锦衣卫原本的职能是“掌直驾侍卫巡查缉捕”,但自从伪帝自刎于宫门前,寿康帝登基,特令其掌管刑狱,赋予巡察缉捕之权,下设镇抚司,多行阴诡之事。而东厂更是不必说,但凡进昭狱的,少有能活着出来。 这些均非仁君所为。 虽说锦衣卫和东厂所为,均是出自皇帝的旨意,但,事关仁君名声,寿康帝在这种时候才不会把厂卫作下的孽算到自己的头上。 皇帝认真地想了想,问道,“阿偃,派谁负责这件事比较合适?你可考虑过合适的人选?” 陆偃躬身而立,“皇上,臣举荐宁远伯世子薛式篷。” 这又是皇帝不曾想到的人,他愣了一下,手指头轻轻地敲在曲起的膝盖上,稍瞬,忽儿笑道,“这的确是个不错的人选,朕瞧着,那薛式篷也是个机灵人儿,既然懂得投机取巧,办这件差事,应当不在话下。这旨意你寻个人去传达就是了。” 说着,皇帝起身下了榻,忙有小太监上前来帮皇帝穿鞋,整理了他身上的常服,皇帝背着手,朝外走,“阿偃,你陪朕去御花园走走吧!” 陆偃将折子交给了趋身向前的李宝桢,朝他递了个眼色,自有李宝桢安排人去办这件微不足道的事。 谢家的庆贺宴至晚方歇,酉时初刻,席散了之后,客人们才纷纷离开。 谢知微送走了大公主三公主和要好的手帕交后,也是累得浑身酸痛了。 她回到倚照院,左边的厢房里摆了满满三间房的贺礼,不由得愣了愣,“贺礼怎么没有归公中?” 今日紫陌和幺桃一直跟在她的身边,院子便交给了雨晴,也有考研她的意思,此时,她忙上前来,“姑娘,老太爷发了话,宫里下来的赏赐都不归公中,姑娘自己留着。本没有这么多,今日襄王府送来的礼一共两车,三套头面首饰,一架金漆点翠琉璃屏风,一架紫檀嵌玉插屏,二十匹各色贡缎……” 雨晴还在念着礼单,见谢知微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了,百灵笑着在一旁道,“姑娘,这哪里是在送贺礼?奴婢瞧着,这分明是在送聘礼。” 谢知微倒也没有多想,毕竟,的确也没有人这么送礼的,可想而知,这礼一定不是襄王府送的,多半是萧恂自作主张送过来的。 萧恂那样的人也多半就吩咐一嘴,他手底下做事的人也不知道怎么想的,都不打听打听,就胡乱把礼送过来了。 幸好,礼单是送到了她的院子里,要不然叫人看到了,真的是会笑话。 “浑说什么呢?”紫陌用手指头点了点百灵的额头,“什么聘礼不聘礼的?仔细叫秋嬷嬷听到,撕烂了你这小嘴。” 百灵也知道自己造次了,害怕了,吐了吐舌头,缩着肩膀在一旁不吭声了。 “还有陆大人的礼单,请姑娘过目。襄王府和陆大人送来的礼,大太太也都让拉过来了,说太太会用同等的去补上,让姑娘自己留着。” 谢知微接过了礼单,看到上面写着“珍珠一斛,宝石一匣,字画一副,,谢知微顿感兴趣,“是什么字画?” 见雨晴答不上来,谢知微道,“我去瞧瞧!” 画卷被展开,灯光下,只见画的留白处是好几位大家留下的墨宝印鉴,崇山峻岭,飞瀑流泉间,几间茅屋掩映在深山之间,屋前的庭院里有在洒扫的仆人,蜿蜒的山路上,一个道士骑着一头牛,手中拿着一卷书在看,另外一头黑牛上,一个妇人胳膊抱着一个襁褓,怀里趴着一个稚儿,背后坐着一个大童。 前后均有挑提行李的仆人,还有一仆人赶着一头羊正在上山。 这分明是失传已久的《稚川移居图》,描绘了东晋人葛洪携带家眷移居罗浮山修道炼丹的故事。 整幅画,从布局上看,多采用重山复岭,萦回曲折的体势,山高林密涧曲谷深,一派宏深俊伟的气象,画面运用焦墨,间浅赭色,画面显得生动细腻,笔墨沉酣。 不愧是前朝山水画巅峰大师王蒙的扛鼎之作。 如此珍贵的画,陆偃居然送给了她,谢知微看着这卷画,心里头除了欢喜之外,还有深深的感动。 珍珠一斛是一等的南珠,颗颗都有拇指般大小,珠珠圆润,颜色粉嫩,珠层厚,晶莹剔透。 而那一匣子宝石,匣子是一个黄花梨嵌玉多宝匣,里头装了各色玉石玛瑙和罕见的金刚石,匣子一打开,哪怕是在昏暗的烛火下也闪着璀璨耀眼的光芒,令谢知微震惊不已。 或许是前世受陆偃的恩惠已经受习惯了,陆偃送来的这些礼物,贵重固然贵重,谢知微倒也没有太多的心理负担。只是,萧恂为什么也要送这么厚的礼来? 三套头面,均是用极品玉石精湛的工艺打造而成,且每一套都是内造,精美不已,也同样价值不菲。 “先收起来造册入库吧!” 暂时,谢知微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她不可能把这些给退回去。总归以后会少不了和这人打交道,但谢知微倒也不怕,她一贯秉承的是自己不惹事,事情来了也不必怕,该如何就如何。 第93章 事发 谢知微正要回屋里去,甘棠进来了,福身后道,“姑娘,二太太来了,正在屋里等着,非要见姑娘。” 终于来了! 烛火下,谢知微精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嘲讽的笑意,她抬手整了整自己的衣裙,扶了扶头上的珠花,原本有些疲色的眼睛一下子囧囧发亮,“走吧,去会会二婶。” 肖氏正坐在屋里不安地喝着茶,手边的斗彩团花果纹茶杯洁白细致,青花淡雅,色釉鲜丽,肖氏喝完一盏后,倒扣过来看到器底青花书“大周武德年御制”,乃是前朝皇室所藏的珍品,这小小的一只,要是拿出去卖的话,少说也要一千两银子吧。 肖氏素来都知道,家里这个大姑娘的所吃所用均是供养精致,却也没想到,她这里随随便便的一个茶盏都是前朝遗物。 她连忙将茶杯放到桌上,生怕一个不慎失手摔了。 “二婶来了?” 谢知微上廊檐的时候,就看到了肖氏,打了声招呼后,忙上前来行礼,“不知二婶来我这里,有什么吩咐?” 谢知微心知肖氏来这里所为何事,倒也不客气,她刚一落座,甘棠就给她端上了一碗茶,粉彩紫藤花鸟纹蓝地盖碗,碗盖刚刚一撇开,里面浮着绿叶红镶边的茶叶,清香浮动,和方才肖氏喝的不是一种茶。 “怎么这会子把这个泡来了?”谢知微微皱起眉头,但还是享受地喝了一口。 紫陌忙上前来,“才雨晴那小蹄子忘了和姑娘说了,晌午后,陆大人又让人送了些这个来了,说是才到的。原先的不多了,就没有多给姑娘,以后姑娘想喝可以随便喝。” 极品大红袍也是她能随便喝的吗? 谢知微这才没有说什么。 今日她在宫里给陆偃诊脉的时候,汤圆公公上的就是这个茶,出宫的时候,有个小太监匆匆赶来,给了一个纸包给她,约有二两,她自然知道这大红袍有多珍贵,哪里舍得喝? “是什么好茶,给二婶也尝尝。”肖氏笑着巴结道。 谢知微盖上了茶碗,笑了一下,不置可否,道,“今日为了我的事,让二婶受累了。这大半夜的,二婶还没有说来是为了什么?” “大姑娘,二婶今日来,也是想问问,不知二婶那陪房媳妇金瑞家的,犯了什么事?我今日有事要吩咐她,让人寻了她好久都没有寻到,还以为这蠢物躲到哪里偷懒去了,寻思着要是找到了,定饶不了她,后来才知道,说是从前两日就被大姑娘押在了柴房,也不知道她犯了什么事?” 不等谢知微回答,肖氏就忙自己把话接上了,“想必她是怎么冒犯了大姑娘,大姑娘放心,她行事素来有些癫狂,我是知道的,大姑娘把她交给我,二婶一定为你做主,定饶不了她。” “二婶说这话已经迟了。”谢知微朝紫陌瞥了一眼,紫陌忙进了东次间的书房,拿了一张纸出来,递给谢知微。 谢知微扫过一眼,才递给了肖氏,“二婶,这是四宜阁里头被损坏的物件,后头我已经让人估了价,里里外外加上门窗要修葺,总共合起来要二万多两银子。这等刁奴,不知二婶准备如何处置?” 肖氏的脸唰地一下就白了,她看到里头有一对青花八仙过海葫芦瓶便估价五千多,一对粉彩菊花纹直颈瓶也要七千多两银子,不由得惊叫道,“这两对瓶就要一万多两,这怎么会?” “怎么不会?”谢知微朝肖氏方才用过的斗彩团花果纹茶杯扬了扬下巴,“二婶方才不是在看个斗彩茶杯吗?觉着是不是也值几钱银子?那天那四宜阁里摆的摆件均是从库房里调出来的珍品,哪一件都代表着谢家祖上的荣耀,不说别的,只说那一对青花八仙过海葫芦瓶,是谢家第三代老祖当年考中状元的时候,大邺朝的太宗皇帝所赐,传到如今,也有好几百年了,二婶觉得五千两银子是多了还是少了?” 肖氏的脑中一片空白,她着实没有想到,就两对瓶子,也不过是瓷器,碎了也就碎了,哪里想到,真是寸片寸金啊。 汤嬷嬷上前来福了福身,笑道,“大姑娘说笑了,这不过两对瓶子而已,摆在家里也就好看,哪里就值这么多银子?” 谢知微笑了一下,她端起茶碗抿了一口,将碗盖揭起来,让汤嬷嬷扫了一眼,“嬷嬷且看,我这碗里是茶叶,外头老百姓的粗茶碗里也是茶叶,都是茶叶,可嬷嬷若是去买我这茶叶,是买不到的。” 肖氏的脸色不好,方才她说让谢知微给她也冲泡一碗,谢知微没有说话,这会儿反而拿茶叶来说事。 “以后嬷嬷可别说这种让人贻笑大方的话了,咱们家是什么人家,和那些破落户还是不一样,日常自己用,讲究个实用,可若是待客,一应的器具用度还是要讲究个精致,方显大气。” 她只差没说,这才是世家风范。 肖氏朝汤嬷嬷看了一眼,汤嬷嬷会意,忙道,“大姑娘,方才是奴婢见识短,着实不该说这样的话。奴婢是瞧着这银子也太多了些。” 肖氏在旁边道,“也不知道大姑娘怎么就如此笃定,四宜阁是金瑞家的破坏的?” “我不能笃定,不过,这也无妨,朝廷有专门的衙门来审问这些为非作歹者,若不是金瑞家的,衙门不会冤枉了她,若是她,朝廷自然会有法度来惩治。” 肖氏大吃一惊,“大姑娘的意思,还准备把她交给衙门?” “二婶觉得不妥?”谢知微也惊讶道,“难不成二婶觉得,家里应当对她私设刑罚?这可是违法的。” 汤嬷嬷脸上的血色也跟着褪尽了,她可是听说那衙门里审讯犯人十个里头就有九个半是熬不住的,金瑞家的万一招了,那她岂不是也跟着倒霉了? 汤嬷嬷两股战战,浑身跟筛糠一般,求助地看向肖氏。 肖氏的手也在抖,她坐都坐不住了,“大姑娘,这件事非同小可,家里的事若是闹到衙门里去,岂不是让外头的人看笑话?要不,你还是把金瑞家的交给我,二婶会想办法让她说实话的。” 第94章 供词 “说不说实话都不是最重要的,四宜阁里的那些物什是我母亲调出来用的,若说下人们办事不小心磕了碰了,那是情有可原,可明明是有人专门捣鬼,若这件事轻轻揭过,以后家里岂不是乱套了?还有,家里的损失,谁来填补?难道是我母亲不成?” “按理说,若真是金瑞家的做下的,大姑娘就算把她杀了,她也填补不了,她浑身上下没有二两肉。” “汤嬷嬷说的这是什么话?”秋嬷嬷在一旁笑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若真是金瑞家的做下的,衙门自然会有判决,该怎么罚就怎么罚。咱们这样的人家,哪怕穷得一日三餐不继了,也该当遵守法度伦常,该如何还是如何。” “按照《大雍律》,蓄意破坏主家财物,超过一两银子以上十两银子以下,俱问发边卫永远充军;一百两银子以下,杖一百,徒三年;而今,一共是两万多两银子,当处以绞刑。” 噗通,汤嬷嬷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肖氏的脸也跟着惨白惨白,她有心想说,她来赔好了,可是事关两万多两银子啊,这是她手上全部的积蓄了,难道都要拿出来吗? “大姑娘,你果真准备把金瑞家的送到衙门去?事关内宅,岂不是会惹人笑话?” “二婶,谢家固然重脸面,可也不能姑息养奸。多少世家大族就是顾全颜面,这也不敢揭露,那也要藏着掖着,让那些宵小之徒有机可乘,而让端方君子忍气吞声。” 好久,汤嬷嬷才悠悠醒转,好在地上铺了地衣,这一跤并没有摔得太实,倒也饶了她这把老骨头。 从倚照院出来,汤嬷嬷扶着肖氏走在树影憧憧的甬道上,走了一会儿,周围没有人声了,汤嬷嬷才忍不住道,“太太,这件事可要跟老太太说一声?” 肖氏已经特别混乱了,一会儿想着这件事跟老太太脱不开干系,一会儿后悔得要死,不该和老太太勾搭在一起,自己反而成了老太太冲锋陷阵的好手,一会儿又不得不想这件事该如何是好? 肖氏回去就病了,是真起不来床那种。 肖氏前脚走,谢知微后脚手里拿着一张供词,她一目十行地扫完,看到最后血红色的手印,一点儿都不意外地问道,“她都招了?” 秋嬷嬷恭敬地点头,“都招了,说是二太太吩咐下去的,里头拣几样能打碎的打碎,她便把大太太让人搬进去的几样物件儿都打碎了,还有那些菊花想着也不值钱,也就一并打碎了,横竖那些高几板凳之类的,若是坏了也能修,也买就没有手软。” 谢知微坐在桌前,手指头轻轻地敲打在桌面上,她在寻思这件事该如何了结? “人都捆好了?动手的两个婆子也都控制好了?” “都安排得好好的了,咱们的人看着,在柴房里头呢。只这事,是惊动老太爷还是怎么处置?” “打上灯笼,跟着我去老太爷的书房去,就说我有要事要禀报老太爷。”谢知微起身,这件事还是快点处置好。 今日虽然忙活了一整天,客人送走之后,人人都很兴奋,一时也睡不着,老太爷便留了三个儿子和大孙子在七谏斋说话,听到沉霜进来说,“大姑娘来了”,老太爷颇感惊讶,忙道,“请进来!” 谢知微忙走了进去,团团福身行礼之后,澄哥儿忙给谢知微行礼,问“大姐姐好”,后,姐弟俩方才落座。 “这么晚了,怎么还过来了?有什么事明日说不得?”老太爷关切地问道,对这个孙女儿,老太爷是满意极了,今日那些宾客们临走的时候说了多少溢美之词? 老太爷此时看着大孙女儿,心里不由得有点遗憾,这个孩子,若是个男儿,如今自己只怕死也死得了,不会放心不下谢家了。 “祖父,孙女儿今日怕是要扰了祖父的安逸了,二叔三叔四叔请安坐,澄哥儿,我与祖父有要紧的事要说,天色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回去休息,明日还要上学。” 谢明澄连忙起身,朝祖父看了一眼,见祖父微微点头,他才告辞离开。 沉霜也出去了,回身将门关好的时候,听到谢知微的声音说,“事关家丑”,她一哆嗦差点把自己的手给夹了。 七谏斋的庭院里,谢明澄脸色凄哀帝看着紧闭的书房的门,他并不傻,若事关大伯母,大姐姐肯定会私下与祖父说,可见不是长房的事,那就一定是二房和三房,自己的母亲或是三婶了。 夜深露重,自己也决定不了什么,谢明澄站了一会儿,只得转身离去,他近日也有些累了。 况且,后院中的事,祖父一向不允许他们关心,哪怕事关母亲,上头也还有祖父祖母,中间有父亲,无论如何都轮不到自己,现在自己唯一能做的就是好好读书,将来能够对家族有所贡献,有能力为民立命。 书房中,谢知微从袖口里拿出了那张供词,她先双手奉给了祖父,并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 “孙女想着,做下这件事的人必定会时时关注四宜阁的动向,便安排人暗地里监视,一面也放出话来,里头摆着两对祖上传下来的前朝的梅瓶,每一对都价值万千,如今被人毁了,待庆贺宴的事过了,必定要请顺天府的人来帮着找出凶手,昨日夜里,想必是犯下那事的人想着今日是大日子,家里恐怕没有多少人关注那四宜阁,那人便偷偷地潜进去把碎片扫走,被孙女的人抓了个正着。” 这会儿功夫,谢眺已经一面听一面把那张供词看完了,他深深地看了老二一眼,将供词递过去。 此时,书房里的几个人大致也都明白是怎么回事了,老三和老四纯粹旁听而已,坐着喝茶,倒是老二,先扫了一眼最子上,腾地站起身来。 “你去做什么?” “我,儿子,儿子要休了这个恶妇。”老二一向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人,肖氏这些年也还本分,一些事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如今大哥不在家,家里有了这桩喜事,肖氏不但不帮衬些,反而做出这种猪狗不如的蠢事来。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走过路过的金主爸爸们,给点票票吧,破碗摆好了! 第95章 姨娘 “糊涂!”谢眺倒是冷静,他先没有说别的,而是对谢知微道,“微姐儿,这件事总归是你二婶做的不对,你没有声张出来,而是用了这样的方式来处理,做得非常好!” 谢眺说完,喊了沉霜进来,“你把前几日我得的那副棋枰和棋子拿过来,给微姐儿。” 谢知微忙起身称谢,笑道,“祖父,那孙女儿就不客气了。” “嗯,不必客气!”谢眺笑着,抚摸着颌下的胡须,“天色不早了,你先回去,这件事祖父会妥善处理。” 谢知微倒也不会怀疑,谢家因有祖父在,而非常稳妥,前世若不是皇上赐婚,若非因为她,谢家也不会蒙受灭门之灾。 谢知微从七谏斋里出来,里头的声音她听不见了,但也知道,祖父恐怕会严惩肖氏。 不出谢知微的意料,谢眺对谢仲柏道,“谢家不是小门小户,休妻的话,不能随便说,眼看澄哥儿就要下场了,生母的名声有污,他这一生也就毁了。投鼠忌器的道理,我不说,你也能懂。” “当年,当年……” 谢眺抬起手挥了挥,“当年的话,就不必说了,人这一生,不可能事事顺遂,已经发生的事,多说无益。两条腿走路固然稳妥一些,可这世上多的是人拄一根拐杖走完一生的。” “是,父亲的教诲儿子记住了。” 谢眺道,“前些日子,林祭酒有个女儿还没有过门就守了望门寡,三年孝守下来,原先说不准备改嫁,这两年,家里人劝,婆家那边也来劝,劝动了心思,前两日林祭酒还找我问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嫁过去做个二房。” 林祭酒偏偏来找谢眺说事的目的其实很明显,谢眺儿子多,门风清正,女儿抬过来当二房不会受多少气。 林家老两口就这一个女儿,没有兄弟,若老两口将来走了,女儿靠谁?也是命苦,若能嫁出去,将来得个一儿半女的也是个依靠。 谢眺虽然没有明说,但谢仲柏听明白了这个意思,谢眺想让林祭酒家的姑娘给他做二房。对二房,谢仲柏原本无可无不可,肖氏是他的元配,尽管不是他喜欢的姑娘,但他愿意给她体面,若她自己不要体面了,他也愿意给她点颜色看看。 家和万事兴,一个家,得和睦,所有的力气都能够使到一块儿去,才能欣欣向荣,蒸蒸日上。 谢家这几年,若非谨慎小心,处处谨小慎微,怕是就步了卢氏的后尘,也不得不和崔氏一样,韬光养晦,如此一来,两代人过后,谁还会记得卢氏和崔氏是谁呢? 就海氏,长房式微,二房夺权,如今在士林中的名声也不好。即便后年,海氏长房能够杏榜高中,金殿题名,海家也还是摔了个大跟头,没有两代人努力,都很难恢复到当年了。 而今皇上又在扶持新的世家,用以取代昔日的四大家,谢氏这几年被打压,原本就岌岌可危,又怎么经得起后院起火? “一切但凭父亲做主!”谢仲柏起身向谢眺拱手作揖,他摊上这样一个老母亲,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大哥的生母卢氏临去世之前给大哥聘的是崔氏嫡长女,崔氏虽然短命,但无论如何,他有了崔家这样一个好岳家,大嫂又给大哥留下了一点血脉,崔家不能撒手不管,从中做媒,将袁氏给大哥续弦,虽说武将家族出身,人品却不坏。 这就是差距。 老四在旁边听得一阵毛骨悚然,娶妻不贤祸三代啊! 就在老四以为话说完了,可以回去休息了的时候,老太爷便看向了他,“我已经跟你母亲说好了,海家兄妹不日将到了,年后,选个日子,你和海家姑娘就成亲吧,人家姑娘的年纪不小了,不能一直等着。” 若海家长房还在,谢眺倒也不着急为老四娶妻,人家姑娘在家里多留两年,当父母的兴许还感激,而今,双亲已经故去了,谢眺才想着着急把姑娘迎娶进门,也好安老亲家的在天之灵。 谢老四松了一口气,起身道,“是,儿子听父亲的。” 谢仲柏从七谏斋出来,原本天已交三鼓,不到两个时辰就要起身去衙门,不打算去后院,但发生了这件事,他还是决定去一趟。 一进院子,就正房的明间还留着一盏灯,西次间的卧房里看不见一定火光,谢仲柏看了一眼,背着手走到了明间,汤嬷嬷忙迎了上来,“老爷,太太已经歇下了,今日太太累了一天了,都这早晚了,以为老爷不回来了,奴婢让琥珀来服侍老爷更衣。” “不必了!”谢仲柏问道,“去问太太一声,家里还有多少钱,四宜阁的事爷已经知道了,让太太想法子把公中的损失补上。” 谢仲柏这些话是故意说给肖氏听的,虽然隔了两道门,他也不怕肖氏听不见,也不等汤嬷嬷说话,他又吩咐道,“过两日,东边的小院子,会有人进来修葺,吩咐下去,家里的东西不要混搭混晒。” 谢仲柏也不需要吩咐这些话,也不等汤嬷嬷问怎么回事,他便出了门,原本想回前院去,但看到徐姨娘屋里的灯亮起来了,他顺了一脚,去了徐姨娘的屋里。 夜里温存的时候,谢仲柏道,“再忍耐些日子,等东边的小院起来了,你就从这院子里搬出去。” 徐姨娘一听这话,高兴不已,“怎么家里会想到要修葺那几处院子了?” “嗯。”谢仲柏也是点到为止,不再多说。 这也是今日父子几个商议的结果,海家兄妹来了,总要地方安置,便想着一齐把东边的几排院子一齐修葺一番,把靠近二房这边的院子拨给二房,姑娘们大了,不好总住在父母的院子里,正好那里有两个一进的小院落,谢仲柏准备就给徐姨娘一个,好打压一下肖氏。 肖氏第二天也果然知道了,病得越发厉害了。 谢家这边,一连两三日,袁氏忙得脚不点地,宴席都散了,她还要看着人收拾用具,库房这边要清点数量,半点都错不得,别人都可以躲个懒,唯独她不得歇息。 累狠了,顶多坐下来让丫鬟们给她捶个腿,捏一下肩膀。 ------题外话------ 第一更! 今天也有加更哦! 亲爱的你们,能不能把手里的票票投给我啊? 第96章 动心 倒是薛家,虽然准备了不下五十桌席面,结果真正开动的只有两三桌,厨房里剩下了一大堆没有吃完的剩菜剩饭,够阖府上下吃上三五天都有余了。 庞氏坐在正院明间的桌前听闫嬷嬷说大厨房里的事,“幸而秦瑞家的留了个心眼,那些鱼肉菜蔬也没有全部都烧出来,也剩了不少,只是鱼是头一天都杀了,肉该剁细的也都剁细了,也没法退,倒是那些菜蔬还能退回去,只咱们这样的人家,若是说这样的话,人家倒不会说我们会过日子,会说太太不会做人。” 庞氏气得浑身发抖,手捏着一个青花盖碗,因太过用力,指尖都发白了,“世子爷把这活都给了咱们大姑娘去做决断,我又能怎么办?” “太太,公中如今也剩不了二两银子了,不如今日起,您就想个法子,索性躲一躲懒,既是大姑娘要管事,不如都交给大姑娘管去。” “你当我不想?”庞氏叹了口气,“咱们这位爷是个万事不管的,素来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一味只知道伸手要银子花。这次,也不知道吃了这小贱人什么迷魂汤,竟然说把这中馈的权给她,说得好听,姑娘大了,总要跟着母亲学着管事,哼,打量我不知道,都是打得一手好算盘,花银子的事都会做,挣银子的事就交给我了,我竟是这么好欺负的人!” 庞氏深吸一口气,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来,“我不过是想到,将来这府上总是要交到我的策哥儿手上的,我岂能真的不管不问?这些事,你当我没有想到?” 闫嬷嬷也是无话可说了,大姑娘如何,横竖将来是要出门子的,可大爷是儿子,要继承家业,难道真的就把个空壳子给大爷继承? 闫嬷嬷想了好一阵才道,“竟是没有办法了吗?” “怎么没有办法?把话给厨房说,今日几日,阖府都吃今日吃剩下的,谁若不想吃,自己拿钱叫厨房做好吃的去。你拿五两银子给厨房,大爷要读书,身子是亏不得的,这钱是从我自己出的,让厨房好生给大爷照往常的样子做,也算是给府里其他人做个榜样。” 薛婉清回了春晖堂后,连下午的席都没有坐。春晖堂也没有少了吃的,袁氏还是不敢怠慢,叫厨房给春晖堂送了一桌席面来,老太太留了几个菜和薛婉清一块儿吃,下剩的赐给底下的人。 晚膳过后,薛婉清拉着老太太在院子里转了转,把自己知道的一些养生的法子都给老太太讲了一遍,哄得老太太直夸她孝顺。 “还是外祖母这里好,清儿都不想回去了,只想这辈子都陪着老太太。” “说什么傻话?哪有女孩儿家不出门子留在家里当老姑娘的?我倒是听说今日府里来了好些年少公子,有没有瞧中哪家的?” 薛婉清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张绝色的脸庞来,少年清冷俊逸,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盯着人看的时候,有着猛兽般带着侵略性的光芒,不愧是将来更替江山的君王。但她深知这个时代的规矩,害羞地将脸埋在老太太的怀里,“老太太这是在打趣清儿呢。” “这有什么的?女孩儿家虽说有诸多规矩约束,可也要学会为自己筹谋。你娘去世的早,我若不帮你谋划,还有谁能帮你谋划?你若是在我跟前,我少不得为你操心,可你的婚事最终还是要你祖母和父亲点头,我终究也不能十分做主。” 不能做主十分,也能做主八分了!薛婉清心里想着,她倒是不急自己的事,她知道剧情的大致走向,这算是自己的金手指,将来的命运还是能够把控在自己的手里的,只是谢知微,按照书中的安排,她并没有被封为县主。 看来,自己的穿书,还是对剧情有了很大的影响。她得想办法把这个影响降至最低,尽量将剧情拉回到书中设定的模样。 “外祖母,大表姐的婚事呢?过完年,大表姐也十一岁了,也该议亲了,不知外祖母给大表姐看中了哪家的公子?” 冯氏不由得陷入沉思之中,她当然想尽快把谢知微给嫁出去,可若不及笄,首先老太爷就会不高兴,若等及笄,她等不了,所以,她才会给肖氏面授机宜。 “你大表姐的事,暂时不急。”冯氏捏着十八子的珠子,没有心思想谢知微的事,问起了薛婉清,“你跟外祖母说说,今日都来了哪些人家的公子姑娘?” 公子才是重点。 薛婉清正要开口,就听到门口的丫鬟打起了帘子,“老太爷来了!” 薛婉清忙一骨碌从冯氏的怀里钻出来,看到门口,老太爷红光满面,器宇轩昂地走进来,忙整了整鬓发,起身给老太爷行礼,“外祖父!” 薛婉清虽然在谢家多年,但见到老太爷的次数也并不多。不管是书中的介绍,还是原身的记忆,老太爷给薛婉清的印象只有四个字:不苟言笑。 这样的人其实不好打交道。 他这样的谦谦君子,早已修炼到了喜怒哀乐不行于色的地步,一言一行只重规矩,丝毫不会感情用事,便显得无懈可击。 谢眺朝薛婉清点点头,“我有事要和你外祖母说。” 这意思就是,薛婉清该干嘛干嘛,不要留在这里碍眼。薛婉清有些受不了这种冷遇,抱着赌气的心态,福了福身,“外祖母,清儿也该回去了。” 她本意是让老太太留她,而她也正好趁此机会为难一番人,老太太也的确很上道,“这么晚了,你来都来了,还回去做什么?你就留下来,家里还会少了这一张嘴吃的?” 谢眺转过身,看着薛婉清道,“你让你四舅或是你表弟送送你!” 薛婉清脸皮再厚也不好留了,她弄巧成拙,反而越发怨恨谢眺,心里忍不住想到,也活该书中谢家落下那样的结局,任哪个皇帝都容不下这种茅坑里的臭石头一样性格的臣子。 冯氏愕然地看着谢眺,但谢眺已经发话了,她还没敢反驳谢眺的话,只能给金嬷嬷递了个眼色,让金嬷嬷送薛婉清出门。 ------题外话------ 第二更!! 第97章 婚事 “不知老太爷有什么事要和妾身说?” “清姐儿晌午后没有去坐席?”谢眺问道。 “是,她也是一片孝心,怕我一个人用膳没有人在跟前服侍,就留了下来。” “你的意思,家里今日怠慢你了?”谢眺在罗汉床上坐下,也不说让冯氏坐,端起丫鬟送上来的一碗茶,抿了一口,“阿满,谢家是不是怠慢你了?” 冯氏转过身来,惊骇地看着谢眺,她敢肯定,若她敢说“是”,谢眺绝对会说“既然谢家怠慢你了,我送你回永昌伯府可好?” “老太爷,您的意思,难道说今日一个晚辈的庆贺宴,我还要出面帮忙应酬不成?我在这家里熬了这二三十年,竟然连个晚辈都不是了?” “熬?原来你在我谢家每日里的日子是熬出来的?可是有什么办法?你我这桩婚事是先皇所赐,我若想帮你说句话,如今也无处可说去。不过,皇上跟前,我还是能够去求一求的,哪怕拼上我谢家满门,我倒是也愿意帮你去试试!” 冯氏脸色煞白,摇摇欲坠,她后退两步,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已是两行老泪纵横,“老太爷,我也是为你生儿育女过的人。” 谢眺别过了脸,虽然他什么都没有说,可冯氏依然看懂了他的神情,他从未稀罕过,也不曾记过她这份功劳。 冯氏越发感到悲凉,只是,此时,她不得不低声下气地给谢眺赔礼道歉,“老太爷,还请看在老四没有成家立业的份上,原谅则个,妾身也是望五的人了,难免有个伤风咳嗽的时候,这次着实是身子不好,也要个把月才能养好,家里的事,妾身已经交给了老大媳妇,她会打理好。” 冯氏这是再次做了退让,自我禁足一个月了。 谢眺便不再多言,他将茶碗里的茶一饮而尽后起身,以知会的口气对冯氏道,“海家兄妹不日将会进京,海家姑娘与老四的婚事是早就定好了的,男儿虽当先立业后成家,但海家姑娘年纪已经不小了,老四可以等,海家姑娘不能等,这一个月里,你也正好把别的事都放手,一心一意把老四的婚事好好准备,择个年后开春的吉日,让他二人完婚。” 冯氏眼前一黑,几乎晕倒,此时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抓住了谢眺的袍子,“老太爷,老四也是您亲生的儿啊,京中这么多贵女,今日来的那些贵女中难道就没有一个配不上老四,老四他就非要娶这么个破落户吗?” 谢眺低下头,冷冷地看着冯氏,他连与她讲道理的劲儿都没有,只后退两步,抓住了袍子,将袍子从冯氏的手中解救出来,声音平淡无波地道,“那你想让老四娶谁?” 娶谁? 老四才十五岁啊,为什么要这么早就订下婚事?以至于她这些年,一直觉得与海家这样的人家定亲,亏待了老四,倒是没有想过为老四相中个门当户对的姑娘。 “老太爷,海家兄妹进京之后,会住在哪里?海家这些年京中的那点产业都卖光了,来京之后,只怕还得住在我谢家,这样人家的姑娘,老太爷还要许给老四?难道老四是妾身抱养的不成?” 谢眺额头的青筋直跳,他忍住了一脚踹向冯氏的冲动,心中无数的念头翻滚,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海家如今虽然落魄,但一个家族的兴衰不看钱财而看人才。 海慕弦乃是去年南直隶府试解元,应试文章传到京城,满朝君臣无不交口称赞,皇上甚至都动了要把公主许配给海慕弦的心思,他的那些同僚们纷纷打听海慕弦还有没有兄弟姐妹,也想与之结亲,得知自己早就与海家相约儿女亲家,谁不羡慕? 冯氏居然还嫌弃海家落魄。 “你只好生准备婚事即可,你若身体不好,不能操办老四的婚事,我就吩咐老大媳妇,你若是连媳妇茶都喝不成,我也不勉强你!” 说完,谢眺猛地一拉袍摆,俯身拍了拍,就好似上面沾了什么脏东西,冰冷的眼神扫过冯氏,转身便离开了。 薛婉清才回到薛家,薛家重新陷入了喜庆之中,得知皇上下旨让薛式篷去铁围山寻找白虎,她简直惊呆了。 原书中也没有这样的剧情,虽然她也曾想过,想办法要把这差事弄过来,但也没有想到,心想事成居然是如此容易的一件事。 是陆偃? 呵呵,一定是这个阉人,给脸不要脸,非要把个热脸贴到别人家的冷屁股上来。 薛婉清才回到关雎院,薛式篷便兴冲冲地过来了,一进门,都没有问薛婉清今日去了哪里便吩咐丫鬟们给他上最好的茶,欢天喜地地道,“清儿,你真是为父,哦,不我们伯府的福星啊,你实在应当早些回来,你看看你,好好的自己的家不待,非要听你娘亲的,跑到谢家去寄人篱下,你把谢家旺了这些年,谢家给了你什么好处?前不久,你那好外祖母还把给你的首饰钱财都要回去了,你说那些不是钱?” 说起钱,薛婉清想到那些是谢知微的母亲的嫁妆,那她的母亲的嫁妆呢? 书中提都没有提着一茬事,薛婉清问道,“父亲,我母亲生前的那些嫁妆呢?” “你母亲嫁妆?你怎么问起这个来了?”薛式篷顾左右而言他,“清儿,你先别问这些,你赶紧帮为父想想办法,那白虎,为父到底要去哪里帮皇上恭迎去?” 薛婉清也坐着端起了一杯茶来喝,不紧不慢地,就好似没有听到薛式篷的话。 薛式篷冷笑一声,“清儿,你这是不把为父当父亲了?你也不要总是和为父讨价还价,这么多年,你为谢家弄来了多少好处?谢家又给了你什么?到头来,你还不是灰溜溜地回到了薛家,为父说什么了吗?你说要你母亲听你的,你母亲敢不听你的?呵呵,为父这个世袭的世子反倒还不如谢家一个半路杀出来的县主值钱了,为父有没有过怨言?” ------题外话------ 第三更! 第98章 喜临 “父亲,我可不是灰溜溜地回到薛家来的,我如今大了,懂事了,不是以前那个被人牵着鼻子走,什么都不懂,任何事听之任之的小可怜了。”薛婉清嘲讽地道,“我姓薛,我当然要回到薛家来,莫非父亲害想把我撵出家门不成?” “你是我女儿,我自然没有把你撵出家门的道理,家里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有什么区别,不过,清儿,你若是来为谢家来父亲跟前讨回你母亲的嫁妆,你就打错主意了。” “为什么?难道父亲还要把母亲的嫁妆据为己有不成?” 薛婉清虽不曾觊觎谢知微生母的嫁妆,可若是让她把自己的一份也往外推的话,她还做不到。 谢知微处心积虑地要从冯氏的手中把生母的嫁妆讨回来,冯氏那样贪心不足蛇吞象的人,纵然百般不情愿,也还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这让薛婉清也明白一个道理,这个时代有很多规则,若是仗着规则行事,可以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母亲的嫁妆,当儿女们的继承,在大雍朝乃天经地义。 谢家是得了个“清贵”的名号,可这个“清”字,并不是清贫的意思,薛婉清可以推断,原身母亲谢氏的嫁妆,可不止三两个子儿,比起崔氏,应当有过之而无不及。 “你母亲的嫁妆,不在我的手里。你现在还有闲情逸致在这里讨要你母亲的嫁妆,我可告诉你,皇上命为父明天就去祥符县寻找白虎,若十天找不出来,薛家将会有什么后果,你可想而知。你身为薛家的子女,你觉得你可以逃过一劫?” 薛婉清对古代的概念不多,也就停留在“株连九族”,“男的发配边疆,女的罚没教坊司”的印象中。 薛婉清要查谢氏的嫁妆,也不急于一时,况且,若嫁妆在薛式篷手里,他还犯不着骗自己。 “家里在京中有铺子吗?卖笔墨纸砚的那种?”薛婉清懒得和薛式篷讨论薛家大难的事,对她来说,薛式篷急死要上天的这件白虎事件,对她来说就不值一提。 所谓的“白虎”,可不是四大神兽中的白虎,而是孟加拉虎基因白化突变后产生,先天存在免疫力、适应性差的特性。若想要一头真正的白虎不容易,可是若要一头用来交差的白虎,可不难。 “你要做什么?”薛式篷想了想,谢氏当年的嫁妆中,在京城是有一间用来卖笔墨纸砚的铺子,名叫什么“惊云阁”的,便道,“有是有一家,不过生意不怎么好,在御街上。” 薛婉清想到自己手上有一张做香云笺的方子,这方子还是原身从老太太那里拿来的,她现在急需钱,也少不得拿那张方子去换钱了。 不过,薛婉清纵然不会经商,也明白,放长线钓大鱼的道理,“父亲,我并没有不肯帮家里的意思,我会制造一种有香味,带水印的纸,如果这种纸一经面世,肯定会畅销。这样的好东西,我才会想到在咱家自己的铺子去卖。” 薛婉清也想到一点,若她手上有了好东西,还怕没有销路吗?便也不着急了,道,“至于白虎的事,若父亲愿意带我一起出去找,肯定能够找到的。” 这件事,事关九族,薛婉清还不想死,自然也不敢怠慢。 书中的确说了“白虎”一事,不过,那白虎也只是一个阴谋诡计而已。,薛家肯定不能和那样的事搭上关系。这一刻,薛婉清思前想后,也不得不慎重。 这都是朝中无人的不好之处。 不过,这点小事也还难不倒她,薛婉清很快就打点起精神来,再次一副信心满满胜券在握的样子,唬得薛式篷一愣一愣,“好,我带你去,也辛苦你了!” “那铺子的事呢?”薛婉清道,“我也不为难父亲,那香云笺,我想放在铺子里卖,若有收益,我愿与家里三七开,我七,家里三。” 薛婉清自然可以把香云笺放到别的铺子里去卖,不过,她除了挣钱之外,还要让薛家人认识到她的价值,如此,在这个家里,她才会越来越有话语权。 什么七不七三不三的,薛式篷一辈子就没有为钱为难过,摆摆手,满不在乎地道,“行,等这件事完事儿后,我就让管事来见你。” 时间刚好,那时候,她估计已经把香云笺试制出来了。 次日一大早,谢眺如往常一样去上朝,才走到御街南街,迎面便看到兵部尚书张明贺策马过来,拉动马头,“吁”了一声,在马上拱手抱拳,“恭喜谢大人!” 谢眺早就挑开了马车帘子,看到张明贺,,心说,昨日家里喜事,张明贺不是已经去贺喜过了吗?今日又说恭喜,是为何? “实乃皇恩浩荡!”谢眺与张明贺还礼之后,朝皇宫方向拱了拱手,便彼此道别,一起向宫城方向走去。 谁知,走不多远,礼部尚书曾士毅,太常寺卿池浴德也一样向谢眺拱手道喜。如果说一个人老年痴呆了,一个喜事,道贺两次,那是有点不正常。 可是,接二连三地有人道喜,谢眺自己不知道喜从何来,那不正常的就是自己了。 等到了待漏院,满怀疑惑的谢眺,正好看到了顺天府少尹卢琦龄。对方也看到了他,忙过来行礼道贺,“恭喜谢大人双喜临门!” 谢眺积攒了一早上的疑惑,此时再也忍不住了。因卢琦龄也不是别人,是元配卢氏娘家人,谢眺见时间尚早,便拉着卢琦龄到了一个偏僻的角落,“琦龄,你昨日也去家里喝过酒了,贺过了县主册封之喜,今日你也不是第一个贺我双喜临门的人了,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至今还不知道这第二喜,从何而来?” 卢琦龄顿感惊讶,他愣了一下,但不到二十的两榜进士,未出五年便升至了顺天府少尹的人物,自然很快就神色如常。 如今顺天府尹许天禄前不久死了老娘,回家奔丧去了,之后就是丁忧,皇上夺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不出意外,顺天府尹的位置便是卢琦龄的了。 这也是今日,卢琦龄也在待漏院等着上朝的缘故。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萧恂:姨娘我不敢要,动心不是我,婚事也不是我,喜临门更是和我无关,所以今天的更新有什么意义?我依然在冷宫坐着。 天心媚骨: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求票票,求票票,求票票和评论! 第99章 擢升 “难道姑祖父今日上朝前没有看邸报?”待看到谢眺松垮的眼袋,精神似乎也不好,卢琦龄也就没再废话了,昨日谢家是怎么一副境况,他是亲眼见过了的,大半个京城的权臣勋贵都去了,谢眺应是应酬到了大半夜方休,都没有休息好,哪里来的时间看邸报? “侄孙看到邸报上说皇上准备设火器营,擢大表哥为指挥佥事,侄孙以为这件事,姑祖父是知道的。” 他真不知道! 谢眺本来是没什么精神,他也是过五十的人了,虽说平日里也注意保养,还有谢知微给弄的养生膳食一直在吃着,效果也不错,但昨日累到了半夜,一合眼就到了要上朝的时候,半刻都耽误不得地起来。 此时,谢眺却瞬间如打了鸡血一样,精神抖擞,“琦龄,你没有看错的吧?” “姑祖父,这种事,又不是侄孙一个人看到,怎么会出错呢?再说了,自大雍朝到现在,若皇上没有下旨的擢升废黜,谁敢往邸报上写?” 是这个话! 儿子自从去了边疆,谢眺没有一日睡好过觉。 那是他的嫡长子,元配所出,自小就天资卓绝,聪颖异常。不到一岁,话都说不清楚,他就抱在怀里,一字一字地教他认字,三岁启蒙,儿子还不会握筷子,他握着儿子的手给他开笔。 他一直都寄予着厚望的儿子。 “待你大表哥回来了,你来家里喝酒!”谢元柏眼眶都湿润了,拍拍卢琦龄的肩,随着上朝的人流往麟德殿里走。 幸好这一日,朝中没有什么大事。 整个一早上,朝堂上的同僚们说了什么,对骂了什么,谢眺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一直在走神,一会儿想到元妻,一会儿想到儿子刚刚出生的那会儿,一会儿想到这五年不见儿子,他如今长成了什么样子?再见面,父子会不会生疏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待要下朝了,皇帝突然点了谢眺的名字。 谢眺猛然醒悟,连忙上前去,只听见皇帝道,“朕今日听北疆八百里加急,谢守备已经将军务全部交割清楚了,不日将返京。朕已经擢升他为指挥佥事,组建火器营。” 谢眺真心诚意地跪下来叩谢隆恩。 “谢元柏当年还是朕钦点的探花吧,朕至今还记得他跨马游街的样子,何等风光,当日朕还说过,若朕不为这天子倒是愿意与谢探花比一比诗词文章歌赋。谁知道,朕等着他建一番功业的时候,他游历天下去了,朕惋惜不已的时候,他又去边疆为朕杀敌去了。谢爱卿啊,你真是养了个好儿子!” 谢眺听皇帝说这些眼泪都出来了,哽咽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跪下来磕头,“臣有罪!” 君前失仪,居然是谢眺这样的人能做出来的事! 只是,朝中皇亲勋贵文武权臣,谁也没有笑话谢眺,反而感念他一番父母心。 皇帝摆摆手,“平身吧!”没有要计较的意思。 从朝堂出来,谢眺没有去衙门,而是回了家。 马车在门口停下来,谢眺并没有下车,而是挑开帘子,就这么看着家里的黑漆大门和门口的大狮子,看了良久,小厮怀沙都要生疑惑了,谢眺才起身下车。 “去把大姑娘请来!” 谢知微被册封县主的那天,就去跟谢眺说了,在家里,她还是谢家的大姑娘,和以前一样,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在外面,不得不遵国礼的时候才从国礼。 谢眺顿感欣慰,谢知微的行事低调,让他越发欢喜。 谢知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从倚照院过来走得匆忙,待到了谢眺的书房七谏斋门口的时候,她后背都起了汗,站在院子里的海棠树下稍微歇了一口气,才进去。 谢眺正坐在书桌前,怔怔然,不知道在想什么,谢知微跨过门槛的时候看到了,心里头咯噔一下,疑惑地上前去,行礼道,“见过祖父,祖父,发生什么事了?” 前世,过完年后,父亲的消息才从边疆传回来。父亲因追击北契的逃兵不小心中了对方的埋伏,虽然最终还是突围,可是父亲受了重伤,养好伤后依然身体孱弱。 父亲的上峰上了折子给皇上,皇上便下旨将父亲调回了三军营,担任了一个闲散武职的宣武将军,父亲一生的仕途便止步于此了。 当年的探花郎啊,祖父一夜之间白头。 谢眺腾地从椅子上站起身来,绕过书桌走了过来,激动得跟个孩子一样对谢知微道,“微姐儿,你知不知道你父亲很快就要回来了?” 谢知微的脸色瞬间惨白,“祖父,发生什么事了吗?” 她这些天一直在琢磨,要不要仗着陆偃不是重生的,不记得前世的事,来一次挟恩图报,让他帮忙想办法将父亲挪个位置或是想个别的什么办法,躲过即将到来的祸事? 难道说,她还没来得及实施,这点心思被老天爷知道了,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给了她一个最大的惩罚,落在了父亲身上? 谢知微摇摇欲坠,若是这样,她对得起父亲吗? 父亲前世纵然有千般不好,背叛了母亲,顾不上弟弟,可是从未对她有过半点亏欠。父亲只是太过耿直,若说背叛母亲,这京中权贵世家的男子们又有几个不是三妻四妾,左拥右抱? “不是,微姐儿,你听祖父说,你父亲他没事,他很好。皇上擢升了你父亲为四品指挥佥事,下旨调任回京,掌火器营。” 火器营?这就意味着以后不用上战场杀敌了?父亲喜好读书,涉猎甚广,又喜欢钻营一些奇淫技巧,这样一个职位,对父亲来说真是再好不过了。 这真的是皇上的意思吗? 谢知微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了一张绝色的脸来,他点漆般的眸子里,浮云流彩,妖魅又深邃。 只是,谢知微来不及多想这些,欢喜已经铺天盖地地涌来,她眼中已是噙满了热泪,“祖父,这真是太好了,有没有说父亲大约什么时候会到京?” ------题外话------ 第一更! 还是加更哦! 第100章 爹爹 “是啊!我倒是忘了,邸报呢?昨日的邸报呢?给我取来!” 怀沙很快取来了邸报,双手奉给谢眺。 祖孙二人一齐看着邸报,上面说圣旨已经早就下过去了,军中正在交割,谢元柏一旦交割清楚,就即刻回京,算算时间的话,最多半个月,谢元柏就能到家了。 “今日早朝皇上说你父亲已经交割了军务,想必这两天已经动身了,快马加鞭的话,半个月不到就能回来了。” “祖父,我去跟母亲和弟弟说。” “嗯,你去吧,祖父也该回衙门里去了。”谢眺看着孙女儿的背影,他摸了摸下颌的胡须,他也是太高兴了才回来亲口把这个消息告诉孙女儿的,这会儿冷静下来了吩咐李管事,“你安排人带些护卫出城往北去迎一迎。家里,你也把这个消息给老二老三和老四说一说。” “是!”李管事领命离去。 扶云院里,袁氏刚刚忙完了家里的事,才回来喝口水。 她接手中馈,虽说很多事都有旧例可循,以前该如何现在还如何。只是,一些事说起来容易,做起来远不是那般。 几处管事婆子都被换成了老太太和肖氏的人,阳奉阴违是少不了,袁氏一番敲打,也颇费力气。 “太太,大姑娘来了,奴婢瞧着,应是有喜事。” 袁氏忙打起精神正要起身,谢知微已经一步跨了进来,双手拉住了她,来不及行礼就欢天喜地地道,“母亲,您猜,我刚刚听到了一桩喜事,是什么喜事?” “皇上封你做郡主了?”袁氏傻乎乎地道。 田嬷嬷只差捂脸了,就算皇上皇后再看重大姑娘,也没有三日两封的道理,生怕大姑娘嫌弃大太太,少不得在一旁打圆场,“哎呦,大姑娘,您就不要卖关子了,老婆子可都急坏了。” “母亲,是天大的好消息,爹爹要回来了!” 爹爹? 袁氏的脑海里几乎没有这个概念,她想了好久,谢知微的爹爹就是她的夫君,那个没有太多概念,相处时间甚少,甚至都快忘了他长相的男人。 “你是说大老爷?”袁氏惊呼道。 “是啊!”任谢知微再聪明,她也不可能感同身受袁氏对与她父亲夫妻之间的感情的体会,“皇上擢升父亲为四品指挥佥事,命父亲领火器营,父亲以后可以长留京城了。” 方才邸报上说,皇上将神机营、五军营与火器营整编成为三军营。 三军营在大雍乃是帝君亲卫,曾经是大雍开国太祖组建的军队,英勇善战,为大雍朝的建立立下了赫赫战功,后来又在与北契、西孟、娄国等国的战役中,建立过不世之功。 既然成为军人,就不能不上战场。 但随着大雍的日益强大,大雍的最后一次大战发生在十四年前的京城,那一次战役,京城里的血漫过了护城河,随着伪帝的自刎而结束。 生活在京中的人已经十多年不曾见过战火了,对谢知微等人来说,只要在京城,就能远离战争。 谢元柏是她们的亲人,能够调回来,就意味着不用再上战场,也意味着不用面对危险了。 袁氏的心中那是又激动,又害怕,她有些手足无措,连忙吩咐大丫鬟,“快,快把镜子拿过来我照照,不,不行,你父亲要回来了,我得先去梳洗一番。” “母亲快别着急,父亲到家还有半个月,母亲想怎么准备都行。这几日,我给母亲制作一点养肤的膏子,母亲每日睡前抹在脸上身上,保证等父亲回来的时候,母亲肌肤赛雪容光焕发。” 袁氏羞得满脸通红,没好意思地道,“你这孩子,还打趣起母亲来了!” 谢知微并没有这个意思,袁氏也是个美人坯子,只是美人在骨不在皮,袁氏的五官身段算上乘,可是她毕竟是武将家庭出身,纵然好身材也没有那种婀娜多姿的气质,与白梅芷两相比较,袁氏至多只能算是一个女人,而白梅芷,像极了书里说的那种妖妃。 既然差距这么大,谢知微也只能想办法尽量缩短她们之间的差距。 虽然说在男人的眼里,妖娆的女子都更具诱惑力,或许谢知微本身就不是那种人,谢家给她的教养是女子更应当注重德行,且没有哪家主母成日里想尽心思地勾引男主人,那都是妾室干的事儿。 谢知微也只能想着让袁氏看起来气色和肌肤都更好一点,并没有想过让袁氏想办法笼络父亲的心。 她只是做女儿的,管不到父亲房里的事,也只能对袁氏在能尽心的地方多尽心。 春晖堂里,冯氏歪在罗汉床上生气,地上,跪着的是谢季柏,金嬷嬷在旁边急得不停地转悠,最后没有忍住,对冯氏道,“老太太,四老爷是有功名在身的人呢,您就让他这么跪着,叫人看了去,多不好。” “他是从我肠子里爬出来的,跪天跪地跪父母,他跪我,还委屈了他了?别说他只是个举子,就是两榜进士,在我跟前,他也只有跪着的理。” “是,母亲说得是!”谢季柏没皮没脸地道,跪着,还左右抹了抹袖子,打理得整齐了,又双手撑着地面,跪得不情不愿。 冯氏气得额头上的青筋暴起,“我说的这些,难道不是为了你好吗?这满京城的贵女们都死光了?你非要娶那么个破落户的女儿?你怎么跟你爹一个死脑子?” “母亲说的是,父亲和儿子都是死脑子,天底下就母亲的脑子最好使。母亲,以后还是不要拿满京城的女子们说事了,这些话要是传出去了,皇后娘娘听到了都要不高兴了。” 毕竟,满京城的贵女们也是包括公主们的。 “昨日,家里有事的时候,大公主不是也来过吗?还有大长公主府里的二姑娘,曾家的大姑娘,你瞧着如何?”冯氏问道。 “母亲的意思,儿子应当学那兔子吃窝边草,把侄女儿的几个闺中好友都扒拉一遍,给她挑一个好四婶?”谢季柏忍不住嗤笑一声,“母亲,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儿子的婚事,儿子也做不了主,母亲想儿子另娶他人,还是先跟父亲商量,何必为难儿子呢?” ------题外话------ 二更! 爹爹是好爹爹,大家别担心! 再,一百章了,就跟养女儿一样,一百周添了,是不是值得庆贺?票票呢? 第101章 守节 “只要你我母子铁了心了,你父亲就算再重承诺,他也不得不重新掂量一番。” 谢季柏低着头,他重重地闭了闭眼睛,“母亲,男子汉大丈夫,处身立世当以重诺为本,儿子做不到背信弃义。儿子也想告诉母亲,若海家姑娘有个三长两短,儿子当一辈子为其守节。” “荒唐!”冯氏将手中的茶盏狠狠地摔在地上,茶水污了谢季柏一身,“自古以来,只有当妻子的为丈夫守节,你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母亲,儿子说到做到!” 说到这里,谢季柏站起身来,就在这时,门口的丫鬟在门口隔着帘子道,“老太太,二门上的送信说,白家下人求见老太太。” 白家能有什么事来?想到自己的妹妹,老太太已经顾不上老四了,摆手让他离开,忙道,“还不快把白家来人请进来。” 金嬷嬷也素来知道老太太对她那个苦命的妹妹很疼爱,便提出亲自去请白家的人进来。 不一时,金嬷嬷便陪着一个身穿青布褂子,满头花白头发的老嬷嬷进来了,那老嬷嬷一来便噗通一声跪在了老太太的跟前,“奴婢金桂给大姑奶奶磕头了!” 冯氏惊得从床上下来了,走到了金桂的跟前,“你怎么来了?可是你家主子出了什么事?” “大姑奶奶,姨娘去年这个时候就走了,今日一年孝满,奴婢奉我家姑娘的命来给大姑奶奶请安!求大姑奶奶怜悯我家小姐。姨娘去之前,曾留下遗命,命一年孝满后,让姑娘投奔大姑奶奶。” 这一番称呼令春晖堂的下人们都稀里糊涂的,只有金嬷嬷知道,这金桂一家的身契如今还在永昌伯府,当年二姑娘出事后,是老太太出面将金桂指给了冯力保,一家两口子派去服侍二姑娘,是以金桂如今还喊老太太为大姑奶奶,从的是永昌伯府那边的称呼。 没想到,这么多年永昌伯府还没有把身契给二姑娘。 大约也是觉得,二姑娘不过是给人做妾,又是冯家那样上不得台面的人家,便满没有把二姑娘当回事。 没想到,二姑娘这么早就没了。 二姑娘便是冯氏的妹妹。因金嬷嬷是冯氏从永昌伯府带出来的乳母,冯氏的妹妹是给人做妾,实在是不好称呼。 “怎么冯家没有给我送信来?”冯氏气得浑身发抖,一屁股坐在了罗汉床上,胸口剧烈起伏。 她那苦命的妹妹,她竟然连最后一面都没有见着,“她究竟是如何去了的?” “大姑奶奶,姨娘的命苦啊,去年入秋的时候,痰症就犯了,太太不肯给姨娘派药,后来拖得久了,还是姑娘去正院求太太跪到了半夜,才请了个专治跌打损伤的大夫,三副药下去,命就没了。” 冯氏眼前一黑,几乎晕了过去,“冯家竟是如此欺人太甚!” “大姑奶奶,奴婢们原本要来京报信的,冯家不许奴婢们出门,草草料理完姨娘的丧事,姑娘要守孝,也没法子出门。如今一年的孝期满了,姑娘已经十五了,眼看婚事还没有着落。前些日子,听说太太要把姑娘许给她娘家一个痴傻的侄儿,奴婢们不敢再耽误了,只好进京来求大姑奶奶。” 当年,她的二妹去寺中烧香,回来的途中遭遇了劫匪,失踪了一日一夜,后来被找到的时候,已经失了贞洁。 那时候,永昌伯府还有个在宫里当嫔妾的姑娘,而她眼看就要嫁入谢家为宗妇,永昌伯府丢不起这个脸,准备让她妹妹一根白绫殉节,是她苦苦求了父亲,才把二妹妹送到庄子上养老。 后来,二妹妹从庄子里消失了,再后来,二妹妹送来了信。 原来,有一天下大雨,冯家的少爷正好经过庄子的时候进来避雨,妹妹便与冯家少爷私奔了。 当时她想,这样也好,二妹妹在庄子上毕竟是个定时炸弹,若哪天被京城里的人翻出旧篇章来,一来连累了宫里已经升了妃位的姑母,二来她在谢家本就过得不顺,谢家若知道她妹妹先失贞后失德的话,会如何看待她? 她的可怜的妹妹! 梅姐儿是妹妹留下来的唯一的血脉了,她不能连梅姐儿都保不住,冯氏心痛不已,吩咐金嬷嬷,“安排人去白家把梅姐儿接来吧!” “老太太,这件事要不要先跟老太爷说一声?”金嬷嬷提醒道。 冯氏已经下定了决心了,当年她没有保住妹妹,这次一定不能让妹妹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宁,不高兴地道,“这件事,我会在晚些时候跟老太爷说一声,你先去安排吧!” 金桂跪在地上,松了一口气,姑娘说得没有错,若是把姨娘搬出来说,大姑奶奶一定会答应的,姨娘没了,大姑奶奶的心里一定会越发愧疚。 如今,她们能够利用的也就只有这点愧疚了,一切都等进了谢家再说。 谢眺最近双喜临门,脾气也好了很多。等晚些时候,冯氏将他请过来,说了接白梅芷的话,谢眺并没有一开口就反对,而是沉吟良久,道,“白家姑娘来了,就安置在玉兰院吧,虽小了一些,但离你这里也近,她已经及笄了,你在京中好好为她张罗一门亲事,她的嫁妆,谢家来出吧!” 冯氏震惊不已,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眺。谢家不可能按照嫡女的规格来给白梅芷出嫁妆,但哪怕是庶女的嫁妆比一些落魄的勋贵家的嫡女也要好出不少。 为什么? 冯氏对上谢眺那颇有深意的眸光,顿时,遍体身寒,难道他知道了?怎么可能?他怎么会知道呢? 不,这件事,他不会知道的! 那天发生的事,谁也不知道,没有人知道,她刚好到母亲的院子里去听到了父亲和母亲的话,父亲说,姑姑告诉她,先皇要在白家的女儿中选一个指给谢眺做续弦,母亲当时跟父亲说,她想把自己嫁到娘家去,那就只有二妹最合适了。 那时候,谢眺刚刚丧妻,正在悲痛之中,谁也不知道她看中了谢眺,更没有人知道她想嫁给谢眺,谢眺又怎么会知道呢? “多谢老太爷!”冯氏福了福身。 ------题外话------ 三更! 第102章 香云 冯氏站起身来的时候,屋子里只剩下了她和金嬷嬷两个人。 金嬷嬷见她脸色不好看,忙将她扶着坐在罗汉床上,“玉兰院虽然只是一进的院子,也是最合适不过的了,奴婢明日就派人打扫一番。” 白家虽然在两百多里外,但快马加鞭的话,来去也快,想必,白家姑娘不日就会进京了。 不仅仅是玉兰院,整个谢家除了春晖堂似乎被隔离在喜庆之外,其他的所有地方全部都被打扫了一遍。 一贯低调的谢家也张扬起来,大肆采买,从里至外地装饰修葺,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谢家有娘娘在宫里,蒙了皇恩要回家省亲了。 谢知微的心情很复杂,一面焦急地等待父亲回来,一面又有些担心父亲回来后,前世的一幕又要重演。 那一世,她对袁氏心怀芥蒂,袁氏对她再好,也只是继母,而她是谢家的嫡长女,她总以为有崔家在一旁盯着,有谢家对她的重视,袁氏只是通过讨好她这种方式赖以在谢家立足。 直到她的人生开始天翻地覆,直到谢家满门被斩,她在冷宫中回想自己的一生,才明白了许多道理,也懂得一颗对自己好的心是何等可贵。 若父亲再次做出前世那种事来,她必然要帮母亲一把。 谢知微让人把东梢间改造了一番,沿着北面墙上摆放了一面墙的药柜,中间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靠东面的地柜上摆放着一应药铺里才有的工具,铜臼杵、药碾子、小秤等。 一个紫檀木的五斗柜上放着琉璃碗和玉盒,里面放着一些黄黄绿绿的制好了的药膏,上面写着“生肌膏”、“芙蓉霜”等字样。 具体用法功效,也只有谢知微才知道。 此时,谢知微正伏在大理石案上,将一种制出来的药剂滴在在一张印着折枝桃花的纸上,只见桃花的颜色深深浅浅地变化着,不一会儿,一朵朵原本显得清浅的桃花,如同受到了三春暖阳的照射一样,绽放出了最艳丽的色彩,一股淡淡的花香从纸上透出来,三丈内都能闻得到。 终于成功了,谢知微松了半口气,她待颜色固定下来后,又将几滴清水洒在上面,静静地看着桃花色彩的变化。 被樱桃偷去的那张香云笺制作法子实际上并不成熟,甚至用来制作的几味材料综合在一起用,还有一定的毒性。 特别是有些人喜欢边看书籍或是信笺边用手指头沾口水来翻页,那毒性一旦沾上唇瓣,被吞入体内,时间长了容易卒口僻,嘴脸歪斜。 这种毒,若是时间久了不治,便再难治愈。 紫陌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见姑娘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便知道应是这些日子一直费尽心思的事有了进展,她挑起珠帘进来了,“姑娘,才春晖堂那边传来消息,说老太太派去白家那边的人已经从白家动身了,白家姑娘也跟着来了,算日子的话,会跟大老爷同一天进京。” 真是缘分啊! 谢知微唇角微微勾了勾,眸光闪动,一抹嘲讽的笑便浮现出来了。 她接过紫陌递上来的热帕子,将手擦干净,接过茶盏喝了一口热茶,问道,“赵铵什么时候来?” “赵二管事已经来了,奴婢让他在滴翠亭里等着。” “我们过去吧!” 赵铵是老赵头的二儿子,生了一张方正脸,脸庞偏黑,身高七尺,一身酱色短衣穿在身上显得干净利落。 他听到脚步声后,略微抬头朝前看了一眼,只看到穿着一身富贵靓丽颜色的姑娘走过来,便连忙起身,躬身低头,待谢知微走近后,忙行礼,“小的见过姑娘!” 百灵捧了锦垫过来,忙放在石凳子上,谢知微安坐后,命赵铵起身,“你来前,你父亲都吩咐过你了?” “回姑娘的话,小的父亲吩咐小的,为姑娘效力当尽心尽力,姑娘但有吩咐,小的不敢不鞠躬尽瘁!” 谢知微被他的话逗笑了,赵铵一看便是个实在人,谢知微也愿意把活派给他,“我也不要你鞠躬尽瘁,你只用心办差就好了,将来的好,少不了你的。” 说完,谢知微问道,“你可识字?” “小的念过几年书。” “哦,后来怎么没读了?”谢知微问道。 “小的一心想从武,后来遇到了一位游方道士,跟着练过几年功夫,因不肯用功也学得不伦不类。那游方道士没两年就去世了,小的也没了个去处。走过两年镖,因小的母亲身体告急,小的回来侍奉母亲,跟着父亲打起了下手,后来母亲过世,小的也就没有再出门了。” 这是谢知微早就知道的事了。她点点头,将一张写了香云笺制作法子的纸递给了赵铵,“你说,我若是让你去帮我开个造纸的作坊,你看你有几分把握?” 赵铵果然是走南闯北见过世面的,他拿着纸看了好几遍,便看出这里头的关键来,恭恭敬敬地道,“回姑娘的话,小的约有六七分把握,不过小的也有一个想法。” “你说来听听。” “小的看这上头的制作法子,关键在第三道序以后,前面的两道序只是要一些素纸,不若将这制作素纸的工序包出去,让那些作坊帮咱们制作,签订契约,后面的几道工序咱们自己做。” 这也是谢知微之前就想到了的,犯不着都自己做,一来眼下没这么多人手,二来这素纸要做好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倒是染色,上香、固色、固香和上釉这几个关键的工序由自己来做,节省人手不说,投入也少,收益还大。 “就照你的法子去做,我知道崔家有个造纸作坊,你可以跟那边的管事去谈谈,若是他们有意向,价格也公道的话,就优先和崔家签契约。” “小的明白了。” 赵铵走后,谢知微低着头看了看她还留在自己手里的另一张纸,是她最近才想出来的法子,那香云笺真正要达到古法上说的效果,主要还是后面三道序,固色、固香和上釉,最后的香云笺才会容易着墨,吸墨均匀,亮彩富贵,犹如瓷色。 浮现在纸面上的各种花色,如同开在玉瓷里一般,香气馥郁,令人爱不释手。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萧恂:今天又没我什么事! 天心媚骨:没有票票,明天你也坐冷板凳吧! 萧恂:姑娘们,投票吧,萧头牌就靠你们了! 第103章 又遇 谢知微正要起身回院子里去,不远处,传来匆匆的脚步声,穿着一身万字宋锦交领短衫,玫红地云风暗花缎裤子,蹬着一双短靴的谢明澄脚底如同踩着风火轮一般地冲了过来,喊道,“姐姐,姐姐,等等我!” “慢点!”谢知微生怕弟弟给摔了,连忙伸开双手去接,谢明澄刹住了脚步,最后减缓了速度冲到了她的怀里,一把抱住她的腰身,“姐姐,你什么时候教我练箭啊?”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我们先去修弓箭,等修好了弓箭,姐姐就开始教你练箭好不好?” “好,爹爹马上就要回来了,爹爹回来前,我一定要把骑射练好。”谢明澄并不知道,骑射练好是什么概念,胸有凌云之志地道。 “好!”谢知微也不揭穿他,牵着他的手朝外走府,吩咐百灵,“让备车马,再安排人回去跟太太说一声,我们要出门。” 小家伙前不久搬到了前院住,老太爷不许这些儿孙们随便去后院,刚才小家伙听小厮说,姐姐来滴翠亭了,这对他来说真是个好消息,飞快地把一张字写完后,就跟有人追杀他一样冲了出来,总算是把姐姐逮住了。 现在,他牵着姐姐的手,雄赳赳气昂昂地,好似打完胜仗的将军一样,不可一世地走在姐姐的身边,简直是欢喜极了。 坐上谢知微的翠幄朱轮马车,小家伙便很满足地趴到了窗边,很有优越感地看着别人家的黑漆马车,觉得还是姐姐的马车好看,坐着也很舒服。 谢知微的车夫是礼部的人送马车过来的时候,顺带送的一个车夫,人长得很低调,做事也非常稳妥,姓朱,年约四十,谢知微虽然有这人的身契,但不知其身份,便一直喊朱叔。 “县主,不知您和小少爷要去哪里?”马车驶出了甜水井街,朱叔低声问车里的谢知微。 “去御街吧,我记得那里有一家兵器铺子,生意还挺不错的,我想去修一下弓,买点箭矢。” 朱叔道,“若县主想修兵器的话,小的倒是知道西华门街上有一家兵器铺子,手艺师傅是从关外来的,手艺着实不错,县主不妨去那家看看?” 谢知微观察朱叔应当是个身手不错的,虽然她从未问过朱叔的身份,实则心里对他还是有几分把握,也愿意听从,便道,“那就去西华门街吧!” 铺子在东头的第二间,老远就看到空气中有腾腾的火光,临街一面墙上开着几扇支摘窗,透过支起来的窗户,可以看到里头的火炉烧得一片通红,一个半大的孩子正在拉风箱,一个穿着背心的虬髯男子,正一手抡起铁锤一手捏着火钳,火钳上夹着一块烧红的铁正在捶打,火星四溅。 见有生意来,那男子便将铁块放进了火炉里,示意孩子停下抽拉风箱,过来应酬道,“请问是要打造兵器还是要买些什么兵器?” 墙上,挂了十八般武器,谢知微扫了一圈,这些武器看着虽然不起眼,但刃口处处理得非常好,不花哨,但却非常实在,她取了一柄剑试了试,略重,但对真正懂剑的人来说,应是非常趁手。 谢知微正要把自己要修的弓拿出来,便听到门口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阿恂,是这里吗?” 她扭头一看,门口,萧恂和沐归鸿正从马上跃下,萧恂一双点漆般的墨眸正朝她望过来,眼中闪过一道惊讶。 “县主也在?”沐归鸿一进来,看到谢知微便忍不住朝萧恂望了一眼,难怪阿恂非要来这家,难道不是追着人家小姑娘来的? 谢知微带着弟弟与二人见过礼,萧恂便问道,“你来做什么?打造什么兵器?” 谢知微便让紫陌将弓拿了过来,“这把弓好久没用了,我拿过来修理一番,怕用的时候,出什么差池。” 萧恂接过了弓,这是一柄小弓,长不过半米,木质部分为拓木所制,内侧贴牛角,用的是双股牛筋绞成贴背部,鹿胶粘合而成,多年未见起皮,可见当时工艺之精湛,制作这柄小弓的人是何等用心。 萧恂将弓弦取下,检查了一遍弓身,又将弓弦上好,取了一根箭,试了一遍,递给谢知微,“还行,让师傅帮你保养一遍,该紧固的地方用丝线重新缠绕一圈。” 他又问道,“谁用?你用?还是他?” 萧恂下巴朝谢明溪点了一下,见小家伙一双大眼睛瞪着自己,充满了警惕,不由得好笑,“怎么,想学骑射?我可以教你啊,这弓,是女孩子用的吧?喊我一声哥,我送你一把好的。” “不要!”谢明溪一看这人就觉得不是好人,一把抓住了这把小弓,拉了拉,结果,萧恂没有松手,他力道小了,又正好抓在弓弦上,自己朝后退了两步,弓身还在萧恂的手里,顿时委屈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谢知微忙捉住谢明溪的手,道,“溪哥儿,松手,别让弓弦把手勒伤了。” 谢明溪听姐姐的话,松开了,只是眼睛还盯着这弓,生怕萧恂把弓给拿走了。 虽然谢知微没有说这弓是谁来用,但萧恂一眼也看出,这弓,应当是给谢明溪的,他拿在手里转了一圈,问谢知微,“怎么,你打算自己教你弟弟练习骑射?要不,我帮你教吧?” 这弓一看就是给五六岁身量的孩子打造的,又是一把旧弓,多年不曾用,萧恂一联想便知道是怎么回事? 你这么好?谢知微的话都到了嘴边了,她没有说出来,但疑惑地看着萧恂,心里难免会琢磨他的动机,难道说,萧恂是君子不受嗟来之食,非不肯接受她的好意,准备用自己的好意来交换? 真的是大可不必,谢知微心想着,前世,好歹,没有萧恂,单靠她自己,报不了仇,她欠下了他的大恩呢,她是真心诚意想把金青冰莲送给萧恂的,只不过,谢知微倒也没有那么幼稚。 谁若是送上门来一个天大的好意,她自己也不敢伸手接啊! ------题外话------ 第一更! 第104章 不惭 沐归鸿看戏不怕台高,大冷的天,他手里依然摇着一柄折扇,哄着谢明溪道,“认识他是谁吗?这次统兵五千,抓获叛军贼首的大英雄,年纪轻轻皇上封他为宸郡王。男儿建功立业在战场,你看看,多少人想拜大将军为师,大将军想教你,你还不乐意,换我啊,赶紧的,跪下来磕头行拜师礼!” 谢明溪的眼睛一下子瞪得老大,一开始的愤怒,此时转而被激动所取代,若不是还有姐姐在,他真的要跪下来了,此时他生怕姐姐不答应,轻轻地晃动姐姐的手,问道,“姐姐,真的吗?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一个统领五千将士的大将军,还会骗一个小孩子不成?”萧恂大言不惭地道,他将弓还给了谢知微,“你这弓,用来玩玩可以,给他练,力道小了点,男孩子的臂力与女孩子还是又差别,我那里有柄现成的,回头我让人拿一柄给你送去。” 不是,送人都这么随意的吗?还有,无缘无故的,她为什么要接受萧恂的好意? 沐归鸿在旁边敲边鼓道,“这一看就是女孩子用的吧?你一个男孩子用这样的弓,别人会笑话你的。” 谢明溪眼中的光芒渐渐地暗淡下来,原先对这柄弓的喜爱也渐渐地消退了,他偷偷地拿着弓比划的激情也显得有些可笑,怔愣地望着谢知微,又看看萧恂,眼中的渴望不加掩饰。 谢知微顿感头疼,她真不能再欠萧恂的人情了,萧恂是什么人?能让人随便欠人情的吗? 只是,看着弟弟懵懂的双眼,清澈的眼神,谢知微又不忍辜负。 “县主,依愚下之见,若县主想自己给小弟弟启蒙骑射的话,还是最好别了,这就好比一个人学写字,据我所知,贵府上的少爷公子们都是老太爷亲自开笔,这道理是一个样。”沐归鸿诚恳地劝道。 谢知微是真不知道,想到自己几乎误了弟弟一生的骑射功夫,她愧疚不已,反而忘了,射御乃六艺之一,那些县学里头的学子们难道也要找个大将军学开弓不成? 这也是关心则乱。 不过,谢知微毕竟是谢知微,很快就想明白过来了,她抬头朝萧恂看去,没有漏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戏谑,想到自己方才的窘迫都落在了他的眼里,自己就跟个小老鼠一样,在他这头大猫的爪子底下腾挪闪躲,顿时不由得恼羞成怒,一张脸涨得通红。 “沐小王爷,郡王爷,谢家寒门,除了家父从未出过武将,比不得沐王府和襄王府,阖府都是征战沙场的猛将,哪里去找个弓马娴熟的将军教授弟弟骑射?” “我啊,本王都毛遂自荐了,难不成你觉得我连你弟弟这个毛头小孩都教不起了?”萧恂眼神不善,似乎要是谢知微要不答应,他就能把谢知微扔进这火炉里头去。 谢明溪却一点儿都不怕,两眼火热地望着萧恂,原来这就是威风凛凛的大将军啊,身为主帅一定要威猛,要不然,别人怎么会怕自己呢? 谢明溪不自觉地就开始模仿萧恂,将眼神调整得凶巴巴的,还学着他皱眉头,一张小脸就跟川剧变脸一样,精彩极了。 这人年轻时候怎么就落了个喜怒不定的毛病了呢? 谢知微头疼死了,“端宪只是觉得,郡王爷应当军务缠身,不应该有时间浪费在舍弟身上,才好意拒绝。” “我正好闲得无聊,想着趁着现在还有时间,收个资质上乘的徒儿,啊不,收个资质上乘的弟弟,将一身本事都教给他,将来也好当我的急先锋。” 这不是说,把弟弟教好了,将来好替他去送死吗?谢知微的一张脸唰地就白了,不自觉地将弟弟往身后拉扯了一把,没有拉扯动。 “郡王哥哥,我也可以给你当先锋吗?”谢明溪高兴坏了,小胸脯一挺,很得意地道,“我也觉得我资质上乘,我姐姐就一直夸我很聪明。” 萧恂挑眉看了一眼谢知微,意有所指地道,“当然了,等你长大了,再给我当急先锋好了!” 谢知微顿时又羞得满脸通红,是她想多了,弟弟离长大还有好些年呢,况且,弟弟将来到底是从文还是从武真的不好说,她未雨绸缪没错,可是杞人忧天就徒增笑话了。 谢知微倒也不是个矫情的人,很能知错就改,自己因想到将来萧恂干的那些事,便否定他的一片好心的确不太好,便福了福身,“端宪替弟弟谢谢郡王爷!” “行,拜师礼就不用了,我也不是多有时间教你弟弟,这样吧,你明日送你弟弟到果子街的宸郡王府……” 沐归鸿惊讶不已,“阿恂,你王府不是还没有建成吗?再说了,你还没有成年,你父王会答应你搬出去?” “就只剩下后边花园的一道围墙了,横竖我又不去逛那院子,前边的正殿和练武场我早就盯着建好了,还行。回头你到我那里去跑马。” “跑马吗?师傅,我能不能也跑马?”谢明溪自来熟地上前拉着萧恂的袖子,萧恂不习惯人接近,猛地一拉袖子,瞪着眼睛道,“说了,不许喊我是师傅,把我都喊老了,喊哥哥就行了。” “郡王哥哥,我也想跑马。” “要跑马可以,什么时候能蹲一个时辰的马步了,什么时候教你骑马,人都没马高呢,还骑马。”萧恂嫌弃地说完,拍拍谢明溪的头,“放心吧,有我给你启蒙,等过两年,你参加秋狩冬猎,肯定会拿好名次,别人羡慕不死你!” “这倒是,知不知道,你这个郡王师傅哥哥,那是十岁就能力压群雄,在秋狩中夺得头名的人物,你想想,你离十岁还有多远?”沐小王爷不遗余力地忽悠。 不过,也算不上是忽悠,萧恂一身功夫,谢知微前世听说过,这个人,文韬武略,智多近妖,实在是个危险的人物。 谢知微想了想,只觉得萧恂这种无利不起早的人,这么多的动作,无外乎是为了金青冰莲。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05章 契约 谢知微心里叹了口气,她貌似也只能受着,反而也还能理解萧恂,她还记得前世,萧恂为这毒吃了多少非人之苦,也很佩服,那样的煎熬,他也能安之若素。 至晚不到,萧恂便让人把弓送过来了,谢明溪拿到了弓,乐得字也不好好写了,饭也不吃了,一个人站在庭院里,冷都不怕,一遍遍地用配好小箭射射梧桐树。 谢知微没有回自己的院子里吃饭,而是陪着袁氏。最近,谢元柏要回来了,袁氏有点魂不守舍,大约就是传说中的那种近乡情怯,反正不知道谢元柏有没有怯,袁氏是先怯了,有时候走路都同手同脚。 “女儿答应了弟弟要教他骑马射箭,今日去武器铺准备把弓拿去修一下,遇到了宸郡王和沐小王爷,说着说着,宸郡王就说要教弟弟。” 谢知微把弟弟为何这般疯魔的原因说了,“郡王爷教弟弟肯定比女儿教得要好,女儿原本也只想带弟弟玩儿,等父亲回来了,父亲教是最好不过的了。” 一听说“父亲”,袁氏就是浑身一哆嗦,顾不上儿子的事,拉着谢知微,“湄湄,你父亲也不知道现在到哪里了?路上好不好走?回来的话,会不会推迟?” 谢知微心里好笑,袁氏面儿上是在担忧父亲回来推迟,而实际上,袁氏是巴不得父亲能够晚些时候回来,只是当着她这个做女儿的面,不敢说出来。 “母亲,您是不是很紧张,父亲这么多年没有回来,您还记不记得父亲长什么样子?”谢知微笑道。 长什么样子? 袁氏的脑海中出现了一个儒雅的青年的模样,他一身大红的喜袍,虽然喝了不少酒,喷着酒气,但他的眼睛非常清亮,用一杆秤挑开了她的盖头,看她的眼神也非常平静,又似乎透过她在看另外一个人。 袁氏知道,谢元柏与崔氏是从小就订下的婚事,两人情投意合很多年,婚后更是鹣鲽情深,如今生死两茫茫,连她都是一想起来就为之落泪,死了的人已经什么都不知道了,活着的人却是最难受。 她至今都记得谢元柏的那双眼睛,冷静得让人心疼,她当时头脑一发热就说,“谢大人请放心,我会做好湄湄的母亲。” 谢元柏当时愣了一下,忽而一笑,点头道,“好!” 他们似乎达成了某种契约,只是在成为谢元柏的妻子的那一瞬间,袁氏知道,他就是自己这辈子的天了。 “母亲!”看着袁氏脸上的神色变化,谢知微顿时心疼,袁氏是个非常单纯的女子,如若不然,外祖母也不会亲自为父亲挑选这样一个续弦,她原本可以与这天底下的另外一个好男人成为结发夫妻,他们的中间不需要夹着一个已经不存在的人,她除了自己亲生的儿女也不需要还背负着别的使命。 然而,袁氏终究没法选择自己的命运,就因为外祖母放心不下自己,而牺牲了袁氏的婚姻。 袁氏的婚姻似乎就是为了护住谢知微。 “父亲回来了,我会跟父亲好好说。我娘亲已经不在了,我延续着我娘亲的生命,我会永远都好好的,我也希望父亲能够好好的,他如今有了母亲和弟弟,曾经过去的,留在心里就好了,人终归要往前看,为活着的人好好活着。” 袁氏的泪水滴落下来,她透过朦胧的泪眼,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知微,“湄湄,崔姐姐她……” 袁氏想说,崔姐姐在天之灵,会很伤心难过的。 “母亲,我娘亲她应该已经转世了,她已经有了自己的新生活,我们这些活着的人不忘了她就好了,我想,娘亲在天有灵,一定希望我们一家人亲亲热热,也一定非常感激母亲照顾好了父亲和我。” 谢知微是真心很感激袁氏,她也忍不住紧紧地握住袁氏的手,眼中涌出泪花来,她似乎又看到了前世那个躺在床上,病入膏肓,还惦记着她,嘱咐智障的弟弟一定要好好护着她的母亲。 她也一定要阻止父亲纳白梅芷为妾,不允许父亲背叛母亲。 饭菜都快凉了,谢知微站起身来,去门口喊弟弟进来吃饭,谢明溪头都没有回,道,“姐姐,我再练一会儿。” “溪哥儿,做任何事情都有规则要遵守,就好像你写字一样,起笔如何,转折如何,回钩如何,都有一定的规则,射箭也一样,你要是自己胡乱射,不但射不好不说,还会伤了胳膊和手指,明天我可就不会送你去郡王府了。” 谢明溪一听这话,吓住了,连忙收了手,将弓从头到尾都检查了一遍,递给陪侍在一旁的竹娘,“你帮我把弓放好,不能弄坏了!” “是,五少爷,奴婢一定放得好好的。” 吃饭的时候,溪哥儿只吃肉,不吃青菜。 这时节,青菜还挺珍贵的,都是城外的庄子上的暖棚里种出来的,一天供应不了多少量,谢知微给谢明溪夹了一筷子,“不喜欢吃也要好好吃,不吃的话,不长力气,将来拉不开十石弓。” 谢明溪一听这话,筷子一顿,然后飞快地从盘子里夹了一大筷子青菜,放到碗里,拌上米饭,几口就扒到了肚里。 看到这一幕,袁氏默默地将准备夹青菜的筷子收了回来,只觉得真是风水轮流转,她帮崔姐姐养女儿,女儿帮她带儿子,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这话说得真是不错啊! 只是,无论如何,想来想去,她还是觉得亏欠了女儿,想了想,她小心翼翼地斟酌道,“湄湄,娘亲在京城有个铺子……” 谢知微听了个开头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有铺子就有钱,这固然是好事,关键是,如果她现在不缺钱花,再者,她要是缺钱花了,难道袁氏还会不给?所以,她为什么要袁氏的铺子呢? “母亲,我手上现在也有好几个铺子了,我自己还管不过来呢。” 袁氏一听这话,就后悔自己太不体贴了,女儿才多大一点,肩上压这么多的担子,压力应当挺大的,忙道,“湄湄,你要是管不过来,就跟母亲说,母亲手上有几个得力的掌柜,让他们帮帮你。” “多谢母亲,女儿先上手一段时间,等管不过来了,一定会跟母亲要人。”谢知微才要了一个账房,实在不好再多要掌柜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06章 陆宅 用过晚膳,谢知微盯着谢明溪把一日要做的功课做完了,才回到院子里。 雨晴给她端了一杯茶上来,青玉折枝梅碗里晶莹剔透的红汤,浮浮沉沉的是舒展开的陈年普洱,玉碗与汤色相映,一看便令人赏心悦目,谢知微抿了一口,微微皱起眉头,“明日还是泡大红袍吧!” 这真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谢知微想到这里,让人将秋嬷嬷喊进来,“嬷嬷,明日早些喊我起来,另外吩咐小厨房里做些准备,明日一早我要做点点心。” 她是该好好酬谢陆偃一番了,还有,他的伤势到底好了没有,也要最后确认一下,不能年纪轻轻的,落下病根,以后后悔都来不及了。 次日天还没有大亮,谢知微便起了床,穿了一身半新不旧的衣裙,去了前面扶云院的小厨房,亲自做古剌赤。 古剌赤是一种点心,做法并不容易,用鸡清、豆粉和奶酪调成糊状,摊成饼状,一重砂糖、松仁和胡桃一重饼,如此层叠三四层,最后用酥油浇汁。酥软甜香,一口咬下去,层层味道叠加,甜而不腻。 天擦亮,谢知微便已经做了一屉笼,她让百灵各送一碟给谢知慧和谢知倩,答谢二人在庆贺宴的时候,帮她招待客人。 另外,又装了两攒盒后,多出一碟子,谢知微便用一个缠丝白玛瑙碟子装好,由紫陌端着,随她一起进了扶云院正堂。 袁氏正在看账本,溪哥儿在南窗下的炕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背书,看到谢知微前来,纵然眼中掩饰不住的欢喜,依然板着一张小脸,气鼓鼓得,活像是谁欠了他八百吊钱。 谢知微不解,向袁氏请过安后,便以询问的眼神相问。 袁氏一面觉得好笑,努努嘴,“你弟弟在跟我生气呢,丫鬟来说,你在小厨房做点心,就非要去,我不让他去闹你,可不,这是连你也恼上了。依我说,这小没良心的,不必给送吃的来。” “我才没有恼了姐姐呢,我恼的是娘亲!” 小家伙生气归生气,没打算和自己过不去,连忙从炕上溜下来,一把抱住了谢知微的腿,“姐姐,姐姐,娘亲不让我去找你。” 谢知微知道弟弟在着急什么,不由得笑道,“还没有用早膳吧,一会儿多吃点,回头练箭的时候,有力气拉弓。” 谢明溪顿时精神一震,赶紧跑到门边催促丫鬟们,“怎么还不摆桌?我都饿坏了,你们快点,别耽误了我学箭。” “来,先尝尝这个,姐姐才做的,看好不好吃?” 谢知微将一块古剌赤塞到了谢明溪的口中,谢明溪才咀嚼了一口,满口香甜,松仁和核桃被磨得碎碎的,混合着酥油,从松软的饼里溢出来,满口的味蕾都如开了花一样,好吃得让人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了。 谢知微看到小家伙欢喜得眼睛都眯起来了,好似一头满足的猫儿一样可爱,故意问道,“好不好吃?” “好吃!” “好吃的话,姐姐已经帮你多装了一提盒,一会儿你去郡王府的时候,给郡王爷带进去,人家教你箭,虽然说不行拜师礼,咱们也不能失了礼数。” 谢知微也不明白,既然萧恂愿意教弟弟练箭,为何又不让弟弟拜他为师,她总觉得,这样的行事做派不太符合萧恂现在的风格,也绝不是萧恂自己说的,喊师傅会把他喊老了。 他那个人,谢知微现在看来,就是个喜怒无常的,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眼下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谢知微想通了这点,反而不急了。 谢明溪飞快地用过早饭,便催着谢知微赶紧走。袁氏原本不想管儿子了,也有些看不下去了,“你总得让你姐姐把饭吃了吧?”他这才不说话了,就屁股上像是装了个陀螺,坐立不安地左右摆动,盯着谢知微,几次屁股想离椅子。 好容易,谢知微放下了筷子,丫鬟用小茶盘捧上茶来,又捧了漱盂来,谢知微漱过口,又吃了半盏茶,方才起身。 谢明溪也跟着一起漱了口,丫鬟要上茶,他哪里肯吃,已是欢天喜地地蹦下了椅子,讨好地牵起姐姐的手,“姐姐,走吧!” 又坐上了谢知微的翠幄朱轮车,谢明溪趴在窗边朝外望路边的街景,挑着担子的货郎四处在叫卖,包子店里架着高高的蒸笼,门口买早饭的人排起了长队,卖水的车咯吱咯吱地从路边经过。 “溪哥儿,姐姐先去一趟旧曹门街,有点事先去办,然后再去果子街,好不好?”谢知微有些愧疚,旧曹门街位于甜水井街的北面,而果子街在甜水井街的西面,拐小半个内城,少说也要小半个时辰。 果然,小家伙的脸垮了下来,不情不愿地摸着手里的弓,瘪了瘪嘴,快哭了,才答应道,“好吧!” 谢知微也是愧疚不已,抚了抚弟弟的头,“溪哥儿,你现在这么急切地想要很快学会射箭,但你须知,任何事情要做好,都很不容易,练箭也是一样的。那些书里记录的百发百中,百步穿杨的英雄们没有一个不是苦练出来的。一件事,只要我们开始做了,无论多苦多累,都要坚持下去,你能做到吗?” “能!” 谢知微笑道,“那就好,以后不管多苦,你都要记住今日你答应姐姐的。” 陆宅在旧曹门街的深处,从街口进去之后,一直朝东,走到内城的墙根处,才看到门口两棵巨大的榆钱树下掩映的一段白墙黑瓦的倒座房,旁边开了一个黑漆如意门,门上两个简易的铜兽首。 如此不起眼的一座宅子,如果不是屋檐下的门匾上两个令谢知微熟悉的字“陆宅”,她都要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姐姐,这是哪儿啊?”马车停了下来,谢明溪从车窗朝外看了一眼,不解地问道。 谢知微朝紫陌点了点头,紫陌忙下去,走到门匾,叩了叩兽首门环。 门咯吱一声开了一道缝,里面的人看都没往外看就在里头不耐烦地道,“谁呀,我家主子不见客!”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票票呢? 萧恂:我的卖身钱呢?你们不会克扣吧? 第107章 绝色 正要关门,紫陌也是彪悍,上去就把门给挤住了,“你都不问是谁要见你家主子,你就关门,仔细回头我家主子在你家主子跟前告状!” 那小厮是个小太监,朝外看了一眼,不认识这辆车,倒像是认识紫陌,“哎呀,是县主啊!请稍候……” “哎,你等等,我家主子不进去,你就把这个帮忙带给你家主子就行了。” 紫陌将一个提盒送进门去,那小太监接了,讪讪笑道,“姐姐,不瞒你说,我家主子这会儿真不在家。” “知道,别多话了,把东西带到就行了。”说着,紫陌塞了一个荷包进去,那小太监捏在手里,惊得半天没有回过神来,等想到不能要的时候,紫陌已经转身离开了。 马车再次辘辘地离开,陆偃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一个时辰以后了,汤圆公公用青花海水云龙捧寿纹折沿大盘将古剌赤码了出来,放到桌上,“督主,瞧着应当是甜的。” 他们都知道督主不吃甜。 只是,此时,令汤圆非常震惊的是,陆偃的目光落在了古剌赤上,他搭在桌沿上的手轻轻地动了一下,紧接着,用两根白皙如玉的手指捻起了一块,轻轻地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眯着眼睛,看着极享受地吃起来了。 很快,一块古剌赤就被他吃下了肚,接着又是一块,接连吃了三块,方才歇下,擦了手指,端了一杯碧螺春喝。 略有些苦涩的茶味,冲淡了口中适宜的甜,反而让久不尝甜味的陆偃反而有几分失落。 他并不是一直不吃甜,只是后来,再也没有了资格。 “把他叫进来吧!”陆偃收拾好了心情,端起茶盏。 门口值守的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战战兢兢,“小的一开始不知道是县主的车……” 陆偃并没有多追究,而是问道,“县主还说了什么?” 陆偃这么一问,汤圆越发确定,督主对县主的确是不一般的,踢了那小太监一脚,“以后县主来,一定要客客气气地请进来,好生招待着,万不可再怠慢了!” “小的明白了!”小太监拼命地磕头,今日自己虽然做错了,但好在平日里多了个心眼,认识了紫陌姑娘,补救及时没有酿成大错,他一定要吸取教训,以后待县主身边的猫儿狗儿都要恭恭敬敬。 小太监芝麻连忙道,“回督主的话,县主身边的紫陌姐姐说,县主今日早上时间上不得空,一会儿回来了再来一遍,总要给督主把一遍脉,县主才放心。” 陆偃沉默半天,才回过神来的样子,阴柔的声音如同一阵风一样飘过屋里,“下去吧!” 谢知微的车从东面进了果子街,才进去,便看到了一座簇新的府邸,高门朱漆,一共九行五列金钉闪闪发光,照在门口两个大石狮子上,威风凛凛。 门口一对持戈的甲士如门神一样站着,还有一对穿黑衣的下人,看到车停了下来便忙下来一个,问道,“请问是不是谢家的五少爷?” “是的!”紫陌掀开了马车帘子,朝外答了一声,那人便忙一路小跑着道,“请走这边!” 马车入了东角门,在影壁前停下,影壁三堵,须弥底座,壁身为绿色砂岩,满雕游龙,海浪奔腾,绘声绘色,雄伟壮观,壁边是雕龙的汉白玉条石镶嵌,绿白相映,鲜明醒目,与两侧的浮雕海中琼岛仙山浑然一体。 就在谢知微欣赏这一道影壁的时候,听到轻轻的一声咳嗽,她猛地抬起头来,看到了萧恂,穿着一身蓝地凤凰八宝连云库锦的箭袖,玉带束腰,站在簇新的二龙戏珠的云水间,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少年生了一张绝色风流的脸,剑眉入鬓,点漆般的墨眸中浮现出点点笑意,他头顶的阳光透过大银杏树的叶子间隙洒下来,落在他乌黑的鬓发和如画的眉眼间,萧萧肃肃,爽朗清举,如陌上看花,惊动天下人。 “郡王哥哥,我们来了!”谢明溪主动打招呼,欢喜坏了。 谢知微忙上前行礼,福身还未下,萧恂便随意一抬手,“不必多礼!” 谢明溪已经将紫陌手里的提盒拿过来双手捧上,“郡王哥哥,这是我姐姐一大早起来做的点心,可好吃了,送给你!” 萧恂愣了一下,他身后的墨痕本来是看傻了的,他家主子什么时候还亲自跑到门口接人来了?接的还是位姑娘!好在他并没有傻彻底,见自家主子不动,便忙殷勤地上前,正要接过提盒,萧恂一伸手接了过来,朝提盒看了一眼,“这是给我的……谢师礼?” “郡王爷愿意教导弟弟,端宪感激不尽!” “哦,我还以为,这是贺我乔迁之喜的礼呢!”萧恂朝傻愣着的谢知微看了一眼,“你不知道吗?我今天搬家了,决定从襄王府搬到我这郡王府来。这郡王府是我盯着一点点地建起来的,也不能就这么白放着可惜了,还是要搬进来住,这样有点人气儿。” 谢知微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心里恼怒不已,昨天才见过面,你要搬家,你先说一声啊! 她哪里想到,萧恂今天搬家?结果自家请客,人家才给自己送了一车重礼,人家搬家,自己反而空着手来,身子都不知道人家今天是乔迁之喜。 这要是传出去,她得多失礼啊! 墨痕也傻了,他不知道郡王爷今天心血来潮地跑到郡王府来,是搬家啊,他们什么都没有准备,甚至都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吉日,到底适不适合搬家? 唯独谢明溪,童言无忌,他欢喜地道,“真的吗?郡王哥哥,你今天搬家啊,那我们真是赶得可凑巧了!” 谢知微心说这傻孩子,真是无知者无畏啊! 谢知微是做梦都想不到,萧恂搬家的念头,就起于谢明溪伸手送出的这提盒古剌赤,若是知道的话,她恐怕肠子都悔青了,古剌赤留着自己吃不香吗?为何要对萧恂这样的人心存善念呢? “你是不是没有带贺礼来?没关系,我又没提前给你发贺贴,没带就没带。”萧恂状似很大度地邀请,“既然来了,就留下来玩一天吧,也正好帮我热闹热闹!” 第108章 之喜 “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你今天搬家,我这空着手进去,是不是不合适?”谢知微两世为人都没有做过这么失礼于人的事,她尴尬极了。 “这有什么,你这不是给我送来了贺礼吗?要是觉得不够的话,这拜师礼也就算了,横竖我没打算收徒弟。”萧恂很大度地伸手一挥,就好似挥掉了千万两黄金,洒脱得不得了。 但是,对谢知微来说,这事儿,一桩算一桩,绝没有两桩事只送一份礼的道理。 从影壁过去,走了一段路后,右拐,往东面走了一段路,便看到了偌大一个练武场,周围植树,亭亭如华盖,地上青石铺地,一间敞厅建在北面方向,厅前两侧各自摆放着一排兵器架,十八般兵器铮亮如新,发出闪闪寒光。 南面离墙约有数尺的地方离着十来个靶子,正中红心处,数支羽箭微微颤动。 “先去敞厅坐一会儿?”萧恂指着北面的敞厅,三面立了屏风,中间放着一张八仙桌,桌上一个小红泥炉子里头烧着松果,散发出阵阵的清香,炉子上架着一把白瓷执壶,壶里是应是扫梅花上的雪水煎出来的,水气蒸发出来,透着一股子的梅花冷冽香味。 “好水!”谢知微忍不住赞了一声。 似乎提醒了萧恂,他顿住了脚步,扭头问谢知微,“我听说你送了一罐子窨制的花茶给元嘉,你要是觉得过意不去,不如,你也送一罐给我好了,当今日的乔迁贺礼也好,还是给你弟弟当束脩也行,我都不嫌弃。” 谢知微想了想,道,“若是我弟弟要给你送束脩,一罐子花茶恐怕是不够的吧?” 你堂堂郡王爷,如此廉价? “我都说了,我不收徒弟,你不是觉得过意不去想意思一下吗?一罐子花茶也不值几个钱,就是一点心意,我不嫌弃,你又拿得出手,岂不是两好?” 说得好有道理啊,谢知微竟然无话可说。 正好谢知微的车上还有一罐花茶,她给紫陌使了个眼色,紫陌忙去了,很快回来,将一罐用青花山水人物六方茶叶罐装着的梅花茶带了回来。 正好水开了,谢知微将茶叶罐递给萧恂,“这是我前日才窨制好的梅花茶,配这水正好,还没来得及开封,今日也是凑巧了,正好赶上郡王爷的乔迁之喜!” “谁的乔迁之喜?”沐归鸿摇着扇子走了进来,看着谢知微,“县主,你刚才说谁的乔迁之喜?” 不等谢知微说话,萧恂便道,“你来做什么?我今日请你来了吗?”他说完,朝墨痕瞪去,“我不是说了,今日不宴请客人的吗?” 墨痕站在旁边两腿打战,浑身冒冷汗,冒着砍头的危险哭道,“郡王爷,沐小王爷也不是……不是客人啊,不是常来的人吗?” “噗嗤!”谢知微实在是忍不住,用帕子掩着唇瓣笑出声来了,她别过脸,忍着笑意忍得快成内伤了。 萧恂见此也是忍俊不禁,横竖现在花茶也哄到手了,他也懒得演了,朝墨痕一脚,“滚!” “不是,阿恂,你这样做是不是有点不地道?我怎么就不能来你府上了?啊?你现在有了府邸了,你就瞧不起人了是吧?谁住的还不是王府了,你这是瞧不起谁呢?”沐小王爷觉得自己受了伤,委屈得眼泪汪汪的,连扇子都没力气摇了。 “谁把你撵出去了?我今日不是有要事吗?行,既然你来了,你闲着,你把这小子拉出去教他射箭。” “那你呢?”沐归鸿对教小孩子其实没什么兴趣,他来,纯粹是为了瞧热闹,反正在射箭场上也不妨碍他看热闹,就暂且忍了这委屈。 “我陪客人呢,这不,我今日乔迁之喜,好歹县主是给我送了贺礼的,哪像你空着手来,还有脸了。” “你今日,乔迁之喜?我……”沐归鸿看看萧恂又看看谢知微,再看看桌上那又是点心又是茶的,他无奈地点点头,“行,是我失礼了,我一会儿让人把贺礼补过来。” 谢知微要是还不明白,她就不是谢知微了,她只是没想到,这天底下,还有搬家还能搬得如此随意的人。 萧恂也不解释,水烧滚了,他提起茶壶,将滚烫的水冲进了茶碗里,顿时龙井的澄香与梅花的甜香交织在一起的香味四溢开来,令人闻之,口舌生津。 “这茶窨得好,清而不淡,香而不艳。”萧恂端起茶盏闻了一口香味,便轻轻地抿了一口,只觉得清香扑鼻,甘甜涤口,回味无穷。 喝了一口后,萧恂长长地叹了口气,望着谢知微,不要脸地道,“我这种情况,想搬个家肯定是不太可能的,大张旗鼓地搬出来,不说我父王打断我的腿,皇伯父也不会答应,那些长舌妇的御史们肯定每天都要像苍蝇一样在我耳边嗡嗡嗡,所以,我想要收个贺礼,真是比登天还难,今日能够收到县主的贺礼,真是太好了!” 谢知微只觉得这茶有点难喝,原本是她最喜欢喝的梅花茶,去年冬采摘了晒干,好久才窨制了这么一罐,她还没来得及尝呢,想了想,“这原本是端宪的失礼之处,昨日在武器铺子里听到后,我就该放在心上,不管郡王爷摆不摆宴席,都该送上一份贺礼才是。” “县主可千万别放在心上,我不过是说说而已,这茶,就很好!”萧恂喝了一口茶,谢知微带来的一提盒古剌赤已经装了盘,他捏了一块放到嘴里,应是不爱吃甜,好看的两道眉凑到了一块儿。 就在谢知微以为他会吐出来的时候,他自言自语地说了一句,“放了多少糖?没想到甜的,也还很好吃呢。” 谢知微只当没有听见,只专心喝茶,看到萧恂一口茶一口点心,就着一杯茶吃了五六块点心,方才用帕子茶擦了手脸。 坐了一会儿,沐归鸿回来了,谢明溪还一个人站在靶子前和弓箭较劲,见谢知微不停地朝谢明溪张望,萧恂便起身邀请谢知微,“走,过去看看!” 第109章 心思 沐归鸿何曾看到萧恂如此体贴过谁?无论谁和他在一起,从来都是别人迁就他,此时,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问墨痕,“你家主子怎么回事?难不成动了什么心思?” 墨痕眼观鼻,鼻观心,站着跟树桩子,一个字都不敢说。 萧恂指点了谢明溪一番,端弓的胳膊要与地面齐平,拉箭的胳膊要与肩水平,眼睛、羽箭与靶心要三点成线,说了一通要领,自己演示了一把,便让谢明溪先练习。 之后,谢明溪休息了小半个时辰,又蹲马步,如此一番后,眼看就到了正午时分了。 小家伙也累得快趴下了,眼睛都睁不开了,谢知微心疼坏了,提出告辞。 “要不,留下来吃了午饭再走?” 谢知微瞪大了眼睛问道,“贵府的厨房开火了吗?” 方才,他们从影壁过来的时候,往东行的路边上便是王府的厨房,冷锅冷灶,连个厨子都没有,谢知微真不知道,这留饭的话,萧恂是怎么说出口的。 “那就改日吧,算我欠你一顿好了。不是还有明日吗?明日叫一桌酒席,请你吃顿饭还是可以吃的。”萧恂被人戳穿了,脸不红心不跳。 沐归鸿只觉得可惜,“阿恂,你即便日后不搬家,可在王府请我们吃饭玩一日总是可以的吧?择日不如撞日,要不,就等你王府竣工的那一日,让襄王府的厨子来帮忙,请大家伙好好热闹一日?” “要襄王府厨子帮什么忙?我自己请不起厨子还是怎么的?”萧恂喊了墨痕过来,“你去跟曹叔说,让他张罗这件事,还有,跟礼部的那边的人说,府里的家具要赶紧地添置了,年底了,礼部忙,我这王府就不要忙着待客?” “是,郡王爷,小的这就去跟曹叔说。”墨痕巴不得领了命,一溜烟地跑了。 萧恂摸着光溜溜的下巴,一面沉思一面道,“总不能你都进了我的门了,我连顿饭都不请你吃吧?” 谢知微脑门上都是汗,什么叫“你都进了我的门”,这话说得! 偏偏她还不能提出质疑,否则就是越描越黑。 她只能当做萧恂没有别的意思,纯粹就是字面上的意思,“郡王爷客气了,今日来得匆忙,一罐茶叶,无论如何也不能作为贺礼,若是改日郡王爷请客,无论如何要给我一张请柬,我一定来贺。” “也行!”萧恂回答得很勉强的意思,他扫视了一圈冷清清的府邸,很是不满的样子,“我这儿要人没人,还不知道哪天能请客,俗话说礼轻情意重,我都喝了你的茶了,不能不请一顿饭,要不,我们去潘楼……” 他话还没有说完,一个穿褐色短衣的中年汉子连滚带爬地扑了进来,“爷,宫里传召,皇上急得不得了,命郡王爷即刻进宫。” 谢知微如释重负,心想,这谁呢,来得真是时候! 萧恂极不高兴,两道剑眉锁起,朝天望了两眼,“天还没有塌吧,着什么急,爷连饭都没吃上呢。” 中年汉子快哭了,“郡王爷,王爷都进宫请罪去了,您就行行好,随奴才赶紧进宫去吧!” 墨痕也跟在后面跑了进来,一把拉住了中年汉子,“曹叔,到处都在找您呢,郡王爷说了,这郡王府得赶紧弄人进来打扫了,特别是大厨房,得寻几个好厨子进来……” 曹云沾恶狠狠地看着墨痕,一双凶狠的眼睛把墨痕瞪得连退了三步,“曹叔,我,我,我说错了什么了吗?” “墨痕,我这次一定要跟王爷说,要王爷把你换走,都是你这个不走正道的,把郡王爷给带坏了。” “胡说!”萧恂脸上有些挂不住,“曹叔,有事说事,你迁怒墨痕算什么事?墨痕的话也是本王要吩咐的,本王很快要在王府里请朋友吃饭,你得抓紧点。宫里的事那是皇上的事,你跟着急什么,你到底是给皇上干活还是给本王卖命?” 今天的郡王爷,曹云沾又看不懂了,他不得不抬起头来,朝沐小王爷求救地看过去,想让沐小王爷劝一劝,这是臣子该说的话吗? 沐归鸿也接收到了曹云沾的眼神,他眼角朝谢知微斜了斜,曹云沾顺着他的眼角余光看了过去,顿时全身一震,这里怎么有个姑娘? 曹云沾是真没有看到这位姑娘,他方才扑进来太着急了,没有细看,再说了,爷身边什么时候有过姑娘了?连母蚊子都不能靠近。 王爷十岁那年,王妃特意安排了两个可人的丫鬟给爷用,那两丫鬟只进到了院子里就被挂到了后花园的树上,喂了一夜蚊子。 院子里的地,郡王爷说是被那两个丫鬟熏脏了,用水洗了十遍地才罢休。 曹云沾心头一喜,原来郡王爷是懂事了,他连忙磕头道,“爷,是奴才该死,奴才一定会尽快安排人手进来,把院子里收拾妥当,潘楼有个厨子,郡王爷不是一向很喜欢吗?奴才想办法把他挖过来,还有王员外家的煎鱼饭,郡王爷也很喜欢,奴才也会想办法把厨子弄进府里来。” “嗯!”萧恂不情不愿地答应了一声,看向谢知微,“我先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郡王爷急着要进宫,端宪还有别的事,要带弟弟去个地方,就不劳烦郡王爷了。” 萧恂也不知道是哪里不高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抬脚就往外走。 照理,沐归鸿此时应该主动提出送谢知微姐弟俩回去的,但他也不知道是不懂礼数还是别的怎么回事,也不提这事儿,只跟在三人的后面,一面摇着扇子,一面看着郡王府里的景致,时而啧啧两声,一个人自娱自乐。 萧恂还是送谢知微姐弟俩到了影壁前,看着谢知微姐弟俩上了车,马车出了门,他才接过了墨痕递过来的马缰,翻身上了马,吩咐曹云沾,“本王进宫,你送县主一程,看她去哪里,送她过去。” 曹云沾答应了一声,走到了谢知微的马车前,他此时才知道,原来来的人是端宪县主,在马车外行礼道,“县主,郡王爷命奴才送县主一程!” 谢知微今日算是见识到了萧恂的反复无常,他这个人的心思,谢知微自认活了两世,当过太子妃,也曾母仪天下,居过冷宫,也算是见识过不少了,但依然无法看破。 她不由得有些同情跟在萧恂身边的人,伺候这样的主子应是很难吧? 她也无法拒绝,便应了一声。 第110章 湄湄 谢明溪在车上小憩了约有小半个时辰,马车重新回到了旧曹门街,陆偃刚刚从宫里出来,在内室换衣服,听说谢知微又来了,他忙让把人请进来。 方才在宫里,皇帝火急火燎地找萧恂,听说萧恂在新建的王府请谢知微喝茶,顿时震惊不已,陆偃便笑着说,“喝的应当是县主的花茶吧!” 皇帝问道,“这话怎么说?巴巴地跑到那里请人喝茶,为何反而喝的是别人的茶?” 陆偃眉眼含笑,一双点漆澄澈的眼中闪过一丝好笑的意味,“皇上,宸郡王的性子跳脱些,听说前几日在宫里,宸郡王为了一罐花茶,差点和大公主打起来了,把大公主都气哭了。” 皇帝听了气不打一处来,这件事,他还真的不知道,不由得怒道,“他哪日不来宫里欺负他的几个皇兄皇妹们一番?这次又是为哪般?为点子花茶,打起来,也不怕传出去人笑话。” 陆偃斟酌道,“听说那花茶原是端宪县主专门为大公主窨制的,大公主很喜欢,宸郡王讨要,大公主不给,为这事才闹得不开心。” 皇帝听懂了,担心得不得了,有些坐不住了,“你是说那臭小子专门把谢家的姐弟俩诳到他的府上,就是为了花茶?” 皇帝气了个倒仰,连忙吩咐道,“赶紧的,快点,去把宸郡王给朕找回来,谢家的大姑娘,也是他能打主意的?” 这要是闹出什么事来,谢眺敢撞死在午门口。 陆偃在正堂看到谢知微,小姑娘正坐在椅子上静静地喝着茶,浑身上下都写满了惬意二字,看来,她和萧恂相处也并非如皇上以为的那样剑拔弩张。 她的身上似乎少了些别的姑娘的活泼,多了些与年龄不相符合的沉稳与淡定。或许,这也是身世与身份使然。 “陆大人!”谢知微忙站起身来,与陆偃见礼。 “县主请坐!”陆偃并没有在主位上坐下,而是撩起了袍子,在与谢知微隔了一张高几的椅子上坐下来。 谢明溪正在廊檐下逗鸟儿,谢知微正要喊谢明溪进来行礼,陆偃抬手摆了摆,“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 两人坐着先寒暄了几句,谢知微察言观色,“可否容端宪给陆大人请个平安脉?” 陆偃眉眼含笑地伸出了手腕,将衣袖往上拉了拉,汤圆忙将一个引枕拿过来,放在高几上,陆偃赛雪般的半截手腕便展现在谢知微的眼前。 谢知微只觉得一阵赏心悦目,她盯着看了一会儿,听到陆偃带着笑意的一声咳嗽,才醒过神来,两颊飞上了一片霞色,忙收心神敛,将手指搭在了这一段雪玉上,她不敢看,别过了脸,足足五息后,才收了手。 “陆大人最近是不是夜间睡眠不好?”谢知微皱眉道,一说起病情来,她又变得严肃起来。 陆偃想了想,“最近有些事,很费神,夜里难免多想了些,错过了困头,再入眠就难了点。” 谢知微略一沉思,“之前喝的方子就先停下来,我再给陆大人开一张调养方子。” 陆偃也不问自己的身体,似乎一切交给谢知微了,他很放心。 汤圆公公忙备好了笔墨纸砚,谢知微便趴在高几上,一笔一划地开方子,她一手簪花小楷好看极了,清劲雅秀,于豪宕中流露出韵趣,真正是字如其人。 谢知微开好方子后,拿起来吹干了,方欲递给汤圆公公,“我开的这张并不是药方,而是一张药茶方子,将茶煮好后,一日喝个三五次,若是没有空,至少每日睡前喝上一盏,喝过三五天,睡眠会有改善。” 谢知微并没有说让陆偃静养少思之类的废话,陆偃这样位高权重的人,怎么可能做得到静养少思呢? 陆偃也感受到了谢知微的体贴,她给皇上和她祖父开的都是药膳方子,偏偏给自己开的是药茶方子,可见,她也知道,他一日三顿连饭都未必能按时吃,而药茶方子就要便宜很多。 “坏蛋,坏蛋!” “你才是坏蛋!”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人一鸟居然就对骂起来了,两人都忙朝窗外看去,见谢明溪被一头通体蓝色的金刚鹦鹉气得满脸通红,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那鹦鹉在笼子里扑棱了两下,猛地朝外啄了一嘴,骂道,“坏蛋,坏蛋!” 这鹦鹉的词汇量有限,来来回回只会骂这一句。谢明溪一个世家公子,也骂不出别的不好听的话来,一人一鸟交锋了十来个回合,一直都是这么两个字骂来骂去。 “溪哥儿!” 谢知微喊了一声,谢明溪奔进门来,扑到了谢知微的怀里,委屈地道,“姐姐,它欺负我!” 谢知微顿时哭笑不得,弟弟只有五岁,还不懂事呢,他也没必要那么早懂事,她爱怜地抚了抚谢明溪的头,只好安慰道,“你看,它只是一只鸟儿!” 陆偃抬了抬手,米团忙过去将笼子打开,那鸟儿颇通人性,飞进了屋里,停歇在陆偃的胳膊上。陆偃将胳膊往前一送,“五少爷,这鸟儿不懂事,我将它送给五少爷,任五少爷惩罚。” 谢知微忙道,“陆大人,这样恐怕不妥当,这鸟儿养到这样已经很不容易了,溪哥儿还小,他也……不太懂事呢。” “一个玩物而已!”陆偃的胳膊一抖,那鸟儿便飞到了谢知微的肩上,两只鸟爪子轻轻地抓着她肩上的衣衫,吐着清脆的声音,“美美,美美!” 陆偃顿时愕然,不知不觉间,他冷白的脸颊浮上了一层粉色。 谢知微却听成了“美美”,眼睛一亮,谢明溪也不生气了,被逗得乐起来,“姐姐,它说你美呢!” 陆偃方才松了一口气,端起茶杯放到唇边,掩去了自己一瞬间的失态,一颗慌乱的心,才缓慢地平静下来。 回去的时候,谢知微上马车的时候,那鸟儿也跟着飞进了马车里,很自来熟地站在小几上,一双骨碌碌的黑眼珠子盯着碟子里的几块点心,嘴里发出讨好的声音,“美美,美美!” 谢明溪还在生气呢,将碟子抢了过来藏在怀里,“不给你吃,坏蛋!” “坏蛋,坏蛋!”金刚鹦鹉朝前走了两步,与谢明溪平视对骂。 谢知微顿感头疼,她按着额头,“溪哥儿,你今日不是练箭练累了吗?不打算歇会儿了?回去了可是要背书的。”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萧恂:我是男主,请投票! 陆偃:各位姑娘,请看在在下的面上,为湄湄投张票,在此感激! 第111章 不肖 陆偃说,这鸟儿也是别人孝敬上来的,原本要进到宫里去给主子们解闷儿,就因为不知道从哪里染了这恶习,好骂人,便不能往宫里进了,他也说不上养,就挂在廊檐下挂了年把,如今通了些人性,他不耐烦养,给谢知微留着逗趣儿。 谢知微却知道,他是在变着法子给她送东西呢。 这通体蓝色的金刚鹦鹉可不常见,会说话的,通人性的更加珍贵,哪怕有骂人这点恶习呢,和宫里的主子说好了,也不是不能进上去。 毕竟,“坏蛋”也不是什么不能入耳的脏话。 谢知微的手指头轻轻地抚过金刚鹦鹉身上的光滑油润的蓝靛色的羽毛,那鹦鹉似乎感受到了谢知微的善意,往她的手心里挪了挪脚步,头轻轻地一歪,居然还闭上了眼睛,小意得撩拨人的心。 将谢知微送走后,陆偃便匆匆地赶往宫里去了。 旧曹门街正对着东华门,这道门平日里不开,只走督主一个人。 小半个时辰过去了,皇帝还坐在天禄阁里骂萧恂。 萧恂站在一边,两手交叉着垂在身前,也没站稳,一只脚不时踮两下,或是换条腿站,也不知站了多久了。 襄王爷坐在地下的一把椅子上,他人到中年,大腹便便,撑得一身常服都快崩线了,正端着一杯茶在喝,喝了两口,见陆偃进来,忍不住道,“皇兄,你就少说两句吧,臣弟都替你口干。” 皇帝彻底怒了,指着萧恂道,“你看看你养的这好儿子!” “皇兄,谁家还没有两个不肖子孙呢?都是自家孩子,何必呢?臣弟也没见皇兄训几个皇侄儿训得这般起劲的,横竖不是自己养的,皇兄也不心疼吧?” 这就是诛心之言了! “朕,朕何时待你养的儿子与朕的有区别了?他是你的儿子,不是朕的儿子,朕,若是朕的儿子,朕能早就一脚踹过去了。”皇帝话都说不周全了。 “臣弟就知道!”襄王爷也不怕把皇帝气死了,“皇兄要是帮臣弟心疼儿子呢,就好好教,别一着急就骂,横竖臣弟养的儿子也不好,可也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既没有强抢民女,也没有欺压百姓,但凡冲锋陷阵的事都是臣弟的儿子在做,皇兄赏赐个府邸吧,连个家具都舍不得。” 眼见得皇帝几乎要被气得晕过去了,陆偃忙含笑上前,拱手朝襄王作了个揖,“襄王爷怕是不知道,皇上已经命礼部从内藏库挑一批上好的檀木家具送到宸王府去,就这两天的事,是臣的失误,把这事儿给忘了,才没来得及与王爷和郡王爷说。” 皇帝满意地朝陆偃看了一眼,虽然又是从内藏库走,割的是他的肉,可他也知道,这肉若是不割下来,回头老四再跑到太后跟前一哭,太后一准儿饶不过他。 当年,他谋这个位置,到底是为什么? 有点好的,只要过了这对父子的眼,就留不住,他还得哄着往这父子府上搬。 陆偃安抚好了襄王,又对皇帝道,“皇上,您找郡王爷来,不是说为了铁围山上白虎神兽的事吗?” 皇帝深吸一口气,他也是被气糊涂了,也懒得再说方才的事了,“朕找你来,是为了铁围山上的白虎的事,朕之前命宁远伯世子前往铁围山寻找白虎,今日那边送来消息说是找到了,你去看看,若是果真有白虎,就请进京来。” 皇帝怕萧恂胡闹,“白虎乃四大神兽,意义重大,你不得对白虎无礼,惹怒神兽……” “皇伯父,这不是为难侄儿吗?白虎再神兽,也是兽,万一要吃侄儿,难道侄儿还得学佛祖割肉喂鹰不成?侄儿可没这佛性。” “是啊,皇兄,这事儿万一办砸了,回头皇兄又要生气。” 眼看皇帝又要气了,陆偃忙道,“皇上,不若让四殿下陪同走一趟?” 四皇子素有谦谦君子的美称,为人处世,含蓄有礼,的确是个最好的人选。 皇帝瞬间又想起了那股臭味,眉间可以夹死苍蝇了,但终归是自己的儿子,不能一直这么嫌弃,便也没反对。 铁围山上,一间猎人搭建的小木屋里,薛式篷坐立难安,他一身褚色锦袍已经脏乱得如腌菜一样了,头发散乱,胡子拉碴,背着手在斗大的一间屋子里走来走去,时而叹气,时而看一眼气定神闲地坐着喝茶的薛婉清。 这女儿不养在身边五年了,他是一点都看不透了。 说起来,也是谢家邪门,怎么把他女儿养成了这样一个性子? “你说这样能行吗?”薛式篷指着门口,笼子里的一头瘦得快要咽气的白老虎,问道。 这头老虎是他们七天前捉住的,又渴又饿五天后,薛婉清让人喂了这头老虎一块放了迷药的肉,老虎吃了之后,就晕死过去了。薛婉清又让人将一种染料涂到了老虎的毛上,一头常见的黄斑虎就成了这样一头白老虎。 这件事做得神不知鬼不觉,要不是薛式篷亲眼看到,他也不会相信,这老虎的毛色还能够发生改变,世上居然还有如此神奇的东西。 薛婉清却在想另外一个问题,等这白老虎的事情过去了,她是不是可以把这药剂开发成染发剂,赚一大笔钱呢? “父亲,白虎自古以来就是瑞兽。皇上要的不是一头白虎,而是一头瑞兽,可以用来证明盛世出仁君的瑞兽。”薛婉清道,“况且,这白虎本来就是黄斑虎幻化而来的,究竟它是以本色示人还是以幻象示人,都不是我们这些凡人能够左右的。” 薛式篷几乎要为他这个女儿跪了,果然是艺高人胆大啊!可是薛式篷觉得自己有些接受不了。 “况且,皇上若是派人来的话,一定会派四皇子殿下来,女儿与四皇子殿下还有几分交情,女儿会好好与四皇子殿下谋划一番,父亲只等着升官进爵就是了!对了,女儿之前与父亲提到的生意,父亲可别忘了。” “只要得了皇上的器重,那点子生意都算不得什么。只是,为父不得不提醒你,事关满门,你不得有任何差池。” “这一点,女儿心里有数!”薛婉清自己也不想死,虽然说这件事要冒风险,不过,一来,她做得隐秘,二来,她也算准了皇帝的心思。 ------题外话------ 第一更! 第112章 勾引 萧恂和萧昶炫很快就来了,这令薛式篷非常意外,也在情理之中。 他的女儿未卜先知,实在是厉害! 看到笼子里的白虎,萧昶炫眼睛一亮,继而他便看到了从木屋里走出来的薛婉清。 她看上去虽然有几分狼狈,但一个勋贵家的姑娘,竟然能够抛弃京城里优渥的生活,陪着自己的父亲在这山野之间潜伏十来天,只为了解家族之难,萧昶炫只觉得这天底下的姑娘,大约也只有薛婉清了。 这一刻,他看薛婉清的眼神都变了。 “四皇子殿下,宸王殿下!”薛婉清随着父亲行过礼后,她的目光在萧昶炫的身上扫了一眼,便灼灼地看向了萧恂。 和萧昶炫不同,萧恂只是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笼子里的白虎,便懒散地在随从们搬来的一把椅子上坐了下来,好似,他与萧昶炫之间,是以他为尊。 在薛婉清的眼里,萧恂的确有这个资本,书中说,他并非看上去这般纨绔不堪,真正的萧恂,文韬武略,智勇无双,这个少年,将会成长为天底下最了不起的男人。 若他能为自己所用……,书中,若没有萧恂,谢知微最后是不可能报仇的,一个被锁在冷宫里的废后,想要报仇,那是痴心妄想! 而谢知微用来与萧恂谈判,交易,最后达成合作的资本,无非就是陆偃临死前交到谢知微手里的那些人脉和力量。 在薛婉清的眼里,那些宫里和朝中布下的暗子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玩意儿,她若与萧恂合作,必定首先会让萧恂高看她一眼。 这次,萧恂能够过来,虽然出乎她的意料,倒也暗合她的心思。 “这真的是一头白虎啊!”萧昶炫充满了笑意的眼睛望向薛婉清,“不知这头白虎是怎么抓到的?” 薛式篷此时也顾不上害怕了,忙将已经商量好的一套说辞拿出来说道,“这件事说起来都是缘分,小女十多天前做了个梦,梦到一个白胡子的老爷爷向她托梦,说是这山里头有一头神兽白虎受了伤,请小女前来帮忙搭救,也是为了还前世白虎救过小女一命的恩情,这也算是天道轮回,小女才跟着一起过来了!” 这话,薛式篷说得情真意切,萧昶炫也毫不怀疑,他看着薛婉清,觉得也难怪,薛大姑娘给人的感觉是那般清纯,不食人间烟火,如同一张洁白的宣纸一样,不着点墨,也让人生出无限期待来。 萧恂则翘着个二郎腿,嘴里衔着一根干枯了的狗尾巴草,身子往后仰着,两根椅腿子支撑着,晃来晃去,墨痕跟在旁边急得不得了,两只手从侧面护着萧恂前后,生怕自家主子一不小心摔了个四脚朝天。 这里本来是荒郊野岭,倒是让他这般坐成了茶舍,安逸自在得好似在花间闲庭。 他一个人便能成为一处风景,薛婉清不由得想到了这句话,尽管知道萧恂这人不好打交道,但还是抱着一试的心态,上前去,主动问道,“这次劳动郡王爷,真是……” 也不知道萧恂是怎么动的,薛婉清只觉得眼前一花,她就只看到萧恂的一个后脑勺了,只听到萧恂不高兴地问道,“墨痕,本王刚才是不是眼花了?本王的眼前怎么会有女人?” 墨痕心说,这天底下有女人不是很正常吗?他也只敢腹诽一下了,上前对薛婉清抱歉地道,“薛大姑娘,我家郡王爷对女人过敏,一看到女人就……想吐……” “怎么说话的呢?本王是看到所有女人都过敏吗?小墨子,看来你是真不怕死,你敢把这话拿去皇婶娘跟前说吗?敢说给我母亲听吗?”萧恂眼神危险,朝墨痕一脚踹过去,“会说话不?有这么埋汰主子的吗?不想混了?” 他也没有真踢,墨痕往后一跳避开了,噗通跪下来,“郡王爷,小的也不知道您这毛病什么时候会犯啊,时灵时不灵的!” 萧恂气不打一处,指着墨痕,“行,你明日就去曹叔那儿报到去,本王是管不住你了是吧?” “郡王爷,小的该死,小的大致知道了,求郡王爷不要撵小的走。” 薛婉清听不下去了,她一个现代人实在是看不惯这种压迫人的行为,“郡王爷,恕臣女无礼,即便郡王爷见臣女会过敏,臣女也不得不说,郡王爷虽身为皇亲国戚也应当学会尊重人,以天下为公,而不是认为天下当供养皇室。” 萧恂腾地站起身来,转过身,眯着眼睛看着薛婉清,呵呵一笑,“有点意思,这勾引男人的手腕倒是用的娴熟,还知道触犯本王的逆鳞来吸引本王的注意,只可惜本王没有那天下为公的雄心壮志,本王既然身为皇家血脉,本王不享受这天下为本王的尊荣,给你享受?” 薛婉清双眸圆瞠,萧恂这是有病吧?什么叫“勾引男人”?这话要是换在一个本土生的姑娘身上,怕是要羞死了。 她一个从现代穿过来的人,都气得想吐血。 薛婉清气得胸膛高低起伏不平,“郡王爷还真是……自大,臣女只是就事论事而已!” “就事论事?薛大姑娘什么时候管起言官的事了?宁远伯府这教养女儿的本事有点厉害啊,本朝的言官都不敢管本王的闲事,薛大姑娘真是勇气可嘉,改日,本王一定要上报皇后娘娘,给薛大姑娘封个女御史大夫如何?” 薛婉清听懂了萧恂的嘲讽之意,不过,她没有听懂萧恂话中的威胁,一旦萧恂把薛婉清的这一番谏言告到皇后那里去,且不说皇后不得不对萧恂护短,只说薛婉清的这番惊世之言就能给薛家惹来滔天大祸。 萧昶炫虽欣赏薛婉清的遗世独立,却也知道,她这番言论非常危险,忙上前来,劝道,“五皇弟,薛大姑娘本也是一番好意,只不过是言语不得当,让五弟误会了。神兽在此,若大家一番计较,恐惹神兽笑话。眼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还有公务在身,不如大家齐心协力,早些将神兽请回京城,父皇还等着我们复命呢。” 萧恂听懂了萧昶炫的意思,薛家有献白虎之功,白虎与薛婉清有渊源,神兽或许会向着薛婉清,他不应该造次,眼下他们还有公务在身,不要计较一些小事。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13章 挑拨 萧恂似笑非笑,围着白虎看了一圈,实在是看不出,一头病恹恹没精打采的老虎,怎么就成了神兽了? 萧恂朝后退了一步,“三皇兄,我只负责关防,这运送的事可跟我没关系,这一路上你们可要把这神兽好吃好喝地伺候好了,别出什么乱子。” “郡王爷觉得会出什么乱子?能出什么乱子?还是说,郡王爷希望出点乱子,好证明当今这天下并非盛世天下,当今皇上非仁君?” 薛婉清并不是个遇到挫折就会退缩的人,十多年二十一世纪最先进的教育教会了她,遇到困难迎难而上,也教会了她如何将自己最不寻常的一面展现给人看。 她相信,自己有着这个时代的女人最缺少的自信带来的光彩,她有着与男人真正并肩而立的勇气和资本,她也会让萧恂看到她闪光的,不寻常的一面。 薛婉清没有错过萧恂眼中一闪而过的震惊,她微微勾起了唇,一个十三岁的少年,身边不曾有过任何女性,她就不信,慕艾的年龄,萧恂能对她无动于衷。 书中说,萧恂终其一生不曾得到自己想要的人,可并没有说,萧恂是个断袖。 薛婉清可以断定,书中的萧恂之所以终其一生不曾得到自己想要的人,其原因是因为书中的薛婉清不是她,如今她来了,她才是萧恂想要的人。 萧恂格外震惊,天底下居然还有这等蠢物,他真是不敢相信,这样的蠢货居然也和谢知微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过,谢知微怎么没有被这女的蠢死? 幸好愚蠢没有传染性! 萧恂摆摆手,他催了萧昶炫一声,懒得再搭理,转身就在椅子上坐下,等着萧昶炫安排人将白虎抬上车。 因白虎已经移交给了萧昶炫,薛婉清也不怕自己制不住白虎,便建议萧昶炫给白虎喂了不少活物,白虎一顿大补,回去的路上稍微有了精神。 铁围山离京城有五十多里地,当天赶不回去,晚上,一行人在镇上的客栈住下。 客栈平日里没有多少人住,每到三年一次的春闱,往来的举子会在这里投宿,客人才会多一点。这次,因有一个皇子,一个郡王同行,是以,客栈被包下来了,没有闲杂人等。 薛婉清好生洗了个澡,换了一身衣服,漫步下楼。 夜里,天高月圆。 庭院里一颗大枣树,树下安放着桌椅板凳,廊檐下的红灯笼里透出红色的光,将庭院照得一片朦胧,偶有一阵风来,将熟透了的枣子打下一粒,落在地上,骨碌碌滚上几步远。 桌上放了几碟小菜,一壶果酒,萧昶炫和萧恂面对面坐着,萧昶炫给萧恂劝酒,“五弟,这只是果酒,女人都可以喝。” “既然是女人喝的酒,你让我喝干嘛?”萧恂不想喝,他已是站起身来,“你自己一个人喝吧,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我要出去转转。” “你……”萧昶炫肠子都悔青了,他为什么要让萧恂跟着出来?十足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他还得给萧恂当奶嬷嬷,一旦萧恂有个三长两短,他就吃不了兜着走。 这也是他为何非要留萧恂在这儿喝酒的缘故,喝晕了好上去睡觉。 还不敢给他喝烈酒,不敢让他多喝。 萧昶炫正要追上去,看到月光下的薛婉清,清冷的月光透过稀疏的枣树枝叶,洒在她的身上,她的肤色偏清冷,如同月光里的精灵,萧昶炫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愣了好大一会儿,才醒过神来,朝她走去。 “薛大姑娘!” 薛婉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想得入了神,似乎是才被萧昶炫的声音喊得回神,她抬起眼,看向萧昶炫,笑了一下,“四皇子殿下,您刚才是不是准备去追宸郡王?” “是的。”萧昶炫点点头,不放心地看着已经远去的萧恂的背影,“我来之前,父皇千万交待过,一定要照看好五弟。” 薛婉清皱起眉头,顺着萧昶炫的目光看去,只看到萧恂的背影在门边消失,,“殿下,请恕婉清直言,殿下比宸郡王殿下大不了两岁吧?” “略长一岁。” “是啊,婉清方才也听到殿下一直在劝宸郡王殿下喝酒,想必也是想通过这种方式把宸郡王殿下留在客栈里,不让他到处乱跑吧?殿下不是宸郡王殿下的长辈,有些事也只能点到为止。” “况且……”薛婉清回过头,看向萧昶炫,正好也看到他一双清凌凌的眼睛看着自己,不由得耳朵一热,意味深长地道,“宸郡王殿下今秋立下了战功,一个能领五千兵的将领,想必是有自我保护的能力,殿下又何必操心呢?” “立下战功”四个字,如同擂鼓一般,令萧昶炫的心震响良久,他压抑许久的心思,此时如同藤蔓一般,不由自主地爬出来,往四面八方蔓延,他的眼中也浮现出了不甘与怨恨。 到底谁才是父皇的儿子?是他和皇兄弟们还是萧恂? 从小到大,不管萧恂做了什么,父皇顶多骂两句,但凡有好东西,第一个想到的是给萧恂,而不是他们这些儿子们。 虽然说,萧恂死在外面,他或许会难辞其咎,可他到底是皇子,难道他还要为萧恂殉葬不成? “薛大姑娘,请这边坐吧!” 萧昶炫收回了目光,邀请薛婉清一起坐下,素守快手快脚地过来收拾一番,将酒菜端走,换上了一壶普洱。 萧昶炫亲自为薛婉清斟上一杯,道,“这是云南沐王府进上来的茶,适合晚上喝,不会走眠,薛大姑娘尝尝?” 薛婉清原本就有话与萧昶炫说,她有意来此,自然从善如流,安孜如素,茶过一巡,她笑道,“不知四殿下准备如何将这头白虎运往京城,还是如今日从山上下来一般,蒙以红布,不叫世人看见?” 萧昶炫听出这话里有话,他虽与薛婉清只打了两三次交道,但已是知道,薛婉清素有想法,与其他的女子迥然不同,忙拱手道,“还望薛大姑娘赐教!” 薛婉清矜持地点点头,道,“请恕臣女请教殿下,白虎现世意味着什么?”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14章 如意 萧昶炫悚然惊醒,他汗颜不已,喃喃道,“王者仁而不害,则白虎见。” “不错!”薛婉清弯唇一笑,她笑容中带着自信,在月光下如同仙子一般,浑身散发出智慧的光芒,“皇上乃当世仁君,白虎才会现身于世,此乃国朝之盛世,殿下怎能不教天下百姓瞻仰白虎之神兽风范,赞颂当今皇上之仁道呢?” 萧昶炫深吸一口气,“薛大姑娘所言极是,此乃本宫思虑不周,幸而薛大姑娘提点。” 薛婉清达到了目的,便站起身来,“殿下多礼了,为殿下分忧,这本是婉清应当做的分内之事。天色已晚,婉清告辞,殿下也不要待太久了,更深露重,以免受寒!” 萧昶炫目送着薛婉清出了庭院,又看到她的身影在楼梯处出现,丫鬟打着灯笼走在她的身后,光亮一直伴随着她的脚步,在他的眼中消失。 天底下怎么会有如此神奇的女子呢? 她果真与其他的女子不一样,如果说这世上还有一个女子能够与他的思想契合,那么,也唯有眼下这一个了。 萧恂围着这小县城转了一圈,深秋入夜,秋寒露重,除了一处勾栏要热闹一点,别的地方都乌漆嘛黑,没什么看头。 墨痕跟在他的身后,慢悠悠地走着,小半个时辰后,两人又回到了客栈门前,见门口停了一辆破破烂烂的马车,两个跟从的婆子丫鬟在寒风中打颤,旁边是几匹高头大马,跟着一群戎装的边境军人。 “大爷,小的这客栈已经被人包了,您还是去找别家去吧!” “掌柜的,这个县城,我们已经寻了个遍了,实在找不出第二家,因有女眷,才不得不投宿……” 萧恂没当回事,这事儿跟自己没关系,他拍拍肩上并不存在的尘土,背着手,正准备走进去,就听到一道温润的声音道,“掌柜的,不知这客栈是京中何人包的?能否容通禀一声,在下乃是京城谢家人……” 萧恂猛地扭头,看向牵着马的中年男子,问道,“敢问,将军可是谢家大老爷?” 正是谢元柏,他归心似箭,快马加鞭,日夜不停,今日在县城外的时候,看到有人打劫一个进京寻亲的女子,一问之下居然是老太太的姨侄女儿,只好带着一起进城。 若是没有白梅芷,谢元柏几个大老粗,找不到客栈,随便找个屋檐下窝一晚上算了,可是就因为有了女眷,谢元柏才不得不低声下气求掌柜帮个忙。 “正是在下,不知小兄弟怎么称呼?” “小兄弟不敢当!”萧恂正襟而立,拱手见了个礼,“萧恂有幸,见过谢将军!” 谢元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连忙要下跪,被萧恂一把拉住,“将军着甲,皇上跟前也不必行礼,将军太客气了!” 萧恂说着,朝墨痕使了个眼色,墨痕忙上前对掌柜的道,“是和我们一起的,让他们进去吧,找个厢房安置那位姑娘就行了。” 白梅芷这才袅袅地下了马车,她用一块白绢蒙面,只露出一双狐眼,直勾勾地朝着与萧恂一起进去的谢元柏的背影看了一眼,忙垂下眼帘,白绢之下的唇瓣勾了起来,只觉得这一趟进京,途中能够偶遇大表哥,实在是苍天有眼。 天底下去哪里找这等文武双全的如意郎君呢?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大表哥已有妻儿。可是,又有什么关系呢?自古万事难全,那崔氏原本与大表哥元配夫妻,可也是个没福气的,袁氏武将家出来的粗人,若是懂表哥的话,表哥也不会一去边关五年不归了。 这间小小的客栈里,住了一个皇子,一个郡王爷,一个伯府世子,一个伯府姑娘,正房院子都分完了,好房间也轮不到白梅芷,她被领到了庭院靠北的一间偏房歇息。 屋子里一股霉味,碧柚将自家姑娘的铺盖抱了进来,不满地道,“姑娘,金嬷嬷才去了厨房,那边说连洗澡水都没有了,要的话只能自己拿钱去烧,这客栈真是太过分了。” 白梅芷坐在桌前,心里头还在回味今日与大表哥相遇时的那一幕,他的马冲了过来,一下子就把那些贼匪打散了,大将军横刀立马,他的那些部下们随便挥了两枪,贼匪们就落荒而逃,真的是威风到了极点。 “大表哥呢?我是说谢大老爷呢?他那边有没有热水用?” “姑娘还管谢大老爷做什么?才大老爷的亲兵去给大老爷提水的时候,也没有说问姑娘一声,也没说给姑娘留一点水。” 白梅芷心里难免有一分失落,她蹙着眉,“浑说些什么?也不想想咱们今日这般处境,进京是为了什么?别说大表哥不念着我,就算是要我当烧火丫鬟,我也是愿意的。” 碧柚顿时心疼得不得了,连忙将床铺了,过来道,“姑娘也别多想,姑娘也不是没有盼头的,二少爷还在白家,眼看就要明秋就能下场了,待高中了,姑娘也是举子的妹妹了,还怕以后没有个好盼头?” 想到哥哥,白梅芷脸上才有了几分笑意,“嗯,你去打听一下,这院子里都是住的些什么人?” 她亲眼看到堂堂一个郡王爷,居然主动和表哥套近乎,与他拱手。都说天下读书人没有不知道谢家的,果然,谢家不论在朝在野都是地位超然。 谢元柏的房间安排在二楼,紧挨着萧恂的天字一号。此时,他梳洗一番,正要让执书去看看宸郡王睡了没有,便听到了执书在门口给萧恂请安的声音,他忙把门拉开,看到萧恂的身后,墨痕亲自提着一个食盒。 “郡王爷,请进!” 谢元柏穿着一身月白色直裰,绞得半干的头发已经梳得整整齐齐,用一根白玉簪挽在头顶,端的是世家公子,风度翩翩。 谢元柏的身上,既有着文人的含蓄内敛的芳华气质,又有着武将的铁骨铮铮,整个人如同一柄打磨宝剑,暗光微芒,锐不可当。 君子如玉剑如虹!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你们期盼已久的白梅芷上线了! 谢元柏:在下即将进京见湄湄,求姑娘们的票票做见面礼! 第115章 归家 天底下也只有谢元柏这样的人才能生得出小狐狸那样的女儿吧? “谢大人,您还没有用晚膳吧,我让厨房准备了一些酒菜,若不嫌弃,我陪您喝一杯。”萧恂边说,边走了进来。 “喝一杯就不必了,夜已深,且末将还有军务在身,不得沾酒。待回京之后,末将在家中治酒,请郡王爷过府一叙。” “好说!”萧恂示意墨痕将饭菜摆出来,酒具就算了,他请谢元柏落座,自己也在他对面坐下,“令郎如今跟着我在学骑射,以后有的是机会与谢将军一叙。” 谢元柏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充满了惊喜地看着萧恂,愣了好一会儿,忙放下筷子站起身来,朝萧恂深深一揖,“末将替犬子谢过郡王爷。” 萧恂忙谦逊地道,“溪哥儿玉雪可爱,对骑射又非常有兴趣,原本令爱准备教他,我想着,横竖我也没事,便顺便带一带。” 谢元柏并不傻,哪怕儿子没有拜萧恂为师,无论如何,萧恂既然教了他,那也有半师之谊,这份情义,可是千金难买。 谢元柏在军中摸爬滚打了这么多年,深知军中的派系之见何等深,他若非有潞国公照拂,纵然文韬武略出众,也难以在军中立足。 虽然说现在谋划这些还早,身为父亲,谢元柏也难免想到,将来儿子若是走文这一路,有谢家这么多年的底蕴做铺垫,倒也不必担忧;若是走从军这条路的话,那军中的背景就非常重要了。 还有什么背景,比皇家的更牢靠呢? 说到底,谢元柏也不过是个普通的父亲罢了。 若非萧恂是外男,谢元柏很想问问女儿的近况,他不由得想到当年离开的时候,五岁的女儿牵着他的手,昂着头,眼巴巴地望着他,“爹爹,您会经常回来看湄湄吗?” 他的湄湄,如今也长成了妙龄少女了吧?不知道是像她多些还是像自己多些? 一时间,谢元柏的眼睛湿润了。 次日一早,白梅芷醒来的时候,客栈里传来嘈杂的声音,她揉了揉头,鼻端传来一阵霉味,白梅芷也跟着被惊醒了,喊了一声,“碧柚?” 金嬷嬷忙进来,“姑娘,碧柚去厨房提水去了,奴婢服侍姑娘起身吧!” 白梅芷看到窗外的天色已经大亮了,不由得惊了,“怎么这个时辰了?大表哥已经等急了吧?怎么不早些叫醒我?” “姑娘别急,才谢将军那边的人过来说,将军四更天就起身回京了,说是要急着回去复命,留了两个小将军一路护送姑娘进京,这真是太好了,路上咱们也不用害怕了。” 白梅芷一听,惊呆了,“你是说,大表哥他先走了?” “是的。”金嬷嬷一面展开夹袄,一面道,“咱们的马车走得慢,谢将军他们都是一路快马加鞭,想必也不耐烦等我们。” 白梅芷一想,也释然了,那种被谢元柏抛弃的情绪也一扫而光,她忙掀开被子,“那快些吧,不知道这镇子离京城还有多远呢?” “奴婢才问了,哪怕走得快些,也要一天多功夫呢,姑娘不必着急。” 她如何不着急?想到至少还有一两日才能看到那个高山仰止般的男人,白梅芷的心里就跟着火了一样。 谢元柏当晚赶在城门关闭之前,进了城。他的马跑到了甜水井街一趟,远远看着谢家数十年如一日的门楣,心里再也无法平静下来,他很想冲进去,可是,因为还没有面圣,不得不调转马头,住进了驿站。 九月二十四日,离风夕节还有五天。 一大早,自从执书回来了,见了袁氏说大老爷已经于昨晚傍晚时分进了城,今日一早进宫面圣后,谢家长房大院便跟开了锅一样,沸腾起来了。 用过早膳,谢知微便陪着母亲和弟弟焦急地等在了仪门处,她握着母亲的手,能够清晰地感觉到母亲在颤抖,她不由得握紧了一些,“母亲,您别紧张,就算父亲回来,也是先去前院见祖父和叔父们,那会儿,您再紧张也来得及。” 袁氏被女儿逗笑了,她也不是矫情之人,拍拍谢知微的手背,“你这孩子,你这么多年也没有见到你父亲了,你难道一点儿都不紧张?” 谢知微想到前世父亲对母亲的背叛,那时候弟弟成了痴傻,母亲的身体每况愈下,父亲哪怕纳妾也犯不着背着母亲与白梅芷行苟且之事,这分明是往母亲的脸上扇耳光,让母亲被阖府的人笑话,她的眼神渐渐地冷了下来,摇摇头,“不紧张,母亲,我们是一家人!” 是的,他们是一家人,他们一家四口,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也不欢迎任何人加入。 如果白梅芷再来,安分则已,若不安分,她会让白梅芷好看,也会好好教老太太做人! 几近正午时分,前院才传来一阵喧阗,前面有婆子跑来说“大老爷回来了,大老爷下马了,大老爷已经进了大门了。” 袁氏迫不及待地往前跑,她提着裙子,在迈过门槛的时候,差点摔倒,谢知微惊呼了一声“母亲”,看到婆子们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才松了一口气。 谢明溪跑得快些,三人领着一群下人才跑到正院,便看到谢元柏随着父亲,在弟弟们的簇拥下,从大门口进来。 门外,鞭炮声响,在一阵气浪冲击下,门口的两盏大红灯笼在轻轻地摇曳。 秋日的丽阳高高地挂在头顶,树下,斑驳的光影映照在父亲一身金铜色的铠甲上,他一双熟悉的眼睛正朝自己看过来,目光中似乎闪动着泪光,他的脚步一下子就顿住了,唇瓣微颤,谢知微似乎听到了他的呼唤“湄湄”。 谢知微的瞳孔微缩,两世为人的冷静令她止住了朝前冲的步伐,她站在原地,淡粉绣梅的披帛在风中舒展,身量未足的少女有着一张绝世美颜,也有着与年龄并不相符合的冷静,她的眼中充满了打量,淡粉色的唇紧紧地抿着成为一线,也显得淡漠。 “湄湄!”谢元柏伸出了双臂,可是他没有等来长女的乳燕投怀,而是被一发小炮弹冲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题外话------ 第一更! 今天秒杀,还是加更哦,让大家多看一点免费,顺便求一下票票! 第116章 爹爹 “爹爹!” 谢明溪恨不得在父亲的怀里蹦跶两下,他一下子搂住了谢元柏的脖子,柔嫩的脸蛋儿贴上了谢元柏略有些冰凉的脸,“爹爹,你是我爹爹吗?我可想你了!” 谢明溪的卖乖并没有冲淡了谢元柏看到女儿淡漠的眼神时的伤感,他反而自愧不已,紧紧地将儿子搂在怀里,这是他的嫡长子,可襁褓中离开后,他再也没有看到了,一眨眼的功夫,已经这么大了。 谢知微听到弟弟的话,鼻头一酸,眼中有泪花在滚动,她忍不住看向袁氏,见袁氏痴迷地望着父亲,那难以压平的嘴角,眼中的炙热,都出卖了她的心情,她是何等的喜悦与激动。 正是这份痴恋,日后,哪怕父亲生生朝她的心口插上一刀,袁氏哪怕心痛到了极点,也依然选择原谅父亲,甚至让人托信给她,说待袁氏死后,父亲若是将白梅芷扶正,让她不要反对。 前世,母亲的死,恐怕也有伤心过度,绝望至极的缘故吧? 谢知微的心猛地一沉,她紧紧地拽住手中的帕子,难以言喻的痛,如同海浪一般,一波一波地冲击着她的心,令她感到窒息。 “湄湄!”谢元柏放下了儿子,牵在手里,看了妻子一眼后,走到了谢知微的跟前,他抬起手,抚摸谢知微的发,谢知微强忍着避开的冲动,僵硬地受了,福身道,“女儿见过父亲!” “好,好,好,今日我谢家团圆了,都不要站在庭院里了,都进去吧!” 没有谁比谢眺更高兴了,今日麟德殿的大朝会上,皇帝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召见了谢元柏,在询问火器营的营建一事上,谢元柏奏对得体,意见新颖可行,皇帝非常高兴,再次点谢元柏为火器营指挥佥事,并赐名火器营为神机营。 就在这时,门外的小厮快步跑了进来,恭敬地道,“老太爷,老太太,几位老爷太太,白家表姑娘来了!” 谢知微猛地抬头看向父亲,见他微微蹙眉,到了嘴边的话,终究还是被她咽了下去,无论如何,此时质问父亲是否与白梅芷同行都不合适。 原本站在廊檐下,冷冷地看着院子里一幕的老太太顿时大喜,快步走了下来,“快,快,还不快请进来,这孩子,赶路这么急,想必路上吃了不少苦头。” 院子里的人都纷纷朝门口看去,不一会儿,便看到一个青衣丫鬟扶着一位身穿白地小朵菊花青领对襟褙子的姑娘跨过谢家的大门走了进来,她年约十五六岁,斜挽堕马髻,插着一根鎏金梅花簪,眉若烟柳,肤若凝脂,一双眼睛顾盼生辉,动人心魄。 谢知微冷冷地看着慢慢走近的女子,眼底漫过一道杀意,前世,若说谢家的满门被灭,萧昶炫与薛婉清是刽子手的话,那么,那个递刀的人便是眼前这个女子。 白梅芷! 前世,若非白梅芷借着谢家的名头做下那么多不法之事,一件件,一桩桩,玷污了谢家的门楣,只为了扶持她娘家的那位哥哥,谋害白家的嫡子,谋白家的钱财,做下多少作奸犯科之事,最后都一一算在自己的头上。 待谢家被定罪,她匆匆将自己的女儿嫁到了娘家,又将儿子过继到了娘家兄长膝下,保住了一儿一女的性命。 谢知微死死地盯着白梅芷,忍住了心头冲过去将她手撕一顿的冲动。 白梅芷一进门,目光便落在了冯氏的身上,她一双勾人的狐眼里头闪烁着晶莹的泪花,嘴里喊着姨母,提着裙子三步并作两步地冲过去,正要下拜,已是被冯氏一把搂在怀里儿啊肉啊地叫着大哭起来。 院子里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谢眺的脸色阴沉得可怕,只是他这个人修身养性的功夫也到了极致,也没有多言,而是率先绕过这几个人,穿过仪门,入了大厅。 一家人在大厅团团坐下,谢知微牵着袁氏的手,将失了心魂的她扶到位置上坐下。 谢眺看着一屋子自己的儿孙,很快就调整了心情,欢喜起来,吩咐袁氏,“老大媳妇,你辛苦一下,家里今天办个团圆宴,宴席就摆在后边的花厅。” 袁氏还在走神呢,谢知微忙推了推母亲,她站起身来,笑道,“祖父,这事儿孙女也拿手,孙女帮母亲吧!” 谢眺很能理解大儿媳的心情,他抚着胡子笑着点头,“祖父知道你很能干,前些日子置办的宴席,朝中好几个同僚都在祖父跟前夸过。还有你们画的那张绢画,皇上看过了也大说好,如今京中谁不羡慕祖父有你这么个好孙女儿!” 谢知微落落大方地站起身,福身感谢,“多谢祖父夸奖!” 谢元柏看着已经成了妙龄少女的女儿,一时间心里复杂极了,他似乎看到了亡妻当年的模样,也是这般能干。 他感受到了一道火热的目光,顺着看过去,正好看到了袁氏,她的视线被自己捉住后,匆忙低下了头,只露出布满了霞彩的两颊,谢元柏的心中又充满了歉意。 就在这时,冯氏领着白梅芷进来了,她的脸上难得地露出了柔和的笑容,牵着白梅芷道,“梅姐儿,你快过来,姨母给你介绍一下你姨父和你几位表哥表嫂。” 白梅芷要给老太爷下跪,丫鬟们拿来了垫子,谢眺摆摆手,“不必讲这些虚礼了。家里今日难得团圆,把人认全了就都散了吧,老大刚回来,要回院子里好生梳洗歇息一番,旁的事,改日再说。” 冯氏不敢违逆谢眺,便匆匆地让白梅芷把几房的人认了个脸熟,至于赠见面礼之类的事,因有了谢眺这番话,也都只好作罢。 表兄妹们见礼之后,冯氏正要将几个表侄介绍给白梅芷认识,白梅芷忙吩咐碧柚将自己带来的见面礼取出来,寻思着谢家乃是世家大族,最是注重规矩,谢家可以对她失礼,她却不能让谢家人小瞧了。 “母亲,走吧,父亲累了,我们早些回院子里去。”谢知微已是站起身来,拉着袁氏,又朝谢元柏看过去。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17章 跋扈 谢元柏自然不会让女儿失望,忙也跟着站起身,对谢眺道,“父亲,儿子先回院子去了。” “嗯,你们去吧!”谢眺也站起身,拂了拂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老二老三老四,你们也该做什么做什么去,今晚早点回家,早些开席。” 见此,白梅芷微抿着唇,站在正堂的中间尴尬极了。她看得出来,谢家人对她并不重视,她本也没有指望一来就得到重视,只是,这种滋味,即便来前有预料,也依然难受。 冯氏顿时不悦,正要出言,白梅芷已经扶住了冯氏的胳膊,她一双好看的狐眼里充满了哀求,轻轻地摇头,“姨母,梅芷也累了,想先去梳洗一番,再去给表哥和表嫂们请安!” 谢知微听到了白梅芷的话,她偷偷地朝谢元柏看去,见谢元柏正牵着弟弟的手,在回答他有关边塞的问题,并没有心思在白梅芷身上,才松了一口气。 她一回头,看到了白梅芷朝这边看过来,目光落在父亲的后背上,充满了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热切,谢知微心头一动,顿住了脚步,“白表姨,你偷偷地看我父亲做什么?” 这话很突兀,也很无礼,以至于原本已经出了大厅的几位谢家的老爷们也都回过身来,看向白梅芷。 白梅芷的脸庞一瞬间红到了极致,她的确是在偷偷地看谢元柏,卸去了一身戎装的谢元柏丰神如玉,倜傥出尘,宛如一团火光,吸引着她的目光,也让她的心思不知不觉地随着他转。 谁知,一不小心被他的女儿抓了个正着。 一瞬间,白梅芷就动了心思,她求助地看向谢元柏,不期然,看到谢元柏的眉头微微皱起,眼中浮现出一抹厌恶。 白梅芷的心顿时碎成了数瓣,他居然不喜欢自己。 谢知微没有错过白梅芷眼中变幻的神情,她死死地握紧拳头,克制着自己上前去扇她两耳光的冲动,冷笑道,“白表姨,你以后若是住在谢家,还请记住要守礼,不要盯着外男看,如此,会给谢家门楣抹黑。” “微姐儿!”冯氏的脸一黑,声音尖锐,“你在教你表姨守礼,那你呢?一个姑娘家,说这些话成何体统?不说你表姨,你自己呢?今日这事若是传出去,先没脸的是你!” “怎么会?”谢知微略微扬起了下巴,“老太太莫非忘了,皇上和皇后娘娘是如何夸我的了?我堂堂朝廷二品县主,难道还训斥不得区区白身了?” 白家非官更非勋,是实打实的白身。 白梅芷来之前,也曾打听过谢家,她早就听说谢家大姑娘跋扈得紧,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冯氏不满地朝肖氏看了一眼,她早就跟肖氏说过,若一时不能得手,也要给谢知微几分颜色看,谁知,这个儿媳不知道在做什么,这么长时间了,没有任何动静,还惯得谢知微越发嚣张。 肖氏魂不守舍,脸色比冯氏还难看。四宜阁的事被长房闹到了老太爷那里,令肖氏没有想到的是,谢仲柏听说她病了,连床前都没有看一下,而是直接去了余姨娘屋里,说是要把东边的小院木樨院修葺出来,让余姨娘搬过去。 “二老爷说,咱们二房怕是要进新人了。” 次日,余姨娘倚着门框对院子里的丫鬟笑道,那声音分明是说给她听的,这两天,肖氏的耳边一直嗡嗡嗡地响着这声音,她几次想问二老爷,但二老爷根本不到她屋里来,她又听说老太爷准备给二老爷聘一门良妾,她哪里还有心思管这些事? 再说了,若不是冯氏这个当婆婆的在中间挑三挑四,她哪里会被二老爷嫌弃至此? 冯氏正欲发作,白梅芷已是先跪了下来,求道,“姨母,今日是梅芷的不是,梅芷一时失态,才会让微姐儿误会。实在是,昨日来的路上,梅芷遇到了匪徒,若非大表哥及时相救,梅芷怕是见不到姨母了。方才看到大表哥,梅芷想寻个机会道谢,看到大表哥要离开,方才急了些。” “这么说,你是和你大表哥一起来京的?” 并不是,他们只同行了不到十里地,但白梅芷想让大家有这种误会,正准备默认,便听到谢元柏道,“白姑娘,不必客气,前日那种情况,任何人都不会袖手旁观,我也只是当时救了你一把,随后就分别而行,萍水相逢,举手之劳而已,以后不必说了。” 白梅芷也非常乖觉,听出了谢元柏话语中的疏离,她忙起身,朝着谢元柏福了福身,也不抬头看,只道,“多谢表哥出手相救!” 说完,她看向袁氏,“早就听说大表嫂温婉贤惠,大表哥与大表嫂夫妻情深,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大表哥真是好福气!” 袁氏心思单纯,她娇俏地朝谢元柏看了一眼,见谢元柏正看过来,不由得羞得满脸通红,慌乱地说了一句,“你也会有这般好福气的!” 看着自己的憨憨母亲,谢知微真是哭笑不得,她上前去,重新挽了袁氏的手,“母亲,我们走吧!” 只是心里却格外疑惑,父亲并非对白梅芷有情,前世宠妾灭妻的事又是如何做出来的呢?她记得父亲从扶云院搬出去后,父亲就再也不见她了,连她出阁都没有露面,说是因伤而消沉,把酒寻欢,此时,谢知微不得不怀疑,中间是否有隐情? 冯氏的脸色极为难看,谢知微走前,看到了,只淡淡地瞥了一眼,根本没当一回事。 爹爹回来了,他们一家四口,以后会好好过日子,冯氏的那些伎俩,谢知微也并不怕,加上一个白梅芷,以后的日子只会更加精彩。 白梅芷想打父亲的主意,这辈子是休想! 这一老一小的擂台,一家人都看在眼里,白梅芷自然也没有错过,不由得心念一动,对冯氏柔声道,“姨母,今日让微姐儿误会,生这么大的气,是梅芷不好,等过些天,微姐儿的气消了,梅芷亲手做几件绣活,去给微姐儿道歉。” “你一个做长辈的,她是做晚辈的,纵然是你不对,也万万没有你给她低声下气道歉的道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18章 敬你 冯氏一面领着白梅芷过了东西穿堂,往春晖堂走,一面拍拍她的手,“你来了,姨母是绝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你故去的桃表姐留下个女儿,原也是跟着我过,如今回宁远伯府去了,我已经让人接去了,等接来了,你们俩好好认识认识。” 白梅芷昨日一早从白石镇的客栈起身的时候,大皇子等人已经启程先走了,并没有与薛婉清等人遇上。 她急着赶路,夜里只在路边的一间茶寮打尖,又与薛婉清错过了,因此,此时她进了谢家,薛婉清等人还没有进城。 冯氏将白梅芷安置后面的玉兰院,一排共七间屋子,原先安置谢眺的两房姨娘,后来,姨娘们年纪大了,在花园子靠西收拾出来一座小院,便安置在那里。 这玉兰院便空出来了,留了四间供上夜的婆子们住,其余的三间,已经打理好。 屋子半新不旧,并没有重新粉刷,正当中的三间并不大,一间明间,东次间为卧房,放了小小一张填漆床,床上的被褥都是新置办的,绿色闪光的缎面,挂着雨过天青的帐子,上面缀着两只荷包。 屋子里的家具并不十分新,但一体红木,比起白梅芷在白家的用度已是好了十分。 西次间用作书房,与明间用一个博古架隔开,架子上放着几盆不起眼的盆栽,几只应景的梅瓶,和几件玉器摆件,不奢华,但也不显得冷清。 屋子里两面墙都是书架,并没有放满,靠北面放了一张红木书案,桌上摆放着文房四宝,对白梅芷来说,这一切都收拾得那么妥帖,她心里满意极了。 碧柚跟在姑娘的后面,也难掩心头的激动,她方才一路走来,看到谢家下人们的一举一动恭肃严整,与白家就不一样,待看了老太太的春晖堂,那里头的家具摆设简直是见所未见,便觉得,这世家大族果然就与别家不同。 碧柚不由得对白梅芷道,“姑娘,奴婢瞧着谢家的下人们都穿金戴银,那些大丫鬟们竟是比一些有钱人家的小姐们都还体面,也难怪这样的人家出来的人都受人尊敬些,咱们在这家里住一些时日,会不会也得人高看几分?” 白梅芷不由得动心,朝窗外看去,见廊檐下站着几个丫鬟正在听使唤,站的恭敬笔挺,应是听到了碧柚说的话,竟然头都不回一下,可见其规矩了。 “你也学学她们的样子,好生做事,学一些待人接物,行事的规矩,将来哪怕不跟着我了呢,也有主子愿意要你。” “姑娘说哪里的话,奴婢要跟着姑娘一辈子,将来给姑娘做管事嬷嬷的。” “才说你,你又浑说了。”白梅芷心里头是真高兴了,也没有计较碧柚的胡言乱语,只叫碧柚往前面打听着些,老太太若是有传唤,别耽误了。 扶云院还是五年前谢元柏走前的样子,连院子里的一棵葡萄树也是他当年亲手栽下的,爬了满墙的枯藤,待来年开春再生出嫩叶来。 若非身边的儿女,谢元柏有种南柯一梦,自己只是出去喝了一顿酒,又回来的错觉。 “老爷,中午时分,我们一家四口就先随意用点午膳,父亲的意思,待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给相公接风。” 已经日头偏西了,瞧着大家都饿了,袁氏提议道。 谢知微坐在椅子上喝茶,谢元柏坐在南窗前的榻上,谢明溪围在谢元柏的腿边上转悠,屋子里只多了一个人,给袁氏的感觉就不一样了,她对这种感觉有些陌生,好似那种时时刻刻都在接受考验的日子又来了。 谢元柏感受到了袁氏的紧张,他笑着朝她点点头,“你安排就好!” 谢元柏说完,看向女儿,只见谢知微抬起头朝着袁氏露出撒娇的笑脸,“母亲,我想吃瓜齑。” 一听说女儿有想吃的菜,袁氏就来不及紧张了,她忙吩咐丫鬟,“嫣梅,你去厨房看看,有没有做瓜齑?没有的话,就叫小厨房这边现做一份。” 瓜齑并不难做,因谢知微喜欢吃,酱瓜和淡笋干是一直都备好的,只需添上葱白、虾米和鸡胸肉,切成丝,用香油炒过就成,极易得。 嫣梅有些不情愿,磨蹭着朝前走了几步到门边,也不自己去,而是靠着门框吩咐外头的丫鬟雪杏,“姐姐,你跑一趟吧!” 谢知微深深地看了嫣梅一眼,见她退回到了屋里,虽看着在听使唤,实则眼角余光就一直黏在谢元柏的身上,不曾挪开半分。 谢知微眼眸微深,又很快转念,她扭头朝袁氏甜甜地一笑,“母亲,您真好!” 袁氏窘得满脸通红,“你这孩子,一点吃食罢了,还跟母亲这么客气做什么?” 谢元柏将一切都看在眼里,袁氏对女儿的那份好,他一直都知道,他只是不知道,原来在他缺席的时候,女儿和妻子之间已经这么亲近了。 袁氏说是随便吃一点,但这一顿非常丰盛,谢知微不知道,可谢元柏看得出来,这些都是他喜欢吃的,尽管这么多年,他想起妻子的时候并不多,可是五年间,妻子将他的喜好记得这么清楚。 就好比,她从家里托人给他寄过去的衣服总是那么合身,鞋袜也总是那么温暖。 谢元柏想了想,斟满了一杯酒,放到袁氏的面前,袁氏呆住了,不知道相公要做什么,只痴痴地看着他,见他端起了另一杯酒,认真地看着自己,道,“阿娴,我五年不在家,这些年,家里多亏了有你,这杯酒我敬你!” 袁氏的眼泪哗啦一下就下来了,她顿时手忙脚乱,准备抹眼泪,差点一杯酒倒在自己的脸上,谢元柏眼疾手快帮她把住了杯身,道,“你慢点,不要着急。” 嫣梅三步并作两步地上来,将一块帕子递给袁氏,“太太,您擦擦脸。” 谢元柏正要从嫣梅的手中拿过帕子,谢知微忙伸手拦住,对嫣梅道,“你下去,让丹枫姐姐上来,太太净脸,你们是这么服侍的?” 嫣梅委屈地朝谢元柏看了一眼,见谢元柏只看着袁氏,她很是不情愿,却不得不福了福身,转身退下。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萧恂:我只走了个过场,怎么求票票? 谢元柏:我已经回来了,谁家的小子,靠边去!湄湄的票票我来求! 第119章 热闹 很快,丹枫便领着三四个小丫鬟捧了沐盆、巾帕、靶镜等物来,袁氏坐在桌前转了个身,那捧着盆的丫鬟走至跟前,双膝跪下,高捧沐盆;那两个小丫鬟,也都在旁屈膝捧着巾帕并靶镜脂粉之饰,丹枫上前来为袁氏挽起袖子,卸下镯子,捧过大手巾,将她面前掩上,待她净过面后,方才服侍她一应还原。 丹枫问太太用不用胭脂?袁氏摆摆手,她此时羞得满脸通红,不过是敬一杯酒而已,自己居然如此兴师动众,哪里还有脸转过身去面对相公和孩子们? “母亲,待父亲敬您这杯酒后,我和弟弟也要给您敬杯酒,感谢咱们家里最最辛苦的母亲!” 见女儿高兴,还在一旁打趣,谢元柏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他见妻子磨蹭,似又在擦泪,不由得道,“湄湄说得没错,若非你,我这些年也着实不敢在外头。” 只是,那些年,他也实在是不想留在京城,他与崔氏从小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在京城一起长大,后来崔家还乡,崔氏便嫁与他为妻。 他们少年夫妻,情深似海,他走到哪里似乎都能看到崔氏的影子,或对着他巧笑倩兮,或对着他回眸一笑。 甚至有一次,在州桥上,他似乎看到了她的身影,听到了她的声音说“大郎,你来啊”,他追了过去,等他被路过的人一把拉住的时候,他才回过神来,原来彼时,他已经一条腿跨过了州桥。 而眼下,他对不起的人又多了一个。 袁氏终于还是转过身来,她端起了酒杯,不敢看谢元柏,轻柔一笑,“老爷说哪里的话,老爷说的这些,原本是妾身应当做的。” 谢元柏怕触动她的情绪,也不再多说,与她的杯子轻轻一碰,一杯酒一饮而尽。 之后,谢知微与谢明溪一人喝果酒,一人以茶代酒,姐弟俩一起敬袁氏。 袁氏多喝了两杯酒,饭后便留在院子里歇息。 谢知微正领着弟弟往外走,百灵快步走来,“姑娘,三公主来了,说是带您进宫去看热闹。” “热闹?” 谢知微傻眼了,这会儿进宫去?但三公主已经在家门口等着了,由不得谢知微犹豫,她想了想,吩咐百灵,“你去跟三公主说,我收拾一下就过来,若三公主不愿意在车上等,就把三公主迎到大厅稍等。” 谁知,绫华不愿意下车,只说,谢知微也不会让她等多久,她今日逛街逛得累了,懒怠走,就在车上等会儿。 春晖堂里采买的刘婆子路过东角门,听到百灵在和一位身穿宫裙的女子说话,“椀香姐姐,我家县主说她换身衣服就出来,若是三公主不耐烦在车上等,就先进屋去,县主一盏茶的功夫就好。” 刘婆子朝那辆翠盖珠缨八宝车看了一眼,见赶车的是个中年太监,心里叫了一声天爷,便连忙一路小跑着去了春晖堂。 老太太等白梅芷收拾好了,便唤了她来跟前说话,问自己那苦命的妹妹是什么时候没了的?停了几日灵?什么时候送走的?埋在哪儿了?她弟弟如今如何了,听说进了县学,老太太便承诺待日后寻个机会跟老太爷说一声,看能不能把她弟弟送到谢家或是崔家的家学里去。 白梅芷心头大喜,她就知道这次来谢家,收获肯定会很大。其中弟弟上学,本就是她的谋划之一,其次是她的婚事,原本她想着的是,到了京城,借着谢家的关系,以谢家表姑娘的身份一定可以谋一份好婚姻。 可是,看到谢元柏之后,白梅芷便没了别的心思了,谢元柏那样的人,世家公子的高贵出身,年未及弱冠便被点为探花,军中五年,立下赫赫军功,如今更是被擢升为四品武将,领神机营。 这样的男子,怕是满天下都找不出第二个来了,白梅芷的心里已是装不下别的人了。 一个说着,一个想着心思,金嬷嬷的儿媳妇马瑞家的挑着帘子进来,笑道,“老太太,才管采买的刘婆子说是看到门口宫里的车在等着,一打听是三公主来了,咱们家的大姑娘也不知怎么回事,竟然没有把三公主请进来,只让人在门口等着,这可如何是好?” 老太太一听,吓得脸都白了,忙起身,“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那马瑞家的朝外招了招手,刘婆子连忙进来,跪在地上将外面看到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大姑娘跟前的那个百灵也忒不像话了些,和宫里来的人说话也不客气点,一点礼数都不懂。” “没得叫外头的人说咱们家里不知道待客之道!”冯氏气得浑身发抖,手里捏着十八子,竟有些六神无主。 白梅芷在旁听了,一面吃惊谢知微居然敢如此慢待公主,一面又吃惊宫里的公主居然主动来找谢知微玩,她想了想道,“姨母,微姐儿年幼,一些事做得不妥当,您是家里的老封君,由您出面请公主进来,再妥当不过了。不论如何,您总是微姐儿的祖母,您不多担待些,还有谁能为这个家里想得更多一点呢?” 这话真是提醒了老太太,她不由得想到,无论如何,自己都是谢知微的祖母,占了名分和大义,她深吸一口气,心里已是有了计较,“走吧,少不得我出面去帮补帮补了!” 白梅芷扶着老太太,难掩心头的激动,她来京城还是来对了,在均州郧乡那样的地方,她一辈子别说公主了,连个县主都见不着,又能有什么出息? 就在老太太慌里慌张地朝外走的时候,谢知微也换好了衣服,来到了东角门,椀香忙下了车,请道,“县主,三公主请您上车。” 谢知微一会儿还要从宫里出来,她只好让自己的车在后面跟着,站在车边与车里的三公主说话,“绫华姐姐,到底是什么热闹,让你巴巴地从宫里出来,跑来接我?” “还说呢,我去了幽兰居,也没见你去,才听大皇姐派了人来跟我说,宫里进了一头白虎神兽,让我赶紧回去看,我想着你大约没瞧见过,顺道约你一起进宫看,还不快上来谢我!” 谢知微提着裙子正要上车,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威严的声音,“微姐儿!” ------题外话------ 第一更! 今天还是有加更哦! 第120章 进宫 谢知微惊了一下,差点摔了,幸好椀香一把扶住了她,她扭过头看到老太太来了,旁边还有一个令她讨厌的人,顿时眉眼沉了下来却不得不上前去向老太太行礼,“老太太,三公主邀请我进宫去,我准备出门一趟,已经跟母亲说过了。” 老太太没有搭理她,而是上前来,拉着白梅芷一起朝车里行礼,“三公主驾到,老婆子不知情,有失远迎,得罪之处,还望三公主见谅!” 绫华本来不想下车,她今天一大早从宫里出来,走路走累了。冯氏好歹是谢家的老封君,又是三品夫人,年纪足以做她的祖母,她不能太过失礼,只好整理了一下衣裙,从车上出来,叫起了冯氏,“本宫出来是想接微姐儿进宫去玩,老夫人不必客气。上次本宫来府上,听说老夫人身体欠安,如今瞧着是大好了?” “多谢三公主关心,老婆子的身体已经好多了。上次没能亲自接待公主是老婆子失礼。” “那就好,只要不是老夫人嫌弃本宫和皇兄皇姐们来府上叨扰,别的都好说。”绫华目光傲慢地扫过白梅芷,问都没有问,对老太太道,“老夫人,本宫还有急事,就不进府上了。” 她说完,就拉着谢知微上车,白梅芷很懂得进退,一直含笑着站在一边,目送着绫华和谢知微的车渐渐远去,方才对老太太道,“姑母,原来三公主和微姐儿关系这般好。” 冯氏微微扬起了下巴,充满了自豪地道,“谢家数朝出重臣,代代绵绵不绝,是天下公认的世家大族,头上顶个‘谢’字,出门都会被人高看一眼,这也算不得什么。微姐儿也不过是沾了这个‘谢’字的光。” 说来说去的意思,谢知微是因为谢氏的缘故才会得封,才会被公主视为好友。 白梅芷道,“姑母说得是,家族的庇护万分重要,如若不然,便是梅芷这般处境。” “你也别担心,你既然来了我这里,我把你当亲生女儿待,当年我如何待你元桃姐姐,今日我就会如何待你。” 白梅芷抹掉眼泪,欢喜地要下拜,被冯氏拉住了,“你这孩子,总是这么客气。” 方才被三公主冷落的那点失落,也因白梅芷的乖巧而烟消云散了。 三公主一路催着马车快点跑,好在,甜水井街离宫城并不远,马车到了东华门,平日里并不会开的东华门今日不知道为什么,居然开了,马车入了东华门,穿过了左承天祥符门后右拐,穿过宣佑门在延义阁前停了下来。 赶车的中年太监朝车里行礼道,“两位主子,奴才不能再把车朝前赶了,若遇到了讲筵所的相公们,奴才死不足惜,连累了两位小主子就不好了。” 谢知微何德何能成为宫里的太监们的主子?她深感诧异,倒也没有多想,以为是这中年太监看在绫华的面上对她这么好,甚为感动,“多谢了!” 三公主绫华也是一脸懵,什么时候太监们办差都这么积极了,以为自己遇到了个好人,也道了一声谢,下车后拉着谢知微就跑,“快点,迟了就赶不上了。” 绫华正要走紫宸殿门前的那条道,被谢知微拉住了,“等等,走这边!” 她比绫华对宫城的前朝还要熟悉,直接右拐后,就看到了凤趾宫,这边看到了后宫,绫华顿时非常惊讶,“微妹妹,你怎么知道从那边过来就到后宫了?这下我知道怎么走了。” “你不是说看白虎的地方在御花园吗?御花园难道不是在宫城的西北面吗?当然要朝北走了。”谢知微自然不敢露底,便扯了个理由。 “原来这样。”她一向分不清东南西北。 绫华已经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了,也幸好两人已经看到了通往后苑的迎阳门,皇帝领着一群近臣走在前面,听到两人如牛一样的喘气声,转过身来,看到两个小女儿满脸通红,提着裙子跑得都快断气了,不由得好笑,“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谢知微尴尬极了,只是此时,她什么都顾不上了,停住了脚步,双手扶膝,不会行礼也不能说话,张着小嘴,呼哧呼哧地平气。 很快,两名宫女过来了,护在谢知微的两边,见她还能撑住,便只在旁边候着。 绫华不比谢知微好,她跑脱了力,双腿一软,就要往地上坐,断断续续地道,“父父皇,儿臣和微,微妹妹,怕,怕赶不上白,白虎,神,神兽,儿臣快,快断气了。” 她伸着两只胳膊,一左一右两个宫女扶着她,她身子还是无力地往地上滑去,好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稳住身子。 谢知微约莫俯身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便直起身子,朝前走了几步,尽量心平气和地行礼请安,“端宪拜见皇上!” “免礼,瞧你们这模样,朕还以为那神兽在后头追你们呢,神兽既然请来了,朕就会多留它几日,急成这个样子,成什么体统?” 皇帝话虽然严厉,但一直眼中满含笑意,嘴角也微微上翘,不像是生气的样子,跟在近臣中的谢眺方才松了一口气,也知道,既然是公主带进来的,方才虽然失礼了些,好在孙女儿很快就缓了过来,比起三公主来,还是要得体很多。 他对孙女儿也没有太多的要求,不比同行的贵女们差就行了。自古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谢家虽然几百年清贵门楣,却不是靠女儿们的三从四德堆砌起来的。 他一向奉行的是,男儿挣取功名,给家族中的女儿以庇护。谢家固然讲究联姻,但,也要与同样清贵的门第中的有为男儿联姻,女儿家可以给家族锦上添花,但绝不能给家族当牺牲品。 谢知微今日带进宫来的是紫陌和玄桃,二人和椀香没有跑过谢知微和三公主,等两人赶到迎春门的时候,已经不见了两位主子的踪影,三人也实在是跑不动了,相互携着往前走,一打听,原来两位主子已经和皇上带的队伍汇合了,这会儿已经进了园子。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21章 胆大 白虎被安置在鹿囿边上的井亭前,用一个大笼子装着,白虎趴俯在笼子里,一双虎目四处扫射,偶尔抖抖两只耳朵,通体雪白,光泽明亮,确实威武。 谢知微与绫华手牵手地过去,围着笼子转了一圈,颇为惊讶。 亭子里铺了一张蒲草席垫,上面置一把椅子,皇帝头戴黑色毡笠便帽,身着黄色绣金袍裙,脚着白色复底靴,进了亭子,在椅子上坐下来。 随行的人中的权臣有礼部尚书曾士毅、大理寺卿谢眺、大都督徐进益,义武侯洪继忠,禁军都指挥使韩振,兵部尚书张明贺和大理寺卿谢眺,几位大皇子和宸郡王也跟着,陆偃自然是随身服侍,不离皇帝左右地站在亭子里。 皇帝的心情似乎很好,他一手拄膝,一手托着一杯茶,闻着茶香,将周围人的震惊与惊喜都看在眼里。 “微妹妹,你没有见过白虎吧?”绫华欢喜不已。 哪个女孩子还不喜欢毛茸茸的大猫呢?况且,这白虎通体雪白,当真无一根杂毛,虽然被关在笼子里很不耐烦被人围观欣赏,不时烦躁地发出几声虎啸声,可也正好展现了百兽之王的威风,恨不得亲手摸上一把。 “嗯,真的好威风,白虎乃瑞兽,世有仁王,才会有瑞兽现世!”谢知微朝上拜了一拜,“端宪恭喜皇上!” 皇帝大笑不已,看上去满意极了,对谢眺道,“谢爱卿,你这个孙女儿啊,真是玉雪聪明。” 谢眺也难免得意,他两朝老臣了,这样的君前奏对对他来说,就好比喝水吃饭,简单得不得了,笑着道,“臣等都是托了皇上的福才有幸看到瑞兽,正如古书上说的,‘国之将兴,白虎戏朝’,臣等何其有幸,得逢盛世!’‘’” 谢眺说这样的话,比任何人说这样的话都取悦皇帝,文臣们都铁骨铮铮,靠一身清正处世,赢得世人尊重。 皇帝靠武将打江山,靠文臣坐天下,国政民政也都靠文臣出谋划策拿主意,若一个皇帝得不到文官集团的支持,哪怕生三头六臂也坐不稳这个皇位。 谢眺身为谢家家主,谢家又是天下士族公认的门阀,天下学子泰半出自谢家门下,谢眺若振臂一呼,虽不至于说,天下江山易主,他这个当皇帝也也会寝食难安,夜不能寐。 今日,因了这头白虎,皇帝得了谢眺一句“盛世”之赞,将来,史书上,便少不了这一笔,皇帝如何不喜? 皇帝高兴地道,“谢爱卿,你怕是不知道,这头白虎,与你谢家也有些关系。” 谢眺愣了一下,谢家从来不做媚主的事,谢家家训要求谢家子孙以天下为公,不计较自身得失,到底是谁这么大的胆子,敢弄出这种哗众取宠的事来? 见谢眺皱起眉头,皇帝心情大好,谢眺也有为难的时候,他拍了一下椅子扶手,“宣宁远侯世子和薛大姑娘上来!” 正围着白虎观看的众人听到皇帝的宣召都吃惊不已,有些人心里也有几分猜测,难道说这白虎是宁远伯府进上来的?到底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才会遇到白虎,这白虎才心甘情愿被捉住关在笼子里送进宫来? 薛式篷特意穿了一身新衣,他步履匆忙,不时抬手擦着额头上的冷汗,虽然身为勋贵之子,薛式篷活了三十多年的人生,还从来没有机会面圣,今日,也轮到他薛家走运了。 比起薛式篷的不安,薛婉清在众目睽睽之下,倒是气定神闲,她穿着一身雪色绣白梅花对襟棉绫褙子,头上一根玉钗,抬手挺胸,就算在御前,脚步也从容不迫,优雅得令人赏心悦目,在井亭前,盈盈下拜,清脆悦耳的声音道,“臣女薛婉清拜见皇上!” 她抬起头来,一双清凌凌的眸子如同冬夜星子般明亮,闪着灿烂夺目的光芒。 众人看到这对父女,都分外惊讶,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薛婉清的身上,有赞赏、有惊叹、有蔑视、也有淡漠…… 谢眺很快便低下了头,双手笼在袖子里,朝后退了一步。 “她来做什么?”三公主绫华自然对薛婉清印象深刻,她惊讶不已,低声问谢知微,不解一头白虎跟薛婉清一个闺阁女子怎么就扯上关系了,还有,薛婉清胆子是不是太大了点?居然敢抬头看父皇。 看到薛婉清的瞬间,萧昶炫的眼睛就亮了,两道目光被吸在了薛婉清的身上,她终于有机会了,她说得对,她的勇敢,她的果敢,她的与众不同就是应该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让世人知道,女儿家也能做出一番事业。 “你就是薛大姑娘?”皇帝饶有兴味地问道,这小姑娘倒是胆大,竟然不怕他。 薛婉清也不是傻子,她怔怔地看了一眼皇上之后,便唇角一勾,很快垂下了眼帘,清脆响亮的声音道,“回皇上的话,臣女正是薛婉清。” “朕听四皇子说,将白虎瑞兽一路大敞开地迎进宫,让世人都知道瑞兽现世的主意,是你出的?” 听皇帝的声音很愉悦,薛婉清倒是没想到萧昶炫居然没有隐瞒她的功劳,而是在皇上面前为她说了这样的好话,她震惊地朝萧昶炫看了一眼,没有错过他讨好的表情,眼神感激,但心里却是不以为然。 “回皇上的话,臣女只是觉得锦衣夜行大可不必,相反,世人若知道盛世降临,必然会人心振奋,于国于民均有裨益。” “何来的裨益?你说说看!” 薛婉清低着头,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她果然赌赢了。她何尝不知道如此非常冒险,一旦被人知道,这头白虎是假的,她就不得不面临满门被灭,九族受株连的悲惨局面,但她别无选择。 宁远伯府已经没落了,府里的男人们都没有好差事,连她生母的嫁妆都被挪用一空,每天一大家子的人坐吃山空,那一副副好吃懒做的贪婪嘴脸让她看着就想吐,她已经没什么不能失去的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22章 包天 她没有谢知微那样的好命,生来在谢家这样的名门士族,门风清贵,母族强大,连生母死了之后,母族都能够选个人护她周全,将她看得比眼珠子还要珍贵,若她有谢知微这样的好命,她何必谋划,冒这么大的风险呢? 一切都是被逼的。 而且,她也不一定会输,在这部书里,她薛婉清是女主,是那个会笑到最后的人。上天既然选了她当着气运之子,她还有什么好怕的? 自古,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薛婉清略想片刻,便道,“回皇上的话,《左传》上有句话‘夫战;勇气也‘,臣女以为,打仗固然需要士气,老百姓过日子也需要士气,一旦老百姓们认识到眼下是盛世,那他们便会充满了希望,一旦生活有了奔头,日子也会越过越红火,民安,则天下安,这岂不是于国于民均有裨益?’” “嗯!”皇帝点点头,心里想着,这话是话糙理不糙,皇帝也没有指望薛婉清一个闺阁女子能说出多么动听的一番大道理来,也正是语言朴实,才越发显得珍贵。 “你起来吧!”皇帝对谢眺道,“朕没有告诉过你吧,这头白虎便是你这外孙女帮朕请来的,薛大姑娘,你来说说,你当日做了个什么梦,才能帮朕寻到这头白虎,这可是连锦衣卫都没有办成的差事呢!” 薛婉清慢条斯理地起身,动作优雅,她朝谢眺福了福身,道,“见过外祖父!” 行完礼,薛婉清转身奏对皇上,举止从容,“回皇上的话,昔日,臣女梦到有个白胡子老爷爷说,当今盛世,白虎星静极思动,要来盛世历劫,降在铁围山上,一时有难。臣女曾与白虎有点渊源,如今到了要了结这因缘的时候了,命臣女前去,还说天道轮回,若臣女不能与白虎在今生了结此缘,来世将冤孽缠身,臣女吓得一时惊醒,原以为只不过是个梦罢了。” “谁知,第二天,皇上就下了旨意,臣女当时也是震惊不已,不敢相信这梦里说的是真的,知道臣女在铁围山看到白虎身陷危险,若臣女晚到一步,白虎有可能就会重返星天,届时,可能会因此而降下世劫,方才相信,这或许就是真的。” 这故事曲折生动,谢知微都听得着迷了,绫华也陷入了沉思之中,不敢置信地看看薛婉清又看看白虎,也不知是不是在想,这一人一虎之间到底有什么渊源? 而薛婉清略低下了头,她方才匆忙扫了一眼,没有错过众人眼中的震惊,心说,这种话在二十一世纪怕是人人都会觉得她疯魔了,可是在这个时空,倒是好用来骗人。 倒也不是骗人,她都能穿书了,她所杜撰的这些也未必不是真的,这一刻,薛婉清已经说服了自己,她与这头老虎就是有渊源,一时间,看老虎的眼神也都变得意味深长起来。 老虎凑巧也看了过来,那淡淡的一瞥,似乎与薛婉清在对视述说什么,皇帝竟然也信了,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皇帝看向谢眺,“谢爱卿,朕听说薛大姑娘一直养在谢家,都说腹有诗书气自华,想必是薛大姑娘自小得谢家教养,一身芳华气质吸引了这头白虎方才能够立下此功。” 谢眺走上前来,“皇上,臣不敢领功,臣听说但凡神兽圣禽最注重血脉。若说气质芳华,臣以为,若白虎瑞兽看重的是这些,也该是臣的孙女能够立下此功,绝不会是外孙女,想必还是薛家的血脉因缘的缘故。” 皇帝说起谢家时,薛式篷急坏了,这白虎分明是他薛家进献上的,跟谢家有什么关系?待听到谢眺的话,薛式篷放下心来,忙道,“岳父大人所言极是!” 谢眺冷哼一声,当着皇帝的面实在是不好说话,但拒绝否认的意思很明显,让薛式篷不要和他攀扯关系。 谢眺也知道皇帝想听什么,“皇上,是谁进献上的这头白虎都不重要,瑞兽现世,是社稷之福,天下人之福,乃大喜事!” 皇帝如愿以偿,高兴不已,他扭头对陆偃道,“阿偃,你说朕是不是该赏薛大姑娘点什么?” 陆偃装作沉思的样子,想了想道,“皇上,臣以为薛家立下了如此大功,赏什么,不如让良太妃出面赏赐,至于薛世子,臣以为,如此才干之人,当可大用。” 陆偃的话没有错,天底下哪有当皇帝的亲自出面赏赐一个臣女的?原本是皇后来做这件事最妥当,但皇后如今养胎,这等小事着实不好劳动皇后,而良太妃出自薛家,由良太妃出面赏赐,是最妥当不过了。 良太妃本是先皇的良嫔,无子,原本是该和其他无子的妃子们一起去守皇陵,或者发配到黄觉寺里带发修行。但恰好先皇大行时,一位美人悲伤过度,难产生下十二公主后追随了先皇。 当时还是亲王妃的皇后向伪帝后提出将十二公主养在良嫔膝下。 彼时,良嫔正是十七妙龄,也算是为自己挣了一条路。 良嫔因抚养十二公主有功,十二公主三年前下降,良嫔被封为良太妃。 皇帝不置可否,也没有再提赏赐的事。 薛婉清则心头警铃大作,不敢置信地抬头看向陆偃,心里恨得牙痒痒,这个阉人,总是坏她的好事,要不是她记性好,还真的会把薛良嫔这样一个书中笔墨最少的配角忽略了。 薛氏良嫔于建元帝驾崩前一年进宫,彼时,建元帝已经六十有二了,本来是一代明君,可到了晚年也难免染上了好少颜色的恶习,尤其喜欢处子。 书上说,良嫔在初夜时,处子血散发出淡淡的梅花异香而得建元帝喜欢,次日便得封为良嫔,一连三日侍寝,宠极一时。 但建元帝已经年老,再加上彼时的美人王氏怀孕,建元帝对薛良嫔的喜爱便慢慢地转移到了王美人那里,封王美人为嫔,薛良嫔也只白得了个封号。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还是照例求一下票票! 第123章 想咬 有一日,薛良嫔在御花园的时候,不小心邂逅了时封为康郡王的当今皇帝,书上说,薛良嫔少见外男,一时被康郡王的美色所惑,拈花一笑,康郡王惊为天人。 先帝崩,伪帝继位,打发后宫的这些先帝妃嫔时,恰逢王嫔悲愤过度早产诞下了十二公主,康亲王妃向伪帝皇后建议,王嫔生前与良嫔同居一宫,感情深厚,不若让良嫔帮王嫔抚养十二公主。 世人都以为良嫔是因为此才被保全下来的,唯有薛婉清这个看过书的人知道,先帝是被气死的,当今与良嫔苟且的时候,被先帝看见了。 书中的描述,非常露骨,她一个看书的人,也跟着热血沸腾。 良嫔与当今偷鸡摸狗了一辈子,如今年老色衰,恩宠不再,宫里又进了好些新人,当今也迷恋女色,良嫔自认自己与皇帝那些后宫里的寻常女人不同,不肯接受当今册封其太妃的印册,一度寻死,惹怒了皇帝。 是以,陆偃这个时候提薛太妃,不是为了帮薛家,分明是在把薛家架在火上烤。 这个阉人! 谢知微正专注于发生的事情,突然肩上被什么东西啄了一下,她猛地扭头,看到不知何时,萧恂站到了她的身边,他微微俯下身体,问谢知微道,“你知不知道,有什么药材可以改变毛发的颜色?” 萧恂说话的时候热气喷在她的脸颊上,他身上的独特的气味也直往她的鼻子里钻,令谢知微的心跳莫名其妙地就加速了。 她不动声色地朝旁边挪了挪脚步,口速大于脑速地道,“有。” “是什么?”萧恂先前说话的时候,还看着井亭前的那头白虎,此时垂下眼帘,专注地看着谢知微的脸庞,雪白柔嫩,肌肤细滑,如同一块嫩豆腐,上面浮着一片霞彩,颜色由浅及深,如同泛着香味儿的水蜜桃,令人忍不住想咬一口。 谢知微瞬间感觉到了危险,她瞪大了眼睛,看到萧恂一双上挑的凤眼之中泛起的掠夺神色,吓得两腿一软,结结巴巴地道,“苏铁、铁线蕨、玉兰类的叶子,地肤、藤条、柳条、刺藜的……根茎。” 谢知微微微歪着身子,尽量避开萧恂,可是她还是感觉到,自己好似被萧恂的气息包裹着,她来不及思索,便被萧恂用眼神逼迫着,“你过去看看,那头老虎的毛发是用什么染成的?” 谢知微双眸圆瞠,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几乎瞬间,她的双腿彻底站不住了,朝地上坐下去,萧恂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满不在乎地道,“怕什么?” 满门抄斩,株连九族,八个大字在谢知微的唇边滚动良久,被她用一口唾沫吞了下去,嗓子眼里干得发涩,她不由自主地朝薛婉清看过去,到底她与薛婉清之间是在哪一世结下了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薛婉清两世都要害她谢家满门? 薛婉清的胆子怎么能这么大,难道她自己不怕死吗?前世的她不是这样的,一个人的变化怎么能这么大呢? 一瞬间,谢知微的脑子里转了无数个念头,但最终全部都无法成行,无论如何,谢家姑奶奶的尸骨还埋在薛家的祖坟里,谢元桃的牌位还被供奉在薛家的宗祠,哪怕谢元桃都已经死了,投胎了,谢家与薛家都是姻亲。 欺君之罪啊,还是拿瑞兽仁君说事的欺君之罪! 谢知微几乎被萧恂推着朝前走,来到了白虎的笼子前,之前没有留意,此时,她鼻端满满都是铁线蕨的气味,还惨杂着一点她闻不出来的味道。 谢知微的理智瞬间被绝望淹没,她想到了前世,是萧恂给了她希望,不由得本能地朝萧恂望去,眼里充满了祈求。 她不怕死,可若是被薛婉清连累着生不如死,她千万个不愿意,她也无法再像前世那样眼睁睁地看着谢家满门赴死,亦或是男子被流放,女子被罚没教坊司,如此,还不如让谢家满门死了呢! 萧恂居然看懂了她的眼神,他邪气地一笑,“怕什么?怕的话,我们做个交易!” 谢知微用眼神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此时只要能够救谢家一命,她愿意为萧恂做任何事。 “行,我答应了,记住你今天的承诺。”萧恂再次邪气地一笑,“别怕,没你想得那么严重,没到那一步呢,牵连不到谢家头上。你就告诉我,这玩意儿用什么能让这头神兽现出原形?” “酒!”谢知微嗓子干涩地,艰难地道,她感激不已,有了萧恂这句话,竟然心头大定,“最好是梅子酒。” 是啊,怕什么,还没有到那一步呢,她已经提前知道了这件事,她也可以早早地做谋划,她实在是没必要害怕,即便事情败露,也不会没有转机,一切都事在人为。 只是,这件事也提醒了她,虽然前世,薛婉清对谢家的迫害是在十年后,可是,她也应当早早地做谋划,主动出击,而不是被动反击了。 “阿恂,你们两个嘀嘀咕咕的在说什么?”皇帝朝这边看了过来,有些担忧地问道。 也不知道萧恂又在作什么怪,他看到谢家小姑娘吓得脸都白了,本来机灵的一个小姑娘,被他作弄得如同提线木偶一般,话也不会说,路也不会走了。 “哦,皇伯父,没说什么。方才,侄儿是觉得,今日逢大喜事,应当浮一大白!” “浮什么大白?”皇帝没好气地道,“你过来,不要在那边晃悠。” “皇伯父,侄儿听说去年皇伯父在东北角的梅林埋了一坛子梅子酒,如今也都到了冬天了,再不喝,今年又要酿梅子酒了,不如今日挖出来,让侄儿也跟着尝个鲜儿?” 萧恂一摇一晃,没个正形地上了井亭,靠在柱子上,抱臂而立,就这么看着皇上,好似只要皇上不答应,他就不会罢休。 薛婉清心头警铃大作,她不明白为何好端端的,萧恂就突然提起了梅子酒来。 ------题外话------ 第一更! 今天依然加更,如此勤奋的我,是不是应该得到奖励? 萧恂:我辛苦营业,你们都不给我投票票? 第124章 机会 薛婉清把黄斑虎染成白色的法子,是当年学化学的时候,化学老师讲的一个故事,说宋朝的时候,因为皇帝喜欢养猫,老百姓们也跟风,皇帝喜欢白色,所以那时候的白猫特别难求,达官贵人家里都养白猫,供不应求,一只白猫能够卖到一千两银子。 有人便将一只染色的白猫卖给了一个宫里的太监,拿了一千两银子跑路。 太监将白猫进给宫里的娘娘,一个月后,那白猫长出了新毛,变成了一只杂色猫,那太监出宫抓人,那人早就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化学老师讲完后,便说了几种能够用来制作染色剂的植物原料。 薛婉清想着,既然是植物染料,将来用来染头发是不是就无污染,便格外记了一下,没想到,她成为穿越大军的一员之后,竟然这么快就用上了。 既然当年上的是化学课,化学老师又是在学乙醇的分子式的时候讲了这个故事,还开玩笑地说,“要是这太监学过化学,就知道,买宠物的时候为了防止对方忽悠你,一定要拿酒对着宠物的毛发喷一下,不褪色的才是本原色。大家记住了,染色剂的分子结构在乙醇的作用下会被快速溶解……” 薛婉清震惊地看向萧恂,难道说,他知道了什么?不,不可能,她敢肯定萧恂绝不是穿越来的,也绝对没有学过化学,不知道乙醇能够快速溶解染色剂这种高深的知识,只是,他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喝酒? 想到这里,薛婉清朝前走了两步,福身道,“皇上,瑞兽在此,臣女以为不宜饮酒,若郡王爷实在想饮酒,不如换个地方。” “你的意思是,瑞兽它不让本王饮酒?”萧恂似笑非笑地看过来,半眯着眼睛,浑身上下散发出危险的气息,谢知微敏锐地感觉到了,这样的萧恂才是真正危险。 谢知微不由得好奇,薛婉清到底是怎么惹怒了萧恂,竟然让萧恂对她起了杀心? “五弟,你误会了,薛大姑娘并没有这个意思,她纯粹是为了瑞兽好。毕竟,瑞兽虽不会人语,但到底是通灵之兽,我听说但凡这些通灵之兽都很厌恶酒色财气,所以薛大姑娘才会反对在瑞兽跟前饮酒,怕触怒了瑞兽,降下世劫。”萧昶炫连忙打圆场。 “是吗?”萧恂懒洋洋地应了一声,转而对皇上道,“可是皇伯父,都说老虎乃百兽之王,头顶上都会顶着个‘王’字,既然是瑞兽白虎,更是虎中神王,头顶上却没有个‘王’字,侄儿是怕有人钻了什么空子拿头假白虎忽悠皇伯父。” 噗通! 一道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众人应声看去,见薛式篷神色狼狈地坐在地上,就跟三魂没了两魂一般,痴傻地呆望着前方,显然是被吓得失去了神智。 萧恂的声音并不小,在场的所有人都听见了,此时看到薛式篷这样子,还有什么不能明白的呢? 谢眺脸上的颜色也跟着褪尽了,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薛家人居然如此胆大妄为,能够做出这等丧心病狂的事来。 陆偃朝萧恂看了一眼,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听到皇帝在问,“阿偃?” 陆偃垂手而立,微低着头,恭谨万分,“皇上,臣有罪,薛世子是臣举荐的,臣这条命蒙薛世子相救,才会想到薛世子必定是心存良善之人,谁知,他竟然如此胆大包天,犯下欺君之罪,臣识人不明,恳求陛下责罚!” 他一撩袍摆,准备跪下,皇帝挥手一拦,怒道,“他救了你哪门子的命?难道不是谢家大姑娘救了你的命?就算他救了你的命,朕不是给了他一个宁远伯世子的爵位吗?还不知足,朕一辈子最恨这种挟恩图报之人了!” 皇帝气得七窍生烟,冲萧恂道,“阿恂,你过来!” 萧恂迈着大步走了过去,在皇帝跟前拱手道,“皇伯父,有何吩咐?” “你是不是早就怀疑这白虎了?” “是啊!” “混账!”皇帝气得将手边的茶直接朝萧恂扔了过去,若换了别人,别说一盏热茶了,就是一把小刀也只有生生受着,可萧恂是谁?他连忙跳着躲开了,捂着只被稍稍擦了一点的肩膀,不满地道,“又不是侄儿一个人去的,四皇兄不也跟着去了,凭什么只骂我一个人?” 萧昶炫眼中的恨意一闪而过,瞒过了别人却没有瞒过谢知微,她微微垂下眼帘,掩去了眼中的神色,萧昶炫对萧恂不满,而她也时时刻刻都在想把萧昶炫碎尸万段。 萧昶炫连忙上前去,在井亭前跪下,“父皇,请恕儿臣愚钝,实在是没有看出这头白虎哪里是假的了?儿臣以为,神兽通灵,还是不要在神兽面前不恭敬的好。” 薛婉清勉强找回了理智,她上前一步,落后萧昶炫半步跪了下来,胆大包天地奏道,“皇上,臣女以为,宸郡王之所以针对臣女及薛家,是因为在铁围山的时候,臣女与宸郡王起了些许摩擦,宸郡王若对臣女有意见,大可禀报到皇后娘娘那里去,令宫里的嬷嬷斥责臣女,万不可在神兽跟前造次,引来世劫。” 一听说世劫,皇帝也慎重起来了。世劫意味着什么?哪一次王朝更迭,江山易主不是世劫?显然,没有哪一代帝君能够付得起这样的代价,哪一朝的末代皇帝都不会想到,祖宗的江山会葬送在自己的手里。 不管有没有世劫,皇帝都不敢冒这样的险。 而薛婉清早已经看清了这一点,才敢在一开始将“世劫”这两个字抛出来,她不过是在赌,如果白虎成了神兽,那薛家就有了不世之功,将来的史书上兴许还会留下薛家的只言片语。 如果赌输了,神兽已经现世,百姓已经看到了,一传十十传百,不出半月天下人都知道了,皇帝必然不敢宣布白虎是假的,皇帝丢不起这个脸。 如此一来,皇帝也没有罪名来发作薛家,相反还会笼络薛家,将薛家绑在这条战船上,这是薛家的机会,也是她的机会。 ------题外话------ 关于染毛,用酒检验这事,纯属杜撰,大家不要信以为真! 第125章 胡言 薛婉清的算计,皇帝看到了,谢眺看到了,谢知微自然也明白过来,在场的没有一个傻子,都明白过来了,不由得感叹,当真是厉害啊! 皇帝定定地看着薛婉清,龙威从他的眼中一点一点地散出来。 寿康帝也是征战沙场的猛将,能够从伪帝的手中夺取这天下,成为这大雍的江山之主,连朝中的臣子们都扛不住这般眼神,薛婉清却没有半点怯弱。 相反,她挺直了肩背,目不错睛地与皇帝对视,眼中荡漾着盈盈的笑意。 皇帝一下子想起了那个人来,薛家大姑娘是她的侄女儿,侄女肖姑,这话没错。 皇帝的心头稍微柔软了一点,“你说得有理,既然神兽是你献上来的,那就按照你说的办。阿偃,恭送神兽去鹿囿。” 皇帝说完,站起身来,他走了两步,突然想起了什么,扭头朝后瞥了一眼,“其他的人都回吧,谢眺你随朕来。” 谢知微担忧地看向祖父,谢眺从她身旁经过的时候,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神色。 但谢知微却知道,事情远没有看上去这么简单,皇上单独留下祖父,一来是因为薛家与谢家脱不开的干系,再就是,眼下这件事必须有个妥善的解决,到底谁来做其中的牺牲? 毫无疑问,皇上选择了谢家。皇上丢不起这个人,便选择了谢家来当这层窗户纸,遮挡其中的真相。 而就在这时,众人只听见“噗”的一声,所有人都循声看去,只见三公主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壶梅子酒,她含了一口酒,朝白虎喷去。 “绫华!”皇帝顿时大惊失色,连忙朝白虎笼子奔了过去,还没到跟前,就听到绫华道,“果然是假的啊,父皇,你看你看,这才是真正的老虎颜色嘛,我就说,自古以来谁都没有见过神兽,怎么突然就跑到铁围山来了呢?” 皇帝眼中冒火地看着笼子里的白虎,原本洁白如雪,无一根杂毛的大白虎,依旧懒洋洋地趴在笼子里,只不安地抬起头,发出了一道呜咽声,便又趴下了,而它的身上,酒洒落的地方,雪白的毛发献出了本来的金黄色,此时在阳光的照射下,发出点点金光。 “皇上,饶命啊,饶命啊!”薛式篷一看这状态,知道彻底兜不住了,跪在地上,不停地头点地,磕得砰砰响。 而薛婉清则跌坐在地上,不解地看着众人,她不明白,为何这么多人都要针对她,她做错了什么?谁不知道这世上并没有神兽,从古至今那些祥瑞不都是臣子们弄来忽悠君上的吗?大家你知我知天知地知百姓不知,不就好了吗?为何一定要戳穿,让大家都下不了台面? 井亭这一块儿的气氛非常诡异,就这一瞬间的功夫,所有人的心里都转过了千八百个念头。 而薛婉清的念头最多,她从萧恂对她的蔑视,陆偃对她的不喜,谢知微对她的仇视,以及方才三公主的恶作剧般的陷害,想到了这些人对她的踩踏无非就是她的身份不如人。 她也不得不想到了宁远伯府的落魄,薛式篷的无能,庞氏的恶毒,还有继妹继弟鸠占鹊巢,没有把她放在眼里,难道这些都是她能选择的吗?天道为她选择了这样的身份,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一路抗争到底,谁让她是女主呢? 哪一部书中的女主一帆风顺过?唯有逆境中不断地攀升,才能够得到读者们的喜爱。 想到这里,薛婉清的心情才平静了一些,她坦荡荡地看着笼子里的白虎神兽,啊,不,道具,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薛式篷,你有何话要说?”皇帝自然怒不可遏,虽然心里头早就怀疑了,但揭穿和不揭穿还是两种概念,不揭穿心里多少抱着一点希望,而揭穿之后,剩下的就只有愤怒了! “呜呜呜……”薛式篷哭起来。 薛婉清膝行数步,她心里觉得屈辱不已,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一刻,她心里的想法是总有一天要让这些人,所有的这些人都跪伏在她的脚下。 “皇上,臣女有话要说!”薛婉清抬起头来,眼中一片清明丝毫没有谎言被戳穿后的尴尬,“臣女以为,皇上当祭天,白虎神兽被挑衅,就在方才臣女的一念之间已经离开了。好在白虎来大雍的目的是与皇上见一面,命臣女转达的意思是当今皇上乃圣君仁君,皇上还有四十三年江山可享,一共四十年的帝王生涯,将成为有史以来在位时间最长的帝王,史书上将来记载皇上的时候,将会被成为‘千古一帝’。” 居然有人明目张胆地作假,被骗的人居然还不得不和骗子一起行骗,世界之大,真是无奇不有! 谢知微抿了抿唇,最后,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了下去,她不是薛婉清那种蠢货,君前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她比任何人都清楚。 此时的谢家,被薛婉清带着行走在悬崖的边缘,一不小心就会万劫不复。 谢知微忍不住朝陆偃看去,见他的目光正好看过来,一双大海般深邃的眼睛里,波光如湖水般柔和,他轻轻地点了点头,投以谢知微一个令她放心的微笑。 这一瞬间,谢知微的心定了下来,唇角微微翘起,鼻头一酸,眼中有泪光闪动。 薛婉清是个十足的赌徒,一旦薛婉清赌赢了,所有的荣光与谢家没有关系,而谢家也实在是不敢沾这份荣耀。 谢眺一向信奉孔孟之道,神鬼之说,用《论语》的话说,就是“敬鬼神而远之”,是以,他虽然敬,也只是言语间,内心里敬一敬罢了,至于亲近,他敬谢不敏,甚至心里是极为瞧不起这些的。 君子修身养性,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靠鬼神庇护这种事,谢眺想都不会去想。他行事,秉承的是一个“礼”字而已。 “四十三年?”皇帝的眼睛里再次迸发出了一片精光,若果真还有四十三年江山可享,他成为历史上坐位最长的皇帝,仅此,他就可被称为千古一帝,那他便是真正的上天承运皇帝,看还有谁敢说他得位不正! 第126章 以贺 寿康帝围着这头白虎转了一圈,虽然白虎身上的那点点金黄色的原始毛发令他非常不爽,但依然企图给自己找一个理由,问道,“你刚才说,白虎是在你的一念之间离开的,难道说你可以操控白虎的往来?” 薛婉清的唇角高高地翘起,她朝萧恂挑衅地看了一眼,很快梳理了思路,“回皇上的话,是臣女表达不周全。方才,臣女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脑子里也浮现出了白虎的雄姿,它对臣女说,它人世间历劫已经完成了,它要回去了,请皇上祭告天地,为它请封为四大神兽之一的西方神兽,为皇上庇佑西方疆域。” 这话,也彻底地把方才的祭天请求说明白了。 这倒是让谢知微都感到惊讶了,前世的薛婉清不是这样的,她忍不住朝萧昶炫看过去,见萧昶炫看薛婉清的眼神炙热,充满了浓浓的深情与崇拜,又不由得释然,或许前世她并不了解真正的薛婉清,那个看似柔弱实则深藏心思的女子,也只有这样的薛婉清才最终能够对她取而代之坐在那个高高的凤座上,母仪天下。 她果然还是小瞧了对手了!谢知微的心头升起了浓浓的自嘲,前世,自己输在这对狗男女的手里,还真是不亏啊! 那时候,她一心只想保住谢家嫡长女的尊贵名声,万事都不操心,先是遵从祖父的安排,将来会嫁到卢家当宗妇,后来皇上赐婚后,她也一心只想着四皇子妃的身份,不能因她而给皇家抹黑。 没有想到,这对狗男女现在就已经看对了眼了! 众人的注意力都在薛婉清的身上,倒是没有人注意到萧昶炫的异样,那灼热的眼神都快要把薛婉清烧出一个洞来了。 “薛大姑娘依然如故,不鸣则已,一鸣惊人!”陆偃俊美到近乎妖冶的脸庞渐渐地近了,他身穿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一头鸦青乌黑的头发上别着一根乌木簪,他就这么静静地站在井亭下,天地间所有的颜色就都成了他的陪衬,浑身散发出一种君子如玉的气质来。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无端地,谢知微小时候读背过的诗篇,就这么不由自主地涌上心头。 陆偃转身朝不解的皇帝一拱手,一作揖,“皇上怕是不知,前日谢大人为端宪县主得封爵位宴请宾客,臣曾在谢家的五漪楼下,有幸听到薛大姑娘弹奏一曲《秋窗风雨夕》,一直念念不忘。今日皇上得白虎神兽祝福,虽不适宜演奏这样的曲子,臣以为,以薛大姑娘的才华,当可七步为诗,以贺皇上?” “《秋窗风雨夕》?阿偃,你是说,那首安美人弹唱的曲子?”皇帝一听皱起了眉头,重新审视薛婉清,他是听安美人说过一嘴,这曲子是在谢家的宴席上流传开的,还说是谢家的一位表姑娘作词作曲,虽然是个才女,可惜也太薄情寡恩了,谢家好歹养了她五年云云。 原来那位忘恩负义的才女就是眼前这位啊! 皇帝一下子没有了兴趣,萧恂却没有放过这等好机会,不忘火上浇油,“皇伯父,要不,就祭一次天呗,多大个事啊,横竖祭一次天还能再坐享四十三年江山啊,侄儿也不用担心将来太子继位,对侄儿不好了。” 皇帝一肚子的气全部发在萧恂身上,怒道,“你给朕闭嘴!一天到晚浑说些什么?你既然早就知道这头白虎是个假的,你还弄进来糊弄朕,你是不是故意的?” 萧恂也不怕,随手拽了一朵开得好好的凤凰展翅,还凑到鼻端闻了一下,应是不香,便随手扔了,“皇伯父,这可是诛心之言了。侄儿是怀疑,可侄儿也不是真龙天子,这些邪魔妖道也不会在侄儿的火眼金睛下显出原形。今日要不是皇伯父在,上天也不会让这白虎显出原形,侄儿也不敢随便怀疑,万一又被有心之人弹劾侄儿,说侄儿不盼着大雍国富民强,侄儿浑身张嘴都说不清楚啊!” 皇帝懒得理会他,他目标是谢眺,便扭头看过去,“谢爱卿,你怎么说?” 谢眺一听《秋窗风雨夕》就知道,陆偃提这词曲的用意了,他从未刻意交好过这些宦官,而且陆偃这个人,就算是有心交好也未必能交好得上,他实在是不知道为何陆偃对谢家如此关照,在这关键时候把这首词拿出来说事,分明就是撇清谢家的意思。 唯一的解释,陆偃是看在孙女的份上,一时间,他心里对谢知微的欢喜又深了十分。 “回皇上,白虎之事,天下皆知,世人都知道‘王者德至鸟兽,则白虎动’‘,皇上的仁德泽被天下,白虎才会现世。臣以为,君王不必在这些祥瑞上太过关注,这些不过是水到渠成之事。白虎来,皇上恭请入宫,白虎离开,皇上祭告天地即可,百姓自知,天下自安,圣上江山永固,此乃无为。’ “好一个无为!”皇帝要的就是这些,见谢眺如此识时务,也大为满意,“既如此,”阿偃,传朕的旨意,令钦天监择几日,曾士毅,你负责祭告天地的一应事宜,阿恂……” “皇伯父,这头白虎,皇伯父赐给侄儿呗!” 皇帝还没有下旨呢,萧恂便讨要起来了。 皇帝忍了忍,也想着,他生气也没有用,再说了这白虎明摆着是个假的,他也不可能留在宫里惹人笑话,说来说去,这事儿都是老四惹起来的,不由得狠狠地朝萧昶炫瞪了一眼,鼻端似乎又闻到了那股臭味。 若非老四一路将这所谓的“白虎”招摇过市,闹得天下皆知,今日他就可以大肆以“欺君之罪”处置薛家,谢家也跟着脱不开干系,谢家若想全身而退,不出点血,怎么可能? 萧昶炫不明白自己为什么突然又遭到父皇的嫌弃了,他低下了头,心里对大皇子恨得牙痒痒的,若非是大皇子,他怎么可能会在南书房出那么大的糗?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萧恂:又是全力营业的一天,姑娘们,票票呢? 第127章 翻脸 “萧恂,这头白虎就交给你养着吧,好歹也是神兽降临过的虎躯,不得宰杀!” “是,多谢皇伯父!”萧恂欢喜极了,赶紧张罗着人把老虎给抬走,“送到宸郡王府上去,不得怠慢了,好歹也是一头未成年的老虎,看本王养着养着能不能养熟了,要是养出头白眼虎,本王就宰了弄虎鞭酒喝!” “额咳咳,胡说八道些什么?看不到你妹妹还有县主都在?”皇帝朝萧恂踢出一脚,萧恂哪里会让皇帝踢着,猛地一跳,又装模作样地关切了一句,“皇伯父,没闪着腰吧?那虎鞭酒,侄儿会孝顺皇伯父一壶的。” 皇帝一肚子的气要迁怒到谢家身上,被萧恂这么一插科打诨,气儿散了不少。 “微妹妹,那虎……” 三公主正准备问,谢知微忙一把捂住了三公主的嘴,“绫华姐姐,我们去看看元嘉姐姐吧!我还要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 三公主被打岔了,没问出“虎鞭”是什么,她转而拉着谢知微给皇上请辞,“父皇,儿臣和微妹妹一起去看望母后。” 皇帝也生怕三公主问出“虎鞭”是什么来,他倒是很感激谢知微对三公主的提点,想着果然人还是要多读书,谢知微因读了不少医书,知道这是女孩儿家不该问的话,他摆摆手,“去吧,去吧!” 丝毫没有怪萧恂御前口出无状的意思。萧昶炫不由得想到,这话,要是他或是皇兄们出口,父皇肯定不会少了责罚,还不定如何嫌弃呢? 想到父皇对自己的嫌弃,萧昶炫的心情很沉重,他知道,必定是南书房的那次,给父皇留下了不浅的印象。他非嫡非长,母妃也不是最受父皇喜爱的,想要出头,须得剑走偏锋才是。 想到这里,萧昶炫不由得朝薛婉清看去,同样前路艰难,他却没有在薛婉清身上看到任何颓废或是退缩,她身上有着一股勇往无前的精神,似乎任何艰难险阻她都不放在眼里。 三公主和谢知微走后,皇子们也纷纷告辞。 陆偃朝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很快便来了几个身强体壮的太监,将薛式篷一左一右一抬,扔出了御花园,薛婉清跟在身后,只觉得今日一天实在是凶险,到如今并没有个结果。 果然,当女主实在是不容易,如果可以,她现在倒是想躺赢。 皇帝这一天心累得不行,回到东暖阁,屋子里只剩下了几个权臣,皇帝气不过,将一个珐琅彩山水人物白地茶碗,满满一碗茶,朝谢眺当头砸过去,骂道,“都是你养出来的好外孙女,哼,这是要逼着朕一起做贼,哄骗天下人?朕这些年来殚精竭虑,一心为天下,绝不叫天下人养朕一人,朕还需要什么白虎神兽来标榜朕是仁君?” 皇帝翻脸不认这种事,并不少见! 谢眺闭着眼睛受了,额头上被磕出血来,他一声不吭,待茶叶和茶水簌簌地落下来了,才慢条斯理地一撩开袍摆跪了下来,“臣有罪!” 曾士毅看不下去,正要说话,接收到了谢眺的一瞥,方才明白过来,抿了抿唇,往后站了一步,不敢搭救这位老同僚。 韩振冷笑一声,奚落谢眺道,“谢大人,本官看你教养子孙后代也并不是不行啊,你那个孙女儿就挺知道进退。你这外孙女也是养在你的膝下,怎么和你那孙女儿也大相径庭呢?” 韩振乃是禁军都指挥使,封怀远侯,与义武侯洪继忠,大都督徐进益都是当年跟随过寿康帝南征北战过的亲信,当年北契来犯,寿康帝便是点这三人为左中右先锋出征,只是谁也没有想到,最后十万大军竟是围攻京城,伪帝昭阳在宫门前自刎,寿康帝继位。 “侯爷,既然是外孙女便不是养在本官的膝下,难道侯爷家的规矩,姑娘家都是侯爷在亲自教养?女儿家将来都是别人家的人,更何况这外孙女本就不姓谢,侯爷要迁怒,怕是要令侯爷失望了。”谢眺不敢怼皇帝,倒也不怕怀远侯。 自古以来,若文官打嘴仗还干不过武将,他也不用混了。 怀远侯被谢眺几句话就气得脸红脖子粗,梗着脖子要反击,皇帝不耐烦地道,“你少说两句,朕跟前吵什么吵?” 皇帝也明白,谢眺这番话明着是在怼韩振,实则是说给他听的,不由得问道,“《秋窗风雨夕》到底是怎么回事?朕听着,薛大姑娘在谢家这些年受了不少委屈?” 谢眺倒也坦然,道,“回皇上,这是臣的家丑了,也算是教天下人,若非得已,不要帮亲家养外孙。” 这话要换了谢眺平时,是无论如何都不会说的,但此时,为了撇清与薛家的关系,谢眺是连脸都不打算要了。比起满门来,他这张脸实在是值不得什么。 “既如此,朕也不多问了,这次祭天的祝文,就交由谢爱卿你来写吧!” 谢眺闭了闭眼,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俯身下拜,“臣遵旨!” 一干重臣离开之后,皇帝靠在榻上养神,他揉着自己的眉心,陆偃将一盏茶递过来,放在皇上的手边,轻声恭敬地道,“皇上,臣以为,这一次是个机会!” 机会? 皇帝猛地睁开眼睛,看向陆偃,陆偃忙垂下眼帘,以表恭敬,退到一边,“陛下,那件东西,找不出来,终究还是……让人不安!” 皇帝的手紧紧地握住茶碗,瞳孔紧缩,看着地面一块金砖良久,才道,“传朕的旨意,薛式篷伺候神兽不周,虢夺其宁远伯世子爵位,将其下狱,至于薛家,阿偃,也只有你亲自走一趟,朕才放心!” “臣遵旨!”陆偃说完,脚步轻踩,退了下去。 皇帝一个人靠在榻上,手搭在眼眶上,遮挡出一片阴影。 谢知微的心情实在是称不上好,倒是绫华,兴致很好,一路上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听,“我还以为真的是一头白虎”,“微妹妹,你说薛婉清怎么那么大的胆子,她是不是就仗着良太妃才敢这么肆意妄为?”云云。 ------题外话------ 第一更! 依然加更! 第128章 欺君 谢知微忍不住问道,“绫华姐姐,你怎么知道梅子酒会让那百货的毛发褪色?” “不是你和五哥在说,我在旁边听到了吗?” 谢知微那时候都被吓傻了,并没有太关注都有谁在旁边,不过她一直和绫华一起,她和萧恂说的话,绫华听见了也正常。 “你那梅子酒是哪里来的?” “我说要一碗梅子酒,边上小太监就递给我了。说起来,自从陆偃接管了司礼监,如今宫里的太监待人要真诚多了,不说别的,就说今天,要换了以往,我们肯定不能从东华门进来的。东华门除了平日子陆偃一个人走之外,都是每三年一次的临轩唱名才会开启。” 谢知微想到那双好看到极致的眼睛,难免想到,这一世的陆偃和上一世的又不一样了,也不知道,薛婉清今次这一闹,会闹出一个什么样的结果来? 二人到了皇后的宫里,坐着说了片刻话,多是绫华一个人在说今日御花园里的这一场闹剧,还问元嘉,“大皇姐,你怎么不去看热闹呢?我都让人来通知你了。” 元嘉道,“本来是准备去的,我才出了宫门,就听说父皇生气了,谁还敢去啊!” 皇后如今万事不管,只管养胎。 谢知微坐了一会儿,因惦记家里,瞧着皇后气色还不错,也实在是找不出诊脉的机会,便起身要告辞。 绫华还坐着不动,皇后便道,“绫华,才针工局送了些花样过来,要给你们姐妹做今年冬的衣裳,本宫才说要送到你母妃宫里去,你既然来了,就跟你大皇姐先去挑一挑。” 绫华以为皇后要拿薛婉清的事说教谢知微,担忧不已,只是皇后既然发了话,由不得她不去,只得担忧地朝谢知微看去。 谢知微端着茶,遮挡住半张脸,朝绫华微微点头,将她这份担忧看在眼里。 待二人出了殿门,谢知微才起身道,“皇后娘娘,请允许臣女为娘娘请脉。” 皇后伸出手腕,奚嬷嬷忙拿了引枕过来搁在榻几上,谢知微走过去,在榻前的脚踏上跪下来,皇后忙道,“你起来,坐着,本宫跟前不必如此客气!” “娘娘,礼不可废!”谢知微坚持跪着,为皇后细细地把脉,先左手后右手,很是用心,约莫五六息左右,她方才拿开手指,“臣女瞧着皇后娘娘气色不错,应是无碍,想着今日若是不能请脉,明日再来。” 皇后收起了手腕,笑道,“本宫自己觉得不错,每日里一遍平安脉,太医们也觉得很好,只是若没有你说一声无碍,本宫还是觉得心头不安。” 虽不见谢知微面上有愁容,但皇后方才听绫华说,再御花园里发生的事,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可能瞒得过她这个六宫之主,可想而知,方才御花园中,薛家父子做出的那一出,必定让这丫头担忧了。 皇后便道,“微丫头可是在为今日神兽的事担忧?” 谢知微抬起头,朝皇后看了一眼,“回皇后娘娘的话,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谢家与薛家无论如何都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臣女的姑母是世子爷的元配,臣女的表妹在谢家与臣女等朝夕相处了五年,若他们欺君罔上,谢家脱不开干系!” “谢家虽然不曾欺君,可也等同谢家欺君。臣女和臣女一家深感羞愧!”谢知微俯身拜下来,眼泪也随之落下。 奚嬷嬷心里骂了薛家父女不要脸,也暗叹了一声,谢家摊上这样一个姻亲,也着实倒霉。 皇后朝奚嬷嬷使了个眼色,奚嬷嬷忙上前将她扶起来,皇后看谢知微强忍着泪水的眼,内心也深为感慨,一个十岁的孩子,居然能有如此担当。 她原以为谢知微要在她面前将谢家和薛家撇开,《秋窗风雨夕》的事,当天元嘉回宫就跟她说了,也在她面前说薛大姑娘多不要脸,多没有良心,皇后当时就想,薛大姑娘真是可惜了这一身才气。 后来宫里居然有美人弹这首曲子,企图勾引皇上,皇后便越发觉着这薛大姑娘小小年纪,心术不正,将来长大了,还不知道如何害人呢! 还没等长大! 不管谢知微今日会在皇后跟前说薛婉清如何不好,皇后都不会觉得谢知微过分,只是,她万万没有想到,谢知微没有半分要撇清的关系。 看着小姑娘湿润的眼睛,眼睫毛上还有两颗露珠一样的泪水在滚动,皇后不由得好气又好笑,也很无奈。 是啊,不管谢知微说什么,在世人的眼里,两家都是还有一个外孙女在的姻亲啊! “好孩子,你别担心,也别难过了。皇上是明君,一定会明辨是非的。” 她虽什么都没有说,谢知微也知道,今日,皇后肯见自己,证明谢家还没有到那一步,她磕头谢恩,出宫的时候还是奚嬷嬷送她到宫门口。 宫门口,谢知微看到等在马车旁边的百灵面色古怪也没有多问,径直上车。 百灵忍不住唤了一声,“姑娘!”拼命朝马车里使眼色。 谢知微掀开帘子朝里一看,见原本自己落座的地方,安安稳稳地坐着一个人。 他不知在那里换了衣服,一身玄色金绣箭袖,手里正拎着一个珐琅彩开光仕女图茶壶,往她平日用的湖水绿扒花粉彩九桃盖碗里斟茶,然后就眼睁睁地看着他端起盖碗,陶醉地闻了闻茶香,接着又抿了一口,眯着眼睛,满脸陶醉。 “上来啊!傻乎乎地看着做什么?” 谢知微扭头朝百灵看了一眼,疑惑地问道,“我的马车呢?” 百灵知道自家姑娘迷幻了,急得跳脚,“这就是姑娘的车啊!” 可是,她真的以为这是萧恂的车了,谢知微的面前出现了一只修长的,骨节分明的手,虎口处有着一层薄薄的茧,美好的似乎在抹琴弦,她傻傻地看着,这手等得不耐烦了,一把扣住了她的大臂,将她半提起来,放在了车上。 “走吧!”萧恂鸠占鹊巢不说,还吩咐车夫。 马车慢慢地走起来了,后面传来百灵的叫声,“哎,奴婢们还没有上来啊,姑娘等等啊!” 谢知微才回过神来,“等等!”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29章 抱住 马车又停下来了,百灵和玄桃爬了上来,鹌鹑一般地缩在角落里,活像萧恂是一头吃人的猛虎。 还是紫陌姐姐好,方才搭了另外一辆马车先走了。 “怎么了?吓傻了?”萧恂凑了过来,他把谢知微备用的一只红地扒花粉彩八宝茶碗翻出来,沏了一杯茶,递给谢知微,“怕什么,薛家哪怕天翻地覆呢,也连累不到你头上。” “谢家与薛家是姻亲!”想起还在宫里的祖父,谢知微快哭了,“这是欺君之罪!” “欺君的多了去了,你见过人人都被诛九族了?”萧恂嗤笑一声,“瞧你胆子也挺大的,怎么这么不经吓啊?” 他边说,从怀里摸出一只巴掌大的小奶猫扔给了谢知微,“我刚刚在宫里捡的,差点被我一脚踩死了,害得我摔了个大马趴,也算是缘分吧,我马上要出京了,你帮我养几天呗!” 这是一只长着长毛,有着一双琥珀色的眼睛的奶猫,不到一个月大,叫声如蚊蚋,虚弱得随时都有可能会断气,谢知微一手握着茶碗,另一只手不得不托着小奶猫,生怕它一挣扎落到地上摔了,担忧不已,“我可能不适合养猫。” “为什么?”萧恂不高兴了,以为谢知微不愿帮忙,“你别忘了,今日我可帮了你。本来我没打算掺和这件事,白虎是真的假的跟我有什么关系,我是听说你和那姓薛的蠢妇是表姐妹,我才多管闲事的,你没看到皇上都骂了我几次了,差点把我拉出去午门斩首了?” 实在是恕我眼拙,没看出来皇上要斩你的首! 不过,看到萧恂吃人的凶相,又想到自己欠了他一屁股债,谢知微抿了抿唇,“我本来是养了一只鹦鹉,你知道,鸟和猫是天敌,不过我刚才想到了一个好法子,那鹦鹉不如就让我弟弟养,我帮你养这只猫。不过,你要出去做什么?什么时候回来?” “哦!”萧恂还沉浸在莫名其妙的喜悦中,方才他突然升起了一个念头,谢知微这算不算是在关心她?嗯,方才,他担心她会害怕,所以偷了贵妃娘娘的母猫下的这只小猫仔来逗她开心,她现在投桃报李了? 哎呀,没想到在和女孩子打交道这方面,他也是无师自通,聪明得紧! 萧恂翻脸比翻书还快,前一秒还一副要吃人的样子,这会儿已是乐呵呵的了,“我听徐良说,过两天,有一批河曲马要运到澶州交易,我准备去看看,能不能弄两匹好马。” 看到谢知微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福至心灵地问道,“你要不要一起去?” 去吗? 谢知微点点头,“可是,你的猫?” “让你的丫鬟帮忙养几天不就行了?实在不行我去弄只母猫来带它。” 想到无端又要多养一只猫,谢知微不想自己的倚照院是小动物的天下,忙摆手,“不,不用了,我的丫鬟们能够养好,什么时候去?” “明日一早吧!”萧恂道,“我到时候去接你,我们人不少,你是骑马还是坐马车?” 不等谢知微说话,他就自己下了决定,“算了,你还是坐车吧,这一路上往北走,风尘很大,我怕你被吹哭了。” 谢知微睁着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有些茫然地看着他,自己什么时候哭过?怎么一不小心在萧恂的眼里,她就成了爱哭鬼了? “你看着我看什么?”萧恂被她这懵懂的眼神看得嗓子眼发干,很想伸手遮住她的眼睛,看着挺机灵的小狐狸,怎么这么傻,难道她不知道这样看着一个男人,很危险吗? 马车从西华门出来,绕过西角楼,从横街穿过,过了乾明寺,眼看就要进甜水井街了,谢知微压下心头所有的情绪问道,“郡王爷,你什么时候下车?” 她怀里抱着奶猫,那奶猫无力地扒拉着她胸口的衣服。 萧恂朝那儿看了一眼,不自在地别过头,清了清嗓子,“墨痕那蠢货,怎么还没有把马牵过来?实在不行,就只有麻烦县主把我送到宸郡王府了。” 谢知微两世都没有送过男人回家,这……,她瞪大了眼睛,抿了抿唇,这债,真是不好还啊! 萧恂一双点漆般墨黑的眸子莫名地闪着光,他好似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他也绝不会告诉谢知微,每每看到谢知微为他为难,他就特别兴奋也很得意,就好像一头狡猾的小狐狸,不得不屈服于他这头大灰狼的爪子下,吓得瑟瑟发抖。 “怎么,县主不愿意吗?”萧恂顿时就变了脸,伸手就夺过了谢知微怀里的小奶猫,他的手不小心碰了一下谢知微的胸,不过,可惜,谢知微年龄还小,身量未足,谢知微没有什么感觉,萧恂也只感到了一点热意。 而这点热意,如燎原之火般,一下子将他的脸烧得一片通红,他起身就朝车外去,他自己落荒而逃,看在谢知微的眼里则是他气怒不已。 “等等!”谢知微一急之下,连忙拉住了萧恂的衣袖,“你不要我帮你养猫了,那明天还去马市吗?” “你这点忙都不肯帮我,我为什么要带你去马市?”萧恂理所当然地道,他眼睑下垂看了一眼谢知微白嫩的小手,雪玉一团,好似刚出笼的包子,看着就很有食欲。 谢知微闭了闭眼,前世的冤孽啊,她重生就算了,为何不把前世的全部忘了算了? “我没有不愿意!”谢知微一双莹莹的大眼睛看着萧恂,委屈极了,“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愿意了,从头到尾都是你一个人在自说自话,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难相处?你不带我去就算了,我让我四叔带我去。” 眼见谢知微急了,萧恂就后悔不已,他貌似用力过猛啊,现在该怎么办? 萧恂没有落座,就这么弓着身子站着,突然,马车也不知道怎么就颠了一下,萧恂整个人在一股力道下朝外冲去。 谢知微一下子吓呆了,连忙一把抱住了他的腰,将他拉了回来,而此时,萧恂一个习武之人,反应速度当然快,他一只手握着猫,一只手抓住了马车架子,就感觉到一个柔软的水草一样的东西,带着宜人的温度,攀在自己身上。 这感觉真是美妙啊! ------题外话------ 抱了,抱了,有没有奖励?你们的票票呢?评分呢? 第130章 太香 只是萧恂还来不及回味,马车稳住了,谢知微也连忙松了手,落座下来,窘迫的情绪涌了上来,此时她除了佩服自己的勇敢和蠢之外,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百灵和玄桃则看着自家主子,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待看到主子脸上无法掩饰的懊恼,忙齐齐地低下了头,她们没有看到,她们什么都没有看到,就代表什么都没有发生。 谢知微背靠在马车内壁上,双手紧紧地捏着裙子,她心里闪过了无数个念头,最后汇总成一个,萧恂真是有毒! 而且还是剧毒! 萧恂的心里则涌上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他感叹道真是上天都在帮他啊! 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下了,回身坐下来,将猫儿放到谢知微的怀里,“多谢县主救命之恩,在下无以为报,只好以后……” 谢知微想到他每每说的一些话“进了我的门”“喝了我的茶”之类的话,生怕他又有什么惊世之言,忙道,“不,不必了,我只是举手之劳!” “对县主来说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就是救命之恩,都说救命之恩当……” “郡王爷!”谢知微生怕他说出什么浑话来,那样的话,她也不用活了,恨不得冲上去捂住他的嘴,“要不,明天你带我去马市,就当是报了这次的救命之恩吧!” “那怎么行?难道说在县主的眼里,我的命和一匹马差不多价钱?” 谢知微后悔死了,刚才就不该那么冲动,以他萧恂的身手,就算被甩出马车,也死不了吧?她怎么就那么多事呢? 萧恂生怕又把谢知微惹恼了,便不再贫嘴,“县主,我其实想说,以后供县主差遣,所以明日去马市,我会早点来接县主。” 就在这时,马车停了下来,车夫在外面道,“郡王爷,墨痕来接郡王爷了,郡王爷这会儿下车吗?” 萧恂下车后,谢知微怀里抱着小奶猫怔愣了好久,什么叫“以后供县主差遣”?她敢吗?还有,她能不能向老天爷祈求,把今日对萧恂的救命之恩用来偿还前世她欠下的那份债? 貌似这样想有点无耻吧?谢知微羞得满脸通红。 玄桃担心极了,生怕姑娘一时想不开而做下傻事来,她想了想,上前道,“姑娘,方才也是太急了些,若姑娘不拉郡王爷一把,郡王爷扑下去,不说别的,就算摔不残,最起码郡王爷那张脸也没法看了。要是真摔破了相,这满京城的姑娘们可都要哭死了。” 谢知微看着玄桃,平时也不觉得这丫头这么能说呢,现在说的这些话,可真有道理。 “他摔破了相,我也能治好他那张脸。” 谢知微没好气地瞪了玄桃一眼,“你也听到方才他说什么了,还让我差遣他,我可不敢!” “姑娘,奴婢听说,郡王爷这张嘴能骂死人,这满京城的姑娘,对郡王爷这张脸爱死了,对郡王爷这张嘴又怕死了。奴婢觉着,有了今日这桩事,最起码,郡王爷感激姑娘,最起码以后姑娘不用担心,什么时候叫郡王爷看不顺眼了,骂两句,那姑娘也没脸做人了。”百灵笑嘻嘻地劝道。 “还有这样的事?”谢知微只觉得她过去的十年真是活在梦里头,对京城里的一些事,她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可不是,听说前些天,郡王爷去衮国长公主府赴宴,也不知是谁家的姑娘,从郡王爷的跟前经过,身上的披帛不小心缠在了郡王爷的胳膊上,郡王爷当场就让那姑娘没脸,那姑娘气得一头钻进了水里,婆子们捞起来的时候,都快断气了。” 谢知微惊诧极了,问道,“他说了什么,那姑娘气得当场投水?不会是对那姑娘……” “姑娘想哪里去了?郡王爷是出了名的不喜欢姑娘,但凡有姑娘让他多看一眼,他就能把人骂哭,听说京城里好些要脸的姑娘都避着郡王爷走。这个姑娘是从外地来的,大约不清楚情况,就一头撞了上来,郡王爷笑着问,‘姑娘,一晚上几个银子啊?这是卖不出去了吗?不知道爷最讨厌女人香?’” 谢知微倒抽了一口凉气,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也难怪人家姑娘会投水,这要点脸的女子,谁还不羞死了? “这么说,依你的意思我还得感激他对我口下留情?”谢知微瞅着百灵道,“你要早说他是这样的人,我还不避着他点?” 百灵道,“姑娘,京城就这么大点,再说了,姑娘不是和大公主和三公祖交好吗?公主们和郡王爷又是兄弟姐妹,怎么可能避得开?奴婢是觉着,这京城里得罪谁也不能和郡王爷过不去。” “也是这个理,可你方才也说了,他不是说他最讨厌女人香的吗?”谢知微抬起胳膊,自己闻了闻,“难道说,今日嬷嬷没有给我抹香膏?我身上不太香?” 玄桃有点听不下去了,劝道,“姑娘快别钻牛角尖了,也幸好郡王爷一时没记起来,要不然,当场把姑娘给摔下去了,这会子,奴婢们也只有等死的份了。” “听你们这意思,还挺感激他的?”谢知微瞪着眼睛,平日里瞧着自己这几个丫鬟们都还挺忠心的,怎么到了这会儿,全都叛变了? “也不是,姑娘,您莫不是忘了,您是崔家的外孙女儿,这天底下,谁不想巴结您几分?郡王爷是时刻要上战场的人,估摸着也是想到,若是交好了姑娘,姑娘能帮忙弄点好的疗伤药什么的,将来也不是多了条命吗?” 谢知微一听,有道理,心里也想着,香云笺已经琢磨出来了,也不用再耗费心思,不如琢磨着弄点好的疗伤药,若萧恂出征,就送给他。 萧恂从墨痕的手中牵过了飞云骓,横了墨痕一眼,“这么快追上来做什么?” 墨痕抹了一把鼻子,他看懂了主子的眼神,是在恼他,但是没明白主子凶他做什么,接着解释道,“奴才是瞧着郡王爷没车,还蹭了县主的车,怕您不方便,奴才快马加鞭赶过来,要不是飞云骓闹脾气,奴才能更快点。”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墨痕:都是当下人的,我怎么就这么难呢?姑娘们,支持点票票,评论,兴许我家主子就能对我好点了!全靠姑娘们活命了! 第131章 代价 萧恂摸了摸爱马的脖子,眯着一双眼睛,目光追着谢知微的马车良久,待入了甜水井街,消失不见了,他才收回目光,翻身上马,两腿一夹马腹,飞云骓感受到了主人的意志,撒开马蹄子飞奔起来。 “郡王爷,等等奴才啊!”墨痕骑了一头大宛马,在后面怎么也追不上。 谢知微一路回到了扶云院,一进门,见袁氏不在,东次间里,传来溪哥儿充满了童稚的读书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爹,是什么意思?” 门口,嫣梅正在探头探脑,听到动静扭过头来,吓了一跳,忙屈膝行礼,“姑娘回来了?” “太太呢?”谢知微已经习惯了一回来就问母亲。 “太太去厨房里看去了。” “既然太太去厨房里了,你怎么在这里?”谢知微没有错过方才这丫鬟偷偷地往东次间偷觑的事儿,但终归是父亲屋里的事,她着实也不好管,“你下去吧,这里不用你服侍。” “是!”嫣梅不敢多说,这家里,谁都知道,如今的大姑娘不好惹,只是,她离去的时候难免充满怨气地朝谢知微瞥了一眼。 “姐姐回来了!”谢明溪正趴在炕桌上读书,听到声音,忙放下书本,准备下来,被谢元柏轻轻的一扫眼,他缩了缩脖子,又装模作样地读起来了。 谢知微一进去,就看到谢明溪苦着一张小脸的模样,她走过去,向谢元柏行了礼,“父亲!” “回来了?” 谢元柏正坐在炕上看书,放下了手中的书,上下打量女儿一遍,听说女儿进了宫,他虽然惊讶女儿与公主走得近,也难免为女儿担心,宫里一步错,或将性命难保。 见女儿眉间锁着愁,谢元柏越发担忧,问道,“进宫里,不顺吗?” 父女之间,从来没有什么交流,以至于如今,谢元柏都不知道该如何关心女儿,意识到这一点,他心里是后悔的。 “湄湄?” 帘子一挑,袁氏一阵风一样地刮了进来,没有搭理相公和儿子,而是欢天喜地问道,“湄湄,这次进宫,皇后娘娘赏你了没?” 谢知微满腔的愁绪被母亲这一问给冲散了,她扑到了袁氏的怀里,不由得好笑地道,“哪有每次进宫都得赏的?母亲,这次,这次,我和祖父差点都回不来了!” 前世的那份恐惧一下子涌上了心头,谢知微是真的害怕了,她紧紧地搂住袁氏,袁氏则双臂抱着女儿,轻轻地抚摸她的背,“没事,没事,我们湄湄这么乖巧,就算做错了什么,皇上和皇后也都会喜欢。” 谢知微到底不是一个真的十岁的孩子,她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泪水强逼了回去,父亲回来了,母亲还好好的,弟弟也没有变成傻子,一切都还好,都来得及。 谢知微很快就调整好了情绪,她松开袁氏的时候,袁氏松了一口气,一来为女儿没有完全被吓坏,二来也为这从未有过的母女肌肤相亲。 袁氏做梦都没有想到,女儿也会对她有投怀送抱的时候,若非女儿的情绪不好,对她有所担忧,袁氏怕要乐疯了。 而这一切,看在谢元柏的眼里,就又不一样了。 他走之前,袁氏对女儿百般迁就,供养祖宗一样地供着,女儿对袁氏则百般挑剔,顺带对他这个续娶了的父亲也很不亲近。 如今,看到袁氏与女儿母女情深,女儿与儿子姐弟相爱,谢元柏对袁氏越发感激。 他不在的时候,袁氏把这个家经营得非常好。 丹枫倒了一杯茶过来,袁氏亲自把茶递到了女儿的手里,柔声安慰道,“湄湄,你跟你父亲和我说说,宫里都怎么了?不是进宫玩儿的吗?怎么还牵扯到你祖父了?” 谢知微对谢明溪道,“溪哥儿,我刚刚带回来了一只小奶猫,还没有喂食,你去一下姐姐的院子里盯着丫鬟们好好给它喂点吃的。” 谢明溪一听,可以不用读书了,高兴坏了,忙看向父亲。 谢元柏知道女儿是想把儿子支走,点头道,“去吧!” 谢明溪便一阵烟一样地跑了。 谢知微让丹枫在门外好生守着,把今日在御花园发生的事说了,她恨声道,“薛家真是……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当时我看到祖父脸色都白了,祥瑞之事有关社稷,并非能够拿来邀宠媚上的物件,一旦皇上追究,必然是祸及九族的大罪。” 谢知微叹了一口气,自从十多年前那场宫变,卢家拒绝为皇帝写继位诏书,皇上便恨极了卢谢崔海四大家,这些年打压厉害。 谢家一直谨小慎微,生怕行差踏错,以前的那些门生故旧也都不敢来往。 而这,也是为何,父亲弃文从武,皇帝喜闻乐见。 当今皇帝绝不是一个心胸开阔者,他这次能够放过谢家,还不知道要谢家付出什么代价? 谢知微能够想到的,谢元柏也能想到,他嘱咐妻子道,“今日湄湄说的事情,烂在肚子里,不要说出去。” “是,老爷!”袁氏固然神经大条也明白,谢家今日是暂时躲过了一场怎样的劫难,只是她一向不会说人的坏话,纵然心里把薛家恨了个底朝天也说不出难听的来,只一颗心惴惴不安。 这时,门外,丹枫挑着帘子进来了,“太太,前面老太爷书房里的沉霜姐姐来了,说老太爷让大老爷和大姑娘去七谏斋去。” 谢元柏忙站起身来,他定了一会儿神,才看着女儿,“湄湄,你跟我一起去吧!” 出了扶云院,过一道仪门,便进了前院,往前走一箭之地,便是正院,东面是外院的书房,老太爷的七谏斋便在瑞春堂的南面。 谢元柏父女到的时候,二老爷三老爷和四老爷都到了,坐在书房里,人人的脸色都不好看,显然都听说了方才在宫里发生的事情。 老太爷还没有缓过神来,看到长子来,脸色才稍微好点,问谢知微道,“宫里发生的事,你都跟你父亲说了吧?” “是,祖父!” ------题外话------ 第一更! 依然是加更! 看到我数据不好,真的很担忧,姐妹们,支持一点票票和评论哦! 销售榜从前五一路下滑出了前十,真的好想哭。 第132章 颠倒 谢元柏道,“父亲,商量事情,您找我来就好了,湄湄一个姑娘家,年纪又小,才在宫里本来就被吓得狠了,儿子担心她夜里会做噩梦。” 谢眺摆摆手,道,“微姐儿没你想的那么不中用,今日她在宫里也都看到了,一些事,给她说得明明白白,她兴许还不会害怕了。” 说到这里,谢眺带着一点考验谢知微的意思了,问道,“微姐儿,你可曾想过,今日皇上为何没有追究谢家的罪责?” 追不追究薛家,这已经毫无悬念了,而谢家,皇上应当不会轻易放过。 “孙女想,皇上前些年想封泰山,朝中一直反对,皇上这些年没有再提了,心里未必放弃了。这次,弄出白虎祥瑞这种事来,应是想旧事重提。毕竟,萧受命,兴于雍,付于康,居其器,守于正。是当时皇上封禅泰山的理由,皇上一直以来想争的是个正统的名声,如果能够得到祖父等这些文臣们的认可,将来史书上才不会被鞭挞。” 谢知微手里握着茶杯,抿了一口,润了润嗓子,“这天底下,从古自今哪里有真正的祥瑞?想必皇上也知道,之所以纵容薛家和四皇子这般大肆宣扬地把白虎弄进京来,让沿路的老百姓和满京城的人都看到,便是想坐实这祥瑞的真实性。祖父,算计我们的是皇上,想必皇上一定提了要求,这次祭天的祝文是由祖父捉笔吧?” 白纸黑字,青史留名,而谢家也将被蒙上一层媚上的羞。 谢眺心中震撼不已,他怔怔地看着谢知微,心里在想,为何上天不让他这个孙女儿是个孙儿?若微姐儿是个男儿的话,谢家少说还能兴盛一百年。 这么好的孙女,难道将来要便宜别家? 只要想到这一点,谢眺心里便犹如被刀剜一样。 “微姐儿,厉害!”谢季柏朝谢知微竖起了大拇指,“要不,微姐儿,你今年也下场吧,让你祖父给你捐个童生,回头考个秀才,明年秋闱中个举人,后年咱们叔侄两个一起金榜题名?” 谢知微一听,这么好玩儿的事啊,也只有她四叔才想得出来,也忘了后面要说的话了,眼巴巴地望着谢眺,谢眺哭笑不得地训斥道,“胡闹,难道还想犯下欺君之罪吗?” 也是哦! 谢知微挠了挠头,很遗憾,嘟囔一句,“要是我下场,就没状元什么事儿了!” “那是,微姐儿多厉害啊!”谢季柏由衷地赞道,“唉,真是可惜了啊!” 谢元柏等人都笑起来了,书房里的气氛一下子好多了。 只是,谢眺的眉间依然无法舒展开,这件事说来,要怪的话,只能怪冯氏了,当初非要把女儿嫁到宁远伯去,而宁远伯府当时打的主意,谢眺也知道,想从谢家这里谋点好处,让谢家帮忙说话,宁远伯府的爵位也许能多传一代,便许了多少好处,拿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出来说事,哄得谢元桃为之神魂颠倒。 这也是为何谢眺对这个唯一的女儿不喜的缘故,丢尽了世家嫡女的脸面。 “祖父,谢家的祖训是以天下为公,只要皇上肯为百姓着想,谢家写一篇祝文又如何?笔在祖父的手里,如何写就看祖父了,孙女儿觉着这未必也不是个机会。” 祝文有制式,也不全是歌功颂德! 谢眺眼睛一亮,笑道,“微姐儿果然厉害啊!” “不过……”谢知微道,“孙女儿以为,以后可不能再与宁远伯府来往了。虽说表妹是姑母留下的唯一的血脉,可是有时候该断还是要断。孙女儿并不是拿《秋窗风雨夕》在说事,也并没有觉得,谢家抚养了表妹一场,就该有什么功劳,一切都是看在姑母的份上。只是,宁远伯府一心为了媚上,不顾亲戚们的性命,这份野心,孙女觉着实在是太可怕了!” “不错!”谢元柏道,“这天底下可建功立业的事多了去了,入朝为官,为百姓立命,边关杀敌,守护社稷江山,无不可建功,薛家为什么要做出这种欺上瞒下的事,犯下这种滔天的罪来?” 对于《秋窗风雨夕》惹出的笑话,谢仲柏和谢拾柏的感触最深,他们深深地记得,当时,听说弹唱这首曲子的人是谢家的表姑娘,且这表姑娘在谢家养了五年时,众人那怪异的目光,简直是比凌迟的刀还要锋利。 谢仲柏很赞成,“父亲,虽说清姐儿还年幼,儿子这当舅父的不该与她一般计较,她也是个有才华的,儿子想,那首词如此情真意切,绝非一日之功能够酝酿出来,儿子觉着,升米恩,斗米仇,别人家的姑娘,咱们还是不要养在府里了,免得以后酿出大祸来。” “是啊,儿子也这么想。这家里,一大家子的,若说养在家里也不多了她一口饭吃,可家里的孩子们本就多了,姐妹兄弟朝夕相处,这牙齿和舌头还有打架的时候,这清姐儿如此不懂事,丝毫不顾谢家的脸面不说,如今薛家做出这样的事,事先连招呼都不打一个,这是要把我谢家满门都拉下地府吗?” 谢拾柏一向与兄长们共进退,再加上,方才他听父亲说宫里的事,浑身的冷汗都冒出来了。这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胆大妄为的人! 谢眺点点头,“这件事我会跟你们的母亲说清楚。清姐儿是我的外孙女,桃娘过世之后,我也很心疼,但外孙女终究只是外孙女,她祖父母和父亲都健在,实在没必要养在家里。不过,你们也不必多想,依我看,她并没有要来住在家里的意思,如今姑娘们都大了,也该到了议亲的年纪了,想必是准备留在家里的了。” 薛式篷并没有真的胆大包天,他也是被一步步推着走上这条路,被太监们从宫里扔出来后,看到外头的艳阳天,薛式篷有种死里逃生的感觉,他生平第一次面圣,差点把命丢了。 薛婉清忍着满腔的屈辱站在宫城外,薛家的那辆破马车来接她了,她坐上了马车,看着对面摊成一摊泥的薛式篷,已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33章 搜府 一种无力感涌上心头,她怎么会有这样一个父亲? 谢知微的父亲文武双全,年纪轻轻便被点为探花,去边关五年,不足而立之年,便已经官居四品,被皇上委以重任。而她的父亲呢,简直是扶不起的阿斗,今日多好的机会啊,就被他的胆小怕事全部都给毁了。 薛婉清自然不会将事情败露的过错揽在自己身上,她直觉,若非父亲当时泄气求饶,今日皇帝肯定就趁此下台,将来薛家被封赏,便没有半点悬念。 而她,不但被人看见才华,说不定还会像谢知微那样,被封一个女爵位。 如今,一切都成为了泡影,他们什么都得不到不说,还不得不帮皇上圆这个谎。 父女二人连滚带爬地回到了薛家,看到门楣上“宁远伯府”的牌匾还在,二人均松了一口气。 事到如今,薛式篷也没有了别的法子,若是被家里知道,他父女二人不但没有为家族带来好处,还差点把一家老小拉下地狱,他恐怕会被父亲和族人打死。 “清姐儿,你看现在怎么办才好?” “父亲,一来,铺子的事父亲得赶紧帮忙张罗了,有钱了什么都好说,将来不管走谁的门道,都要花钱;二来,这件事现在还没有个定论,荣辱都系于皇上的一念之间,在宫里没有旨意下来之前,依女儿的意思,父亲最好报喜不报忧。” “可是,若有个万一呢?” “父亲,女儿只想问,如果父亲把今日发生在宫里的事说出去,不管是祖父也好还是叔父们也罢,会不会帮衬父亲一把?” 薛式篷的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这就是了!”薛婉清内心里暗叹了一口气,真不知道原主这父亲,是怎么活到三十多岁,还娶妻生子了的,思想单纯得如同一个稚儿,她突然觉得好累,难道她要和这样的人做一辈子家人吗? 或许,从谢家回来,实在不是一个好选择呢? 可是,寄人篱下,薛婉清又不愿意。 父女二人各怀心思回了薛家之后,一人就近去了妾室的屋里,一人则回了屋里,累了这好些日子,不管明天天会不会塌下来,最起码,先休息一番。 麟德殿的东暖阁里温暖如春,走到外面一阵寒风凛冽,今秋的风似乎比往年要更冷一些,天边已经挂了两颗稀松的星子,夜也比昨日来得早些了。 罗纲等在殿门口,看到陆偃出来,忙迎了上来,拱手行礼,“督主?” 陆偃抚了抚大红彩绣麒麟袍的袍袖,抬起头,站在高高的宫阶上,看着远处的夜凉如水,“皇上的旨意,命东厂搜府,你领锦衣卫全力配合!” “是!”罗纲抱拳领命。 辰时时分,左掖门前一片躁动,陆偃领着东厂番子,罗纲麾下领锦衣卫,齐聚此处,杀气腾腾,气势汹涌。 时辰到了,陆偃扫了一眼众人,见人到齐了,便双腿一夹马腹,胯下的骏马扬起了蹄子,向东而去。 他身后众人,也都驱动马儿,手中的马鞭高高地扬起,吆喝着,马蹄声阵阵,一路扬尘,紧紧跟随。 薛家在外城,金辉门附近的牛行街上。 一行人从内城到外城,所过之处,无不是门户紧闭,人人避让,闻之色变。 东厂出没,也不知这一次倒霉的又是谁家? 约莫一顿饭的功夫,陆偃等人便到了薛家门口,门楣上还挂着“敕造宁远伯府”的黑底金字牌匾,门口两盏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摇晃晃,光影也在牌匾上晃来晃去,显得格外讽刺。 纵然家里有爵位又如何,在东厂人的眼里,也什么都不是。 陆偃勒住了马僵,马儿停了下来,他盯着牌匾上的字看了一瞬,方才举起手,轻轻地挥了一下。 罗纲冲了出去,吆喝一声,他麾下的锦衣卫便一分为二,分别从左右将宁远伯府团团包围。 待被围得水泄不通了,陆偃身后,汤圆公公才驱着马,哒哒哒地上前,在宁远伯府的大门前下了马,上前去,将门上的铜兽首扣得砰砰响。 “谁呀!”门里,传来一道不耐烦的声音,紧接着门被打开了,揉着惺忪睡眼的门上的小厮伸出脑袋朝外一看,只见灯火通明,配绣春刀,穿飞鱼服的锦衣卫举着火把将门前一块地照得亮如白昼,正对着大门,一个身穿大红彩绣麒麟服的青年,身后一溜儿戴尖帽,着白皮靴,穿褐色衣服,系小绦的东厂番子,正面目森冷地看着他。 小厮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已经痴傻了! 汤圆公公朝他踢了一脚,尖利的嗓音喊道,“装什么死,还不快进去禀报,督主来了,不让进还是怎么地?” 那小厮被踢醒了,不想死在当场,忙答应一声,起来后,连滚带爬地进去,喊道,“老伯爷,世子爷,快起来,东厂厂督陆大人来了……” 整个宁远伯府,四处的灯都亮了! 这满京城里,谁不知道陆督主的大名呢?陆督主轻易不会去哪个大臣家里,但凡去了,除了谢家那样的,一准儿没有什么好事,不是抄家就是灭族,往往,吵架和灭族都占全的,还是多数。 陆偃大晚上的跑到薛家来,绝不会像去谢家,是去喝喜酒的。 宁远伯薛磐一面系着腰带一面急匆匆地往外跑,他身后,几个儿子也跟了上来,薛式篷走在最后,他是从第六房小妾的房里出来的,衣衫还没有整理明白,脚步虚晃,一步一步好似踩在棉花上,让他心里非常不踏实。 薛磐首先看到了已经下了马站在门口寒风地里的陆偃,忙上前去,恭敬地向陆偃拱手行礼,“陆督主,大晚上的,大驾光临,还请屋里坐!” 薛磐穿着一身对鸡对羊灯树纹锦袍,腰间系着一条丝绦,年过半百的脸上,少见皱纹,颌下长须垂胸,一双深陷眼窝的眼睛闪过精光,他面上虽镇定,心中却是巨浪翻滚,不知道自己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权臣,而惹来这滔天大祸?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34章 下狱 “伯爷不必客气,本座今日前来,有两桩要事!”说完,陆偃朝汤圆使了个眼色示意。 汤圆忙上前一步,掏出了奏折,喊了一声,“宁远伯府接旨!” 府里又是一阵忙碌起来,摆香案,喊阖府的人出来接旨,人仰马翻了一阵,等宁远伯府的主子们都跪在了地上,汤圆方才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宁远伯世子薛式篷,在得封世子之位后,不思忠君报国,在领押送白虎神兽的任务时,依然行酗酒狎妓之事,触犯神兽。着虢夺世子爵位,押送昭狱,以图后审!钦此!” 薛婉清也跪在人群之中,她听到圣旨后,顿时懵了,猛地抬起头看向陆偃,只见他唇角微微含着一丝笑意,红灯笼里的光打在青年的脸上,令他这张绝美的脸上显得朦胧而生出妖魅,而让人忘乎所以。 可他分明又是一柄出鞘的绝世宝剑,浑身上下被温柔包裹着凛冽的杀意。 “为什么?”薛婉清不自觉地问出声来,她望着陆偃,只觉得他好似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美得不可方物,那浑身上下随时都会乘风归去的漫不经心却好似一柄带血的刺刀,要剜去人的心。 陆偃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就好似看一只苍蝇从自己的眼前飞走,除了恶心,便没有别的情绪。 “带走吧!”陆偃柔声地下了命令。 青年生就了一身好皮囊,脸庞白皙如玉,浓淡相宜的剑眉下,狭长的眼眸似潺潺春水,风扬起了灯笼,一抹红色的浅光如情人的手轻轻地抚过他不染而朱的唇瓣,勾人魂魄。 两个锦衣卫冲了进来,一左一右钳起了薛式篷。 薛式篷便如死狗一样,被人拖了出去。 “老爷!”庞氏一声凄厉的叫声喊起,想到这一切都是谁造成的,她顿时起身,扬起手,狠狠地一耳光扇在薛婉清的脸上,“贱人,若不是你,老爷会有今日?” 薛式篷带薛婉清出门,为那什么神兽的事,别人不知道,她身为当家主母,不可能被瞒过。 就算这祸事不是薛婉清惹来的,庞氏也不可能放过这个好机会。宁远伯府是她儿子的,她不能让宁远伯府被这小贱蹄子给祸害了。 薛婉清一下子被扇懵了,她的脸上火辣辣地疼,还没来得及回过神来,又一巴掌打过来了,她没来得及躲闪,脸上连挨了两下,两边的脸眼见地就鼓起来了。 庞氏还要打,薛磐喊了一声,“住手!”, 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埋怨地朝庞氏看去,东厂厂督还在呢,家里就这么闹起来了。 薛磐起身走到了陆偃跟前,他偷偷地将一个玉扳指摘下来,与陆偃行礼的时候,不动声色地递过去。 陆偃似笑非笑,眼角余光扫了一下,一直跟在陆偃不离左右的米团忙上前将薛磐推开,“说话就好生说话,一身臭气,别熏着了督主。” “米团,怎么说话的呢?”陆偃笑着,柔声说了一句。 他笑靥如花,背着手跨步进了正堂,香案前,跪着的宁远伯府众人纷纷朝后退去,如摩西分海一般,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他径直走到正堂前最上方的太师椅上坐下来,自有随行的小太监赶紧送上来茶具,将沏好的一杯茶送到了他的手边。 陆偃伸出白玉一般的手,握住了茶碗,另一只手用碗盖轻轻地拨动浮起来的茶叶,气质悠然,神情散淡,好似一个坐在自家庭院赏花品茗的世家公子。 薛磐见此,脸上一黑,正要跟上前去,陆偃轻飘飘的一个眼神过来,站在门口的两个手持绣春刀的东厂番子便上前,一左一右用刀架着将薛磐隔开。 “放肆!”薛磐彻底怒了,他一边挣扎着,一面对着陆偃喊道,“放开我,我要进宫见皇帝,我宁远伯府到底犯了什么事?我要进宫去见太妃娘娘!” 陆偃一抬手,那两个东厂番子便放开了他,也不拦着,薛磐知道事不可为,整理了一下衣衫,快步朝门外走去。 他的身后,传来陆偃云淡风轻的一个字,“搜!” 门口的厂卫一拥而上,人人眼中大放精光,如同那许久不见女色的七尺大汉,猛然看到眼前居然有位不着寸缕的妙龄女子一样,手持刀鞘凶神恶煞,如潮水一般涌了进来, 薛磐被逼着步步后退,除了厂卫之外,门口还有将宁远伯府围得铁桶一般的锦衣卫。 薛磐这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出不去了。 “督主,饶命啊!”薛磐转身又朝陆偃扑了过来,站在门口拱手求饶,“督主,是不是敝人或是府中有哪个不肖子弟得罪了督主,还请督主明示?” 陆偃坐着慢悠悠地喝茶,也不搭理他,只吩咐汤圆,“人都挤在这里不好,把府里的女眷都请去安置起来,别把人冲撞了,男丁都集中到庭院里去,其他的人搜的时候,注意些儿,别随便损坏了些东西!” 薛婉清被请走的时候,忍不住回过头来看陆偃,她不明白,陆偃到底要做什么? 似乎很多事和书上写的不一样了,唉,想必是自己穿来的缘故,改变了书上的剧情。这对自己很不利,薛婉清不得不想,如何才能回到书上设定的剧情中去? 难道说,自己一定要回到谢家? “小的们办事,督主请放心!”汤圆笑眯眯地拱手应诺,紧接着,一众厂卫们便各自领命四散开来纪律森严。 薛磐靠着门框,双腿失去了力量,慢慢地下滑,一屁股坐在地上,心里充满了绝望,已是面如死灰。 薛家的其他人,男人们被圈在庭院里头,一群亮着刀的东厂番子看守着他们,没有人敢说话,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如刀子一般割在他们的身上,彼此只听得见对方牙齿打颤的声音。 虽然没有人说话,却并不代表这些人的心里没有想法,人人都在想,家里为何会惹来这样的祸事? 宁远伯府这些年式微,没有人敢在外面胡作非为,强抢民女的事都没有怎么做过了,杀人放火更是不敢! 方才说,是世子为白虎的事惹怒了皇上,白虎是怎么回事?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萧恂:又是不营业的一天。 陆偃!可否用我的美貌换些票票给湄湄! 第135章 抄家 东厂番子面儿上虽然和气得很,话也说得好听,叫人快着些,别让他们这些下贱的东西把夫人姑娘们给冲撞了,实则,手里的佩刀没有轻重地拍在她们的身上,如同赶牲口一样地将人撵到了一个敞厅里,没有火盆,里头四面来风,冷得如同冰窖。 一群人不分彼此,都挤在一起,伯夫人年纪大些,被挤在中间,也不算太冷。 薛婉清被挤到了最外面,迎着北风吹,她纵然衣服穿得多些,这大晚上的,没多大一会儿全身也冷得发抖,牙齿不停地打颤,心里将陆偃往死里恨。 陆偃此举,分明就是在为谢知微撑腰。哼,寿康帝也是个蠢货,居然由着他这样公报私仇,也难怪,好好的江山最后会落到了萧恂的手里。 想到萧恂,薛婉清的心顿时就柔下来了,若他把自己放在心上了,若他知道自己这般受苦,会如何? 薛婉霜受不住,扑进了庞氏的怀里哭起来了,“母亲,为什么?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害的?”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薛婉清,她顿时被这一群虎视眈眈的目光给吓得动弹不得了,不过,她薛婉清是谁? 站在历史长河尽头的人,见过多少世面! 很快,薛婉清镇定下来了,她略微扬起了下巴,“祖母,方才母亲说是我,祖母,我一个闺阁女子,何德何能,能为家里招来这等祸端?” 这话有道理! 庞氏却不愿放过这等好机会,“不是你?当初到底是谁跟你父亲说铁围山上有白虎?又是谁和你父亲一起去请白虎?哼,白虎没有请回来,把你父亲请进了昭狱,我真是想不到,这天底下还有这等做女儿的,谢家不是书香门第,士族门阀,养了你五年,就教会了你如何坑杀父亲?” “别吵了!”伯夫人叹了一口气,“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好在还没有到最绝望的时候,太妃娘娘还在宫里,云寿长公主也不会视而不见,他们不会把咱们怎么样的!” 听了这话,众人都慢慢地松了一口气。 当今太后生了两个儿子,大儿子是当今皇帝,听说当年太后生皇帝的时候难产,因此很不喜欢。皇上打小儿就抚养在先皇元后的膝下。 后来太后生了襄王,宠爱襄王,哪怕皇后薨逝,也没见太后多喜欢皇帝。 皇帝登基后一面感念良太妃抚养十二公主的功劳,一面是一腔孺慕之情无处宣泄,因此对母妃良太妃很是孝顺。 三年前十二公主下降,皇帝更是封了薛氏为良太妃,是宫里仅有的两个太妃之一。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敞厅里非常安静,越是安静,外面的声音便越是听得清楚,四处都传来声音,“这里没有,往哪里去搜”,“大家都看仔细了啊,别错过了哪一处”,“那边,看看那只大箱子”,”这块地砖空着,撬起来看看”,这分明是要把薛家掘地三尺。 “呜呜呜……” 一道声音哭了起来,瞬间,悲哀的气氛笼罩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薛家二太太美艳的脸上已经看得见条条清晰的皱纹,似乎这一晚上的时间,她就老了十岁,不安地对伯夫人道,“母亲,这是要抄我们的家啊!” 不用她说,伯夫人已经想到了,不止伯夫人想到了,其他的人都想到了,只是没有人愿意相信眼前亲眼看到的这一幕。 明明,他们家的爵位才说要再延续一代。 家里庆贺得封世子时候的红灯笼都还没有拆下。 怎么就能被抄家了呢? 人人的心里都涌上了绝望和惶恐,若是被抄家,不管是男人被发配,女人被罚没入教坊司,还是最后满门抄斩,结局其实都是一样的。 “太妃娘娘呢?我们要见太妃娘娘,让我们出去,我们要求见太妃娘娘!” 死亡的恐惧压得人喘不过气来,三房的太太已经失去了理智,腾地站起身来就朝外冲,“我们家老爷可是良太妃的嫡亲侄儿啊!太妃娘娘啊,有人要抄您的娘家了啊!” 声音穿透了夜空的沉寂传了出来,良太妃三个字如同溺水人手中紧紧抓住的一根稻草,原本被圈在庭院中,心如死灰的薛家男人们也都精神一震。 “我们是太妃娘娘的侄儿……” “还有谢家,我们家可是谢家的姻亲,我堂姐是端宪县主的表妹,难道谢家要眼睁睁地看着薛家被抄家吗?” 陆偃站起身来,他慢慢地踱到了门外,看着庭院中如牲口一般被圈着的众人,不由得唇角微微勾起一抹笑意,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喊出“端宪县主”的少年身上,是薛家二房的长子薛令籍。 那少年看到屋檐下的陆偃,脖子就好似被人掐住了,再也说不出话来,他怔怔地看着红灯笼里的光照在长身玉立的青年身上,一身大红彩绣麒麟服,身后的黑色披风飞扬,一头银线绣的雄鹰欲展翅翱翔。 他黝黑的眸子里似乎含着笑意,却令薛令籍感觉自己好似一头被猛兽锁定的小小猎物,一阵胆寒。 薛令籍浑身一哆嗦,再朝陆偃看时,那一处哪里还有人在?就好似刚才他看到的那个绝艳的青年,只是一个梦。 陆偃回到了正堂,他并没有在原处落座,而是站在窗前,看着远处漆黑的夜。 薛磐好不容易积攒了一点力气,还想去陆偃那里争取一番,可就在他准备开口的时候,一个圆脸太监快步走了进来,越过他,走到了陆偃身边,“督主,小的们在府中东北角的一处小院子里发现了一座庵堂。” 来的是芝麻,他边说,看向薛磐的目光,透着几分意味深长。 陆偃剑眉微挑,看向薛磐,问道,“怎么回事?方外人士,尽量不必打搅!” “督主,若是寻常的庵堂,小的们自然要敬几分,只是这庵堂里虽然供奉的也是菩萨,也有尼姑,只是却不是普通的尼姑。” 芝麻一言难尽地朝薛磐看去,那薛磐闻言,忙上前来,解释道,“督主,这些尼姑是奉太妃娘娘的命,从江南寻来的,据说是观世音菩萨的转世,颇有些缘法,养在家里是为了不时进宫给太妃娘娘诵经,为当今皇上祈福。” ------题外话------ 第一更! 第136章 投缘 薛磐觉得机会就在眼前,他一脸淫笑着道,“督主,那尼姑原先也不是尼姑,江南那边的老爷们都有些怪癖,喜欢把人打扮成尼姑,厨娘或是戏子们的模样,增加些情趣。这几个也都是调教好了的,督主若是看中了谁,那是她的福气。” 宫里但凡有头有脸的太监,不是在宫里有结对食的宫女姑姑,便是在宫外成家立业。陆偃的前任陆淮中家里便有一个正室,三个偏房。 陆偃如今位高权重,想把嫡女嫁给他的勋贵权臣不计其数,他一直都看不上,兴许便是有点特殊的癖好。 若是果真能够投了陆偃的缘,那就是一件天大的好事了,今日的抄家谁说不是因祸得福了呢? 陆偃抬步往东北角走,薛磐一看,高兴坏了,忙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不时往前引路。 芝麻打着灯笼,小心地走在督主的前面,陆偃的脚步不疾不徐,目光漫不经心地扫过,似乎在欣赏薛家这夜幕下的景致。 薛家曾经也风光过,第一代伯爷是跟着太祖皇帝起家的,当年赐下的府邸也没有缩水,虽说方位不佳,但占地极广,进了后院,亭台楼阁,雕廊画栋,格局恢弘,依稀可见昔日的辉煌。 从后宅出去,穿过一道院门,便是花园,穿过了扶疏的树木,便看到东北角上有一个庵堂,空气中散来佛香的味道。 芝麻一路上不时提醒督主脚下小心,一个坎子,一块石头,一道门槛都不时做些提醒,周到至极。 庵堂建在一个小山坡上,只见正面一道门,门楣上是“梅影庵”三个字,门前两株松树,掩住了门边的两个石狮子,一树红梅从里头伸出枝丫来。 站在门口,目光越过庭院看到大殿里,供奉着一座塑金身的如来佛坐像。 守着庵门的是两个锦衣卫,看到陆偃来,忙神色恭谨地行礼,门内则乱哄哄地一团,聚着一群美貌的少年和尚,人人都剃着光头,只头上没有点戒疤。 不是说是尼姑吗?现在怎么弄出一堆和尚来了? 一个锦衣卫百户忙上前解释,“督主,这东北角上是个庵堂,属下等在西北角那边又发现了一个寺庙,发现了这些人,想着这大冷天的,不能叫督主从这边再往那边去,便把那些人都赶过来了。” 说话间,喧闹声越发大了,几个厂卫将原本聚集在庵堂里的尼姑们都撵出来了,驱赶着,如同牲口一般,聚在了庭院里,只不过和这些少年和尚们分开两处。 “爷,奴家走不动了,爷扶奴家一把!”一位美貌尼姑身子一软,就朝一个厂卫身上歪了过去,那厂卫往旁边一挪,避开了,那尼姑也很快就站稳了身子。 这边的和尚,其中一个披袈裟的,看到陆偃来,惊为天人,朝陆偃扮了个风骚的姿势,撅起嘴,送了一个吻后,连抛媚眼。 芝麻吓得魂都快没了,生怕这不怕死的把督主给冲撞了,赶紧上去,送了这少年一脚,“看什么看,把你眼珠子挖了!” “哎呦喂,天爷啊,你怎么能对奴家这么粗鲁呢?”那少年和尚痛呼着扑倒在地,朝前爬了两步,歪在地上,将自己身上的袈裟一扯,露出了裸露的胸膛,和一点粉红的茱萸。 他一双眼睛秋波如水,哀怨地看向陆偃,抬起的一条腿上,没有穿裤子,光洁如玉,我见犹怜。 “公子……” 陆偃的眼角抽了抽,神色诡异地朝薛磐看了一眼,面色不改地跨步从那少年和尚的腿上越过去,进了庵堂。 “督主!” 接收到了陆偃的眼神,薛磐浑身抖了个机灵,连忙醒过神来,快步追了上去,“督主,这些人都是,都是给,给……” 薛磐不敢说,又不得不说,支支吾吾个不清楚,陆偃也不着急,四下里看看,目光落在正中间的如来佛坐像上,手指头轻轻地敲在佛龛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见陆偃似乎无动于衷,薛磐急了,眼睛一闭,心一横,道,“都是给皇上备下的。” 陆偃也不说话,只转过头来看了薛磐一眼。 薛磐以为陆偃不信,恨不得举手发誓,“这些孩子们平日里养在薛家,每一旬,老妻就会带一个进去给太妃娘娘请安,皇上会在那会儿去见太妃,便和这些,这些孩子们玩闹……” 这些尼姑也好,和尚也好,都是薛家遵从良太妃的要求从各地搜罗来的,先在寺庙尼姑庵里教养个两三年,多少通一些佛性后,再请高人调教一番,学一些伺候人的本事,这才敢把人往宫里带。 薛磐一面说,一面小心翼翼地看陆偃的神色,却看不出什么来,索性便一股脑儿地全说了,“平日里也会做些生意,若有那带进去一次,皇上没什么兴趣,敝人就把人卖了,多少换些银子,或是积攒点人脉。” 薛磐说到这里,见陆偃并没有好奇的意思,便明白过来,陆偃掌管东厂,这朝中天下什么事能瞒得过他的耳目,只怕他早就知道了,甚至都是些什么人从他这里买过人,他都了如指掌。 是以,自己说的事,他才会全然不放在心上。 “本座整日服侍皇上,怎地不知道皇上何曾去过良太妃殿里?良太妃非皇上生母,只是抚养十二长公主才有功得以封太妃。你自己行这些龌龊肮脏之事也就罢了,你居然还敢打着皇上的幌子?” 陆偃的声音不急不慢,眼神睥睨,他虽看着温和清雅,可是字字森寒,令薛磐心生绝望。 “督主,这些都是真的。我若敢有一字虚言,便是欺君,薛家满门都会不保……” “你薛家已经有人欺君了,还怕多这一次?”陆偃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你说这些话置皇上于何地?” 薛磐听到这里已是懂了,浑身冷汗如雨,顷刻,身上的衣服便全部都汗湿了,在这寒秋里,他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浸泡在水中,而头上的冷汗还在滚珠般地往下落。 事到如今,他已经无能为力了,也不敢再多说,只道,“督主,方才是敝人失心疯了胡言乱语,还请督主不要当真。皇上面前,督主若肯美言两句,敝人必定永世难忘,良太妃也一定会记在心里。”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37章 后患 陆偃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他依然站在这塑金身的佛菩萨跟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薛磐看着他的背影,便知道,不管是尼姑也好,还是和尚也罢,陆偃并没有看在眼里。他这样的人,说起来也实在是难伺候,自己本就生得绝色无双,这世间的女子,也没有几个能入他的眼。 想到这里,薛磐只得狠下心来,正要上前,陆偃猛地转过身来,看向薛磐。 “督主,我还有两个孙女,虽年纪小了些,可生得国色天香,特别是大孙女,天资聪慧,出口成章,弹唱出色……” 陆偃听到这里,殷红的唇瓣微微勾起,灯光下,他的肤色如雪,衬得这红唇如烈焰一般,闪着一种诡谲的光,身上又有一种与暗夜极为契合的气质,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 薛磐高兴坏了,难道说,陆偃真的对自己那大孙女有兴趣?他那大孙女是谢家养大的,自然有些才气,所以说,陆偃喜欢的是有才气的姑娘? 陆偃笑了一下,轻启红唇,“把宁远伯带下去吧!” 不等薛磐反应过来,便有两个厂卫过来,一左一右钳起他,倒拖着他,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修罗离自己越来越远。 陆偃淡淡地朝薛磐瞥了一眼,便从佛菩萨坐像边走开,他出了正殿,站在廊檐下,再次转过头看向那佛菩萨,里头的灯映照出来,光线洒在他的身上,如一位横刀立马的将军,却又似腹有诗书的世家公子,优雅如兰。 “督主!” 曲百户急匆匆地进来,目不斜视地走到陆偃身边,陆偃看了他一眼,见他脸上浮现出失望的神色,问道,“怎么?” 曲承裕摇摇头,“到处都找遍了,连密室也翻了个底朝天。” “还是没有结果?” 曲承裕单膝跪下,“请督主降罪!” 陆偃望着正殿里的佛菩萨,邪魅的黑眸中浮现出一道流光,幻彩如梦,他不染而朱的唇瓣轻轻地翕动了两下,缓缓地道,“把这尊佛像砸了吧!” 若果真菩萨有眼,自然不愿看到人间众生颠倒,礼崩乐坏至此! 佛菩萨? 曲承裕抬头望去,看到了那尊塑金身的如来坐像,他愣了一下,瞳孔微缩,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看看这些服侍佛菩萨的弟子们,这尊佛像已经被玷污了,想必如来佛祖也不愿意看到这般景象,去砸了吧!若有报应,便应在本座……” “督主!” 曲承裕喊了一声,打断了陆偃的话,他冲上前去,用身上的佩刀猛地朝佛菩萨砸去,只见金身泥佛顷刻泥归泥,土归土,而神龛的正中间,出现了一个金嵌宝石藏经盒,上面落了一把锁。 曲承裕一喜,想着今天总算是有点收获了,他连忙回头,见督主一步步走了进来,便忙往一边挪去,将位置让开。 铜锁已经泛绿,经年已久。 陆偃看着这铜锁,眸光闪动,他握住锁头,也不知怎么转动了两下,那锁片便从匣子上落了下来。 罗纲得到消息也过来了,此时,正殿里的人目光都聚集在这经盒上,只见陆偃打开了匣子,只看了一眼,便顷刻盖上,一双乌黑的眸子中闪过了一道流光,便垂下眼帘,掩去了其中光彩。 汤圆忙上前要抱起匣子,陆偃并不假他手,而是亲自抱在怀里,他转身出了正殿,只吩咐道,“继续搜!” 罗纲其实不知道还要搜什么,他怀疑督主带走的,或许就是他们此次要搜的东西,却什么都不敢说,朝曲承裕看去,见曲承裕弓着身子,也看不清他的脸色,便打定了主意,跟着曲承裕混,他让搜什么,就搜什么? 薛家已经穷得都开妓院小倌馆了,还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成? 薛婉清看到陆偃抱着一个匣子走来,那匣子在灯光下金光闪闪,只要不是个瞎子都能看见。她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瞳孔猛地一缩,顷刻便是脸色苍白。 她居然忘了一个剧情,书上,那件东西的确是在薛家,可是,没有人关注。 当今已经坐稳了江山,谢家领着天下士林投诚后,皇帝已经不在意这江山是怎么来的了。 一直到最后,有人隐约提了一句,说当年建元帝留下来的东西在薛家,已经登上了帝位的萧恂只淡淡地说了一句,“烧了吧!” 薛家,曾经的宁远伯府,被一把火烧了,那东西到底在哪里,没有人在意。 如今,为什么?为什么会被挖出来? 当晚,天已交四鼓,不知为何,皇上还没有睡,依旧在东暖阁里,陆偃不在,没有人不怕死地进去提醒皇上该歇息了。 陆偃进来,将那个金嵌宝石藏经盒轻轻地放在榻几上,皇帝听到声音醒来,朝那匣子看了一眼,顿时整个人像是被施了定身术,原本俊朗的脸上,似乎有光影在明灭。 陆偃站在旁边,低声道,“薛家把这东西藏在一尊塑金身的佛菩萨的肚子里,臣差点没有找到。这一次的事了,从今往后,皇上也可以放心了!” 皇帝从震惊中醒过神来,他脸上显出了一阵狂喜,百感交集的心情,十多年来的不甘也在此时随着一阵大笑,宣泄而出, “阿偃,真是太好了!” 皇帝大笑之后,看着陆偃,眉眼柔和,他身边这么多身居高位的权臣,这么多身手不凡的武将,可是没有一个人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为他着想至此。 如今的朝堂内外已经全部掌控在他的手里了,这里面的东西对他而言可有可无。虽然良太妃如今不肯交出来,可是他也知道,给薛家一百个胆子,薛家也不敢拿这个东西威胁他。 良太妃不过是怕年老色衰,帝皇的恩宠不再,才会用这点东西拿捏他,原先他也想着,这正合了他的心意。 可当良太妃娘家的人带那些和尚和尼姑进宫,行这媚上之术的时候,他就察觉不太对劲了。 也幸好,阿偃提醒了他,也行雷霆之举,为他绝了这后患。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38章 自荐 皇帝接过来,一点点地转动玉轴,打开圣旨,重新看到上面熟悉的字体,皇帝久已经平静的心再起波澜。 他看了良久,内心里一面愤怒,又一面狂喜,满脸潮红,额头上青筋跳动,哈哈大笑,“这天下事朕的天下,这江山是朕的江山,朕才是真龙天子,父皇,您看到了吗?这盛世江山,您看到了吗?” “唯有朕,才能创出这盛世天下,他怎么可以?他怎么能做得到?” 皇帝狂笑之后,握着圣旨,陷入了沉思之中,他眼中光影变幻,似乎这十多年来的一幕幕重现在了他的眼前,最后,他才回过神来,“火盆呢?” 陆偃朝门口的小太监打了个手势,很快,火盆被端了上来。 皇帝似乎倦了,他靠在榻上,合上了眼睛,随手一扔,将那圣旨扔进了火盆,又在桌上一扫,那经盒也跟着飞落进去。 看着火焰将圣旨和经盒全部都吞了,好似曾经的过往也被一把火烧得干净,皇帝的一颗心方才安定下来,他看向陆偃,“阿偃,你又立了大功。” 陆偃的目光从火盆中离开,还有火光跳跃在他如墨般的眸子里,一双流光溢彩的眸子比璀璨的繁星还要漂亮。 “皇上,薛家已经不足为患,只是良太妃如何处置?”陆偃问道。 皇帝沉默良久,问道,“阿偃,良太妃是父皇的妃子,你在薛家还发现了些什么?” “臣什么都没有发现!”陆偃将一盏热茶递到皇帝的手里,他心里已经有了数,看来良太妃的手段还是很高明,多少还是笼络到了皇帝的心,他不由得想到那些尼姑和和尚,想必皇上还无法割舍,便道,“皇上,薛式篷却不能姑息了,神兽一事总是要给个交代的,至于薛家其他人,臣以为倒是可以看在良太妃养育十二长公主的份上,网开一面。” “如今天下盛世,皇上一代明君,也的确不好兴大狱。只是臣以为,薛磐內帷不修,着实该罚!” 皇帝有些头疼,揉了揉眉心,“阿偃,到底如何,交给你处置吧,这等小事,不要拿来烦朕了。” 皇帝心头的那些情绪起起伏伏好久,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精神很差,便着实不愿为这些琐事费心。 薛家的爵位要不是他网开一面,早就该断了,一个没落贵族,皇帝平日里也着实想不起来。 “是,皇上,马上要早朝了,皇上好歹还是先歇一歇,臣送皇上回宫?” “不了,就在这里歪一歪,阿偃,你也累了一晚上,你先下去歇息吧,若把你累出病来,朕怕又得去求谢家那小丫头了。” “是!”陆偃的眼眸闪动了一下,他退下的同时,朝两个小太监打了个手势,两人便上前来,一人抱着火盆出去,另外一人收拾桌上的茶盏,一齐跟在他的身后出了东暖阁。 昨日一夜,薛家天都塌下来了,谢家虽起了些波折,但一切都还顺当。 酉时初刻,陆偃带着人从宫里出发的时候,七谏斋的讨论方才停下来。 沉霜在门外禀道,“老太爷,各位老爷,大姑娘,才大太太那边让人传话来,说大花厅已经收拾好了,要开席了,让移步过去呢!” 谢眺站起身来,“我们过去吧,宫里发生的事都过去了,今日是个好日子,先好好给你们大哥接风洗尘,让哥儿们都出来坐席。” 大花厅里,布置得非常妥当了。 有了前次谢知微的帮忙,袁氏也不是个蠢的,想着之前四宜阁的摆设就非常好,便照着之前四宜阁里的布置,安排了一番。 一共两扇十六屏的围屏,将屋子隔成了两个小小的套间,又暖和。 围屏选得也很应景,一座紫檀掐丝珐琅蓝地百宝嵌四季花卉屏风,一座黑漆刻灰填彩人物围屏,里面正好各围两桌,男一边,女一边。 刚刚走到廊檐下,便看到穿廊的拐角处,白梅芷扶着老太太过来了,她梳洗了一番,换了一身衣服,月白兰花刺绣交领褙子,头上一只鎏金点翠钗,她看到谢知微等人的时候,脚步微微顿了一下,眼睛很快从谢元柏的身上溜了一圈,与谢知微的对上。 “微姐儿!”白梅芷讨好地朝谢知微笑了一下,便上去给老太爷等人行礼,老太爷背着手,一脸欢喜,随意道,“不必客气。” “我就说,今日也真是凑巧,既是给老大接风,也正好给梅姐儿洗尘……”老太太扶着白梅芷的手拍了拍,白梅芷飞快地朝谢元柏看了一眼低下了头,脸上飞上了两片红霞。 谢知微正要跨过门槛,听到这话,顿时气一滞,冷笑着转过头来,对老太太道,“老太太,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传出去,没得坏了我爹爹的名声,不知道的还以为我爹爹从边关回来,带了个什么人回来。现在谁不知道那些御史们听风就是雨,万一被谁误会了,往皇上跟前一参,我爹爹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了。” 老太太本来不想给卢氏的儿子接风,好不容易想通了,今日也算是给梅姐儿接风,才开了个口,就被谢知微一顿怼,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看着袁氏道,“老大媳妇,你若是教不好这孩子,我就只好再从外头聘个人进来教了!” 白梅芷震惊地抬头朝老太太看了一眼,此时的她很想自荐一番,但也知道,这心思是万万不能被人知道的。 “老太太,恕媳妇愚钝,实在是没听出湄湄哪里说错了?”袁氏低着头,“大老爷是从边疆回来的,表姑娘也从未在京城出现过,若老太太这番话说出去,着实会落人把柄,媳妇倒是觉得,湄湄提醒得对!” 老太爷淡淡地扫过白梅芷一眼,“今日是给老大接风洗尘,来日再给表姑娘接风,横竖以后日子还多,何必凑到一天呢?” 老太爷都发话了,老太太没法再说什么,只得气鼓鼓地在白梅芷的搀扶下进了大花厅。 谢知微在旁边稍微站了一会儿,谢元柏走过来,轻轻地摸了摸女儿的头,“湄湄长大了!” 谢知微思量一番,抬起头来,看着父亲,小声道,“爹爹,我很不喜欢!” 她虽然没有说很不喜欢什么,谢元柏却明白了,笑了一下,手揉在女儿的头上,“爹爹知道了!” 父女二人五年不曾相见,可在这一刻,却心意相通。谢知微不由得想到,这难道就是血脉相连?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又是勤奋的一天哦,在大家的支持下,排名又回去了,可喜可贺! 今天依旧加更了! 萧恂:又是没有我的一天! 陆偃:今日又是本座营业的一天,求姑娘们赏赐票票和评论,本座代湄湄感谢大家! 第139章 道歉 “湄湄,快过来坐席,今日有你最喜欢吃的橙酿蟹。”袁氏喊着女儿,谢知微听到了,应了一声,忙提起裙子跑了进去,谢元柏隔着屏风朝正在忙碌的妻子的身影看了眼,这么多年了,他该放弃了,他想,崔氏所有的心愿应当都体现在女儿的心愿里了。 一顿接风宴吃到了辰时时分,老太太坐不住了,要先回去,白梅芷站起身来有些为难,“大表嫂,我送姨母先回去,一会儿回来再帮大表嫂收拾厅堂。” 这原本是好意,可是,叫人听着就有些不妥当,谢知微朝白梅芷看了一眼,这女子惯会做人,只是一些做派太落了下乘了。 “看表姑娘说的,这家里还有我和你二表嫂呢,哪里也轮不到你一个当姑娘的忙这些。”钱氏很会察言观色,如今大伯回来了,正如老爷说的那话,这个家迟早是要交给大哥的。 不管老太太如何处心积虑,万没有大伯还在,谢家交给二伯的道理。 况且,如果老太太在这家里能够做到说一不二,钱氏或许还不会出这个头,可如今,长房这边,如今大姑娘被封为县主,在这家里说话的分量越来越重,大姑娘与大嫂那是比亲母女还亲,有了大姑娘的支持,谁也撼动不了大嫂的地位,她若想在这家里过得好些,自然要多巴结长房。 长房看样子对着白表姑娘也很看不上,不管老太太有没有拉郎配的想法,只要长房不乐意,钱氏就得帮腔。 “是梅芷僭越了!”白梅芷忙福了福身,跟在老太太的后面,灰溜溜地走了。 谢知微连眼角余光都没有给她一个。 老太太一走,这边的宴席也相当于散了。肖氏坐在位置上,端着一杯茶水,也不喝,不知道在想什么,钱氏坐不住了,她还有个小儿子要照顾,比不得长房和二房,有些坐立不安。 就在钱氏准备起身告辞的时候,肖氏腾地站起身来,朝袁氏行了个礼,“大嫂,微姐儿得封县主家里请客那一日,四宜阁里的摆设被毁,是我那陪房媳妇不知道从哪里听了浑话,说是我受了委屈,要为我伸冤,做下的蠢事,那些被毁了的,如今补是补不回来了,一共两万六千两银票,请大嫂查收!” 肖氏充满屈辱地说完,她眼中滚动着泪花,不知道该怨谁。她也知道,她今日这样一来,从今往后在这府里,便再也没有尊严可言了,也算是丢尽了颜面,可是,她若是不认错,不认罚,二老爷说了,明日就把那祭酒家的姑娘抬进门来。 肖氏双手将银票奉上,袁氏被这一着震得不知所措,她愣了好一会儿,还是钱氏先醒过神来,推了她一把,她才把银票接过来,讪讪一笑,“这都是要入公中的。有错则改,善莫大焉!况且,谁家里还没有两个刁奴呢,二弟妹以后小心些便是了。” 肖氏抿了抿唇,她是再也待不下去了,转身便捂着脸冲出了大花厅。 这边的事,男桌那边都听到了,静了一瞬,这边便听到谢仲柏道,“大哥,我敬你一杯,给你接风也向你道歉!” “兄弟之间说什么道歉的话?”谢元柏端起了酒杯,适才,他只听了一耳朵,虽不知道来龙去脉,但也看出来了,如今谢家的风向变了,家里似乎是袁氏在做主,想必是湄湄得封县主那日家里请客发生了什么事,两万多两银子不是个小数目,二弟妹居然拿出来了,少不得有二弟的功劳在里面。 两人对饮了一杯,谢仲柏便把四宜阁的事简单地说了,并没有提纳妾的事。虽说肖氏已经把钱拿出来了,但这件事,还是触犯了谢仲柏的逆鳞,他一向认为,几房之间难免会有一些小摩擦,可是任何时候都要以家族利益为上,唯有家族强大了,才能为这家里的每一个人遮风挡雨。 家里有姑娘被封为县主,这在任何一个家族都是天大的喜事,且不说四宜阁损失了多少钱财,只说这种行为就该得到惩罚。 谢仲柏对纳妾并不热衷,嫡庶也有别,他更加不会做出宠妻灭妾的事来,可是,给正室一点教训,以正风范,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 袁氏忙完了,已经到了亥时,她才拖着两条沉重的腿进了扶云院的门,雪杏忙迎了上来,“太太,您才回来,大老爷都问了您好几遍了!” 袁氏吃了一惊,她快走两步,进了正房的院子,只见五间正房的灯都亮着,屋子里传来说笑声,紧接着便听到女儿在说,“母亲回来了!” 门帘子被掀开,谢知微一张小脸出现在了袁氏的眼前,女儿快走两步,迎过来,扶着她,“母亲,累坏了吧,让丹枫姐姐给您揉揉腿。” 谢元柏也从屋里出来,伸出手扶了袁氏一把,“多少事不能留着明天?底下的婆子媳妇要是不听话,就打发出去,换上得力的。” 袁氏的眼眶有些发热,小儿子围了过来,喊着“娘,我困了”,她紧紧地握住了谢元柏的手,借着他的力道踏上了正房的台阶,头上一支八宝攥珠子飞燕钗在灯光下闪着耀眼的光。 夜里,两人躺在床上,袁氏比新婚之夜还要紧张,她记得,婚后,她一个月便有了身孕,之后,谢元柏便出门游历去了,后来回来过一次,因执意要参军被老太爷狠狠地打了一顿,伤都没有养好,便走了。 那时候,她刚刚生产完。 谢元柏从被子里伸出手来,伸进了袁氏的被子里,握住了她的手,黑暗中,袁氏听到谢元柏说,“湄湄跟我说,想我们一家四口就这么一直过下去,我答应了她,阿娴,这些年是我混蛋,一直想不开,若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们就重新开始吧!” 两行泪从袁氏的眼角留流下,她更咽道,“相公,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感谢崔姐姐,她给我留下这么好的一个女儿,我真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题外话------ 第一更! 今天码好的八千字,不知道怎么就没了,心都碎了! 重新又赶出来的稿子,明天再捉虫。 第140章 夜探 谢知微沐浴完,头上洗过了的头发随意挽了个纂儿,穿着一件银红色半旧棉袄,底下穿着一条葱黄绫棉裙,她扶着门框进来,打了个呵欠,对身后的丫鬟道,“都去睡了吧,不用管我了。” 她重生回来之后,便不再要丫鬟值夜,只在碧纱橱外的床上留人罢了。 紫陌便没有跟进来,将后房门关了,自己去安置。 谢知微才在床上坐下,便听到暖阁里有声音,以为是窗户没关,外头的风在响,便准备起身,听到了一声猫叫声,紧接着,一道身影从暖阁里走出来,她正要惊呼出声,看清来人,声音被生生咽了下去。 谢知微忙检查了一遍碧纱橱,关得严严实实的,她方才放了心,凑近萧恂,“你怎么来了?” 萧恂一脸痛苦,他一手捂着肚子,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谢知微,不说话,一双漂亮的凤目里满是哀怨,好似谢知微做了什么始乱终弃的事。 谢知微注意到了他的动作,见他脸色略有些苍白,突然福至心灵地想到了之前车上玄桃说的话,果然,她在他这里还有点用处,便问道,“你病了?” “嗯!” 萧恂后退两步,一屁股在暖阁的床上坐下,“我等了你好久了,我拉肚子了!” “你吃了什么?”谢知微皱着眉头想了想,“还是有人下毒?” “是有人下毒!”萧恂朝靠背上一靠,“我就是吃了你上次送给我的古剌赤才会拉肚子的,你是不是在里面下毒了?” 谢知微惊呆了,她细细地想了一遍她当日做古剌赤的时候,所有的原料和步骤,并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而且,她如今也不是真正的十岁,对药毒拿捏不准,况且,那古剌赤,她不仅仅只送给过萧恂,还送给过陆偃,二妹妹和三妹妹那里,她也送了一些,弟弟也吃了不少,他们都没事。 难道说是体质问题?还是…… 谢知微的眼眸中微光闪烁,她想到这几次和萧恂打交道,他实在是太能作了,便上前去,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微凉的肌肤相贴,萧恂浑身一哆嗦,条件反射地就想出手,好在,他反应也是够快,浑身炸起的毛很快就耷拉下来了,低垂着眼帘,任由谢知微一手牵着他的手,一手的三根指头搭在他的脉搏上。 谢知微也是急了,一时也没有太在意自己的举动,她凝神屏气,约莫三个呼吸,便恨恨地一把甩开了他的手。 “你是什么时候吃我送给你的古剌赤?” “就从宫里出来后,和你分开后,我就回家了。” “那古剌赤还在?” “嗯,我的东西,我不说分给别人,谁敢偷吃?”萧恂捂着肚子,一阵绞痛,“你有没有药,快点,疼死我了!” 他说完,就跳起来跃出了窗外,谢知微忙扑过去看,只见他如一道流光一样在黑暗中消失。谢知微知道他定是去上茅房了,顿时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那过了这好些天的古剌赤他到底吃了多少,应当是已经变味了,若是只吃一两口也绝不会闹肚子。 谢知微不得不去东次间的小药房拿药,也幸好她习惯把一些常备要用的药做成成药存放。 谢知微打开碧纱橱时,惊动了睡在外头的雨晴,她喊了一声“姑娘””,正要起身,谢知微道,“你不用起来了,我去拿点消食的药吃。” 雨晴还是起来了,掌了灯,陪着谢知微去拿药,又将热水端进来放到卧房里,谢知微说自己会吃,让她先去睡,别着凉了。 谢知微关好了碧纱橱,等了越有一盏茶的功夫,萧恂就回来了。他在这谢家如入无人之地,不但去上了一趟茅房,还不知道去哪里洗了个手,甩着一手水星子翻进来。 “药方子开好了吗?”萧恂理所当然地问,朝桌上扫了一眼,没看到,但上面放着一碗温水,和一粒黑色的药丸,走过去拿起来就吃,“是给我的?” “嗯!”谢知微的眼角抽了抽,抿了抿唇,忍不住问道,“你今日怎么还在吃那日我给的古剌赤?这都多少天了?难道还没有坏吗?”” 萧恂之前说谢知微给他下毒,现在吃药也不怕谢知微毒死他,连闻都没有闻那药丸,塞进了口中,皱着眉头嚼了两口,硬生生地吞下了。 “看着没坏,兴许是你下了毒。” “你胡说,我没有!”谢知微后悔死了,早知道她就不给他送吃的了,这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会不会以为她对他图谋不轨? 谢知微越想越担心,不得不告诉萧恂,“你难道不知道,隔了夜的东西不能随便吃吗?这一晚上的食物都容易变坏,更别说,自从上次送你古剌赤到今天这都多少天了?不会都长毛了吧?” 长毛自然是不会长毛的,不过,颜色变了倒是真的,萧恂原本想扔了的,又想着,这要是扔了,不是可惜了?要被谢知微知道了,兴许以后就再也不会给他送吃的了。 横竖,谢知微有一手好医术,萧恂也不害怕,便硬着头皮吃了。 “要是长毛了,我没有眼睛看见吗?我又不傻,我会吃?连味儿都还是那个味儿,我就说一定是你下毒了,想毒死我!” 萧恂吃完药后,就觉得好多了。谢知微只差举手发誓了,“我与你无冤无仇,我为什么要给你下毒?那古剌赤我做了不少,分了些给兄弟姐妹们,大家吃了都没事。” “那行,你明日单单给我做一些,我要吃了没事,我就信你。”萧恂厚颜无耻地道。 谢知微被他这想法折服了,“我若是真的想给你下毒,明日就是最好的机会,你难道不怕?” “你不是说了吗,你与我无冤无仇,你为何要给我下毒,我为什么要怕?” “可你刚才说我给你下毒,害得你拉肚子。”谢知微知道自己被他绕进去了,有点绕不出来了,急得脸都红了。 萧恂见好就收,摆摆手,“今非昔比,之前你我都不熟悉,你有可能给我下毒,但今天,你不是还救了我一命吗?我的命都是你救的,你也犯不着给我下毒了,要不,今天在马车上,你直接把我推下去就好了,何必冲上来抱……”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41章 出门 “你闭嘴!”谢知微一激动,声音变大了,外面传来雨晴疑惑的声音,“姑娘,您是在叫我吗?是不是肚子痛,要不要揉一揉?” 听到雨晴起身的声音,谢知微吓懵了,要是被雨晴看到萧恂这么一个大男人在她的房间里,这怎么说得清楚啊? “不用了!”谢知微一紧张,声音都有点破音了,她连忙推萧恂,萧恂被她推得往后退,就是不动。眼看雨晴就要进来了,谢知微急了,萧恂见她眼眶里都有泪水打转了,忙低声道,“你别哭啊!” 萧恂说完,身子往后一纵,便消失在窗外的黑暗中。 雨晴披着衣服起来了,见谢知微站在暖阁的窗前,她呀了一声,谢知微以为她看到萧恂了,一阵心惊肉跳,好在雨晴又道,“姑娘,一定是奴婢忘了关窗户了,您快到床上去,别被冷风捎着了。” 谢知微心说,她已经被冷风捎着了,这会儿一阵头疼,嘱咐道,“你把窗户关好!” 谢知微很想说,把窗户关好,不能让宵小之徒进来了。但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说。 谢家的护院是不是太没用了些?谢知微想着萧恂这来不影去无踪的,还不知道这会儿他到底走没走?有没有在偷听她说话,谢知微便什么都不敢说,只默默地上了床。 她不由得想到了前世,她在冷宫之中,萧恂来看她。她犹记得,那时候已经是阳春三月了,冷宫外面的桃花在一阵风中,如雨一样地飘落,从窗外洒了进来,他就站在破旧的窗边,窗户纸扑哧作响,阳光和花瓣飘洒在他玄色大氅上,脖颈处一圈黑色的貂毛衬得他泛着冷白的脸越发没有血色。 那时候,他体内的蛊毒眼看就无法压制了,谢知微担忧不已,因为他是她报仇的希望。 她也还记得,他问道,“你不需要在宫里了,我接你出去吧?” 她摇摇头,冷冷地看着前面麟德宫的黄琉璃瓦重檐庑殿顶和屋顶上的脊兽,“不,我要亲眼看着他们覆灭,如果可以的话,求你让他们活着!” 萧恂不知何时转过头来,震惊地看着她,眼中闪过一道含着苦痛的流光。 她静静地看着他的眼神,她的心已经死在了那个冬天,在她的眼里,他们只是合作关系,她的生意清冷无波,“让他们活十年,日日跪在谢家的牌位前忏悔,为我谢家满门冤魂赎罪!” 他粲然一笑,“好,我答应你,我会尽量多活十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次日,谢知微的眼睛有点肿,玄桃拿了煮熟的鸡蛋来给谢知微敷眼睛,一面絮絮叨叨,“姑娘以后可别熬夜看书了,瞧这眼睛肿了,可怎么出去见人啊!” “哎呀,说起来都怪奴婢,昨日忘了关暖阁里的窗户,把姑娘吵着了,幸好姑娘发觉了,要不然,吹一夜冷风,今日非生病不可。”雨晴自责不已。 谢知微几次要开口,还是把要说的话咽下去了,由着几个丫鬟自省,以后当值的丫鬟一定要在姑娘入睡之前把前前后后的窗户检查一遍云云。 谢知微则想着,如此也好,萧恂以后看到这阵仗应当也不会来了。 昨晚,她一次次地想到,曾经那个被蛊毒折磨得没有脾气的人,沉稳得如同冬夜里的一轮冷月的人,年少时候怎么会是这样一副景象呢? 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落花踏尽游何处,笑人胡姬酒肆中。 谢知微坐在镜奁前,紫陌在给她梳头,她看着镜中的自己,脑子里却浮现出当日萧恂的模样,春日的暖阳温暖不了他被蛊毒侵蚀的身体,厚重的玄色大氅给人一股深入骨髓的冷意,俊逸的眉眼间锁着一股挥之不去的痛楚,这一切竟令她感到深痛。 “姑娘,您怎么了?”紫陌看着镜中的姑娘,眼中竟然含着泪水,不由得担忧地问道。 “没什么!”谢知微深吸一口气,萧恂身上的蛊毒非常麻烦,她不得不尽早把这件事提上日程了,无论如何,她欠了他的,这一世,既然他们相逢甚早,或许也是上天的安排,她就帮他早早地把毒解了,让这个纵马轻歌的少年,无论刀光剑影,都长寿平安! “我今天要出一趟门,一会儿我写三张药方,你安排三个不同的人,拿着药方去抓药,记住了,要在三个不同的药铺抓。”谢知微吩咐道。 “是,姑娘!”紫陌知道事关重大,也不问。 谢知微梳洗过后,换了一身胭脂色的骑装,与往日的端庄气质不同,整个人焕发出一股英姿飒爽的勃勃生机。 谢知微写好药方,交给了紫陌,带了百灵和玄桃出门,正好遇到了扶云院的雪杏过来唤谢知微过去用早膳,看到谢知微笑道,“姑娘今日是准备出门骑马呢?五少爷一早就要来找姑娘,被太太按在院子里了,说怕来早了,吵着姑娘。” 谢知微揉了揉头,果然,一进院子,谢明溪一阵风一样地卷过来,在谢知微跟前三步远的地方立定,“姐姐,你要去哪里?” 谢知微牵起了弟弟的手,牵着他一面往里走,一面道,“今日的确有件重要的事情要去办,如果你乖乖地在家读书写字呢,姐姐回来会送你一份大礼!” “真的吗?什么大礼?”谢明溪仰着头,一张小脸粉雕玉琢,一双黑琉璃般的眸子闪着繁星一样的光芒,粉嘟嘟的唇咧嘴一笑,露出白色的小乳牙。 “不告诉你!”谢知微抿唇一笑,神秘兮兮,谢明溪摇着她的手,“好姐姐,什么大礼嘛?” 两人进了明间,屋子里摆着八仙桌,桌上已经摆好了早膳,水晶饺子,豆沙卷,芝麻球,紫薯豆沙煎饼,小馒头,糖蒸酥酪,小笼包子及几样小粥,谢元柏和袁氏已经在桌边坐下了。 谢元柏拿着一张邸报在看,竖起耳朵一直在关注姐弟俩这边的动静,袁氏满脸春光,一双杏眼水汪汪的,谢知微看了一眼,心里松了一口气,上前去给父母请安。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42章 求教 第142章求教 “快坐下吃!”袁氏将女儿拉到自己身边坐下,问道,“湄湄今日要出门?” 谢元柏刚刚收起邸报,嫣梅便眼疾手快地过来收走了,目光不由自主地在男主人的身上脸上扫了一圈。昨晚,她在碧纱橱外面值夜,里头没有要水。 照理说,夫妻之间,一别数年,昨晚睡在一张床上,不出意外,应当是干柴烈火一般。 那就只能说明,大老爷对大太太只有敬没有爱,这也代表着她有机会。 一个正常的男人,风华正茂,怎么会没有需求呢? 嫣梅想着想着,手中不由自主地用力,邸报都被她当帕子扭成了一团。 “父亲,母亲!”谢知微的眼角余光朝嫣梅瞥了一眼,道,“听说这两日,澶州那边有马市,有一批河曲马要在那边交易,宸郡王和沐小王爷他们都会去,约女儿一起去,女儿之前答应了弟弟要送他一匹马,女儿想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袁氏一听,忙喊金嬷嬷,“你去给姑娘拿点银子!” 谢知微忙拦住了,“母亲,女儿手里还有银子。” 谢元柏想了想,笑道,“湄湄,父亲手上有个马场,就在铁围山附近,那马场不算大,也没有养几匹好马,你若是喜欢,为父就送给你。” 谢知微不好意思总要袁氏的铺子,可自己父亲的,她肯定敬谢不敏了,忙伸手道,“好啊,爹爹,契纸和账册都给我吧!” 谢元柏见女儿愿意接受他的好意,高兴坏了,吩咐人去前院书房里把契纸和账册取来一并给了谢知微,笑着点头,“连管事也都给你。” 那马场是崔氏的嫁妆,若是换了以前,谢元柏怕是不会迁就袁氏的情绪而直接说那马场是湄湄的娘亲的嫁妆,但今日,他没有说得这么直白,但不管是袁氏还是谢知微都知道,崔家经营马场。 崔氏的嫁妆里肯定少不了马场,当年,崔家想着崔氏是女子,她嫁妆里头好些挣钱的铺子,也没想到会让她经营马场挣钱,就养个马场好玩,便挑了靠近京城的一处峡谷做马场,这十多年来,经营的也算是有点规模,不过,主要靠培育新品种挣钱。 袁氏其实并不在意丈夫和女儿说起崔氏,她在答应这桩婚事的时候就知道,崔氏虽然不在了,但她一辈子都活在他们这个家庭里,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崔氏给的,她对崔氏其实只有感激。 而今,不管是谢元柏还是女儿都挺顾忌她的感受,她越发感激。 谢明溪好半天才醒过神来,姐姐说什么?说要给他买一匹马?他没有听错的吧?他才五岁啊,五岁他就可以拥有一匹马了?有个当县主的姐姐是真好啊! “姐姐姐姐姐姐,你说要给我买一匹马?”谢明溪的眼睛里缀着无数星星,“姐姐姐姐姐姐,是真的吗?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谢知微将一个水晶虾饺夹到了弟弟的碗里,“那你在家好好读书,过了年,你就要进家学了,先打好基础,姐姐回来要检查你的功课。” “哦,好,姐姐,郡王哥哥不是说要教我学箭?他前些日子教的要领我都练熟了,他什么时候再教我学新的啊?” 谢明溪其实并没有太想萧恂教他学箭了,他主要想到,郡王府有个大的跑马场,他有一匹马了,无论如何要拉到跑马场去溜一圈。 谢知微将他这点小心思都看在眼里,不由得哭笑不得,揉揉他的小脑袋,“郡王爷今天要和姐姐一起去马市,等回来了,再带你去学骑射。” “啊,好!”谢明溪一头钻进姐姐的怀里拱着撒了一顿欢,他还没有撒够呢,就被母亲拎着耳朵揪出来,“你姐姐还要出门呢,你这满嘴油,仔细把你姐姐衣服弄脏了。” 辰时时分,谢知微用过了早膳,正要出门,想到昨日萧恂说让她今日给她做古剌赤,他都拉肚子了,怎么还吃古剌赤? 谢知微怕不好应付他,便让人用食盒装了些粥品和馒头等清淡的食物,送到车上,和父母弟弟告别。 谢元柏有半个月的假,暂时不用去衙门,准备拜访一下昔日的故旧,再就是在家好好教儿子。见谢明溪眼巴巴地看着谢知微远去,小家伙难过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谢元柏握着儿子软乎乎的小手,“走,爹爹带你出城骑马!” “耶!”谢明溪一下子跳了起来,活泼的他往父亲身上扑跳过去。 谢元柏纵然秉承了抱孙不抱子的思想,但面对五年不曾谋面的儿子,他心里多的是愧疚,便一把接住了儿子,他一转身,看到从穿堂过来的白梅芷,她身后跟着一个丫鬟,丫鬟的手里提着一个提盒。 谢元柏抱着儿子,只微微点了点头,正要离开,白梅芷已经两步上前,在他和袁氏跟前行礼,“梅芷见过表哥表嫂!” 说完,她抬起头来朝谢元柏怀里的谢明溪看去,笑道,“溪哥儿都这么大了呢!” 谢元柏温和地笑了笑,朝袁氏道,“你陪白表妹说说话,我带溪哥儿出去了。” “等等,表哥!”白梅芷急切地叫住了谢元柏,做出一脸为难的样子,“表哥,梅儿有一事相求!” 谢明溪已经不耐烦了,在谢元柏的怀里扭动不安,谢元柏抬手拍拍他的后辈,让他稍安勿躁,问道,“白表妹有什么事,请直言!” 白梅芷抬起头来,将自己尖俏的下巴朝前挺了挺,想把自己最美好的一面送到谢元柏面前,“表哥,我听姨母说,家里有闺学,想梅儿出生均州郧乡那样的地方,哪里见识过什么闺学,梅儿还是姨娘在世的时候,跟着姨娘学过几个字,听说闺学的林先生是林大师的妹妹,一手琴出神入化,梅儿也想进闺学,但又怕林先生笑话梅儿连琴谱都不识得。” 说着,白梅芷羞愧地低下了头,将侧脸露出来,她永远都最懂自己什么时候哪个部位最美,也永远都懂如何让一个男人对自己牵肠挂肚。 “若论琴的话……”谢元柏笑得颇有深意,“这家里,我并不是最擅长的……” ??今天的更新! ?安慰一下我吧,八千字的稿子啊,存起来不香吗? ? ???? () 第143章 嫌弃 生怕谢元柏说出拒绝的话来,白梅芷忙抬头,祈求的眼神望着谢元柏,道,“梅儿也听说四老爷的琴是几个老爷里弹得最好的,只如今,四老爷每日功课很忙,又要忙着娶亲,梅儿不敢打搅四表哥。” 谢元柏心说,你不怕打搅四弟,就活该打搅我吗? 他笑了笑,对袁氏道,“夫人,难得白表妹有上进之心,你去丛绿堂跟林先生说一声,最近几日,让林先生抽出些时间,单独教白表妹认一认琴谱。” 袁氏也不傻,她一直冷眼旁观,自然看得出这白表妹对自己夫君的那满腔爱慕之情。 她心里实在是担心极了,虽说天底下的男人,家里多收了三斗米还想买个小妾回来搂着睡,可真要她和别人共享一个男人,她心里还是不愿意的。 只是,她什么都做不了,她是谢元柏的正室没错,可若夫君对这女子动心了,她也没有办法。 正当袁氏的心里涌起浓浓的悲哀的时候,听到谢元柏点她的名字,她抬起头来傻乎乎地看着谢元柏,她方才走神走得太厉害了,没听清夫君的话。 谢元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还请夫人去丛绿堂跟林先生说一声,让林先生抽出点时间,指点白表妹的琴艺,要多花银子的话,就从长房的账上走。” “啊,哦,好!”喜从天降,袁氏都不知道如何应对了! 谢元柏说完,便淡淡地朝白梅芷点了点头,准备离开。 白梅芷眼中渗出泪来,她紧紧地咬着唇瓣,委屈喷涌而出,不甘地再次叫住了谢元柏,“表哥,你是在嫌弃梅儿笨吗?” 白梅芷的眼泪说来就来,她其实心里是欢喜的。 她并不觉得谢元柏是因为要顾忌袁氏才如此待她,她早就打听过了,谢元柏忘不掉的是他的原配。 当年表哥娶袁氏,一是为了延续香火,二是遵从崔家的意愿,娶一个继母回来抚养原配所出的谢知微。 他能够为了崔氏,做到这一步,实在是令人羡慕嫉妒! 这样一个人,不动心则已,一旦动心,将是海枯石烂。 这样一个男人,她白梅芷一定要降服,让他为自己所用。 所以,她并不恨谢元柏对她疏远,相反,她很欣赏谢元柏的这种坚贞,只要她取代了那个死人,谢元柏也一样可以为她上天入地。 谢元柏回过头,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白表姑娘,你在家里住着,若缺了什么,短了什么,与拙荆说便是,或者道与老太太知道也可。谢家虽不是什么高门大户,但也有些规矩,家里的姑娘们跟着老太太和太太学规矩,哥儿们在外院抚养,这些,想必老太太会告诉你!” 白梅芷含着眼泪,福身道“是”,眼睁睁地看着谢元柏走了,她才上前挽着袁氏的胳膊,“表嫂,你不会笑话梅儿吧?梅儿是乡野偏村来的,没有见识过这些大户人家的规矩,以为和我们那里的小门小户一样,有什么难处只管说就是了,今日真是让表哥和表嫂看笑话了。” 袁氏被恭维得毛骨悚然,她性格耿直,实在是不太会应付这些虚与委蛇,只好讪讪一笑,“白表妹说笑了,既然大老爷吩咐了,我还是送白表妹去一趟丛绿堂和先生说一声吧!” “那就劳烦表嫂了!”白梅芷垂着眼,眼中闪过一道寒意,大表哥那样一个文武全才的人,又情比金坚,怎么会娶这么一个蠢物? 她想着,心里又无限温存起来,今日谢元柏对她越是冷淡,待来日,他对她动了心,怕是会越发愧疚,也越发心疼吧? 袁氏走得很快,她掌府中中馈,本来今日一大早就应该去听事堂的,但因谢元柏歇在她房里,她怕一大早起来惊动了谢元柏,只好把听事的时辰改了,这会儿又摊上了这件事,少不得要快点去了结了好回去处理事情。 白梅芷跟不上她的脚步,被袁氏拖着走得气喘吁吁,心里不由得又骂上了,果然是个粗人,武将家族出来的大老粗,走路都带风,也活该表哥看不上她! 丛绿堂里,林先生正在教姑娘们学字,谢知微连着请了几日假,今日也没来。 对袁氏来说,女儿尊贵无比,自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这闺学没什么好学的,横竖将来也不会去考个女状元,来说事,她也没有半分不好意思。 林先生见袁氏来,也知道如今长房势大,袁氏掌了家中的中馈,忙迎了出来,袁氏将谢元柏吩咐的事说了,她财大气粗,道,“我们也知道如此是给先生增加负担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大老爷的意思,也不白叫先生出力,这个月的束脩双倍付给先生。” 都说千里当官只为财,寒窗苦读大约是最好的投资了,只为了日后能够有朝一日飞黄腾达。 林先生家境并不宽裕,之所以愿意来谢家教书,一来谢家是士林之首,家风清正,姑娘们都天资聪颖,二来也是谢家的束脩给得多,是极为尊师重道的人家。 袁氏虽然说话直白了点,林先生也并没有在意,看了白梅芷一眼,被她狐眼一勾便很不高兴,只觉得这姑娘眼神不正,但碍于袁氏的面子,不好多说,又是这谢家的表姑娘,并不姓谢也懒得多说,道,“大太太既然吩咐下来了,不才不无照办,每日课在申时结束,我会为白姑娘单独讲解琴艺之道。” 白梅芷心中尤为不甘,她本没有要上闺学的意思,她都及笄的人了,和一群表侄女儿一块儿上学,传出去都丢脸,她只不过是要拿学琴当个跳板,能够与谢元柏搭建些来往。 现如今也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梅芷多谢先生!”白梅芷只好给林先生行礼。 谢知慧从课堂里出来,对袁氏行了个礼,问道,“大伯母,大姐姐今天请假没有来上学,不知大姐姐是有什么事呢?” 袁氏心说,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 她其实也不知道谢知微用的是什么借口请了假,但她素来不会撒谎,只好对林先生道,“实在是抱歉,小女顽劣,没有来上学,不过,她今日也是事非得已,前些日子,我那个小不成器的非要闹他姐姐,要他姐姐给买一匹马,他姐姐一时冲动就答应了,今日兑现去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144章 求情 林先生一提起谢知微就很得意,不由得笑道,“大太太说哪里话,自古无信而不立,微姐儿虽是女子,能够懂得这个道理实在是难能可贵,可见她把我平日里教的都听进去了,也照着做了,这有什么不好?况且,微姐儿请假,她是把我这些天要讲的课全部都自己学了一遍,作业也都写得很好,如若不然,我也不会准假。” “那敢情好!”袁氏与有荣焉。 因老太太还在自我禁足,这些日子老太太心情不好,除了白梅芷谁也不见,也不让人去给她请安。 但袁氏来去丛绿堂都要从春晖堂的后院东西穿堂经过,她不能过门不入,再加上白梅芷提出要去陪陪老太太,她当儿媳妇的只好也跟着进了春晖堂。 老太太一听说长房就烦,金嬷嬷也知道今非昔比,在一旁劝道,“奴婢瞧着二太太最近魂不守舍,听说老太爷要给二老爷聘一房良妾,二太太是暂时管不了家里的这些事了。奴婢寻思着,老太太若想给表姑娘寻一门好亲事,还少不得大太太从中张罗。” “她能张罗出什么来?”老太太不以为然。 金嬷嬷将一盏茶递给老太太,劝道,“奴婢听说,今日大姑娘又出门了,方才门口又是车又是马的,听说宸郡王、沐小王爷,华阳郡主,惠和县主都来咱们门口,等着大姑娘一块儿去马市。老太太想想,若大姑娘肯带携一二,每每出门把表姑娘带上,凭着表姑娘的才貌人品,不说当个王妃娘娘,配一般的勋贵世子,总是有多余的吧?” 老太太沉思片刻,点头道,“嗯,还是你想得周到,她也只有这点用处了。” 金嬷嬷便顺势道,“老太太,奴婢去把大太太请进来?” 老太太看着袁氏走进来,她和以前真是大不一样了,走路都挺起了胸膛,身穿着一件八吉祥孔雀纹双层锦立领褙子,底下一条散花如意云烟裙,头上戴着八宝金钗,一只凤凰衔着一串琉璃珠子随着她的脚步颤巍巍地晃动着,映照出来的光芒,将她一张满月般的脸照得浮光雪白。 “给母亲请安!”袁氏福身下去,老太太盯着她看,半天都不叫起。 白梅芷嘲讽地看着袁氏,心想着,在这样的人家,老太太的身份一个孝字就能压死人,除非谢家不要脸皮了。 她上前去,跪在了榻前的脚踏上,伏在老太太的跟前,假模假式地为袁氏求情,“姨母,大表嫂是为梅儿才跑了这一趟,求姨母看在梅儿的面上,便是表嫂有不好的地方,也要原谅则个。” “你起来吧!”冯氏也很感念白梅芷的乖巧,很有眼力劲儿,有她年轻时候的风范,不由得越发喜欢,“我也不为别的,老大媳妇,你不要怪我这个当母亲的多嘴,我举凡也都是为了这家里好。你也瞧瞧,老二和老三成亲这些年,儿女一大堆了,你和老大跟前,你看看,就微姐儿和溪哥儿,微姐儿还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 说到子嗣,袁氏满心都是愧疚,她低着头,就跟犯下了滔天大罪一样,一个字的辩解都没有。 “前些年,我多次提醒你,你自己去不了老大那里,让你挑个合适的人,送过去,一来照顾老大,二来兴许就无心插柳了呢?你看看你,有没有听到心里去?如今老大回来了,你抓紧些吧,便是弄几个丫鬟在屋里,生了孩子还不是得喊你一声母亲,你也别学那些小门小户小肚鸡肠的妒妇,丢了谢家的脸。” 袁氏觉得自己算是把谢元柏对崔氏的心思看的明明白白的了,她哪里还敢给谢元柏送人呢? 但这话是说不出来的,她不得不福身道,“是,儿媳明白了!” 白梅芷在旁边听得惊心动魄,她很想跟老太太说一句“给大表哥做妾,我愿意”,理智总算是让她保持了一点矜持,她跪在榻前,慢慢地给老太太捏着腿,心里不由得想到,就算只是给大表哥做妾,她也得先俘获大表哥的心。 她已经委曲求全不做正室了,难道还要她做到既没了名分,又没了情分吗? 她要的不多,只是大表哥的一颗真心,只要他能待自己一心一意。 她也是为了大表哥好,她不愿看到他一直沉湎于过去,把心一直耽误在一个死人身上,忘了自己是一个活人了。 袁氏这么多年都无法笼络住表哥的心,她实在是心疼坏了。 袁氏从春晖堂出来的时候,脚步沉重,迈过门槛的时候,双腿一软,差点朝前扑下去。田嬷嬷一把抓住了她,担心地问道,“太太,发生什么事了吗?” 袁氏觉得委屈极了,她看看四周,没有说话,也实在是没有心情去听事堂,便说回扶云院歇息一下,待进了扶云院,袁氏才一股脑儿地把委屈都说了,难免落泪道,“是我善妒,不愿给大老爷纳妾吗?也要大老爷肯才是啊!” 因袁氏屋里留的都是跟了自己好些年的丫鬟,嫣梅留在屋里,她也没有在意,并没有看到嫣梅听到说给大老爷纳妾时,眼底的跃跃欲试。 田嬷嬷也是义愤填膺,不过她倒是冷静,从嫣梅手里接过了茶,递给袁氏,“大太太不必着急,大太太别忘了,无论谁想进这扶云院的门,既不是大太太说了算的,也不是老太太说了算的,崔家在旁边盯着呢!” 袁氏一听,也是这个理儿,还有一句话,田嬷嬷不敢说,那就是,大老爷可不是在这上头用心的人,她不由得想到今日白家表姑娘的那番算计,最后惹来了大老爷的嫌恶,也冷静下来了。 “我竟是比湄湄还沉不住气了。无论如何,今日老太太有句话是说对了,长房子嗣单薄,我心里哪能不急啊!”袁氏用帕子沾沾眼角,一说起来又是委屈,大老爷说他们重新开始,也不知道如何重新开始法,要让她去问,她也不敢。 袁氏在这边愁,谢知微也在愁。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45章 唇破 谢知微的马车从东角门出来,她看到门口摆了一溜儿的马车,还有一群骑着高头大马,锦衣缓带的少年郎君,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走错了路? 她扫了一眼,都认识,又都不认识。 看到这些人均以萧恂马首是瞻,谢知微顿感头疼,他弄这阵仗是要闹哪般? “快点,磨磨蹭蹭的,等了你多久了?” 一道不耐烦的声音传来,谢知微循声看去,见一匹白马上面坐着一位雌雄莫辨的少年郎,她一头乌黑的长发,前面用一根玉簪束在头顶,和后面的头发一起披在身后,身穿一身箭袖,手里捏着马鞭,一脸不善地朝谢知微看过来。 “吵什么吵?不耐烦等就滚!”萧恂纵马上前,用马鞭挑起了谢知微手中的帘子,一眼看到她马车里的吃食,翻身下马,“我还没有吃早膳,谢大姑娘,我借坐一下你的马车!” 说着,他就下了马,不等谢知微拒绝。 谢知微朝发飙的惠和县主看了一眼,见她瞪过来的眼珠子都快出来了,眼里的火要将她烧着,不由得暗叹一口气,萧恂这拉仇恨的本事,和他的爵位一样高。 “走啦走啦!”萧恂挥了挥马鞭,吆喝一嗓子,便爬进了谢知微的马车,将随车的两个丫鬟又挤到了角落里。 “宸郡王,您老人家一大早跑到这里来等,等了这小半个时辰了,连早饭都没有吃,这是什么道理?”沐归鸿骑着马走在谢知微的朱轮车旁边,两人隔着一道马车帘子说话。 “我昨晚闹肚子,谢大姑娘这里有灵丹妙药,怎么,有问题?”萧恂端着一碗白粥喝,他脸色比茅厕板还要臭。 他昨晚给了谢知微一个机会,让她今日一早给他做那天的古剌赤,结果,他一爬上车,里头除了没滋没味的白粥便是馒头,她怎么不说让他去当和尚? 今天一起去马市的人除了萧恂、沐归鸿、许良、武安侯府小侯爷,便是闻讯赶来的惠和县主,马车到了城门口,稍微停了一下,萧恂懒得搭理,他吃完了寡淡无味的早膳后,就靠着马车壁闭目养神。 谢知微看了这大爷一眼,便凑过去撩开车帘子朝外看,见方才骑着高头大马呵斥她,反而被萧恂骂得不吭声的少年正在和一辆有着宁远伯府徽记的马车里的姑娘说话,那姑娘伸出一个脑袋,朝这边看了一眼,谢知微才想起来,那姑娘原来是薛婉霜。 薛婉霜的脸色不好看,双眼浮肿,像是哭过了的,也像是霜打了的茄子,没一点朝气。 而和薛婉霜说话的,骂她的人,便是华阳郡主,她扮了个男装,也难怪谢知微没有认出来。 “走了,磨磨蹭蹭的,今晚上都到不了地儿了!”萧恂不耐烦地敲了敲马车壁。 谢知微见他心情欠佳,想到估摸着是身体不好,才会影响了心情,便好心道,“我帮你诊个脉吧!” 萧恂才睁开眼睛,看似不情愿,实则眼底藏着一抹欢喜,“你才想到要给我诊脉,这马车都要出城了,才想起来,有你这么当大夫的吗?” 谢知微不和病人计较,但也被他骂得有气,见萧恂慢吞吞地伸出手,她一把拽过萧恂的手,结果,也不知萧恂怎么回事,他猛地朝前一扑,下巴磕在了谢知微的膝盖上,萧恂只觉得嘴里一股咸味,他抬手一抹,抹了满手血。 谢知微惊得差点跳起来了,两个丫鬟也是目瞪口呆,怕得瑟瑟发抖,她们看到郡王爷如此怂的一面,该不会被灭口吧? “萧恂,你怎么样了?”谢知微忍着膝盖的剧痛,俯身双手将萧恂拉起来,萧恂一手捂着下巴,疼得嗖嗖直吸气,“谢知微,你准备谋杀亲……” 他横了谢知微一眼,终究没敢骂出来,一屁股坐在狐皮垫子上,一面揉着下巴,一面拿眼睛看谢知微,见她又急又想笑,忍着不笑忍得甚是辛苦,自己也忍俊不禁,只是一咧嘴,疼得厉害。 “有没有镜子?”萧恂不敢用力,话都说不清楚。 谢知微忙把自己平日里用的小镜子拿出来给他照,萧恂松开手,谢知微才看到他嘴唇居然破了,沾了好些血不说,明显也肿了,这得多疼啊! 谢知微也不想笑了,蹲下来,小心翼翼地问道,“疼不疼啊?” “你说呢?”萧恂没好气地问,他把小镜子还给谢知微,疼倒不是问题,问题是,他一会儿怎么下去见人,他自己倒是无所谓,万一被人误会了,谢知微怕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阿恂,你怎么了?”沐归鸿听到了车里的动静,在外头问道。 萧恂便忙喊道,“停车,停车!” 马车停了下来,行进中的队伍也停了下来,萧恂连忙下车,谢知微见他下车的时候腿一软,便朝前扑了下去,脸朝地地摔在了地上,不由得惊呼一声。 她顿时担心不已,难道说萧恂的蛊毒这么快就发作了?普通的闹肚子不至于把他弄成这样,何况他昨日还吃过药了。 萧恂还是用手撑了一下脸,只是,他不得不把这摔跤坐实了,以至于被墨痕扶起来时,半张脸上都是灰,嘴唇处血迹斑斑,让人惨不忍睹。 沐归鸿已是翻身下马,着急忙慌地扶起了萧恂,一见萧恂摔下马车,一张嘴都摔破了,肿了,不由得急了,“阿恂,你怎么回事?你说你,拉了一晚上肚子,说了今天不出来,你非不听,站都站不稳了,你还出来做什么?” 萧恂抹了一把嘴,吐出沾在唇上的血和沙,心想着,这次真是亏大了,他斜睨了趴在车窗上谢知微一眼,暗地里下了个决定,这辈子一定要让她也尝尝这唇瓣被咬破的滋味。 他今日为了维护她的名声,真是连脸都没要了。他居然从马车上摔了下来,这比他从马上摔下来还要丢人! “马车呢?马车呢?把我马车赶过来,把郡王爷扶上去休息!”惠和县主也连忙冲了过来,伸手就要扶萧恂。萧恂双眸圆瞠,道了一声“滚!” 惠和大约是平日里被他骂习惯了,把这当做了正常的交流,倒也没有在意,见萧恂的嘴都摔破了,只把满腔怒气撒向谢知微,“谢知微,你家的车夫是怎么赶车的?阿恂要是摔出个三长两短……” “去你娘,本王能摔出什么三长两短来?你是在咒本王短命吗?”萧恂怒道,他稍微用力,唇瓣疼得嘶嘶地,疼痛让他越发生气,一脸怒色,气氛一时变得格外紧张。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46章 上瘾 “去你娘,本王能摔出什么三长两短来?你是在咒本王短命吗?”萧恂怒道,他稍微用力,唇瓣疼得嘶嘶地,疼痛让他越发生气,一脸怒色,气氛一时变得格外紧张。 惠和被萧恂骂了一句,委屈得眼泪巴巴,见萧恂随时都有可能上前来冲自己踢一脚,她又害怕,朝后退去。 她只是关心他而已! 沐归鸿见萧恂动了真气,也不知道惠和哪里就得罪了他,忙上前打圆场,“阿恂,怎么说话呢,她妈是你姑……” “姑她娘,不知道本王讨厌女人吗?一天到晚他么地在本王眼前晃,叨叨逼逼,给老子滚远点!”萧恂气势汹汹,他的飞云骓哒哒哒地溜达了过来,萧恂翻身上马,再次朝趴在窗口的谢知微看去,“有没有药?就知道看看看!” 虽然还是凶巴巴的,但谢知微不知道为何,并不觉得他很凶,只是白了他一眼,将帘子甩了下来。 萧恂没有再讨药,他骑着马走在谢知微马车的一侧,马车帘子晃晃悠悠,偶尔被风吹起一角,谢知微眼睛一瞟便能看到萧恂破了的唇瓣,那红润的唇瓣上,沙土已经被擦掉了,留下一点殷红,特别醒目。 谢知微手里捏着一个琉璃瓶装的药膏,朝外伸出手去,萧恂一伸手,便接了过来,深深看了她一眼,“把头和手伸进去,多大的人了,你爹没有告诉过你这样很危险?” 谢知微实在是不适应他这样板着一张脸教训人的样子,总觉得太装模作样了些,顿时,作弄心起,低声道,“多谢你的教训,爹!” 萧恂一双凤眸瞪得老大,他嘴巴鼓鼓的,憋着一肚子气,瞪了好久,憋了好久,最后忍不住自己笑起来了。 巳时末,马车到了一个小镇上,这里说是澶州,实则就在离京不到五十里的地界上,名为酸枣的一个下县。 县城门口,有两个守军,看到谢知微等一众人,宝马香车,并不敢过问,任由他们大摇大摆的穿过县城。 谢知微还好,她的马车很稳,一路过来,道路虽不好走,但也没觉得多颠簸。而且,这马车外头看着合乎规制,实则里面另有乾坤,不但宽敞,布置也处处都恰到好处。 朱叔赶车的技术自然也是不必说的,平稳得很。 可是惠和就不同了,她还没启程就被萧恂给骂了一顿,她虽然带了马车,也不知道赌的是什么气,竟然骑马前来。她身体娇嫩,哪里经得起这般折腾,此时身上疼得很,看到县城里唯一一个客栈,忍不住道,“阿恂,要不先歇一下脚吧?” 萧恂眉头一皱,正要发飙,看到谢知微又掀开了帘子,朝外面看过来,一双黑琉璃般的眸子,四处滴溜溜地转着,对什么都很好奇,眉眼间,也难免带上了一点疲色,便“嗯”了一声。 这一声如同是给了惠和救赎,她半天的委屈顿时烟消云散,抿了唇,掩住了笑意,忙翻身落马,将马僵扔给了迎出来的店小二,跨步进了客栈。 客栈里的人不少,萧恂站在门口扫了一圈,眉头皱得可以夹死苍蝇。他回头一看,谢知微正在丫鬟的扶持下从车上下来,兴许是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头看过来,脸上蒙了一层紫色的面纱。 萧恂不知为何,就眉开眼笑了,走了过去,站在台阶上,背着手,看着她,似笑非笑。 谢知微觑了他一眼,走上台阶,从他身边经过,准备视而不见,萧恂噗嗤一笑,凑过来,“吃什么,喝什么,爹给你点?” 谢知微的脸颊腾地红了,不过,她也不是好惹的,与他面对面站着,唇角高高翘起,一双眼睛颇含深意,心想着,这是玩上瘾了啊,也挺好,她正想着该如何还了上辈子的恩情,既然萧恂选择了这种方式,她也不妨从善如流。 不就是认个爹吗? “咳咳咳,县主,请!”萧恂也不愧是带兵打仗的少年将军,对危险的感知与身俱来,他连忙轻咳两声,一声“县主”,结束了这种可能会令他一辈子后悔的游戏,忙伸手请谢知微进去,格外恭敬。 谢知微笑了一下,她就知道,萧恂这人不好打交道,他的债是真不好欠,“郡王爷,怎么,不想当端宪的爹了?” 谢知微也不敢大声说话,这种事,要是被传出去,岂不是叫人笑话死了? 萧恂摸了摸鼻子,他也没有想到,谢知微不仅仅有着世家嫡女的大气风范,还有着不输于沙场老将的阳谋,他平生难得不好意思一次,摸了摸鼻尖,“让县主见笑了,本来以为县主喜欢开这个玩笑,才想着逗县主一乐,实在不敢对县主不恭。” “大表姐,原来你也来了!” 一道声音横插了进来,谢知微猛地扭头看到薛婉清从薛家的马车上下来,地上还站着薛婉霜,才明白,原来薛婉清是和薛婉霜一起来的。 薛家出了那样的事,倒也不是薛婉霜想和薛婉清一道,而是薛婉清说了有救世子爷的法子,薛家人不放心她,才让薛婉霜跟着一起。 此时看到宸郡王等人,薛婉霜不得不怀疑,难不成薛婉清说的法子就是这些人? 薛婉清的眼睛在萧恂身上溜了一圈,回到了谢知微的身上,恍然大悟一般,“原来大表姐是和郡王爷一起来的?我就说,外祖母和大舅母怎么会让大表姐一个人走这么远的路跑到这里来呢?” 谢知微永远想不通,薛婉清不过是被她推一把进了池塘,在池塘泡过那么一会儿,脑子怎么就坏成这样了? 这种话,她怎么就随随便便地说出来了? 谢知微站在台阶上,就这么居高临下,静静地看着薛婉清。她昂首挺胸,目光沉静,可是身上自有一种威严的气息散发出来,令周围的人有一种错觉,她居于高云之巅,有着俾睨天下的气势,竟比母仪天下的皇后还叫人害怕。 薛婉清被她看得很不自在,正要开口,秋嬷嬷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了,听到了这话,过来道,“表姑娘说哪里话?大姑娘出行,自有我们这些婆子媳妇们跟着,家里的十来个护卫都看着,同行的公子贵女们这么多,为何表姑娘单单就说了郡王爷一人呢?”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萧恂:今日轮到我来求票票了!姑娘们,难道我的美貌不足以让你们投一张票票吗? 第147章 恨极 有句话叫“明心见性”,谢知微看了萧恂一眼,她不想拿萧恂说事,便没有把这句话说出来,转身准备进客栈,秋嬷嬷忙上来服侍谢知微。 “慢着!”薛婉霜怒道,“谢大姑娘,难道这就是谢家的规矩?一个当奴婢的婆子也能在主子们说话的时候插进来,还能教训主子?” 薛婉霜想着,现在是个人都能欺负她一下了,要不是谢家帮着养了薛婉清这个祸害,薛家能落到今天这步田地吗? 母亲说得没错,谢家对薛家恨极了,才会把薛婉清养成这样了,故意送回薛家害人。 坑的还是自己的亲生父亲。 薛婉霜也恨死了谢家人。 谢知微扭过头来,看着薛婉清,笑了一下,“薛二姑娘,大约你是忘了我的身份了,我堂堂的二品县主,所言所行,也是你一个没有品阶的姑娘能够随便质疑的?还是你觉得,皇上亲封的二品县主,就应该站在这大街上与人争口舌长短?” 谢知微看了薛婉清一眼,见她并没有恼,只是眼中一种很古怪的神色,好似在怜悯自己,却也不知道,自己哪里值得她怜悯的? “薛二姑娘,我谢家的规矩,姑娘们不与人吵架,服侍过主子的嬷嬷在小主子们做错了事的时候,有资格指正,这就是规矩!” 秋嬷嬷是服侍过崔氏的,谢知微做错了什么,秋嬷嬷都有资格教训。 这就是世家大族的规矩! 薛婉霜的一张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她说不过谢知微,只有狠狠地瞪了薛婉清一眼,若非薛婉清说有法子救父亲,她早就不想给薛婉清活路了? 薛婉清将继妹的恨意看在眼里,只是她眼下懒得和她计较。 萧恂跟在谢知微的身后进了客栈。 薛婉清此时已经顾不上萧恂了,她不明白谢知微为何也来了?书中也有这个剧情,马市在酸枣县北面两三里地山谷河坡上举行,这里从前朝开始就自发地形成了一个马市,这一次马市中将出现一个人物。 这个人物,在推动将来的剧情上,起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薛婉清准备在这个人微末之时,便将她揽入麾下,将来也好为她出力。 说是客栈,实则也兼营酒楼的生意,这是酸枣县唯一的一家正规客栈,前面一栋楼,分上下二层,楼上是雅间,楼下是大厅,此时已经坐满了人。 掌柜的早就迎了出来,哈着腰,邀请萧恂一群人,“几位客官,和方才那位公子是一起的吧?楼上请!” 楼下吵吵嚷嚷,谢知微上楼的这会儿功夫,听到有人在议论马市的事。 “过了晌午,估摸着就来了,这次几个大马场都送了马过来,要是能够像正月里沈伯乐一样,挑出一匹千里马,爷这辈子也知足了。” “你拉倒吧,就你这眼睛,连牙口都能看错。一匹老得快掉牙的马,你非说是飞云骓,你还做这美梦,不把裤子赔掉就是祖坟冒青烟了!” “哎,别说,方才我在门口一扫眼,还真看到了一匹好马……” 萧恂捏着马鞭子,朝那群议论得最凶的人扫了一眼,顿时那群人便肃静了,纷纷转移了话题,喝起酒来。 谢知微回头看了他一眼,见他也不知道又被人那里触犯了逆鳞,在生什么气,也没管,只低声嘱咐道,“若是在这里用膳的话,你只能吃些清淡的饮食,再就是,那药丸再吃一粒。” 萧恂没好气地道,“你都没有给我把脉,就直接让我吃药,吃出毛病来了,怎么办?” “我虽没有一日三遍地给你把脉,但把你药出毛病来的本事还没有,郡王爷请放心!” “阿恂,这边!” 楼梯拐角处的雅间,沐小王爷已经和许良等人等在里头了,看到萧恂,忙喊了一声。沐小王爷拍着身边的位置,示意萧恂过去坐。 谢知微朝里看了一眼,见都是几位公子,男女分席,她便只点点头,和里头的人打了个招呼,准备去隔壁雅间或是自己找个雅间随便用点。 “你和我们一起!”萧恂道,他嫌弃地朝隔壁的雅间看了一眼,“别和那群长舌妇一起,免得被人带坏了!” 谢知微的耳力没有他的好,但这次来的几位贵女,除了薛家的姐妹俩,便是惠和县主和华阳郡主,一个是公主的女儿,一个是亲王的闺女,惠和一向与谢知微不和,华阳前世更是和谢知微是死对头,她也着实不好和她们一块儿。 但让谢知微与几位公子一块儿,这样也不妥当。 “不用了,我单独一间,我嫌吵,且我带来的人也多,她们也要好好用膳。” 萧恂便让掌柜的给谢知微安排了最大的一个雅间,中间用一扇屏风隔开,里面一桌,只摆了几个清淡的小菜,倒是外面那一桌,和。 秋嬷嬷道,“也不必就用十两银子,这也太多了。” 这年头,二三两银子就能让一个五口之家一年到头都宽松地开支。 紫陌支起了小红泥炉子,里面加了松果,用带来的茶壶给谢知微烧水沏茶,她很快便泡了一杯花茶递给姑娘。 谢知微抿了一口,觉得全身的力气都回来了,听秋嬷嬷抱怨,不由得好笑,道,“不管到哪里,都是有钱好使鬼推磨,人的尊荣不都是这些黄白之物堆起来的吗?这客栈里因这两日的马市,人多得很,钱给的多些,掌柜的才会跑腿跑得勤一些,花钱买个享受,又有什么不划算的?” 秋嬷嬷听这话,哪里像是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卖的世家贵女说出来的话?分明是尝尽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才会领悟出来的道理。 她想着,大约姑娘也是平日里琢磨着,自己没有亲娘看顾,凡事都要自己操心,才历练出来了这样的心境,不由得心疼不已。 正说着,门被敲响了,紫陌忙去开门,看到萧恂,愣了一下,忙道,“姑娘,郡王爷来了!” 第148章 不信 屋子里的人忙着请安行礼,谢知微也忙起身行了个礼,问道,“郡王爷怎么过来了?” “我看你都吃些什么,你不是说让我吃清淡些的吗?和他们一块儿吃,我怎么吃得好?”萧恂说着就在桌边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的吃食,道,“要不,我就在你这儿凑合一顿?” 谢知微不知道萧恂是不是把她真当了大夫的缘故,才没有把她当女孩儿看待,对她这么自来熟,道,“你不是说我没有给你把脉吗?把手伸出来,我瞧瞧?” 没有迎枕,谢知微便拿了一方帕子垫在桌上,萧恂的手翻过来放在帕子上,别过脸,任由谢知微三根温凉的手指搭在他的手腕上,凉凉的感觉传来,如同一道闪电袭过全身,萧恂克制着落荒而逃的冲动,只觉得这短短的两三息时间,长若永夜。 “好了!”谢知微本来想说,他拉肚子的毛病已经全好了,又想起,这个病人和寻常不一样,万一他又有个反复,回头又会诬陷自己给他下毒,便道,“还是要继续吃一丸药,再今日的这一顿也最好能够吃清淡一些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就在你这儿将就一顿?” “嗯,那就委屈郡王爷了!”谢知微心说,她吃的都是随行的媳妇亲自去灶上刷锅洗菜后整治出来的干净的吃食,可比不得他们直接让客栈里上的,他还嫌弃。 紫陌用上次萧恂霸占了谢知微的那只湖水绿扒花粉彩九桃盖碗沏了一碗茶,呈上来,谢知微看到这个茶碗,眼角抽了抽,低下头,端起自己手里的白瓷描金鏤空帶托茶杯抿了一口。 萧恂端起茶碗,喝了一口,居然是大红袍,不由得看向谢知微,“喜欢喝这大红袍?” 谢知微知道萧恂眼下是宫里宫外最受宠的,点点头,朝他亮出一双充满了期盼的眼睛,“怎么了?你有?” “嗯,有个好几斤吧,前前后后赐下来的,我也没喝,都攒着呢,回头让人给你送去。” 谢知微心头一阵警觉,实在是怕了欠萧恂的人情,“这会不会太贵重了?” 武夷山的大红袍,如今就剩了那三十多棵树。 东厂一年到头派人看着,每年到了采茶的季节,都是一些未出阁的处子亲自采茶,晒茶,制茶,再快马加鞭送到京城,一棵树能不能有半斤,三十多棵树,有个十多斤茶叶,皇帝喜欢喝,宫里的娘娘们也要分一点,股肱大臣们要赏一点,年年都捉襟见肘。 因此,陆偃知道谢知微喜欢这茶,上次送了两三斤来,谢知微简直是惊讶极了,现下萧恂也说有好几斤,谢知微便怀疑,自己知道的消息难道都是假的? 萧恂又吃了一顿寡不知味的午膳,饭后,又酸着鼻子吃了一颗药丸。 楼下四面八方来赶马市的人都走了,萧恂才出去吆喝着赶紧过去,怕去迟了,那些河曲马被人买走了。 马市在澶河边上的一片荒地里,离县城约有两三里路,那里两面都是山,水草丰沛,几个大马场都在那附近,每年秋季,风夕节前三天,会有两场马市,附近几百公里的人都会来这里汇聚,买卖,偶有朝廷的人也会前来大量采买,热闹至极。 “听说这次,御马监的人也来了,会不会和我们抢?”沐归鸿与萧恂并驾齐驱,甩着手中的马鞭,混不在意地道。 “怕什么,价高者得之!”他扭头问谢知微,“你想买什么马?” 谢知微弃了马车,坐在一匹枣红色的母马上,她一身胭脂色的骑装,齐膝的裙边绣了折枝梅,脸上蒙着紫色的面纱,只露出一双妙目,顾盼之间,如皎月空濛。 萧恂竟有些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我想给弟弟买匹马,再就是我爹爹送了我一个马场,就在京郊,要是有好马,我也想买几匹。” 一开口就是几匹,大小姐挺有钱啊!沐归鸿心想着,忍不住朝萧恂看去,那眼中神色,人家是个有钱的主,你大爷的,攀得起吗? 萧恂莫名地居然就看懂了沐归鸿的眼神,他横了一眼,问谢知微,“你会相马?” 谢知微摇摇头,“不太会!” 萧恂用古怪的眼神看着她,不知为何,她忍不住想起上次她说她对医术略知一二,后来,居然把陆偃的钩吻之毒给解了;现下,她说她不太懂相马,萧恂不相信她了。 因路不好走,少男少女们一共十来人,护卫上百,都骑着马浩浩荡荡地朝马市这边跑过来,而马市这边,几个大马场各圈了一块地,围成栅栏,里面各有好百匹马,中间一个大场子,也拴着上百头马,这些都是小摊小贩子,手上有个一两匹马,弄过来卖几个钱。 一股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许良几个几乎被熏晕了,捏着鼻子,都不想往前走了。 萧恂和沐归鸿两人都是从军中出来的,什么样的味儿没有闻过,倒也没在意。萧恂正要催着前行,猛然想到谢知微,朝她看过来,见她眉眼不动,竟像是没有闻到一样。 萧恂忍不住问道,“还能受得住吗?” “嗯!”谢知微下了马,将马缰绳扔给了随行前来的护卫,紫陌连忙扶着她朝前走去,见一群人围着中间的那个场子,便也过去凑热闹。 原来众人正在品评一匹马,棕色的毛发,骨架匀称,抬起头来,约有两人高,算得上是真正的高头大马了,马鼻子里拴了一根缰绳,只防着跑脱而已,那马主人兴高采烈地介绍这匹马。 “这是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是大宛马和越赕骏的杂交,一共二十多匹里头,就得了这一匹好的,不贵啊,五十两银子,要的赶紧出手啊!” 旁边有个身穿短衣头戴方巾的中年男子,摸着颌下的短须,看着这匹看上去品相还不错的马,摇了摇头,准备离开。 “哎,沈先生,别走啊!这马哪里就不好了?”马主人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看到中年人要走,急了,出手就朝这姓沈的人抓去,姓沈的大约也认识他,不肯被他抓实了,一躲,眼看就要撞上谢知微了。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49章 打劫 谢知微忙往后退,还没来得及,就被一道不大的力道抓住,拖到了一边,她的身前,少年不算宽厚的身躯为她挡住了那个姓沈的中年人,他手中的剑柄抵住了姓沈的后背,没让人挨上他。 “公子,抱歉啊!”姓沈的中年,直觉不好,顾不上那马主人,连忙转身道歉。 护住谢知微的是萧恂,他并没有理会这姓沈的人,只恼怒地朝谢知微的护卫们瞪了几眼,“都是些死人吗?不知道护着你家姑娘点?被人撞上了算谁的?” “属下该死,属下等失职!”护卫首领忙躬身向谢知微请罪,谢知微摆摆手,她上前去问这马主人,“这匹马并没有大宛马和越赕骏的血统,三十两银子,卖不卖?” 马主人一听谢知微的话,这分明是来拆台的,正要怼回来,萧恂似无意地把玩手中的佩剑,也不看人,那剑在剑鞘中来来回回地发出声音,那马主人咽了口口水,忍不住道,“姑娘,在下这的确是大宛马和越赕骏的杂交,才半岁的马,就长得这般高大,在下喊价都是五十两,姑娘一上来就是三十两,这也太便宜点吧?” 谢知微朝马看了一眼,“这马,的确是好马,不过,还不值五十两,因为不知道能不能驯服,能驯服也未必有人能识货,况这匹马的状况,你自己也知道,寻常马二十两银子都能买到一匹,我愿意出三十两银子,是看在你为了捕获这匹马而受伤的左臂,你若是不想买,那就算了。” 这人一听,惊呆了,“你,你,姑娘怎么知道我左臂受伤了?” 谢知微笑了一下,“这有何难?你左臂尽量保持不动,方才拉人的时候,尽量避免牵动左臂,行动如此不自然,谁都看得出来。不过,为你接骨的大夫想必手艺不精,如果我是你的话,尽量把这匹马出手,尽快找个好大夫为你接骨,否则再过个三五天,你这条臂膀也废了。” 二十出头的青年,本就是靠一身力气吃饭,若是一条臂膀废了,以后也只有等死的份了。 青年顿时害怕了,连马也顾不上了,他忙将高头大马还有后边跟着的一匹不到一人高的小马拉出来给谢知微的护卫,“姑娘,行行好,多给五两银子吧,这匹小马我也一并卖给姑娘算了!” 谢知微看了这匹小马一眼,眼睛一亮,吩咐紫陌,“给他五十两银子吧!” 紫陌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一眼那小马驹,有点怀疑自己的目光,“姑娘,这还没满月吧?” 萧恂则已是眼中大放异彩,一面摸着下巴,一面围着这小马驹转了一圈,无限艳羡,同时对谢知微又很不满,小狐狸,还说自己不会相马,一来就得了这么一匹好马,连伯乐都没有她的好运气。 中年人眼中光芒一闪,上前作揖道,“公子,在下沈曲钟,是这马市远近有名的相马人,得大家伙儿抬举,恭送了在下一个外号沈伯乐。适才因冲撞了公子,实在是抱歉,得公子宽恕,为表谢意,特意提醒公子,这两匹马,在这里卖了快半个月了,一直卖不出去。” “如果说,三十两银子,在下也不说什么了,五十两,实在太高了些。”沈曲钟摇摇头,一副不敢苟同的样子。 那青年都接到紫陌递过来的银票了,一听这话,顿时怒了,朝沈曲钟横眉冷对,“姓沈的,你少说这样的话,你想花三十两银子买我的这一对马,我没卖,你就到处祸害,说我的马如何如何不好。怎么,想这位公子和姑娘把马退给我了,你好来捡这个漏?你这人心肠这么坏,也难怪会有看走眼的时候!” “我看走眼?你这匹母马,你还还好意思说是大宛马和越赕骏的杂交,分明就是一头普通马,右后腿受过伤,伤及骨头,还看得到伤疤,谁知道能不能跑。还有这头小马驹,还没满月,能不能长大都两说,居然也好意思拿来卖!” “谁规定没满月就不能卖了?你没看到这是一对母子吗?” 年轻人叫鲁仲连,他是运气好,跑到河曲去,捡到了一匹受伤的母野马,和一匹还在吃奶的小马。他想着这母马受伤也不重,等伤势好了,可以多卖一点银子,谁知这两天就被姓沈的给盯上了,一直破坏他的好事。 他为了这匹马伤了胳膊,本来都治好了,昨日夜里又开始疼起来,现下听到这姑娘一说,他就吓坏了,想快点把马儿出手,好去治伤,免得误了大事。 若非胳膊受伤了,哪怕鲁仲连知道沈曲钟背景不凡,他也要揍这混蛋一顿。 沈曲钟还要说话,谢知微已经懒得听了,对萧恂道,“走吧,去那边看看,你准备买什么?” 沐归鸿觉得自己眼拙,怎么也没有看出来,这匹母马和这匹小马到底有什么好的,他摇着扇子,跟在二人的后面往前走,谁知,就在这时,几个身穿甲衣,手持铁戈的兵士围了过来,拦住了谢知微等人的道路。 周围的人见此,也是见怪不怪,只朝后退了几步,将这边的场子让出来。 可见,这种事,在这个地方,并不罕见。 萧恂扣住谢知微的大臂,将她往自己身边一拉,右手已经将佩剑拔了出来,冷笑一声,“打劫打到爷的头上了,啊?” 薛婉清死死地盯着场中的鲁仲连,她方才在整个马市看了一圈,没有找到要找的人,也并不着急,想着横竖知道那人的下落,也不是没有机会,只是会费些功夫和银子,但失望还是难免的。 此时看到鲁仲连,她不得不承认,女主光环真是好用,言情剧情可能会亏待男主,会亏待所有的配角,永远不会亏待女主。 鲁仲连被两个甲士用大刀逼着倒在地上,沈曲钟走了过来,一脚踹向了他受伤的左臂,剧痛袭来,鲁仲连眉头狠狠地皱起,一双虎目瞪着沈曲钟,却一声不吭。 薛婉清很满意,单凭描写,她肯定记不住鲁仲连这个人,更何况只是一部用来消遣的言情小说,她当初一目十行地看下去,看得最有趣的,也只是里面的女二谢知微的愚蠢,想着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没用的女人,一手好牌,被她打得稀烂。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50章 撒野 谢知微身为高门世家的嫡长女,不懂得维护自己的利益,被冯氏那个老太婆欺负,明明萧昶炫与女主薛婉清已经心心相印了,她居然还没有察觉,甚至欢天喜地地嫁给萧昶炫,妆点他四皇子府的门面,也心甘情愿地为萧昶炫谋划,讨好皇后,让不能再孕的皇后为萧昶炫吹枕头风,最后皇帝立萧昶炫为太子。 至于后来,薛婉清诬陷谢家通敌,枉书上说谢知微有多聪慧,居然也无法扭转乾坤,最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昶炫将谢家定罪,满门抄斩,而辅佐萧昶炫一路过关斩将,为萧昶炫坐上皇位立下汗马功劳的皇后谢知微,也只落得囚居冷宫的下场。 甚至,到死,都不知道,这天底下,有两个男人对她情根深种,可怜她爱了萧昶炫半生,恨了萧昶炫半生,将一生年华尽付东流。 何等可笑又可悲! 薛婉清瞬间,脑子里过电影一般地将书中有关谢知微的情节过了一遍,她还记得,书中谢知微倒是没有来这个马市,不过,她从一个叫做沈曲钟的人手里花五百两银子买了一匹母马和一匹小马,而那匹小马是一头千里驹。 书中说,谢知微会相马。 而沈曲钟买这两匹马,没花一两银子,他是从一个叫鲁仲连的侠士手里讹来的。沈曲钟也有一手祖传的相马术,他同时与官府沟通,是这马市的地头蛇。 鲁仲连剑术出众,落到沈曲钟的手里,被关进大牢,几乎去了半条命。后来好不容易出来了,他提剑将沈曲钟给杀了,萧恂机缘巧合之下,将他从刑部大牢里救出来,鲁仲连要把自己这条命卖给萧恂,萧恂没要。 萧恂不要,她要啊! 眼看沈曲钟下一脚再次朝鲁仲连的左臂踢去,薛婉清清喝一声,“住手!” 薛婉清冲了过去,挡在了鲁仲连的面前,柳眉倒竖,对沈曲钟道,“青天白日,众目睽睽,你敢横行霸道,仗的是谁的势?” 沈曲钟仗的是谁的势,薛婉清还真不知道,谁会把一部言情小说当史书一样研究呢?不过,她知不知道都没有关系,沈曲钟一个相马的,若背后没人的话,敢把一个身怀功夫的侠士讹进牢房里去? “这位姑娘,这事儿可和你没有关系,姑娘若是不想惹事的话,还请一边儿去!”沈曲钟眯着眼睛看着薛婉清,满脸不善。 “抱歉!今天这闲事我还管定了,有句话怎么说,路见不平,自有拔刀之人!”薛婉清豪气万丈,朝赶过来的惠和县主,华阳郡主看了一眼,胆气横生,“区区一个酸枣县,居然也妄想有眼手通天的人,真是可笑!” 薛婉清说完,便俯下身将鲁仲连扶起来,让他站在自己的身后,“你别怕,这天下之大,我就不相信,还没人管得了这件事了。朗朗乾坤,大雍盛世,此等欺善霸市之人,就该被正法!” 惠和朝萧恂看了一眼,见他一面要护着谢知微,一面要小心那些甲士,生怕他有个差池,忙呵斥跟来的护卫,,“你们都是死人吗?没听到薛大姑娘的话,还不快把这恶人给我绑起来!” “你们是谁?敢到我酸枣县来撒野!”沈曲钟见聚集过来的护卫越来越多,一时间有些傻眼了,知道今日怕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人,后悔不已。 但眼下,他已经别无选择了,若是认输的话,那以后稍微横一点的岂不是就能够在这马市作威作福了?他沈伯乐的名声,谁还会服呢? “我们是谁,不是你能过问的!” “把他们都拿下,他们是北契派来的探子,还不快动手!”沈曲钟先下手为强,指着薛婉清道。 那些兵士们正要朝薛婉清下手,鲁仲连一个箭步冲到了薛婉清的面前,“姑娘,在下护着姑娘离开!” “不必!”薛婉清临危不乱,笑了一下,“本姑娘倒是要看看,今日这里,一个郡王爷,一个王府世子,一个伯府世子,一个县主……” 薛婉清将所有人的身份都一一报了出来,谢知微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眉头深深地皱起来,不明白,今日之事,有萧恂等人在,不可能善了不了,何必把人的身份都暴露呢?于她有什么好处? 还有,薛婉清护着一个陌生男子,她到底想干嘛? 薛婉清报一个身份,沈曲钟脸上的血色便褪一点,最后,她笑起来,“这么多人,本姑娘倒要瞧瞧,你把我们都关进去了,最好把我们都杀了,否则,想让我们出来,就不容易了!” 沈曲钟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倒头就拜,“都是一场误会,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实在不知道是王爷郡主姑娘们驾到,小的该死!” 说完,沈曲钟倒也光棍,朝自己的脸上扇了一耳光又一耳光,两边的脸肿得如同包子了,他才停手。 “是吗?你才踹了这位公子一脚,他胳膊都断了,这一脚难道是白踹的不成?”薛婉清手里的马鞭点着沈曲钟的肩膀,厉声道。 沈曲钟也不知道鲁仲连今日是走了什么运,很显然,他看中的那匹母野马和那匹马驹子已经不可能到手了,那匹母马可是一匹好马,特别是那小马驹子绝对是野马中的头马留下的种,将来一定是日行千里的好马,运气好,几百两银子都有可能卖出去。 本来是探囊取物一般容易的事,被这些公子贵女们给坏事了。但沈曲钟知道,此时一个不慎,他有可能连命都没有,尽管心里如割肉一样地痛,他不敢有任何怨言。 “真是好人啊,终于把这祸害给除了!” “是啊,是啊,不愧是皇城来的贵人,这沈伯乐在这里害了多少人,老天有眼啊!” “听说是郡主和县主娘娘们啊,还有王爷,今日开眼界了!” …… 谢知微恨不得把脸捂起来,紫陌连忙进去,扶着谢知微赶紧出来,萧恂也没有当英雄的习惯,他一手提着剑,另一只手护着谢知微从人群中出来。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每天的票票都很少,我会好好码字存稿,姑娘们打赏一点票票好不好? 萧恂:四面八方的姑娘们,赏几张票票当聘礼吧,媳妇儿还没娶进门呢,每天都是空被窝啊! 第151章 卿卿 华阳郡主和惠和县主则眼中神采奕奕,二人和薛婉清一起接受着众人的崇拜,二人觉得今天真是没有白出来一趟,也幸好方才她们听薛婉清的话,站了出来,她说得没有错,身为皇亲国戚,这是家天下,她们是船,老百姓是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她们为老百姓们伸冤,铲恶锄强也是她们的本职。 谢家的护卫将母马和小马牵了过来,谢知微在马市一个偏僻的角落里找到了一家茶棚,坐了下来,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恶心,但也不能就这样回去。 “你不是说要买些河曲马的吗?不去看看?”谢知微问道。 萧恂坐在长凳上,一只脚踩在长凳的横杆上,手肘搁在膝盖上,满脸不耐烦,恶声恶气地道,“不去了,还怎么去?” “那你要的河曲马怎么办?”谢知微问道,本来,她也想买几匹河曲马回去,眼下,似乎不太合适,来往的人都拿眼朝他们看过来,让人很不自在。 “杨云琦来了,让他留在这里,我们走吧!”萧恂说完,站起身来。 不远处,一顶轿子飞快地朝这边移动,一看就知道,酸枣县的县令得到了消息赶了过来。 萧恂等人自然不愿意和一个县令打交道,连马也不买了,当即就离开,活像身后有十万追兵追了过来,一路上,无人不觉得晦气。 许良气冲冲地道,“今日还起了个大早,结果,别说河曲马了,连马毛都没有看到,我说,到底是谁把那母瘟神给引来的?” 谢知微没有说话,迎面而来的风吹得她脸上的面纱贴在脸上,连带地呼吸都不太顺。 沐归鸿无言地朝萧恂看了一眼,萧恂朝他一马鞭挥过去,也不是要抽沐归鸿鞭子一偏,抽到了他胯下的白马。 马儿受了惊,嘶鸣一声,朝前窜出好远,沐归鸿的声音随风吹了过来,“阿恂,你把我的银霜抽死了,回头你的飞雪下了崽子,你得送我一匹。” 萧恂懒得搭理他,对谢知微道,“县主,今天让你空手而归了,我的飞雪马上要下崽子了回头等马驹满月了,我送你一匹。” “哎哎哎,别啊,我先预定的。”沐归鸿急得不得了,急忙扯了扯缰绳,将马速降下来。 谢知微朝萧恂胯下的飞云骓看去,萧恂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解释道,“不是飞云,是飞雪,飞雪也是一匹千里驹,极通灵性,它下的崽子应当不会差。” 沐归鸿总算是等到了他们,在旁边跟谢知微解释,“飞雪的孩子的爹是飞云,飞云也是一匹好马,在战场上救过阿恂的命,我等这一胎等了好久了,县主,要不,你等下一胎呗!” 谢知微笑了一下,送上门来的好马,她为什么不要? “沐小王爷,如果你能把飞雪的这一胎让给我,改日,你上战场的时候,我给你制一瓶好伤药,保命的那种,如何?” 哎呀,一边是好马,一边是保命的药,好难抉择啊! 许良在一边道,“县主,你上次不是给我把脉,说我是滑脉吗?我一个男的,你居然都能给我把出滑脉来,你制的药还能保命?你不会是在骗沐小王爷吧?” “你闭嘴!”萧恂想起当初被许良这厮给坑了,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碰瓷谢知微姐妹俩,结果被谢知微反杀,出了那么大的糗,便气不打一处,他眼角余光一溜,看到谢知微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也忍俊不禁。 “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你们有好笑的事不说给我听?”沐小王爷连小马驹都顾不上了,赶紧过来与许良肩并肩,问道。 许良一想起那日被吓得魂飞魄散,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事就委屈,便将那事儿说了,只略过了碰瓷的事。 沐归鸿不等许良说完,就哈哈大笑,抚着许良的肩膀,“哎呀,我的娘啊,本世子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了,还真不知道你是个美人儿啊!美人,还不老实交代,肚子里怀的是谁的种?” 紫陌骑着马跟在姑娘的后面,忍笑忍得肚子痛。 偏偏,沐归鸿还沐浴在许良杀人的眼神中,但他多少年没有听到这样的笑话了,依然兴致不减,“良卿卿,本世子待你还不够好吗?都许你世子妃之位了,你还背着本世子偷人,还怀了人家的骨肉,你说说,你对得起本世子一片痴心吗?” 沐归鸿演唱俱佳,谢知微终于撑不住了,趴在马上笑了起来,身子一摇一晃的,萧恂看到吓坏了,一鞭子朝沐归鸿的马抽了过去,“你怎么这么多戏呢?” 眼看谢知微就要从马上掉下来了,萧恂忙伸手去拉,又见她很快坐正了身子,不由得恼怒道,“别笑了,有什么好笑的,仔细掉下去了!” 就在这时,墨痕快马加鞭地追了上来,喊道,“郡王爷,郡王爷,小侯爷被那起子人缠住了,叫咱们在出城后往南五里地的茶寮里等等他!” 萧恂四下里一扫,果然没有看到曹云辞,不由得纳闷道,“他是什么时候没了的?” 谢知微总觉得萧恂不会说话,人家武安侯府的世子爷活得好好的,什么叫“没了”?不过,曹云辞是真不在,想必他们落荒而逃的时候,他就没跟上。 “嬷嬷们还在客栈等着,我们是绕着走还是从城里经过?让嬷嬷们也去城外茶寮等我们?”紫陌问道。 谢知微点点头,“让人快马加鞭过去说一声,想必嬷嬷们已经在准备着了。” 谢知微这次过来,带的是童管事,他年不满四十,是谢知微院子里童嬷嬷的当家,一家子待谢知微极为忠诚,处事也很老练。 前世,童管事一家是她的陪嫁,因童嬷嬷在她跟前提点了她几句,让她多顾及自己,不要太一门心思为人。她便很不喜欢这种为人圆滑的,待童氏一家疏远,后来,谢家落难,薛婉清要童氏一家投向她,童氏一家誓死不屈,最后一家殉主。 这一生,谢知微自然不会亏待前世对她忠心耿耿的人,来的时候,把童嬷嬷留在了家里,让童管事跟着过来主事。 ------题外话------ 第一更! 第152章 浅薄 童家还有一儿一女,大的是儿子,年约十岁,小的是女儿。 前些日子,童嬷嬷专门把儿女领进院子里给谢知微磕头,谢知微给儿子赐名晓风,给女儿赐名浅眉,把浅眉留在了院子里和甘棠一块儿听差遣,儿子则给袁氏过目后,送到了弟弟的院子里。 对此,童嬷嬷感激不已,这一趟来,童管事更是竭心尽力,谢知微还留了四个护卫给童管事,自然不怕五个人护送不了两匹马回京城。 紫陌快马加鞭越过众人去了城里,她一身骑术在马上英姿飒爽,沐归鸿啧啧称赞,“县主,你这个丫鬟不简单啊,这一身骑术比一些男子都要厉害。” 谢知微笑了笑,紫陌和幺桃是她娘亲留给她的丫鬟,两人的父兄都在崔家帮忙养马,一身骑术很好,这也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一行人没有进城,而是从城外的官道上绕道去了南面的茶寮。 此时已经过了晌午,来往的人不多,茶寮里暂时没有客人,只来了谢知微等一行人。 茶寮是一对老夫妻开的,木头支起来的草棚子,靠路边搭了两个灶台,一个用来煮茶,一个用来蒸面点,不大的棚子bsp; 谢知微等几个主子坐了一桌,因紫陌不在,墨痕便给萧恂和谢知微两位主子斟茶,沐归鸿和许良有自己的小厮伺候,只是,这四人都是在家锦衣玉食惯了的,也不过是在这地方歇歇脚而已,哪里会真的喝这里的茶? 不一时,秋嬷嬷等人赶到了,秋嬷嬷忙从车上拿了垫子下来,又招呼着丫鬟们提着一个红木造茶具提盒出来,从里头拿出红泥炉,茶具,松果盒,一个鬼脸青茶瓮里装着山泉水,一一摆在桌上。 百灵去净了手,很快便在桌子上支起了小炉子,松果被点燃,烧得满棚子都是香味儿。 三个少年看着这一连串的动作都惊呆了,不约而同地想着,难道说这就是勋贵和世家的区别?虽说都是锦衣玉食,可这锦衣玉食里头也分三六九等。 “再去拿两个茶碗过来,给沐小王爷和许世子也斟一杯茶。”谢知微吩咐道, 海棠花式雕漆填金云龙捧桃小茶盘里只有两只茶碗,谢知微的丫鬟们因没有主子的吩咐,便没有给沐归鸿和许良备茶碗。 断没有让别人看着自己喝茶的理儿。 沐归鸿看到百灵拿过来的两只茶碗,好似发现了新大陆,不满地道,“凭什么我们认识的时间都差不多,阿恂就有专属的茶碗,我就没有?我不服!” “我也不服,沐小王爷,不是我说,我认识县主的时候,还没你什么事儿呢!”许良也起哄子。 “呵呵,良卿卿,你行啊,都恃宠而骄了,跟爷抬起杠来了?”沐归鸿伸手要去挑许良的下巴,学那调戏良家妇女的举动,许良气得猛地一拍他的手,“小王爷,你这一手倒是熟练啊,在哪儿学的呢?” “爷在你这儿学的,你忘了吗?” 这还没完了?许良气性起来了,起身就要和沐归鸿打起来,萧恂拍了一下桌子,“喝茶就好好喝茶,不喝就去外面打去!” 二人安分下来了,又见丫鬟给萧恂用一只湖水绿扒花粉彩九桃盖碗斟茶,而谢知微用的事一个白瓷描金鏤空帶托茶杯,瞧着就很不一般,而自己二人用的瞧着就很一般。 谢知微端起茶碗,抿了一口甘甜透着清香的龙井,半眯着眼睛朝二人的茶杯看了一眼,问紫陌,“没有别的茶碗了吗?怎么把这两只拿出来用?还不快给沐小王爷和许世子换上那两只新备的霁蓝珐琅掐金丝茶碗。” 紫陌眼角抽了抽,二话不说地就将两只青灰筒花觚茶杯收了起来,转而从马车里拿来两只色彩绚烂的霁蓝茶碗来。 这两只瞧着就好看极了,沐小王爷也觉得气都顺了,待茶斟好后,便喝了一口舒畅地叹一声,“这用来煮茶的水是旧年蠲的雨水吧?喝着就挺轻浮的,一般的水没有这么轻浮。” “沐小王爷真是好品味,只不过,这水着实不是旧年蠲的雨水,而是城外的玉泉山的水。我因不爱用雨水煮茶,便也没有收集这些无根之水。” 萧恂饶有兴味地端着自己专属的湖水绿茶杯喝茶,这里也没有太多旁的人,谢知微将蒙面的纱取了下来,她的唇似染着海棠红,沾了一点茶水,显得越发润泽粉嫩。 萧恂看了一眼,眼眸变得有些暗沉,别过头去,看着不远处的官道沉思,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许良因在谢知微的手里吃过一次亏,再加上方才谢知微的丫鬟收那两只不起眼的茶杯的时候,眼神格外意味深长,他忍不住问道,“县主,那两只茶杯莫不成还有些来历?” 谢知微笑而不答,紫陌没好气地道,“自然有来历了,咱们姑娘用的哪一件儿是没来历的?那是前朝石斛定制的花觚茶杯,统天下就这一对儿呢。这两个,一两银子就能买得到,也难怪小王爷和世子爷喜欢。” “你这丫头,胡说些什么?”谢知微嗔怪道,“两位爷跟前半点规矩都没有。” “唉,别……”沐归鸿摆手,“是我们眼拙。” 不由得遗憾无比,喝茶喝个情调,是他们浅薄了,也丢脸。 官道上人声鼎沸起来,陆陆续续看得到马头攒动,不一会儿也看到了有马车过来,方知,那些人必定是赶过来了。 茶水喝得差不多了,秋嬷嬷让丫鬟们把茶具都收起来,别让扬起来的灰尘沾染上了。 看到薛家那辆破破烂烂的马车,谢知微深深皱了皱眉头,收回了目光。 不一时,听到萧恂充满怒气的一声“滚”,谢知微抬眼看去,见薛婉清在几步远的地方站定,朝这边行了个礼,不理会萧恂,对谢知微道,“大表姐,听说你略知医术,鲁大侠的胳膊方才被那些草菅人命的酷吏又踹断了,现在痛不可忍,可否请大表姐施以援手?” “呵呵!”沐归鸿现在也烦死薛婉清了,好不容易跑来了一趟,一匹好马都没有看到,还要逃难一样地逃回京城,难道不是拜眼前这个人所赐? ’’ 第153章 结亲 “薛大姑娘,你要做好事,你个人做就行了,把大家都拉下水,几个意思?”沐归鸿很不客气地道。 “沐小王爷,请你慎言!”华阳郡主走了过来,手里捏着马鞭,瞧着英姿飒爽,“你我这样的身份,时时刻刻都不要忘了,谁是供养我们的人,孟子曰‘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眼下我们亲眼所见,酸枣县的官吏与恶霸勾结欺负老百姓,视而不见,难道沐小王爷不怕言官们的唾沫星子淹死?” 萧恂浑身的怒气几成实质,他深深看了薛婉清一眼,就好似看到了一摊臭屎,将手中的茶碗,往桌上一放,起身道,“走吧!” 即便如此,他也没都打算和这些蠢货计较。 谢知微跟着起身,细声吩咐秋嬷嬷,“东西都带回去清洗,时辰不早了,我们早点回京,怕进不了城门。” 说完,紫陌过来扶着她,准备上马车。 “大表姐,都说医者仁心,想必大表姐的一身医术是跟着崔家学的吧?不知崔家人给人看病的时候,是不是也会评估一番三六九等,看这个人的命该不该治?” 认出鲁仲连身份的人不是只有薛婉清,谢知微也认出来了,她也记得前世,是萧恂把被打入死牢的鲁仲连救出来的,后来鲁仲连为薛婉清死心塌地,鞠躬尽瘁。 方才在马市的时候,谢知微并没有在意,但此时,看到薛婉清居然把鲁仲连带出来,她一个伯府千金,将一个游走江湖的侠士收拢在身边,她想做什么? 谢知微不由得想到,薛式篷一个常年流连秦楼楚馆的人,为何会无缘无故带着护卫跑到铁围山,恰好救了陆偃一命?是谁告诉他,陆偃陪着皇帝微服出巡在铁围山时会遇刺? 还有那头白虎! 谢知微看着薛婉清的眼眯起来,她与薛婉清在一个屋檐下过了五年,居然越来越看不透这个人了。她难道说和自己一样? 谢知微握紧了双拳,若是这样,那就是在是太好了,她们重新在战场上相遇,这一次,就让她们彻底拼杀一次吧! “崔家世代出名医,世人皆知,难为薛大姑娘对鄙外家的关心。只是,外叔祖觉得我是女子,实在不适合抛头露面救死扶伤,得外祖家怜悯,可怜我一女子只盼着我平安无事便好,不必学这些累人的医术,才没有传授。这里离京城不远,千金堂和回春堂都有擅长跌打损伤的大夫,想鲁大侠既然是侠士,应当有刮骨疗伤的本事,这点子伤痛当能忍得。” 谢知微嫣然一笑,“若薛大姑娘实在心疼,看谁家护卫里有正骨的能人,若是能把骨头正了,也不会疼痛难忍了。” 薛婉清倒是没有听出谢知微话里的意思,但鲁仲连是个明白人,一听“心疼”二字,不得不站出来,与谢知微行礼,“适才不知道是县主,在下失礼了!县主既然与薛大姑娘是表姐妹,便不该在话里折辱薛大姑娘。薛大姑娘宅心仁厚,慈悲心肠,看不得世间人受什么苦,今日哪怕是一只阿猫阿狗,薛大姑娘也要帮着求一求,实在不存在县主口中所谓的‘心疼’‘。’” 这世间的缘分真是可笑! 谢知微淡淡地扫过鲁仲连一眼,冷笑一声,“即便如此,那鲁大侠就受着吧!” 说完,便从茶寮里出来,萧恂跟在她的身后,拇指和食指并拢放到口中吹了一口,一声嘹亮的哨声响过,不知道躲在哪里吃草的飞云便哒哒哒地过来了,用口鼻朝萧恂的身上拱了拱,好似在说,“我来了!” 谢知微艳羡地看着,原本只是和沐归鸿抬杠而要萧恂家小马驹的心思此时被拱得动起来了,不知道飞云和飞雪的后代到底是什么样? 应当也是这般有灵气吧? 薛婉清怜悯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只觉得,她这大表姐还真是和书中一样蠢,居然也信奉女子无才便是德那一套。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无论在任何时代,有一身本事,不说别的,最起码有个处身立世的资本,难道说她还真的以为三从四德能够保住她的命吗? 真是个蠢货! 薛婉清懒得搭理谢知微,她也不是真的要让谢知微一定给鲁仲连把胳膊治好,她有没有这个能耐且两说,书上也没有说谢知微会解毒,而陆偃那个阉人的毒,谢知微也说了,恰好崔家有钩吻的解毒方子,谢知微只不过瞎猫逮着了死耗子而已。 薛婉清此举,一来是收买鲁仲连的人心,其次,是为了让萧恂对她刮目相看,一个人最起码要有善心,哪个男人不喜欢善良的女子? “郡王爷!”薛婉清拦住了萧恂,“婉清想向郡王爷举荐一人……” “哦?”萧恂气笑了,这女人有病是不是,三天两头在他跟前晃悠,他目光投向鲁仲连,“怎么,想向本王举荐他?这么器重啊?” 眼见萧恂这狗嘴里要吐不出象牙来了,已经对薛婉清刮目相看的惠和县主忙道,“阿恂,薛大姑娘是一番好意,你要不愿意接受就算了!” “婉清原以为郡王爷年少英才,得皇上赏识,有一个为国为民之心,不想,是婉清高看了郡王爷了!” “嗤!”沐归鸿忍不住笑起来,推了萧恂一把,“阿恂,走了,说这么多废话做什么?” 他走了两步,扭头对薛婉清道,“薛大姑娘能做出《秋窗风雨夕》这样的佳句来,应是高才,我们这群纨绔算什么?出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以后还是千万别高看我们了,最好离我们远点!” “不错不错!”许良用袖子遮住脸,“别认识我,别认识我!” 看着萧恂等人围着谢知微的马车一起离开,惠和气得直跳脚,她满脸不甘,怒道,“谢家还什么世家大族,我呸,我还从来没有看到哪个世家的姑娘,和一群男人在一起这么不离不弃的。” 薛婉清笑了一下,走过来,温婉地道,“惠和,你不用怪别人,你只问你自己,你若是觉得不甘心,就大胆地追求,不过我劝你,表兄妹结亲其实不太好。” 第154章 心思 惠和被薛婉清一言戳破心思,难免羞怒,跺脚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我是跟你说真的,这件事,我还是以前听我表姐说的,说崔家的老祖做过研究,表兄妹结亲,对后代不太好,产生畸形儿或是后代智力残缺的可能性会很大。” 惠和被吓得瞪大了眼睛,她拼命地想了好几对身边表亲结亲的例子,其中果然就听说过,有个姨娘家的侄子就是表亲结亲,结果,生了个傻儿子,被其他的姨娘笑死,天天拿出来说。 “惠和,你听我一言,女人应当勇敢追求属于自己的幸福,但是,前提是,这个男人把自己放在心上,而且你也有把握能够拿捏住这个男人,否则,一切都是付诸流水!况且,你看着那人这好那好,不过是一种求而不得的心思而已,你细想想,是不是这个道理?你年纪还小,其实根本不懂什么是爱!” 惠和的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她的脸通红,好在旁边并没有人在偷听,她这心思压在心里好久好久,萧恂越是对她不屑一顾,她越是心有不甘,现在一想,不过是她小时候总爱玩的把戏罢了,越是得不到的,便越是想要。 “那你告诉我,什么是……嗯,那……爱?”惠和还不敢把那个字随口说出来。 到底是小女儿心思! “爱啊!”薛婉清笑了一下,“怎么说呢?当你死心塌地地喜欢上一个人之后,你就能体会得到了!那是一种,怎么说?” 薛婉清轻声地哼唱起来:“爱是迷迷糊糊 天地初开的时候 那已经盛放的玫瑰 爱是踏破红尘望穿秋水 只因为爱过的人不说后悔 爱是一生一世 一次一次的轮回 不管在东南和西北 爱是一段一段 一丝一丝的是非 教有情人再不能够说再会……” 薛婉清的声音很低,很轻,可是落在惠和的耳中,宛若梵音,惠和只觉得痴了。 一种从未有过的心悸的感觉传来,身体里的每一滴血都在沸腾,她崇拜地看向薛婉清,只觉得,眼前这位比自己还小的伯府千金,为什么什么都知道? 她知道自己的苦,也明白自己的痛,她把自己指引向一条光明的路。 而自己这一生,真的会遇到这样一个人吗?若是可以,那真的是为他去死也心甘情愿了! “你们在说什么呢?就瞒着我一个人?”华阳郡主走了过来,惠和这会儿才知道羞死了,求助地望着薛婉清。 薛婉清给了她一个让她放心的眼神,笑着道,“我们在说,愿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华阳郡主的眼前不由得出现了那个人,他常年摇着一柄扇子,瞧着吊儿郎当的,总是没个正形,想到那人曾经拉了自己一把,没让自己掉进水里,华阳的脸腾地就红了,没好意思,催道,“走吧,再拖就晚了,怕进不了城!” 谢知微等人走在前头,曹云辞是和薛婉清等人一起跟上来的,路上,抱怨了好几句,“这薛大姑娘是有病吧?你们都走了,她居然把那个怀胎十月的县令带到我面前,那县令给我倒头就拜,在我跟前说什么在县令这个位置上已经九年了,把这个鸟不拉屎的下县治理得有多好,从之前的三百多户,到现在一千多户,都赶上一个上县云云,给我弄懵了!” 小侯爷走了半路都没有回过神来,萧恂被他叨叨得烦了,以肚子疼,还没有恢复,上了谢知微的车。 他头一天晚上也不知道是不是去做了贼,上车后就开始打瞌睡,脑袋一点一点,身子跟着马车来回摇摆。 谢知微看着他殷红的唇瓣上的破损,一面有些难为情,一面又担心他再来一次,会不会又磕破了哪儿? 一行人赶在太阳还没有落山之前进了朱南熏门,待入了内城的朱雀门,上了南门大街,沐归鸿用马鞭在车壁上敲了敲,喊道,“阿恂,我和许良先走了,你送县主回去?” 萧恂终于睁开了眼睛,他朦朦胧胧地看了一圈四周,待看到谢知微后,才清醒过来自己在哪儿,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楚沐归鸿的话,他“唔”了一声,外面便传来了急切的马蹄声,想是沐归鸿等人快马加鞭地跑了。 车到了横街前的十字路口后,便要向右拐入甜水井街了,而襄王府在兴国坊的踊路街,谢知微提醒道,“郡王爷既然累了,不若就在这里下,横竖我也已经快到了。” 萧恂又兴致缺钱地“唔”了一声,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了一眼,“这么快就回来了?” 谢知微心说,这还快? 她正担心萧恂会赖着不下车,就听到他喊了一声,“停车”,马车停了,他忙下去,这次没有出什么幺蛾子,翻身很是矫捷地上了马,一点儿也看不出他方才说的,坐不住马背的虚弱,倒是让谢知微体会到什么叫生龙活虎。 萧恂上了马,也没有调转方向,反而陪着马车朝甜水井街走去,谢知微撩开马车帘子朝外看他,问道,“郡王爷,你怎么不回去,还走这条路?” “哦,随便溜溜,这会儿天还早,不急着回去。” 谢知微也懒得理他,等到了谢宅,马车直接进了东角门,谢知微再次朝后看去,见萧恂立马在东角门门口,与她目光触碰,相互凝视了一会儿,就在谢知微略不自在时,他调转马头,一拍马,便离开了。 谢知微放下了帘子,车在仪门前停下,下了车,看到来接她的田嬷嬷,她问道,“母亲呢?” “太太在院子里等着呢,方才不小心摔了一跤,前一会儿还嚷嚷着腿疼,这会儿说要来,是奴婢斗胆拦住了,才没有过来。” 谢知微一听急了,快步朝扶云院去,问道,“怎么回事?怎么会摔了的呢?请大夫看了没有?” “听了姑娘的话,请的是回春堂的老陈大夫,来瞧过了,说是骨头有点受损,别的还好,让最近几天不要挪动,怕落下病根。”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这歌不用我说,大家都知道吧?《天下有情人》,记得是周华健和齐豫唱的,很老的一首歌了,借用一下。 萧恂:走过路过的姑娘们,把票票留下,唇破了,要票票修补! 第155章 心照 “是这个话!”谢知微几步就进了扶云院的门,进了院子,她就小跑起来了,见明间没人,便冲进了西次间,扑到了袁氏跟前,“母亲,怎么回事?怎么会不小心呢?除了腿还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没事!” 袁氏嘴里说没事,可是谢知微握住她的胳膊的时候,见她的眉头狠狠一皱,便忙起身,捋起了袁氏的袖子,见胳膊上擦伤了好大一块,都渗出血迹来了,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眼中泪花儿直滚。 “紫陌,去我药房把那个用琉璃瓶装的绿色的药膏拿来。” “是,姑娘!”紫陌看着那一大块擦伤,也很替太太疼,便快步离开。 谢知微又将袁氏全身都摸了一遍,又在额头上看到了一点磕伤,便知道,袁氏估摸着是顾忌男女有别,是以才只让老陈大夫帮忙看了腿,别的地方的伤势都没有说。 紫陌很快便把药膏拿来了,谢知微让人备了温水,重新替袁氏把伤口洗了一遍,才细细地帮袁氏涂上药膏,吩咐田嬷嬷,“每天早晚都涂一次,沐浴的时候尽量不要沾水,两三日就能结痂,六七日就好了,不会留下疤痕。” 田嬷嬷双手捧过,在一旁笑着道,“姑娘对太太这般孝顺,奴婢们瞧着也欢喜。” 袁氏一直沉浸在意外的惊喜与感动中,她傻乎乎地,谢知微为她做什么,她就跟个牵线木偶一般,此时方才回过神来,见谢知微眉间笼着一层怒气,反而安慰道,“湄湄,母亲没事,这走路谁不摔跤呢?” “嗯,我知道了,母亲先好好休息。对了,弟弟和父亲呢?”谢知微才想起,回来后没有看到这两个人。 “今日你走了后,你父亲带你弟弟出去骑马去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呢。” 正说着,外头嫣梅跑进来道,“太太,姑娘,大老爷和五少爷回来了!”她说的时候,眉眼间都是欢喜,活像回来的是她经年不见的亲人。 谢知微看在眼里,眼眸深沉,不动声色地道,“母亲,父亲和弟弟回来了,我出去迎一迎!” 袁氏习惯性地要起身,谢知微将她按在了炕上,吩咐田嬷嬷,“一会儿摆饭就摆在炕桌上,让厨房上一碗骨头汤。” 大姑娘体贴袁氏,身为袁氏身边的贴身嬷嬷,田嬷嬷自然是喜闻乐见,答应一声,“是,奴婢这就去吩咐。” “对了,嬷嬷,我瞧着前日,您画了两个花样子,我想让雨晴她们照着那花样子给我绣两块帕子,回头您得了空,帮我送到我院子里去。” 袁氏没有在意,田嬷嬷倒是先愣了一下,后又连忙笑道,“奴婢晚些时候就给大姑娘送过去。” 两人心照不宣。 谢知微出去,在院子门口迎到了谢元柏父子,不等谢知微给父亲请安,谢明溪便扑了过来,“姐姐,我想死你了!” “是么?这就是书上说的,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谢知微好笑地抚摸着弟弟的发顶,“你今日跟着父亲出去骑马,也玩得很开心吧?” “嗯!”谢明溪猛地点头,“姐姐,你给我买的小马驹买到了吗?” “当然,你一定想不到,那是一匹千里马马驹,我连小马驹的娘亲也一并给你买回来了,那小马驹还在吃奶,好在你暂时也不会骑马,等马驹回来了,你一定要和它好好相处,做到心灵相通,将来你做大将军的时候,它才会帮你在战场上立功!” 谢元柏在一旁听女儿给儿子传授养马之道,看到儿子投过来的询问的眼神,谢元柏点点头,“你姐姐说得没有错,在战场上,每一匹马都是将士们的第二条性命,你姐姐能够给你买一匹还在吃奶的小马驹很不容易呢!” “姐姐,我最喜欢你了!”谢明溪感动得不得了,抱着谢知微就要拱进她的怀里,谢知微忙拉住了他,“姐姐今天也骑了半天马跑了很远的路,还没有梳洗,你和爹爹先回院子里去,等我们都梳洗好了,再摆饭。” 谢知微送父亲和弟弟进了院子,说完了话,准备回去,她想了想,还是喊住了父亲,欲言又止半天,才道,“父亲,母亲今天摔了一跤,幸好伤势不重!” 谢元柏的眼睛一眯,虽然他不知道袁氏为何会摔了,但很多事,他心里都有数,点点头,“我知道了,我去看看你母亲!” 这边,谢元柏父子三人梳洗吃饭的事不提。 春晖堂里,冯氏听说袁氏摔得不轻,请了回春堂的大夫来看,因伤了骨头,恐怕不得不养上一段时日。 春晖堂也摆了饭,白梅芷将冯氏扶到了桌边,担忧地道,“姨母,大表嫂怎么会摔了的呢?这行动不便,诸多事也都料理不来呢,大表哥才从外头回来,院子里没个人主事,微姐儿和溪哥儿还小,谁来照顾呢?” 白梅芷担忧不已,她是真担忧,老太太已经打定了主意要给长房送一个通房或是妾室过去,要不然也不会默许人在袁氏从听事堂回扶云院的那条甬道上泼油了,若是袁氏一跤摔死了,那就是一了百了,若不能摔死,摔出个三长两短,哪怕像现在摔个腿骨受损,也未必没有好处。 “唉,老大好不容易回来了,如今身边连知个冷暖的人都没有,这可如何是好?”冯氏难过得似乎连饭都吃不下了。 白梅芷紧紧地捏着汤匙,她一而再地克制住自己想要说她想去服侍大老爷的冲动,却不能说,送上门去的不香,而且婚姻大事,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虽说她是要去给大表哥做妾,可是,也不能是她一个女儿家提出来。 想到这里,白梅芷觉得很委屈,她来的路上,遇到了劫匪,分明是大表哥从天而降救了她,这就是缘分。 大表哥怎么能把这件事不当做一回事呢?他到底知不知道女儿家的心思? 她今天都已经不要脸地找上门了,大表哥居然对她那般态度,丝毫没有一点心意相通的默契。 白梅芷竟是一点儿食欲都没有了。 ------题外话------ 第一更! 大家都去过圣诞节去了吗?没有看书了吗?我在排名榜上掉出了前八,好难过,求支持! 第156章 探望 “梅姐儿,你哪里不舒服吗?”冯氏总算是看出了白梅芷的不妥,见她脸上时而红,时而白,以为她身子哪里不舒服,关切地问道。 “不,没有,姨母,大表嫂既然病了,梅儿是不是该去看望一番?”白梅芷很快回过神来,“梅儿方才是想到,去看望大表嫂的话,不知道带什么礼物才妥当。” “这有何难?让金嬷嬷去我的库房里拿点药材,你带过去不就是了!” 金嬷嬷在旁边答应一声,她冷眼旁观白梅芷,只觉得看出了白梅芷的一点心思。 待用过晚膳,白梅芷带着丫鬟,拿了冯氏贡献出来的一根三十年的老参,去了扶云院后,金嬷嬷挥退了屋子里的人,一面给老太太捏肩,一面道,“老太太,不是奴婢多嘴,奴婢瞧着表姑娘年纪也不小了,老太太是不是该操心表姑娘的事了?”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这事儿,我也想过了,无论如何,得过了年再议这件事,年前,有机会我会带她在京城里走动走动,配那些勋贵家里的嫡子,梅姐儿别的都好说,只一点,身世上欠缺了一些,也只好看谁家的庶子有出息些,将就一番了。” 金嬷嬷却不敢苟同,她轻轻地捏着,低声道,“老太太就没有往家里想过?这些日子,奴婢瞧着,表姑娘待老太太是真心孝顺。将来这个家,奴婢瞧着,老太爷还是偏心长房一些,偏偏二爷和四爷和老太太又不是一条心。” 老太太听金嬷嬷说往家里想的时候,她警觉了一下,她虽疼爱姨侄女儿,可哪里能及她自己的儿子呢? 海家的姑娘配老四,老太太都觉得儿子吃了亏,梅姐儿定然是不成的。 “你是说长房?给老大做妾?” 金嬷嬷慢条斯理地道,“奴婢听说,表姑娘进京的时候遇到了劫匪,若非大老爷,只怕是遭遇不测了。自古美人爱英雄,表姑娘怕是动了什么心思也未可知。老太太是一门心思为表姑娘,可若是将来的婚事,表姑娘不乐意呢?老太太岂不是没有做成好事,反而做了恶事了?” “再,奴婢也是为了老太太着想,长房那边,咱们的人眼看也被拔得差不多了,就算安排两个进去,也上不得台面,若是有表姑娘在那边替老太太张罗些,能笼住大老爷的心思,恐也不是今天的局面了。” 金嬷嬷只是点到为止,见老太太沉思起来,她便站在一边不说话。老太太也不傻,才想到自己说给老大那边送通房过去,姨侄女儿那魂不守舍的样子,几次欲言又止,她不由得叹息一声,“她娘给人做妾,我是一百个不想她也走这么一条路呢。” “老太太想岔了,老太太还记得那年老太太请青城山的道长给大老爷测八字,那道长怎么说,大老爷命里克妻,只有那命中带金的女子才能镇得住。” 这事儿还是当年崔氏才没了,老太太想把自己娘家的侄女儿聘给谢元柏续弦,偏偏老太爷不答应,崔家那个死老太太也从中作梗,老太太也没法子才想出了这么一折。 时隔多年,老太太也还记得当年那老道士说的话,“即便是聘了这一个,将来也是个短命的,倒是老太太说的这个八字的人,还能与令郎配成一对,长长久久。” “梅姐儿她……” “表姑娘的八字,奴婢还记得,正是命里带金的命格呢。”金嬷嬷不自在地拢了拢袖子,她的胳膊上多了一个缠丝玛瑙的镯子,是今日金桂偷偷地递给她的,说是姑娘初来乍到,彼此又是旧知故人,一定要看在当年二姑奶奶的份上多看顾着些。 那镯子是足金实心的,上头嵌着的缠丝玛瑙有着如蚕丝般细的红白相同的缟状条纹,是玛瑙中的上品,一看就价值不菲。这镯子是当年老太太送给二姑奶奶的物件中的一件儿,也是从她的手里过去的,当时,她还感叹老太太待妹妹是真的好,这镯子给出去可惜了。 如今,拿来给自己的女儿做嫁妆,是可以代代相传的宝物。 扶云院里刚刚吃完饭,谢知微漱完口,才喝了一口茶,丹枫挑开帘子进来了,道,“太太,表姑娘来了,带了一头老山参,来看望太太。” 袁氏有些窘,她这会儿怎么出去见人?让人进来的话,相公和孩子们都在,他们才吃完饭呢,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会儿话,就要被打断了? 袁氏不由得皱眉问道,“怎么这时候来?这都多晚了?” 说着,她还是准备下地,去见一见白梅芷,无论怎么说,来者是客,人家是来看望她的。 “母亲,女儿帮您去接待一下吧!”谢知微拦住了她,起身下了地。 白梅芷在明间等着,丫鬟们上了一盏茶,她一面喝着,一面不动声色地打量着袁氏的屋子。原以为老太太屋里已经很奢华了,没想到,袁氏这屋子里的摆设布置,更是不同凡响。 听说袁氏的娘家是武将,父亲调任福州总兵,只有一房哥嫂在京城,每年给袁氏送来的年礼就有十车之多,想必都是吃空饷吃出来的富贵。 白梅芷顿时很是不耻,只是心里那种酸溜溜的味道,挥之不去,又想到,谢家清贵,大表哥又在军中待过,未必会看得惯这些事,要不然,也不会今天一整天都在外头跑马,而不愿在院子里陪着袁氏了。 听到动静,白梅芷忙站起身来,一看,出来的是谢知微,她略微失望,笑道,“微姐儿,听说大表嫂摔了一跤,不知如何了?” “母亲摔得有些重,本来是要出来见白表姨的,父亲担心母亲的伤势,便命我出来待客。”谢知微没有错过白梅芷眼中一闪而过的懊恼与不甘,笑了一下,“白表姨,这么晚了,劳烦跑一趟,实在是过意不去。” “这……我可以进去看看你母亲吗?我实在担心,既然来了一趟,不看一眼,着实是放心不下。”白梅芷渴求的目光看向次间的门帘子。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57章 子嗣 “白表姨,母亲身边有父亲照顾,还有我和弟弟,满屋子的丫鬟婆子,不知白表姨有什么放心不下的?难不成白表姨想亲自服侍我母亲?” 那不就成了妾了吗? 谢知微端着粉彩茶盏,遮挡住了微微翘起的唇瓣,一双妙目饶有兴味地看着白梅芷,见她眼中闪过一道暗芒,不由得冷笑,前世是没把这蠢货当回事,今生她倒是要看看,这府里藏了多少鬼魅魍魉? 白梅芷心知这明间的话,谢知微又没有压低声音,极容易被里头的人听到。既然大表哥暂时没有把她放在心上,她又何必在这个时候穷追猛打? 大表哥虽读圣贤书,但也是男人,她听说扶云院昨晚并没有要水,照理说,夫妻离开五年,不该! 那只能说,大表哥对袁氏着实是没有兴趣,可见,谢知微说的这些大表哥不让袁氏出来的话都是假的。 “微姐儿说笑了!表姨只是担心你母亲,微姐儿对表嫂真好,表嫂有微姐儿这样一个懂事的女儿,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白梅芷意有所指地道。 这五年来,谢知微养在袁氏的膝下,也不知道袁氏给谢知微灌了多少迷魂汤,抑或是用了什么手段,才令谢知微对袁氏言听计从,如此维护。 也不知道大表哥有没有听懂她话里的意思,唉,男人,对后宅之事从来不放在心上,一些伎俩手段也看不见,才会被妇人蒙骗,怕就怕大表哥看在袁氏与谢知微“母女情深”的份上,给她体面。 白梅芷一面绞着帕子,一方丝帕被她在手指头上缠了一圈又一圈,眼角余光不停地瞥向次间。 谢知微看在眼里,笑道,“我母亲自然是天底下最好的母亲,母亲待我好,我自然要待母亲好,难道白表姨觉得我该做个白眼狼?” 她端起茶盏一遍又一遍,见白梅芷还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站起身来,“白表姨,已经起更了,我母亲不方便见客,也不留你了,田嬷嬷,安排个婆子送表姑娘回去吧,省得回去晚了,老太太担心。” “不用麻烦了,我带了嬷嬷来,还有丫鬟,哪里好麻烦……” “不麻烦!”谢知微似笑非笑地看着白梅芷,“白表姨也是初来乍到,对家里不熟悉,身边的婆子丫鬟们想必也还不识路,大家都是亲戚,哪里就说得上麻烦呢?” 白梅芷只好谢过,田嬷嬷派了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领着白梅芷一行人出门,她走得很慢,边走边问那婆子,“溪哥儿是住在扶云院吗?大姑娘一直在表嫂这里用膳吗?” 她想问着问着,就能顺口问到大表哥的身上去。 婆子们被问得不耐烦了,“表姑娘,奴婢们只是外围打杂的,实在是不知道太太院子里的事,这些事儿,主子们平日里聊天的时候也可以问问,何必为难奴婢们这些当下人的?”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鄙夷,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这破落户,一点规矩都不懂,主子院子里的事,是能够随便问的吗? 白梅芷忍着这些谢家的下人们对她的鄙夷,她低着头假装没有感受到这种诡异的气氛,也不再自取其辱,快步穿过穿堂,待到了老太太的五间上房门口,白梅芷才客气地对扶云院的嬷嬷道,“多谢嬷嬷们相送,我已经到了,请嬷嬷们回去吧!” 两个嬷嬷也不多话,对视一眼,分别向白梅芷敷衍地福了福身,便转身离开。 碧柚扶着自家姑娘,看着嬷嬷们离开了,啐了一口,气得骂道,“哼,该死的婆子,狗仗人势,分明是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敢挤兑姑娘!” “好了!”白梅芷也没有太在意,她在白家受的冷眼还多了?也深深明白,若非家里的正经主子,也没有几个下人会把自己放在眼里,看看扶云院的下人们对谢知微的态度就知道了。 她们敢对谢知微这种态度吗?自然是不敢的,说来说去,不过是因为自己不姓“谢”罢了! 白梅芷抬步朝春晖堂去,边走边吩咐碧柚,“你回头去找找那姑娘,再多巴结她一些,也趁机跟她说说,若将来有机会,还怕不遂了她的愿?” “奴婢知道了!”碧柚压下心头的激动,若姑娘做了姨娘,那自己这个当丫鬟的,是不是也有机会了? 她不想当什么管事婆子,大老爷那样神仙般的人物,她只想好好服侍大老爷,哪怕大老爷用眼角余光看看自己,这一生死也无憾了。 白梅芷轻轻地拍了拍碧柚的手,“把那对金累丝耳环给她送去,不要舍不得,等将来……还怕少了这些?你也别急,咱们主仆二人在这府里无依无靠,也只有靠自己谋划了,我好了,还能少了你的好?我还得依傍你呢!” “依傍”二字,令碧柚浑身一颤,她不由得想到自己,身段儿也还好,脸蛋儿也不算差,姑娘都说过,她这双眼睛啊,里头好似有钩子,是个男人都受不了。 碧柚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轻地应声道,“姑娘放心,奴婢必定会帮姑娘!奴婢虽少些见识也知道,这京城里,也没有几家能够超过谢家了,咱们好不容易进了谢家的门,还有哪里比这里更安逸富贵的呢?” “是这个话!你平日里机警些,这次你能找到她,也是立了大功了,将来必定少不了你的好!”白梅芷侧眼一看,看到不知何时,这丫鬟的脸上爬上了红晕,也心里有数,低声道,“大表哥的子嗣不丰,若有将来,我除了靠你,还能靠谁呢?” “姑娘记得奴婢的好就好!”碧柚低声道,羞得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 才走到廊下,白梅芷听到里头传来的动静,不由得朝廊檐下的丫鬟们看去,那些丫鬟得了金嬷嬷的吩咐,对白梅芷很是客气,福了福身,“表姑娘,老太太在生四老爷的气呢,金嬷嬷说,表姑娘若是回来了,请表姑娘进去,哄老太太开开心。”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58章 打听 白梅芷来这家里没两天,对别人不知道,对四老爷是知道的。 谢家的儿郎均是丰神俊逸,四老爷也不例外,举子出身,后年春闱肯定要下场,必定,又是一个不到弱冠之年的进士及第,许了海家的姑娘,定的是来年开年就成婚。 白梅芷叹了一口气,很是心疼冯氏的样子,走到门口,丫鬟挑起帘笼,朝里说了一声“表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 听到冯氏的声音,白梅芷松了一口气,忙快步过去,在罗汉床前跪下,“梅儿在外头就听到姨母的声音了,似在生气,姨母跟前儿孙孝顺,还有什么值得生气的呢?姨母当好好保养身体,回头带梅儿出门,叫别人说,姨母与梅儿是一对姐妹才好!” 冯氏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指着白梅芷对地下的媳妇婆子们道,“你们听听这话,这是在拿我老婆子打趣呢!也不知这嘴儿今日是抹了多少蜜了,说这些好听的话给哄我!” “梅儿可不敢!”白梅芷娇怯地低下了头,“姨母知道梅儿不吃蜜,梅儿只是实话实说!” “唉,自从你元桃姐姐去了之后,我跟前就只有清姐儿能逗我开心了,如今有了你,我这日子过得也算是有个盼头了。” 冯氏想到小儿子就恼怒,“这些天我这跟前连个请安的都没有,才你去了扶云院,我让人去叫你四表哥来,结果,他怎么说,要温习功课,我倒是不知道,哪本书教会他不给母亲请安了?” 白梅芷愧疚不已,“姨母,会不会是因为梅儿住在春晖堂,四表哥为了避嫌,才不肯过来了?” “倒也不是!”冯氏摆摆手,因天晚了,她也乏了,便朝内室走去,“他一向就是这么个性子,前些日子,你没来之前,与我争吵了一场,就不来给我请安了。” “不知为何事争吵?”白梅芷谨慎地问道。 冯氏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你姨父早前与他许了海家的姑娘为妻,如今海家一蹶不振,那姑娘连副像样的嫁妆都没有,我便与他商量,这婚事也不说不认,只是如今海家的门第实在是低了些,我才提了一嘴,他就与我争吵。” 白梅芷没有看到冯氏的眼神,心头咯噔一下,海家的名头她还是知道的,虽说式微了些,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如此,谢家都还嫌弃海家的门第,那自己呢? 大表哥是谢家的嫡长子,他的妻子必定是谢家的宗妇,自己……想到这里,白梅芷紧紧地抿了抿唇瓣,心里已是有了计较。 当晚,白梅芷以感恩孝顺为名,不假他人之手,亲自服侍老太太歇息,将老太太安置得妥妥当当了,方才回到玉兰院。 她累得快趴下了,坐在桌前,看着烛台,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不管前路多么艰难,她都必须为自己谋划一条路。母亲好歹也是伯府的嫡女,当年要不是命运两不济,也不会落到后来的局面,如老太太如今这般尊荣,她又何必如此辛苦地为自己谋划呢? 她与大表哥还是名义上的表兄妹,当年崔氏死了之后,她与大表哥何尝没有机会?哪里轮得到袁氏? 想到这里,白梅芷紧紧地抓住了手中的帕子。 扶云院这边,睡不着觉的还有袁氏。她闭着眼睛,听着身边人的呼吸,不自在极了。 夫君把女儿送回了院子,又把儿子送到了前院,原以为夫君会留在前院歇息,谁知,她沐浴的时候,夫君居然回来了。想到方才,夫君进了耳房,将她抱到床上,袁氏只觉得脸颊上有火在烧。 “睡不着吗?” 谢元柏充满了磁性的声音传来,袁氏的心漏跳了一下,“没,没有,不,不是!”她紧张得语无伦次。 谢元柏便道,“若是睡不着的话,我和你商量一个事儿。” “老爷请说!” “溪哥儿搬到前院去住了,东边的那个碧纱橱,也可以收拾出来了,我想把东梢间改成书房。” 改成书房做什么?嫌弃她读书不多? 不等袁氏七想八想,谢元柏道,“那书房,是我要用。” 方才,他送女儿回倚照院里去,站在院子门口,他不敢进去。 女儿似乎猜中了他的心思,对他说,“爹爹,娘亲已经不在了,爹爹以后和母亲好好过日子,把娘亲忘了吧,有女儿记住娘亲就够了。活着的人都要往前看,不要等将来辜负了对自己真心的人再来后悔,那时候,就晚了!” 那一刻,谢元柏只觉得担在肩上的那副沉重的担子,被人接了过去,他忍不住摸了摸女儿的头,问道,“湄湄怪不怪爹爹?这么多年,把湄湄丢在京城没有管过湄湄?” “不!”女儿摇摇头,望着他,一双明亮的眼睛在灯火的照耀下,如同流星一般闪耀,漂亮极了。 “爹爹以后不要辜负母亲,不要不管湄湄和弟弟,湄湄就不怪父亲!”女儿说完,上前来轻轻地拢了拢他的腰,他明白,这是弥补他这次回来,伸出的那双被落空的双臂的失落。 他的女儿,被教育得很好,可是这不是他的功劳,谢元柏知道他不可能忘了亡妻,但离开的人已经永远地离开了,他不能因此而辜负了身边的人。 袁氏“哦哦”了两声,觉得不妥,扭头道,“妾身明日就安排!” “不必了,我会安排好。” 袁氏对上了谢元柏一双黑暗中亮晶晶的眼睛,她一下子呆住了,怔怔地看着,忘了眨眼,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双眼睛里自己越来越近。 最后,一点温润如蝴蝶般地在自己的唇边点了一下,稍触即分,她不自觉地伸舌头舔了舔,没舔出什么味儿来,便听到谢元柏轻声一笑,略有些沙哑的声音道,“睡吧!” 袁氏已经被自己心头的热意燃烧得化成了灰烬,半夜都没有回过神来。 谢知微坐在西次间的榻上,手里握着一杯茶,听百灵道,“奴婢打听到了,太太摔跤前,那条路上就只要太太屋里的嫣梅姐姐从那儿走过。那去听事堂的路,以前还有二太太从那里走,如今,每日来往,走的人就只有大太太一个人了。”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推荐基友的书,喜欢的姑娘们可以去看看,师徒恋; 《救命!我成了病娇徒弟的黑月光》——by 雪妖萝 简介:她,花倾遥,魂穿异世,成了同名同姓的恶毒师尊,原主作天作地,心狠手辣。 一手导致病娇逆徒龙墨池黑化,最终被喂了食人鱼,骨头做成床头柜,魂魄被做成魂灯。 幸好穿在了刚收徒没多久,还能抢救一下。 顺带获得万能签到系统,跟随气运之子签到就变强。 花倾遥决心将心狠手辣反派徒弟,教导成二十四孝乖徒弟,签到躺赢。 她咸鱼躺,“徒儿,为师口渴了” 下一秒琼浆玉液递到她嘴边。 “徒儿,他们说为师人丑多作怪” 一转头,敌人被虐得哭爹喊娘。 第159章 提问 果然是她!谢知微紧紧地握住茶杯,冷声道,“你继续说!” “那地上说是洒了油,奴婢后来又去厨房问了,没有人从厨房里拿油,这油就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了。”百灵懊恼极了,“奴婢明日再去打听。” 谢知微温声道,“你跟着我出去了这一整天,才回来就打听这么多,已是辛苦了。这事儿不急,你下去领十两银子,你要从人那里打听来消息,可不得要应酬一番?拿去买点绢花,或是买些好吃的,好笼络人心。” “是,多谢姑娘!”百灵倒是没有怀疑到嫣梅身上,说起绢花,百灵想到一件事,“奴婢今日听太太院子里的绢儿说,她与嫣梅姐姐一个屋子住,看到嫣梅姐姐手里多了一对金累丝耳环,不知道是不是太太赏的。” 谢知微想了想,母亲貌似没有金累丝的耳环,且,母亲但凡有适合女孩儿用的,必定是第一个叫她去挑,她点点头,“你也累了一天了,早些去歇着!” 门外,紫陌进来,道,“姑娘,田嬷嬷送了花样子来了。” 紫陌也知道,花样子只是个说辞而已。谢知微想要扶云院的花样子,还需要自己开口,田嬷嬷亲自送来?甘棠或是浅眉都能帮她把这事儿给办妥了。 “请进来吧!” 田嬷嬷很快便进来了,要给谢知微行礼,谢知微忙拦住了,“嬷嬷是母亲跟前的老人了,在我这里不必客气。” 说着,吩咐紫陌,“给嬷嬷搬个凳子来!” 田嬷嬷千恩万谢,也只敢坐了半边屁股。 两人先就着花样子说了几句,谢知微认真看了看,递给了紫陌,说起正事起来,“母亲摔的事,我已经听说了,说是踩在油上面才滑了,照理说,母亲跟前的人也不少,怎么就没有人拉一把,摔成那样?” “说起来奴婢也觉着奇怪,那会儿丹枫姑娘被老太太屋里的兰鸾姑娘喊着说话去了,雪杏守着院子,奴婢回听事堂给太太拿忘在那儿的帕子,太太跟前只有嫣梅姑娘,她也摔得不轻,想必是没有来得及扶着太太。别的媳妇婆子们都离得远些,手脚也没有那么快。” 谢知微心里已有了数,不得不佩服这姑娘,还能把自己给洗干净了,不叫人怀疑。 她便没有再问,只道,“喊嬷嬷来,还有个事儿,嬷嬷也知道,秋嬷嬷是我母亲留下的人,这些年我这里也多亏有了嬷嬷。她夫家有个侄儿过继到了嬷嬷的跟前,人是不错,就有点不好,腿瘸了,行动不便;秋嬷嬷想给这个嗣子寻个知冷暖的人,我拿不定主意谁好,才听嬷嬷说嫣梅忠心不二,我冷眼看了也觉得她人不错,还请嬷嬷回去后,跟我母亲说说,我拿我跟前的丫鬟和母亲换。” 田嬷嬷难免失望,她面上不显,起身朝谢知微行礼退下,待出了倚照院,她长叹一声,心想着,若是亲生的母女,这会儿大姑娘一定是义愤填膺的吧? 哪里还想得起给奶嬷嬷的嗣子寻媳妇,还把主意打到太太这边来? 只是,太太对大姑娘的心,别人不知道,田嬷嬷是知道的,只能说,这都是命,太太的命不好。 人这一生,最怕的是,自己掏心掏肺地对人好,一辈子都换不来这颗真心。 次日,用过早膳,谢明溪被谢元柏拎到前院去读书,谢知微又请了几天闺学的家,母亲摔伤了,她要在家侍疾。 听事堂那边,谢知微不得不去坐镇。她坐在往日里袁氏坐的椅子上,宽大的太师椅,她人虽小,却与身俱来一股威严,原先听说大姑娘帮太太理事,而心怀侥幸的人此时一来,看到谢知微身上不由自主散发出来的威严,均是心头一凛。 田嬷嬷陪着谢知微来,站在一旁,等传齐了众人,她方才扬声道,“太太因身子不爽利,请大姑娘出头料理几天家事,这些日子,大家伙的皮都紧些,比往日里也都小心些,若是随便糊弄大姑娘,太太知道了可不依!” 谢知微见地下的人,少有几个听进心里去的,也有人无动于衷,想是这些人寻思着,无论是谁会当家理事,该如何做还是如何做,横竖认真做事就行了,谢知微倒也并不是要人怕她,对这样的人她也是看重的。 只是,多数人都神色不动,甚至有人还朝田嬷嬷翻白眼。谢知微不动声色地端碗喝茶,将这些人都看在眼里,她两世为人,对家里的几个管事婆子媳妇们还是都认得全。 待田嬷嬷的话音落,谢知微方才抬了抬衣袖,抚平了,慢条斯理地道,“既是田嬷嬷说起母亲的身子,那今日就从这桩事说起吧!管扶云院与听事堂中间这条甬道打扫的是谁?站出来我瞧瞧!”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一个媳妇子身上,她五短身材,穿着一件酱色袄子,外面罩着一件绿缎掐牙背心,脑后梳个圆髻,并插着两根赤金扁方,上前来,与谢知微行了安,偷偷地朝上看了一眼,暗地里瘪了瘪嘴。 “奴婢周方家的,给大姑娘请安!” “周方家的?”谢知微只当做没有看见这媳妇子的一些小动作,也知道,光凭自己的身份,不足以让底下的这些人看重自己,便道,“周方是平日里跟二老爷出门的?” 周方家的惊了一下,没想到大姑娘这点点年纪,居然还知道她男人是谁,忙屈身道,“是!” “哦,我还记得你婆婆是专管给老太太梳头的常嬷嬷?这么说,常是娘家姓?” 是喊娘家姓氏还是婆家姓氏,也都是靠主人一张嘴。 谢知微说完,端起茶抿了一口,眼睛不离周方家的,见她全身哆嗦了一下,忙跪下来,“大姑娘好记性!” “不是我记性好!周方家的,我且问你,昨日那条甬道上的油是从哪儿来的?” “大姑娘,奴婢虽管那一带的洒扫,手底下也有十来个小丫鬟,这些活计都是她们做,奴婢平日里只管看着些,别叫她们躲懒,哪里还会十二个时辰地盯着呢?”周方家的说完,笑了一声。 “原是这样!”谢知微似恍然大悟,就在众人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谢知微将茶碗往桌上重重地一放,“来人,把那十来个丫鬟都给我提进来,我倒要问问,是不是人人都不知道那油是怎么泼上去的!” ------题外话------ 第一更! 第160章 审讯 周方家的倒抽了一口凉气,气得浑身发抖,但她在谢知微身边四个膀大腰圆,虎视眈眈的婆子的注视下,只能安分地跪在地上,低着头,想看看,这不懂事的大姑娘能够折腾出什么事来? 田嬷嬷则眼含热泪,昨日夜里,见大姑娘没有说什么,她以为大姑娘把这件事就这么算了。 事发之后,田嬷嬷让太太好好查一查,因管这一代打扫的媳妇,关系到二房和老太太那边,太太便以没摔出什么事儿来,而打算息事宁人。 若真的息事宁人了,以后太太还怎么在这家里立足?在下人面前如何立威? 一共十来个粗使丫鬟被带了上来,站在众位管事婆子的前面,穿着一色蓝缎掐牙背心,腰间系着一条同色的汗巾,低着头给谢知微行礼。 “昨日晌午前,当值的人站出来!” 谢知微话落,有五人朝后退了一步,被隔离开来的五人彼此看了一眼,不得不朝前站了一步。 “是你们五人?”谢知微淡淡地扫了这些人一眼,“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害得太太摔倒的那油是如何到上边去的?若是说出来,我从轻发落,若是不说,全部卖掉,有老子娘在这家里的也一并卖掉,谢家不留狼子野心陷害主子的财狼!” 听事堂里,站着的或跪着的纷纷抬头来,连僭越都顾不上了,看向谢知微,谁也没有想到,大姑娘这么点年纪,行事居然如此泼辣! 田嬷嬷和秋嬷嬷也被镇住了,不由自主地看了谢知微一眼,均是为她的凌厉手段折服。 大姑娘有这样的手腕,她们至少要放心些,长房这些年在这家里忍气吞声,如今总算是有撑得起门脸的人了。 正说着,金嬷嬷在门口出现了,不顾里头的气氛,径直行了个礼,“奴婢给大姑娘请安,老太太还担心,大太太摔了腿怕是来不了这听事堂,正要叫二太太来帮大太太协理两天中馈,没想,大姑娘在这,早知道老太太也可以万事不管只管享福了!” 这话,听在一众媳妇婆子们的耳中,那些心中有鬼的,均是松了一口气,看谢知微的眼神也不那么善良了。 “二婶来了没?”谢知微笑眯眯地问道。 金嬷嬷讪讪一笑,才老太太吩咐人去喊肖氏,谁知肖氏居然装病也不愿出头,老太太正气着呢,听到谢知微这边在审人,实在是坐不住了,便让金嬷嬷走一趟。 “二婶娘为了这家里也忙了十来年了,还不慎折损了个弟弟在里头,母亲和我心里都很不安,如今我也大了,什么事不能理清楚?哪里还需要再麻烦二婶?” 金嬷嬷被谢知微一双黑黢黢的眼睛看得很不自在,心想着,也难怪老太太容不下这大姑娘,大姑娘的确很邪门,自从法门寺那一次与表姑娘起了龌龊,就恨上了老太太,连脸面都不要了。 这还有点世家嫡女的风范吗? 金嬷嬷到底怵谢知微,不愿意和谢知微正面刚上,便道,“老太太才说,请大姑娘去一趟春晖堂,既是大姑娘接管家里的中馈,一些事儿,老太太要当面交代大姑娘。” 听起来是为谢知微这个孙女儿好! 谢知微应当感念老太太的体贴,她笑了一下,眉眼弯弯,似乎很高兴,站起身来,抚了抚裙子上不存在的灰尘,昂起头,“那我就随金嬷嬷走一趟吧!” 金嬷嬷松了一口气,凌厉的眼神扫过跪在地上的周方家的,挥手道,“都散了吧!” 媳妇婆子们都松了一口气,正要挪动步子,谢知微却停了下来,一双桃花眼如冰冷的冷箭一般扫向所有人,冷笑一声,“散了?金嬷嬷的意思,我母亲白白摔一跤?我原以为,老太太知道了这件事,当正一正这家里的风气,是个人都能陷害主子一番,今日是在地上泼油,明日是不是该在茶水里下毒了?” 金嬷嬷的心咯噔一下,她似乎看到了崔氏当年,不,连崔氏当年都没有大姑娘今日的这份狠劲儿。 她咽了口口水,“大姑娘,老太太已经查清楚了,是春晖堂的哑婆婆,去领了桂花油,谁知那老婆子年岁大了,腿脚不便利,不小心摔了一跤,那油就泼在地上,她也是老糊涂了,不说守在那里不动,偏跑去找人打扫,正好这时候儿,大太太来了。” 金嬷嬷说谎都不用打草稿,一番利索的话说下来,叹了口气,“老太太把大姑娘请过去,本就打算和大姑娘说这些。那哑婆婆原该交给大太太,怎么责罚,是打是卖都由得,可大姑娘也知道,咱们家里最是怜贫惜弱,况那哑婆婆又是卢家的人,比不得寻常的下人,少不得多一些包容……” 所谓卢家的,便是谢眺的元配留下来的,是谢知微嫡亲的祖母的人。 谢知微的眼角抽了抽,又是个哑婆婆,问什么答不出来不说,连听都听不见,只能打个手势,这是欺谢知微没法问那哑婆婆吗? 谢知微淡淡地含笑,看着金嬷嬷,硬生生逼着她将后面要说的长篇大论原地咽回去了,声音轻柔,“即便如此,人也都待在这儿,我一会儿回来了还要问的。” 说完,谢知微给站在外面的百灵递了个眼色,便施施然地走了。 百灵看着那里面的五个丫鬟,见其中的一个双腿明显在哆嗦,便越发上了心,她记得那小丫头名叫缀儿,昨日一大早,她还看到缀儿不知道为什么事,拄着把扫帚,玉兰院表姑娘的丫鬟碧柚在说话呢。 春晖堂里,老太太如今以静养为由,没有要各房的人来请安,平日里没事,几房的人也不来,显得格外清净,谢知微在庭院里便听到了里头有声音传来,打帘笼的丫鬟说了一句,“大姑娘来了”,里头静了一瞬。 谢知微绕过门口的立屏,白梅芷已经迎了上来了,上前亲热地要牵起谢知微的手,谢知微不动声色地避开了,朝她笑了笑,并没有要行礼的意思,走到榻前,福了福身,“给老太太请安!”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61章 周旋 谢知微重生以来,就再也没有喊老太太“祖母”,也深为以前喊这声“祖母””而厌弃自己。 老太太今日看着很和蔼,朝旁边的椅子扬了扬下巴,“你坐吧,听说今日听事堂是你在处事,可有什么难处?” 谢知微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朝丫鬟奉上来的茶看了一眼,没太多心思与老太太演祖孙情深的戏,道,“不知老太太喊我来,所谓何事?” 老太太被噎了一下,但不得不耐着性子道,“我也听说了你母亲摔倒的事了,才让金嬷嬷把你喊来,是想嘱咐你一声,家和万事兴,你要揪出内贼,这原是好事,但也要顾忌自己的名声,不能仗着有宫里的依仗而做得太过了些,下头这些人,你对她好,她不一定领情,你若对她有个不好,她四处嚼舌根,你一个未议亲的姑娘,把好名声丢了,可不划算。” “更何况,不是祖母嘱咐你一句,你母亲自己怎么不揪这内贼?她这一摔了,万事不管,把事儿都撂到你的头上,天底下哪有当母亲自己不出头,要自己孩儿出头的道理?她但凡顾忌你一些,都不至于这样。” 谢知微的手抚着茶碗,指腹轻轻地抚着茶碗上的牡丹纹路,眸光闪动,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听进去了。 老太太看到她这副深沉的样子就心烦,只是,不得不耐着性子和她周旋,“我也言尽于此,你若是听得进去,你就知道我是为了你好,你若是听不进去,也只当我没有说。” 说完了这些寒暄的话,老太太便直奔主题,“明日就是风夕节了,今日开始京城里有三天灯会,你和你妹妹们也都好久没有出去逛了,我让你四叔今日早些回来,带你姐妹们一块儿出去逛逛,你表姨也和你们一起。” 谢知微不由得回想起今日早膳的时候,弟弟不肯去前院读书,就说明日就是风夕节了,爹爹便说明日风夕节放弟弟的假,弟弟便撅着小嘴说,明日风夕节要爹爹今晚上带他和姐姐一块儿出去看灯,爹爹答应了。 老太太提逛灯会提得太巧了点。 谢知微眯着眼睛想了想,那会儿屋里是谁在伺候?似乎自从爹爹回来后,嫣梅就一直很殷勤守在屋里伺候,外头归她做的事,她就指使别人去做。 因嫣梅是从母亲从袁家带来的,老子娘都在袁家做事,母亲怕是做梦都想不到,这丫鬟背叛了她! 前世呢?前世嫣梅后来去了哪里?谢知微闭了闭眼睛,她前世很少到扶云院,根本不清楚扶云院的状况,以至于,母亲身边几个丫鬟,谁忠谁奸她都不知道。 只是几个念头的功夫,谢知微心里有了计较,朝白梅芷看了一眼,她肌肤白皙,不论穿着还是头饰都很素雅,整个人显得亭亭玉立,清淡优雅得如同冬日里枝头的白梅。 才进来的时候,谢知微看到春晖堂里好几个姑娘都在学她的穿着打扮行事模样,一改往日里尽量穿亮丽一点的颜色,反而是以月白为主。 “老太太的吩咐,我不敢不遵,只是今日父亲说好了要带我和弟弟出去观灯,怕是不能与家里的姐妹和四叔同行了。” 老太太一听,笑道,“这有什么,既是你父亲要带你姐弟二人出去,他这些年与几个侄儿侄女也相处甚少,那就让你四叔别去了,你父亲一并带着去。” 谢知微迟疑了一下,朝白梅芷看去,“只是,我父亲带我们几个晚辈出去倒是无妨,于白表姨,好歹是外男,若是同行,怕是不妥。” “这有什么,都生活在一个屋檐下,什么外男不外男的?若是行得端,做得正,也不怕人说闲话,更别说本就是表兄妹的关系,你小小年纪能够想到这些,我是高兴,可太过拘泥了,也不好!” 谢知微看着老太太的眼微眯,她心中已是掀起了滔天巨浪,原来,有些事比她想象得更为可恶。若说白梅芷对父亲起了觊觎之心,动了手腕,她虽不耻,倒还不至于如此愤怒,可只要想到,白梅芷的背后站着的是老太太,谢知微已是无法压制心头的愤怒与悔恨了。 前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父亲到底经历了什么?她不信,老太太会放过父亲,她心心念念的便是把谢家掌控在她的手里,父亲一向是她的眼中钉肉中刺,父亲落到她们的手中,她们会放过他吗? 父亲真的是在消沉买醉逃避现实,而不顾妻儿吗? 不,不是的!谢知微不敢往下想,她的心在滴血,只要想到之前对父亲的冷漠,她便觉得自己两世为人都枉为人子。 她再抬起头,眼中已经恢复了冷静的神色,道,“老太太既然这样说,那白表姨就好好准备,一向日入时分出门,白表姨别错过了时辰。” 白梅芷兴奋不已,难掩激动,她绞着手帕子,紧咬唇瓣,竟是有些坐立不安,恨不得现在就冲回房间去,打扮一番,也恨这天色还早,不能早一点到酉时。 谢知微淡淡地扫了白梅芷一眼,将她那副激动得无以复加的样子看在眼里,只觉得,这女人心里的那点绮念是对父亲的玷污。 从春晖堂出来谢知微站在后廊檐下,朝玉兰院看了一眼,没有掩饰眼中的厌恶,正准备离开,便听到春晖堂里面传来哗啦一声,谢知微朝百灵使了个眼色,百灵悄然退下。 打探消息,百灵可真是一把好手。 当初谢知微给她赐下这个名字,便是因她声音如叮咚泉水,带着一股子喜庆,如百灵鸟一般,也很会模仿别人的声音,说起话来,绘声绘色。 听事堂里,没有人敢离开。 谢知微重新坐在了那把宽大的太师椅上,身子虽然娇小,却无人再敢轻视。 虽然众人没有亲眼所见,但毫无疑问,这一场较量,应当是长房大姑娘取胜。负责洒扫的五个丫鬟,看到谢知微来,更是双腿哆嗦,其他的四人分别朝缀儿看去,充满了怨恨。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62章 赏罚 谢知微端起茶,遮掩了脸上的神色,眼睛朝地下的人都扫了一圈,“还是接着方才的说,你们几个负责洒扫的有没有话说?” 五人齐刷刷地跪下来了,一直被盯紧的缀儿,方正脸儿,嗫嚅唇瓣,正要开口,周方家的朝她横过来一眼,缀儿便忙又低下了头,不再说话,其他的几个丫鬟急得快疯了,却也拿她无能为力。 谢知微的目光落在周方家的身上,“那就很好,既然都不说,田嬷嬷,去跟我母亲说,周方家的还有昨日晌午前负责那一块洒扫的全部发卖了!” 周方家的一听,气得浑身冒烟了,很是不服,“大姑娘,这朝廷判刑也还讲究个证据,奴婢愚钝,不知奴婢等犯了什么错,大姑娘要这样责罚奴婢等!” 谢知微没有搭理她,而是继续道,“把这些人查清楚了,但凡有亲人在家里的,也一并发卖。” 周方家的还要说,田嬷嬷已经冲上去,狠狠地两耳光,扇在周方家的脸上,听事堂里响起了两声令人发瘆的“啪啪”声,紧接着是田嬷嬷愤怒的声音,“主子说话,没叫你回话,有你说话的份吗?一个奴婢,主家要发卖你,还要给你个理由,你以为你还是个老几?” 周方家的被扇得晕头转向,秋嬷嬷一挥手,几个嬷嬷出来,便将周方家的扔了出去,要去拉几个丫鬟,缀儿推开了嬷嬷,朝前爬行两步,哭道,“大姑娘,奴婢招了,求大姑娘饶了奴婢几个,奴婢等人也是奉了周嫂子的命,那会儿去扫花园里的落叶子,才没有在那里值守。” “你骗人,明明是你,你说让我们去花园扫落叶,我们才过去的。”另外四个丫鬟有人站出来说。 “不急,慢慢说,把这事儿说清楚,否则,谋害主子的下人,谁还敢用?今日是泼油明日捅刀子,还让不让人睡好觉了?”谢知微慢条斯理地道。 缀儿低着头哭了一会儿,才抽泣着道,“奴婢也不知道,昨日一早,等奴婢把那条甬道打扫干净了,周嫂子就过来了,说一会儿大太太要从这儿走,让奴婢等别杵在那儿惹人嫌,等一会儿她们几个来了,就让奴婢带她们去花园子那边打扫,说那边最近来了表姑娘,打扫的人手不足,以后那一块儿都要划给奴婢等人。” 这丫鬟战战兢兢,哭着打了个嗝儿,继续道,“奴婢等人就去了,等打扫完了回来才知道出了这事儿。昨日周嫂子来找奴婢,说这事儿,不许奴婢说出去,若是说出去了,就算主子不责罚,也要想办法让奴婢丢了差事。奴婢家里,爹病了,娘做针线活儿过活,前日眼睛不好,做的活没人要,就指着奴婢挣银子回去,奴婢害怕,才,才才没有说。” “这事儿,你事先知道吗?”谢知微问道。 这丫鬟拼命磕头,“奴婢不知道,奴婢事先一点儿都不知道,周嫂子并没有把这事儿告诉奴婢。” 这话,谢知微信。毕竟是几个洒扫的小丫鬟,周方家的这种人谋划事情,自然不会说给这些人听,她朝田嬷嬷点点头,“好生查清楚,若果真不知道,也是不知者不怪。” 田嬷嬷让人把人带下去了。 周方家的重新被带上来,此时已经如同一头斗败了的大公鸡,耷头耷脑,身上的精气神被抽尽了,磕头道,“大姑娘,这事儿,奴婢是真不知道。奴婢是昨日一大早才知道,原来那一带园子连院子要划在这边,才会让丫鬟们过去洒扫,哪里知道,这边就出了这样的大事。奴婢冤枉啊!” “是谁说划给你的?” 周方家的眼睛躲闪了一下,最后,不得不道,“是老太太身边的金嬷嬷,说原先玉兰院原本没人住,平日里那一带也没人去,十天半个月打扫一次也就够了,如今那边住了表姑娘,便把那一块划给了奴婢。” 周方家的悲从中来,哭道,“奴婢哪里知道,就昨日,大太太就摔了,奴婢听说是因为有人在那路上泼了油,奴婢一听到这事儿,就怕了!” 若换了人,谢知微或许还能够理解,下人们不愿意掺和在长房和春晖堂的矛盾当中,说不定,就什么时候成了炮灰。 可是周方家的,谢知微冷笑一声,“这是理由?出了事,谁还找不出三两个说得出名堂的理由?难不成你以为你有理儿了,大太太就白受了伤了?表姑来了是客人,可那地儿巴掌大,一伙儿地把人都弄过去打扫那边,大太太惯常走的这条路就没人管了?可真好!”“你这管事就是这么当的?好好审!审完了发卖出去!” 谢知微将茶盏递给紫陌,轻轻地扬了扬下巴,便有婆子再次将周方家的带下去。 赏罚分明,手段了得! 听事堂里,此时人人神色恭敬,个个屏息谨慎,忍不住地想,最近大太太管家的日子,自己有没有不恭不敬,有没有偷懒取巧,有没有推诿耍赖?连那些老人都难免担心,大姑娘会查到自己的头上来。 “开始说事吧!”谢知微淡声道。 一个婆子先上前来,“奴婢龚氏,专管家里礼尚往来的,下个月初三日,宁远伯府伯夫人五十大寿,这整寿和平日里的散寿不太一样,不知礼单上是不是要加一些?” 说完,龚婆子将袖着的礼单拿出来,弯腰,双手恭敬地呈上去。 别的嬷嬷媳妇子们看到龚婆子如此,不由得侧目,这龚婆子是谢家的老人了,也难怪世世代代都得当家人的欢喜,这见风使舵的本事,真是叫人佩服。 若今日是大太太,又或者大姑娘方才没有这般发作,龚婆子还会前前后后地把事儿说得这么清楚,且还把理好的礼单呈上去吗? 谢知微也是当家理事过的人了,这种事见得多了,没什么本事,镇不住场子,下人们自然会瞧不起主子,这寻常得很,她也没有把这些下人们的前倨后恭放在心上。 紫陌从龚婆子的手里接过了礼单,呈给谢知微。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姑娘们,求个票票啊! 萧恂:打躬作揖求票票! 第163章 家规 谢知微拿过来,轻描淡写地看了一眼,道一声,“多了!这是循的哪一年的例?” 龚婆子心头一颤,忙万分恭敬地道,“回大姑娘的话,前些年崔家老太太五十寿上,家里送过去的礼单,比这上头的多了两倍不止。宁远伯府自是不能与大姑娘的外祖家比,奴婢便擅自做主,减了五成。” “还是多了些!”谢知微将礼单递给紫陌,“重新再拟吧!谢家和崔家世代相交,打断骨头连着筋的关系,倒也不全因是我外祖家。况且,几年前,外祖母大寿,我记得一开始拟的也不是那张礼单,后来这件事交给了外院去办,并不全是从公中走。” 谢知微微微挑眉,朝龚婆子看了一眼,将她脸上的惨白看在眼里,冷声道,“我虽年幼,家里的事还没有瞒得过我去。宁远伯府的礼单,无论如何也不能比袁家的厚吧?在袁家的那张礼单上,再减一半!” 龚婆子噗通一声,跪下来,声音颤抖道,“是,大姑娘!” 谢知微没有搭理她,而是看向下一个人,“我记得你是管库房的封大娘吧?” 封大娘忙上前来行礼,“奴婢给大姑娘请安,大姑娘真是好记性。” 说着,她便将这些日子以来库房的进出账本都递上来,谢知微看过后,道,“谢家最重规矩,这天下无论人或是事,都分三六九等,长幼尊卑有序,我记得如今没有到换季的日子,这几样前朝的花瓶摆件,领出去是为何?” 谢知微纤细的玉手指着最末的几行记录问道。 封大娘已是冷汗涔涔,哆嗦着道,“是,是金嬷嬷带着玉兰院的人去领的。” 谢知微将账册摔了出去,冷声道,“封大娘也是家里的老人了,什么时候,前朝皇室赐下来的物件儿,家里是个人都能领出去摆了?这家里还有没有个规矩了?” 封大娘闭了闭眼,磕头道,“是奴婢糊涂了,奴婢办事不力,请大姑娘责罚!” “把东西追回来,去家规堂领罚吧!” 家规堂? 整个听事堂的人均是倒抽了一口凉气,所有人的神色再次一凛,均是瑟瑟发抖。 谢家家规堂的大门,已经多少年没有开启了?自从老太太掌家以来便形同虚设,后来,中馈传到了二太太那里,几个老些的管事嬷嬷去了之后,掌管家规堂的七大管事嬷嬷都不齐全了。 田嬷嬷提醒道,“大姑娘,如今家规堂里执行家规的嬷嬷们所剩不多了,还请大姑娘指点几个人进去,才好行事。” 谢知微想了想,“人嘛,您和秋嬷嬷先补进去,原是一房一个,既然老太太和二婶那边觉得家规堂没有存在的必要,那也没必要从那边选人了。下剩的,我记得还有两位荣养的嬷嬷,让她们各推举一个人到我这里来,再田嬷嬷辛苦一趟亲自去一趟三婶那边,让三房也出一个人。” “奴婢遵命!”田嬷嬷恭敬不已。 谢知微扫过众人,“无规矩不成方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从今往后,谁若是犯了事,就由家规堂的嬷嬷们商量着一起裁决,若有裁决不了的,就报到大太太,谢家的家规不容侵犯,诸位都是家里的老人了,这点子规矩,想必不用我多说!” 众人皆领命,纷纷表态,以后将严格遵照家规办事,多少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有规矩,照着规矩做事是最省心的了。 另又说了几样别的事,一日的事便处理完了。 谢知微从听事堂出来,才拐了个弯儿,走进了甬道,百灵便凑了上来,见前后都是倚照院的人,便低声道,“姑娘猜,才在春晖堂发生了什么?” 谢知微被逗笑了,“我才让你留下来打探消息,你这会子还跑来考我了?” 紫陌没好气地道,“小蹄子,还不快说给姑娘听,姑娘累到现在,哪里有精神和你打哑谜?难不成你还想我给你倒杯茶,你才肯说?” 百灵忙道,“好姐姐,我错了还不成吗?我也实在是震惊啊!” “姑娘跟前一口一个我,你是要死了?” “好姐姐,你别打岔。”百灵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悸动,“谁能想到呢?宁远伯府前两日不是跟咱们家一起办的喜事吗?这世子位还没有捂热乎呢,今日才有宁远伯府的人来报信儿,说是薛大老爷被下了昭狱!”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你打听清楚了吗?” “奴婢打听明白了,是姑娘从宫里出来的那一日,听说入夜时分,东厂的番子便将薛家围了,将薛家里里外外搜了一遍,听说薛家的女眷们那日夜里是丢了大丑了,薛大姑娘只穿着一件中衣出来,围了个斗篷,冻得瑟瑟发抖。” “说重点!”谢知微没好气地白了这丫头一眼。 “是,姑娘!”百灵绘声绘色地将打听来的说了,“外头都在传,说是薛家的爵位怕是保不住了。” 谢知微扭头就对跟在后面玩玩耍耍的甘棠道,“甘棠,你跑一趟,去找一下龚嬷嬷,就说我说的话,薛家犯了事,下个月初,薛老太太怕是办不成寿宴了,以后两家暂且不来往,让不必准备寿礼了!” 谢知微吩咐了百灵一声,便先回了倚照院,她久不理事了,虽然上手还很快,但这半日下来,也着实有些累了。 田嬷嬷倒是先回了扶云院,兴高采烈地把谢知微在听事堂的杀伐果决说了,脸上泛着红光,道,“太太是没有看到大姑娘那威风劲儿,一个眼神下来,那些往日里眼睛长在额头上的管事嬷嬷们都吓得一声儿不敢吭。” 袁氏自然高兴不已,“这孩子,我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她,就知道她比我强!” 田嬷嬷心说,也不知道是谁,一大早的生怕大姑娘镇不住那些管事嬷嬷媳妇,才让自己去盯着些,这会儿又说不怕。 田嬷嬷也没提谢知微查大太太摔倒的一事儿,她如今已是看出来了,大姑娘对大太太可不是自己以为的不上心,又冷眼旁观了嫣梅,自然看出了些端倪来,见嫣梅从窗前经过,便提了声儿,“大姑娘想讨了太太屋里的嫣梅……” ------题外话------ 第一更! 第164章 意外 嫣梅听到自己的名字,落轻了些脚步,听到田嬷嬷在跟大太太说,“秋嬷嬷那头婆家过继了个嗣子,人呢,也长得清俊,只可惜是个瘸的,在外头聘,也不是聘不到,就怕聘不到个好的,姑娘的意思,之前太太摔的时候,嫣梅为太太还摔了一跤,可见是个实心眼的孩子,便想帮秋嬷嬷把人讨了去。” 嫣梅一听这话,气得已是颤抖不已,她很想奔进屋里去,跪在太太跟前说要跟着太太,不愿被大姑娘随便指给一个瘸子。 “既是湄湄要人,就让她把人领过去。回头你封二十两银子,算是我给嫣梅的嫁妆,这孩子,好歹跟了我一场……” 嫣梅听不下去了,她扭头便出了院子,一脸的愤恨,一路小跑到了玉兰院的后面,正好碰到了碧柚出来给表姑娘摘花,看到嫣梅来了,吓得要死,一把将嫣梅拉到了西北角的墙角边,“你要死啊,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还请姐姐救我!”嫣梅急得要下跪了,边哭着将大姑娘向太太要她给秋嬷嬷的跛子嗣子当媳妇的事,恨得骂道,“这家里谁不知道大姑娘跋扈成性?不管是香的还是臭的,但凡是看中的,都会要了去。碧柚姐姐,你可一定要跟表姑娘说,薛大姑娘以前在的时候,就是因为抢了在老太太跟前的宠,后来在法门寺的时候,大姑娘把薛大姑娘推到了池子里,几乎淹死。” “啊?”碧柚吓得脸都白了,她双眸圆瞠地看着嫣梅的身后,谢知微带着两个丫鬟和四个婆子正冷冷地看着她们。 嫣梅并不知道,她兀自说道,“如今表姑娘来了,眼看着老太太宠爱表姑娘,还不知道咱们这位心狠手辣的大姑娘又会如何作践表姑娘呢……” 察觉到碧柚的异样,嫣梅心头升起了不好的预感,声音如同被人扼住了喉咙一般卡在中间,她缓缓地转过头去,看到来人,双腿一软,噗通跪在了地上,疼痛袭来,她才惊醒过来,拼命磕头,“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我竟不知道你原来一心向着白表姨呢,我也竟不知道,白表姨来了才这两日功夫,竟收买了你的心!” 碧柚一听这话不对,忙也跟着跪下来,“大姑娘,这都是误会,奴婢才出来给姑娘摘花,看到嫣梅姐姐哭着跑过来,奴婢多嘴才问了一句,竟听到这些话,奴婢也……也……” 嫣梅忍不住朝碧柚看过来,眼中已是浮起了恨意。 “嫣梅,我听说,令大太太摔倒的那油,是你倒在甬道上的?”谢知微盯着嫣梅的发顶,眼中闪过一道杀意。 嫣梅猛地抬起头来,正好看到了,她脸上的血色褪尽,拼命摇头,“不,不是!” “不是?”谢知微手指头在袖口的衣料上轻轻地捻了捻,“你若肯说实话,我便只发作你一个人,你若是不说实话,我多的是人出来给你作证,证明昨日晌午前那会儿只有你一个人在甬道上经过,那时候,我发作的就不是你一个人了。” 嫣梅紧紧地咬着后槽牙,她强烈地控制着汹涌而上的恐惧,“姑娘,不是奴婢,不知是谁诬陷奴婢,奴婢要与她对质!” 谢知微气笑了,扭头对田嬷嬷道,“嬷嬷,瞧瞧,这还是个嘴硬的,不肯说实话,就发卖出去吧,跟孟牙婆说好,刺哑了,卖得远远儿的,再跟袁家外祖母那边说,她父母兄嫂也都打发出去,这等黑心肝的人,留在身边可是祸害。” 谢知微说完,转身就离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上前来,将嫣梅带走。 碧柚站都站不稳了,扶着墙而立,她面色煞白,两腿筛糠一样地,看着谢知微在众人的簇拥下越走越远,而嫣梅被人拖着走,嘴里塞了一块破布,呜呜咽咽地喊不出来,做些没用的挣扎。 一直到了扶云院门口,谢知微使了个眼色,让人把嫣梅拖进去,她正要跟在后面,百灵快步走来,道,“姑娘,二门上的婆子带来了话,姑娘买的马到了。” 谢知微一直惦记着那两匹马,闻言,高兴地道,“走,看看去!” 嫣梅的事,虽然没审问,但谢知微并不需要什么证据。 只是,嫣梅和玉兰院那位勾结在一起,对谢知微来说,实在是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这事儿,谢知微没打算亲自办,以母亲和田嬷嬷的手腕,必定能够查个水落石出。 东角门边上的马棚里,此时,聚集了谢家不少的老少爷们。一共十二匹新买来的马还没有入马槽,正在被人围观。 谢明溪正围着那匹小马驹在转着,得意地地堂兄们炫耀,“这是我姐姐买给我的,这小马驹要和我一起长大,将来一准是一匹千里马!” 几位堂兄都很羡慕,看到谢知微来,纷纷上前行礼,二房的谢明潜难掩眼中的羡慕嫉妒,笑着道,“大姐姐,你不能偏心,只给溪哥儿买马,咱们几个就不是大姐姐的弟弟了?” 谢知微看到一共十二匹马,只有那一匹母子马是她买下来的,其余的十匹马,体大协调,骨量充实,肌肉丰满,关节明显,神骏而富有悍威,头重稍长,但无粗相,耳长而尖,前竖而灵,分明是河曲马。 “湄湄,这河曲马委实难得,没想到,你还真的买到了?” 这些人中,谢元柏出自军中,对马十分了解,他说是河曲马,便不会有错,正好也证实了谢知微的猜想,她不由得朝童管事看了过去。 这次押马回来的差事是童管事负责,他忙上前,“禀姑娘,这次马市上一共四十二匹河曲马,全被宸郡王府的杨先生买下了。路上,奴才走得慢了些,正好和杨先生遇到了,听说大姑娘买马是为了培育好品种,便说卖给奴才几匹,一匹五十两银子,奴才就做主买下来了。只杨先生说了个条件,奴才不敢做主,杨先生便说可以问问姑娘。”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65章 重诺 “你说!” “杨先生说大姑娘买下的这匹母马是匹野马,十分难得,将来姑娘若是再有了好马驹,要让宸郡王府先挑。” “这有什么,若宸郡王喜欢,我白送又如何!”谢知微笑了一下,她看着这十匹好马,着实是意外之喜。 “微姐儿,五十两银子一匹,四叔愿意出一百两银子,卖给四叔一匹。”谢季柏上前,便看中了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儿。 谢知微看着围上来的堂弟们,顿时一阵头疼,没好气地对童管事道,“瞧着吧,看你以后再有好的,敢不敢往家里带?才爹爹也说了,这河曲马何等难得,你看看,我还能留几匹?” 堂弟们的脸上都显出喜色,之前向谢知微讨要马匹的谢明源起哄道,“童管事,我要得了马,改日请你喝酒!” 童管事虽然得了责罚,但也知道,大姑娘只是说着玩儿,并没有真的怪她,笑道,“是奴才考虑不周,奴才是怕五少爷惦记得紧便赶紧先送家里来了。” 谢明溪正拿着一块饴糖喂那小马驹儿,母马正慈爱地舔着小马驹,为它梳理身上的软毛,一副静谧幸福的画卷,深深地打动了谢元柏的心。 “爹爹,姐姐说我的马儿将来是一匹千里马?这是真的吗?” “嗯!”谢元柏看着亲热的一对人马,柔声道,“是的,这的确是一匹千里马,等它长到两三岁,一定神骏非凡!” “是姐姐送给我的!”谢明溪骄傲地道。 父子二人正说得亲热,谢元柏便听到了谢知微喊他,“这些马,我爹爹先挑,挑完了你们再挑。” 谢元柏忙过来,才知道,谢知微许了四个堂弟一人一匹马,他不由得惊讶,女儿这么大气的吗?便笑道,“湄湄,那爹爹就不客气了,不过,爹爹总不好白要你的马。” “爹爹,你不是送了女儿一个马场吗?”谢知微笑道。 “那个不算,那个马场本就是你娘亲留下来的。迟早都是你的,爹爹之前只是帮你保管。” “那女儿提一个要求,也不算爹爹白要女儿一匹马。” 谢元柏含笑看着女儿,忍不住伸手,宽大的手掌轻抚上女儿的发鬓,“好,你说!” “女儿回头再说!” 谢元柏挑了一匹枣红色的,剩下还有八匹马,谢明澄兄弟四人围着这八匹马转来转去,转来转去,不知道挑哪一匹好,谢明源忍不住问道,“大姐姐,你帮我挑一匹最好的吧!” “这马儿都很好,没有一匹不好,挑马儿这种事,我只能说看缘分,你们看哪一匹对得上你们的眼,你们就挑哪一匹。” 正说着,谢眺回来了,一问,知道大孙女儿送几个弟弟马匹,不由得很欢喜,笑着道,“这可是有银子都买不到的好马,有了你们大姐姐的支持,看来骑射上头,你们将来都能独占鳌头了!” “爹,家里是不是该建个跑马场了?”谢季柏正在给心爱的马儿刷洗,他蠢蠢欲动,但若是想跑马,还得跑到外头去,实在是不方便。 谢仲柏也正好下衙了,这边热闹也跟着过来,正好听到了谢季柏的话,他朝谢元柏看了一眼,见谢元柏的眼睛一亮,便忙道,“爹,隔壁那处荒院子,当年也是为了接济范家高价买了下来,那边宅子一直荒着,原先说没什么用处,如今,依儿子的意见,不如隔一块儿出来,建个跑马场,以后大哥和家里的几个孩子跑马也方便。” “好啊,好啊,还建一个射箭场,和宸郡王府一样的那种。”谢明溪拍起手来,欢喜地道。 “五弟,难道你去宸郡王府射过箭?谁教你的?”老大谢明澄问道。 “宸郡王教我骑射,我好久没去了,姐姐,你什么时候再送我去学?我这几天都在乖乖地蹲马步,都能蹲一盏茶的功夫了。”谢明溪说完,蹲了个马步给谢知微看,还挺标准的。 “好,我让人去问问,不过,如今爹爹回来了,你怎么不说跟着爹爹学?” 谢元柏看着一对儿女,“你弟弟要是跟着我学,是学不好的。你看过哪个博学鸿儒教自家的孩子教好了的?他跟着我学,怕是难得学好。” 谢知微何等聪慧,一听便明白了,不说别的,单说蹲马步这个事儿,是个辛苦活儿,若是弟弟坚持不下去了,换了别人可以狠下心来,可爹爹怕是会心疼。 她笑道,“那好,我让人去问问郡王爷,什么时候得了空教你,他若是没空,便应该帮你介绍个靠谱的师傅。” “姐姐,你现在就派人去说。”谢明溪牵着谢知微的手,摇啊摇,望着谢知微的一张小脸上全是期盼。 谢知微不忍拒绝,便吩咐童管事,“童管事,你派人去一趟襄王府,就说五少爷问,郡王师傅什么时候教他学骑射,已经空了好几天课了。” 原本这算是失礼了,可是,谢知微只要想到那日在兵器铺子里,萧恂和沐归鸿二人一唱一和地忽悠她姐弟二人,她就不想放过这人。 她倒要看看,这人是不是个重承诺的,也可以由此判断,前世他最后答应自己的有没有做到? 谢家的老爷少爷们挑完了马,谢元柏便留在这里教弟弟和侄儿们如何照顾自己的马儿,“一定不能把自己的马儿交给马夫就什么事都不管了,骑马要先从给马儿刷洗开始……” 谢眺看了一会儿,便抬步离开马厩,喊谢知微道,“微姐儿,走,去祖父的书房里坐一会儿,陪祖父下盘棋。” 祖孙二人才走到七谏斋门口,遇到金嬷嬷,迎上来,对谢眺二人行了个礼,“老太爷,老太太有事请老太爷过去一趟春晖堂。” 不想让孙女儿难堪,谢眺摸了摸颌下的下巴,忍着脾气,对谢知微道,“祖父改日再找你!” “祖父先去忙,孙女儿告退了!”谢知微福身相送谢眺,看着祖父略有些佝偻的背影,她满心都是辛酸,她大致知道老太太又想作什么妖,也满心都是火气。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66章 挑唆 她得给老太太找点事做了! 回扶云院的路上,谢知微问道,“我记得永昌伯府的伯夫人也是这月头月尾的寿辰,究竟是哪一日?” 以前姑娘在这些事上从来不上心,倚照院一应的事儿都是秋嬷嬷做主,她记得清楚,“是在下个月的初六日。也没几天了。” 还有点时间,谢知微轻轻地捻着两根手指头,她一向沉思的时候都会如此,突然眼前出现一个人,吓得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看清楚来人,眉间不由得噙上了一抹轻怒,“白表姨?” 白梅芷是听说家里的几个老少爷们都在这马厩,又听说谢知微也在,她才专程过来的,没想到谢知微已经回来了,她咬了咬唇瓣,一副万分委屈的样子上前来,想拉住谢知微的手。 谢知微不动声色地把手一甩,一直不离左右的紫陌忙心有灵犀扶住了她的手,谢知微另一只手提起裙摆,跨过了仪门的门槛。 “微姐儿,我才听碧柚那小蹄子说了大太太屋里嫣梅的事……” 虽然谢知微从来没有和秋嬷嬷说过什么,但一直伺候着长大的姑娘,秋嬷嬷比任何人都懂谢知微的心思,知道谢知微不喜这上不得台面的表姑娘,忙上前去拦住了,“表姑娘,不是奴婢僭越犯上,表姑娘要打骂下人,关起门来怎么骂,多难听都没人说什么,可千万别在我家姑娘跟前骂,这要是传到太太的耳朵里,连奴婢们这些做下人的都要吃挂落。” 白梅芷平白被一个老婆子抢白了一番,还把袁氏搬出来说,她脸上有些挂不住,朝谢知微一看,见她似笑非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嘲讽,也不明白,自己才入门两天,哪里就招惹上了这个霸王,令她不喜。 “是我失礼了!”白梅芷倒是光棍,讪讪一笑,自己给了一个台阶自己下,“微姐儿,你是去太太屋里吧?我和你一块儿去,我去找太太说说这事,碧柚初到家里来,一些规矩她还不懂,她犯了错,表姨一定不会轻饶她。” “白表姨,我母亲受了伤,也不知道是谁挑唆着嫣梅做下这等谋害主家的罪来,不管有什么事,我想表姨这时候实在是不宜去惊动我母亲。你还请回吧!” 谢知微毫不客气,白梅芷垂着眼帘,掩去了一抹恼恨,心说,微姐儿这孩子果真是个死了娘亲没了教养的,她得寻个机会,好好和表哥说一下,这孩子养在袁氏膝下迟早要养废了,这名声要是传出去,将来怕是不好议亲。 又想着,袁氏这招捧杀,不动声色,果真是厉害! 打发走了白梅芷,谢知微径直来到了扶云院,正赶上百灵前来服侍,她便问道,“太太问得怎么样了?” “都问出来了。” 紫陌将位置让给了百灵,百灵扶着谢知微的手,低声道,“姑娘,这事儿虽说没有玉兰院那边什么事儿,可是,嫣梅招了说是,听了玉兰院那边的丫鬟讲了个故事,说是白家曾经有个老姨娘,一心想服侍主子,偏偏没有机会。突然有一天,主母病了,不方便服侍主子了,主子就只好把屋里的丫鬟要了。嫣梅才动了心思。” 谢知微冷笑,“这么说,这油是嫣梅泼的了?偏偏昨日晌午前,那条道上一个洒扫的丫鬟都没有?还有,那油,她是从哪里弄来的?她不是厨房上的人,少半桶油可不容易弄到。” “是啊,姑娘,奴婢也觉着奇怪,去问了,厨房上的周嫂子说,突然就少了小半桶油,好在那油是用来炸过果子的,没打算用来给主子们炒菜,不急着用,便没有寻,谁曾想,就用来害人了。” 谢知微也明白了嫣梅的打算,若是成功地服侍了主子,便是让人知道那油是她提走了,又能如何? 偌大一个家,两三百号人,厨房里难道会连半桶油都遮掩不住? 况且这事儿的背后,还藏着暗鬼,帮着四下里打点,半桶油,谁还会追究呢? 谢知微吩咐百灵,“你去跟扶云院,不拘哪个管事说一声,让他去回春堂弄一个轮椅来。” 百灵以为自家姑娘是想到大太太行动不便,才会说去弄一把轮椅,好让太太方便行动些,忙不迭地去了。 谢知微回到扶云院,见袁氏神色不虞,只是在看到她的时候,很快脸上便浮现了笑意,欢喜地道,“湄湄,快过来母亲这边坐。” 谢知微便过去了挨着袁氏在她身边坐下,也装作不知道嫣梅的事,道,“母亲,今日是风夕节!” “哎呀,风夕节是你们小孩子的节日,你今晚上和姐妹兄弟们出去好好玩就好了,你爹爹会带你们出去玩。” 袁氏也只有年轻时候定亲前才过了风夕节,她只要想起那时候跟着家里的兄弟们一起出去逛街看花灯,看着满大街的花灯随着风儿摇来晃去,美轮美奂得如同仙境,心里便一阵感慨。 “可是,风夕节也叫夫妻节啊,未婚夫妻和已婚夫妻们的节日,母亲,父亲今日带我和弟弟一起出去,家里的兄弟姐妹也一起出去,母亲也和我们一起吧!”谢知微摇晃着袁氏的胳膊。 袁氏一下子呆住了,好似听到了一件什么不得了的事,“你们出去玩,我连路都走不好,跟着出去做什么?” “女儿弄了个轮椅,今晚上,我们一家四口一起出去过风夕节,母亲和我们一起去,我推母亲。” 袁氏正要拒绝,帘笼被掀起,一大一小,两张俊逸的脸便出现在了她的面前,大的那个一展颜,如拈花一笑,一双饱含深意的眼睛看着她,道,“阿娴,湄湄说得对,今晚你和我们一起出去吧!” “可是……” “没有可是,湄湄连轮椅都弄来了,你还怕我们三个推不动你吗?”谢元柏走了过来,在旁边坐下,轻轻拍了拍她放在桌上的手,“我们一家人从未一起过过节日,今日便是开始了。”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白梅芷:明年的今日就是我的忌日,姑娘们,行行好,给点票票吧! 第167章 侍疾 不知为何,袁氏竟然有些想哭。 谢知微将她的情绪看在眼里,故意道,“爹爹,今日一大早,老太太便把女儿喊到了春晖堂,说今晚风夕节逛街要把白表姨一起带上。女儿想,人又多,不如就在御街前,包一间临街的包间,母亲看灯便宜,我们人多,一旦走散了,就回到包间,也放心?” “好,为父这就叫人去张罗。” 袁氏也不傻,出了嫣梅这件事后,她才意识到一个问题,家里家外好多女子都盯着她夫君,虽说她自己这辈子是很难走进夫君的心里去了,可严防死守出自她的本能,自己这近水楼台都没有揽住月亮,凭什么她们那些骚蹄子就要捷足先登? 她总算是意识到了白梅芷这个危险的存在,也不枉谢知微拿嫣梅警示她一番。 袁氏便再也不说话了,决定顺应夫君和女儿的安排,她甚至兴致勃勃地开始想,自己要换件什么样的衣服,戴什么首饰。 她这个人,是那种热血冲动型的,只要想到要去做就一定会风风火火去做的人,忙道,“湄湄,你今日的穿戴母亲早就给你准备好了,让丹枫拿出来你看看,有没有不满意的地方?” 她说着,扶了扶头上的钗环,想着自己不知道要穿戴什么好?她到现在为止都不知道夫君的喜好。 “母亲,女儿的衣服和首饰本就够多了,不着急。倒是母亲,不如让父亲帮您参谋参谋今晚上的穿戴?这是母亲和父亲第一次一起过风夕节,可不能被人比下去了!” 屋子里除了洋溢着欢乐的气氛,还洋溢着一股子马味儿。方才,谢元柏父子是在前面的马厩里给马儿刷洗,身上沾满了气味。 一家人在一起,谢知微也没觉得有伤大雅,她将弟弟从母亲的屋里提出来后,便交给了田嬷嬷,“多大味儿啊,让嬷嬷带你回院子里梳洗一番。” “姐,你让人去襄王府找郡王哥哥,他答应了吗?有没有说什么时候会教我?” “哪儿就这么快了?有消息了我会尽快告诉你的。就算他不教,难道还找不出一个能教你的了?你忘了,外祖父也是军中的,回头写封信,让外祖父给你物色一个武功师傅很难吗?” 这话一说,谢明溪的眼睛都亮起来了,他朝谢知微竖起了大拇指,“还是姐姐聪明,不过,我还是想郡王哥哥教我,他是大将军呢!” 谢知微想说,他是未来的大将军,不过这话没有说出口,她不打算打击小孩子心中对英雄的幻象泡泡,毕竟一个带五千兵的将军,也算是带了千军了,算得上是大将军了。 谢知微回到了倚照院,丹枫将袁氏早早儿就为谢知微准备的衣服和首饰送了过来,一件绯色莲花芙蓉织金妆花缎对襟褙子,一条胭脂色喜鹊登梅暗花绫裙子,一对红珊瑚串成的珠花,看着富贵极了。 谢知微一一看过,不论是花色还是面料均是上好,也是今冬店铺里面卖得最好的款式。 丹枫生怕姑娘嫌这些颜色都太亮丽了些,正要说,姑娘可以搭配着穿,谢知微便道,“就穿这一身吧,母亲那边若是准备好了,就说一声我就过去了。” “是,姑娘!”丹枫屈膝应是,便退下。 才出了门,遇到了春晖堂老太太跟前服侍的兰鸢,快步匆匆地过来,也不知什么事急成这样,丹枫从她跟前经过,她竟然没有看到,到了院子门前,也不待通报就直接进去了。 “紫陌姐姐,兰鸢姐姐冲进来了。”百灵看到了,对紫陌道。 紫陌皱了皱眉头,挑起了帘笼出去,站在台阶上,看着兰鸢道,“兰鸢姐姐,怎地这么急?” “紫陌,快通报一下你家姑娘,老太太气得病了,让你家姑娘过去侍疾呢!” “怎地非要点名是我家姑娘呢?老太太病了,难道不应该请大夫吗?”紫陌冷笑着看着兰鸢,“兰鸢姐姐,倒也不是我家姑娘不孝顺,只是这侍疾的事儿,无论如何都不该落到我家姑娘身上……” 谢知微在次间听到了,走了出来,笑着道,“紫陌,快别说这样的话,老太太病了,我这做孙辈的,无论如何该去侍疾,且带我去瞧瞧!” 说着,就往外走。 兰鸢看着,松了一口气,她怎么不知道老太太若真病了,这侍疾的事无论如何都落不到大姑娘头上,老爷们和太太们都还健在呢,麻雀衔草鞋,一代管一代,那就轮得到大姑娘呢? 可老太太非要大姑娘过去,说起来,自从白表姑娘来了,老太太便越来越不安分了。 主子们打架,吵个不安,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也都不好做人。 春晖堂一片安静,似乎老太爷不曾来过。 看到谢知微来,门口打帘笼的丫鬟轻声朝里面喊了一声,“大姑娘来了!” 屋里,老太太歪在东次间的大床上,头上扎着个抹额,歪着头,一脸愁容。白梅芷跪在脚踏上,为老太太轻轻地捶腿,低声道,“姨母,大姑娘来了,一会儿姨母好好儿跟大姑娘说,梅儿想着大姑娘也是饱读诗书的人,心肠又好,必定会答应的。” 冯氏一阵头疼,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跟了一辈子的男人,临到老了,竟是如此无情。 宁远伯府的爵位快没了,薛式篷下了大狱,才薛家来报信的人说,家里的人都逼清姐儿,让清姐儿想办法救人。说是,圣旨下的当天,庞氏当着钦差天使的面,就扇了清姐儿两耳光。 冯氏一听这话,差点就晕过去了,她的清姐儿啊,她捧在手心里疼了五年的清姐儿,怎么能被人如此糟蹋? 想到这里,冯氏不免落下泪来,“老太爷也太狠心了些,清姐儿是桃娘的孩子啊,老太爷怎么就能狠得下这样的心肠?” 谢知微进来,站在门口,便听到了这句话,她也不行礼,径直在对面的炕上坐下,牵了牵裙摆,“听说老太太让我来侍疾?也不知老太太是得了什么病?我跟在薛家外叔祖学了点微末医术,不若我给老太太把个脉?” ------题外话------ 第一更! 第168章 谋划 老太太怎么肯信谢知微的医术呢?她一面用帕子擦眼泪,一面道,“微姐儿,你清表妹家里,遭了大难了!” 兰鸾给谢知微斟了一杯茶来,谢知微也没有要喝的意思,手指头在轻轻地描摹着杯身上的富贵花纹,冷声道,“薛家遭了难,与谢家什么干系?难不成老太太觉得,谢家的老老少少们,应当为薛家上下奔走?难不成老太太都忘了,姑母是如何死的了?” “你姑母是命不好,嫁到了那样的人家,现在说这些已经晚了,可是你表妹还在薛家,她还姓薛啊!我现在只要一想到你表妹过的这日子,我这心里就跟刀割一样。微姐儿,你和你表妹一起生活了五年了,难不成你忍心看到她在薛家过那样的日子?” “什么样的日子?”谢知微微微一笑,看着老太太的一双眼,含着浅浅的嘲讽,“是缺吃的还是少穿的?听说今年的年成不好,流民到处都是,连皇城跟前都有人拦路打劫,想必白表姨也知道,比起那些食不果腹,衣不蔽体的人来说,表妹的日子有什么不好?” “你怎么能把你表妹和那些下贱的流民比呢?”老太太彻底怒了,忍不下去了,她的清姐儿是什么人?虽说现在薛家已经什么都不是了,可无论如何,她的清姐儿都是含着金钥匙出生的宝贝啊! “表妹说,圣人有言,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可见在表妹的眼里,那些流民都是社稷之本,比君要重,表妹又如何比不得那些流民?谁不是两只眼睛一张嘴,谁还能多长一张嘴不成?”谢知微掸了掸衣袖,拂去上面并不存在的灰尘,“老太太既然病了,就安心养病,说起来,我娘亲的那些田庄铺子,想必老太太这一病也没法打理了,我爹爹回来了,就交给我爹爹吧!”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才我跟老太爷说,要把清姐儿接到家里来住,你祖父不答应。若你能说动你祖父答应,把清姐儿接过来,你娘亲的那些嫁妆,我便一并都给你了。” 谢知微笑了一下,看着老太太,眼中神色莫测,“老太太,先不说我娘亲那些嫁妆原本就该是我的,老太太霸占这么多年,也不怕人笑话。祖父不答应把表妹接过来,那是因为,表妹是薛家的闺女,咱们这个家姓谢,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登堂入室,赖在家里不走。” 谢知微站了起来,睥睨地看着被指鸡骂狗而羞愧得低下头的白梅芷,目光淡淡地扫过满脸惨白的老太太,“老太太若是想一直占着,那就占着吧,说起来,我不缺那点东西,崔家也不缺,袁家更是不缺,不过,我劝老太太,这天底下可没有白占的便宜。” “这天底下有你这么跟长辈说话的吗?”老太太气得起身,拿起拐杖就准备朝谢知微打去,“我就不信,我还打骂不得一个晚辈了!”” 白梅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您可别生气啊,大姑娘年幼不懂事,才出言不逊了些,老太太是长辈,好好儿教导就是了……” 谢知微朝秋嬷嬷瞥了一眼,秋嬷嬷立马道,“哎呦,这是谁家的姑娘?谢家的事儿,怎么就轮得到姑娘说三道四了?这是说谁出言不逊呢?我家姑娘哪句话说得不在理儿?呵,这天底下,占着儿媳妇嫁妆不给,还拿来当筹码跟儿孙做交换的老太太,奴婢活了大半辈子了,也还从未见过。” 老太太说到底也不敢真的朝谢知微动手,但用拐杖打一个下人,她还是可以下手的,她一把抽出拐杖便朝秋嬷嬷挥过去,谢知微出手扣住了老太太的手腕,她凌厉的眼神如刀锋一般,“老太太,秋嬷嬷是我娘亲留给我的老人了,我敬她如祖母,老太太若是无辜打她,我便只好让我崔家外祖母来为我伸冤了!” 她说完,便甩开了老太太的手,拐杖哐当一声,落在了地上,将雕花地砖砸出一个坑来。 看着帘笼在半空中晃来晃去,老太太气得浑身颤抖,“反了天了,反了天了,这真是反了天了!” 白梅芷吓死了,生怕老太太有个长短,她连忙扶着老太太坐下,道,“姨母,先别生气,别气出好歹来,那就不合算了。梅儿瞧着,大姑娘之所以这么……不把人放在眼里,也无非是二品县主的爵位,还有谢家大姑娘的名头,若是……大姑娘身上有点污点,或许就会本分老实些!” 冯氏本来让谢知微前来侍疾,便只是诳她来说接薛婉清回谢家住的事,并没有真的病。 此时,谢知微走了,她还真的感觉不舒服,只觉得气短心虚,躺在大床上,一口气接不上一口气。 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也觉得白梅芷说的有道理,便喊了金嬷嬷进来,让她把她丈夫老金头喊进来吩咐事情。 冯氏到底在谢家掌过多年中馈,手段还是有不少,金老头进来后,屋子里连上白梅芷只有四个人,老太太想了想道,“我一个做祖母的,也不是我容不下她,你们今日也都瞧见了,她何曾把我放在眼里?” “对她,我是打也打不得,骂也骂不得,这家里,我倒不是老祖宗,她反而是老祖宗了,恨不得我每日给她晨昏定省了。她才当了一天的家,就重启家法堂,我还没死呢,她就不把我放在眼里,老三那边都送了个嬷嬷进了家法堂,反而我这边,和老二那边,她居然就问都不问一声。” 对此,金嬷嬷也有怨气,家法堂一共七位嬷嬷,照理,她是老太太跟前第一得力人,以前的于嬷嬷都赶不上她,七个人里头,闭着眼睛,她都该当选,如今却没有她的份。 倒是大姑娘屋里的秋嬷嬷,大太太屋里的田嬷嬷,三太太屋里的任嬷嬷都进了家法堂,二房那边虽然汤嬷嬷没有入选,可是二姑娘的奶娘屈嬷嬷进了。这去了四个,把大老爷奶大的童嬷嬷这次是得了脸了,也跟着进了家法堂。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69章 青楼 谢家还有两个曾经服侍过卢氏的嬷嬷,谢嬷嬷和卢嬷嬷都进了家法堂。这两个嬷嬷都是男人立了功,被赐下的家姓,在家里脸面本就大,被荣养起来的老人了。 如此一来,这算是把春晖堂撇开在外头了,以前都仰仗金嬷嬷鼻息过活的下人们,如今看到了金嬷嬷也就寻常打个招呼,谁还会对她巴结奉承。 “老太太,大姑娘做事委实过了些,这是仗着身上有爵位,就不把家里的老人放在眼里了,她也不想想,这爵位是如何得来的,若不是谢家的姑娘,皇上和皇后哪只眼睛能看得到她哦?”金嬷嬷说话也不客气了,“老太太为着谢家的声誉着想,也确实该让大姑娘懂点道理了。” 金老头跪在地上,“老太太但请吩咐,小的无不尽力!”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也是没办法,我虽不是她正经的祖母,她好歹在我跟前养了这十多年。我也没有别的意思,不是说不想给她活路,只让她些许受些教训,声名上受点损,也知道这世道艰难。” 金老头没有听懂,“老太太的意思?” 老太太还真没有想好,让谢知微的名声有损,这件事得有人配合,可若是配合,这消息就传出去了,一旦出事了,顺藤摸瓜过来,那岂不是要把自己连累上? 见老太太犹豫,白梅芷生怕事情好事多磨,便出注意道,“老太太,梅儿听说,若是一些女子被卖到青楼去了,也不是当天就接客,不如也这样吓唬吓唬微姐儿,一来也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二来也叫她知道一些酸甜苦辣,以后做人做事就会收敛些。” 青楼? 金老头瞪大了眼睛,看向白梅芷,他正要反对,老太太已经拍板了,“就这么着吧,回头你们看着紧些,也别真的让她怎么样了,家里还有这些姑娘,将来都要议亲的。” 金老头领命而去。 谢知微坐在镜前梳妆,百灵急匆匆地跑来了,凑到姑娘的耳朵边,“叫姑娘猜着了,才姑娘前脚走,后脚金嬷嬷就把金老头带进去了,里面密谋了好久,金老头才出来。” “有打听到说什么了吗?” 百灵失望地摇摇头,“没有,连兰鸢姐姐都没有让进去,不过,白表姑娘倒是在里头。唉,奴婢的娘怎么就没有给奴婢生一双顺风耳呢?” “无妨,越是知道的人少,这件事谋算越是大。”谢知微的眼中迸射出一道寒光,她的手轻轻地敲在桌面上,她在想,如果换成了她,处于老太太和白梅芷那样的局面,她会如何做? 如何做,才能叫她这个刺头以后一蹶不振,而不再与她们为难呢? 原本金嬷嬷之前对她是分外忌惮的,如今,既然参与进来了,可见,家法堂的事还是刺激到了春晖堂,否则,金嬷嬷不会铤而走险。 谢知微心里有了算计,倒也不怕了,只是,如果身边有两个会武的丫鬟,那就太美妙了。 她可以多带些护卫,可是,护卫也着实不好贴身保护。而会武的丫鬟这种事,也实在不好办,前世,她都没有物色到这样的人,就别说她如今只是一个闺阁中的姑娘了。 如果说她想避开今日的危险,倒是容易,但她并不只想单纯地避开而已。 想了一会儿,丹枫又来了,说是扶云院那边已经准备好了,让大姑娘过去。再就是,二姑娘他们都已经在仪门前的影壁处集合了,等着大老爷和大姑娘呢。 谢知微想不出来,便决定暂时不想,只身上多带了些防身的药,有针在手,她胆气也壮了很多。 影壁处,白梅芷正和三房的谢知莹说得起劲,只眼光不停地朝扶云院这边难看,谢知慧和谢明澄等几个哥儿站着说话,看到谢知微一家四口过来,她忙招手,“大姐姐!” 谢知慧跑了过来,给谢元柏夫妇请安,待他们走近了,谢明澄几人才忙上前来行礼,“大伯,大伯娘!” 白梅芷看到袁氏坐在轮椅上,谢元柏推着她,脸上带着儒雅的笑,目光不时落在袁氏的身上,显得那么温柔,她的手无意识地绞着帕子,只觉得一颗心碎成了千百片。 今天是风夕节啊,他怎么能这样? 白梅芷原本幻想着,风夕节这天,虽然大家一起出门,可是几个小的自己一边儿玩去,她和大表哥一起,他们走在妆点了花灯的街上,灯在最后一场秋风的吹送下,如海浪一般起伏,她的眼里只有他,而他的眼里也只有她。 他甚至会在这样一个美妙的夜晚,对她说出最美的情话,她想成为他的人。 她想了那么多遍,如果他说,让她跟了他,她该怎么说?怎么回答? 她甚至照着镜子练习了好多遍,灯海中,他们第一次携手游玩,她应当给他一个令他一生都难以忘却的笑靥,只是,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他会带袁氏前来。 谢知微将白梅芷脸上的惊愕,失望与怨恨看在眼里,想着父亲不知道被这个女子如何意淫,想到前世,父亲落在她和老太太手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谢知微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她定了定神走上前去,笑道,“白表姨,我们走吧!” 白梅芷还没有给谢元柏和袁氏行礼,她怎么能在表哥面前失礼呢?便上前去,屈膝道,“表哥,表嫂!没想到表嫂会来,梅芷几次去扶云院想看望表嫂,梅姐儿都说表嫂在静养,梅芷担心不已,以为表嫂的伤势很重。” 这话中,好多层意思,连袁氏这个大老粗都听出来了,她看了谢元柏一眼,状似解释,道,“是我吩咐下去的,没想到竟是得罪了表妹。今日难得风夕节,湄湄说一家人出去逛逛花灯,别说我只是摔了一跤,便是命不久矣,抬也要抬着一起去看。” 谢元柏被妻子这纯真乐到了,没好气地道,“你浑说些什么?大节下的,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白梅芷听到心里去了,果然是谢知微,她可真是个祸害啊!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70章 一眼 白梅芷痴痴地看着谢元柏,他看袁氏的眼神怎么能那么温柔?他难道不该这般看着自己的吗? “表哥!”白梅芷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她哀怨地喊了一声,一双充满爱意的眼睛,怔然地看着谢元柏,祈求他能看自己一眼。 谢元柏只淡淡地扫了她一眼,眉头狠狠地皱起来,“白表妹,该上车了!” 到了车边上,袁氏正要自己双手攀着车厢上去,谢元柏已是弯下腰来,一把将她抱起来。 谢元柏也没有提前打个招呼,袁氏腾空而起,吓得惊呼一声,忙搂住了谢元柏的脖子,已是被放到了车上去,顿时,她羞得满脸通红,当着孩子们的面,实在是抹不开脸面,将脸藏在谢元柏的怀里。 白梅芷看着马车帘子在空中荡了几下,她的心一阵一阵地疼,她不由得看向自己的衣服和裙子,她今天刻意打扮了这么久,头上戴着老太太专门为她挑的珠钗,可是,却换不来心爱郎君的一眼。 “溪哥儿,你跟我坐一辆车还是跟母亲坐一辆车?” 谢知微有自己的朱轮车,她看到弟弟站在母亲的车前,便问了一声。 “我要跟爹爹一起骑马!”谢明溪等着谢元柏把母亲安置好后下来,带他骑马。 “微姐儿,我跟你坐一辆车吧!”白梅芷见没有人和谢知微坐一辆车,她愿意坐谢知微的车,是想看在谢元柏的面上,给谢知微一个面子。 谢知慧和谢知莹坐一辆马车,袁氏的马车是她自己的,没有车的分明是白梅芷自己。 谢知微挑眉朝她看了一眼,“白表姨,我不太喜欢和不熟悉的人坐一辆马车。” 白梅芷笑了笑,似乎很豁达地不和她一般计较,朝谢知慧二人坐的马车走去。 谢知慧素日看不惯白梅芷这番矫情的模样,掀开帘子,下了车,“大姐姐,我和你挤一辆吧!” 白梅芷愣了一下,眼中终于还是噙满了泪水,她哀怨地朝谢元柏看去,谢元柏正好从袁氏的车上下来,一抬眼的功夫,不期然间,目光与她对上了。 白梅芷正要借着眼神说点什么,谢元柏很快挪开了目光,他一把操起儿子,接过了执书递过来的缰绳,翻身上了马。 这番腾空而起的英姿,再次让白梅芷看得目不转睛。 谢知莹在马车里等的久了,前面的车都已经开始走了,她掀开帘子,看到白梅芷呆呆地朝前望着,谢知莹好奇地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不期然地看到了她大伯挺拔如松的背影,只觉得这表姨很奇怪,为什么要盯着大伯看呢? 白表姨难道不知道,一个女子盯着一个男子看,是很失礼的一件事吗? 谢知莹不敢多想,喊着白梅芷,“白表姨,你快上来啊,大姐姐她们都走远了。” 白梅芷方才回过神来,她用手背贴了贴发烫的脸颊,忙爬上了车。 马车沿着东大街行了一段后,上了州桥,往宣德门方向而去。 因此时,州桥街上的人已经很多了,马车走得很慢,谢知莹掀开了马车帘子朝外张望,一路上的灯笼的光照在她稚嫩的小脸上,映照着她激动的笑。 “莹姐儿,你姐姐倩姐儿怎么没来呢?”白梅芷知道谢知莹是二房的庶出,家里还有一个嫡姑娘叫谢知倩。 谢知莹收回了目光,朝白梅芷古怪地看了一眼,她年纪虽小,却也看得出来,两个姐姐都不肯和这位表姨打交道,她来之前,姨娘也特意叮嘱过她, “三姐病了,要在家里静养一个月。” “原是这样啊,可我怎么听说,倩姐儿是因为和微姐儿闹了矛盾,被老太爷罚了?” 谢知莹静静地看着白梅芷,等她说完了,方才问道,“白表姨,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大姐姐是很好的人,她买了十匹好马,连我哥哥都分了一匹,她寻常都是让着我们,我们都很听大姐姐的话,又怎么会和大姐姐闹矛盾呢?你怕是听错了吧?” 白梅芷惊呆了,“你说,你大姐姐买了十匹好马?” “是啊!”说起这个,谢知莹与有荣焉,好似得了马的人是她自己,“我听哥哥说,是顶好的河曲马,十分难得,大姐姐一共送了哥哥们四匹呢。” 大雍并不产好马,疆域之内,没有适宜养马的地区。大凡好马,都要高价从外收购。 河曲马出自西凉,谢知微从哪里一口气买得了十匹好马? 白梅芷没有问,问了,谢知莹怕也不知道,她沉默不语,心里想着,谢知微这般能耐,她对自己又很不友善,若不能把谢知微除了,她一番梦想怕是难以实现。 她对谢知微,原本定了三条计策,上策是最好谢知微能够识时务,与她连成阵营,一起来对付袁氏;如果不能,那就行中策,谢知微足够审时度势,不理睬她与袁氏之间的争斗,如此将来,谢知微出阁,她身为继母,也愿意为谢知微选个好婆家,把谢知微风光大嫁了。 而下策,便是眼下这般境况,她不得不对谢知微动手,将来若是谢元柏知道了她今日所为,怕是会对她心存芥蒂。 至于谢明溪,一个五岁的稚子,白梅芷还没有放在眼里,对她来说,暂时还构不成威胁,至于将来,她与谢元柏有了孩儿,这孩子是去是留,就看他的造化了。 一般想着,马车已经慢慢地挨近了长庆楼。 长庆楼位于横街之上,处在横街与御街的十字路口的东南方,是整座内城,地理位置最好的酒楼。而谢元柏定的雅间也正好处于西北角上,站在窗前,可以一览横街和御街两条街上一大半的花灯。 前面的马车已经停了下来,谢知莹和白梅芷坐的这辆马车也咯噔一下,停在了路边,差点撞翻了旁边的摊位,两人还没有下车,便听到小摊贩的声音在叫卖,“好看的珠花哦,买了我的珠花今天就能和如意郎君牵手哦!” 不知为何,白梅芷的心里竟是涌上了一阵甜蜜,她不由得掀开帘子,朝下看了一眼,见三尺见方的小摊位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珠花,令人眼花缭乱,比起她在均州郧乡最好的银楼里看到的珠花都要好看。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萧恂:姑娘们,赶紧投票哦,明日轮到我出场了。 陆偃:郡王爷,有本座在,你可以跪安了! 第171章 美言 不知不觉间,白梅芷有了一种优越感。 她是从均州郧乡那种偏僻的地方来的姑娘,将来要在这“京城居大不易”的大京城里立足,她倒是要让白家的人都瞧瞧,她姨娘生了她,她天生就应当回到京城,她天生就该是京城的贵人。 做不成贵女,她也可以成为贵妇。 吆喝声此起彼伏,担货郎儿四处窜卖的,捏泥人儿的,画糖画的,肩膀上架着只猴儿耍杂要钱的,还有从异乡来的商人赶着骆驼行走,驼铃声与人喊马嘶声掺杂在一起,形成了一副热闹的景象。 白梅芷一路看这繁荣的街市,本就热血沸腾,而此时,到了这长庆楼门前,看着用鲜花扎成,如琼台玉宇般的彩楼,心情已经激动到了极致。 她扶着碧柚的手下车,一片眼花缭乱,眼睛不知道该放在何处。 谢知莹被奶娘扶着下了车,问道,“大姐姐她们呢?” “大姑娘和二姑娘已经下了车,在门口等姑娘呢,姑娘快过去吧!”奶娘催着,没好眼色地朝白梅芷瞥了一眼。 这个白姑娘,真是的,没见过世面也不该这样啊,大姑娘家的,站在这酒楼门口不停地看,真是丢脸极了。 “大姐姐,二姐姐!”谢知莹看到谢知微姐妹俩,忙奔了过去,问道,“大伯娘呢?” “母亲的马车走了后院,爹爹和弟弟也过去了,从那边送母亲上二楼,咱们的雅间在二楼,走吧!”谢知微简单地说了几句,便领着一群弟弟妹妹上楼。 白梅芷见此,连忙跟上。 上了楼梯,正要左拐,便听到一道响亮的声音,“许良,你找死!”紧接着,便是一发炮弹般的人朝这边冲了过来,眼看着谢知微等人,忙急急地刹住了脚步,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眨巴两下,“你来了?” 不是萧恂是谁! 谢知微瞪着眼睛看着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忙福身行礼,“端宪见过郡王爷!” 谢知微一行礼,她身后一众人也就跟着行礼。 白梅芷跟在最后,偷偷地抬起头朝萧恂看了一眼,见少年郎君长睫卷翘,眉眼如画,在头顶的宫灯下,临风而立,如玉树兰芝,一时不由得看傻了眼。 那日在白石镇的客栈前,她分明见过萧恂一眼,只那时候的萧恂才从山上下来,未经收拾,有些不修边幅,而她一门心思都在谢元柏身上,倒也没有太在意萧恂。 此时,少年一身蓝底双龙戏珠箭袖,一条玉带束出少年修长的腰身,腰侧一边挂着一枚田黄冻双凤钮小印,另一侧挂着一枚旧朝青玉朱雀纹玉佩,粉底皂靴,端的是月下青竹,龙章凤姿,如圭如璧。 萧恂抬手让谢知微等人起来,扫了一眼她身后的人,目光在触及最后面一位穿白衣的姑娘时,眉头狠狠地皱起来,他信步走了过去,背着手立在楼板上,居高临下睥睨白梅芷,问谢知微,“这又是你们家什么亲戚?” 一个“又”字,让所有谢家的孩子们都红了脸,谢明澄带着弟弟们上了楼,站在走廊里,纷纷朝楼梯下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羞得无地自容。 他们也看到了白梅芷痴呆的眼神,只觉得,这位表姨真是将谢家的脸都丢尽了。 哪有这样看一个外男的? 谢知莹更是气得想跺脚,这个白表姨怎么回事嘛?一会儿盯着大伯的背影看,一会儿又盯着一个外男看,大姐姐都说了这位是郡王爷了,她居然还如此失礼! 谢知微如刀子一般的眼神朝白梅芷丢了过去,很快,她就敛起了神色,向萧恂介绍白梅芷,“郡王爷,这位是永昌伯府二姑奶奶在白家养的姑娘,因白家二姑奶奶病殁,才投奔谢家,这次,我姐弟出来看灯,白表姨也跟着出来看个热闹!” “哦,看来本王在白姑娘眼里,也成了热闹了!”萧恂邪气地一笑,他一张原本就俊美的脸,顿时如昙花一般绽放。 白梅芷被他这一笑,晃得眼都花了,两腿一软,差点摔下楼去。 碧柚急急地扶住了姑娘,白梅芷方才定了定神,上了楼,逼得萧恂朝后退了两步,“民女白梅芷拜见郡王爷!” 萧恂一向不是个会委屈自己的人,被白梅芷身上的香味一熏,急急地又后退了两步,往谢知微的身后一躲,问道,“怎么礼数都没有学好,就拉出来溜了?” 白梅芷是学了方才谢知微的礼数,却没想到,得了萧恂这样一句话,她有些茫然,秋嬷嬷便站出来道,“白表姑娘,您和县主不同,县主是有爵位在身,您第一次见到郡王爷,若没有郡王爷的特别恩典,当行跪拜之礼。” 大庭广众之下,居然让她行跪拜之礼? 白梅芷怨恨不到萧恂的头上,倒是恨秋嬷嬷落井下石,她不满地看向谢知微,问道,“微姐儿,表姨第一次来京城,不懂礼数,也不知道遇到了贵人该如何应酬,还请微姐儿多多关照。” 白梅芷想着,谢知微不是和这位郡王爷关系很好吗?她为什么不肯在郡王爷跟前为她美言两句?偏偏,让这位年轻的郡王爷下她的脸面? 若她今日在这众目睽睽之下,给郡王爷行了跪拜礼,丢脸的也是谢家! 谢知慧很不满,上前道,“白表姨,礼数便是礼数,跟大姐姐有什么关系?” 萧恂嗤笑一声,摆摆手,“算了,想跪本王的人多了去了,不少你家这个亲戚。”他看着谢知微,“就你们来了?谢将军呢?你不是说来了吗?” 他话音未落,便听到一道欢快的声音响起,“郡王哥哥,你也来了,太好了!” 说着,谢明溪便蹦了过来,他到了萧恂跟前三步远的距离刹住了脚步,朝萧恂行礼,萧恂也不等他礼到,便一把拉住他,“走,跟我一块儿喝酒去!” 谢知微顿感头疼,好在很快,她爹爹和母亲来了,彼此再次见礼后,谢明溪一只手被萧恂牵着,另一只手挥了挥,“爹,娘,我跟郡王哥哥一块儿去玩去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172章 图之 萧恂又看向谢明澄,,“要不,你们也跟着一块儿,我们在天地间一号,大家一块儿好玩些。” “走啊,走啊!”谢明溪跟着吆喝,还不忘拉上谢知微,“姐姐,你也一块儿!” “去不去?元嘉和绫华她们也来了。”萧恂抛了两个诱饵出来了。 谢知微眼睛一亮,她点点头,“我先跟爹爹和母亲去我们这边的雅间,一会儿再去找你们。” 萧恂便和谢元柏夫妇告别,牵着谢明溪,领着谢知微的一众弟弟们去了天地间一号。 那是长庆楼最大的一个雅间,约有寻常三个雅间大。用两架屏风隔成了三间,其中一间聚着贵女们,另外两间里满是京城的纨绔公子们。 里面闹哄哄的,还没有到赏灯时分,两组人在投壶,靠东面的隔间里,摆了一个用小米堆成的沙盘,方才萧恂便和沐归鸿在演练沙盘,萧恂即将赢了,桌面被许良一撞,小米散成了一堆,萧恂的大好局面便被许良给破坏了。 萧恂去追许良,正好遇到了谢知微等人上来。 “哎,你这一出门带了这么多人来了,来来来,这么多人,重新分组!”曹云辞这一队眼看就要输了,看到机会来了,便张罗着重新分组,后面还能搬回场面,问谢明澄等人,“你们会投壶吧?” “略懂一二!”谢明澄道。 许良忙插进来,“我懂了,谢家的人是吧?一般谢家的人要是说略懂一二,那就表示很厉害!” 谢明澄愕然,不解地看着许良,许良笑着解释道,“这是我跟令姐打交道得出来的经验。” 谢明澄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大姐姐说略懂一二的确是谦虚,可我们不一样,是真的略懂一二。” “行不行,试一下不就知道了?” 谢明澄兄弟四人很快和许良等人玩在一起了,谢明溪则如一条小尾巴一样跟在萧恂的身边,有公子不认识谢明溪,问道,“郡王爷,这小不点儿是谁啊,不会是侧妃给你生的弟弟吧?” 弟弟吗?萧恂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看着谢明溪,小家伙看他的时候,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崇拜,他笑而不答。 “郡王哥哥,这是什么?你教我玩吧,我让我姐姐给你做点心,上次的古剌赤好不好吃?” 萧恂想到那古剌赤,脸蛋儿起了一层红晕。 那古剌赤可真是惹出了不少事来,他揉了揉谢明溪的头,“这是沙盘演练,这些小米不好用,回头我带你去我郡王府,那里有正儿八经的沙盘。” “好啊!”谢明溪欢快地答应了,他紧紧地握住萧恂的手,唧唧咋咋地说个不停,一会儿说姐姐养的那只猫咪,天天偷偷地跑到姐姐的床上去,一会儿说自己养的鹦鹉,经常偷点心吃云云。 萧恂不时地朝门口看一眼,谢知微一直没来,他有些心急。 本来,他想着,谢知微很宝贝她这个弟弟,自己把她弟弟都拐来了,她应当不放心很快就来才是,可这一盏茶的功夫都过去了,她还没来。 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她对自己很放心? 想到这里,萧恂便吩咐墨痕,“你去跟大公主说一声,就说端宪县主也来了,就在隔壁的雅间。” 墨痕有点懵,端宪县主来了,跟大公主有什么关系?又不是之前约好了的。 不过,主子下的命令,他还不敢质疑,便过去了,在屏风处,喊了木香过来,把郡王爷的吩咐说了,“端宪县主来了,就在隔壁呢。” 大公主和三公主领了一群贵女们正玩得开心,只是总觉得这热闹的日子好似少了点什么,听到“端宪”二字,她忙将手中的竹矢投出去,扔了个有终,便拍着手道,“端宪来了,木香你去请端宪县主和谢家的姑娘们过来一起玩。” 三公主绫华道,“谢二姑娘应当也来了,本宫好久没有和谢二姑娘一块儿玩了,木香你快去!” 木香应了一声去了。 山海间雅间里,店小二上了一桌点心茶水,谢元柏将袁氏推到了窗前,两人透过窗户正在看街景,谢元柏道,“一会儿我推你下去看看。” “多麻烦,搬上搬下的,我就说我今日实在是不适合来。” “怎么不适合?难不成你不来,我一个人在这儿干等着?”谢元柏笑着道。 白梅芷魂不守舍,方才,宸郡王刁难她的一幕,表哥应当看到了,也不知道表哥会怎么想?他是会觉得宸郡王太过无礼呢?还是会觉得自己就像个花痴一样,盯着宸郡王看? 白梅芷觉得自己无论如何应该在表哥面前解释一下,不能让他误会自己,便笑道,“微姐儿,方才表姨不是故意的,表姨上次与你父亲一起在白石镇见过宸郡王一面,当时不觉得,今日一见,宸郡王男生女相……” 谢知微皱眉,打断了她的话,“白表姨,宸郡王乃皇上的亲侄子,太后娘娘宠爱非常,此时宸郡王就在隔壁,白表姨还是莫要口无遮拦的好。” 正说着,紫陌进来了,朝谢知微福了福身,“大姑娘,木香姐姐来了,说是奉了大公主和三公主的命,请大姑娘二姑娘和四姑娘一块儿过去玩,说是人多热闹。” 白梅芷松了一口气,才要说送谢知微姐妹过去,谢知微便笑眯眯地对她道,“白表姨,今日老太太也嘱咐了,让我带表姨出来多见识见识,和大公主和三公主一块儿的都是京城里的贵女,白表姨不若和我们一块儿。” 白梅芷有些不舍地朝谢元柏看了一眼,便起了身,她其实不必着急的,先在京城里把根基站稳了,别的都好徐徐图之。 横竖表哥在这里,而结识京中贵女的机会不是一直都有。过了今晚,谢知微也会没脸出去见人了,她得抓住这最后的机会。 白梅芷站起身来,她牵了牵身上的裙摆,昂首朝前走去,她虽然从郧乡那种小地方来,可是,凭借她的容貌,一身气质,永昌伯府的血脉,她相信,很快,她就能在京城开创一番天地出来,获得旁人的景仰。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73章 比试 第173章 “大姐姐,我们真的要过去和公主们玩吗?我去的话,合适吗?”谢知莹有些不安,她谨记自己庶女的身份,有些怯场。 “不怕!”谢知微握了握她的手,“跟着我和你二姐姐就好。” 谢知慧也在旁边为她打气,“大家就在一块儿玩,你与人为善,大家都会喜欢你,不用怕!” 几步远的距离就到了,门口,木香和椀香等着,看到谢知微几个人过来,她们认得谢知微和谢知慧,看到谢知莹紧紧地跟着二人,便也猜得出谢知莹的身份,就是不知道,落在后面,笑容温婉的姑娘是谁。 “木香姐姐,椀香姐姐,这位是我四妹,这位是谢家的表姑娘。”谢知微将带来的人介绍给木香和椀香,木香进去禀报后,出来,请谢知微等人进去。 里面的贵女约有十来个,有嫡女也有庶出。 虽说嫡庶有别,但,嫡出出门,家里的长辈们也常常会让嫡女将得宠的庶女,或是即将要议亲的庶女带出来见世面。 “这位是我四妹妹,这位是谢家的白表姑娘!”谢知微将小妹介绍给在场的贵女们,她扶着小妹妹的肩膀,众人也看得出谢知微对这位妹妹很看重,当即,武安侯府庶出的姑娘曹云萝便在嫡姐的示意下朝谢知莹招手,“谢四姑娘,你过来和我们一起玩吧!” 几个小姑娘在一起翻花绳,白梅芷没有人搭理,她也不觉得窘迫,自己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冷眼看这些贵女们玩耍,心想着,这京城里的贵女们,自恃身份贵重,将来必然能博一家主母的位置,却万不会想到后宅水深,谁胜谁负不到最后,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雅间里,大公主、三公主、武安侯府的两位姑娘曹云华和曹云萝,随王府的两位姑娘萧灵忆和庶出的萧灵愫,惠和县主,承平大长公主府的两位姑娘张清涵和张清蓉,再加上谢家的三位姑娘,一位表姑娘,人便多了起来了。 “我们玩投壶的话,加点彩头吧?”大公主提议道。 “加什么彩头啊!”隔间有道戏谑的声音笑道,“大公主,不若这样,把中间这道屏风拆了,我们两边先内部比试,决出第一名,再让两边的第一名比试,至于输赢么……” 说话的是沐归鸿,他在想,下什么彩头的时候,萧恂笑道,“这个容易,输了的人请大家玩一天,如何?” “这个好!”大皇子的声音传来。 大公主见女子们这边都跃跃欲试,自己也很有兴趣,提议道,“你们觉得如何?要不把屏风都撤了吧?” 大家都没有意见,屏风便很快就撤了下去,中央一共摆了五个秋千壶,一看到摆着秋千壶,惠和便叫起来了,“谁要的秋千壶啊,这么难,怎么投得进去?” 大皇子也觉得难度大了一点,提议道,“要不,换一下?” 萧恂目光总是若有还无地扫过谢知微,见她似乎兴趣不大,便也无可无不可,“换就换呗!” 店小二忙换了五个双耳铜投壶上来,是当下用得最多的投壶,通体凸雕花纹,头部主体为雄狮纹,两边饰回纹,双耳上各有三道回纹,寻常可见,比起谢家拿出来的那个祖传的秋千壶,这种壶几乎家家必备。 投壶虽为游戏,但礼节繁琐,大皇子便站出来,道,“我就不参与了,我来当主人吧,谁来当司射?” “我吧!”萧恂举手道。 “你就得了吧!我还准备和你一决高下呢。”沐归鸿朝萧恂推了一把,将他排除在外了。 “司射就由我来任吧!”大公主站了出来,“我们不占你们的便宜,大皇兄当主人,我就任这司射,木香、椀香、紫陌你们几个做使人,铜钲、墨痕,你们俩来任弦者。” 铜钲是沐归鸿的小厮,因沐归鸿这个小王爷一向与宫里的公主皇子们走得近,他这个当下人的在宫里几个主子们跟前也颇有面子。 几个人站出来,向大公主行礼,各自领命。 随着仪式开,鼓磬响,少年少女们的情绪也跟着暴涨起来,少年人意气风发,个个摩肩擦踵,跃跃欲试。 谢知微朝萧恂看了一眼,正好对上少年那双如繁星般璀璨的笑眼,他朝她投来挑衅的一眼,惹得谢知微哭笑不得,默默地移开眼睛,决定不与年少的他一般计较。 萧恂弯下身,也不知道与谢明溪说了什么,谢明溪的眼睛一亮,忙松开了萧恂的手,朝谢知微跑了过来。 他牵起谢知微的手,拉下谢知微的腰,“姐姐,姐姐,我与你说悄悄话!” 谢知微只好微微蹲身,小家伙趴在她的耳边道,“郡王哥哥说,他得了半部《青囊书》,要是姐姐赢了他,他就将这半部《青囊书》拱手相让!” 谢知微几乎站不住,她不敢置信地朝萧恂看去,看到了萧恂眼中的兴味,她倒不是不相信萧恂,她只是很好奇,半部《青囊书》,他到底是从哪里得来的? 世人都以为《青囊书》只是一个传说,当年华佗为曹操治头疾,被曹操误会华佗欲谋害他,华佗被曹操投入监牢。他将生平经验着成一书交由牢头,说,“我今将死,恨有青囊书,未传于世。今将青囊书赠公,以继吾术。” 传说中,《青囊书》被牢头的妻子一把火烧了,理由是,纵然学得华佗一身医术,最终不也逃不过惨死狱中的下场? 说得挺有道理! 而实际上,谢知微知道,崔氏的嫁妆里有半部《青囊书》,虽然只是手抄本,但却是崔家老祖亲手所抄,前世,谢知微便靠研习那半部《青囊书》,度过了十年冷宫生涯。 而后来,萧恂得知她生无可恋,给她送来了后半部,那时候,眼看大仇得报,谢知微也自知自己已经油尽灯枯,那个包着《青囊书》的包裹,她一直不曾打开过。 两人对了一个眼神,不需要小家伙中间传话,萧恂已经看懂了谢知微眼中的势在必得,他兴致大盛,一把拽下了腰间的那枚前朝朱雀纹玉佩,“玩投壶,没有彩头有什么好玩的?本王这枚玉佩,是南北朝皇室之物,前日不久,皇上才赏赐下来的,谁若是赢了本王,谁拿去!”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74章 不善 这朱雀纹的玉佩,别说权贵子弟了,就是宗室都难免眼热,大皇子笑道,“早知道阿恂是拿这么玉佩做彩头,本宫也不主动要当这主人了。” 说完,他也扯下了身上的螭龙玉佩,扬了扬,“这虽然不是前朝的,也是内造之物,本宫也拿出来做个彩头吧!” 公子们那边如此,贵女们这边,大公主倒是很慷慨,她将脖子上戴着的赤金九节盘螭璎珞圈取下来,“本宫这是母后今日才赐下的,也拿出来做个彩头,等一会儿你们谁胜出了,能赢了他们那边的人,本宫和三公主再赏!” 看到这赤金九节盘螭璎珞圈,好多人都眼热了,白梅芷更是连呼吸都有些紧了。 她年龄比姑娘们都大些,实则已经很不适合参加这投壶了,只是,看到这些彩头,是她一辈子都不可能会遇到的宝物,她如何甘心就此放过? 将来做嫁妆,也体面。 再加上,也根本没有人说她不能参加,因此,排队投掷的时候,白梅芷不动声色地站在了谢知莹的身后,待谢知莹投了个有初,她也顺势拿了一根竹矢,见姑娘们都看向她,她不好意思地说了一句,“好久没玩了,我也试试。” 姑娘们虽觉得,已经及笄的姑娘了,还和她们一块儿玩着实不好,因是谢家的表亲,谁也没有多说什么,毕竟,不好让人在一旁坐冷板凳。 三公主准备投个双耳,无奈,她紧张了些,没有投中,顺手递了两根竹矢给谢知微,“微妹妹,等会儿就看你的了!” 而另一边,已经响起了一阵喝彩声,听到大公主喊了一声,“五皇兄有中,得分二十筹。” 投壶一局,十二支箭,若是连中,则一直投下去,若能一连投中十二根箭,则算赢。 也就是说萧恂没有给后面的人机会,他已经自己把自己的玉佩,还有大皇子拿出来当彩头的玉佩给赢了。 “有没有搞错?你今天吃错药了?”沐归鸿将竹矢往壶里一扔,“还玩个什么劲儿啊?” 姑娘们这边,轮到了白梅芷,她投了个有初,眼见胜利在望,不由得高兴坏了,自己取了一根箭,接下来便是连中,连中数次后,大家都不淡定了,难道说,今日与宸郡王对决的将会是谢家的这位表姑娘? 萧恂的脸色很不好,他不高兴地盯着谢知微,给了她一个不善的眼神。 谢知微忍不住笑了,朝萧恂眨眨眼睛,似乎在说,“半部《青囊书》是不是太少了点?” 萧恂无奈地将手中的玉佩举了举,那意思很明显,要是谢知微能够胜出,玉佩也是她的,谢知微不屑一顾,撇开了眼。 “哟呵!”沐归鸿幸灾乐祸,拍着手道,“加油啊,白表姑娘,加油,争取一会儿赢了宸郡王!” 白梅芷也兴奋不已,她在琴棋书画上天赋有限,为了在乡里的姑娘们中间出彩,她刻意练了投壶,没想到,才来京城,这项本事就派上了用场。 她相信,她今日的表现,一定会在京城的贵妇们中间口口相传,不出一日,便能令她白梅芷的名字享誉皇都。 眼看就要投出个有终了,看到萧恂黑得要滴下水来的脸,大皇子忍不住戏谑道,“没想到,会是谢家的表姑娘与阿恂决一高下!” 萧恂气死了,此时,他别无他法,只好寄希望与谢知微,一双哀怨的眼睛,看向谢知微,凤眼潋滟,可怜巴巴得如同被谢知微冷落的小奶猫。 谢知微手里捏着两根箭矢,她忍住笑,别开了脸。 就在此时,一阵欢笑声响起,谢知微忙看过去,白梅芷已经投了有终,不得不说,白梅芷这一手投壶的本事,是真强。 萧恂彻底站不住了,他趁着众人都在为白梅芷鼓掌惊叹的时候,走到了谢知微的身后,凑到她耳边低声道,“小狐狸,你要是输给了她,欠我的,十倍还过来!” 谢知微吃了一惊,连忙扭头看向他,两人离得太近了,这一回头,谢知微的唇瓣便轻轻地滑过了萧恂的脸颊,他顿时全身如被闪电划过,震惊得不知所以,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一动都不敢动了! 如同一片羽毛划过了心际,又好似有一只素手轻轻地拨动了他的心弦,花开的声音在他的耳畔响起,雨露滴落在他的心田。 萧恂的脸腾地就红了,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最终,还是理智克制住了他想伸手抚过脸颊的冲动。 这一刻,萧恂很后悔,他不敢打听谢家定了长庆楼山海间的雅间,也不该主动去宫里与元嘉和好,并游说她出宫,更加不该呼朋唤友地请这么多碍眼的家伙们前来,陪他过风夕节。 他谋划了这么多,最终只是作茧自缚。 若此时,没有这么多人在边上,他是不是就可以与谢知微好好儿说说话了? 谢知微完全没有意识到她不经意的一个举动,居然带来了这么令人震撼的效果,她兀自震惊,“欠债”二字在她的心头如同钟鼓一般敲响,她怔怔地看着萧恂,难道说,他也有前世的记忆? 若是这样,那就说得清了,萧恂班师回朝的时候在城门口的一瞥;御花园中,他看到自己对萧昶炫下手后,有意带她去南书房看后续;回春堂里他安心地将那株事关生死的金青冰莲放在自己手里;宫里,白虎事发的时候,他插科打诨百般回护…… 谢知微只觉得心里涌起了一种既安心又感动的情绪,无以言表,目光落在他云淡风轻的脸上,谢知微很想问,却又明白,这等诡谲之事,并非可以宣之于口,便又觉得,彼此之间又如前世结盟后,分外默契。 “去吧!”萧恂尽量装得很淡定,除了一直在关注二人的白梅芷,没有人看出二人的异样。 谢知微手里拿着两根竹矢,站在了壶前,她忍不住朝萧恂看去,想确认一下,自己的猜想是不是无稽之谈? 萧恂眼中的意味深长,让她的心忍不住如擂鼓般。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抱歉,又没有更到白梅芷下线的一章,我看了一下,明天会有。 最后,求一下票票,月底了,月票大战开始了,有月票的亲,请赏两张票票! 第175章 勾引 “县主,你可千万别失手啊,你要是失手了,我们就看阿恂和白姑娘一决高下了!哈哈哈!”深知萧恂的沐归鸿幸灾乐祸。 要是让萧恂和这白姑娘比,一向很厌恶女人的他岂不是要疯掉? 这白姑娘还是个花痴,方才在楼梯口的时候,看阿恂的眼神,恨不得把他拆吃入腹,沐归鸿敢保证,若非是顾忌端宪县主的颜面,阿恂肯定会直接一脚把那白姑娘踹到楼下去。 白梅芷则惊叹不已,果然,这宸郡王与谢知微之间不寻常,她也着实没有想到,谢知微小小年纪,勾引男人的段数便如此高,她不由得嗤笑一声,谢家的清贵也不过如此,还不知道长大了是怎么不一般呢? 谢知微用眼神给了萧恂一个暗示,朗声道,“郡王爷,若端宪这一局能够投个倒杆,将如何?” 倒杆? 倒杆可是比倚竿难度要高多了,能够投倒杆,那真正便是高手中的高手了! 众人惊呼一声,议论纷纷起来,难免有人会觉得谢知微在说大话。 “倒杆,端宪,你别在这儿耸人听闻了,你投个倒杆出来再说!”惠和在薛婉清的提醒下已经重新审视了自己对萧恂的情意,既然萧恂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自己为什么不自重自爱? 不过,尽管如此,惠和还是看不惯萧恂对谢知微如此特别。 他明明讨厌女人,可是对谢知微却不是这样。 “倒杆?微妹妹,你要是投了倒杆,我把彩头放在这!”绫华从手腕上将一个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拨下来,放在了装彩头的红漆描金孔雀牡丹纹盘里,她显得比谢知微还要紧张,叮嘱道,“微妹妹,你要争点气啊,这可是我缠了母妃好久才弄到手的镯子。” 白梅芷看到那镯子,不由得一阵眼热,按规矩,若是谢知微投不到倒杆,那姑娘们这组,便是她胜出,今日的彩头,便都归她了。 这些东西,将来出阁的时候用来当做嫁妆是再好不过的了,多少姑娘压箱底的都比不上这些,物件都是价值连城不说,代表的还是荣耀。 谢知微看着萧恂,萧恂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许下诺言,“行,你要是赢了,算我欠你的!” 谢知微顿时笑逐颜开,一张精致无比的小脸上,露出了如灿阳一般的笑容,她微微抿唇,心神大定,终于可以还债了,离一身轻不远了。 想到这里,谢知微的手格外稳,她背过身,在众目睽睽之下,扬手一投。 所有人的目光都追逐着这根竹矢,只见它在空中划过一道漂亮的弧线,几乎没有任何悬念地落入了壶中,发出了一道清脆,直击人心的声音,箭矢朝上。 倒杆! 中了! “不是吧!” 良久,雅间发出了一道声音,惊醒了众人,所有人都奔向前去,围着看这根在壶中的箭矢,人人都是双眸圆瞠,难以置信却又不得不信。 “盲投?” 沐归鸿朝谢知微看去,见她缓缓地转过身来,方才,他看到谢知微转身盲投,没有错,盲投不说,还是倒杆! 倒杆的难度比倚竿要难上太多,因此,若倒杆的话,算分一向是100筹。 谢知微朝萧恂看去,见他亮着一双黑黝黝的眼睛,小小年纪,装深沉,眸光深邃而又幽静,也不知道又在琢磨什么。 她走上前去,朝萧恂福了福身,“郡王爷,说话算数,从今后,你欠我的了!” “嗯,说话算数!”萧恂不太敢看谢知微的眼睛,也没有听懂她的话。 他一辈子不曾欠过人什么,但不妨碍,他不介意欠小狐狸点什么。 “你们在说什么呀?”沐归鸿挤了进来,对谢知微打躬作揖,“县主,你这一手投壶是哪里学来的,真是绝了。” “射礼是谢家子孙都要学的礼数,这算不得什么,谢家人从小就要修习,只要勤加练习,熟便生巧而已。”谢知微淡淡地说道。 熟便生巧! 白梅芷看着谢知微,她所有的梦想都落了空,她之前的成绩都是为了给谢知微垫脚吗? 她苦苦练习多年,所有的努力和辛苦,就在谢知微这四个字跟前烟消云散了? 大皇子看看时辰不早了,站出来道,“阿恂,按照我们之前的规矩,你要和端宪县主比试一场,你看看你有没有把握盲投出一个倒杆来?” 萧恂幽深的眸光落在谢知微的脸上,她脸蛋儿红润,正兴致勃勃地看着他。 小狐狸又在打什么主意? 萧恂摆摆手,“我也不是投不出来,不过,像她这指哪打哪的本事,我还欠缺了些。” 萧恂说完,笑呵呵地朝谢知微拱手行礼,“县主,本王认输!” “哦豁!”许良跳了起来,“娘呀,我有生之年居然还看到阿恂认输啊,我以为我这辈子是等不到了!” “这叫什么?一物克一物啊!”大皇子心有感慨地道。 大公主和三公主笑着围了上来,“微妹妹,恭喜你啊,你居然让五皇兄认输了,这可真是不容易啊!” “这有什么,他手谈也不如我!”谢知微无债一声轻,叹了口气,不无傲娇地道。 这简直是个大消息啊,听得这话,沐归鸿眼睛瞪得老大,“县主,你是说真的吗?你和阿恂手谈过?什么时候,我怎么不知道?” 谢知微一时激动,信口一说,完全忘了,当日手谈的时候是何情何景了,顿时懊恼不已,也不知道该如何圆这个话,迟迟不语。 楼外,已经响起了锣鼓声,五凤楼前放起了烟火,烟火冲天,整个京城里的气氛已经高昂到了极点。 “走啦,皇上出来了,与民同乐,我们也出去吧,花灯都点起来了!”萧恂含笑看了谢知微一眼,率先走在了前面,手里依然牵着谢明溪。 “姐姐,快走了!”谢明溪扭头喊了谢知微一声,欢喜地随着萧恂朝外走。 谢知微吩咐紫陌将赢来的彩头都收起来了,喊上了两个妹妹,与大公主二人还有一众贵女们一起朝外走。 这一次两个公主出宫,是大皇子相陪,三人一出动,侍卫们便都围了上来。 下楼的时候,萧恂朝暗处递了一个眼神,只见一道光影闪过,谢知微的身后就不声不响地缀上了一个人。 ------题外话------ 第一更! 第176章 教训 大街上的人很多,摩肩擦踵,水泄不通,谢明澄带着自家的三个兄弟和三姐妹在一起,而大皇子这边则安排人护着大公主和三公主,他不时还要招呼一下萧恂,却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恂与自己这边的队伍越来越远,与谢家的队伍越来越近。 “你们俩,过去跟着郡王爷,不能让郡王爷有什么闪失。”萧昶远安排了四个侍卫,让人过去看着萧恂,不能让他有任何闪失。 这是今日出宫之前,父皇格外交代过了的。 有时候,萧昶远会怀疑,五弟是不是父皇在外面养的私生子?要不然,论受宠程度的话,他这个皇长子都比不过五弟。 虽说皇叔与父皇是一母同胞的兄弟,但大雍还从来没有侄儿与皇子们一起论辈分的,父皇可是开了个先例。 襄王府还有嫡子,可不论在皇祖母跟前还是在父皇跟前,十个嫡子也比不过萧恂这个庶长子。 “大姐姐,那边有珠花的,我们过去看看!”谢知莹年纪小些,性子也还没有稳下来,看到有好几个姑娘围在一个摊子前,便想过去。 既然出来逛,也不拘买点什么,谢知微无可无不可,便随着人流往前走,一面留意白梅芷,看到她与错身而过的一个婆子对了个眼色,对方也不知道塞了点什么到她的手里,她装作笼袖子,把这个动作掩饰过去。 谢知微便收回了目光,专心一致地逛了起来,被谢知莹拉着来到了摊位上,谢知莹看中了两朵绢花,一朵用浅紫色的丝绸做成魏紫;一朵用浅粉色的绢纱做成赵粉,谢知莹将两朵绢花放在自己的两边髻比着让两位姐姐看,“大姐姐,二姐姐,哪一朵好看?” 小摊贩在旁边吆喝,“姑娘们,走一走瞧一瞧啊,一钱银子三朵绢花啊,内造的绢花,可遇不可求啊!” 内造是不可能内造的,不过是小摊贩们吸引顾客的一种手段。 白梅芷挤了进来,拿起绢花看了一眼,挑剔地道,“这绢布也不是上好的绢布,怎地就这么贵?” “这位姑娘,今日是什么日子?不买一朵绢花,怎么对得起今日风夕节?买了小的绢花,今天一定能与如意郎君牵手!” 白梅芷就好似绢花上有蝎子扎了她的手,连忙将绢花扔在了摊位上,怒道,“你卖绢花就好好儿卖绢花,胡说些什么呢?” 谢知莹好好的兴致,被白梅芷这么一较真,也不知道该买还是不该买了,两朵绢花捂在头上,显得滑稽极了。 谢知微忍不住笑了,将她头顶上的两朵绢花拿下来,“你年纪还小,这魏紫和赵粉都压不住,不如挑这朵御衣黄,这朵蕙兰也挺不错的,很适合小姑娘戴。” 谢知微挑挑拣拣,一共挑了一朵石斛兰,一朵蕙兰,一朵御衣黄,各要了两朵。 谢知莹出来的时候,带了五两银子,看到大姐姐一共买了这么多,正准备忍痛割肉呢,玄桃已经抢上前来,付了银子。 谢知莹的印象中,大姐姐一向都挺高冷的,她是谢家的嫡长女,身份贵重,一言一行都进退有度,寻常与他们这些兄弟妹妹们没有什么争执,但也都不近不远,甚至有些疏离。 从未有过今日这般亲近。 “大姐姐,你这是买了要送给妹妹们吗?”谢知莹有些不敢相信。 谢知慧在旁笑道,“是啊,大姐姐可有钱了,上次我跟大姐姐一起出来,她给我买了好些东西,花了十多两银子呢。” 谢知莹便将自己的二两银子塞回了荷包,笑道,“我们也不能总占大姐姐的便宜,大姐姐,前面有买好吃的,我给大姐姐买一点吧?” 前面买吃的摊位可不少,三人边走,准备看到合意的就会买一些,实在是人太多了,挤挤攘攘地朝前走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走了不到两个摊位。 一个是卖馄饨的摊子,一个个晶莹剔透的馄饨漂浮在金黄色的鸡汤中,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只是一干贵女坐在路边吃馄饨,只要想想,便觉得不雅。 谢知微等人自然不会动这样的心思。 另外一个是卖古剌赤的,一个不大的案板,上面摆满了各种口味的古剌赤,旁边一个炉子,上面架着笼屉,香味随着蒸汽发散,引得路过的人口水直流。 卖古剌赤的是一对夫妻,那妻子用一块蓝花棉布裹着头,大冷的天,用扇子朝着笼屉散着,让香味发散得更快些,也的确吸引了不少人买。 上次,谢知微做古剌赤的时候,给二房和三房分别送了一些过去,当时,谢知莹正好在肖氏的屋子里,也跟着吃了一些,此时,重新闻到这香味,便挪不动脚步了。 头顶上的烟火在璀璨地绽放,一大朵一大朵,有的像金菊,有的如仙人,有的绽开成亭台楼阁的样子,美轮美奂。 绚烂的光照亮了黑夜的天空,烟花朝着四面八方散开,激动的人群也随之开始涌动。 白梅芷一开始顺着人群走动,待她看到路边一个头戴斗笠的老头,那人飞快地看了他一眼,她心头一喜,快走两步,靠近谢知微,好心地道,“微姐儿,不是表姨说,适才实在是不该买那个小贩的绢花。” 谢知微古怪地看了她一眼,见她眸光闪烁,谢知微的眼角余光瞥到了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背影匆匆走过,转身进了一道小巷子,消失不见。 “哦,为什么?”谢知微问道。 谢知慧和谢知莹也很好奇,“白表姨,那绢花不好看吗?” “好看是好看,可你们也不想想,那小摊贩是什么正经人吗?咱们这样的人家,诗礼传家,读多少书,自然应当听圣人言,做到非礼勿听,这人满口浑话,我们避还来不及呢,怎么还能和他做生意?” 谢知慧两姐妹也听到了白梅芷的话,只觉得古剌赤的香味也不香了,她二人茫然地看着白梅芷,不明白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咱们这样的人家?”谢知微嘲讽地一笑,“不知道白表姨说的我们这样的人家是什么人家?我谢家在白表姨的眼里,是怎样的人家?我也不得不说一句,我谢家是什么样的人家,于白表姨实在是不相干。我姐妹做错了事,自有祖父父母教导责罚,我姐妹不敢劳白表姨费心!”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77章 动手 白梅芷忍着心头的耻辱,她讪讪地一笑,眼中已是再无犹豫。 本来,对付谢知微,她准备了三条计策,上上策便是谢知微能够识时务,与她联手对付袁氏,一旦她进了长房,将来自然会好好儿为她寻一门亲事,给谢知微一份体面的嫁妆,谁知谢知微自以为与宸郡王有了瓜葛,便不把她放在眼里。 既然如此,若谢知微能够不管她与袁氏之间的争端,不管父亲屋里的事,便应了她的中策,她也愿意将来为谢知微谋划一番,谁知,谢知微敬酒不吃吃罚酒,非要挑个下下策,她少不得让谢知微吃点苦头了。 原先谋划的,让谢知微名声受点损伤,已经不太适合了,幸好她也早有准备,既然出手,自然是要让谢知微万劫不复,以后在谢家都蹦跶不起来,只能仰她的鼻息过活。 “是表姨不识时务,微姐儿说得对,我算什么?一个穷乡僻壤里走出来的,我不过是白操个心,若微姐儿觉着我这心操得多余,也不必理会。” 谢知微懒得理会,这么一打岔,几个人也没了买古剌赤尝一尝的心思。 谢知微走到了谢明澄的身边,叮嘱道,“大弟,你们一定要让护卫紧紧跟着你们,你们是男孩子,要照顾好二妹妹和四妹妹,不能让她们出任何差池。” 谢知微的嘱咐听着挺古怪的,只不过,白梅芷因有心思,一个人与她擦身而过的时候,狠狠地瞥了她一眼,这是在催她呢,她一时心慌意乱,便没有往心里去。 “是,大姐姐,我会的。”谢明澄以为谢知微是怕人太多了,一群人挤散了,才会如此吩咐。 “嗯,大家说好,要是真的走散了,也不要走远了,就在这附近,等人流过了,回到长庆楼去。”谢知微担心一会儿他们看不到自己会着急,便做了个提醒。 “好,大姐姐请放心!” 萧恂牵着谢明溪的手,跟在谢家一干人的身后,他的目光不离谢知微的左右,看到几个人在古剌赤的摊位前停下来,他不由得想到,谢知微还少他一碟子古剌赤呢。 他输了今日这一局,要不就抵了那古剌赤?算她不欠自己的了? 谢明溪自然不知萧恂心里的谋划,只一味在说些方才二人不小心提起了姐姐的话题。 “郡王哥哥,我姐姐可厉害了,自从我祖母病了,母亲摔了一跤,二婶病了一场后说管家很累,家里的中馈就交到我姐姐手里了,我听家里的嬷嬷们偷偷说,一开始,她们都说不怕我姐姐,谁知道我姐姐这么霸气,一下子就让她们都服了气,现在她们只要到我姐姐跟前回话,就跟老鼠见了猫儿一样。” 萧恂一颗心砰砰地跳,跳得有点儿快,他就跟做贼一样,知道不该套一个小孩子的话,可是却没法义正严词地训诫他,不让他多说。 “你只能跟我一个人说你姐姐的事,除了我之外,不能跟别的任何一个人说你姐姐的事,要不然,他们会对你姐姐不利。” “啊,真的吗?”谢明溪吓得缩了缩脖子,眼巴巴地望着萧恂,“郡王哥哥,你不会对我姐姐不利吧?” “当然了,我要是对你们不好,我会答应教你骑射?” “对了,郡王哥哥,我姐姐说她派人去问你,什么时候得了空儿能够教我骑射,可是郡王哥哥,你是不是不想再继续教我了?要不然,姐姐说没有你没有回话呢?” “怎么会呢?你这么聪明,你姐姐这么喜欢你,谁不喜欢你呢?我不过是想着今日我们不是要见面的吗?我不如面对面的跟你说,你回头得了空就让你姐姐带你去宸王府找我,我带你去军营,在那边帮你找个靠谱的武功师傅,好好给你启蒙。” “真的吗?我能去军营?”谢明溪欢喜得要一蹦三尺高,他挥着手朝前喊,“姐姐,姐姐,我要去……” 人群在疯狂地涌动,谢明溪看到姐姐和白表姨被人群挤着,离他们越来越远,眼看着,他就看不见姐姐了,不由得急哭了,“郡王哥哥,我姐姐呢,我姐姐快没了!” 萧恂只看得见谢知微的一个后脑勺了,他也急了,将谢明溪往墨痕的怀里一推,嘱咐道,“好好看着他,把他带回长庆楼等我!” 谢明溪还要哭,墨痕忙道,“五少爷,快别哭了,郡王爷不会让令姐出事的,有郡王爷看着,谁敢欺负令姐啊!” “是哦,郡王哥哥找到我姐姐了吗?”他人小,个子矮,蹦了好几次,也只能看着人的屁股。墨痕不得已,将他往路边上带,他才隐约看到,萧恂追着姐姐过去了,也放下心来。 郡王哥哥可是领五千兵马的大将军呢! 谢知微的手腕被白梅芷扣着,她的手里捏着一根银针,她不是没有机会朝白梅芷下手,甚至,她可以随便让白梅芷软瘫在地上,被这疯狂的人流踩踏致死。 只是,她只要想到,前世,父亲落在白梅芷和冯氏的手里,不知道受过什么罪,她就无法看到白梅芷就这么死去。 人死如灯灭,死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白梅芷前世今生都没有修过德,她凭什么能够这么安详地去死? 银针在人群中闪着寒光,谢知微慢慢地将银针缩回到了袖子里,只假装慌乱地跟着白梅芷的脚步,渐渐地偏离了与谢家兄弟姐妹们的方向。 二人终于在一个小巷子口上停了下来,四周已经没有熟悉的人了,白梅芷看到巷子口闪过的一道身影,她松了一口气,却看似很着急,却安抚谢知微,“微姐儿,我们与澄哥儿他们走脱了,不过,你别着急,我们总能找到回去的路。” “嗯。”谢知微垂下眼帘,掩去眼中的神色,任由白梅芷拉着她,左拐右拐,拐进了一个小巷子里。 谢知微对这里有印象,这里应当是果子街边上的一个小巷子,宸王府便坐落在果子街上,她看准了方位,若是那些人等在那个小巷子里的话,她若是得了手,便直接穿过小巷子,从北面就能到达果子街。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78章 留步 萧恂虽然古怪,不过,她若是向宸王府报出她的身份的话,想必以她曾去宸王府贺乔迁之喜的交情,宸王府的人应当不会拒绝护送她回长庆楼。 哪怕是帮忙去长庆楼报个信也好。 算计一番,谢知微已经被白梅芷带进了小巷子里。 “微姐儿,也不知道里头能不能走,你怕不怕?”白梅芷一副很担心的样子,又真怕谢知微会不愿意跟着她往前走,忙又道,“可若是这会儿我们从那边出去,人也太多了,一时半刻回不到长庆楼。” “白表姨,您是长辈,你说了算!” “那就好!”白梅芷松了一口气,心想着,谢知微纵然跋扈,也只是个十岁的孩子,平日里身边丫鬟婆子一大堆,才给了她底气,眼下她丫鬟婆子都被人隔开了,她身边没了人,自然也跋扈不起来了。 二人进了巷子没几步,巷子口便出现了四个彪形大汉,生得面貌粗鲁,呵呵淫笑着朝二人逼了过来。 白梅芷瞧着害怕极了,只是她只要想到,眼看就能得手了,她一颗心雀跃不已。 只要谢知微出了问题,谢元柏便回想到,他今日就不该带袁氏这个拖油瓶出来,只要他不带袁氏出来,他就能贴身照顾谢知微,谢知微便不会出事。 人,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总是难免会迁怒他人。 从今往后,袁氏怕也没脸再在谢元柏跟前出现,而她的机会便来了。 退一步想,若今日没有袁氏,她又何尝没有机会呢?谢元柏一定会贴身照顾女儿,街上这么多人,她被挤到谢元柏的怀里的可能性也会很大。 一旦二人有了肌肤相亲,谢元柏便不得不给她一个说法。 “你们干什么?你们别过来!” 白梅芷拖着谢知微直往巷子里走,待走得深了,巷子的另外一头也出现了四个长相丑陋的男人,拦住了她们的去处。 原来是这点手段,谢知微心里嘲讽着,就不知道她这个白表姨准备如何脱身了? 白梅芷似乎被吓着了,她后背靠上巷子一侧的墙壁的时候,似乎被吓怕了,眼前一黑,身子一软,便朝地上躺去。 白梅芷的手一扬,她手中的软骨香便朝谢知微的口鼻处扬了过去。谢知微的头一昂,屏住呼吸,她的舌尖已经抵上了一枚解毒丸。 “白表姨,你怎么了?你怎么能晕了呢?你晕了我怎么办?” 谢知微看着很担心,她哭丧着脸道。 只是,白梅芷在松开她的手的时候,她飞快地从荷包里摸出了一点早就配好的十香散扑在了白梅芷的口鼻上。 “小娘子,跟着哥哥们玩玩好不好?玩好玩的游戏哦,保准你会哭着喊着说要!”一个脸上有刀疤的男人,朝谢知微勾了勾手指头。 谢知微一手扣着银针,一手握着一把十香散,冷冷地看着这些人,一只脚踩在白梅芷的脸颊上,狠狠地碾着,只可惜,白梅芷已经没有了知觉。 “大哥,一会儿让我先呗,这么水灵灵的姑娘,兄弟从来没有遇到过,让兄弟尝个鲜儿,兄弟死都愿意。”一个男子淫笑两声,作势朝谢知微扑了过来,他想吓唬谢知微,却见谢知微眼皮子都没有动一下。 “老大,这姑娘是不是吓傻了?看她跟个木偶人一样,真是白瞎了这副好皮囊,一会儿要是不叫几声,怎么助兴呢?” “你要不喜欢,你最后好了!”领头的独眼男人大手一挥,“还是老规矩,谁先抢到谁先上,真是晦气,这地方儿,到处都是人,怎么尽兴呢?” “大哥,人家多给了二十两银子呢,要的就是这个刺激……” 谢知微冷冷地问道,“谁多给了你们二十两银子?是地上的这位姑娘吗?” 谢知微只猜得到这事儿,有白梅芷的份,有老太太的份,有金嬷嬷两口子的份,至于谁在其中出了什么力,她还真不知道。 “是啊!”领头的男子随口回答,他已经被热血冲得满脸都是潮红,捋了捋袖子,“姑娘,别怕,大哥会轻点的……” 说着,这几个男子便迫不及待地朝谢知微扑了过来,就在这时,她的手一扬,只要一丁点儿就能毒晕一头牛的十香散朝这几个男人散了开去,随着这些人的呼吸,吸进了他们的肺腑。 这些人只感觉到眼前像是做了一个美妙的梦,梦里花香扑鼻,便什么都不知道,纷纷软倒在地上。 谢知微紧紧地捏着手中的银针,抿着唇,坚韧地扫过地上的九个人,抬起脚朝外跨去。 她艰难地转身,准备朝小巷子口走去,有所感应,扭头一看,另一头,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 陆偃一身月白色升龙暗纹缂丝圆领长袍,腰系玉带,身上一件黑色缎面披风迎着风飞扬,踩着一双粉底皂靴朝她缓慢地走过来。 狭窄的巷子,肮脏的地面,两侧斑驳的墙,压不住他绝艳的风范,青年剑眉如画,眸若晨星,温润的眸子倒映着两道小小的人影,不染而朱的唇微微弯起,唇角勾出一抹抚人心神的笑意。 谢知微怦怦跳的心在这一瞬间平静了下来,她轻轻地扯了扯唇角,朝前迈出一步,只双腿有些乏力,朝前趔趄,差点摔了。 一只修长如竹节般白皙如玉的手及时地扶住了她,陆偃眼中闪过关切,“县主,小心些!” “陆,陆大人,我……这些人欲对我……我才不得不为之。” 陆偃松开了她的胳膊,垂下手去,五指不动声色地张合了一下,道,“县主,是东厂无能,让这些宵小之徒横行霸道。” 他抬了一下手,汤圆公公弓着身子忙上前来,“县主,此地不宜久留,让小的送您回去吧!” 谢知微点点头,朝前挪了一步,却听到陆偃道,“县主,请留步!” 谢知微茫然,陆偃已经站在她跟前,抬手一撩袍摆,单膝跪了下去,雪白的膝裤触在肮脏的地面。 陆偃如玉的手轻轻地拂动她的裙摆,露出绣鞋,鞋面上不知何时沾了一块泥,陆偃拿着一块蓝底绣竹枝的帕子轻轻地抹去泥尘。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2021年已经过去了,辞旧迎新,愿所有的小伙伴新的一年里,心想事成,全家健康! 2022年,我们依然相伴! 最后,一如既往地求一下票票! 陆偃:我愿对你俯首称臣,我为你求票票! 第179章 是你 陆偃动作如此轻,充满了恭敬,哪怕是隔着一层鞋袜,谢知微似乎也感受到了他指尖的温度。 谢知微的眼里已是含满了泪水,她的思绪飘得很远。 前世,她被册封为太子妃,陆偃为她捧来金印金册,她跪谢皇恩后起身离去,陆偃在身后叫住了她,“太子妃,请留步!” 那一日,他穿着大红彩绣麒麟袍,单膝跪下,也是如今日这般,拂开她的裙摆,她的鞋面上,一颗南珠松了,他扯下来送到她的面前说,“一颗珠子不值什么,若是让太子妃不慎摔滑,便得不偿失了!” 这一刻,谢知微不得不想到,前世,没有谢家的鼎力相助,单凭她一己之力,真的能将萧昶炫送上太子之位,最后顺利登基吗? 是不是你? 谢知微很想问,但这个问题太过无稽,她唇瓣嗫嚅数下,最终只能和着眼泪吞下。 萧恂远远地站着,他看着陆偃的背影,眼中充满了浓浓的悲哀。 陆偃朝他望了一眼,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郡王爷,本座有要事处理,可否请郡王爷送县主回去?” 一声“大哥”轻逸出唇瓣,随风散在风中,萧恂的双拳紧紧地握住,他踩着步子走过来,朝谢知微伸出手,“县主,走吧!” 陆偃看着二人微微一笑,他云淡风轻地从二人身边离开,朝巷子深处走去。 黑色的披风上,雄鹰展翅翱翔,袍摆轻轻地拍打了一下谢知微垂下的手背,她缩了缩手,低下头,跟在萧恂的身后离开。 走出了巷子口,萧恂猛地停下脚步,谢知微收脚不及时,撞上了他的后背,虽不太疼,却也让谢知微的鼻子一酸,眼泪唰地一下漫过了眼眶。 她捂着鼻子,泪如雨下,眼泪汪汪地看着萧恂。 萧恂的手指头动了动,最后还是没有忍住,抬手在谢知微的头上轻轻地摸了一把,难得地,声音清和,问道,“很疼吗?” 谢知微摇摇头,泪水飞出去,声音哽咽,“还好,不疼。” “现在知道害怕了吗?” 害怕?谢知微的脑子还有点木,她茫然地看着萧恂,半天才明白他说了什么,“你们不是都在吗?” “敢情你知道我们俩都在,才那么有恃无恐,一个人放倒九个人,厉害啊!万一有一个侥幸逃脱,你有没有想过,会是什么后果?” 谢知微扬起手,五根指头之间,一共十来根银针,她指了指萧恂胸口,萧恂低头一看,胸口一根银针,正抵他的心脏,他不由得气笑了,“行啊,比我还强了!” 他背手而立,只扫了一眼,并没有在意这针只要再往里深一点,他或许就会一命呜呼了! 谢知微的手一扬,拔下了那根只沾在他肌肤上的针,收起来,没有再说话,她不过是仗着萧恂对她没有防备之心。 街上,最后一朵烟花在夜空里绽放,京城的上空出现了短暂的光明,便重新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五城兵马司的人已经上街了,将看热闹的人全部疏散出去,小商小贩也全部撵走,御街和州桥街上空了大半,形形色色的路人都在往家赶。 一道人影闪现,在萧恂跟前抱拳道,“爷,属下已经通知了谢家的人,县主与谢家兄妹走散后,和督主在一起,现下正由郡王爷送回去。” 萧恂朝谢知微看了看,这话,分明是在嘱咐谢知微,回头与家人团聚后,一些话不要说漏了嘴。 前后约有一个时辰,谢知微失踪的消息若是传出去,她的名声也就毁了。 谢知微感激地看向萧恂,萧恂乐了一下,“知道我的好了吧?不过,陆大人可不是我叫来的,你被你们家那个亲戚带到这边的时候,陆大人和我就看到了。” “我就说,你们都在嘛,我怕什么?我相信,郡王爷和陆大人都是宅心仁厚之人,绝不会看到我小小一个弱女子受什么委屈的。” “宅心仁厚?”萧恂脸色很古怪,似乎受到了羞辱,他定定地看着谢知微良久,发现自己也拿她没有办法,只好愤然转身。 二人一前一后朝长庆楼走去,在二楼的楼梯口分开,各自进了雅间。 山海间里,袁氏和谢知慧姐妹二人心急如焚,短短一个时辰,袁氏似乎老了十岁,谢知慧姐妹俩眼睛都哭肿了,都在自责,为什么没有看好大姐姐,也不知道她现在何处。 “大姑娘回来了!”门口的丫鬟,看到谢知微在走廊拐角出现,兴奋得快跳起来了,连忙推开门,朝里面又喊了一声。 “湄湄!”袁氏跛着一条腿站起身来,她挪了一步,一条腿不得力,差点扑在地上,谢知慧扶了她一把,“大伯娘,您安坐,我和四妹妹去迎大姐姐。” 谢知微已经在门口出现了,看到袁氏等人,她内心里充满了愧疚,朝前一步,扑到袁氏跟前,欲下跪,被袁氏一把搂进怀里,哭起来,“你这孩子,你都跑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母亲有多着急?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该怎么办啊?” “是女儿不好,女儿让母亲担忧了!” 这时候,门被推开了,谢元柏和谢家的几位少爷,还有下人们都回来了。 别人尚可,谢知微的几个丫鬟,人人都披头散发,哭得眼脸通红,都像是经历了一场大难,九死一生。 看到谢知微的瞬间,这些人才活了过来。 谢元柏走过来,摸摸谢知微的头,强忍着鼻头的酸意,声音略有些沙哑,“没事就好!” “女儿没事!女儿让爹爹和母亲,还有兄弟妹妹们担忧了!”谢知微深吸一口气,“人潮涌动的时候,白表姨不知怎么地就拉着女儿朝路边走,女儿当时害怕极了,等回过神来的时候,白表姨也不知道到哪里去了,幸好当时陆督主就在旁边,看到女儿后,就把女儿接应了过去,要不然,女儿怕是要摔倒被人踩踏了。” 众人都是心有余悸,袁氏更是气愤不已,“白表姑娘怎么回事呢?自己那么大个人了,遇到事情之后,都不会冷静一点,她知不知道那种时候随便走动非常危险?” ------题外话------ 第一更! 2022,你好! 新年快乐! 第180章 好人 袁氏又怕发火把女儿吓着了,抚摸着谢知微的后背,安慰道,“湄湄别怕,都过去了,幸好湄湄没事,陆督主真是个好人,老爷,明日咱们可得备重礼好好感谢一下人家!” 谢元柏没有接话,心说,这朝中京城,想给陆督主送厚礼的人多得去了,那是什么人都能把礼送进去的? 谢知微倒也没有多想,感谢陆偃肯定是要感谢的,只是眼下还有更加重要的事,“爹爹,母亲,白表姨还没有找到,陆大人已经帮忙在找了,暂时还没有一个结果,女儿怕回去了,不好和老太太交代!” 这件事是很棘手! 算起来,白梅芷已经走丢了一个时辰了,若是京城的贵女,丢失了一个时辰,纵然找到,名声也都不好听了。 谢元柏皱起眉头,想了想,“留几个护卫继续找,我们先回去,时辰不早了,再晚了,家里人也要担心了。至于白表姑娘,回去后,我们再想办法。” 大家收拾东西正要离开,谢知微才想起,弟弟还没回来,她心里想着弟弟真是乐不思蜀了,若今日不去接他,他是不是还要跟着萧恂回去过夜? “母亲,爹爹,我去隔壁宸郡王那里把弟弟接回来吧!”这话说出来,谢知微自己都觉得很不好意思。 袁氏按了按额头,没有说话,显然,她也觉得很丢人,这个儿子,都多晚了,都不知道归家。 谢元柏哭笑不得,道,“湄湄,你先歇会儿,爹爹去接吧!” 无论如何,自己这个做父亲的,得和宸郡王道声谢才是,女儿去接,算怎么回事?再,只要提起宸郡王,谢元柏总是莫名有种危机感。 天地间这边,因萧恂没有回来,大皇子不敢回宫,回宫了也没法向父皇交代,所幸今日皇上也要与民同乐,宫门会关得晚一点,大皇子和两位公主一直等在天地间,他们不走,随着他们一起玩的人肯定也不好先走。 这边倒是没有人担心萧恂会走丢,谁走丢,京城小霸王也不会走丢,都以为萧恂玩兴大,乐不思蜀,谢知微出事的事也都瞒着,这些人该投壶的投壶,晚些时候,肚子饿了,叫了三桌席面,谢元柏过来的时候,一群贵族子弟吃喝得正起劲。 也不知道是谁,给谢明溪沾了一点果子酒,五岁的娃,不胜酒力,脸蛋儿两片酡红,如同染了胭脂,正跪在椅子上,用两根筷子在叉一块鱼肉吃。 “谢将军来了!” 墨痕看到谢元柏来,忙朝里通报了一声,萧恂站起身来,将谢明溪一提,“别吃了,你爹来了,我带你出去吧!” 谢元柏正准备进去,门开了,谢明溪被扔了出来,萧恂挤着门缝出来,朝谢元柏执晚辈礼,“谢将军,里头闹哄哄的,不成个体统,晚辈就不请谢将军进去了!” 谢元柏总觉得哪里不对,但一时也没想明白,反而危机感更盛,他一眼瞥到谢明溪,一阵头疼,便来不及想太多,拱手行礼,“今日真是多谢郡王爷了,改日在下备重礼上门感谢!” 谢知微是萧恂送回来这件事,谢元柏也知道了,只觉得,一下子欠了京城最重要的两位大人物的人情,他压力好大。 萧恂摆摆手,“谢将军如此,就太见外了,实在不必。” 谢明溪也觉得没有必要,他和姐姐与郡王哥哥谁跟谁啊? 谢明溪摇晃着谢元柏的手,“爹爹,改天我和姐姐再给郡王哥哥送古剌赤好了,郡王哥哥可喜欢吃姐姐做的古剌赤了!” 谢元柏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他有点怀疑,事情是自己以为的那样吗?只是看到萧恂脸上淡然的神色,丝毫没有窘迫,他松了一口气,或许是自己想多了! 萧恂的内心远没有表面看上去这么淡定,他看到谢元柏警惕,吓得浑身一哆嗦,心想着,这小胖子,嘴上不把门啊,什么话都往外说,回头给他找个厉害点的师傅,一面呵呵一笑,“溪哥儿,古剌赤就算了,回头你姐姐做了别的点心,你再给我送点,我对古剌赤过敏,上次吃了拉了一晚上肚子,要了我半条命。” 谢元柏几乎落荒而逃。 这一夜,玩是玩得尽兴了,吓也是吓得神魂俱裂,如今,最坏的事情没有发生,谢家一众人如释重负,快马扬鞭地回去。 马车在甜水井街谢家的东角门前停了下来,大门只开了一半,冯氏拄着拐杖,扶着金嬷嬷的手站在门口,冷冷地看着门口的众人,谢知微已经习惯了,谢知慧等几个老太太嫡亲的孙儿孙女则有些不知所措。 “老大,你梅表妹呢?”冯氏如同一夫当关的猛将,一双狰狞的双眸看着马背上的谢元柏,声音铿锵! 找到谢知微之前,谢家上下人等自然想不起白梅芷来,找到谢知微之后,谢元柏才派人尽快赶回来,告知春晖堂白梅芷走丢的事。 碧柚从最后面的马车上扑了下来,连滚带爬地到了老太太跟前,哭道,“老太太,姑娘到现在还没有找到,呜呜呜,奴婢担心死了!” 今晚,为了对谢知微下手,白梅芷刻意没有让碧柚贴身服侍,而是临时派她去给老太太买糕点,原以为会很顺利,谁知,出事的最后是自家姑娘。 老太太的目光从谢元柏的身上,挪向了安之若素地下车的谢知微身上,她眼睛快冒出火来了,该丢的人没有丢,不该丢的人反而丢了。 “老太太,白表姨是个女子,您问我爹爹白表姨去了哪里,真是叫人笑话!”谢知微目光淡淡地扫过跪在地上哭得一塌糊涂的碧柚身上,冷声道,“来人,给我把这个服侍主子不周的丫头带下去,主辱婢死!” 碧柚一听,懵了,她猛地扭头看向谢知微,做梦都没有想到,这事儿会波及到自己身上。 当即,谢知微身后四个婆子气势汹汹地朝碧柚走去,碧柚一看,慌了,连忙抱住了冯氏的腿,“老太太,奴婢和姑娘一起长大,姑娘身边就奴婢一个可心得用的人,求老太太救奴婢一命!”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81章 顶撞 “微姐儿,这里长辈们都在,有你说话的份吗?” “老太太,谢家的中馈如今是我在管,难道我身为谢家的嫡长女,连管教一个下人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你……碧柚不是谢家的奴婢,碧柚是你白表姨的丫鬟,就算处置也轮不到你来处置!” “原是如此!”谢知微微微昂起了下巴,孤傲地道,“白表姨是白家的姑娘,她自己走了,不知道是和什么人离开了,与我谢家何干?白表姨可不是三两岁的孩子,已经及笄了,京城里多少这般年纪的姑娘,都做了母亲了,我们和白表姨一块儿出去,身为长辈,难道不该表姨关照我们吗?” 老太太气得浑身发抖,她恨谢知微伶牙俐齿,怒道,“袁氏,你就是这么教育孩子的?你若是教不好,我就抬个人进来帮你管教!” 袁氏惊慌地朝谢元柏看了一眼,见他一张脸沉得快要滴下水来了,忙道,“老太太,湄湄是天底下最乖的孩子,恕媳妇眼拙,实在是不知道湄湄哪里做的不好,哪里说错了话?” 冯氏气怒了,“我活了一把年纪了还从来没有看到哪家的媳妇是这般顶撞婆婆的!” 肖氏和钱氏站在冯氏的身后,她们本来是来接自己的儿女的,谁知,冯氏一夫当关,守住了这道门,居然不让人进来! “母亲,有什么话,等大嫂他们进了门再说吧,如今横竖人已经丢了,家里的人都出去找去了,母亲把人拦在门口,没得让外头的人笑话!” “笑话?”冯氏正一肚子火,转而看向肖氏,她对肖氏的意见很大,若不是肖氏临阵反戈,还轮得到她的梅姐儿对谢知微出手吗?梅姐儿会弄丢吗?她在京城里人生地不熟,说不定现在已经被人拐子给拐走了,就算找回来了,还有名声吗? 眼下,冯氏唯有把握这个机会,逼谢元柏纳梅姐儿为妾,无论如何,梅姐儿都是他弄丢的,谢元柏有这个责任! “难道我不是这个家里最大的笑话吗?”冯氏用拐杖指着门外的谢知微,“一个孙辈都能指着我的鼻子骂,我还真不知道,这就是诗礼传家数百年的谢家!” 谢眺一直在七谏斋等着,冯氏从春晖堂出来,等在这东角门的时候,他就知道了,既然冯氏愿意在外头吹冷风,他又何必拦着呢? “咳咳!”谢眺轻咳了两声,他背着手从瑞春堂的廊檐下走了出来,淡淡地扫过众人,目光缓缓地落在冯氏的脸上,“阿满,你若觉得我谢家的门楣让你丢脸了,我可以进宫求皇上一道旨意,允许我给你一张放妻书!” 冯氏满脸都是委屈,“老太爷,梅姐儿丢了,您竟然一点都不着急吗?这个家里,您一向都偏向长房,这些年我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可眼下,梅姐儿丢了,她是我妹妹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一点血脉了!” 谢眺嗤笑一声,就跟看一个神经病一样看了冯氏一眼,“这个家,迟早要交到老大手里的,老二几个,你们没有意见吧?” 长幼有序,这是千古不变的道理。 谢仲柏等人低下头,没有一个人有意见。 谢眺道,“阿满,你进我谢家大门的当天,在祠堂我跟你说过的话,你自己答应过的事,还记得吗?” 冯氏浑身一震,她做梦都不曾想到,老太爷居然会在满堂儿孙面前提起这桩耻辱,她看着老太爷,唇瓣哆嗦,老泪纵横,眼中充满了哀戚。 当年,进门之后,拜堂之前,老太爷便将她带到了祠堂,来到了卢氏的牌位前,对她说,“皇上赐下这桩婚事,我没有选择的权利,你进了我谢家的门,我会给你体面,你若愿意留下,只需答应我一个条件,以后你生的孩子都是她的孩子,你若不愿意,我不勉强!” 那一刻,她怕极了,生怕谢眺知道,这桩婚事是她谋来的。 况且,她那时候还有一些痴念,她对谢眺用情至深,她相信,十年二十年之后,谢眺的心里将不会再有卢氏的影子。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与谢眺三十多年的夫妻,竟然抵不过卢氏与他的几年! “老太爷,你是一点儿体面都不愿意给我了吗?” 谢眺漠然地看着她,“你又何曾给过老大他们体面?你又何曾顾及过谢家的体面?如今,只怕满京城的人都知道,老大一家子被你拦在门外,不许进门,她若在天有灵,又会如何想?百年之后,我如何有脸去见她?” 谢眺今天似乎是故意非要往她的伤口撒盐了,冯氏也意识到了,她恨恨地看向谢知微,她敢肯定,梅姐儿一定是被谢知微给害了,她没有想到,谢知微才如此小一点年纪,竟然有这般手段! 谢知微朝冯氏嘲讽一笑,目光一滑,落在了金嬷嬷的身上,笑道,“金嬷嬷,金全今日还没有回来吗?听说今日,东厂上了街头,也不知道金全会不会撞在东厂的手里,不过,金嬷嬷不用担心,东厂的昭狱不收寻常人!” 金嬷嬷在看到谢知微的瞬间,便知道,他们今日谋的事已经败了,此时,听到谢知微把东厂提出来,顿时脸色煞白! 只是,不等她多想,谢知微便已经走到了谢眺跟前,对谢眺福身道,“祖父,还请祖父将这个吃里扒外的贱婢抓起来,严刑拷打,看看她今日都谋划了些什么?” 谢眺目光如箭,狠狠地看向冯氏,他没有多说,只吩咐李管家,“还愣着做什么?” 李管家愣了稍瞬,才意识到,今日在外头,恐怕都不简单,他的手一挥,顿时,两个护卫冲上去,一左一右将金嬷嬷从老太太的身上扒开,拖着就往里走。 “老太太救命啊,老太太,奴婢……” 冯氏浑身晃动了一下,她心里哀嚎一声,却什么都不敢说,肖氏和钱氏对视一眼,连忙上前,看似扶着老太太一派孝顺媳妇的模样,实则,将老太太拖开,好让下人们把门打开,让谢元柏等人进来。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82章 做贼 谢眺看了一眼儿孙们,见所有人都完好无损,他松了一口气,声音和缓,对谢知微道,“微姐儿,你先别回院子里去,随祖父到书房来!” “是!” 谢知微正好也有事要和谢眺说,她答应一声,对谢眺道,“祖父,让我爹爹也一起吧!” 谢眺愣了一下,但也没有表示异议,朝谢元柏点点头。 谢元柏已经将袁氏从车上卸下来了,将她安放在轮椅上,交给田嬷嬷,“你先回房去!” 说完,谢元柏便上前两步,与谢知微一起进了瑞春堂。 瑞春堂一共三间,坐北朝南,但门开在东西两侧,明间似敞厅,平日里用来待客,靠南面是七谏斋,谢眺的书房,北面福春堂,一明两暗,谢眺若不回后院便住在这里。 七谏斋里,谢眺在南窗下的小床上坐下,指着面前的凳子让谢元柏父女坐,沉霜进来服侍了茶水后便出去了,体贴地把门带上。 “说说吧,微姐儿,今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谢眺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今日门口的这一场角斗,似乎并没有影响他的心情,他的脸上依旧一贯的沉静与尔雅。 谢知微半真半假地将今日发生的事都说了,自然不会说自己给那些人下了药,而是道,“当时孙女和白表姨被困在巷子里,恰好陆督主赶到了,才知道,原来一早就有人在算计孙女,孙女问了才知道是金全。金全是给祖母做事的人,孙女儿一年到头难得见到金全一次,他又有何理由害孙女?” “孙女想着唯一的可能只有金嬷嬷了,我们都在内院,我最近管家,平日里行事或许泼辣了一些,她才会想到趁着这个机会朝孙女下手!” 这些内幕既然是陆偃说的,谢眺自然不会怀疑,他只是心里非常震惊,东厂竟然连臣子们家里的隐私都了如指掌,只要一想,便毛骨悚然。 他不由得想到,这些年来,自己暗地里说了什么?又做过什么? 君子慎独,幸好他一直修身养性,谨慎处事,细想一遍,从无逾矩之事,方才心里平静了些。 谢眺慈爱地望着孙女,知道孙女没有全部说实话,最起码,金全的背后或许是冯氏,这一点猜测,孙女不是不知道,只是没有说而已。 “祖父知道你的难处,这个家将来要交到你父亲的手里,将来你父亲要传到溪哥儿手里。谢家传承了数百年了,也曾一度沉浮,也曾出现过不肖子孙,娶过失德之妇,这就好比一棵参天大树,哪里就能保证每一根枝丫都完好无损呢?不好的枯枝败叶,摘了就是了,这不是多大一点事!” 这番话不光让谢知微震惊,连谢元柏也很震惊,他想了想道,“父亲为儿子一番心,儿子都明白,只是,投鼠忌器,还望父亲怜惜儿子之余,为两个弟弟多想想,恐伤了他们的心。” 谢眺点点头,“这些我都会考虑的,只是苦了微姐儿了,这件事就交给微姐儿好不好?看微姐儿如何处置?不过,关键时候,还是祖父来,毕竟,这是祖父的责任。” 谢眺虽然没有明说,但谢知微明白,祖父恐怕已经下定过了决心,只是顾忌到两个叔父才没有出手。 而內帷之事,有內帷的处理之道,她忙站起身来,“祖父,这件事,孙女会妥善处理的!” 谢眺含笑看着她,似很欣慰,他喊了沉霜进来,“你把那架春雷拿出来,妥善送到大姑娘房里去。” 春雷? 谢知微眼睛瞪得老大了,惊呼出声,“祖父,是那架由制琴世家老祖雷威亲自做的春雷吗?是那架藏在前朝的宣和殿被誉为天下第一琴的春雷吗?不是说被北契抢了去,后为北契章宗殉葬了吗?” 谢眺难得看到孙女如此活泼,抚摸着胡须含笑着点点头,“一架传世名琴怎么可能轻易被异族抢了去呢?当年随章宗殉葬的只是一把仿制品,真品一直在谢家,今日祖父就将它传给你了!” 谢知微大喜,连忙俏皮地行了个礼,“多谢祖父!” 只觉得今日的惊与吓,痛与泪,所有的付出,因了这架琴都算不得什么了! 谢知微要亲自抱着琴回去,谢元柏笑着接过了琴,“爹爹帮你送回你院子里,你总放心了吧?” “多谢爹爹!”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回去试琴了,脚步比平日也快了许多,谢元柏温柔的目光一直落在女儿的身上,夜凉如水,他忍不住地想,若她的娘亲泉下有知,看到女儿这么能干,是不是就会放心了? 谢知微的院子后面靠西北角上,种着一棵西府海棠,每到四五月,花开似锦,有如晓天明霞,到了八九月,颗颗海棠果成簇成簇地挂在枝头,红艳如滴。 此时,繁茂的枝叶间藏着个人,他穿着一身黑色的长袍,横躺在一根粗壮的树杈上,双腿翘起与头平,袍摆垂落下来,露出漆黑的膝裤,与白底缎靴。 不是萧恂是谁! 悠扬的琴声,从支起的窗棂间传出来,袅袅的香升起,随着琴声飘扬,在果叶间弥漫,萧恂深吸了一口香,清香淡雅很好闻,与这《潇湘云水》中的“天光云影”倒是十分相配。 萧恂将放在唇瓣的轻轻吹着的海棠叶子吐了出来,他正要侧身跳下,突然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传来,忙屏息不动了。 琴声停了一下,萧恂听到谢知微的声音问道,“爹爹,怎么了?” “我似乎感觉到有人,这会儿又察觉不到了。” 谢知微朝窗外望了一眼,想到某个人曾经夜探深闺,她不由得一阵紧张,提议道,“爹爹,要不要去外头看看?” 萧恂不由得在心里骂了一声“狡猾的小狐狸”,忙猫着身子,悄悄地往外挪了挪,让厚密的枝叶将自己的身形掩盖得更加严实一些。 事关女儿安危,谢元柏也担心不已,便取了灯火,从后房门处绕了出来,在院子里仔细地看了看,又仰头朝树上观望了许久,没有看到人影,方才放下心,只他并没有离开,而是在后房门处又伫立良久,没有什么异样觉察才回到女儿的书房。 ------题外话------ 第四更! 今天的更新! 新年快乐! 大家都过年去了吗?都不看书了吗? 萧恂:我好寂寞,人可以走,票票要留下啊! 第183章 外室 谢知微将一曲《天光云影》弹完了,原本应是一首令人抑郁、忧虑的曲子,因弹奏人的手法不同,心境不同,虽一样有着飘逸的泛音,将人带入一种碧波荡漾、烟雾缭绕的意境之中,却让人有种拨开云雾见晴日的畅快与疏阔。 “琴声如人品,你不用吟、揉手法,而是大量用荡揉技巧,将第四曲水接天隅的意境提前融入,改变了整首曲的曲调,却又圆融无痕,为父自愧不如啊!” 谢知微笑道,“女儿听说,父亲当年凭借家里的五漪琴,夺得了京城第一公子的名号,被人称为五漪公子,才名遍及天下,应是女儿不及父亲才是。” 谢元柏听到女儿说起自己当年,并没有什么怀旧之心,而是为女儿话里对他的景仰而感到高兴,他认真地道,“为父倒也不是妄自菲薄,几年前为父听林月英弹过一首曲子,她被称为琴中高手,得人称一声先生,为父当时叹服她高超的琴艺惊叹,如今,听了你这一曲,你年纪虽小,却不逊于她,甚至意境上,更胜她一筹。” 谢知微内心不以为然,她两世为人,心境早已经不是一个真正的十岁的小姑娘了,忍过这世间最不能忍的苦,受过这世间最难受的痛,胜便胜在心境之上,只这些都不足以道矣。 父女二人又论了一会儿琴,夜已交二鼓,谢元柏不便继续待下去,方才起身离开。 谢知微要送父亲,谢元柏没让她送,只看着院子上了锁,方才踱着步子回到了扶云院。 袁氏担心谢知微,便多问了几句,谢元柏没什么好瞒着她的,将在七谏斋里谢知微说的话,说与她听。 虽然早就知道,是白梅芷将谢知微带离了谢家护卫,可此时听到,白梅芷居然对谢知微还有这样的心思,袁氏气不打一处来,怒道,“不是我不孝顺,非要说老太太的坏话,看看老太太都往家里养些什么人?” “前次,姑奶奶三周年,老太太在法门寺与姑奶奶做法事,薛大姑娘才多大一点,心眼儿是真毒,大冷天里把湄湄推到了池塘里,再晚一丁点儿时间,湄湄就没了。如今,这白表姑娘一看就不是省油的灯,可是她为何非要和一个孩子过意不去呢?” 袁氏想了想,小声地道,“老爷,您说她不会是奉了老太太的命吧?老太太是在怪湄湄一天到晚找她拿回崔姐姐的嫁妆才会怀恨在心?若是这样,老太太的心也太毒了一些。” 谢元柏眸光闪动,他不动声色地笑了笑,“夜深了,先睡吧,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萧恂好不容易等到谢元柏走了,他才敢从树上跳下来,翻身就进了谢知微的书房。 谢知微虽早有预感,但还是吓了一跳,一双黑黝黝的眸子盯着他,满是不善。 萧恂被她看得有些害羞,一面环视着打量谢知微的书房,一面摸着鼻子,掩饰自己的窘态,问道,“看着我做什么?这么快就不认识我了?” 谢知微没好气地道,“这么晚了,你又来做什么?” 还差点被父亲发现了。想到方才的胆战心惊,谢知微便心有余悸。 “脾气挺大哈?”萧恂一撩袍摆,在椅子上坐下,也不和她计较,“《青囊书》还要不要了?” 谢知微伸出白嫩的小手,“拿来!” 萧恂朝她的手看了一眼,心里生出一股热意来,不敢多看,“改日拿来给你,这会儿不在身上,保证不欠你的。” 谢知微倒也不失望,问道,“那你来干嘛?” “没良心!”萧恂嘀咕了一声,也不跟她计较,“东厂那边已经把那几个地痞流氓送到顺天府了,顺天府少尹卢琦龄也是手段了得,三两下功夫,就把那些人省了个底朝天,那个金全如今被关在顺天府大牢里,这些人都好说,就你那个表姨你打算怎么处理?” 谢知微没好意思地朝他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他似笑非笑的一双眼,烛火在他眼中跳跃,少年生了一双明眸,凤眼煌煌,明艳似骄阳。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 谢知微是个知错就改的好女孩,知道自己错怪了萧恂,眨巴眼,讪讪而笑。 萧恂白了她一眼,看到桌上的茶壶,自己动手给自己沏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见谢知微皱着眉头也不知道是没有想好,还是不好开口,萧恂很体贴地道,“你要是想不出好的,这件事就交给我来处理,如何?” 谢知微眼睛一亮,望着他,萧恂这才发现,就说那小胖子的眼睛怎么那么熟悉,原来是随了姐姐,他稍微走了一下神,很快就回来了,“你别这么瞅着我,不是我夸自己,干别的事不行,这打击报复,我敢说,全京城里,我要是说自己第二,没人敢说自己第一。” 谢知微忍不住笑了,“有这么损自己的吗?” 萧恂又没了个正形,将一张如画的脸凑到谢知微跟前,吐着气问道,“那你说说,我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谢知微恨不得把他这张脸推的老远老远,热气喷在谢知微的侧脸上,烫的她的脸一阵发热,无端地,她就想到了一句话“相濡以沫”,心头一跳,装作不在意地起身,“要说话,就好好儿说话。” 萧恂怕她恼了,见好就收,不跟她闹了,正色道,“那几个地痞流氓,领头的那个你猜是谁?” “是谁?”谢知微捧哏道。 “他自己交代,说是他叔叔是永昌伯府大管事养的外室的一个兄弟。” “外室?”谢知微愣了一下,萧恂顿时窘得满脸通红,有些后悔跟她说这个,忙摆手道,“这些你不用管,我是为了告诉你,这事儿恐怕跟永昌伯府脱不开干系。” “永昌伯府是老太太的娘家。””谢知微倒也意外,她的手指轻轻地捻着裙面,眼中闪过一道寒光,“永昌伯府倒是老太太的一个软肋。” 她想着,她要彻底拿回母亲的嫁妆,只怕只能从永昌伯府下手了,把老太太的心肝儿肉一齐儿切掉,她才会知道痛。 萧恂将她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有了计较,道,“我打听了一下,你们家这个白表姑娘的外家就是永昌伯府,永昌伯有个小儿子还没有婚配,今年十七岁了,人长得一表人才,读书骑射虽然不成器,但斗鸡走狗这些纨绔的活计炉火纯青,这般人才,说实话,要是还打光棍,就可惜了些。” ------题外话------ 第一章! 第184章 求凰 “自古以来,男婚女嫁,老一辈的人不都喜欢亲上加亲吗?”萧恂板着一张精致的脸,用义正严词的语气说出这些不成体统的话来,不知为何谢知微只想笑,她忍着笑点点头,道一声“嗯,然后呢?” “本王觉得,一个已经及笄的姑娘总是住在你们家里不是个事,再加上,你四叔不是马上要娶新妇了吗?怕引起不必要的矛盾,本王建议,白表姑娘与永昌伯府的小儿子倒是可以凑成一对好事,如此,就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了,县主觉得呢?” “尚可!”谢知微彻底绷不住了,笑出声来。 萧恂也笑看着她,只见姑娘笑容明媚,颜笑如花,明亮的烛火照在她肌肤胜雪的脸上,漆黑的眼眸里闪着星星一样明亮的光,一滴笑出的泪花儿噙在她的眼角,令萧恂的嗓子眼一阵干涩,他不自在地咳嗽了两声,挪开目光,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哎……”谢知微见萧恂端错了茶碗,忙要拦着,已经迟了。 萧恂也没法再留了,他腾地起身,重复道,“总之,这件事,你交给我吧,等着看好戏!” 说着,他准备从北窗翻出去,窗前摆着那架古琴,圆头伏羲式,黑漆,金徽,鹿角灰胎,古朴雄浑,气势如雷,萧恂不由得眼睛一亮,道,“这是春雷?” 谢知微骄傲地点头道,“嗯!” 萧恂看出了她难得的显摆之意,回身走到她跟前,低头道,“知道号钟在哪儿吗?” 谢知微略愣,也看出了他眼中的得意,不由得好笑,面儿上却格外认真地点头,“知道!” 萧恂惊诧,问道,“在哪?” “不是在你那儿吗?” “你怎么知道的?”萧恂越发惊讶了,难道说,小狐狸暗地里其实对他很关注?想到这里,萧恂身后有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摇,得意得不行。 “哎呀,原来你还向别人打听我啊,你要想知道我什么,直接问我不就好了?我什么都可以告诉你的!” 谢知微倒是被他这得意样儿逗乐了,噗嗤笑道,“你自己告诉我的,你不知道?你这里都写得清清白白了,号钟在我这里,羡慕吧,嫉妒吧?” 萧恂被闹了个满脸通红,尴尬得想要找个地方钻进去了,嘟囔一句,“哪有?” 他彻底待不住了,转身便要从北窗出去,他手长,随手在春雷上拨了一番,一串《凤求凰》的琴音如流水一般泻出。 谢知微正疑惑,他怎么随手拨了这么一串音,春雷音,如洪钟,如金磬,如羯鼓,如苍海龙吟,若试春雷琴,当最好用《潇湘云水》曲,最为合适。 不及多想,萧恂已经如一道光影,消失在夜幕之中了。 他出窗上树,海棠枝叶摇曳,在夜风里发出萧瑟之音。 次日,谢知微因受惊,闺学里放了一天假,她起得有些迟了,没有去扶云院用早膳,等过去的时候,没有看到谢明溪便问起来,“溪哥儿呢?” 袁氏笑道,“一大早,宸郡王府那边来了人,说是与溪哥儿约好了的,要带溪哥儿去军营,日头还没有升起,他就跟着去了,说是今日要一整天呢。” 谢知微坐着与袁氏说话,春晖堂那边,兰鸢来了,给二人行过礼了,对着谢知微道,“大姑娘,老太太昨日夜里起,就病了,这会子起不来床,连早膳都没有用,可否请个大夫来瞧瞧?” 袁氏的脸立时就沉了下来,春晖堂里请大夫一向还需要禀报什么人吗? 老太太此举分明就是在恶心她闺女,有了昨日的事,袁氏也没打算再给自己挣个好名声了,冷笑一声,“兰鸢姑娘,不知是你自己来的,还是老太太吩咐你来的?” 兰鸢来,便自觉不妥,只她是服侍老太太的人,老太太吩咐下了,她如何能不听? 兰鸢也知道,若得罪了大太太和大姑娘,自己也讨不了好,她噗通跪下,垂着头什么也不说。 袁氏见此,心也稍微和软一些,欺负一个下人,没什么意思,便道,“你起来吧,老太太的一些事,你禀给我就是了。大姑娘虽然理着府上的中馈,可也管不到老太太的屋里去,毕竟隔着两辈儿呢。” 袁氏寻思着,这恶人要做的话,就她来做好了。 一大早,不等天亮,老太太便将屋里的一个从卢家派来的婆子遣回了娘家,将昨夜里在谢家受的委屈一股脑儿地说了。 永昌伯府里,继承爵位的是老太太的嫡亲兄长,比宁远伯府还不如的是,宁远伯府还有个姑奶奶是宫里的太妃娘娘,膝下有个封了长公主的女儿,多少还算得上是一份靠山。 永昌伯府里入了宫的姑奶奶老早就葬入了妃园寝,服侍先帝去了,男丁里头,早两辈人就没了出息,还能把日子过出去,永昌伯府靠的是给谢家当续弦的这位姑奶奶。 金嬷嬷被送进了家规堂,若非谢家要脸面,此时,金嬷嬷早就蹲顺天府的大狱去了。 被派到永昌伯府的是常嬷嬷,她娘曾经服侍已故的老伯夫人梳头的嬷嬷,一把手艺传给了她,如今常嬷嬷专服侍冯氏梳头,算是永昌伯府的老人了。 “给伯爷太太请安!”常嬷嬷跪在永昌伯夫妇的跟前,磕了头,便哭道,“老太太的命苦啊!如今在谢家,是半点人样儿都没有了,自从大姑娘当了家,家里上上下下一点儿脸面都不肯给老太太。” 之前,老太太的陪嫁管事金全来过了,找伯爷商量事情,将老太太的一番谋划都说了。 虽然这事儿,做起来风险极大,一旦被谢家知道了,或许会祸及永昌伯府满门。 只是,这事儿由不得永昌伯夫妇多想,这些年,若不是谢家这位姑奶奶,永昌伯府早就落魄到摆地摊卖家当了。 要怪只能怪谢家这姑娘一天到晚盯着崔氏的嫁妆,让人不得安生。 “这么说,谢家这位大姑娘可真是不一般啊!”太太孙氏吃惊地道,实在是这么多年了,谢家姑奶奶什么时候吃过瘪?谢家的大太太袁氏,身为长房长媳,也从来没有在老太太跟前讨过好,忍气吞声过了这些年,姑奶奶没有输给袁氏,居然在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跟前栽了跟头。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85章 弹劾 孙氏是真不信。 “太太别不信,太太是没有看到我家大姑娘那嘴脸,说起话来,用咱们表姑娘的话说,那是刀光剑影,不给人活路。老太太是长辈,家里顶顶辈分高的长辈,大姑娘就敢当着全家上下的面给老太太没脸,偏偏老太爷也不给句公道话,反而还站在大姑娘这边,还说什么,这个家迟早要交到长房的手里。” 常嬷嬷义愤填膺,“太太想想,若是谢家交到了长房手里,以后伯府还是谢家的姻亲吗?” 必然不是了,卢氏才是谢家的姻亲。这点厉害关系,永昌伯和孙氏还是清楚的。 “这谢家的大姑娘到底仗着什么?崔家?崔家如今不是还没有进京城吗?” “太太难道忘了?”常嬷嬷提醒道,“咱们家那位大姑娘啊,也不知道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皇上居然封了她一个二品县主的爵位,听说这不是一般的县主爵位,还有封邑,大姑娘那尾巴都翘到天上去了。” 若是论品秩的话,老太太那三品的夫人诰命在大姑娘这个二品的县主诰命前,还真是不够看,得反过来行礼才行。 “就说你们老太太要让本伯做什么吧!” 常嬷嬷松了一口气,总算是说到了正途上,她重新给伯爷磕了头,“老太太说,咱们家大姑娘就是仗着这个爵位才在家里为非作歹,对上不孝,对下不友,既然她不是一般的姑娘,是有爵位的,若要评理就只能到皇上跟前评理。伯爷是老太太的娘家人,少不得该站在老太太这边为老太太说句话,撑个腰。” 永昌伯府和谢家做了这么多年的姻亲,不说逢年过节,寻常亲戚走动了,就是永昌伯府办红白喜事,谢眺都不曾来过。 可以说,冯氏嫁到谢家这么多年,谢眺从来没有跨过永昌伯府的门槛,包括当年新婚三日回门,都是冯氏一个人回来的。 对此,永昌伯府对谢眺那是一肚子意见,娶了他家的姑娘,这是在瞧不起谁呢? 但是,谁让永昌伯府落魄呢,朝中无人,一句话都没有人帮忙说,只要一说起,世人都说这门亲事是永昌伯府利用宫里的娘娘谋的,都说这门亲事是先帝按着谢眺的头做下的,先帝为了玷污谢家的门楣,才把永昌伯府的姑娘指给谢眺为妻,做了宗妇。 永昌伯府就是贴在谢家门脸上的一坨狗屎,是先帝专程用来恶心谢家的,竟没有一个人同情永昌伯府。 天长日久,后来,谢家的老二和老四年纪大了,懂事了,也不迈永昌伯府的门槛了。 机会来了! 永昌伯只觉得一颗心怦怦跳得厉害,他端着茶碗的手都在颤抖,怒道,“谢家枉为名门望族,谢眺对嫡妻不敬,儿孙对祖辈不孝,哼,他谢眺当我永昌伯府的人都死光了,简直是欺人太甚。” 常嬷嬷一面哭一面火上浇油,“谁说不是呢?二老爷和四老爷从小就和老太太不亲,眼睁睁地看着亲娘被欺负成这样,还站在长房这边助威,这是要把老太太往死里逼啊!” “说起来,梅姐儿如今还没有找到吗?”孙氏皱着眉头,对永昌伯道,“伯爷,梅姐儿好歹也是二姑奶奶留下来的一点血脉,丢也是在谢家丢的,难道说,大姑爷对这事儿一点儿责任都没有?” “这件事,我要向皇上上折子!”永昌伯气冲冲地,气得脸都潮红了。 初冬的暖阳,高高地悬在天空,将麟德殿上的琉璃瓦照得一片金黄。 谢眺从正殿出来,远远看到一道大红彩绣麒麟殿的身影从西挟门过来,他拱手行了个礼,正要朝麟德门走去,便被一道阴柔的声音喊住了,“谢大人,请留步!” 陆偃三两步走了过来,一个小太监,捧着一个紫漆识文描金仙庄载泳长方盒,毕恭毕敬地走在陆偃的身后。 谢眺知道,陆偃这是要送奏折进殿里去,忙谨慎地行礼道,“督主,不知有何吩咐?” 陆偃含笑道,“吩咐不敢当。圣人曰君子慎独,修身齐家方可治国平天下,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谢眺以为陆偃说的是风夕节当晚的事情,他脸涨得通红,心里把老妻恨得要死,却只能拱手,越发恭敬,战战兢兢地道,“督主,下官有愧!” 陆偃冰雪聪明的人,知道他是误会了,也不多说,只偏头朝小太监看了一眼,小太监忙将匣子打开,陆偃将最上面的一份奏折拿出来,递给谢眺。 谢眺不敢接,但也不能让陆偃一直这么举着,心说,他敢给自己为何不敢接呢? 双手捧过之后,也不打开,陆偃含笑道,“谢大人不敢看?还是觉得本座只有批红掌印之职,没有私下传授奏折之权?若事关国家大事,本座自然不会在这麟德殿的门口行此事,谢大人放心看吧,一应事,有本座!” 说完,陆偃转身离开,小太监眼观鼻,鼻观心地跟在他的身后,亦步亦趋。 谢眺忍不住将奏折打开一看,气得一阵眩晕,幸好路过一个太监,及时扶了他一把,谢眺道谢之后,便行色匆匆地出了麟德门。 等坐到了车上,谢眺才冷静下来,忍不住想到,陆偃为何要把这本奏折给他?永昌伯府参微姐儿的奏折,陆偃单独挑出来给他是几个意思? 虽说,这的确关系不到国家大事,但哪有上奏给皇帝的奏折能够随随便便就给人拿走的? 想到这里,谢眺不由得多想了些,这满京城里谁也不敢得罪陆偃,不管谁家办什么喜事,都会给陆宅发一份请柬,可也从来没有见陆偃去谁家贺过,倒是上次,微姐儿被封县主,陆偃说是奉旨来送贺礼,可陆大人要不想来,随便派个太监来宣旨,谁也说不出个什么来。 说白了,如今的朝堂之上,泰半以上的事都是陆偃说了算。 皇上初登基那些年,还算励精图治,自从陆偃接替陆淮中掌司礼监,皇上便日渐依赖陆偃,甚至不惜违背祖制封陆偃为掌印使,允许陆偃一个宦官称臣,陆偃也成了从古至今真正意义上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在朝中,说一不二。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86章 奇事 陆偃为何要这样帮谢家?还是说,他帮的只是微姐儿? 皇帝在东暖阁小憩,他已经听惯了陆偃的脚步声,眼睛都没有睁,不待陆偃行礼,便道,“阿偃来了?” 陆偃示意小太监将匣子放到了炕几上,朝小太监点了点头,小太监忙蹑手蹑脚地躬身出去了。 “皇上,臣送奏折来了。”他恭敬地,微微含笑道,“说起来,今日出了桩奇事。” “什么事?”能够得陆偃称一个“奇”字的,能是什么大事?寿康帝来了兴趣,睁开眼,眼中满是笑意,“阿偃说说,让朕也乐一乐!” “皇上之前因端宪县主救了臣一命,赏了端宪县主一个爵位,原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天下是皇上的天下,皇上乐意赏谁便赏谁。有人因此对端宪县主生出羡慕嫉妒之心,这也是人之常情,只是,连臣都没想到,头一个跳出来的是永昌伯府,参端宪县主的奏折都送到皇上跟前来了。” 皇帝皱眉道,“这与永昌伯府什么干系?” “是臣没有说清楚,永昌伯府是谢眺的夫人冯氏的娘家!” “这不是亲戚关系吗?” “皇上英明,端宪县主受封,这应是与有荣焉的事,臣想着,永昌伯府怕是对臣不满,又不敢与臣对上,方才恨上了这个救了臣一命的端宪县主吧!” “岂有此理!”皇帝气不打一处,终于想起来了,永昌伯原先领了一桩为十二监衙门采买的差事,永昌伯胆大包天,居然将在街上随便买的梳子以次充好送到宫里来,说是出自常州府邢家,结果被进宫请安的襄王妃一语道破,还把皇帝的一个妃子笑话了一番,说她没有见过真正的邢家梳子。 那妃子哭到了自己跟前,皇帝自然大怒,下旨夺了永昌伯的差事。 皇帝记得当时去宣旨的是陆偃,永昌伯因此而把陆偃恨上了?这哪里是在恨陆偃,这分明是在恨皇帝。 “朕记挂着当年,冯氏为先帝妃子时,母后病了,令冯氏抚养过朕几个月,朕念着这份养育之恩,才没有虢夺了永昌伯府的爵位,这点子小事,原本就是冯缵贪赃枉法欺君,他不但不念朕对他网开一面的恩情,反而还记恨朕,真是胆大包天。” 陆偃将一盏茶递到皇帝的手边,阴柔的声音温和,“皇上,为这等人生气不值当,臣看着,皇上这些日子吃端宪县主开的药膳方子,气色好了许多。” 说起这个,皇帝不由得想到昨日夜里在一个新进宫的美人身上龙精虎猛,哈哈一笑,道,“还别说,端宪这小丫头一手调理身体的本事还是不错,朕看皇后,怀这一胎比别的妃子们要轻松多了,昨日去看,都长胖了。” 陆偃莞尔一笑,“这是大雍的福气!” “可不是!”皇帝很高兴,扫了一眼炕几上的奏折,没什么兴趣,随口问道,“都有些什么事?” 陆偃捡几件重要的事说了,“……今冬北边提前降雪,从河间府那边快马加鞭来的奏折,交河和沧县受灾严重,当地房屋坍塌,死伤惨重,已经出现了流民……” 皇帝不爱听这些,只是一两个下县而已,摆摆手,“这些,阿偃你自己决策,若是无法决策,就交由六部商议处理。” “是!” 陆偃便将后面几桩事都按下不提,只说皇帝感兴趣的事,“皇上,若往年,这个时候皇上该启程前往北苑冬猎了,臣本来已经安排好了,礼部呈上了奏折,言冬至日乃吉日,适合祭天,地点设在乾位,若去北苑,与乾位正好背道而驰了。” 按照先天八卦,坎位在南方。 皇帝想起了什么,“对了,上次说少华山上几个土匪占地为王,派了谁去剿匪?” 陆偃道,“臣正要向皇上禀报此事,少华山那帮土匪原是莱州蔚县分过来的一支,匪首是一个叫做朱武的人,被白莲教教主,自称李二太子的贼匪封为地魁王,手下七八百喽啰,前次怀远侯派麾下猛将黄信领三千强军前往讨伐,因时运不济,中了对方埋伏,黄信被活捉,如今怀远侯正整兵欲亲自前往讨伐!” “还讨伐什么?”皇帝猛地将手中的茶碗往地上一扔,吓得角落里服侍的小太监全身一哆嗦,只听见皇帝怒道,“三千强军,对付七八百个小喽啰,居然败了,连主将都落到别人的手里了,这是把朕的脸面扔到地上去踩!” 陆偃也不着慌,打了个手势,忙有小太监过来收拾地上的残局,他又亲自倒了一盏茶递给皇上,“皇上,胜负乃兵家常事,黄将军恐怕是轻敌了才有会遭此败仗,吃了这次亏,下次他应当会长记性了。” “长什么记性?朕的兵士是用来给他买教训的?韩振一天到晚在朕跟前说黄信胸有谋略,勇猛无双,乃韩信再世,结果呢?”皇帝想到三千将士,在七八百个喽啰面前全军覆没,他倒不是牺牲不起,只是觉得丢脸。 这要让天下人知道了,会怎么笑话他这个大雍之主? 皇帝问道,“阿偃,你可有推举的人选?” 陆偃想了想,温和的目光迎上了皇帝看过来的视线,“皇上,韩振有从龙之功,禁军统领,依臣之见,不若还是派宸郡王领兵出征。宸郡王年少有为,上次平叛,以军功进封宸郡王,朝中颇有微词,以为皇上不重宗室爵位,臣以为这次正好是机会。” 皇帝又被气了个倒仰,“这大雍乃是萧氏天下,朕看重个晚辈,赏赐个爵位又怎么了?都是些什么人在乱嚼舌根?是不是那帮子御史?” 陆偃笑了笑,“皇上,还真不是那些御史们,他们这些人,讲究个文人骨气,若是有什么话会当面说,说这些的反而是军中一些人。” 皇帝兀自气难平,陆偃怕把皇帝气出个好歹来,便招手让小太监过来,将炕几上的奏折全部都收起来,他看了一眼钟漏,提议道,“皇上,今日冬阳甚好,不若去御花园走走,臣方才进宫,从御花园那边过来,看到几丛兰花开得甚是不错。”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大家看了文的,不想点手指头,就发个表情包吧,让我知道你们都在! 第187章 护卫 “那就去看看,阿偃,你不用陪朕了,你且忙着去。” 陆偃恭敬不如从命,笑道,“多谢皇上体恤,臣告退!” 他朝李宝桢使了个眼色,李宝桢忙上前来,将一只手递给皇帝,陪着皇帝朝御花园去,一面笑道,“皇上,臣听说,几位殿下在那边烤栗子吃,一面喝茶赏花呢。” 皇帝顿时兴致来了,大步朝前走去,“走,去看看!” 陆偃出了麟德殿,朝麟德门出来,迎面看到了韩振从东挟偏殿出来,整了整衣袍,抬眼看过来,他唇角含笑,不动声色地看了韩振一眼。 “陆大人!” 韩振忙快步从廊檐下下来,朝陆偃拱了拱手,“陆大人,陆大人这是刚刚从麟德殿出来?不知这会儿皇上可在?” 陆偃似笑非笑地看了韩振一眼,“本座不敢打探皇上的行踪,韩大人要见皇上,可递了折子?” 韩振正是早就递了折子,向皇上禀报了黄信因为对少华山地势不熟,那帮土匪在山里和黄信打游击,奏折里一力为黄信脱罪,并主动提出要再领三千军前往少华山剿匪。 韩振心里一股无名之火直往外冒,他一个武将,一贯看不惯陆偃这些阉人,倨傲地道,“本侯自然递了折子的,不过,所有递上去的折子,要先经过内阁,再经过你们司礼监,才能到皇上跟前,本侯才问过兵部,折子已经递到了司礼监,不知陆大人是否送到了皇上跟前?” 陆偃偏头朝身后的小太监看了一眼,那小太监连忙从里头拿出了韩振的那份折子,双手呈给陆偃,陆偃接了过来,看也不看递给韩振,“这些折子都是本座才呈上去的,正要返回六部存档封印,那就劳烦侯爷,本座的人也少跑一趟。” 韩振怔怔地接过了折子,他连忙打开看朱批,谁知上面一个墨点儿都没有,韩振震惊了,正要问,一抬头,陆偃已经过了麟德门,大红彩绣麒麟袍迎风飞扬,青年迎风而行,若同踏着彩云而归。 陆偃回到了旧曹门街,不起眼的黑顶青幄马车进了角门,停在了影壁前,汤圆公公忙迎了上来,一面递过凳子,让督主踩着下来,一面禀报,“督主,温公子来了!” 陆偃如同戴了一张面具的妖魅脸上,出现了一丝动容,他朝屋里走的脚步稍微快了一点。 一盏茶后,陆偃换好了衣服,月白色地柿蒂蟒纹织金锦圆领长袍,腰间束玉带,白玉簪将他一头乌黑的头发箍在发顶,眉眼如画,坐在南窗下,端着一碗茶才喝了一口,窗边便出现了一道人影,“你终于回来了?” 陆偃也不抬头,但唇角已是微微勾起,“你什么时候到的?我让你办的事都办妥了吗?” 这人一身白衣,头发用一根银丝带绑着甩在脑后,年约二十来岁,一张圆脸充满喜庆,乌黑的眼里充满了笑意,他纵身往上,坐在窗沿上,甩动着两只脚,“你火急火燎地叫我给你找来这对姐妹,难不成你现在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命有多珍贵了,要在身边放两个人了?” 陆偃懒得跟他废话,吩咐汤圆公公,“把人带上来吧!” “是!” 汤圆公公领命而去,不多时,便带进来两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姑娘,生得一模一样的一张脸,个头身高也看不出异样来,猛一看,就好似眼花了,把一个人看成了两个人。 那两个小姑娘不等陆偃发话,便双双上前,单膝跪在陆偃面前行了个江湖礼,“杜沅杜沚见过公子!” 陆偃手里捏着茶杯,他低着头默然半晌,点了点头,“起来吧!” 双胞胎姐妹下去了,汤圆见书房里的气氛很不好,他也有些待不下去,悄悄地退了出去,拉上了门。 屋子里的时间与气流似乎停了下来,沉寂得让人喘不过气来,陆偃的眼睛直直地看着一块地砖,好久才突然笑了一声,“我说你怎么这么快,原来是把她们二人带来了,我不是说了,这辈子都不再见了的吗?” “是她们俩非要求着我带来的,我也说了,你未必是在给自己找护卫,可是她们俩说,不管你想保护谁,她们都帮你护着那个人。”温应寒从窗外跳了进来,在与陆偃一几之隔的椅子上坐下来。 “阿偃,我横竖迟早都要知道的,你要不先告诉我,无缘无故的,你让我给你找两个身手不凡的护卫做什么,还非要女的,男的不要?” 陆偃眼中的神色稍微柔和一些,他微微勾了勾唇角,瞧着似乎心情很好,他眼际一圈的妖魅也跟着消失不见,神色气质收敛之后,他便只是一个风华绝代的世家公子,而非权势熏天的掌印使。 “既然迟早都要知道的,你何必现在问我呢?” 温应寒知道陆偃是个一言九鼎,意志不受任何人控制的人,他不由得很失望,问道,“那你决定什么时候才把人送过去呢?” 等送过去的那天,他不就知道了吗? “嗯,等调教好了才能送去,那边规矩很多,也很严,暂时……不急。”陆偃道。 温应寒一声“哀嚎”,想捶人了,最后也只能妥协,“那好吧!我暂时也不走了!” 陆偃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走与不走,他都不关心,只是想到那份奏折,他的眼中泛起了一层寒意。 谢知微得知萧恂要出征,是萧恂派人送谢明溪回来后,听谢明溪说的,小胖子就像是从灰尘里刨出来的。 起了一夜北风之后,天气就变凉了,小胖子浑身都是汗,灰尘和着汗水,沾了满头满脸,谢知微在仪门口接到他后,眼看着他要朝自己扑过来,她忙让嬷嬷们将谢明溪拦住,“你别过来!” 谢明溪被伤了自尊心,哭丧着脸道,“姐姐,为什么嘛?” 送谢明溪回来的人是曹云沾,他朝谢知微拱手道,“县主,郡王爷临时接到了圣旨,有事要忙,命属下把人妥善送到,属下要回去复命,先告辞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188章 嫌弃 谢知微知道,这人是萧恂跟前很得脸的人,不敢怠慢,让童管事好好打赏,送他出门。 回扶云院的路上,谢明溪考谢知微,“姐姐,你猜郡王哥哥领了什么命?” 谢知微也在琢磨这个事儿,道,“不就是领兵出征,不是平叛就是剿匪,如今也没有人叛乱,应是剿匪了。” “姐姐,你真是太聪明了。”谢明溪兴高采烈,他非要签姐姐的手,谢知微看着他的黑爪子,只肯跟一根手指头,用帕子包着,勉强让他牵着,离他快有一步之远了,也依然被他身上的灰尘蹭到。 袁氏看到儿子,吃了一惊,谢元柏在喝茶,看到进来的这个灰团子,看了好久才认出是自己亲儿子,差点被茶给呛着了。 “我的天爷啊,你这是去做了什么呀?还不快把你姐姐的手放开!” 袁氏差点从榻上蹦下来了,喊着丫鬟嬷嬷,“快备热水,把他带下去洗干净了再送来,溪哥儿,你这,这还是个孩子吗?” “娘,你怎么能嫌弃我呢?”谢明溪要靠近榻前,袁氏给吓着了,“你别过来,这垫子,这靠背都是才洗过了的,你一靠,又要重新洗。你还说我嫌弃你,你照过镜子吗?你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样儿吗?我是你亲娘我都不认识你了,你知不知道?” 谢知微在一旁坐下,眼看这对母子已经相互伤害得越来越深,她打断了二人的对话,“溪哥儿,你才说郡王爷要出去剿匪,什么时候出发?” “听说挺急的,既然圣旨下了,郡王哥哥肯定要遵旨,要先点将,再点兵,准备粮草装备,想必很快吧?”谢明溪将自己听来的话,卖弄着说了个大概,等于没说,但他却觉得,这番话挺有深度的,自己好歹进过军营的人了,以后和小伙伴们都不一样了。 出门的时候,他眼睛都快长到额头上去了。 谢知微看到弟弟那可爱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 谢元柏也是忍俊不禁,道,“看样子吃了不少苦,我还以为他会叫苦叫累,没想到,还挺得意的,还不错!” 袁氏与有荣焉,也松了一口气,她生怕谢元柏嫌弃她,而厌屋及乌,儿子能够得相公一声赞,她也就放心了。 谢知微坐了一会儿便回了院子,她喊来紫陌,问上次让她出去买的药材,紫陌将药材一一摆出来,放在案上,紧张地看着谢知微。 “是从三个不同的药店买的吧?”谢知微问道。 “是,姑娘吩咐下来,让不同的人去买,奴婢把甘棠和秋蔓派了出去,又去求了太太那边的田嬷嬷,没叫人看出端倪来。奴婢愚钝,对药材认不全,就不知道买的这些都对不对路?” 谢知微一一检查了一遍,见最容易出错的两味药车河草和半夏都没有问题,方才放下心来,“我有事,你让人守在外头,不要打搅我,再太太那边,你亲自去说一声,我不过去吃晚膳了。” 她暂时还没有收集齐用于解萧恂体内七星蛊毒的药材,便也没法开始给他治疗。这非一朝一夕可以做成的功夫,眼下只有做一些可以压制他体内蛊毒的药材,天长日久,待将来彻底治疗的时候,也会有好处。 她一个人躲在药房里,鼓捣了好几个时辰,至二更多天的时候,她才得了约有十来粒药丸,装在一个琉璃瓶子里。 谢知微已经累得快要脱力了,她瘫倒在椅子上,正要透口气,一只手伸过来,一把拿起了药瓶。 谢知微吓了一跳,几乎不假思索,便出手扣住了这人的手腕,他衣袖上面的暗纹绣线扎在她细嫩的手心,她才醒过神来,顺着这手臂往上,对上了萧恂一双波光潋滟的凤眸。 两人都愣着了,谢知微的手就跟被火烧了一样,缩回来,她结结巴巴地道,“你来了,正……正好,这药,你拿走吧!” 萧恂不知道是什么药,他拿起来,打开瓶塞,朝里头嗅了一鼻子,熟悉的又有些不一样的味道钻入鼻子,他吃惊不已,很想问,她怎么知道他中了七星蛊毒的? 话到了嘴边,他咽了下去,将瓶子往怀里一塞,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你就为了弄这玩意儿,连晚膳都没有用?” “你什么时候来的?” “来了有一会儿了,怕惊动你,没敢进来。” 谢知微朝窗外望了一眼,正好看到了小花园里的那棵海棠树,要不是这海棠树已经逾百年了,她真想砍了算了。 萧恂也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看着她眉眼间的疲色,什么都不想问了,他将一包糕点放到她的面前,“吃吧,还是热的。” 谢知微的确饿了,油纸包被打开,晶莹剔透的米糕里头铺着两层枣泥,淋了蜜糖在上面,让人食指大动。 谢知微也没有客气,捻起了一块枣泥米糕放到嘴里,丝丝甜味弥漫在口腔中,她享受地眯了眯眼,倒是看得萧恂心情复杂。 萧恂很不见外地帮谢知微沏了一碗茶,道,“我后日出征,你要不要去城门口送我?” 生怕谢知微不答应,萧恂忙诱惑道,“我们关系都这么好了,我出征,是去剿匪,危险极了,一个不慎或许就回不来了,你都不去送送我吗?” 谢知微一口米糕梗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了,她梗得一双桃花眼泛起了泪花,瞪着萧恂。 萧恂吓了一跳,他一面将一杯水递给谢知微,一巴掌拍在谢知微的后背,谢知微的喉咙咕噜一下,好不容易将一口米糕咽了下去,她赶紧喝了一口水,才缓过气来。 谢知微还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总觉得每次和萧恂在一起都没什么好事,不是他出状况,就是自己吃口米糕都差点被噎死。 “后天,大家伙都会去送我,你要是去送我的话,明日,我带你出去看热闹。保证是你从来没有看过的热闹。” 萧恂见她缓过气来了,才把没有说完的话说完。 “看什么热闹?” “当然是你们家那个白表姑娘的热闹啊!”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89章 下场 谢知微眼睛一亮,抿了抿唇,“既然大家都去送你,我若是不去的话,也不好。要是你不嫌弃的话,我就去吧,想必溪哥儿也想去送送你!” 萧恂似笑非笑地朝她看了一眼,意味深长,只是看到她眉间的疲色,也不再逗她,“这点米糕不顶饿,你让你丫鬟给你弄点吃的吧,我还有公务在身,先走了!” 谢知微心说你能有什么公务?不过也巴不得他快点走。 入夜已深,谢知微吃了几块米糕,垫了点饿意,也不那么饿了,秋嬷嬷亲自去下了一碗鸡汤馄饨端过来,谢知微吃了方才洗漱一番睡觉。 次日,谢知微想来无事,便做了一些疗伤药丸,等到了起更的时候,见萧恂还不来,以为他是有事缠身,不会来了,正要喊紫陌进来,备水沐浴,眼前一花,萧恂一身黑色锦袍,翻窗进来,他手里还提这个包袱,“走,我的马车在外头等着!” 谢知微愣了一下,朝他手里的包袱看了一眼,来不及问,萧恂已经将包袱塞进来,“你去换一身衣服,让丫鬟给你梳个我这样的发式。” 谢知微看了一眼他甩在脑后的马尾,愕然不已,让她梳成这样出门? 她能走出谢家的大门吗? “快别愣着了,赶紧的,要是迟了,这热闹就看不到了!” 谢知微被他推着出了药房的门,等进了内室,将包袱一打开,里头居然是一套精致的男装,蓝地蔓草夔龙凤宋锦圆领长袍,一双男式粉底皂靴,均是崭新没有上过身的,谢知微怀疑,这估摸着都是萧恂小时候做了没来得及穿的。 “姑娘,要,要,要穿成这样出门?姑娘,您要去哪儿啊?能不能带奴婢们也去?”紫陌看着这身衣服,快哭了。 谢知微犹豫良久,想到前世,祖父一场风寒便丢了性命,父亲虽活着,在她的心中犹如死了一般,她和母亲都看不到父亲,从父亲口中出来的话,都是白梅芷这个妾室传递,天知道父亲落到她的手里,受过怎样的折磨? 她若是不去看白梅芷的下场,她或许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 对她来说,重活一世的人了,还有什么看不透的?规矩,礼数,都算不得什么了。 “我若带你们出门,今晚我怕是出不了门,我随郡王爷出门,不会有事,你们留在家里即可。”谢知微下定了决心,吩咐紫陌给她换上衣服,紫陌吓得两腿打颤,又和谢知微商量,“可否让郡王爷也带上奴婢?姑娘这般出门,奴婢在家里如何安心?” “好紫陌,你若是跟着我出门了,我又如何安心?我还要靠你瞒过秋嬷嬷呢。” 紫陌快哭了,却也知道,姑娘的话,她不能不听。 等谢知微收拾妥当,来到药室,萧恂只觉得眼前一亮,一个漂亮的小郎君出现在他的面前,谢知微嫣然一笑,萧恂一阵眩晕,他抚了抚额头,有点后悔答应带她出去。 今晚的牡丹楼张灯结彩,与往日不同,用彩绸扎成的金边莲花,大朵大朵地盛开在大门口,楼梯扶手处,还有半空之中,彩绸被熏过香,熏香从花蕊中散发出来,引得人一阵意乱情迷。 年过半百的老鸨,如往常一般,鬓边戴了一朵粉红色的牡丹花,亲自来门口迎客,将一位位金主恩客往里头引,熟稔地打着招呼。 永昌伯从马上下来,腆着一个肚子,整了整衣衫,一本正经地朝门楼走来,“潘妈妈,听说今日有姑娘要**?长得如何啊?多少价?” “哎呦,伯爷,您也是这楼里的老主顾了,还问这种让人笑话的话,多少价?妈妈我还能多挣你们的钱?妈妈我也不能得罪了你们,谁出的价高些,就是谁的。” “到底如何啊?通知我们前来,若是姑娘不出彩,可别怪我不客气!”一个锦衣华服的人从另外一边进来,没好气地道。 “嘿嘿,庄大爷,今日的姑娘要是不能令人满意,妈妈我不要钱,让姑娘白陪你们睡,睡到满意为止。” 都是楼里的老主顾,永昌伯认识庄大爷,两人一起进去,彼此也不相互嫌弃,又很聊得来,便提议一个雅间好喝酒。 谢知微跪坐在萧恂的旁边,占据了最好的雅间,面前一块纱幔将二人遮蔽,从外面看不到这雅间的景象,倒是谢知微能够清楚地看到外面的情景。 花楼来,谢知微的瞳孔微缩,眼角余光不由得朝萧恂瞥了过去,他这般年纪,便有如此手段了吗? 他是怎么让永昌伯来的? 牡丹楼一共三层,呈回字形,中间偌大的一个天井下方一个圆形的舞台,被妆点成了金色莲花的式样,华丽炫目。 老鸨眼见得人差不多了,她笼着手走到了舞台边缘,环视一圈楼廊隔间,这些都是今日闻风而来的贵人,没想到,金莲姑娘吸引力这么大,就一个名字,便能引如此多的人来捧场,一看将来就是个聚宝盆。 老鸨笑眯眯的,团团拱手,行了个江湖大礼,“各位老少爷们,今日是金莲姑娘的好日子,承蒙各位捧场,妈妈我感激不尽,一会儿姑娘就会被带上来,大家伙儿看到了,规矩还是和以前一样,价高者先得,在我牡丹楼,有钱就是大爷,不管你是乞丐还是走卒,只要肯出得起银子,金莲姑娘就能好好服侍你!” 老鸨倒是调节气氛的高手,话音一落,气氛便哄然起来了。 谢知微坐在雅间里,极为拘谨,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萧恂居然把她带来了青楼,站在门外的时候,她不是没有犹豫过,可是,来都来这里了,难道她还能回去? 待看到萧恂比她还要不自在,谢知微便索性破罐子破摔,率先走了进来,萧恂反而跟在她的身后,犹豫不决,倒是之前带她出门时的勇往无前荡然无存了。 两人坐在雅间都没有说话,谢知微在揣度,老鸨说的那些话,萧恂到底听懂了没有?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90章 同道 毕竟,一个口口声声讨厌女人的少年,前世,萧恂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自然不会嫖妓。 萧恂则难免多想,谢知微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把她带来什么地方了?要是知道了,会不会生他的气? 一时间,都没法开口说话。 时间尚早,谢知微喝了不少茶,有些内急。 萧恂带了个小太监出来,她一起身,小太监便跟在身边,尖细的嗓音问道,“姑娘,您要去哪里?奴才服侍您过去。” 谢知微点点头,这小太监极为伶俐,将她带去了更衣,之后回来,走过楼梯拐角的时候,她突然听到一声熟悉的尖叫声。 谢知微顿住了脚步,又侧耳辩听一番,抬脚就朝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小太监跟在她的身后,看到她的举动,吓了一跳,正要拦住,萧恂过来了,摆摆手,让他回去,自己跟了过去。 谢知微站在一个高高的平台上,俯视着一个狭隘的暗室,里头,捆绑着一个女子,披头散发,若非露出的那双眼睛,谢知微都看不出,这人是白梅芷。 约有成人巴掌宽的布条在人的身上勒不出痕迹来,她的嘴里被塞了一块抹布,一个妈妈模样的人进去,抽出了她嘴里的抹布,问道,“都想清楚了吗?” “你们是谢知微派来的,是不是?” “哎呦喂,姑娘,您也太抬举我们了,你说的这个人儿啊,我们配说她的名字都不配,县主娘娘是什么人,我们是什么人,快别在我们这种污糟的地方说县主娘娘的名字,没得惹来祸灾。” “明明,明明说好了,是她,为什么成了我?”白梅芷扭动着身子,“我是谢家的表姑娘……” “谢家的表姑娘?谢家的表姑娘多了去了,听说宁远伯府的大姑娘也是谢家的表姑娘,袁家的姑娘也是谢家的表姑娘,谢家的表姑娘都是些什么人?会落在咱们这里来,快别笑死我了!” 那妈妈甩着一块红丝帕,招呼了四个大汉进来,“是个雏儿,没尝过男人的甜头,也不知道好歹,好好服侍她,回头就知道,这鱼水之欢啊……” 谢知微的眼前一黑,一只手罩住了她的眼睛,一条胳膊将她一拐,她便被人拖着离开。 萧恂才靠近,谢知微便闻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气息,有点发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便顺着他的动作指示,慢慢地挪动步子。 “郡王爷?原来真的是郡王爷,哈哈哈,原来您也来了,呵呵呵,同道中人啊!” 听到这声音,谢知微浑身一震,萧恂的手一哆嗦,原本只是遮挡住她的眼睛,并没有捂实的手,一哆嗦,贴上了谢知微的脸颊。 而此时,萧恂也来不及感受她脸上细嫩温热的肌肤,心里懊恼极了,什么狗屁的同道中人,这永昌伯是在找死啊,到底会不会说话? 谢知微生怕萧恂把手拿来了,若是让永昌伯看到了她这张脸,她这辈子算是完了。 谢知微连忙伸手,握住了萧恂的手,双手看似要推开萧恂的手,实则将他的手死死地贴在自己的脸上,并将扒开一点指缝,好看得见走路。 “滚!”萧恂恼怒道。 永昌伯哈哈一笑,意味深长地将谢知微上下打量一番,见少年穿着华贵的男装,也并没有怀疑她的身份,以为是萧恂带来这里的男童,只觉得这位郡王爷口味是真特殊。 “郡王爷,都是男人,谁还没有那么一点癖好呢?您放心,今日,下官虽然看到了郡王爷,也没有看到郡王爷。”永昌伯见萧恂满脸通红,想着,估摸着还是个生手,靠近萧恂,神秘兮兮地道,“郡王爷,这玩儿还讲究些技巧,要不要下官……” 萧恂寻常不在这些上用心思,自然没听得太懂,可看到永昌伯这猥琐的样子也知道不是什么好事,再加上,他着实反感别人靠近,不由分说,一脚踹向了永昌伯,不小心踢在他的子孙/根上,永昌伯一声哀嚎,连忙捂住 萧恂将两根指头一合拢,不让谢知微看到分毫。 附近雅间的门被打开了,庄大爷是听到永昌伯的声音才出来看看,一眼看到了永昌伯,连忙去扶,“伯爷,您没事吧?” 永昌伯摸了摸那,虽疼,但还在,只一口恶气出不来,怒道,“郡王爷什么意思?下官是看郡王爷是个生手,好心指点一番,怕您把您的爱物儿玩坏了……” 萧恂一听,这越发不成体统了,他再次一脚,这一次,正中永昌伯的下颌。 萧恂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没有省力,永昌伯一声掀飞屋顶的惨叫,身体直接朝后倒去,满口牙和着血落,痛不欲生。 那庄大爷本还想站出来说几句公道话,一听,这少年小子是个郡王,吓得哆哆嗦嗦地躲进了雅间,也难免想到,永昌伯就是这点习惯不好,自恃男女通吃手段多,就喜欢指点别人,却没有想到,有些人欢喜,有些人脸嫩,这郡王爷明显就是个脸嫩的,多嘴多舌讨个鸡飞蛋打,不是活该? 萧恂是彻底后悔了,不该带谢知微过来,眼看牡丹楼里的护院听到动静来了,好多看热闹的也都纷纷看向这边,他将谢知微往腋下一夹,飞檐走壁地就离开了。 陆偃站在高高的楼梯上,他愣了好一会儿神,才确定和萧恂在一起的,正是谢知微,不由得抬手抚着额头,遮了一会儿眼睛,等他拿掉手的时候,萧恂和谢知微已经原地消失了。 人群很快围拢了过来,老鸨领着头,过来一看,她这里的金主顾,老常客,恩客父母永昌伯一脸惨状地倒在地上,双手还捂着下边,不由得让人怀疑,这永昌伯不会以后都不能了吧? 这损失老大了! “哎呀,奴的爷啊,您要这样了,奴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过啊?”永昌伯原先待的雅间里,冲出来一位姑娘,纱衣不避体,趴在永昌伯的身上一阵哀嚎。 “翠萍姑娘,哭什么呀,永昌伯伺候不了你了,还有爷啊!” ------题外话------ 第四更! 萧恂:真是人生无处不相逢啊!逛个窑子都能遇到你! 陆偃:没想到郡王爷还是同道中人。 永昌伯:多谢郡王爷手下留情! 白梅芷:马上要躺进饭盒里哭泣,姨母是我的,谁也不许抢! 天心媚骨:票票在哪?投票后,我就告诉你们萧恂为什么手下留情? 第191章 救命 众人一阵哈哈大笑,老鸨气得不得了,挥挥手,让人都安静,问道,“这都是谁干的好事啊?今日是金莲姑娘的好日子,错过了这黄道吉日,还要等到明日去。还不快把人扶下去,请千金堂的大夫来看看,各位爷,咱们该干啥干啥去。” 老鸨利落地道,她今日可是有大任务要完成,耽误了事,那位能答应? 曲承裕跟在陆偃的身边,看着底下如死狗一样被人抬下去的永昌伯,为难地道,“督主,这永昌伯今晚怕是难了,这怎么办呢?” “也不必一定是永昌伯,他能就他,他不能,不拘是谁,过了今晚,通知谢家说人找到了。” 曲承裕松了一口气,“是,属下明白了!” 永昌伯被安置在一个僻静的小房间里,半个时辰后,千金堂的大夫来了,先是为永昌伯看了满口牙齿,已经七零八落,不由得叹了口气,“伯爷,这补牙,小的是不会的,您等口中的伤口好了,再想办法镶牙。” 永昌伯一听,口中没事,关键的地方还没有看,忙让大夫给他看看伤处。 千金堂的大夫是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给他捏了捏,又拨弄一番,最后摇摇头,“这,看着没有外伤,偏偏伯爷自己也没什么感觉,脉象上还好,别的,小的也看不出个什么来,小的提议,找个姑娘来帮忙瞧瞧,或许有用些。” 永昌伯问旁边服侍的小厮,“金莲姑娘已经被人买走了吗?” 那小厮跟了永昌伯多年,深知其为人,且平日里也没少吃永昌伯吃不完的残羹冷炙,心里也极为痒痒,“爷,要不,奴才去瞧瞧?爷好歹是在牡丹楼受的伤,难道说,牡丹楼一点力都不肯出?这要是这样,以后谁敢来啊?” 是这个道理,永昌伯让小厮去喊老鸨来商量这事儿,千金堂的大夫一看,没自己什么事儿了,要了香汤净了手,直叹晦气地走了。 老鸨笑呵呵地来了,见永昌伯原本一口好牙如今连门面都没了,唏嘘两声,“伯爷,您说要金莲姑娘来伺候,可金莲姑娘今日有要事,过了今日,来日您哪怕说要金莲姑娘陪您十天半个月不下床呢,妈妈我也没意见。” 小厮在旁边把大夫的话说了,“这不是还没到时候儿吗?这太阳刚刚落山,让别的姑娘们先招待那些客人们一番,让金莲姑娘来给我家伯爷瞧瞧,若是没事儿呢,少不得伯爷也要参与竞价,妈妈横竖又不损失什么?” 老鸨一听是这个道理,她想了想,喊了人进来,问道,“金莲姑娘还不肯从吗?” 那龟公笑呵呵地道,“哪能呢?有毒爷出场,哪怕是贞洁娘子呢,也得哭着喊着。这金莲姑娘啊,也是个想得开的,毒爷一下手,就叫得欢,嘴里喊着大郎,想必心里头有情郎,这种啊,最好教了。” 毒爷一身本事,与伺候秦始皇母亲的那人不相上下,才得了个毒爷的称号。 老鸨很满意,笑着对永昌伯道,“瞧瞧伯爷,虽说被人打了一顿,可也是因祸得福。毒爷教姑娘的手段,伯爷最是知晓,这会儿我就让人把金莲姑娘送进来,这热乎乎的姑娘呢,伯爷可要抓紧些,不过,说好了,伯爷要是忍不住,把金莲姑娘破了,先说话,是这个数!” 老鸨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永昌伯已经心痒难耐,“二千两银子,也要看值不值!” “伯爷先用着,值不值的,您心里头有数就行了。” 白梅芷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尽了,那种感觉渐渐地从体内消失,只身体里却感到一阵空虚,她稍微清醒一些。 看到男子笑着用一块帕子擦着手,意识方才发生了什么,羞愧如潮一般汹涌。 “姑娘别怕,小的是专干这一行的,哪个姑娘家不经过这一遭?姑娘才喊着大郎,不如就把小的当大郎好了。兴许,你那大郎还不如爷呢。” 白梅芷浑身一颤,她忍不住喊出来的大郎自然是谢元柏,若是谢元柏的话,她自然欢喜极了,可居然是眼前这个人。 若说白梅芷之前有多么激动,此时便有多么羞愧,可是她连骂都不敢骂。 白梅芷很快被送到了永昌伯的房间里,永昌伯躺在床上,哼哼唧唧,闻到一股子异香,微微睁开眼睛,顿时看到一朵白梅花一般的姑娘站在床边,含羞带怯地看着他,他兴致顿时就起来了。 老鸨失笑一声,“金莲,好好儿伺候伯爷,回头少不了你的好。” 她临走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嘱咐白梅芷,“可得警醒些,别当真了,妈妈买你可是花了银子的,若坏了妈妈的好事,卖不出好价钱来,仔细你的皮!” 白梅芷浑身一哆嗦,她屈辱地咬着唇瓣,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 她眼角余光瞥到伯爷,虽说这人可以做她的父亲了,可是好歹是个伯爷,她得想办法,逃出去,无论如何不能让谢家的人知道,她落在了这样的地方,否则,一切就都毁了。 想到这里,她打定了主意。 待屋子里没了人,白梅芷这才缓解罗衫,窈窈窕窕地走到了床边,在榻前跪下来。 她到底从未服侍过男人,虽然刚才被教一番,可是不是面对自己想要的男人,不想主动也着实什么都不会做。 萧恂第一次出脚,大约是考虑到了对方好歹是个伯爷,也没有真的想冒犯自己,才没有出大力。 永昌伯的身体完好,只是白梅芷却梦想着要逃出去,将来能够在新婚之夜有个交代,百般不愿意,永昌伯也不敢真的逼迫。 这姑娘,一看就是棵摇钱树,若这初次落在自己手里,正要出二千两银子,他还是有点心疼的。 搂着白梅芷的肩膀,永昌伯格外不畅快,只能图以后,“本伯就耐烦等两天……” 白梅芷见这人这么好说话,心里存了一分侥幸,起身就跪在地上,哭道,“伯爷,求您救命!” “这又是怎么了?”永昌伯见惯了多少这场上的事,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故意问道,“出什么事了?” ------题外话------ 第190章被屏蔽了,什么都不敢写了,就写了个词牌名,就成了屏蔽词,改了之后一整天都不放出来,真是醉了! 我一般是更四章,要是少了一章,又没有提前说,就肯定是屏蔽了,大家只好先等着了。 今天更五章。第一更! 第192章 绝望 “我本是谢家的表姑娘,永昌伯府是我的外家,我……” 白梅芷话没说完,永昌伯一头从床上栽下来了,外头小厮听到动静,连忙推门进来,一见这副景象,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 只姑娘穿了一层纱衣,该看见的都能看见,不该看的也能看见,他顿时一双眼睛放光地盯着白梅芷,“伯爷,您怎么了?” “你,你,你才说你是谁来着?”永昌伯问道。 这一刻,诸天神佛从牡丹楼的上空飘然而过,白梅芷嗫嚅着唇瓣,看着永昌伯一张酷似她娘亲的脸,绝望一点一点地爬上心头。 永昌伯也清醒过来了,哪怕此时白梅芷不穿衣服,他也无心去看,而是盯着白梅芷的一张脸,似乎看到了当年的二妹。 永昌伯的脑子里一片浆糊,虽然方才没有入港,可是,他素日花样儿多,多的是法子,倒也不必非要那般。 而白梅芷,只要对方还愿意给她留个完整,她就很配合,两人倒也是契合。 “你,你,你是梅姐儿?”永昌伯结结巴巴,懊恼得恨不得有一道惊雷劈死自己,不由得哭道,“哎哟喂,我的天爷啊,造孽啊!这是要我的命啊!” 白梅芷跪在地上不停地抽泣,她此时尚且清醒,看出来永昌伯只怕也不愿让人知道这事儿,含着泪水道,“求伯爷赐我一条生路,若伯爷能够救我出去,今日之事天知地知绝不会有第四个人知道!” 那小厮也懵了,这是怎么回事?什么梅姐儿? 永昌伯抬起一只手,小厮忙上前扶起老伯爷,问道,“伯爷,您那儿没问题吧?” 永昌伯一阵气血翻滚,还没有抓牢小厮的一只手一滑,人便一头栽在地上,这一次,没有睁开眼睛。 “啊!”白梅芷惊呼一声,永昌伯的鼻子里渗出血来,原本正常的一个人,此时脸色煞白,已是进气多出气少了! “快,快叫大夫,出,出人命了!”小厮喊道。 千金堂的大夫才回到医馆,还没有坐稳,没有来得及喝一口茶,又被请了回来,病人还是永昌伯。 此时,牡丹楼的大堂里头,白梅芷被浓妆艳抹,穿着一层单薄的红纱裙,清晰的玲珑身躯展现在所有人的面前,她唇瓣颤抖,满腔屈辱,低眉垂眼,走到了舞台的中间,两颗泪水从她的脸颊上滚落。 老鸨横了她一眼,走上舞台的边缘,拍拍手笑道,“大家伙儿可别小看了这姑娘,就方才啊,这姑娘可是把永昌伯伺候得都起不来床了,还没出什么力呢!” 这一说,竞价的金主们纷纷开始竞价。 牡丹楼三楼最好的雅间里,陆偃将一盏茶递给坐在榻上的男子手里,男子穿着一身子孙夔龙球纹宋锦长袍,头戴镶金巾环,他接过了茶,不解地问陆偃,“不是说今日是这姑娘的初次吗?怎地还嫌服侍了永昌伯?这永昌伯也太不经事了点吧!” 陆偃唇角含笑,道,“老爷说的是,永昌伯这些年失于保养了些。” “阿偃,你瞧着姑娘,如何?”被称为老爷的皇上问道。 陆偃眸光微闪,道,“老爷,臣看这姑娘,怎地有两分面熟?” “哦,你还在哪里见过不成?” 汤圆忙上前来,“督主真是好眼力,这姑娘,不是风夕节那日与谢家公子姑娘们一块儿逛街的那个表姑娘吗?哎呀,这一说起来,这白表姑娘怎么落到这步田地了?这,这,这,不是说,白表姑娘是永昌伯的外甥女儿吗?” 皇帝一听,腾地起身,半点兴致都没有了,道了一声,“荒唐!”连留都不留了,转身就离开。 陆偃连忙跟在他身后,出了牡丹楼的后门,皇帝也没有上车,正要信步而行,听到一声惊呼,女子娇怯的声音,一扫皇帝心头的烦躁,他不假思索,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不远处,一个姑娘歪在地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上,挂着两行晶莹的泪珠,一张口,声音便如黄莺出谷,“这位哥哥,奴家就住在对面,那亮着灯的屋子便是奴的家,奴与奶娘一起过活,可否请老爷帮忙去把奴的奶娘唤来,把奴扶回去?” 姑娘动了动脚,为难地道,“奴的脚崴着了,不能使力。” 这一声“哥哥”,真是荡人心魂,皇帝整个人都酥软了,特别是这姑娘生得貌美如花,沉鱼落雁,皇帝也算是阅尽天下美人,还从来没有一个女子,能让他心动至此。 “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奴家姓李,闺名,闺名畹芬。”姑娘说完,便羞得别过了脸,将细腻如豆腐一般娇嫩的半张脸,还有如珍珠般的耳垂露在皇帝面前,皇帝克制住了冲上去含一口的冲动,他清了清嗓子,吩咐陆偃,“派人去帮忙喊一下畹芬姑娘的母亲吧!” “是,老爷!”陆偃使了个眼色,汤圆公公不动声色地退下了,一个小太监上去拍门打户,不一时,一个瘸腿的老婆子来了,一看歪在地上的畹芬,为难地道,“哎呀,姑娘怎地这般不小心呢?你叫老婆子我怎么把姑娘弄进去呢?” 李畹芬牵着婆子的手,半天都使不了劲,她求助地看向皇帝,陆偃正要上去检查,被皇帝拦住了,他看了一眼姑娘身上的单衣,上前去,半蹲下身子,伸出双手,那姑娘低着头,任由自己歪在了皇帝的怀里。 屋子里很简陋,身为一国之君的皇帝自然不能如此委曲求全,他环视了一圈狭隘昏暗而又充满了霉味的屋子,连张像样的床都没有,便问道,“你就是住在这里的?可曾许了人家?” 李畹芬娇羞地在皇帝的怀里摇摇头,“奴家不曾。” “你这腿也要好生治,不如跟我回去,找个好大夫帮你看看,等把腿治好了,我再送你回来?” 李畹芬抬起头,状似惊讶,“奴家来京城投亲,今日才找到了亲戚,明日他们就会来接奴家了。”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93章 邂逅 “哦,是谁家啊?” “是宁远伯府,薛大姑娘明日会派人来接奴家。”李畹芬含羞带怯,手指头状似无意地滑过皇帝的下巴,她惊呼一声,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看向皇帝,充满了崇拜。 皇帝心头一荡,已是低下了头,含住了姑娘的唇瓣。 陆偃一抬手,一群小太监进来,扯起了一人高的帷幕,一架软塌被抬了进来,皇帝将姑娘放了上去,也迫不及待地压了上去。 薛婉清的马车停在巷子的尽头,她看到太监们将一米多宽的软塌抬进去的时候,她呼出了一口气,知道事儿成了。 她也不怕李畹芬不认宁远伯府这门亲戚,李畹芬一个孤女,带着一个瘸腿的老母亲,想进宫里,要背景没有背景,要身份没有身份,要体面没有体面地站稳脚跟,那几乎不可能。 宁远伯府虽然如今没有什么实权,但破船还有三斤铁呢,总比她光秃秃地一个人在宫里打拼强。 有时候朋友结盟,比所谓的亲人关系要牢靠多了。 大约一刻钟后,皇帝神清气爽地从那破屋里出来,身后,两个太监抬着裹成了粽子一样的李畹芬,将她塞进了皇帝的马车里。 马车朝巷子的一端离开,陆偃骑在马上,行走在马车的一边,入夜的星火照在青年绝色的容颜上,如同行走在人间的神佛。 他蓦然扭头,朝停靠在一条侧巷里头的马车看去,狠狠地瞥了一眼。 谢知微忙将头缩了回来,正有些不安,汤圆公公来了,站在车外,低声道,“郡王爷,县主,更深露重,早些回去吧!” 谢知微哆嗦了一下,她忍不住问道,“汤圆公公,前头那辆马车是薛家的马车吗?今日那位姑娘是不是与薛家大姑娘有些关系?” 萧恂用古怪的眼神看了谢知微一眼,却没想到,一向嘴巴如蚌壳一样的汤圆居然知无不言,“县主,原先李姑娘是一个孤女,今晚之后,就是薛家的表姑娘了。” 谢知微了然,道,“多谢公公!” 汤圆走了之后,谢知微看向萧恂,今晚真是惊心动魄。 萧恂一路夹着她,从牡丹楼的后面冲出来,跑了三条街,才停下来。萧恂自己累得快脱力了,谢知微也被颠得差点吐了。 他们才上了马车就看到薛婉清神神秘秘地从牡丹楼里带了个人出来,演了这场与皇帝邂逅的戏码。 谢知微也不是一个真的十岁女孩,不懂事,自然知道,方才那会儿,那姑娘已经伺候了皇帝,皇帝这是要把她带进宫里去。 而薛婉清就不必说了,没有穿越前,那个世界有个好东西叫网络,耽美百合n什么世面没有见过? 她今日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只是忍不住腹诽,皇帝貌似不行啊,分分钟就解决问题,不是说男人一般都一两个小时是起步吗? 还说什么一夜七次。 难道说都是骗人的? 薛婉清心里是怎么想的,谢知微不知道,她忍不住在想,薛婉清怎么知道李畹芬在牡丹楼的? 她倒是记得前世,宫里有个畹妃娘娘,格外受宠,从美人到嫔到妃子用了不到五年时间,后来生了个儿子,皇帝特别喜欢这个老来子,一度准备立为太子,可把萧昶炫紧张坏了。 还是陆偃说了一句,“子弱母壮,非社稷之福”,打消了皇帝的念头,立萧昶炫为太子的时候,顺便立了李畹芬的儿子为宁郡王。 萧昶炫在东宫发了好大的脾气,说五岁的稚子,母亲还是青楼里出来的娼妓,居然与他这个太子同一天受封,简直是羞辱! 马车摇摇晃晃地回到了甜水井街,在老地方停了下来,二人从马车上下来,谢知微看到近一丈高的院墙,心头发憷,她扯了扯唇角,任由萧恂一把揽住了她的腰身。 少女的腰如同水草一般,萧恂差点泄了气,脚在马车上一踩,翻身上了院墙,再轻松地落地。 谢知微吓得闭上了眼睛,突然没了动静,她连忙睁开眼睛,对上了萧恂一双含着笑意的眼睛,也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只想着今晚惊心动魄的一晚上,顿时羞恼不已,“你是不是经常去那种地方?” “哪种地方?”萧恂明知故问。 谢知微腰身一扭,从他的掌心里脱开,似笑非笑地道,“别以为我不知道,那就是青楼,男子们寻欢作乐的地方,哼,明日我要进宫去和皇后娘娘说,你带我去青楼了。” 萧恂腿一软,差点跪在了地上,他自然不怕皇后,可这件事不能不由他害怕,紧追了两步,一把扣住谢知微的大臂,“这件事,你谁都不能说。” “我不说有什么用?今日,永昌伯不是都在那里看到我们了吗?” “他只看到了我,没有看到你,湄湄,你听我说,你要是说出去了,我……”萧恂猛地一拍额头,“我该死,总行了吧?我带你去的时候,根本没有想这么多啊!” 这句话倒是真的,谢知微没有不信他,她站在黑暗中,一双眼睛透亮,如同一个小小的精灵一般,扯了扯身上的衣服,“你还让我穿男装,你分明就是早就想好了的。” “我不都是想让你去看看你那个表姨的下场吗?”萧恂现在说这话,自己都没法原谅自己了,他第一次恨自己做事糊涂,只好低声下气地求谢知微,“湄湄,只要你不把这事儿说出去,你让我做什么都行,这总可以了吧?” “你是说真的?” “真的,比针尖都还真。” “行,那你先回去吧,我想好了,要你做什么,再让人通知你。” “我还是送你回院子里去吧!” 倚照院就挨着东边一堵墙,萧恂要避开谢家的护卫,再简单不过了,他一手搂着谢知微,一手攀着海棠树的一根树枝,荡秋千一样地荡上了围墙,再翻身一跃,落在了地上。 看着自己屋里的灯火,谢知微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一夜,就跟一场噩梦一样。 她已经没有力气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94章 卒中 紫陌一直守在窗户边,焦急不安,听到动静,连忙掌了灯出来,外头正好有巡视的嬷嬷看到了烛火,在问,“紫陌姑娘,这么晚了,怎地还没有熄灯?姑娘还没有安寝吗?” 紫陌快哭了,“嬷嬷,我内急,上茅房,姑娘都睡了呢!” “早些睡,注意灯火,风大,别走了水。” “知道,琉璃灯呢,走不了。” 紫陌才把后房门推开,看到站在海棠树下的郡王爷,她一言难尽,也来不及请安,赶紧把姑娘请进去。 谢知微朝前走了两步,才想起萧恂,扭头道,“我也不请你进去了,我先进去了。” 她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萧恂摆摆手,“你进去吧,我也该回去歇着了。” 他捻了捻手指头,那抹余温和柔软留在指尖,挥之不去。 谢知微沐浴完了,躺在床上,快四更天了,走了眠,在床上辗转反侧,一会儿想薛婉清要做什么?一会儿想白梅芷这件事后面会怎么样?一会儿又想,李畹芬这一次凭着薛家进了宫,与薛家结成了联盟,宁远伯府难道要崛起了? 她迷迷糊糊睡着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听到外头嘈杂不已,摇了铃,玄桃快步进来,挽起了帐子,挂在床头的银钩上,“姑娘,紫陌姐姐还没有起,姑娘昨晚睡得迟,怎么不多睡会儿?” “什么时辰了?” “早着呢,才辰时三刻。” 谢知微还从来没有这么晚起过床,她刚刚坐起来,头有点晕,秋嬷嬷听到屋里的动静,一进来,看到谢知微如此,忙道,“快别起得这么猛,昨晚睡得晚,怎地不多睡会儿?” “外头发生了什么事?”谢知微很好奇。 “姑娘快别提了,是永昌伯府的太太们来了,在春晖堂闹呢,说是咱们家老太太既然把白表姑娘接来了,就好好看着,把人弄丢了,也不好生找,丢了人不说,居然还把伯爷给害了。” 白梅芷被卖到了牡丹楼,谢知微知道,和永昌伯有什么干系,她就真不知道了。 秋嬷嬷领着丫鬟们服侍谢知微穿戴好,才摆上早膳,百灵就进来了,得了大消息来汇报姑娘知道。 “姑娘,听说永昌伯卒中了,躺在床上起不来,永昌伯府把京城里几个有名的大夫都请去了,说是只有崔家的神针才能救得了伯爷的命。永昌伯府大太太这会儿领着人在春晖堂闹,逼着老太太去请崔家的神医来给永昌伯治病,说这些都是老太太给害的。” 谢知微略微吃了两口,用帕子沾沾嘴,要了茶水漱口,就让人把吃食端下去,让底下的婆子和小丫鬟们都分了,她喝了口大红袍,“跟老太太什么干系?白表姑娘是怎么把伯爷给害了的?” 百灵正要说话,看到秋嬷嬷不敢说。 谢知微便把秋嬷嬷打发出去,“嬷嬷,不知母亲那边如何了?您去瞧瞧!” 秋嬷嬷知道百灵肯定要说些不该说的话,横了这小蹄子一眼,也不敢不听谢知微的,便出了门。 秋嬷嬷一出门,姑娘们都围了过来,等着百灵揭秘。 “听说白表姑娘是被卖到了那种地方,恰好昨晚上,永昌伯也去了,结果,这舅舅和外甥女就……”百灵说得都想吐了。 谢知微也震惊了,她手里端着杯茶,一时愣得忘了形,茶杯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幸好不是她平日里喜欢的,要不然得心疼死了。 “不,不是吧?”谢知微也不敢相信,这话儿,若换了真正的十岁的小姑娘,必然是听不懂的,可谢知微到底不是。 况且昨晚,她又去了牡丹楼,知道那是什么地方,白梅芷在,难道说这舅舅和外甥这般那般后,永昌伯府知道了白梅芷的身份,急怒之下,卒中了? 谢知微不知道自己猜中了真相,倒是倚照院的姑娘们,没有听懂百灵到底说了些什么,一个个在追问百灵。 “那地方是什么地方?” “难道说,永昌伯看到了白表姑娘这个不曾谋面的外甥女,激动得卒中了?” “可是,之前白表姑娘来了咱们家,老太太不是还让人去永昌伯府知会过了,那边也没说把白表姑娘接过去玩玩,如今怎么激动成这样呢?” …… 春晖堂里,如今乱成了一锅粥,老太太让金嬷嬷把地下的人全部都遣散了,听永昌伯府的大太太在屋里边哭边说,“听说今日早朝上,有好几个御史都参了伯爷,说伯爷如何无度,竟然与自己的外甥女如何,天知道,伯爷哪里知道自家的外甥女竟然被卖到了那种地方。” 大太太朝老太太扑了过去,“姑奶奶,您可得救救自己的亲兄一命啊,伯爷他不到花甲啊,余生可不能就在床上度过啊,伯爷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们这家可怎么过啊!” 二太太是个泼辣的,“姑奶奶不能自己日子过好了,儿孙满堂都有出息,就不管娘家了。听说姑爷对姑奶奶也颇有不敬的地方,难道不要娘家人帮着出头吗?” 老太太气得心肝肺都在疼,不由得忍气吞声道,“几位嫂嫂,梅姐儿是在风夕节那晚走丢了,这些天,家里里里外外都在寻,要是早知道是在那样的地方,我们不是早就接回来了?” 于嬷嬷被打发了,金嬷嬷被关在柴房里,如今音讯不通,老太太身边就一个常嬷嬷,这会儿忍不住站出来道,“太太们也多体谅一下我们老太太,老太太这些年可没少照顾娘家,这事儿,也不是老太太愿意的,一边是亲兄长,一边是姨侄女儿,手心手背都是肉,难不成老太太还愿意不成?” 大太太抹着眼泪道,“我也不是非要怨怪姑奶奶,可这事儿,若是姑奶奶不肯出面,永昌伯府的日子可就过不下去了。” “是啊,大伯请封世子的折子,递上去三次了,次次都是石沉大海,家里都是什么光景,有哪些营生,没有谁比姑奶奶更清楚的了。如今伯爷一躺下,姑奶奶自己说,阖府上下一百多口人,这日子要如何过?”三太太口齿伶俐,说得条分缕析,好有道理。 ------题外话------ 第四更! 第195章 首尾 老太太心疼娘家,也怨怪谢元柏,将谢元柏恨得满头包。 当日要不是谢元柏护送他们出去玩,要是小儿子护送的话,能有这些事吗? 还有袁氏,那个不要脸的贱妇,腿都瘸了,居然还跟着出门,也不怕人笑话,害得她的梅姐儿丢了,闹出这丢脸的事来。 “可眼下,老太爷最近对我也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若说请崔家出面,也非得老太爷不可,我肯定是没有这么大的脸面。”老太太为难死了。 “请崔家出面,也不是非要老太爷出面不可。” 三太太朝大太太深深看了一眼,“大姑娘若是肯为大伯请崔家的神医,还有什么不成的?当年,崔老太太可是为了这大姑娘不知道和老太太扯了多少皮,我听说,崔家逢年过节就给大姑娘送来节礼,满车满车地送,少的时候三五车,多的时候,上十车都有,啧啧,大姑娘算得上是京城里最有钱的姑娘了。” 三太太说得眼冒金星,兀自不停,“前日,我还听说,大姑娘去了一趟马市,真是大手笔,一口气买了十匹好马,转手府上的哥儿一人一匹。” 大太太哭了,“可怜我的韬哥儿,他爹出了这事儿,以后他还怎么找得到媳妇儿?” 二太太这会儿派上了用场,“不是我说,大姑奶奶平日里虽也没少支持娘家,可是支持也要支持在实处。如今韬哥儿年纪也不小了,他也是个眼孔高的,这点随了大姑奶奶。府上的大姑娘如今也没个好名声,翻过年也十一岁了吧?不知道许了人家没有?” 三太太手一拍,“哎呀,还是二嫂想得周到,老太太,若是大姑娘实在是找不到好人家,咱们家韬哥儿,昊哥儿可不就是好人选?表亲表亲,亲上加亲,这不是正好?” 老太太眼皮子一跳,着实没有想到,娘家的嫂子们居然能把主意打在大姑娘的头上,“大姑娘的婚事,可不是我说了能算的,老太爷说了都不好使。” “这怕什么?崔家再能干,也要点脸吧?我就不信,大姑娘和咱们家哥儿有个首尾出来,崔家还能咬着不放,愿意让自家的儿郎娶一个残花败柳。” 三太太不以为然地道,“再说了,咱们家哥儿哪里不好?韬哥儿昊哥儿都是好孩子,姑奶奶难道不知道?” 这一点老太太是认同的,点头道,“这我知道,两个孩子都很懂事,待人又实诚,满京城里,哪个权贵子弟不是屋里人一大堆,这两孩子,如今就两个通房丫头,配大姑娘实在是委屈了。” “可不是,别看大姑娘被封了个县主,到底不是皇室宗亲,说出去就名头好听些。姑奶奶,我瞧着,初六日就是好日子,那日,咱们就谋划谋划,把这事儿做实了,看崔家能有什么话说。” 冯氏对崔家,那是刻骨铭心的恨意,若不是崔家凡事都要在中间插一杆子,谢家会到今天这步局面? 谢元柏对她没有半点感情不说,寻常连表面都不做。袁氏前些年还好,自从大姑娘开始不管不顾起来,袁氏也跟个墙头草一样,也不孝顺她这个当婆婆的了。 要是当年,崔氏没了,谢元柏能够娶娘家的侄女儿做续弦,哪有今天这些事? 长房还不是轻易拿捏在自己的手里。 冯氏一寻思,若谢知微能够嫁到永昌伯府去,虽说委屈了韬哥儿一些,可谢知微有钱啊,不但是有封邑的县主,崔氏留下的那些嫁妆,一半儿都落到谢知微手里了,将来出阁,还怕崔家和袁家不给她准备丰厚的嫁妆? 谢家也要出一大笔银子。 如此一来,自己也可以少贴补永昌伯府一些。她还有清姐儿要顾着,清姐儿是个可怜的孩子,如今世子下了诏狱,宁远伯府还不知道如何可劲儿地折磨她呢,自己若是不管,这孩子,就是世上最可怜的孩子了。 “梅姐儿怎么办?”轮到老太太开始提条件了。 “呵!”大太太气笑了,“姑奶奶觉得梅姐儿该接回永昌伯府还是怎么地?她一个在烟花柳巷待过的女子,姑奶奶不会还想把她塞回永昌伯府吧?” 老太太虽然生气,但好歹是娘家人,“梅姐儿只是个姐儿,留在家里也留不了两天……” “她这样子,姑奶奶,您就给句瓷实话儿,姑奶奶是不是看好了人家?若是果真如此,就当我宁远伯府做好事,给孩子们积德了。” 常嬷嬷在旁边抹了一把眼泪,“可怜了表姑娘,老太太准备翻过年,就把她给大老爷做屋里人,亲上加亲。长房那边,老太太也有个人,好关照一些。谁知,出了这样的事,这桩亲事,怕是要慢慢谋划了。” 大太太孙氏一听,对付长房可是关键,谢家底蕴深厚,这么多年,与谢家做姻亲,大太太深知谢家的底蕴,若将来这谢家落到了姑奶奶的手里,还怕永昌伯府讨不了好吗? 可是,只要想到白梅芷那个贱人,居然做下这样的丑事来,孙氏便恶心得想吐,猛地摇头,“不行,有我在,她白梅芷永远别想进了永昌伯府的大门。” 常嬷嬷送走了永昌伯府的三个太太,回到春晖堂,递给老太太一盏茶,“奴婢还吩咐厨房做了一桌席面,太太们没有一个说要留下来用饭的。” 老太太抿了一口茶,应付娘家这几个嫂子,费了她好大一番心思,她沉思片刻,“梅姐儿还在那什么牡丹楼吗?” “是啊,这可怎么办?”常嬷嬷愁死了,“再留在那里,表姑娘的名声可就毁了。万一大老爷那边知道了,将来不答应,怎么办?” “梅姐儿只是给他当妾,又不是做正妻,多少人从青楼里买妾室回来,那不都是人吗?”冯氏不屑一顾,“眼下,老太爷必然是不会同意梅姐儿进这家门的,这事儿,你去找一下二太太,让她帮着想个法子,哪怕把梅姐儿安置在外头,也不能不管。” 肖氏正在当贤妻良母,她如今万事不管,一心只笼络丈夫的心,心里也将老太太恨了个底朝天。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第190章终于放出来了,我也是吓怕了,生怕哪个敏感词又犯了禁,好多词都改了,大家只能意会了。 明天还是万更。后天恢复正常更新,恢复到八千,要存稿,后面有一次爆更。 第196章 翻脸 这会儿,听说常嬷嬷来了,肖氏眉头一皱,朝汤嬷嬷看了一眼,汤嬷嬷忙出去,也不说把常嬷嬷迎进来的话,只问什么事? 汤嬷嬷着急,也没有注意到二房这边态度变了,“我找二太太有点事,老太太命我来的。” 把老太太搬出来,汤嬷嬷就没了法子,将常嬷嬷领了进来。 肖氏坐在南窗下做一件衣服,看颜色纹路,常嬷嬷看出应是给二老爷做的,她眼角抽了抽,给肖氏行了个礼。 肖氏吩咐看座,她坐了半边屁股,道,“老太太说好久没有看到二太太了,说先前身子骨儿不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好全了?” 肖氏知道方才永昌伯府的几个舅太太来了,才走,她也不知道春晖堂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实话实说,“听说舅太太们来了,我身子骨不好,怕过去把病气儿过给舅太太们,才没有去。” 常嬷嬷正愁话题转不到这上面来了,肖氏主动提及,真是太好了,她忙道,“唉,说起这事儿,老太太愁死了。” 她将白梅芷被人卖到了牡丹楼,被永昌伯发现了,永昌伯一看外甥女居然流落到了青楼,气急之下,卒中了的事说了一遍。 “舅太太来求老太太,看能不能让谢家出面,让崔家的神医来给伯爷瞧瞧,好歹都是姻亲,也不能见死不救。” 找崔神医来救永昌伯? 任肖氏想破脑袋都不可能想到,永昌伯与白梅芷是差点成就了一桩好事,永昌伯虽不知道白梅芷的深浅,可白梅芷是完完全全知道永昌伯的长短,还好生丈量过一番的,正因此,永昌伯才会气急攻心到卒中。 这要传出去,不光他没法做人,永昌伯府满门上下都会受到牵连。 肖氏听着,笑了笑,“老太太和崔家老太太,好歹也是亲家,这事儿,若老太太开口,崔家老太太说不得要给个面子,永昌伯也不是别人,是老太太的亲兄长,这关系又不假。” “可不是这个话!”常嬷嬷毕竟短见识一些,没有听懂肖氏言语中的嘲讽,她欢喜地道,“虽说如今有些难处,有二太太帮衬,也算不得什么。表姑娘如今还在牡丹楼,永昌伯府那边,大太太做寿,连请帖都下了,肯定要请客,这节骨眼上,也不能说把客都退了,原本说把表姑娘接回永昌伯府,表姑娘出了这事儿,只得缓几天,等永昌伯府那边寿宴过了才好。” 常嬷嬷舔着脸,凑近了肖氏,赔笑道,“少不得请二太太帮帮忙,看怎么安置表姑娘了。” 肖氏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放下针线,端起茶,喝了一口,见常嬷嬷没有要走的意思,也知道,这个老不吝的难打发,笑道,“常嬷嬷是母亲跟前的老人了,我年轻,见过几个世面?哪里知道怎么办,少不得你们这些老嬷嬷们多提点提点。” “二太太客气了,奴婢算个什么东西,敢在二太太跟前说什么?”常嬷嬷谦逊了一句,便自得道,“也不是没有法子,二太太可以和二老爷说说,让二老爷出面和老太爷求个情,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肖氏瞥了常嬷嬷一眼,心里冷哼一声,老太太倒是打得好主意,自己这么多年是有多蠢,才会被老太太忽悠得快瘸了? “这事儿,我会和二老爷提一提,等有了消息,我让汤嬷嬷去跟嬷嬷您说。” 常嬷嬷满意地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不存在的灰尘,朝肖氏福了福身,才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肖氏将手中的茶盏朝地上猛地一扔,摔了个粉碎,气得浑身发抖,却一个字都不敢说。 汤嬷嬷深知太太的心思,将屋里的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了,重新给她上了一盏茶,劝道,“太太也别为这些事伤心了,气坏了身子不值当。” “她一天到晚,一心一意地向着她的娘家,我这些年为她鞍前马后,她什么时候把我放在心上过?之前为了中馈,我也都忍了,可这十多年,我全为别人做了嫁衣裳。如今,我不讨老爷的喜,她有出面为我说过一句话吗?” 肖氏怒从心头起,她冷笑一声,吩咐道,“你去找一辆马车,派几个不相干的人,把白表姑娘从那里头接出来,送到宁远伯府去,就说,昨日永昌伯既然当了表姑娘的恩客,又为她赎身,她也只有跟了永昌伯,愿意服侍他端屎端尿。” 汤嬷嬷吃了一惊,结结巴巴地道,“这,这,这能行吗?” “有什么不能行的?”肖氏不以为然,“你去一趟忠靖王府,姐姐一向疼我,若是知道老太太这般算计我,她定会帮我,到时候就由她出手,咱们点事儿都不用沾。” 麟德殿上,几个御史不约而同地站出来了,参永昌伯身为勋贵,日夜流连秦楼楚馆,更是因此得了马上风,丢了朝廷的脸面,这些年,永昌伯府对朝廷无寸功,白占用朝廷的米粮,建议朝廷虢夺永昌伯的爵位。 昨晚,皇帝也在现场,所为何事,皇帝也知道,但他得装作不知道,问谢眺,“谢爱卿,永昌伯是你的妻舅,这事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永昌伯都瘫在床上起不来了,皇帝自然不会多余地宣永昌伯上殿了,便问谢眺。 本来今日没谢眺什么事的,为了这种事被点名,谢眺只觉得一身屎尿臭,好在他涵养功夫不错,面不改色地走出来,奏道,“皇上,臣多年不曾去过永昌伯府,前些日子蒙皇上恩赐,孙女儿得封县主,家里为孙女儿大宴宾客,永昌伯府也不曾派人来贺,连贺礼都没有,永昌伯府的事,臣一概不知。” 谢眺只差说,谢家和永昌伯府已经老死不相往来了,有什么事,别问他! 皇帝见谢眺不接这一茬,他也没有法子,见时辰差不多了,便给陆偃使了个眼色,陆偃便跟了过来,皇帝起身,“今日就议到这里,有什么事,写折子给朕。” 等回到了东暖阁里,皇帝让小太监给他脱了靴子,歪在榻上。 ------题外话------ 第一更! 第197章 夺爵 昨晚,畹美人极尽所能,将皇帝伺候得很舒服;只昨夜里是舒服了,方才在龙椅上,他腰酸背痛,难受得很。 陆偃看出皇帝的疲色,让人给皇帝上了一碗养生粥,提议道,“皇上,要不,让温太医进宫给皇上请个平安脉?” 皇帝舀着粥喝了一口,才觉得身上稍微好了些,摆摆手,“歇两日就好了,才说永昌伯的事,还有之前你提议宁远伯府爵位的事,阿偃,你是怎么看的?” 陆偃面上含笑,将榻几上的几件奏折都收起来归拢好,道,“皇上,如今国库空虚,况且当年这两府的爵位并不是世袭罔替,本就是传不过三代,如今都传了五代了。永昌伯这次是做得过了些,老百姓们的风评很不好,宁远伯府……” 陆偃沉吟片刻,小心谨慎地不敢继续。 “有什么不敢说的?若阿偃你在朕跟前都不敢说实话,谁还敢跟朕说实话呢?” “皇上,臣以为如今正是用谢家之时,这两家都是谢家的姻亲,虽说谢眺君子有德,不是恃才狂傲之人,但借此敲打一番,将来落个君臣相宜,也是一桩佳话。” 皇帝怔了怔,眼中流露出沉思之色,他的手指在曲起的膝盖上轻轻地敲着。 陆偃站在一边,低眉垂眸,只静静地等待着。 皇帝突然抬头朝他看过来,直直的目光审视着陆偃,眸光锋锐得好似要直射他的内心。 陆偃面色柔和,眉眼微敛,神色不动,好似没有任何察觉。 皇帝突然笑了,道,“阿偃,还是你聪明,谢眺就是个老狐狸,平日里也想得多,若朕削了这两家的爵位,他必然会多想,还怕他不谨慎为朕办事,不竭心尽力!” “皇上过奖了!”陆偃也笑了,体贴地将一盏温热的茶放在榻几上,“臣只知道,谢眺这个人心思极多,凡事都会左右权衡,这是好事,可若是拿这份心思来为皇上办事,可就不妥了。” “嗯,你说得没错。他们这些文人啊,心眼比筛子还多。喊的口号是什么为天地立心,为圣人立言,为百姓立命,人人都生了一张舌灿莲花的嘴,可做起事来,总是瞻前顾后,到了要出力的时候,也不肯出力。” “皇上说的是!” “这次,朕也不怕谢眺不好生为朕写那份祝文了。”皇帝哈哈大笑,想到谢眺两个亲家都丢了爵位,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甚至朝中的文武百官们会如何看他,只要想到这点,皇帝就很得意。 忠靖王府,汤嬷嬷亲自来见大肖氏,在大肖氏的屋子里,屏退了左右后,汤嬷嬷便把这些天来,谢家发生的事都说了。 “说起来这事儿也不能怪长房,都怪老太太把咱们二太太当傻子,说什么要和老太爷说将来让二老爷继承谢家云云,这分明是把一根胡萝卜挂在驴嘴上,眼瞅着能吃,就是吃不到嘴,就这么哄着二太太哄了这十来年,可怜把二太太给累得,前年还掉了个哥儿。” 忠靖王妃听了,气不打一处,她也没法埋怨妹妹,只问道,“你才说二老爷要聘了祭酒家的姑娘做良妾?这是真的?谢家不是书香门第吗,怎么还兴聘良妾?你家太太就这么答应了?” “王妃啊,这事儿太太又能怎么样?二老爷都快半个月不到太太的院子里去了。”说起来,汤嬷嬷都是泪,“太太为这事去找了老太太两三次了,老太太一味装聋作哑,说什么夫妻之间都是床头打架床尾和,眼看连余姨娘都要欺负到太太头上了,太太又能怎么样呢?” “谢家真是欺人太甚。”忠靖王妃怒道,“我就说,谢家最可恶的就是这个老虔婆,你回去跟你太太说,叫她以后少和这老东西来往。你们没看到长房是怎么做的吗?我也不是说叫你家太太和这老东西打擂台,横竖不搭理就是了。” “王妃,这事儿您可一定要为我家太太出口气,太太说了,老太太不是一向疼爱这两个表姑娘吗?这次也给她剜块肉下来,要不然,我家太太实在是忍不下这口恶气。” “我知道了,多大点事,值得她这样,你回去吧,这事儿,我自会料理。” 这事儿既不是杀人,又不放火,忠靖王妃眼珠子一转,便计上心来,她招来了心腹嬷嬷,如此这般一番,嬷嬷一张老脸笑成了菊花,领命而去。 白梅芷醒来,浑身好似被马车碾过了,她身上还趴着一个人,看到这人满头华发,她吓了一大跳,一把将人推开,起了身。 “嘿嘿嘿!” 庄大爷从白梅芷的身上起来,见姑娘拉着被子遮住了身上旖旎的春光,他也不生气。没想到,这金莲姑娘,果然还是个雏儿啊,除了疼的时候掉了两滴眼泪,那放浪劲儿堪比寡妇了。 真是个可人儿! 庄大爷将裤子穿上,见白梅芷别过头,他笑道,“害什么羞啊?昨晚上,又不是没看过!” 白梅芷一阵恶心,昨晚上,她喝的茶里被人下了药。 等庄大爷出去了,她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在想,大表哥到底知不知道她落到了这样一个处境?她的身体虽然被玷污了,可她爱他的心,只比以前更甚。 他但凡有点心,都该怜悯自己,给自己的将来一个保证。 “快,把衣服穿上,你该走了!” 老鸨金妈妈一脚将门踹开,身后还跟了四个彪形大汉,这四人进来,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白梅芷,没有任何回避。 白梅芷抹掉眼泪,什么都顾不上了,“是不是我表哥来接我了?” “是不是你表哥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对方银子给足了,要把你接走!”老鸨态度还不算差,来的人可是忠靖王府,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得罪,“当然,你要是不愿意走,妈妈也不撵你!” 对方不许她说出身份来,老鸨自然不会把忠靖王府的底儿给漏了,以为是忠靖王看上了白梅芷,觉得这金莲姑娘可真是好命呢! ------题外话------ 第二更! 第198章 赎身 这才一天,居然就被人赎身了。 老鸨也不敢要多的银子,只要了一千两,不过,昨晚上,庄大爷出了三千两,她一晚上就从白梅芷身上挣了四千两,有什么不满足的? 白梅芷从牡丹楼出来,她松了一口气,只觉得今日的太阳都比往日里要明亮多了。坐在马车上,她的心才活过来,才有余力去想风夕节那晚上的事,她明明是假装昏迷,后来为什么真昏迷了? 白梅芷不信,她是自己把自己给迷晕了的。 是谢知微! 对,谢知微哪里去了?如果说,自己沦落到了青楼,那谢知微呢?白梅芷拉住金妈妈问道,“妈妈,我被人卖进来的时候,只有我一个人吗?还有没有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生得很好?” 老鸨不知道白梅芷发什么疯,她将白梅芷往前一推,“你赶紧走吧,以后要是发达了,别忘了今日妈妈对你的好!” 白梅芷上了马车,马车驶出了杀猪巷,上了高殿前街,从崇明门前经过,路过朱雀门的时候,白梅芷撩开马车帘子朝外看去,当初进京的时候,她是怀着怎样一腔心情,短短几日时间,她沦落至此,心中的恨意滔天。 就在这时,一群少男少女们快马扬鞭地从朱雀门里冲出来,女郎们人人都蒙了面纱,少年们意气风发,似乎在赛马,路上的行人们纷纷避让。 冲在最前面的是一个身穿鹅黄色骑装的少女,她扭过头来,嫣然一笑,露在紫色面纱外面的是一双迷人的桃花眼,看到这双眼睛,白梅芷的脑子里轰然作响。 她听到有个姑娘笑道,“端宪县主这骑术,可以上战场了。” 端宪?端宪不是谢知微吗? 白梅芷看着那抹鹅黄色的身影远去,她整个人都在颤抖,她原本还在想,风夕节那天或许她们失手了,她虽然没有落到好处,但谢知微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怕是比她还要惨。 可是今日呢? 姨母?姨母知道吗?她被谢知微反杀,这件事,姨母知道吗? “我要去谢家,我要去谢家,大理寺卿谢家,麻烦您带我去谢家!” 马车里坐了一个嬷嬷,装聋作哑行了这半天的路,这会儿缓缓地睁开眼睛,慢条斯理地道,“姑娘,我家主子把你赎出来,花了一千两银子,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可不是你说想去谁家就去谁家的!” “我本是良民,我是被拐卖进……那里的”。 白梅芷说完,眼泪哗啦流下来,跪在嬷嬷跟前求道,“求您把我送到谢家去,我姨母是谢家老太太,一千两银子,我让我姨母还给您家主子,哪怕二千两都行!” 嬷嬷嗤笑一声,“谢家老太太?她能有什么钱?哦,老身这记性,倒是忘了,谢家老太太昧儿媳妇的嫁妆倒是一把好手,敢情姑娘是觉得,我家主子短了这二千两银子?我家主子说了,既然永昌伯怜惜姑娘,愿意给姑娘一个容身之处,姑娘就不要挑三拣四了。” 老嬷嬷意味深长地看了白梅芷一眼,“姑娘,你就不要为难谢家老太太了,永昌伯府是您的外家,不好吗?” “刚才,过去的是不是谢家大姑娘?”白梅芷还是不肯死心。 “这奴婢就不知道了,听说宫里皇上和皇后都很喜欢端宪县主,方才过去的是宫里的小主子们,端宪县主和他们一块儿骑马,这也寻常。” 白梅芷一颗心如死灰,如果说她此时还觉得自己落到现在这个局面是意外的话,她早就死了八百年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会败在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手里。 不,一个真正的十岁的小姑娘,会比一干宗室女还要受宠吗? 谢知微感觉到了一抹如利箭一样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她扭头看去,见一辆马车从朱雀门下经过,朝保康门而去,马车上没有任何徽记,她不知道是谁家的马车。 “姑娘,怎么了?”今日伺候姑娘出门的是百灵。 “你跟上那辆马车去看看,到底是谁家的?”谢知微嘱咐道,“离远点儿,遇到危险就赶紧跑。” “是!”百灵穿着一身青色的骑装,调转了马头追着白梅芷的马车而去。 “微妹妹,怎么了?” 今日约谢知微出门的是大公主,她听说谢知微买了几匹好马,专门过来看了,挑了其中的一匹,要和谢知微比试。 见谢知微的马速渐渐地降下来了,大公主忙策马过来问道。 “没什么事!”谢知微扯住了马缰绳,再往前就是南熏门,出了南熏门就是城外了,他们没有带多的人来,谢知微便道,“要不,我们回去,这会子尚早,去茶楼里听听曲儿如何?” “好啊!”没有父皇的同意,大公主也不敢出城。 两人并辔而行,身后,谢家的几个哥儿便缓缓地跟在后面,等重新进了朱雀门上了南门大街,谢知微便让谢家的兄弟们散了,她陪着大公主在街上慢慢地溜达。 “微妹妹,我记得你名下有个茶舍的,在哪儿?我们过去看看?” 清乐茶坊开在州桥东大街上,离甜水井巷不远,前面不远处是长庆楼,后面不远处是潘楼,一条街上多是些漆器铺子,出名的唐家金银铺就在隔壁。 大相国寺的钟声在南面敲响,悠悠传来,坐在茶坊里听晨钟暮鼓,十分相宜。 茶坊地段儿好,环境优雅,卖得好的多是些从南方过来的茶,性温,很受欢迎。 铺子坐北朝南占据了两个门脸,里头装潢得很大气,临窗摆了一些时下花卉,一进门,茶香混合着淡雅的熏香还有自然的花香扑鼻而来,令人精神一震。 一座假山挡在后门口,如同一道影壁,将后院遮挡住,几丛翠竹从斜里伸出来,瞧着清雅得紧。 “你这里不错!”大公主一跨进门槛,四下里看了一下,便夸道,“这地段儿这么好,生意也不错,你母亲怎么舍得给你?” “我母亲现在要管家里的中馈,她懒得管这些铺子,总说要把名下的铺子给我,我才不要呢,管那么多铺子得多累啊!” ------题外话------ 第三更! 第199章 看上 “可是有钱啊!”大公主羡慕不已,心说,她母后怎么不说给几个铺子她呢? “我母亲动不动就要给钱我,不要还不行,横竖有钱花,要铺子做什么?这铺子,我本来也不想要,可我要拒绝,我又怕她多想,就只好要了。”谢知微叹了口气,她其实也很为难的。 大公主都羡慕嫉妒恨了,“好啊,以后我要是没钱了,我就找你借。” “嗯!”谢知微认真地点头。 “姑娘来了?”掌柜的看到门口进来的两人,连忙迎了出来,将人往雅间里引,大公主摆摆手,“不用了,我们就在这大堂里坐一会儿,热闹!” 掌柜的将一个临街的位置收拾出来,这里前后一个高几,几上摆着一盆花卉,遮挡了前后人的目光,是个闹中取静的好位置。 谢知微和大公主落座了,大公主道,“微妹妹,虽然我居长,不过,谁让你是个小富婆呢,你今日请我呗!” “好啊!”谢知微笑着道,“那今日,我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了!” 谢知微吩咐掌柜的拿了茶炉,茶壶,和茶叶六君子过来,便不用店里的小厮过来伺候了。 二人一面看着街上的景致,谢知微一面信手斟茶,喝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大公主幽幽地叹了一声,低声道,“微妹妹,其实我今日出来,也不全是为了骑马,我娘的心情很不好,今日一早连早膳都没有吃,我担心坏了。” 大公主的娘,不就是皇后吗? 谢知微不由得想到杀猪巷口那个被太监用被子裹着,塞进皇帝的车里,被带进宫里去的那个女子,也不由得想到,前世,畹妃娘娘何等受宠,她手段也了得,皇后纵然背靠武安侯府,可是因无子而被她压制。 若非陆偃说一句“子弱母壮”,或许被立为太子的就是畹妃的儿子了。 她至今还记得那个年纪虽小,可聪慧无比的孩子。 “元嘉姐姐,你要跟皇后娘娘说,不管有什么事,都要先以肚子里的龙子为重。” 元嘉松了一口气,点点头,“你说的是,微妹妹,母后很喜欢你,你有空了,就递牌子进宫,我如今很担心母后的身体。” “嗯,好,等有了机会,我就递牌子进宫吧,我也很担心皇后娘娘。” 元嘉便跟谢知微说起了宫里的事,“说是宁远伯府的表姑娘,哼,打量谁不知道谁的底细,听说啊,是宁远伯府的大姑娘从那种地方带出来的女人,那种身份,父皇他就……” 元嘉咬了咬唇瓣,不能说父皇的坏话,满腔怒火便撒在了薛婉清的身上,“你说,她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想到要做这种事来?真是叫人匪夷所思。” 不管如何,薛婉清的目的达到了。 令谢知微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薛婉清似乎拥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怎么会认识鲁仲连的呢?她还要把鲁仲连举荐给萧恂,她是不是知道,前世萧恂对鲁仲连有知遇之恩? 她怎么知道李畹芬在牡丹楼,而且知道,皇上一定会痴迷李畹芬的呢? 谢知微越是想,越是觉得毛骨悚然。 她握了握元嘉的手,“元嘉姐姐,现在说这些没有用,皇后娘娘肚子里的龙子才是关键。” 宫里的女人唯有诞下儿子,才有希望,否则,一切最终都将是镜中花水中月。 “我知道了,微妹妹,我跟你说了之后,心情就好多了。” 永昌伯府的大红灯笼已经挂起来了,门前的两个石狮子上也披上了红绸,屋前屋后全都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今日一早,永昌伯醒了之后,虽然有些眼斜嘴歪,但居然能够起身挪动几步了,府里没有人敢把今日早朝上御史们弹劾永昌伯的事告诉他。 大太太孙氏也一个劲儿地为永昌伯开脱,“谁知道大姑奶奶连自己的姨侄女儿都看不住呢?谁知道梅姐儿自甘堕落,既然落到了那种地方,知道点廉耻的,哪怕抹脖子都不敢屈从呢,这事儿能怪伯爷吗?” 永昌伯一想,是这个道理,他心情一好,进了一碗燕窝粥。 孙氏看着歪在自己屋里榻上的男人,松了一口气,“我说家里出了这样的事,这寿宴就不办了,可二弟妹和三弟妹说,上次,谢家办酒,我们听了大姑奶奶的话没有去,结果,是不是把人得罪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把那边的太太们一齐请一请,亲戚之间多走动才亲热。” 永昌伯不置可否。 孙氏便趁机道,“韬哥儿今年都十六了,这些年也看了好几桩婚事,他眼孔又高,家世不好的不要,长得不漂亮的不要,我就总骂他,要个天仙不成,伯爷猜怎么地,原来啊,他心里早就有人了。” “是谁?”永昌伯如今一说话就喷唾沫,两个字喷了孙氏一脸。 孙氏用帕子将脸抹干净了,道,“原来是谢家的大姑娘,端宪县主呢,我就说这孩子真是的,还不肯说,遮遮掩掩这么多年,这表叔侄亲上加亲有什么不好的?微姐儿虽年纪小了些,娶进来,了不起多等几年再圆房。” 永昌伯眼睛一亮,“谢家……答应?” “这有什么不答应的?咱们韬哥儿有什么不好?就算谢家老爷子不答应,若是微姐儿看中了咱们韬哥儿,两个人郎情妾意,难道谢眺还想棒打鸳鸯散不成?” 永昌伯点了点头,不由得想到,如今这京城里,若说谁家的姑娘最有钱,无疑是谢知微了,当年崔氏留下的嫁妆,永昌伯府得了多少好处,他们心知肚明,还有袁氏,当年卢氏留下来的嫁妆,如果谢知微出阁,难道谢元柏会不拿出来给这个宝贝女儿? 就不说谢知微还有封邑了,这姑娘可真是一座行走的金山啊! “那你……好好……准备!” 孙氏激动不已,她看到婆子在院子里晃了一下,如今家里的任何事尽量瞒着伯爷,避免又刺激了她。 孙氏便站起身来,“我去看看,这没两天日子了,既然要请大姑奶奶一家来坐,也不能太随意了些。” ------题外话------ 第四更! 第200章 进府 孙氏才出了门,婆子便迎了上来,凑到孙氏的耳边,“太太,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不好了?”大太太心头一跳,满腔激昂的情绪瞬间便似被一瓢凉水当头浇下熄灭了,一时间,她连腿都站不稳了。 “五少爷让白姑娘进了家门。” “你说什么?”孙氏万没有料到会是这样,她来不及多想,脚步如飞地朝外走去。 才出了院门,便看到影壁处,小儿子冯丛韬正陪着一个身穿白衣,窈窈窕窕的姑娘朝里走过来,看着深肖当年二姑奶奶的女子,孙氏眼前一黑,朝地上一头栽去。 “母亲!”冯丛韬快步冲上去,一把抢住了孙氏。 孙氏悠悠醒转过来,便看到了跪在地上的白梅芷,她怒不可遏,“你怎么进来了的?谁让你进来的?” “舅母!”白梅芷大哭,“是表哥让我进来的,舅母,梅儿已经没有母亲了,白家不要梅儿了,谢家也不要梅儿了,梅儿做错了什么?这天下之大,原来早就没有了梅儿容身之处,那梅儿还活着做什么?” 白梅芷起身,就朝旁边的影壁冲了过去。 “表妹!”冯丛韬喊得嘶声裂肺,他连忙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白梅芷的柳腰,白梅芷的头虽然撞在了影壁上,一来她本就没打算死,二来冯丛韬拉了她一把,头破了皮,血流出来,看着很瘆人。 白梅芷也趁势眼睛一闭,人落在了冯丛韬的怀里。 冯丛韬怀抱着自家表妹,很不满,对孙氏道,“母亲,表妹一介孤女,母亲又何必咄咄逼人呢?” 孙氏被质问得哑口无言,她坐在地上,怔怔地与儿子对视,她也好想也去撞上一撞,但想到眼下的谋划,若撞出好歹来,这寿宴也摆不成了。 想到自己千辛万苦地为儿子谋划,想他娶了谢知微,永昌伯府将来也有了保障,可这孽障,他在做什么? “天爷啊,我怎么这么命苦啊!”孙氏捶胸顿足,悲痛欲绝,指着冯丛韬,“你,你,你这个孽障!” 冯丛韬也很恼火,“母亲,您可曾知道,方才白表妹被拦在门外,儿子恰好和忠靖王府的五公子在一起,丢了儿子多大的人吗?以后搞不好五公子都不带儿子玩了。” 忠靖王府的五公子? 虽说忠靖王与当今皇上只是叔伯兄弟关系,可人家好歹姓萧啊! 孙氏正要说什么,冯丛韬已经抱着白梅芷朝里走了。 孙氏连忙从地上爬起来,怒道,“你要把她带去哪里?” “自然是找个地方安置啊,表妹好歹是二姑姑留下的血脉,难不成母亲不打算管了?”冯丛韬觉得不可思议,“亲戚间难道不应该互相提携的吗?大姑母帮了我们多少了?娘不是说,大姑母还准备把微表妹许给我吗?” 白梅芷的眼珠子转了一下,她微微睁开了一道缝隙,看着眼前的表哥,虽然比不上大表哥,可也是眉清目秀,一表人才! 凭什么这样的好少年要给谢知微? 想到这里,白梅芷顿时恶从胆边生,她的头随着冯丛韬的步伐,朝他的怀里歪了过来,一缕淡淡的体香随着她的呼吸,钻入了冯丛韬的鼻端。 “你快跟上去看看,把那个贱人安置个地方,别让那小畜生把她安置在他院子里去了。”孙氏干不过儿子,不得不妥协。 她连忙从地上爬起来,一面喊了门口的小厮来问,方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回太太的话,小的听说是府里的表姑娘,心说从来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位表姑娘,正要进府禀报太太,少爷就回来了,和少爷一起的是忠靖王府的五公子,听说今日打马球的时候认识的,准备来府里玩,看到二门口杵着一辆马车,就说既然府上有客人先回去了,改天再聚。” “五少爷一听这话,觉得是被五公子看了笑话,把小的责罚一顿,踢了小的一脚,小的摔在地上这会子,五少爷就抱……带着那表姑娘进来了。”小厮委屈不已。 孙氏满肚子都是火,觉得这小厮是在自己面前告儿子的状,没好气地道,“你一个当下人的,少爷纵然拿你出两下气又如何了?” 那小厮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头,连忙赔笑,“小的多嘴,小的多嘴!” 他连忙扇了自己几耳光。 孙氏这才收回了目光,在赶来的丫鬟的扶持下,朝儿子撵了过去。 她到底还是晚了一步,儿子已经将白梅芷安置在了一处小院里,那院子是家里的姑奶奶出阁之前住的,暂时几个小的姑娘还没有到要分院的时候,便暂时空着。 这小院就在住院的旁边,离二门又近,寻常都是嫡出的姑娘才有这资格住,如今被一个表姑娘鸠占鹊巢,她白梅芷一个从妓院里被人赎出来的人,脸怎么就这么大呢? 想到“赎”,孙氏灵光一现,今日这一幕,到底谁是幕后主使? 白梅芷怎么无缘无故跑到自己家门口? 孙氏倒也没有多想,忠靖王府的五公子怎么突然和自家这个老来子好起来了,毕竟,自家儿子这么出色,无论人品还是才学都出众,哪里就不配和宗室子弟玩了呢? 她只想着,白梅芷到底是谁赎出来的?又是谁把她送到自家家门口的? 还有谁?用膝盖想想就知道是谁了! 好啊,冯满,你还真是个好样儿的,明面儿上你不敢把这个祸害送过来,你就用这种阴损的手段! 孙氏看到白梅芷站在小院门口,浅笑兮兮地对自己儿子道,“我住这么好的院子,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以后你就把伯府当做你自己的家吧!”冯丛韬看着这个表妹,小小年纪,便经历了这么多挫折和磨难,关键是,不管遇到了什么挫折,她都没有自怨自艾,反而还处处为别人着想,想到家里的几个妹妹,冯丛韬便觉得,这样的表妹真是难得。 看着儿子在吩咐丫鬟婆子们为白梅芷张罗着打扫院子。 这院子原本是二太太杨氏给女儿冯若玉准备的,眼下,儿子若是把这院子占了给白梅芷,少不得又是一场架吵。孙氏顿时就觉得头疼。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亲们,打赏几张票票吧! 第201章 仪宾 “韬哥儿,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跟你说。”孙氏装作没有看到白梅芷。 白梅芷其实在孙氏一来,她就看到了,但她也装作没有看到孙氏。此时,她却是慌乱不已地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孙氏的跟前,“舅母,梅儿不敢住这么好的院子,求舅母赐给梅儿随便一间下人的屋子,梅儿就感激不尽了!” 孙氏被她这番话气笑了,她堂堂一个表姑娘,住进自己这府里,若是自己真的只给她一间下人的屋子,恐怕自己要被满京城人的唾沫星子喷死了。 孙氏懒得理她,冯丛韬却是一把拉起了白梅芷,对孙氏道,“母亲,表妹又不是家里的下人,您怎么能让她动辄就跪呢?” 孙氏气疯了,她有种不祥的预感,这个外甥女儿,迟早会是这个家里的祸害。 原本她还准备好好筹划一下的,此时,她再也忍不住了,道,“梅姐儿,是不是你姨母把你赎出来的?” “什么赎?母亲,您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冯丛韬皱着眉头。 孙氏正要说话,白梅芷便哭道,“表哥,舅母没有说错,梅儿,梅儿不幸,风夕节那晚,被人……被人,卖,卖到了牡丹楼,幸好……” 孙氏一听糟了,要是被人知道,在那牡丹楼里,舅舅和外甥女几乎成就了好事,永昌伯府还有什么好名声? “你先留下吧!”孙氏还是不死心,“不过,你要是想回到谢家去,我回头安排人把你送过去。” 白梅芷摇摇头,她来的路上已经想过了,她回谢家还能做什么?看大表哥看她时那奇怪的眼神吗? 风夕节那天,她本来就是跟着大表哥他们出去的,她一夜未归,后来数日失去行踪,在大表哥的眼里,她恐怕早就没有任何名声可言了,她还回去做什么呢? “求舅母帮梅儿把丫鬟碧柚从谢家带回来,梅儿已经感激不尽了。” “表妹,你放心,这件事包在我身上,我原本也是要去一趟谢家的。”冯丛韬打着包票。 孙氏看到这一幕,一点儿都不想在这里呆了,她看都懒得看白梅芷一眼,转身便出了这小院。 冯丛韬吩咐丫鬟婆子们尽心收拾,又安抚了白梅芷几句后,才随着他母亲出来,刚刚走出小院,冯丛韬就失望地道,“母亲,原来您是嫌弃表妹不慎被人卖到了牡丹楼才瞧不起表妹的?” 孙氏气得也快卒中了,她身子摇晃,冯丛韬也不说上来扶她一把,还是身边的婆子看不过去了,搀扶了一把,“太太,少爷还不懂事,您别往心里去。” “我不往心里去,我只恨冯满这个贱人,她口口声声说向着娘家,你看看她干的这桩好事!” 孙氏气得不得了,她按住额头,伯爷倒下了,她不能倒下,深吸一口气,孙氏道,“我且问你,你和微姐儿的婚事,你是不是没有放在心上?” “那哪能啊?”冯丛韬一提起谢知微,就很欢喜,“要是娶了微姐儿,我就是仪宾了,虽说比起驸马或是郡主仪宾稍微差了点,可总比现在这白身强,出去看到谁都要行礼,凭什么呀!” 孙氏见他总算是说了句人话,方才好受些,“你既然成心要和你微表侄结成夫妻,你以后就离你白表妹远一些,她已经不是干净身子了,少沾惹,省得微姐儿不高兴了,以后不和你好。” “母亲,您怎么也染上了以貌取人的坏毛病?你应当知道,就算是牡丹楼里也有不少好姑娘,她们之所以沦落到那种地方,也是迫不得已,就好比白表妹,难道说白表妹她愿意被卖到那里去?” 冯丛韬教训他母亲,“我相信微姐儿一定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有机会,我会跟她好好谈谈这个问题,既然是亲戚,我们肯定要好好照顾白表妹,要不然,别人外头的人会说闲话的。” 孙氏给吓死了,生怕这个二五眼的儿子真的跑到谢知微跟前说什么要照顾白梅芷的话,将心比心,谢知微就是个棒槌也知道要生气,她劝道,“你跟她说这些还早,她年纪这么小,就算你们两个这桩婚事定了,一时半刻她也不会过门,要照顾也轮不到她一个小姑娘。” 冯丛韬觉得他母亲说得也有些道理,想到今日他在外面玩,听到别人在说上次马市上,谢知微一口气买了十二匹好马,听说一匹马驹儿将来一定会成为一匹千里马,便不由得跟他母亲抱怨,“母亲,既然两家早有这个意愿,您怎么不早点跟姑母说,把微姐儿定给我,要不然这一次,我也能得一匹好马了。” “谢家的几个表侄,都得了她一匹好马,凭什么呀?” 孙氏不知道该如何说,只好安抚道,“一匹马在她跟前算得了什么?要不然,她能一送就送好几匹出去?你也是眼皮子浅,你要把她哄好了,我跟你说,她名下还有一个马场呢。” “在哪儿?”冯丛韬惊喜得快要跳起来了,“母亲,您也不早说!” 眼见儿子这么高兴,孙氏便把送白梅芷回谢家的事压在了心头,寻思着,好歹等寿宴的事情过了再说。 反正,她绝对不会允许白梅芷住在她家里,这就是个祸害。 难道说,冯满知道这是个祸害,所以才把她往自己家里撵?呵呵,既要当好人,又不愿付出代价,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好的事? 收拾妥当后,白梅芷便要来了热汤,她把自己泡在桶里,一遍一遍地刷洗着身子,里里外外都想狠狠地刷一遍,脑子里一遍遍地回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事,她的眼里已经没有了泪水,想流泪也流不出来了,变得非常干涉。 难道说,她和表哥真的没有缘分吗? 生平头一次,她心里有了人,曾经她和他隔得那么近,只是一伸手的距离,可如今,她与他越来越远了。 白梅芷忍不住地想,表哥到底知不知道她遭遇了什么?那些经历虽然很耻辱,可是,她依然想问问,表哥到底知道吗? ------题外话------ 加更一 第202章 出征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对他的一片心?如果她知道了自己的遭遇,会不会也和韬表哥一样对她如此怜惜? 她这辈子都无法成为他的正妻了,可是,她依然愿意为了他不计较身份地在他身边,只求他的一点怜惜,难道他也不愿意给吗? 想到这里,白梅芷起身,她拒绝丫鬟们的服侍,不愿意让人看到她身上这些天留下来的点点痕迹,她怕人知道,被人看不起。 午膳的时候,永昌伯府让人送来了两菜一汤,虽说比起谢家来说,简陋了不止一星半点,但白梅芷看到这小院,连谢家下人们住的院子都不如,她就明白,大约永昌伯府只是个破落勋贵,她也着实不必计较这些。 “姑娘,要歇息一会儿吗?”临时派来服侍她的一个丫鬟丁香问道。 “有笔墨纸砚吗?我想写封信。”白梅芷道。 “姑娘想写给谁?”丁香问道。 “写给……”总算是白梅芷没有那么冲动,没有把心心念念好多遍的名字说出来,她叹了口气,没再要笔墨纸砚了,起身去了内室。 丁香看到进来的春梅姐姐,瘪了瘪嘴,两人不约而同地朝内室嘲讽地看了一眼,春梅的声音并没有压低,“快点收拾一下吧,一会儿还要去前边帮忙,眼看着寿宴就要到了,家里还没有准备好呢,谁有功夫搭理这些?” 想到在谢家时,春晖堂的下人们对她何等恭敬,白梅芷不由得流下两行泪,前路渺茫,她之所以走到今天这一步,都是谢知微的缘故! 谢知微并无此自知,她正在灯下做药丸,萧恂明天出发,她答应了萧恂,明天回去城门口送他,也不好空手去,便想着给他做点疗伤药丸,关键的时候能保住一命。 次日一大早,谢知微起了个早床来到了扶云院,谢元柏和袁氏已经起身了,谢明溪从前院过来,正在袁氏跟前请安,看到谢知微,小人儿给她行了个礼“姐姐,你今日怎么这么早?” “昨日去清乐茶坊,看到有些问题,我今日准备再去一趟,跟掌故的好好说说。” 谢知微说完,看向袁氏,“母亲,我用过早膳,就准备出门一趟。” 袁氏的腿,养了这几天,总算是能稍微挪动一下了,她忙道,“你要出门,多带几个婆子护卫,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可不能再像上次那样了。” 谢知微一一答应了,一家人用过早膳,谢知微正出门,谢明溪鬼鬼祟祟地跟在她的身后,走了约莫有一箭之地,谢知微忍不住笑了,猛地转过身,小家伙躲避不及,讪讪一笑,抓了抓脑袋,走出来,求姐姐,“姐姐,郡王爷今天出征,你不去送送他吗?” “你要去吗?”谢知微牵着他的手,边说,边往前面走。 “想去,郡王哥哥今天出征呢,他算我半个师傅,哪有师傅出征,当徒儿的不去送行的?姐姐,你带我去好不好?”谢明溪摇晃着姐姐的手,一叠声地喊“姐姐姐姐姐姐”,大有不答应就不罢休的架势。 “呜呜呜……” 一阵古怪的声音传来,姐弟俩下了一大跳,纷纷循着声音看去,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被两个婆子架着正在往扶云院与正堂中间的甬道里拉,那女子被拖着都不肯走,圆目双瞪地看着谢知微,眼中充满了仇恨。 紫陌吓了一大跳,一面挥手让那两个婆子把人拉走,一面道,“姑娘,那是太太屋里的嫣梅姑娘,说是招了,今日太太让绑到听事堂去,叫人都好好看看。” “怎么留了这么久?不是应当早就处置了吗?”谢知微好久都没有想起这个丫鬟的事了,横竖,在太太的屋里也没看见她,原以为早就处置了。 “田嬷嬷让人在她屋里搜,搜出来一个金累丝耳环,太太可没有赏她这个,田嬷嬷便让人对她用了刑,果然,昨日她又招了些,原来那个白表姑娘,竟是对大老爷有那个啥?才撺掇得她做下这样的事来,说若是太太有个好歹,表姑娘进了门,封她做个姨娘。” 紫陌有些话不好跟姑娘说,又不得不说,结结巴巴总算说了个囫囵,但愿姑娘能够听懂,不用再问。 谢知微当然听得懂了,她冷笑一声,“这种蠢话,她是怎么信了的?” 这话,紫陌就不好接了,谢知微有点不放心,问道,“太太那边有没有说怎么处置?“ “奴婢只是听田嬷嬷说了一嘴,说是既然是在太太屋里服侍过了的,就算要卖也会刺哑了卖出去。” 只要母亲不留在家里就好,至于是卖,还是罚到庄子上去,谢知微都不管。举凡在主子屋里服侍过的,因怕这些人被卖出去后胡言乱语,都会用滚油把人烫哑了在发卖。 这无疑是酷刑,虽说这背主之人无一个无辜的,可杀人不过头点地,谢家便不用滚油烫的方式,而是用针将人刺在穴位上,将人刺哑,让人少受些痛楚。 人被渐渐地带走了,谢知微又问起金嬷嬷和碧柚,紫陌道,“老太太把人要过去了,说是碧柚姑娘不是谢家的下人,谢家还不能随便打发。倒是金嬷嬷,老太爷让把人送到了家规堂,不到一个晚上,起了高热,昨日夜里说是没了,今日一早,金家的人来,一领席子卷出去了。” 谢明溪听得似懂非懂,他的心思也不在这上头,出了仪门,马车已经被赶到正院里来了,姐弟俩上了马车。 皇帝领着文武百官在宣德门前给萧恂送行,少年梳着一条马尾,没有戴头盔,一身戎装如雪,显得意气风发。 他单膝下跪,从皇帝的手里接过了一杯梅子酒,一饮而尽,“臣将不辱使命!” “好!” 对于这个侄子,皇帝的情绪很复杂,一面巴不得他很强,展示萧家儿郎文韬武略,英勇善战的风姿,一面又怕他太强了,如今自己可以压制得住,不知道将来太子或是将来的新君能不能压制住。 ------题外话------ 加更二。 第203章 襄王 韩振看着皇帝将一柄尚方宝剑赐个萧恂,他气不打一处,原本这次军功,他是准备让自己的儿子韩落轻领的,黄信轻敌,如今落在了匪首手里,三千将士,说是落了败仗,只不过是对地势不熟,才会溃不成军。 人又没死,只要朝廷派人去了,在少华山上振臂一挥,还怕那些逃兵不回来?集结起来,又是一只强悍的军队。 而对方,不过六七百喽啰,装备敷衍,只要不轻敌,这可以说是手到擒来的功劳,比起前往南疆北地杀敌,既轻松又容易挣功劳。 明明这一次剿匪由他韩振负责,可是自己递上去的折子,一直到不了皇上手里,最后这个机会居然还被萧恂,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抢了去。 韩振气得浑身都在颤抖,他似乎感觉到了文武百官们落在他身上的嘲讽的目光,如果这次,自己不做点什么,将来是不是谁都可以欺负到自己的头上去呢? 想到这里,韩振不由得上前道,“皇上,不知这次由宸郡王帅兵剿匪,是谁的提议?” 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玄色的披风在风中飞扬,跑摆上一头展翅的雄鹰欲要翱翔九天。 他抬起眼,朝韩振看去,眼眸幽深。 萧恂一听就不高兴了,他将酒杯往小太监端着的盘子里一放,一脚就朝跪在地上的韩振踢了过去,“老子要去剿匪,干你他妈什么事?你什么意思?觉得老子不配?觉得你说该让谁去就该让谁去?到底你是皇帝还是皇上是皇帝?这天下是你韩家的天下?” 这话就诛心了! 韩振二话都不敢说,爬起来就磕头,哭了,“皇上,臣绝无此意,臣只是觉得宸郡王年幼,上一次去赣州平乱,那时候越王主力已经被击溃,只剩下些游勇散兵,郡王爷立下功劳不足为奇,可如今不同,占据少华山的这些贼子们,人人手上都沾了人命,凶悍无比,若郡王爷不知深浅,去了,身陷险境,皇太后和襄王殿下岂不是要担忧?” 若是萧恂将这次的土匪平叛了,韩振的脸往哪儿放? 萧恂一脚朝韩振的脸踢了过去,韩振也是武将,方才那一次是没有防备,谁能想到郡王爷如此嚣张,在皇上跟前都能对一个勋贵说打就打呢? 这一次,韩振是无论如何不会叫他得手了,连滚带爬地躲开了,怒道,“郡王爷,你我同朝为官……” “谁与你同朝为官?本王不到十四岁,还没到入朝的年纪,你他娘的真是不要脸,和我一个小孩子抢军功,本王不打你打谁?” 这还讲不讲理了? 韩振说不过萧恂,就向皇帝告状,“皇上,臣真是千古奇冤啊!” 皇帝左右为难,萧恂说的话不无道理,韩振管得是不是太宽了一点?自己选的人没有本事平匪,自己选了人,他还要在一旁叽叽歪歪。可萧恂也着实是太跋扈了一些,韩振好歹是个侯爷,就算要打人,避着点不行吗?非要当着他的面。 “宸郡王,你知不知罪?” 皇帝话音方落,就听到了一阵哭声,襄王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一身亲王朝服被他穿得邋里邋遢的,边哭边抹着泪,“韩振,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欺负我儿子,我叫你欺负本王儿子!你当本王是个死的吗?” 众臣一听,人人都感到头疼,对韩振是怨恨不已,堂堂一员老将,争什么军功啊,要争取东海南疆西域北地争不香吗?和一个孩子争,真是够不要脸的,现在惊动了家长,真是活该! 襄王扑倒了皇帝的脚跟前,“皇兄,你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他韩振欺负我儿子?你居然还帮他这个外人。” 皇帝想哭的心都有了,他要说,这朝堂之上,哪里有什么内人外人的,可是,他要敢这么说,他这位素来不按理出牌的皇弟会跟他发疯。 不得已,皇帝只好道,“韩振,朕指派谁去平叛,还不需要你置喙,是谁跟你说,宸郡王之前的军功是捡来的?” “啊?韩振,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说我儿子的军功是捡来的,我跟你拼了!” 襄王正要扑过去,萧恂忙拉起了他爹,“爹,别介啊,狗咬您一口,您还真扑上去咬狗一口?再说了,他说我军功是捡来的,那就说明皇伯父功过不分,横竖我就是靠那军功得封的郡王爵位,他不服他活该!” 皇帝越听越怒,最后横眉冷对,也不敢对襄王父子,只好怒怼韩振,“这次要不是你识人不明,任将无能,何至于朕的三千儿郎会陷落?阿偃,传朕的旨意,怀远侯当为本次平匪失利负责,着六部议处,交由三司定罪!” 韩振想喊冤,他还没来得及开口,陆偃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忙领命,并提醒道,“皇上,吉时已到,宸郡王该启程了!” 皇帝松了一口气,这场闹剧终于要结束了,他摆摆手,“你去吧,一定要注意安全,你祖母和你父王还在京城等你平安归来呢!” “侄儿知道了,侄儿不会让皇伯父陷入为难之中的。” 这大约是皇帝有史以来,为出行将士送行时说过的最为别开生面的话了! 对皇帝来说,萧恂出征,输赢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的安全,主要是因为这小子从小就表现出了宁死不屈的悍勇精神,当年,北契的一个小皇子随使团前来见世面,那时候萧恂才六岁,那小皇子已经十三岁了,他打不赢别人,硬生生把人耳朵咬下来一只,他自己也被人打得半死。 萧恂一身如雪银铠,骑在飞云骓上,大红的披风迎着风翻滚,他的身后跟着这次随他出征的将士们,才走上街头,街上的欢呼上如潮水一般涌来。 “姐姐,快看,快看,郡王哥哥来了!” 朱雀门边上,临街的酒楼里,谢知微和谢明溪占据了最好的一个雅间,窗户到少年如七月流火,意气飞扬,气势如虹。 ------题外话------ 加更三! 第204章 违逆 萧恂本来就在想,今日小狐狸来不来?他有所感应,抬起头来,正好对上了谢知微一双妙目,不由得展颜一笑,南熏门前的整条御街便响起了惊天动地的呼声。 “宸郡王,这里!看这边!” “宸郡王笑了,是哪个不要脸的在勾引宸郡王?” “呜呜呜,为什么不看奴家啊,奴家生得不好看吗?” 谢知微忙把脑袋缩了回来,谢明溪接过了姐姐手里的药瓶子,朝下扬手,“郡王哥哥,这里,这里!“ 萧恂看到了小胖子,小胖子忙将药瓶子往下一扔,萧恂扬手接到了,看也不看,便往怀里一塞,马儿速度不减,如流星一般出了南熏门。 谢知微站在南窗前,看着他的背影,心里莫名地一紧。 十三岁的少年将军,谢知微只知道前世的萧恂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如同天有神助一般,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也会受伤,也会中埋伏,也会被迫逃命,也会九死一生。 送走了萧恂,谢知微的心情有点失落,回来的路上,姐弟俩坐在车里,都没有怎么说话。 好半晌,谢明溪道,“姐姐,你说郡王哥哥什么时候会回来呢?” “不知道。”谢知微看着他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溪哥儿,你将来是准备文举还是武举?” “都可以啊!”谢明溪很疑惑地看着姐姐,“郡王哥哥说,一个真正的人才,应当是文韬武略无所不能,他说,如果我想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将军的话,就应当多读书,只有比对方聪明,才能战无不胜。我想好了,我要成为郡王哥哥那样厉害的人,十三岁就能带兵打仗,唉,我现在已经五岁了,没几年了。” 谢知微听到这番老气横秋的话从一个五岁的稚子口中说出来,愕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萧恂这是快把弟弟忽悠瘸了的节奏吧? 马车才进了东角门,秋嬷嬷迎了上来,“大姑娘,您可总算是回来了,老太太那边传话过来,说是让去春晖堂商量事情,您要是不回来,大太太就得过去了。” “我过去就行了,跟太太说,让太太不必过去。”谢知微从马车上下来,一面让人把弟弟送到书房去好好读书,一面抬步往里走,先去换身衣服。 她慢条斯理,想着老太太若是等不及了,也不必等她,而她彻底不想给老太太脸面了。 春晖堂里,长房这边的位置空着,二房和三房心知长房故意怠慢老太太,眼观鼻,鼻观心,只当没有看见。 好半晌,谢知微才姗姗来迟,敷衍地给老太太请了个安,在往常的位置上坐下。 心知是为了明日永昌伯府的寿宴,谢知微安坐着,听谢知慧问她去了哪里,她笑着示意一会儿再说,突然听到了老太太喊谢知慧的名字,“慧姐儿,你就是这样没规矩的?你娘没有教过你规矩?” 谢知慧的脸猛地一红,便听到了谢知倩嘲讽的笑声。 “原来是三妹妹,一个月的时间到了吗?”谢知微看向谢知倩,眼中满是严厉,“老太太说话,你在一边笑什么?是在笑话老太太的话吗?” 谢知倩怨恨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大姐姐,我又没有笑话你,你为什么总是和我过不去呢?都是你的妹妹,我和二姐姐有什么差别吗?还是说,你嫌弃我父亲是庶子?” 若是正常一点的老太太,听到这样的话,必然会斥责谢知倩一番,可是,长房不是自己亲生的,三房也不是从自己肚子里爬出来的,眼看着干起来了,老太太也不说话,端着一盏茶慢悠悠地喝。 “三叔是不是庶子,和我这个当晚辈的没有关系,就如同三妹妹不会嫌弃三叔是庶出。再说了,这个家也少不了三叔,三叔这些年为家里做了多少贡献,大家有目共睹,三妹妹以后还是不要拿这种事说事了。“ 谢知微瞥了老太太一眼,将老太太看好戏的神色看在眼里,”三妹妹,有句话叫英雄不论出身,同是这府里的姐妹,我们同根连气,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个道理,希望你能记住。“ 谢知倩低下头来,钱氏在一旁横了她一眼,“非要你大姐姐说你两句,你的皮才不痒。我平日说你,你几时放在心上过?” 老太太没想到谢知微几句话,就让谢知倩服帖了,此时听到钱氏还在为谢知微敲边鼓,不由得白了这个愚蠢的三媳妇一眼,拍了拍桌子,“好了,我喊你们来,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明日是永昌伯府大太太的寿辰,帖子早就送过来了,微姐儿,礼单拟好了没有?” 袁氏的腿还没有好,长房这边是谢知微亲自过来的,她抬了抬袖子,身子朝前倾了倾,做出一副恭敬的样子,“早就拟好了。” 说完,谢知微朝紫陌使了个眼色,紫陌忙将礼单拿出来,递上去。 “正要请老太太过目!” 谢知微只当没有看到老太太看着礼单越来越黑的脸,她掸了掸袖子上不存在的灰尘,语气寻常地说道。 “这礼单是谁拟的?你还是你母亲?”冯氏将礼单拍在桌子上,“前后总共不超过一百两银子,谢家和永昌伯府是什么关系?永昌伯府好歹还是勋贵门第,这点礼,送出去不嫌丢人吗?” “老太太说哪里话?崔家外祖母,卢家有个什么事,也就比这礼单重了一倍而已,家里礼尚往来都是有规矩的,老太太若是想私底下多补一点,我不反对,不过,先将我娘亲的嫁妆还给我!” “你……”对上了谢知微一双凌厉的眸子,冯氏怒火如炽,狠狠地拍在罗汉床上,“你这是反天了?” “老太太,如果我要回我娘亲的家装单子是反天的话,这一点我可不认,如果老太太觉着我做错了,我们可以找皇后娘娘说理去,这天底下,还有这样的道理!” 谢知微毫不相让,“我娘亲的嫁妆单子里一共十三家铺子,上千顷良田铺子,这些年来多少收益,老太太,过去多少日子了,这账本也该整好了。若到时候让崔家出面来帮我要这些嫁妆,可就不好看了。” ------题外话------ 加更四! 第205章 嫡妻 “横竖,我也不是您的嫡亲孙女儿,这要是传出去,丢的可不是谢家的脸面,到时候京城里怕是会有人说永昌伯府的姑娘如何如何。”谢知微知道老太太看重的不是谢家,而是娘家永昌伯府。 她一直觉得谢眺之所以瞧不起她,不尊重她这个嫡妻,是因为永昌伯府式微。 而谢知微知道,祖父之所以不尊重冯氏这个嫡妻,是因为瞧不起她的为人。 人可以蠢一点,可以无知一点,但一定不能自私贪婪,心眼歹毒。 冯氏的脸色很不好,一时下不了台,顿时怒不可遏,“常嬷嬷,还等着做什么,上家法!我就不信了,我还惩治不了你一个晚辈。” 就在这时,春晖堂的丫鬟进来报,说是永昌伯府的五少爷来了,求见老太太。 “快,快让五哥儿进来!”老太太让人将礼单收起来,还给谢知微,“我也不说比崔家的要多些,就照着崔家的重新拟一份礼单送来。” “老太太,怕是不妥。且不说崔家与谢家多少年的交情了,就只说崔家向来都是我们多少礼去的,崔家多少礼回来,永昌伯府这些年,什么时候给谢家送对等的礼来了?哪一次不是克扣些?不说别的,就这最后一次家里宴请,永昌伯府别说送礼了,连人都没来,眼见是没拿我们当亲戚呢。” 谢知微嘲讽一声笑了,“都说人情不比债,顶着锅儿卖,这人情,哪里还能用来挣钱呢?哪一家不是一礼去一礼来的?永昌伯府这门亲戚也不算远,我们送过的礼从来没有敷衍,可他们却不是这样,想必家道艰难,老太太何必还要送重礼,增加亲戚们的负担呢?” 老太太气得脸都铁青了,正要说话,听到外头脚步声,丫鬟在禀报,“五公子进来了!” 冯丛韬穿了一身月白色银绣纹锦袍,腰间束掐牙腰带,一双白底皂靴,行走如风,端的是玉树临风。 他进来就朝几个姑娘睃了一眼,目光在谢知微的脸上稍微打转,露出一丝满意的笑,之后才上前去向老太太请安,“姑母,侄儿给姑母请安!” “一家子,客气什么,快过来,让我看看,你又长高了?”老太太这真是见着了亲人了,忙朝冯丛韬伸出手去,冯丛韬拉住了她的手,顺势坐在了老太太的罗汉床上。 老太太这张罗汉床,只有三个晚辈碰过,薛婉清躺过,白梅芷跪过,冯丛韬坐过,谢家的儿孙辈都没有这个资格。 冯丛韬眼睛不停地朝谢知微瞥过来,谢知微只感觉到一阵恶寒,她正要起身离开,便听到冯丛韬道,“这几位是我的几个表侄吧?微姐儿,慧姐儿和倩姐儿?” “是啊!”老太太笑呵呵地道,“还有你的两位表嫂,我把她们喊来,是想说明日去家里赴宴的事,你去给你的两个表嫂见个礼吧!“ 谢知慧已是坐立不安了,只觉得老太太怎么回事,平时也还像个模样,可是一旦涉及到永昌伯府的事后,就连礼数都不顾了。 肖氏和钱氏只好起身和冯丛韬见礼,肖氏笑着道,“母亲,好不容易表弟来了一趟,这时节过来,想必有些话要和母亲说,媳妇们就先告退了。晚些时候再过来给母亲请安!” 谢知微巴不得,已经起身了,正要走,冯丛韬喊住了她,“微姐儿,且留步!” 谢知微扭头朝他看了一眼,肖氏和钱氏等人已经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谢知慧有些不放心,站在大姐姐的身边,一脸警惕地看着冯丛韬。 “微姐儿,白表妹如今在我家里……” 说到这里,冯丛韬有些说不下去了,他眼睛灼灼地看着谢知微,只见她肌肤赛雪,明眸皓齿,小小年纪已有绝色容颜,将来长大了还不知道会是怎样的倾城之色。 虽说隔了辈分,可是,自古以来,连帝王都能纳姑侄、抢弟媳、占臣妻,他男未婚,谢知微女未嫁,且关键是,母亲说得对,她若是娶了谢知微,家里的日子会好过多了,谢知微实在是太有钱了。 肥水不流外人田,了不起以后他多敬重这位嫡妻一些。 “恭喜!”谢知微淡淡地扫了冯丛韬一眼,不知道这位表叔跟她说这些是几个意思,这人看她的眼神好似在看一头肥羊,谢知微一阵恶寒,牵了谢知慧的手,“走吧,二妹妹,我们回去吧。” 冯丛韬舍不得谢知微现在就走,正要留,冯氏喊住了他,待谢知微走出了屋子,冯氏低声道,“来日方长呢,不急于这一时,没得让她知道点什么,又闹起来!你这个表侄女啊,实在是让我头疼。我原想着这孩子留不得,你母亲提醒了我,若是能把她给了你,你能管住些,倒是让我省点心思。” 谢知微从春晖堂出来,与二妹妹在扶云院后面的小花坛边分了手,她当即就吩咐百灵,“去打听一下,今日永昌伯府的五公子来做什么?老太太那边打的是什么主意?” “是,姑娘!”百灵寻了个理由,转身就去了春晖堂那边。 夜里,秋嬷嬷服侍谢知微上了床,百灵回来了,洗漱完后,主动要值夜,紫陌只得把外头的床让给了她,自己抱着被褥去抱厦那边将就一夜。 百灵穿了一身小袄子,进了谢知微的卧房,谢知微忙起身,将一床被子递给她裹好,“别着凉了,怎么这会儿才回来?可打听到了?” “姑娘,可没把奴婢给气死,您猜老太太打的是什么主意?说和那边的太太们说好了,白表姑娘留在永昌伯府,但要把姑娘许给五公子,啊呸!”百灵义愤填膺,“老太太真是老糊涂了,听说今日一大早,白表姑娘被老太太从妓院里赎出来,送到永昌伯府是这五公子抱进去的。” 冯丛韬,谢知微略有印象,前世冯丛韬是和人争一个小倌争死的,说起来这也是个男女通吃的货,不过,他对男人兴趣比对女人的要大些,买了胡僧的药,不知怎么地就用药过量了,在小倌馆里发疯,抢了别人的人,和对方起争执的时候,被对方一拳,七窍流血而亡。 ------题外话------ 加更五! 今天是爆更了,一共更了两万字,姐妹们,有没有奖励? 票票呢?评论呢?评分呢? 第206章 孪生 前世,冯丛韬娶没娶妻,谢知微就不知道了。一个能够用胡药,把自己弄死的人,绝对配得上白梅芷。 百灵气愤不已,谢知微却心如止水。 冯氏打这样的算盘,并不稀奇。她两世都在为娘家谋划,上一世,可能是自己没有因为娘亲的嫁妆对她咄咄相逼,也没有这县主的头衔,更加没有封邑,她才没有动这样的心思。 那一世,她却是为了永昌伯府把二妹妹卖了。 永昌伯府得罪了义武侯,为了给义武侯赔罪,让义武侯答应放过永昌伯府,老太太按着二妹妹的头,让她嫁给义武侯世子。 二妹妹在义武侯府,受尽折磨,最后义绝,她的所有嫁妆都留在了义武侯府。 谢知微的手紧紧地拽住被褥,她眼中幽芒闪动,她两世为人都不曾害过人,这一次,她不得不出手了。 虎狼屯于阶陛,还谈什么因果? 既是如此,她须得做些准备,原本她没打算去永昌伯府,现在哪怕冯氏不让她去,她也得想个法子跟着去了。 一夜无梦,谢知微睡得很好。 一大早,谢知微前往扶云院用早膳,看到母亲的院子里又多了一批小姑娘,便想到,母亲这里四个大丫鬟的缺,一直都只有三个,如今嫣梅被发卖了,少不得要补人,便只匆匆瞥了一眼,准备离开。 突然,两道目光朝自己看过来,那目光不一样,谢知微忙迎了上去,见一对双胞胎姐妹,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不容忽视。 “湄湄,你来得正好,我正说要让人去喊你,你瞧瞧,有没有看得上眼的丫鬟?挑两个放到屋子里,横竖咱们也不少这两个钱,多留几个人,万一有个差池,也好有顺手的人补上。” 丹枫殷勤地给谢知微端来了一碗茶,她低眉顺眼的,瞧着精气神比以前差了很多。 谢知微不由得看了她一眼,袁氏朝她眨眨眼睛,谢知微心头便了然,想必是嫣梅这事儿出来,如今丹枫和雪杏都很不自在,她昨日才听说雪杏病了。 也难怪这么急着挑人了。 谢知微便不客气地道,“那女儿就恭敬不如从命,先挑了。” “嗯,你挑,我瞧着那两个丫头不错,人挺机灵的,放你院子里好。”袁氏颇有眼光,看中了方才偷看谢知微的那对双胞胎。 谢知微从善如流,让人上前来,问了叫什么名字? “奴婢杜沅,奴婢杜沚,给姑娘请安!” 两个丫鬟行的是江湖礼,谢知微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点头,让紫陌把人带到倚照院里去。 她用过早膳,便回到了倚照院,那两个丫鬟已经梳洗过了,换了一身衣服过来给谢知微磕头。 “是谁派你们来的?”谢知微坐在椅子上,手里端着一碗茶,指尖轻轻地描在米黄釉粉彩盖碗的竹纹上。 她还记得这两个姑娘,前世曾经求过自己,让自己去救陆偃,若自己能够救陆偃一命,她们愿意为自己做任何事。 那时候陆偃的毒已经攻心了。 “是……” 两个姑娘对视一眼,就好像自己在看自己。 杜沅出生比杜沚早了小半个时辰,是姐姐,有些懊恼地道,“是奴婢们自己愿意来的。” 两个姑娘不说是谁,谢知微便也不再追问,她怔怔地看着茶碗良久,才回过神,“起来吧,不愿意说就算了,今日你们俩就随我出门一趟吧!” 见谢知微轻易地就留下了自己二人,杜沅和杜沚又很觉得不可思议,因她们来之前,公子说过,若是姑娘问起,就要把自己的底细知无不言地说给姑娘听,若是姑娘不问,那就算了。 那现在,她们到底是说,还是不说呢? 谢知微并没有要她们说的意思,她进了内室,才梳洗一番,兰鸢便专程来了,说老太太吩咐了,让大姑娘今日跟着一块儿去永昌伯府。 谢知微笑道,“我就不去了吧!” 她其实已经做好了准备,如果她真不去,老太太也拿她没有办法,但是,她从来不是一个肯妥协让步回避的人,避过了这一次,不知道下一次在哪里等着,俗话说,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所以,这一次她要主动出击。 兰鸢早就料到大姑娘肯定会不想去,她赔笑道,“大姑娘,就当可怜可怜奴婢吧,大姑娘要是不去,奴婢也没法回春晖堂复命了,少不得要和紫陌姐姐抢食了。” “这敢情好,我但凡是个男子,我早就把你要过来了,红袖添香可不是好。”谢知微笑着捏了捏兰鸢的脸蛋儿。 兰鸢羞得脸都红了,“大姑娘就知道取笑奴婢,快让奴婢服侍大姑娘吧!大姑娘这一身衣服已经很好了,要不,再换一件亮色一点的?” “不用了,就很好!”谢知微也不逗兰鸢了,她站起身来,吩咐紫陌,“你留在家里,今日让百灵、杜沅和杜沚跟着我去。” 紫陌自然无不可,她将谢知微出门要带的东西都收拾好,一一交给百灵,并嘱咐三人好生服侍好姑娘,若做得不好,下次就不许她们单独随姑娘出门了云云。 “好了,你就别担心了。”谢知微笑道,“你永远都是我身边第一丫鬟,就算将来我把兰鸢要来了,也动摇不了你的位置。不过,紫陌,你年纪也不小了吧?” 紫陌的脸蛋儿一红,嗔怪地看了谢知微一眼,“姑娘今日怎么了,才笑话了兰鸢姐姐,这会儿又拿奴婢开心了?一个百灵,本就是个万事不管的,杜沅和杜沚还不知道规矩,姑娘带她们三人出门,奴婢哪里放心得下?” 一番说闹后,谢知微去扶云院与袁氏说了出门的事,才出了仪门。 老太太今日倒是积极,早早地就在西角门等着了。二房和三房的马车从东角门挪到了西角门,谢知微的马车依然在东角门等着,她领着丫鬟们上了马车,马车出了东角门朝西角门行去。 在西角门汇合时,谢知慧爬上了谢知微的马车,看到杜沅和杜沚两个陌生的脸庞,她愣了一下,要将三个丫鬟撵去与她的丫鬟明月一块儿坐,她自己坐谢知微的马车。 ------题外话------ 第一更! 今天还是五更吧,章节凑个整数。明天要存稿准备爆更了,就恢复八千。 第207章 质问 杜沅对杜沚使了个眼色,杜沚与百灵下了车,她自己留在车上。 谢知慧看向谢知微,很是纳闷,她还从来没有见过这等不听主子话的丫鬟。 谢知微也有些头疼,她看着杜沅眼中坚定的神色,那意思很明显,她姐妹二人必须有一个人不离谢知微左右。 谢知微只好向谢知慧道歉,”好妹妹,你不要和她计较,只因为上次风夕节我差点出了事,我母亲也不知道从哪里寻来这对活宝,她们也是为了我好,你看在姐姐的面上,多担待些。“ 原来如此,想到风夕节那晚,谢知慧也是心有余悸,忙对杜沅道,“你做得对,大姐姐的安危当排在第一位,你没有听我的话下车,这就很对,回头我让丫头赏你。” 杜沅垂下眼帘,没有说话,赏不赏的,不是她想要的。 谢知微没有下车给冯氏请安,甚至,昨天冯氏让她重新调整礼单,谢知微听到了就跟没有听到,也不知道是不是怕谢知微再次面对面地要崔氏的嫁妆,冯氏没打算刺激她,也没有自己开私库,给永昌伯府补一份礼。 最后面跟着一辆马车,拉着礼物。 比起以往谢家往永昌伯府送的礼来说,实在是太过单薄了,几匹绸缎,两抬喜饼就占了一大半的空间,一对梅瓶,一架鸡翅木嵌大理石绘喜上梅梢的立屏,都不怎么值钱。 时辰尚早,谢知微等人到的时候,还是第一拨客人,孙氏领着两个妯娌迎到了二门口,听着大门口的管事唱礼单,原本一张圆脸上挂着笑,可是听着三两句话便唱完了,不由得愣了一下。 孙氏一脸茫然地看向冯氏,觉得是不是大姑奶奶弄错了? 冯氏格外尴尬,她也没有料到谢知微竟是如此大胆,扶着孙氏的手下来后,冯氏轻轻地拍了拍孙氏的手,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眼睛朝谢知微瞥了一下。 孙氏忍下了这口恶气,吩咐女儿,“玉姐儿,好生照顾你几个侄女儿,可别委屈了她们。微姐儿可是县主,得罪不得的。” 谢知微边走,边看着永昌伯府这副败落的景象,听到这话,不由得笑了,“舅太太,既是知道我是二品的县主,也不见府上行礼,想必是没有把我这个皇上亲封的县主放在眼里,又何必说这样的话呢?若不欢迎我来,我回去就是了。” 说着,作势要走,冯氏生怕她走了,忙道,“微姐儿,大舅太太也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让玉姐儿好好招待你们即可,长辈们说话或许会随意些,你素日大度,今日怎地还计较起来了呢?“ “原是如此!我还以为舅太太看着我们今日这么多人来,送的礼又不多,才不待见我们呢。”谢知微看孙氏三妯娌的脸黑得如同锅底一样,又补了一句,“听说白表姨被接回了永昌伯府,怎地不见白表姨?” 这真是哪壶不提开哪壶,孙氏忍了又忍,但看在今日有所图谋之上,她再次忍下了这口恶气,“我昨日还说把你白表姨送回谢家去,担心你们祖母惦记,我们这做舅母的,比姨母总是隔了一点,谁知她竟不可回去,以为她不愿意回谢家呢,便没让她出来待客。” 谢知微心说,白梅芷要是不出来,她今日来做什么? 笑了笑,谢知微道,“若论起亲疏,自然是舅太太这里和白表姨更亲近一些,姑表亲代代亲,打断骨头连着筋,姨表之间哪里比得上呢?“ 冯氏还在,这里哪里有谢知微一个晚辈开口的份,可是谢知微也说了,她是个二品县主,她要开口,这里都是品阶不如她的人,谁敢拦呢? 肖氏看到老太太和冯家的三位太太一脸便秘脸,只觉得特别解气。 钱氏装作用帕子擦嘴,偷偷地掩住了不住上扬的嘴角,心说,不愧是谢家和崔家联姻生的姑娘,还真是厉害,她也不由得横了只知道傻傻地跟着的女儿,叹了一口气,以后女儿说不得要仰仗谢知微这个当姐姐的。 她是傻了,才要得罪长房,将来自己的儿女平白少一份助力。 要说窝里斗,和长房争,二房这么多年来,凭借老太太,没少下心思,最终,大姑娘一发威,这些年的心血白费了不说,且看肖氏如今,只怕肠子都悔青了。 要不然,今日这场面,肖氏还不定如何上蹿下跳地帮衬老太太和永昌伯府呢! 各人各怀心思,来到了正堂安坐,孙氏坐了罗汉床,冯氏在谢家是地位超然,在这儿也只有坐在椅子上的份。 白梅芷被请了过来,看到老太太的瞬间,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也不敢就这么上前去,而是规规矩矩地给永昌伯府的太太们行礼请安,方才在老太太跟前福了福身,喊了一声“姨母”,不敢说多的话,在冯若玉的下手处落座。 冯氏心疼坏了,她太过震惊,几日不见,白梅芷哪里还有养在她跟前的那水灵灵的劲儿,如同一朵干枯的花,形销骨立,枯黄凋零。 冯氏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到现在为止也想不通,明明说好了是谢知微的,为何最后成了她的梅姐儿。 之前,冯氏没有多想,此时,她忍不住朝谢知微看去,正好对上了谢知微颇有深意的眼睛,这双酷似卢氏的眼睛里,含着嘲讽的笑意,似乎在说明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有说。 冯氏惊呆了,一个深觉不可能的想法涌上了心头,难道说,谢知微之前知道了什么?她记得那天,说谢知微与兄弟妹妹们走失之后,就遇到了陆偃,后来又是宸郡王把她送回来的,从头到尾,梅姐儿呢?她在哪里? “虽说如今说这些已经晚了,可是,事关梅姐儿的终生,微姐儿,你当着舅太太,婶娘们,还有祖母的面,跟祖母说实话,风夕节那晚,你和你白表姨到底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故意把你白表姨弄丢的?” 这真是个好时候,这里,只有谢家的几个姑娘,个个都比她小,庇护不了她什么。 ------题外话------ 二更! 第208章 家贼 谢知慧很是担忧,她看向大姐姐,见大姐姐不屑一顾地一笑,顺手抬了抬袖摆,将披帛拉了拉,才缓缓地道,“白表姨,你且说说,风夕节那晚,我们究竟是怎么回事?” 白梅芷听冯氏说的时候,心头就是一喜,她做梦都没有想到,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是啊,谢家老少爷们别的好处没有,负责任是他们首当其冲的优点,想到大表哥若是知道她是因谢知微而遭受此难,他必然会对自己生出怜惜。 大表哥那样的人,如玉树兰芝,即便她沦落青楼,又怎么会对她有偏见呢?恐怕她会越发怜惜自己吧? 想到这里,白梅芷闭了闭眼睛,她容颜憔悴,惨白的脸上两行泪缓缓滑落,我见犹怜,把冯氏心疼死了,她恨不得一把将这个姨侄女儿搂进怀里,好好安慰一番。 “那日夜里,灯会开始了,梅儿便带着家里的几个哥儿姐儿一块儿去外头,烟花开始放的时候,街上的人突然涌起来了,当时梅儿身边就只看到了微姐儿,梅儿想着微姐儿身份贵重,平日里家里都宝贝她得紧,生怕她被人冲撞了,便护着她到了街边上,谁知,误入了一个巷子里,就在这时候,前后来了七八个大汉,一开始梅儿以为这些人是冲着微姐儿来的,后来才知道,原是冲着梅儿来的。” 无论如何,出了事的人是白梅芷,她也是够聪明,干脆把这个屎盆子栽在谢知微的头上。 冯氏听懂了,她露出绝望之色,看着谢知微,“微姐儿,祖母平日里怎么跟你说的?你是看着祖母对你表姨多宠着些,你心生怨愤,才会行此卑劣手段?你,你你简直是把谢家的脸给丢尽了,这事儿,若是让你祖父知道了,连你祖父也保不住你。” “不,不是的,不会是这样!”谢知慧不由分说地站起身来,拦在了谢知微的跟前,对冯氏道,“祖母,您不能听白表姨的一面之词就认为大姐姐是这样的人,大姐姐何等光风霁月,她何须如此?” 冯氏横眉道,“慧姐儿,坐下!长辈们说话,哪里有你插嘴的份?” 谢知微起身,拉着慧姐儿的手,让她坐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让她稍安勿躁,慢条斯理地道,“老太太,那七八个人呢,还在顺天府牢房里头,老太太若是得了空,我们去瞧瞧也无妨。既是说到这里,我也不怕丢了谁的脸面了,妹妹们虽然都在这里,也可见识一番,家贼难防,将来可别轻易相信谁而栽了跟斗。” “你胡说什么?什么家贼,哪里来的家贼?”冯氏怒道。 这件事,永昌伯府只知道结果,还真不知道起因,此时,无不将耳朵竖起来听。 “白表姨,你说当时是我把你往外拉,且不说这些了,究竟是你拉我还是我拉的你,这些说起来没有意义。不过,当时有两个人证,要不要我们把人证请过来问问,当时到底是什么情况?” 白梅芷的脸瞬间再次一白,她终于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人证?难道说当时有人看到了?会是谁呢? 什么样的人,才会救了谢知微一命,而把自己一脚踹进深渊里去? “微姐儿,你说有人证,或许真有吧!你也知道,我头次进京城,风夕节那日是我第一次出门,我认识的人着实有限,又有谁愿意站出来为我说句话呢?” 谢知微好笑,“你都不问是谁,你怎么就知道,那人一定会站在我这边为我做伪证呢?” 白梅芷戚然一笑,“不知那人是谁?” “当时,你我在那小巷子里纠缠,东厂督主陆大人就站在小巷子的尽头,里头发生了什么,他从头看到尾了,白表姨,你或许不知道陆督主,觉得他会为我做伪证,你且问问老太太,问问舅太太们,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陆督主为我做一次伪证?” 东厂?便是三岁的小孩都知道,东厂是什么样的存在。 东厂督主?意味着权势熏天。 白梅芷不是天真的无知之人,也知道,东厂督主轻易不会为任何人做伪证。 可是,那日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陆督主为什么只救了微姐儿你一人?照理说不应该啊,可是为什么呢?“ “因为陆督主知道那几个人是你找来的啊,哪知道那些人会反噬呢?还记得金全吗?那会儿金全就在东厂手里,那八个人领头的难道不是舅太太这边管事的亲戚吗?” 孙氏心头一跳,她虽不知道具体细节,但也猜出了个八九不离十,不由自主地就看向了冯氏,心里把冯氏骂了个狗血喷头,一个孙辈都对付不了,反而把永昌伯府给牵连进去了。 这事儿居然被东厂督主看在眼里,想到冯忠那外室的兄弟如今还在东厂的手里,孙氏就一阵心惊肉跳,这天底下谁能熬得过东厂的酷刑呢? “管事?也不知是我们府上哪个管事?微姐儿,不知陆督主说了什么?”孙氏先就怯了,“也不是每个管事的亲戚都在府上当差,我若是知道是哪个管事的话,必定不轻饶。“ 这话只是听听而已,谢知微笑了一下,“陆督主说了什么,舅太太若想知道,去问陆督主,舅太太问我,岂不是为难我吗?我一个女孩儿家,哪里知道这些事?” 孙氏哪里敢去问陆偃?她连陆偃的面儿都见不着。 白梅芷眼珠子转了转,两颗泪再次滑落,“微姐儿,你说那八个人是我找来的,这话从哪里说起?我才来京城几天,去哪里认识这些人去?” “不着急,我都说了金全还在顺天府地牢呢,相信卢表叔自然有办法从他嘴里撬出点什么来。”谢知微没有错过冯氏脸上变幻的神色,“真是可惜了,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也只配进顺天府的地牢,没资格进诏狱。” “金全?这个背主的东西,竟然背着我做出这样的事来!” 冯氏也不知道在气什么,扭头就安慰谢知微,“这些话,你之前在家里怎么不说呢?原来你是为了这事儿才叫你祖父惩治金嬷嬷,你这孩子也是太见外了些,你爹虽不是我养的,可我向来待你和待慧姐儿又有什么区别?”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09章 回护 谢知微只茫然地看了冯氏一眼,不置可否。 屋子里的气氛很尴尬,冯氏却不觉得,她叹了口气,“家里出了这样的事,终归是我的错,你们祖父怨我,也没有怨错。金全这狗奴才,也不知道能不能受住顺天府的刑,胡乱说些话,丢了谢家的脸面。微姐儿,他的卖身契还在祖母的手里,晾他也逃不过天边去,你去跟你卢表叔说一声,让他把人放了,祖母自会处置他,不叫他好受。” 冯氏心说,横竖这件事里头,谢知微也没有被害到,若顾忌谢家的脸面,这些话她肯定听得进去。 “老太太,人又不是大姐姐送进去的,朝廷的事,大姐姐如何说得上话?老太太还是不要出这样的主意了!”谢知慧真是忍无可忍了。 “要你多嘴!”老太太怒道,她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斥责谢知慧,只好拿肖氏出气,“看看你把好好一个姐儿教成了什么样儿,今次是在舅太太们跟前,一家子人也不会笑话,改日当着外面人的面也是这样没有规矩吗?” 肖氏气得快成内伤了,她朝谢知慧看了一眼,暗示她少说,陪着笑脸对冯若玉道,“玉姐儿,小姑娘们哪里坐得住,你还不快把你几个表侄带到院子里去逛逛,这也好长时日没有来了呢,院子里应是大变了样。” 孙氏想着,儿子还在瞅着机会与谢知微说话呢,忙道,“是啊是啊,院子里开了好些花,都是冬日里难得见的颜色,你们几个小姑娘们去逛逛正好了,我这里马上就要来客人了,一会儿你们嫌人多烦。” 永昌伯府的院子几乎荒了一大半了,院子的东面,一片梅林稍微好点,还没到时节,树枝光秃秃的,一片荒凉,一座亭子油漆斑驳,屋顶的瓦片破了好几片了,一面的围栏垮了一半,根本没法待人。 不过此时,冯丛韬带了一群纨绔,正在那里附庸风雅地弹琴,眼看到冯若玉带了几个姑娘来了,冯丛韬一眼看到了谢知微,便将一个正不知道五弦琴是什么的纨绔挤到了一边,“我来弹弹!” 他挽起袖子,双手搭在琴弦上,拨动了几根线,一串流水般的音符倾泻出来,是那么回事儿。 一曲弹罢,一个纨绔起哄道,“是《凤求凰》?哈哈哈,韬哥,你这求的是谁啊?哪个美人儿啊?” 谢知慧停住了脚步,怒道,“玉表姨,你准备把我们带到哪里去?” 冯若玉的脸一红,指着梅林那边,“那边有几盆剑兰开得不错,我准备带你们去那边看看。” 那就要经过那个破亭子了。 “玉表姨,我们换条路走吧!”谢知倩一言难尽地看着那亭子,“万一我们从那里经过,那亭子上头的瓦掉下来把我们砸了,就不好了。” 谢知微看到亭子里有个面熟的人,她看了一眼,原来是许良,不由得惊讶,许良怎么会来了? 许良朝谢知微眨了眨眼睛,伸出了一只手,张开,展示出一个“五”,又朝上指了指。 谢知微愣了一下,是她理解的那个意思吗?是萧恂? 冯若玉的脸一片通红,但没有办法,比起谢家来,永昌伯府的确穷得很透彻,她也懒得伺候这群表侄了,正要转身回去,冯丛韬已经迎了上来,“妹妹,表妹,几位表侄,进来一起坐,我听说微姐儿的琴弹得很好,不知能不能为我们演奏一曲?” 谢知倩白了冯丛韬一眼,嘲讽一笑,“五表叔,你说的什么话?我大姐姐难道专程给人弹琴的?” “倩姐儿,你表叔哪里有这个意思呢?既然大家一起玩,你弹给我听,我弹给你品,凑个趣儿,何必计较太多?”白梅芷义正严词地道。 谢知倩气不打一处,她年纪小,性格冲动些,也吃不起亏,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嫉妒谢知慧,气愤谢知微而做出那样的事来。 不过,她也有自己的原则,家里姐妹哪怕斗得白眉赤眼呢,在外头,一定要是一体的。 而且,她已经吃过一次亏了,多少明白了一些道理。 她正要发火,谢知微轻轻地拉了她一把,上前来,将她护在身后,笑道,“白表姨,三妹妹年纪虽小,道理却明白,这话也是我想说的,难不成我就成了个弹曲儿的了?我还真不知道这满京城哪家的贵女大庭广众之下献艺的?“ 许良摇着一柄扇子走了出来,拉了冯丛韬一把,让他一边儿去,朝谢知微行了个礼,“端宪县主!” 一听说是端宪县主,亭子里的纨绔们均是神色一敛,忙上前来行礼,正好这时候,谢家的三个哥儿来了,谢知微几个人也不好走,便在附近找了一个安全一点的敞厅,男一边,女一边,坐着喝茶论琴,气氛不温不火。 谢家的少爷们和谢家的姑娘坐在一起,谢明溪低声问道,“方才怎么回事?” 谢知慧很生气,便将事儿说了,谢明溪自然非常生气,谢知微朝他递了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她朝外看了一眼,谢明溪看在眼里,微微点了点头。 谢知慧不知道哥哥和姐姐在对什么眼神,不过,她也知道,他们必然是有要事,坐了一会儿,她便问谢知微,“大姐姐,我想去更衣,你去吗?” “我陪你去!”谢知微起身,谢知倩也跟着起来,“我也去!” 三姐妹一起出了敞厅,朝恭房走去,走了约有一箭之地,谢明溪便从后面跟了上来了。 谢知微停住了脚步,对两个妹妹道,“你们两先过去,我有话要吩咐大弟。” 听得这话,谢知倩也没有往心里去,姐妹兄弟之间,有点事,再寻常不过了。 谢知微和谢明溪在一丛紫竹后面立定,让竹子遮挡住了身形,杜沅和杜沚站在一个隐蔽的地方观望,来往的路上都没有人。 “大姐姐,你有什么事吗?”谢明溪问道。 ”大弟,我有事要你帮我,若你帮我帮成了,我送你一把好剑,或是你想要什么绝版孤本,我想办法帮你弄来。“ ------题外话------ 第四更! 第210章 冲动 谢明溪笑了一下,“大姐姐,你我姐弟之间,说这些见外的话做什么?你之前送马给我们,年年徽墨宣纸给我们多少,几时要我们做过什么?大姐姐有为难之处,吩咐一声,弟弟们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这件事,或许会有悖祖父寻常教导的君子之道,也不太光明,难道大弟也无所谓,也能说出赴汤蹈火的话吗?” 谢明溪也不傻,家里最近发生了这么多事,他虽然没有刻意打听,可也不会一无所知。 顿时,谢明溪正色道,“大姐姐,我一向帮理不帮亲,对君子我们待之以君子之道,对小人难道我们还要以德报怨吗?是不是又有人要对付你?” “我会保护好我自己,但,想对我下手的人,我不想轻易放过。我只想告诉大弟,今天对某些人来说,就是个好机会,我听到了一些风声,我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关键时候,若大弟能够助我一臂之力,请大弟能够站在我这边。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想一劳永逸。” 谢明溪气愤不已,他看着谢知微,“大姐姐,是谁?又是祖母吗?她想做什么?”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传来,谢知微举起手,暗示谢明溪不要说话,只听见冯丛韬在外面问道,“你们的大姐姐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谢知倩问道,“表叔找我大姐姐做什么?表叔难道不该好好招待男客吗?” “我有话要和你们大姐姐说。” 谢知微朝谢明溪打了个手势,从紫竹林后面走出来,对二妹妹和三妹妹嗔怪道,“你们俩也不知道在淘气什么,都跑到哪里去了,害我一顿好找。” 谢知倩莫名其妙,谢知慧忙笑着挽起谢知微的手,“大姐姐,我们和你捉迷藏呢,你没有找到我们吧?” 谢知微笑着点了一下她的鼻子,“你就淘气吧,回头我让二婶罚你。” 她扭头对冯丛韬道,“不知表叔找我有什么事要说?” 她刻意加重了“表叔”的语气,冯丛韬看她一副巧笑倩兮的模样,一时间痴了,哧溜了一下口水,道,“可否移步单独说话?” “这怕是不妥,我身边素来不能缺人。”谢知微摇头拒绝。 “就在这里,这里人来人往……” 谢知微直接打断了他的话,“慧姐儿你留下,倩姐儿你和丫鬟一块儿去那边敞厅等我们。” 冯丛韬寻思,谢知慧是老太太的嫡亲孙女,必然是站在老太太这边,也必然向着永昌伯府的,留下也无所谓,若是谢知微不答应他们的婚事,谢知慧兴许还能帮忙劝一劝呢。 冯丛韬呵呵一笑,再次哧溜了一口口水。 谢明溪心中隐约有个念头,他的脸铁青,若非大姐姐让他待在这里不要动,他此时就想冲出去朝着冯丛韬的眼睛揍一拳,骂一声“禽兽!” 谢知微之所以留下谢知慧,只是想到她前世的遭遇,想让她把她那个亲祖母的嘴脸看得更清楚一点。 “表叔,请说吧!”谢知微笑道。 “微姐儿,本来这事儿,不该我亲口跟你说,你年纪虽小,可京城里像你这么大的姑娘也都开始议亲了。前些日子,姑母跟你大舅太太说,她与你相看了好几户人家,谁知,人家一听说要议亲的人是你,就不肯答应。年后你也十一岁了,若再无人问津,只怕名声不好听。” 谢知慧顿时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冯丛韬,“表叔,你一个长辈,怎么能这样说我大姐姐呢?” “慧姐儿,我与你大姐姐说话呢?难道说,这些话是我杜撰出来的不成?”冯丛韬边说,眼角余光偷偷地看着谢知微,见她依旧是面带着沉静的微笑,好似正在说的人不是她。 “婚姻自古以来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的婚事自有祖父和我父母做主,不知表叔你跟我说这些,用意何在?” “你祖母与我母亲说,要把你许配给我,让我看在亲戚的情分上,不要嫌弃你,答应这门亲事。我就想,这事儿不如我们私底下先说通,你放心,既然两家是这样的关系,只要你愿意一心向善,有过改之,不再对长辈们无礼,我还是愿意答应这门亲事。” “表叔,你说我祖母要把我大姐姐许配给你?你是在说真的吗?” “慧姐儿,这种事,我怎么会说谎呢?是不是真的,你去问问你祖母不就知道了吗?” “我的婚事,老太太恐怕还无法做主。”谢知微冷笑一声,“五公子,我好歹是有封邑的县主,我的婚事须得宫里的皇后娘娘点头。” “微姐儿,这也是我要和你说的另外一个意思,你虽是县主,可是你也知道,你并非龙子凤孙,宗室里的县主尚且有受宠和不受宠的,更别说你了,你动辄拿这诰命来压长辈们,着实不好。我才也说了,你若是愿意改这些个不好的毛病,我也愿意给你个机会。“ 谢明溪只觉得一股气血冲上了他的脑门,他想不出这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居然能够一本正经地说出如此厚颜无耻的话来,他不顾谢知微的叮嘱,冲了出来,猛地挥拳就朝冯丛韬的嘴揍了过去。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冲破天际,冯丛韬从小到大只和人在妓院里争风吃醋的时候才动过手,多数都是站在一边,让小厮上去厮打,他何时吃过这亏? 谢明溪虽然是个读书娃,可君子六艺本来就考究射御,谢家出了一员武将之后,谢眺也不介意孙辈们到底是走文还是从武了,谢明溪自小吃得下苦,拳脚功夫都没有丢下,一出手,就把冯丛韬的两颗门牙打掉了。 谢明溪的手也很疼,疼得一抽一抽,少年眼里含着热泪,不知道是疼出来的还是气出来的。 敞厅里的人都冲了出来,白梅芷冲在最前面,看到扑在地上的冯丛韬,她惊呼一声,朝谢知微怒道,“微姐儿,是不是你?你让人打的?你怎么能这样以下犯上呢?”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这几天真的是在爆更了,姑娘们,有没有奖励? 第211章 撞破 “是我……”谢明溪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谢知微便一把将他拉到了身后,道,“白表姨,你也说了,我们是晚辈,五表叔是表叔,我们怎么会打表叔呢?表叔不小心滑得摔了一跤,白表姨,您还是快点把五表叔扶起来,找个大夫瞧瞧。” 许良眼珠子一转,看到谢明溪的拳头上有血,他哈哈一笑上前来,朝冯丛韬踢了一脚,“不会吧,你还能被自己的侄儿打成这样?丢不丢人啊?趁早起来,走,玩儿去!” “微姐儿,你……” 白梅芷话还没有说完,冯丛韬摆摆手,吐掉口中的断牙,口齿不清地道,“我没事,方才是我脚步不稳,摔了一跤。” 冯丛韬双手撑在地上爬起来,白梅芷看到后,心疼极了,“表哥,都成这样了,你还说没事。” 她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冯丛韬可以说是除了冯氏之外,对她最好的人了,她还要指责谢知微,碧柚从身后上来,扶了她一把,忌惮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低声劝道,“姑娘,看在亲戚的份上呢。” 碧柚是这次老太太来,给白梅芷把人带过来的。正如老太太的话,碧柚怎么说都是白家的人,与谢家没有干系,她卖身契在白梅芷的手里,谢知微也着实拿这丫鬟没奈何。 不过,一个下人而已,若主子都讨不了好了,丫鬟能有什么好? 因此,谢知微倒也不急。 冯丛韬走到谢知微跟前,看着她,认真地道,“微姐儿,我也是为你好,都是亲戚,我也不想闹得不好看。” “多谢表叔了!”谢知微抬头一笑,心说,都是亲戚,闹起来才好看呢。 她的目光别有深意地在冯丛韬和白梅芷的身上溜了一圈,若没有冯缵在中间插一杠子,这倒是表兄表妹亲上加亲的一门好亲事,就不知道,冯缵若是知道,自己的儿子要娶白梅芷,会不会气得去见阎王,也不知道孙氏知道,白梅芷跟了当爹的,又给了儿子,会是怎样? 若冯丛韬不来找她说这件事,她还会犹豫一下,而今,她是半点都不会犹豫了。 她重生之人,并不怕遭报应,只怕谢家万劫不复。 这边紫竹林的事儿,很快就传到了正堂那边。今日大太太做寿,她的大儿媳妇王氏帮忙张罗,二太太和三太太从旁协理,孙氏倒是做了个老封君,只坐在罗汉床上陪着客人说话,等人过来给她请安。 来的人都是些亲戚,冯缵在朝中连闲职都没有任上,并没有什么朝堂上的往来。 宝贝儿子被打落了两颗门牙,孙氏脸色很不好看,不由得对冯氏生气,“大姑娘的爹不是你肚子里爬出来的,这老二该是你亲生的吧?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那个家的,你看看溪哥儿做的好事!” “溪哥儿年纪小,老五一个叔叔辈的,怎么何必跟他计较呢?我今日难道没有受气?我只想到把今日的事一了,以后就一了百了了,她迟早是冯家的人了,还怕没有给她立规矩的机会?” “你倒是说说,能有什么法子?” “还不是那几个法子?只她年纪小,那个法子是用不上,若谢家知道了要发狂,也怕坏了五哥儿的名声,说他与一个幼女如何如何。依我看,今日索性就叫五哥儿吃点苦头,来一个英雄救美,如此以来,谢家也说不出什么来,只能忍了这门亲事。”冯氏想了想,只觉得这个法子最稳妥了。 “只这冬日里头,又不能游湖,去哪里找这等好机会去?”孙氏很为难,“要不然,就寻个机会,让五哥儿撞破一点什么?也不必一定做什么,到底是谢家的嫡长女,她若是要点脸面,少不得与我们一起遮掩。” 冯氏点点头,“这事儿须得找个妥善的人来做,别走漏了半点风声,否则,宁愿让五哥儿吃点苦头,照着那英雄救美的章法来行事,要不然,谢家的人知道了,会不依不饶,连我都要跟着吃挂落。” 这大冷的天,英雄救什么美? 孙氏只要想到,儿子在水里冻得嗖嗖地,兴许还会落下一身病,她就摇头,“这事儿保准人不知鬼不觉,不过到时候儿,还得请姑奶奶出面,您是长辈,又是她祖母,跟她讲些道理,那会儿,小姑娘家家的,只顾及名声,怕是会听进去。” 冯氏自然答应。 客人到得差不多了,王氏进来说,可以开席了。 席面开在大花厅里头,这里是永昌伯府的脸面,修得体面些,前面是正堂,坐男宾,这花厅里,用一道屏风将与正堂的通道隔开,摆了三桌席面,坐女宾。 冯氏与大太太、二太太和三太太的娘家人坐一桌,肖氏两妯娌与冯家的几个少奶奶娘家人坐一桌,谢知微等几个姑娘家,由白梅芷带着,坐一桌。 大太太的娘家人来得迟一些,此时已经过了午时,才开席,也是为了等这些人。 永昌伯府到了冯缵这一辈的时候,因出了个得先帝宠爱的嫔,才有了一短暂时光的回光返照,娶了孙氏这个祖父做过封疆大吏的同知之女。 前两年,孙国治也不知道是走通了谁的路子,调到了京城,任顺天府治中。恰逢顺天府尹李梓的老娘病逝,李梓报了丁忧,眼看皇上是没打算夺情了,孙国治觉得机会来了。 若能够得到谢家的支持,孙国治往上挪一挪也不是不可能,好歹,孙国治的父亲曾经任陕西承宣布政使司,不说别的,只要谢眺能够在皇上面前,提一提孙国治的父亲的名字,可以说,顺天府尹这个位置,孙国治手到擒来。 卢琦龄是少尹又如何?年轻无知,嘴上无毛,况且卢家是什么光景,天底下的人谁不知道?皇上恐怕恨不得把卢家灭族吧! 能够让卢琦龄当个少尹,只是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还会让他独当一面,当府尹? 孙国治料到冯氏必然会来,便让自己的母亲也来了,此时陪着冯氏坐在上席,笑道,“我听说姑太太回来,我就说和姑太太多少年没有见过面了,这么好的机会可不能错过了,我就跟她们说,你们抬也要把我抬过来,要不然,哪里有当母亲的来给做女儿的贺寿的道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12章 敬酒 孙氏在旁边笑道,“我们家这个姑奶奶啊,对娘家一向亲近,母亲还怕她笑话什么?今日,家里也没有大请,来的都是些至亲好友,纯粹就是在一起乐一乐。” 冯氏道,“老太太真是客气了,我要早知道老太太要来,我就去接老太太了。” “谢家的姑娘们是不是都来了?我还没见过呢,这席面晚些摆一样,快让我见见谢家的姑娘们。” 三桌都摆在一块儿,孙老太太这番话,谢知微等人都听到了,肖氏两妯娌也听到了,两人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不悦。 来得又晚,等到这时候大家都饿了,都坐到席面上了,居然还说要认人,这都不算失礼,还有什么叫失礼的? 这种事不是不能做,而是一个人的言行举止一定要与身份地位相配,孙家哪怕祖上出过封疆大吏,那也是走了狗屎运了,往上再追溯一代,那就是个商贩。 谢家是什么身份?更何况,还有谢知微这个二品县主在,坐下席已经是没有谢家颜面了,也是谢知微没打算在外头和冯氏这个名份上的祖母计较,孙家这是要闹哪样? “你去把姑娘们叫过来!”冯氏吩咐兰鸢,她朝谢知微三人这边看了一眼。 钱氏正要起身说话,肖氏坐不住了,她扭头朝老太太这桌看了过来,笑道,“老太太,孙老太太,这都坐席了,姑娘们也都饿了,一会儿等用完了席面,回到了正堂,媳妇让慧姐儿和倩姐儿去给孙老太太请安!” 冯氏听懂了,脸色不好,无奈孙老太太却没有听懂,她自然无从生气起,看着谢知微道,“我听说,你们大姑娘被封了县主,是哪位啊?我瞧瞧!” 谢知倩气死了,嘟囔道,“大姐姐,我们回去吧,太气人了,都是些什么人啊?” 谢知慧道,“这算什么?更气人的你还没有看见呢。” 两人还要说话,谢知微抬手拦住了她们,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笑道,“孙老太太,当年老大人还活着的时候,官居二品,也不过和我这个县主一般高低。更何况,当年老大人官居布政使司的时候,并没有给老太太请下封诰,您一个安人,让我过去给您请安,老太太,不是我当晚辈的不给您面子,而是朝廷法度在,礼数不可废!“ 气氛很尴尬,二太太和三太太的娘家人也都感到惊诧,孙氏的脸实在是挂不住了,正要发作,冯氏轻咳了两声,对孙老太太赔罪道,“我这孙女儿,是被她祖父给宠坏了,一副坏脾气,您老可一定要看在我的面儿上的,多担待一些,不要往心里去。” 再计较就会下不了台了,孙老太太也是个见好就收的,忙叫孙氏,“赶紧开席吧,可别把孩子们饿着了。” 冯氏朝孙氏使了个眼色,孙氏点点头,忍着气道,“是我的不是,可真是怠慢了。” 王氏忙张罗着上菜,先是八个冷盘,后才是热菜,虽算不得很有特色,可也胜在丰盛,都是如今流行的菜品,倒也能勾起人的食欲。 谢知微坐在下席的最上首,左手边坐的是谢知慧,右手边坐的是白梅芷,谢知倩坐在谢知慧的身边。 白梅芷当东道,丫鬟们布酒之后,她端起酒杯,笑道,“各位侄女,姐妹们,大家共饮此杯!” 酒过三巡,大家都饿坏了,便埋头吃起来。 谢知慧将一块笋尖夹给谢知微,“大姐姐,你尝一口,这个味道还不错。” 冯若玉笑道,“慧姐儿,也不见你服侍我一口。” 谢知微抬起眼皮子朝她看了一眼,不等她说话,就听见谢知倩道,“表姨,我们来你们家是客人,你反而要我们这当客人的服侍你,不应该是这样的规矩啊!” 杨家的一个姑娘看看冯若玉又看看白梅芷,皱起眉头,她端起酒杯朝谢知微道,“端宪县主,我叫杨雨菲,我父亲是宛平县的县令,我敬县主一杯。“ 宛平县的县令?谢知微意味深长地勾唇笑了一下,她端起酒杯,凑到唇边意思了一下,便放下了酒杯。 谢知微身为谢家嫡长女,皇上亲自下旨封的二品县主,并没有当面拒绝一个七品县令的女儿的酒,杨雨菲已经很高兴了,问谢知微道,“端宪县主,听说过些天在幽兰居会有幽兰会,这次幽兰会主要比字画,听说谁要是博得头筹,便会得一叠有香味的纸,那纸上印着桃花,叫桃花笺,可香了,也很漂亮。县主,你会去吗?“ 杨雨菲说起这个幽兰会,脸上满是激动的神情。说起来也是幸运,她去逛铺子的时候,在一家墨店遇到了宁远伯府的大姑娘,对方居然送了她一张幽兰贴。 这幽兰贴实在是难得,每一次幽兰会,发出的幽兰贴都不超过三十张,京中多少贵女,不是人人都轮得上,已张幽兰贴只能带两个人去,杨雨菲能不激动吗? 幽兰会? 白梅芷的眼睛里迸发出一阵光亮,瞬间又暗淡下来了。若不是因为出了这事,她也可以和寻常闺阁女儿一样,参加幽兰会,在京城里提升知名度,慢慢地积赞些好名声,慢慢地就能走进大表哥的心里了。 如今呢? 白梅芷捏着筷子的手慢慢地紧起来了,心头一阵酸涩,恨意也渐渐地涌起来。她的母亲也是永昌伯府的嫡出姑娘,最后落了个什么地步?也带累了她出身卑微,无论怎么努力,也看不到一个好光景。 昨日,嬷嬷和碧柚跪在她的床榻前,也劝了好久,让她去求求老太太,如今只有老太太才能给她一个好将来了。 “姑娘又没有别的志向,只是做个妾而已,姑娘又不是自甘堕落才到如今这般田地,说起来也是她谢家不仁义,咱们来投奔亲戚,也没有说要人家把我们多当一回事,只是图一口吃的,一件衣服穿,可老太太这算什么?把姑娘丢在这永昌伯府里,舅太太们也不拿姑娘当回事,如今还有五少爷可以依仗,若将来呢?这也不是个长久之计。”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13章 瘦马 白梅芷的耳边嗡嗡作响,昨晚上,嬷嬷和碧柚的话在耳边一遍遍地回响。 “一般只是做个妾而已,若谢大老爷愿意把姑娘放在心上,就不该计较这些。姑娘至不济也是永昌伯府的外孙女儿,奴婢听说这京城里多少大官家里的姨娘还是扬州瘦马出身,姑娘何必妄自菲薄呢?” 白梅芷的心渐渐地就被说活了,她一晚上脑子里都是心上人玉树临风,风流倜傥的模样,一颦一笑似乎就在眼前,梦里,谢元柏朝她招手,问她,“梅儿,你怎么看着有心事?”一句话,撩拨了她的心,所有的委屈一齐涌来,她竟然哭醒了。 谢知微刚刚端起酒杯,白梅芷的左手手肘不知道怎么就一拐,谢知微酒杯里的酒不小心洒了些在她腿上。 “哎呀,是我的不是了!”白梅芷醒过神来,连忙用帕子为谢知微擦身上,好好一条红地牡丹芙蓉梅花绫纱裙子上泅了好大一滩果酒汁。 百灵一步跨上来,看到之后,心里暗骂了一句,连忙牵起姑娘的裙子,“姑娘,得换下来了,这裙子今日才上身,只怕是穿不成了。” 杨家姑娘在旁边不解地问道,“为何穿不成了,洗一洗不就好了?” 谢知慧也可惜不已,“这料子是宫里赏赐下来的,瞧着是好看,沾水也无妨,最怕的就是沾酒,一沾上,洗掉了这一块的颜色就会跟别的地方不一样。” 谢知微眼中微芒闪过,道,“无妨,你让杜沅去车上拿裙子,你和杜沚服侍我更衣吧!” 冯若玉原本还为难,她和谢知微中间隔了两个人,如何才能让谢知微有个去更衣的理由,现下她得感谢表姐了。 她忙站出来,“微姐儿,我带你去更衣吧!” 谢知微看着她,到底心头生出怜悯,“这不太好吧,耽误了你坐席。” 若是冯若玉的话,到时候弄出兄妹什么的,太丑了些。且,冯若玉虽可恶,但还没有到那一步,谢知微虽想着下手,可也没想做出太损阴鸷的事来。 不过,若冯若玉非要撞上来,她也却之不恭。 好在白梅芷抢了个先,“表妹,是我不小心,我带微姐儿过去吧,大家安坐,随意用些,不要客气。” 这正中谢知微的下怀,她也没有拒绝。 一出厅,便遇到了冯丛韬,和许良站在廊檐下醒酒。 “表妹,怎么回事?”冯丛韬看到谢知微裙子上的醒目的酒渍,不但不回避,眼睛突然一亮。 谢知微朝许良深深地看了一眼。 杜沚护着姑娘,警惕地朝冯丛韬看了一眼,与百灵一起遮掩着姑娘的裙摆,疾步朝不远处的一座楼走去。 许良略有所思地看了冯丛韬一眼,假装什么都不知道,问道,“端宪县主怎么会来你们家了?” “呵呵,不光现在来我们家,以后,说不定就是我们家的人了。”冯丛韬实在是忍不住心头的喜悦,他得意地说了一句,推着许良,“走走走,进去,再喝两杯。” “你不说清楚,我不进去,说,到底什么喜事?我听说端宪县主还没有议亲,也不知道谁会有这福气?”许良半推半就地随着冯丛韬进了正堂,里头斛筹交错,热闹不已。 “很快你就知道是谁有这福气了,不过,说起梅姐儿啊,身家倒是不少,不说别的,那封邑,就是几辈子都吃不完的。” “那是,我也想叫我母亲去谢家提亲了,不过,既然是皇上亲封的县主,想必她的婚事,谢家也未必能做得了主,还有崔家,听说对这外孙女可看重了。” “这就要看各人的手段了,有句话有没有听说?近水楼台先得月,生米煮成熟饭?” 许良心头警铃大响,心说,永昌伯府这是不要命了吗?他不由得想起某个人,临走前可是对他千万交待,让他帮忙看着些,原本只是不让端宪县主被人平白欺负了,这要是把人都弄没了,许良觉得他自己的末日也要到了。 只怕皇上都保不住他了。 许良本来没有喝多少酒,这会儿完全清醒了。 他不由得想到了谢知微之前那意味深长的一眼,可恨自己与她根本不存在心有灵犀,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几个意思? 回到正堂后,许良装作和人推杯换盏,实则,一直盯着冯丛韬,看到冯丛韬敷衍地和人喝了两杯,便推说要去小解,出了正堂,许良紧张极了,这比对方要朝他下手更加紧张。 待冯丛韬出了厅堂,许良也忙起身跟了过去,见冯丛韬果然朝后院去,他心里道了声不好,也连忙跟了过去。 才转过大花厅,许良便看到谢知微的丫鬟迎了过来,他忙上前,”姑娘,请问你家县主呢?我是永新伯府世子许良,我与你家县主相熟,有话要和她说,能否请你帮忙通报一下?“ 百灵本来就等在这里,“世子爷,我家县主这会子有事,暂时脱不开身,一会儿会请世子爷看一曲大戏,世子爷若是感兴趣,一会儿便和人一块儿去围观,世子爷有什么事,改日再说。“ 这话,许良听懂了,原来端宪县主那眼神是这个意思啊,他松了一口气,想到,端宪县主本就是一个黑芝麻汤圆,自己何必为她担忧呢? “行,我一会儿就去围观,不知道在哪儿?” “那边!”百灵指着那幢两层高的阁楼,让许良看。 这离前面还挺近,跑快点,几息功夫就能到。许良记住了方位,正要回去坐席,还是有点不放心,“这不会有事吧?” “我家县主是谁?能害到我家县主的人还没出生呢。”百灵倨傲地道。 许良觉得没毛病,他就在谢知微的手底下吃过亏,“行,我知道了,回头我去凑热闹!” 对这一天,谢知微已经期待很久了,也细细地谋划了一番,之所以带杜沅和杜沚来,是为了保护好自己,打老鼠伤了玉瓶的事,谢知微自然不会做,而百灵,她一向擅长打听消息,也极会察言观色,行事灵活,配合她,可以说再好不过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14章 疼惜 在破亭子里的时候,许良给谢知微打了个“五”的手势,不管是不是她以为的是萧恂让他来的,以防这家伙多事坏了她好事,谢知微还是让百灵跑这一趟。 果然,许良还真准备多事,百灵看着许良回到了花厅里,她也松了一口气,要是坏了姑娘的好事,还不知道下次又是什么时候,哪有千日防贼的? 这栋迎春楼正好建在花厅的旁边,原先建这栋楼的时候,大约正是永昌伯府最欣欣向荣的时候,用材和漆活都很不错,门阔三间,一明左右两暗,中间用墙隔开。 谢知微进了东次间,两人在里头等着,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白梅芷听到了外头传来的脚步声,问谢知微,”微姐儿,你那丫鬟,脚程倒是快,这么快就来了。“ 杜沚在旁边站着,白梅芷道,“你出去迎一迎,看看来了没有,你家姑娘有我服侍呢,我一个做表姨的,还怕服侍不了她么?” 杜沚装作很为难的样子,看了一眼谢知微的裙子,问道,“姑娘,难受吗?” “嗯,你去看看?”谢知微听着那脚步似乎没了,故意问,“杜沅怎么还没来?” 杜沚无奈,只好不放心地朝姑娘看了一眼,“姑娘,我去看看,实在不行就让百灵姐姐去迎一迎,我就在外头,有事姑娘喊一声。” 白梅芷等杜沅出去了,皱眉道,“我瞧你素日是个重规矩的,这丫鬟,怎么在你跟前还一口一个‘我’,怪没规矩的。” 谢知微笑了笑,“她新来,还没有学好规矩。” 白梅芷见谢知微这会儿态度挺好的,想着,难得谢知微如此配合,想着时辰差不多了,道,“梅姐儿,要不你先在这儿等着,那边席上,还有别的姑娘们,总不能把人晾在那儿不管,这也太失礼了。我过去瞧瞧。” 白梅芷是看到冯若玉在席上的时候,一再犹豫,她才装作不经意地撞翻了谢知微的酒杯,她又怕冯若玉一个没有经过事的姑娘,万一带谢知微过来的路上,露出什么马脚,坏了事,她才会如此主动。 此时,后面再发生什么,或是不发生什么,跟她也没有关系了。 谢知微似乎很紧张,“白表姨,我这会儿身边没有丫鬟,你再等一等,我丫鬟来了,你再走。“ 又是一阵脚步声响起,白梅芷听这脚步声很熟悉,她不由得笑了一下,“你看,你丫鬟来了。” 东次间里,靠墙角,一个青花乳足炉香炉不知何时被人点了熏香,此时,香燃起来了,正袅袅地升起烟来,一股甜香,透入鼻端。 白梅芷不动声色地朝那香炉看了一眼,一点儿都不怀疑,这正是冯家对谢知微的安排,她迫不及待地想离开,正要出去,后颈上,被人一手刀砍过来,她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姑娘,您先出去,杜沚在外头接应,这边交给我。”杜沅不知何时,偷偷地潜了进来,方才,放倒白梅芷的就是她。 这东次间里有个后门,此时,有人从后门里进来了,杜沅忙将姑娘送了出去,交到了杜沚的手里,杜沚忙带着谢知微进了西次间。 东次间里静悄悄的,早就得了冯家丫鬟通风报信的冯丛韬从后房门摸了进来,他蹑手蹑脚,可因为太激动了,忍不住搓着手。 对谢知微一个幼女,冯丛韬当然没什么兴趣,只要想到谢知微名下的资产,不说别的,只说谢家长辈频繁给的银两,就不少于十万两,冯丛韬就无法压制心头的激动。 他每个月从他爹手里拿到的银子可不多,冯家不少钱,就是不敢花钱,皇城脚下,被人弹劾一本,这家里的爵位可就保不住了。 这也是姑母反反复复叮嘱的一点。 好在有谢知微,只要她嫁过来,家里的钱财过了明路,还有什么好怕的? 他这个表侄女,他会遵守承诺,只要她能够改掉一些坏毛病,他会给她一个嫡妻该有的体面。 杜沅就藏在后房门后,看到冯丛韬进来,她快被这人恶心得想吐了,这算个什么东西,居然还敢肖想她家姑娘,要是被公子知道了,公子会被气得睡不着吧? 冯丛韬才进去,杜沅便将门关上,从外面锁上了。 香炉里,被加了一味料,冯丛韬一进去,只觉得一阵气血上涌。 床上,处于昏迷状态的白梅芷盖着一床薄锦被,因难受而不住地扭动,轻哼。 红色的锦被被她拉下稍许,露出一片雪白。 她闭着眼睛,脸上染着胭脂。 沸腾的画面,令人气血翻涌的熏香,将原本就食过女儿香的冯丛韬冲击得忘乎所以,他不假思索地扑了上去,喊道,“表妹,我会好好疼你的!” 听到动静,杜沅撇了撇嘴,不紧不慢地从后房门出去了。 姑娘说过,那药效至少会持续一个时辰的时间,对他们来说,足够了。 西次间里,百灵已经回来了,她快手快脚底帮谢知微换了一条同样的裙子。姑娘们出门,若是条件允许,自然是带一模一样的裙子出门,条件不允许,也会尽量带同色,不易察觉的同款裙子出门,为的就是出什么状况。 谢知微既然有备而来,自然不会在这种细节上出什么差池,惹人诟病。 “杜沚,你把裙子送回车上,尽量把人往这边引。” 席面上,见谢知微一盏茶的功夫都不回来了,谢知慧再也坐不住了,她腾地起身,“我去看看大姐姐!” 谢知倩也跟着起身,“二姐姐,我和你一起去。” 冯若玉很紧张,今日的安排,她是知道的,虽说有些不地道,但家里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她清高了。 她虽然没有出太多力,可也不能拖后腿,忙道,“慧姐儿,倩姐儿,你们先安坐,我让丫鬟去瞧瞧。” “明月,你跟着冯表姨的丫鬟一起去看看。”说完,谢知慧递给谢知倩一个眼神,谢知倩会意,便让自己的丫鬟偷偷地跟着去找。 就在这时,前院一阵骚动,整个花厅的人都紧张起来了,只听见前面有婆子往这边跑,等人到了,那婆子忙上前来禀报,“太太,东厂厂督陆大人来了。” 孙氏一听,惊得站起来,身后的凳子被撞倒在地上,她也顾不上,“快,快安排人迎接。”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大家要是能够多支援点票票和评论,我就能在季榜上多待两天了。 萧恂:怎么哪哪都有你? 陆偃:这本书里所有的名场面都要有我在,姑娘们,请打赏点票票和评论! 第215章 父子 永昌伯府的大门今日本就打开,不管是男宾还是女宾席,此时人都起了身,女宾们站在仪门处等候,男宾们则在主人的带领下站在了大门口。 前来报信的小太监从马上下来,将缰绳扔给了永昌伯府的长随,站在阶下,等着督主的马车缓缓地驶过来。 不一会儿,一辆黑顶青幄,看着毫不出奇的马车在永昌伯府的大门口停了下来,看到这辆马车,所有人的神色越发恭敬。 谁能想到,今日来永昌伯府赴宴,竟然还能看到陆偃呢? 真是佛祖保佑啊! 陆偃头戴白玉冠,一身蓝地玉堂富贵妆花锦圆领箭袖长袍,腰束玉带,一枚月白绣折枝梅花的荷包挂在腰间,粉底皂靴,慢条斯理地从车上下来。 “下官等拜见陆大人!” 陆偃唇角含笑,一派世家公子的清贵风范,他扫过众人,目光朝杜沚那边看了一眼,一道阴柔的声音道,”都起吧!“ “陆大人,里边请!”永昌伯在管家的搀扶下,在前边引路,他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劲头,沾沾自喜,自家夫人过个寿,竟然还能惊动了督主呢? 不管陆偃看中了他家什么,只要能够请来陆督主这尊大神,便是把自己这条命送给他,都足够了。 陆偃才走到正堂,便听到后面传来一声惨叫,他连忙顿住了脚步,意味深长地看向永昌伯,问道,“伯爷,这是发生了什么事?” 永昌伯两股战战,心里将大太太骂了个狗血喷头,这是什么时候,出这样的幺蛾子,要是敢坏了他的好事,他非休了这蠢妇不可。 “快去看看,是谁这么不懂事?”伯爷只好一面吩咐,一面请了陆偃上座,”陆大人,所谓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今日拙荆做寿,家里备了点薄酒,还请陆大人不要客气。“ 陆偃自然不是来这里赴宴的,他背手站在正堂的中央,他不坐,没有人敢坐。 不一时,一个小太监飞快地跑了过来,跟汤圆公公说了,汤圆公公才过来道,“督主,是县主出事了!“ 陆偃的脸色一变,他抬步就朝后院走去。 他的身后,跟了一大群人,全是冯家的宾客。 后边的花厅,孙氏也听说谢知微出了事,她心头一喜,听说陆偃来了,陆偃往后去了,她顿时觉得,上天都在帮冯家,若是让陆偃亲眼看到这桩事,看谢家还能说什么? “快点,听说是微姐儿出事了,大家赶紧看看是怎么回事?” 肖氏和钱氏一听是谢知微出了事,心头顿时加速,不用丫鬟扶,两人提起裙摆就往前跑。 眼看谢家的两个媳妇都不顾体面地跑起来了,生怕两人去了,遮掩点什么,冯家的二太太和三太太也争先恐后地往迎春楼跑,边跑边道,“快点,才不是说谢大姑娘在楼里更衣吗?到底出了什么事,你们还不快过去伺候。” 迎春楼里,陆偃已经带着人到了,他独自一人背着手站在廊檐下,一股异香从东次间里飘了出来,里头传来一些不可描摹的声音。 杜沚正要过去,被冯氏一把拉住了,“你是大姑娘新买来的丫鬟,大姑娘怎么回事?她和谁一起在里头?” 杜沚一把甩开了冯氏,“谁说我家姑娘在里面了?我怎么知道是谁在里头?我是我家姑娘派我来看热闹的,我还想知道里头是怎么回事呢。” 陆偃剧烈起伏的胸膛才缓慢地平息下来,他闭了闭眼睛,调整了一下方才欲毁灭一切的情绪,转过身来,神情冰冷,那微微上挑的眼角噙着一抹摄人心魂的邪魅冷意。 杨雨菲看到这个男人,只觉得自己的魂儿都飞了,她怔怔地看着这青年,感叹自己十五年的光阴,都白活了。 他一人,便已经胜过了人间无数。 听了杜沚的话,孙氏和冯氏等人都懵了,肖氏和钱氏倒是松了一口气,心头一宽,人竟有点恍惚,要不是丫鬟们在身后扶住自己,怕是要直接倒地。 今日,若是大姑娘在冯家出了什么事,她们俩怕是要面对被休的下场。 此时想起来,两人均是心有余悸,她们以为来的是亲戚家里,却没有想到,这里也是老太太的娘家。 陆偃从台阶上缓步下来,走到懵了的永昌伯跟前,不温不火地问道,“伯爷,若是不方便的话,就让本座的人进去看看,这大白天里,于礼数不合啊!” 屋子里传来的声音,除了几个小姑娘,连没出阁的大姑娘听久了也能明白里头在做什么? 肖氏回过神来,正要让婆子将谢家的姑娘带走,不知道何时,两个姑娘都没有跟上来,倒是几个哥儿正兴奋不已,议论纷纷。 谢家的哥儿哪怕是成婚后,身边都不允许置丫鬟,更别说,四少爷谢明潜不过总角之年,懵懂无知地问谢明溪,“大哥哥,这是什么声音?” “噗嗤!”许良忍不住笑起来了,逗道,“你问我啊,你大哥哥不一定知道,我知道,我告诉你!” 好多人都忍俊不禁。 肖氏羞得满脸通红,对许良道,“孩子不懂事,世子爷何必逗他呢。” 说完,她训斥儿子,“还不快把你几个弟弟带走,非礼勿听,非礼勿视,仔细我回去告诉你父亲,狠狠地罚你们。” 谢明溪一听,神色一正,带着几个弟弟一溜烟地跑了。 汤圆公公带着好几个东厂的人进去了,房门被踹开了,窗户也被全部打开了,里面的甜香异味从大开的窗户飘散出来,透过窗户,众人踮起脚,看到里头令人耳目一新的一幕。 “这,这,这到到底是怎么回事?”孙氏站不稳了,她越过里头儿子光洁的肩背,看到了被抵上了墙壁的一张脸,不是白梅芷是谁? “苍天啊!”孙氏惨叫一声,两眼一闭,晕死了过去。 “哎呦喂,这真是污了咱家的眼睛啊!” 汤圆公公猛地一看,连忙抬起了袖子遮住了眼睛,扭头就往外走,“作孽啊,这姑娘不是前日才在牡丹楼服侍过伯爷的吗?怎么这不是父子……” ------题外话------ 第一更! 唉,我被屏蔽怕了。 今天还是四更,会不会又被屏蔽就看上天了。我真的什么都没有写。 第216章 无双 后面两个字,汤圆公公没有说出来,但在场的人都听懂了。 “伯爷,您怎么了?” 一声尖叫,众人忙看去,见冯缵也晕死了过去了。 “督主,这可怎么好?永昌伯还没有接旨呢。”汤圆公公为难死了。 陆偃漫不经心地抚了抚衣袖,他手指如青竹般袖长,白皙如玉,修剪得整齐圆滑的指甲壳闪着珍珠般的光泽,如贝壳般美妙。 杨雨菲盯着他的手指眼睛一眨不眨,陆偃略有感应抬起头来,目光如箭,扫过杨雨菲,她顿时心头一慌,连忙低下了头,后背上已是蒙上了一层冷汗。 汤圆公公也朝杨雨菲看了一眼,嘴角勾出了一抹冷笑,心说,又是一个不怕死的姑娘,以为人人都能和县主那般幸运吗? 陆偃什么话都没有说,抬步就走,但汤圆公公已经明白了督主的安排,打了个手势,将两个小太监留下,自己忙甩着拂尘,跟了上去。 “大姐姐,你没事就好!” 紫竹林边上,谢知慧和谢知倩抹着眼泪,喜极而泣。 “我没事,不可能有事。”谢知微安抚着妹妹们,此时,杜沚来了,朝谢知微打了个手势,她连忙让百灵服侍两个妹妹到车上去,并吩咐杜沅道,“你去跟二太太和三太太说一声,府上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不好再留,我先带两个妹妹回去了。 等人都走了,谢知微和杜沚站在竹林边等着,不一时,便看到陆偃的身影在小径上出现。 陆偃也正好看到了谢知微,他脚步微顿,身上如刀锋一样的冷意瞬间散尽,初冬的暖阳,从枝叶间照进来,笼罩在他的身上,令得他浑身透出温润儒雅,清贵如玉的气质。 夭夭桃李花,灼灼有辉光。 如果说这世间,真的有这样的男子的话,那就只有眼前这一位了。 他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绝美的脸在斑驳的光影里变得有些模糊,却无损他无双的风姿。 待眼前的人近了,谢知微终于看清了他的脸,璀璨得令人无法直视,察觉到一瞬间的走神,谢知微窘得连忙将脸别过去,不看他,福身道,“陆大人,又见面了。” “嗯,又见面了!”陆偃将谢知微的窘态看在眼里,眼中泛着细碎的光,熠熠生辉。 岁月是如此静好,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涌上心头,令他的心变得慈悲起来。 “县主该回家了吧?”陆偃问道。 “是准备回去了,陆大人请!”谢知微伸手道。 陆偃迈开了脚步,谢知微走在他的身侧,汤圆和杜沚跟在后面,两人落地无声,化作了两道影子。 这紫竹林离仪门没有几步远,走了没一会儿就到了,谢知微的马车停在门口,她停住了脚步,看向陆偃,眼里满是欢喜,“陆大人,我上车了。” 陆偃袖手而立,微微颔首。 马车渐渐地远去,等看不到了,陆偃身上那温润的气息全部敛尽,他如芳菲般艳丽的眼重新又透出一股子妖魅来,唇角勾着冷而勾人魂魄的浅笑,道了一声,“回宫”便大踏步朝外走去。 迎春楼前,一片糟,冯氏喊了一声“造孽啊”她也撑不住了,只是眼下没有一个能站出来主事的人,别看二太太和三太太平日里在冯氏面前叫嚣得狠,到了这时候,只一味发呆,完全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冯氏自然使唤不动冯家的人,她看到肖氏和钱氏也站着不动,完全没有要出力的意思,此时对肖氏的不满达到了极致,她冲上去,一耳光扇在肖氏的脸上,“蠢货,还站着看什么,还不让人上去把人拉开。” 肖氏被一耳光打懵了,她捂着脸,环视了一圈,见人人都惊呆了,拿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她悲到极致,反而冷静下来了,“不知媳妇做错了什么?老太太这般对媳妇?” “我打你还打错了?你是不是也在看冯家的热闹?” 肖氏深吸一口气,她身边的婆子要拉她,她甩开手,“没听到老太太的话吗?还不快上去把表少爷和表姑娘拉开!” 屋子里的甜香已经散尽了,冯丛韬和白梅芷也慢慢地清醒过来,身上一阵冷,二人一齐看向窗户,自然也看到了在外头围观的众人。 “啊!”一声尖叫从白梅芷的口中喊出来,冯丛韬连忙一把操起了大红锦被,盖在了自己的身上。 钱氏生怕冯氏也一耳光扇在自己的脸上,她连忙让人给永昌伯和孙氏掐人中,灌参汤,好容易把人弄醒了。 留在这里的是米团公公,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见伯府的两个人都醒了,他不慌不忙地将圣旨拿出来,道,“冯缵,接旨!” 一听这话,冯氏的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但天使在此,由不得她多想。 伯府里,此时,里头的两个主演已经顾不上了,忙要去正堂摆香案,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地王前头去。 香案摆好了,永昌伯夫妇在下人们的搀扶下跪下来,二房和三房众人跪在后面,地上跪了一大片人,只听得米团公公开始尖细的声音在堂上回响,“……虢夺永昌伯府伯爵爵位,钦此!” 别人尚可,冯氏第一个就晕过去了,肖氏和钱氏面不改色地扶着她,两人对视一眼,心里均是生出了一丝庆幸。 一场喜宴,最后以悲剧结尾。 客人们不等主人醒来,便纷纷告辞,几乎是瞬间功夫,人就走得差不多了。 肖氏和钱氏让人将老太太抬到了马车上,两个一左一右守在旁边,马车不紧不慢地朝内城驶去。 钱氏尚可,只肖氏,跪坐在马车上,身子随着马车行进的幅度一晃一晃,她就跟个不倒翁一样,黑着一张脸,半边脸肿得如馒头,如个木头人一样。 钱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今日这番,若是她遇到了,也会呕得不想活。 她唯一庆幸的是,这些年,她从来没有被冯氏器重过,也没有被委以重任过,哪怕冯氏对她再不好,她也能安之若素。 马车终于到了谢家,进了西角门,在垂花门前停了下来,钱氏撩开帘子,门内袁氏带着一群孩子前来迎接,谢知微站在袁氏的身边,一脸兴味地看着老太太的马车。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17章 试探 “母亲,您的脸怎么了?”谢知慧没顾得上被抬下车的老太太,而是一眼便看到了肖氏肿了一半的脸。 冯氏扇了肖氏一巴掌后,她身边的丫鬟婆子要帮她弄热水敷面,被她拒绝了,就这么顶着一张脸,从永昌伯府到了谢家。 “这是被谁打的?”谢知慧问出这一句来,也想到了什么,不由得看向被抬在春凳上的冯氏,见冯氏紧阖着的双眼,能够看到里头的眼珠子在转动。 想到老太太居然准备把那么卑劣的手段将大姐姐嫁给娘家的侄儿,连辈分都不顾了,如今又动手打母亲,还是在亲戚家里,根本不顾母亲的颜面,谢知慧满肚子都是火,她正要冲上前去质问,被肖氏一把拉住了。 女儿和大姑娘不同,大姑娘的身份更加贵重些,又有端宪县主这个爵位在前头挡着,只要大姑娘不弑亲,崔家都能够保她一世无忧,老太太毕竟不是大姑娘的正经祖母,这么多年,没有老太爷帮忙遮掩,老太太的蠢名在外,大姑娘与老太太不合,世人自有评论。 可女儿就不行了,老太太是女儿的嫡亲祖母,再父亲虽然出任湖北巡抚,可肖家的根基哪里能够和崔家相比? 要不然当年,老太太就不会看中自己了。 谢知微迎了上去,她假装对老太太非常关心,俯身春凳,靠近老太太,也看到了老太太眼珠子滴溜溜地转,她不由得轻笑一声,低声道,“老太太,我昨晚做梦梦到了我娘,她说她死得好惨啊!” 谢知微本无心说这话,纯粹临时起意。 她只是记起前世的时候,听秋嬷嬷说过一嘴,娘亲生了她,月子都坐满了,竟然大出血而亡,这就很蹊跷。 她七岁的时候被接到崔家去,崔家留她住了两年,崔家那时候已经添了一条新家规,所有的女孩儿可以不学医,但一定要识毒,不能将来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那时候她已经被打发进了冷宫,即便心里有了怀疑,她也什么都做不了,过了没多久,秋嬷嬷就没了,她身边的人全部都走光了,只剩了她一个,她满心都是报仇,连自身都顾不上,自然没法去翻一些陈年老账。 今天,谢知微想试一下。冯家遭此大难,一向将冯家视为命根子的冯氏心智大乱,此时,正是试探的好时候。 冯氏的脸猛地一白,身子猛地一晃,她一个翻身,从春凳上掉了下来。 抬春凳的两个婆子,吓得丢了春凳,连忙跪下来,连求饶的话都不敢说了。 冯氏如此,答案已是不言而喻了。 谢知微闭上了眼睛,她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全身颤抖不已,一口血从心头喷了出来。 “湄湄!” “大姐姐!” “大姑娘!” 所有的人都惊呆了,看着谢知微身子晃了晃,一群人抢了上去,袁氏将谢知微搂在怀里,心急如焚,“湄湄,你如何了?你别吓母亲啊!” “母亲,我没事!”谢知微眼中滑下两行清泪,哭道,”我父亲虽不是老太太亲生养的,可大家还是占了个名分的,谁能想到,冯家出了事,无缘无故的,老太太竟然责怪到我们头上了,早知道今日就不该去冯家。“ 没有人听到谢知微与老太太说了什么,此时听谢知微这么说,上下人等都以为谢知微方才上前去探查老太太,被老太太给骂了,又想到肖氏脸上的巴掌痕,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 老太太这是失心疯了吧? 众人都围着谢知微去了,袁氏忙让一个婆子过来,把谢知微背进去,后悔死了,方才就该拦着谢知微,不让她来迎接老太太。 连肖氏这个最受宠的儿媳都挨了巴掌,自己女儿一向就不得老太太喜欢,还能不把女儿往死里欺负? 还不知道老太太给女儿说了什么,气得女儿都吐血了。 想到说女儿家吐血了活不过壮年,袁氏一阵心惊胆寒,她的腿还没有好利索,跛着跟在后面,婆子们要扶她,她甩开了,自己小跑了两步跟上,一面嘱咐,“小心些,别把大姑娘摔了。” 肖氏和钱氏也慌了,谢知微虽是个姑娘家,可比她们养的那些儿子在老太爷心目中的地位高多了,今日被老太太气得吐了血,她们都在跟前,到时候老太爷责罚起来,少不得跟着受挂落。 “请了大夫没有?” 临到了倚照院门口,肖氏才想起来,连忙吩咐,“去回春堂请老李大夫来吧?” 家里的大夫是个什么情况,当了十多年家的肖氏比谁都清楚其根底。 袁氏忙道,“是,是,是,快,田嬷嬷,你亲自跑一趟,务必要把老李大夫请来。” 老李大夫已经七十岁了,谢知微是个姑娘家,也没有必要避讳了。 倚照院里,依旧那么精致,肖氏和钱氏被紫陌请到明间坐着喝茶,还有谢知慧几个姐妹。 西梢间里,谢知微被安置在了床上,秋嬷嬷让人端来热水,袁氏坐在床边,亲自动手帮她擦手脸,看到平日里花骨朵儿一般的女儿,此时如同初秋凋零的花朵,她心疼死了。 又不敢问,老太太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也不管怎么样,你还有你父亲和我,什么事儿都不要往心里去。 袁氏抚摸着女儿的发鬓,“你还小,一些道理你不懂,这世上啊,没有越不过的沟儿坎儿,如今瞧着很不得了的事,等过十天半个月,过一年半载的你再去看,就发现,其实也没多大点事。” “你读了那么多书,应该比母亲更懂这样的道理。你瞧瞧你,平白和自己过不去,身体若是伤了根本,可如何是好?” 谢知微吐了那一口血出来,瞧着很凶险,实则,她自己心里也有数,比不吐出来要好。若她不吐这口血,眼下又不能拿刀去把老太太给杀了,她得徐徐图之,多憋屈! 只是,看着家里人都很担心,谢知微也很过意不去,“母亲,我没事,您出去招呼一下二婶和三婶,别让她们担心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18章 崔氏 钱氏在外头听到了,进来,站在门口,撩起帘子朝里笑道,“你这孩子,平日里心思用得也太多了些,这时候还管我们做什么?” 正说着,大夫来了,钱氏忙一面让肖氏回避,自己出去去院子里把人往里头迎,“真是麻烦您了,您这一把年纪了,让您跑这么一趟,实在是我们这是个孩子,怕落下病根。” 屋子里弥漫着淡淡的清香,香味雅正。 老李大夫目不斜视,被人请了进去,袁氏等在旁边也没有回避,客气地请老李大夫坐。 帘子被放了下来,谢知微一只手伸出来,上头盖了一块绢布。 老李大夫在凳子上坐下,先凝神静气片刻,方才一面提起袖子一面伸出三根指头搭在谢知微的胳膊上。 约有十息左右的功夫,老李大夫方才收了手指。 “如何?”袁氏迫不及待地问道。 “急怒攻心所致,好在姑娘底子厚,若精心调养,应无大碍,只以后不能再情绪大动,否则再有这么两次,就会伤了根本,再想养回来,恐就难了。” 屋里屋外的人均松了一口气。 这边的动静,早有人通知了谢元柏,他赶了过来,待老李大夫开了药方,他亲自看了一遍,方才将老李大夫送出门。 谢知微这边暂时无大碍,肖氏和钱氏提起的一颗心才算落了下来,她们才回来,院子里一大堆的事要处理,便暂时先回去了,说了明日再过来看谢知微。 屋子里只剩下了谢知微和谢元柏夫妇,袁氏坐在一边,眼里含着泪,想掉又不敢掉,更不敢埋怨。 谢元柏问道,“湄湄,老太太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谢知微笑了,看着谢元柏道,“爹爹,您是不知道今日在永昌伯府都发生了什么。永昌伯府的爵位都没了,老太太如今心里肯定也不好受,她说点什么,女儿不想与她计较。” 她知道,父亲对娘亲用情有多深,一旦她把自己的猜测说出来,父亲必然会受不了,若父亲提着剑去把老太太给你砍死了,父亲将来如何与二叔和四叔相处? 父亲的前途怎么办?有了一个弑杀继母的父亲,弟弟将来又怎么办?可是,如果告诉父亲了,又不让父亲报仇,于父亲,又是何等残忍! 为了这么一个糟老太婆,将谢家毁了,打老鼠伤了玉瓶,谢知微无论怎么想都划不来。 她又不是前世那个万事不管的小姑娘,她这一生,重生而来就是为了报仇,她要亲手撕了这些人。 冯氏摔在地上,不小心碰掉了两颗门牙,摔了满嘴灰,和着血,在地上躺了好久,都没有人来管她。 人都跟着谢知微走了。 还是常嬷嬷,好久回过神来,看到老太太趴在地上没人搭理,便上前将两个抬春凳吓傻了跪着的婆子两脚踢醒了,骂道,“都死了,还不快把老太太抬起来。“ 两个婆子和常嬷嬷一块儿,将老太太抬进了春晖堂,常嬷嬷连忙帮老太太把脸给净了,一看,老太太一向养得好好的两颗齐整的门牙没有了,豁了好大一个洞,额头上也青紫了一块,再一看,老太太眼睛也直了,眼神也呆了,话也不知道说了,她顿时慌了,“老太太,您可别吓唬我啊,这是怎么了?” “珍珠,你还记得崔氏吗?崔氏死的时候,是不是很吓人?“ 珍珠是常嬷嬷的闺名,一听这话,吓得魂都快飞了,她顾不得尊卑,一把捂住了老太太的嘴,呵斥两个婆子,“还不快退下去,等着打赏吗?” 两个婆子对视一眼,扯了扯嘴角,面儿上倒是恭敬,连忙退下去了,才出了春晖堂的院子,就嘀咕,“什么事嘛,这事儿真是的。” “听到了没?老太太说起了先大太太了,那脸色……” 两人一面地声说话,没有留意到前面行色匆匆的谢仲柏,他猛地扭头朝这两个婆子瞪了一眼,两个婆子如同被施了定身术一般,愣了好久,才上前行礼,“二老爷!” “老太太说先大太太什么了?” 两个婆子倒抽了一口凉气,连忙跪下来,猛地磕头,“奴婢多嘴,奴婢们听错了,奴婢们该死!” 说完在,争先恐后地打自己的耳光。 谢仲柏不知道这两个婆子是在做什么,看了一眼,抬步走了。 芙荷院里,肖氏的一张脸依旧肿着,汤嬷嬷要给她敷脸,她将汤嬷嬷推开了,只坐在明间的椅子上,垂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知慧坐在一边,忍了又忍,“娘,是不是祖母打的?” 她才问完这一句,谢仲柏便进来了,一眼看到了肖氏脸上的红肿,愣了一下。 “慧儿,你先回你屋里去吧,或是去看看你大姐姐也好。” 谢知慧咬着唇瓣不甘心,可是看到母亲泫然欲滴的样子,她不敢再让母亲为难,只好起身,给父亲行了个礼,便离开了。 谢仲柏与肖氏隔了一张桌子坐下来,他再次朝肖氏的脸上看了一眼,有些不忍,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今日,永昌伯府发生的事,有目共睹,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满京城都传遍了。若非在此之前,在大朝会的时候,谢眺把谢家与永昌伯府撇开,今日,只怕谢家也要被绑在耻辱柱上。 这也是当年先帝赐下这门亲事的初衷,为的就是让永昌伯府这块狗屎加血蛭糊在谢家的门楣上。 这么多年,谢眺虽然从不在儿子们跟前说什么,可是永昌伯府这条血蛭如何吸谢家,吸的都是大嫂的嫁妆,谢仲柏和老四还是长了眼睛的。 他也多次提点妻子,无奈财帛动人心,肖氏从来不听。一面是妻子,一面是老娘,谢仲柏又能怎么办? 今日,谢家只有几个哥儿去了,老爷们都没有去。谢仲柏想知道怎么回事,只能回来问。老太爷还等着他回去回话呢。 肖氏深知这一点,也没有跟谢仲柏闹,一面哭,一面将发生的事说了,说到最后,再也忍不住了,“老太太就那么一耳光打过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我当时都懵了,我都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求一下票票和评论,谢谢大家! 萧恂:让我回来,我要回去,湄湄吐血了,我要回去砍死那个老太婆。 陆偃:本座自会料理,不劳郡王爷操心! 萧恂哭了,“你都料理了,还要我做什么? 第219章 上门 肖氏用帕子捂着脸,哭得都喘不过气来了。 若换了以往,肖氏一定要跟谢仲柏闹一闹,可如今,她被谢仲柏嫌弃,家里又发生了这么多事,她不敢闹。 屋子里只留了汤嬷嬷一个人,她是肖氏的乳母,这会儿上前来,给谢仲柏行了个礼,“老爷,太太从前年轻,做了些许糊涂事。人说,堂前教子,枕边劝妻,老爷觉着太太哪里做得不对,多说说,太太还是听得进去的。这些天,太太一直在思过,今日,老太太在大庭广众之下,给太太没脸,若老爷再不珍重太太一些,太太哪里还有活路呢?“ 汤嬷嬷一面说,一面给肖氏使眼色,让肖氏趁机在谢仲柏跟前服软。 肖氏也不傻,眼见得谢仲柏的眼神柔和了下来,她忙缓缓下跪,跪在谢仲柏跟前哭道,“老爷,妾身不是那容不下人的人,想余姨娘的两个孩子,比妾身的澄哥儿能小多少?老爷说要再抬一个进来,妾身也不拦着,可老爷不能对妾身不理不问,妾身如今哪里还有脸面去?满京城的人只怕都在笑话妾身了。” 这是实话,眼看到了年底,肖成烈也要进京述职,知道这事,必定不会善罢甘休,方才父亲也说了,原本要说林祭酒家里那个守望门寡的姑娘,因了他犹豫不决,至今也没有给对方准话,这门亲事如今不做也罢。 谢仲柏守君子之则,当初也是父亲说要抬一门良妾进来敲打肖氏,他不是好颜色之人,若肖氏愿意安分守己,不跟着老太太助纣为虐,他也犯不着折腾得后院不合。 谢仲柏亲手将肖氏扶了起来,手指头抬起,抹去了肖氏脸上的泪珠,“今日让你受委屈了,父亲那里,抬良妾的事,我会去回了,我膝下已经三个哥儿,你和余氏也不是不能生,不必要人进来开枝散叶。只你今后当知道,什么事能做什么事不能做,我当年之所以答应这门亲事,也是想到岳父大人两榜进士,饱读诗书之人,名声清廉,想到他老人家膝下的姑娘也当是明理识大体的。“ 这番话,肖氏听懂了,之所以要抬良妾,正是用来敲打她的。 她心头一喜,谢仲柏说的这些,她自然无不答应,低着头道,“老爷,妾身知道错了,妾身也会好好改,妾身有做得不好的,老爷说了妾身都会记在心里。” 谢仲柏起身双手将她扶起来,“你我结发夫妻,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我也一再跟你说过,这个家将来的家主只会是大哥,大哥文韬武略,身份尊贵,无论性情才华,都不是我能比的,他十六岁被点为探花,人人都说他有状元之才,一手文章花团锦绣,古往今来又有几人?” 说起大哥,谢仲柏满心都是心疼,他神色凄凉,”后来大哥遭受丧妻之痛,无心仕途,在外游历一年,江湖上留下他多少传说,去了边疆,五年时间,谢家没有给他任何助力,他立下赫赫战功,被皇上钦点为神机营指挥佥事,大哥年不过三十,已是四品。我自认不如他!“ 谢仲柏也是少年登科,恃才傲物之人,但如果说,他这辈子,谁值得他佩服,一个是他爹,一个是他大哥。 老太太这么多年,不知道给他洗了多少脑,他从未动摇过自己的信念,就别说肖氏了。 老太太有这个争的念头,他没有办法,但肖氏有,他绝对容不下。 肖氏已经意识到了这一点,心有余悸,低头认错,“是妾身短视了。” 老太爷还在七谏斋里等着谢仲柏去回话,谢仲柏便没有在芙荷院多留,只嘱咐肖氏往脸上涂点药,别把脸给伤了。 目的达到了,肖氏也真的怕伤了脸,她忙让汤嬷嬷煮了鸡蛋来敷脸,又寻了伤药来敷上。 “姐姐那边怎么样?不会被发现吧?”肖氏问道。 她得了这一巴掌,比要了她的命还难受,对老太太报复的那点愧疚已经荡然无存了。 “那能?”汤嬷嬷朝窗外看了一眼,低声道,“郡王妃做事,太太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如今,老爷的心总算是回来了,以后太太可别和老爷拧着来了,这夫妻齐心,其利断金,将来姑娘和哥儿们有了出息,比什么都强。” “我如今早就看透了。”肖氏不想再提以前那一茬子事了,亏也吃得差不多了,再多想就是跟自己过不去了,“你说今日永昌伯府那桩事到底是怎么回事?我总觉得这事儿不对,瞧着永昌伯府是不把梅姐儿看在眼里的意思,若真要成就这桩婚事,原本就是表亲,亲上加亲,是最好不过的,难道说永昌伯府是被梅姐儿算计了?” 汤嬷嬷也不知道,正沉思呢,门外,红玉快步进来了,着急忙慌地道,“太太,老爷说让太太赶紧去春晖堂去,舅太太们打上门来了。” 肖氏捂着自己的脸,心说,这事儿,她还没有找上永昌伯府呢,永昌伯府居然打上门来了,这真是来得太好了。 春晖堂里,一片狼藉。 门口的立屏被撞倒在地上,几盆琉璃盆装的水仙,几盆火烧花盆景和松红梅,花盆破碎,花枝断裂,泥土一地,简直没地放脚。 肖氏和钱氏与闻讯赶来的袁氏在院子里站着,面面相觑,听着里头传来的尖锐的吵架声,辱骂声,谁都不想往里走。 “报顺天府吧!” 谢知微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三妯娌忙扭过头去,见谢知微穿了一件红色的披风,苍白着一张脸,站在门口,都不由得惊了一下。 “这孩子,你来做什么?”袁氏忙道,要让人将谢知微送回去。 “母亲,二婶,三婶,人都打上门来了,还等什么?报衙门!”谢知微冷声道,看着春晖堂的正堂。 屋子里静了一瞬,不一会儿,孙氏和两个妯娌冲到了门口,朝袁氏三妯娌骂道,“我还以为谢家诗礼世家,怎么讲道理呢,姑奶奶嫁到谢家三十年了吧?是条狗都学会认字了,怎么还一点道理都不懂?自己家里容不下的破烂货,就往我冯家塞,害了老子不说,还害了儿子!“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20章 蠢货 屋子里传来老太太抽泣声。 谢知微冷笑一声,正要上前,被袁氏一拉,肖氏上前去,行了个礼,“舅太太,若说这塞,不知道怎么个塞法?说句不该说的话,白表姑娘是不慎落到了那种地方,这满京城里的男人不知凡几,怎么表姑娘没有服侍别人,偏偏服侍了舅老爷了?” “且不说这些,白表姑娘是个苦命的,冯家是白表姑娘的外家,这是不争的事实吧?表姑娘落了难,冯家不但不理不问,舅太太还不让人进门,如此凉薄,舅太太家这门亲戚,我谢家可真攀不起!” “二太太,攀不攀得起,可不是二太太说了算的,如今冯家的爵位没有了,连生计都难了,谢家现在想摆脱冯家这门亲戚,也不怕京城的人戳脊梁骨。”杨氏帮腔道。 “有什么好怕的?”钱氏一甩帕子,上前一步,气势十足地道,“舅太太,冯家能这般待白表姑娘,谢家怎么就不能甩干净冯家这门亲事?舅太太都打上门来了,怎地不一口把老太太给吃了算了,人没了,还算什么亲戚呢?我们家老太爷也一直说了,谢家的正经亲家可不是冯家,是卢家呢。” “这么说,你们谢家是不认我冯家这门亲戚了?” 见拿白梅芷说事是说不成了,孙氏不由得一阵慌乱。以前有老太太在前,孙氏还从来不知道,谢家的这两个妯娌,嘴巴如此利索。 看来,冯氏那一巴掌,彻底把肖氏的心给打离了,她不由得心里骂了老太太一声,真是个蠢货。 “认不认的,可得看舅太太们如何说了?”肖氏鄙夷地看了这三个破落户一眼,“这些年谢家贴补了你冯家多少?如今稍微有点事就闹上门来,天底下哪有这样做亲戚的?谁家敢摊上舅太太们这样的亲戚?” “哎呦喂!这真是要命啊!”孙氏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耍赖,“这是哪里来的规矩啊?我一个做长辈的上门来,被一群外甥媳妇指着鼻子骂,这是哪家的规矩?” “二婶,报府衙吧!”谢知微说完,转身就往外走,一面吩咐道,“让管事的进来清点一下,都损失了哪些?报到顺天府去,难不成今晚上还为了这几个疯子,阖府上下都不得安宁?” 因上门闹的都是女眷,谢家的老少爷们谁也不敢出面,到时候被赖上了,损失可就大了。 冯家,就是一摊臭狗.屎。 不臭到极致,当年,先帝也不会指婚了。 因是谢家报案,顺天府来得特别快,卢琦龄带队,直接冲到了春晖堂里头,将冯家的三位太太控制住,就要往衙门里带。 “我看谁敢!”冯氏将一把剪刀对准了自己的脖子。 事关人命,若强行执法,一旦被御史参一本,卢琦龄好好的前途,不说毁了吧,那多少也是个污点。 谢知微朝杜沅看了一眼,杜沅手中扣着一粒珍珠,轻轻一弹,冯氏的手腕突然一麻,那剪刀便落在地上了。她要捡起来,已经来不及了。 杜沅连忙冲上前去,一脚剪刀踢走,将老太太控制住,往惊得目瞪口呆的常嬷嬷怀里一扔。 肖氏忙道,”常嬷嬷,可得把老太太保护好了,老太太若是再做傻事,有个三长两短,您一家老小就跟着去服侍老太太吧!“ 常嬷嬷吓死了,忙抱住了老太太,低声出主意道,“先让她们去吧,回头再把人弄出来。眼下他们人多,卢少尹又是卢家的人,没有人跟老太太一条心,老太太就不要和他们硬着来了。” 而且,春晖堂才被舅太太们砸了个底朝天,这算是往谢家的脸上扇耳光了,谢家人能够忍住才怪了。 春晖堂是历代老太太住的地方,谢家几百年从来没有遭遇这种事。 老太太自知理亏,要撒泼的心,此时不得不先息了下来。 自古,民不告官不究,回头让谢家去顺天府把人放出来,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 孙氏等人要骂人,冯满居然一声不吭地让人把她们带走,简直是岂有此理。 衙役们嫌这些女人话多声音大,随手抓了一块布将人的嘴给堵了。这布如同水火棍一样,算是他们执法的工具,这也意味着,不知道塞过多少人的嘴,那味儿大得能让人把隔夜饭都吐出来。 孙氏等人的那点体面,在这些衙役们面前,荡然无存。 谢知微上前去,与卢琦龄行了个礼,道,“卢大人辛苦了,亲自跑一趟!我父亲在前边,一会儿让丫鬟带表叔过去,喝杯茶,说说话。” 前一句是官话,后一句是套关系。 卢琦龄看着小姑娘,不由得笑了一下,她性格里不但有着谢家人的聪颖稳重,崔家人的绵柔韧性,也有着卢家人的果决。 “客气了!” 谢知微陪着卢琦龄朝外走,“表叔,冯家人打坏了我谢家不少东西呢,还有,我母亲的嫁妆单子,我记得当年在顺天府有一份存档,我眼看就要议亲了,我得为自己攒点嫁妆呢!” 卢琦龄自然听得懂她的意思,唇角忍不住勾起来,很想伸手摸摸她头上的两个小鬏鬏,到底不是不到七岁的小姑娘了,他忍住了,道,“表叔知道了!” 谢知微带着他没有走垂花门,而是走了后面的东西穿堂过来,进了谢家的正堂,谢元柏在这里等着,忙山前来与卢琦龄行礼。 虽卢琦龄不是卢氏嫡亲的侄儿,但卢家经历了十多年前的那一次变故之后,人物凋零,只剩下卢琦龄这根独苗,幸好争气,将来卢家起复也不是不无可能。 表兄表弟多年不见,见面自然是亲热无比。 谢元柏看着女儿惨白的小脸,嗔怪道,“你身体不好,起来凑什么热闹呢?还不快回去躺着去,我和你表叔说说话。” 卢琦龄被谢元柏请去了七谏斋,谢眺正等着,见过礼,谢眺指着面前的椅子,“坐吧!” 卢琦龄生怕谢眺会为永昌伯府说话,公事公办地道,“才家里已经把春晖堂损失的物件清单给了下官,按律,下官当现场就立案,这案子可以说,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下官看单子里头还有好几件不俗的物件,拢共算了一下,也有个两三万两银子,若了结的话,也得不少时日。”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21章 吐血 谢眺并没有要谈冯家的意思,他只是觉得,卢琦龄既然来到家里了,少不得见个面。 见卢琦龄误会,他也不解释,只道,“这件事,就请贤侄多上心了,看能不能把损失追回来,多少弥补一点。” “这个自然!”卢琦龄忙起身应下,“这也是下官的分内之事。” 撇开了这件事,后边的聊天便轻松起来了,卢琦龄问起谢元柏在边关的一些事情,表兄弟俩意趣相投,说起话来,便格外投机,谢元柏说起边关的事,就跟换了个一人一样,年少时的那些意气似乎又回来了。 七谏斋里,一片笑声。 临近晌午,后院的人来问,席面摆在哪里?谢眺便让人把席面送到瑞春堂来,又喊了谢仲柏三兄弟过来,一起陪着卢琦龄用了一顿饭。 临走前,卢琦龄和谢元柏兄弟约了休沐日一起喝酒。 旧曹门街上的陆宅,过了晌午,陆偃便回来了。 他换下了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穿了一件月白色暗竹纹锦袍,坐在书房的案前,端了一杯茶在喝,绝色的容颜间,流露出一丝疲态。 汤圆公公连忙将杜沚带了过来,待杜沚进去后,他给陆偃倒了一杯茶,便退出了书房,体贴地将门关上了。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陆偃的声音不紧不慢,可是细听的话,能够听得到里头蕴藏着的雷霆之音。 他用手指捏着眉心,看着云淡风轻,可杜沚却两腿都在打颤。 小半个时辰前,杜沚接到了陆宅这边的消息,说公子有吩咐,她忙过来,等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公子便回来了。 “奴婢无能,只看到姑娘上前去和老太太说了一句话,隐约间提到了先大太太,老太太当时就从春凳上滚下来了,姑娘也一口血喷出来。” 杜沚跪在地上,“奴婢们无能,没有护住姑娘。” “起来吧,这事与你们无关。”陆偃的手指转动茶杯,和往常一样,唇角带着微微的笑意,神情温和,可是,却让人不寒而栗。 “回去后,好好照顾她!”说完,陆偃便喊了汤圆进来,他抿了抿唇,道,”你去见一见卢琦龄,就说,想要府尹这个位置,最近的几桩案子办漂亮一点。若办不好,就滚出京城,不要在本座跟前出现了。“ 汤圆公公大吃一惊,朝杜沚看了一眼,也没懂,不过不妨碍他去传话,忙应了一声,半点不敢耽误地出了门。 杜沚回到家里,杜沅看到后,姐妹俩对了个眼神。 正好秋嬷嬷要派人去扶云院的小厨房提吃食,杜沅忙说自己去,杜沚也跟着说怕杜沅一个人提不完,她去帮忙。 秋嬷嬷见此,难免往心里去,等人走了,她将内室的人都撵了出去,低声对谢知微道,“姑娘,奴婢瞧着这两姐妹……” 她才开了个口,谢知微便知道她要说什么,“嬷嬷,这两人是我自己要过来的,她两个和紫陌她们不同,我以后的安危都落在她们的身上了。” 秋嬷嬷愣了一下,“难怪奴婢觉着这两个丫头,伺候人吧,连杯茶都不会沏,端盆水都不稳,走起路来,就跟猫儿一样,一点声响儿都没有,几次都把奴婢吓一跳。” 秋嬷嬷也不问人是从哪里来的,笑道,“姑娘有这个打算,奴婢也放心了,这次去永昌伯府实在是太凶险了。谁能想到呢,老太太居然有那么恶毒的算计。” “嗯,不说这些了,嬷嬷跟百灵说一声,让这丫头最近没事了就多出门,打探些消息回来,说起来,我跟前还没有个人能帮我打探外头的消息,到底耳目闭塞了些。改日让衡大哥进来我瞧瞧,看他的腿,我能不能治,若治好了,将来我也有个得力,嬷嬷老了也有个依靠。” 秋嬷嬷夫家姓骆,她男人死得早,没有留下后,前世,谢知微想不到身边的这些人,这次重生后,她便提议让秋嬷嬷从夫家的侄儿中,过继一个过来,将来好继承香火。 秋嬷嬷一开始不答应,她有谢知微就好了,可是谢知微却知道,秋嬷嬷对她夫君的感情深厚,前世,每到了日子,秋嬷嬷都要去祭奠一番,只不过,她一番心思都花在了自己身上,很多事才想不起来。 谢知微记得,前世,秋嬷嬷冻死在宫里后,被一领席子卷着扔了出去,是她夫家的一个侄儿为她收尸。 那侄儿是个跛子,被父母遗弃,只因为秋嬷嬷无意中资助过他一些,他便一直感恩在心。 谢知微便提了这个,劝秋嬷嬷,“好歹搭伙着还有个家人。不拘如何,至少不在了的人,在天之灵,也有个安慰。” 为这事,秋嬷嬷专门出去看了一次,与骆衡见了一面,见那孩子,十五六岁,一个人过得着实是艰辛,她生了怜悯之心,又因谢知微点了这孩子,与这孩子一说,这孩子当场就跪下来喊了“娘”。 这声“娘”一下子把秋嬷嬷的心打动了,似乎一切都变得不一样了。 “姑娘有这个心,奴婢感激不尽,只这事眼下急不得,姑娘忘了自己的身子骨了?等养好了做什么不好。” 杜沅和杜沚出了倚照院,两人就在与扶云院中间的这个小巷子里站定了,杜沅忍不住问道,“你快说,公子怎么说?“ 杜沚心有余悸,“公子说这事不怪我们,不过一定要好好照顾姑娘,不能再出事了。” 杜沅脸上的血色尽失,一张小脸惨白,“公子不会把我们撵走吧?我们好不容易留在京城,只要能在看得见公子的地方,让我做什么都行。” “暂时应不会,这时候,咱们要是不在姑娘身边也不行。你看看,永昌伯府这次多凶险。不过,若公子找到了替代咱们的人,就难说了。”杜沚也不想离开京城,她与杜沅是双胞胎,心心相通。 “那就在姑娘跟前多尽心吧,只要姑娘留咱们,公子应也没有办法。” 这是个好主意,姐妹俩很快便达成了一致,找到了努力的方向,顿时又信心满满起来。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22章 地牢 汤圆公公专程跑了一趟顺天府衙门,这么一尊大神降临,可把顺天府的人给吓坏了。 卢琦龄正在地牢里,孙国治作为孙氏的娘家哥哥当回避,虽然满心都想使力,但也使不上,正着急得上火,东厂的人来了。 东厂有“专主察听在京大小衙门官吏不公不法及风闻之事”之职。 莫非,汤圆公公就是听说卢琦龄公报私仇,把冯家的人都抓起来了,这才专程赶到? 正有人要去地牢里把卢琦龄喊来,孙国治一脚朝人踢了过去,“汤圆公公来了,你们不去迎接,到处跑什么?” 这人被踢了个人仰马翻,不得已,爬起来,只好跟着孙国治一起去迎接汤圆公公。 “下官孙国治恭迎汤圆公公!”孙国治低着头,恭敬得脸都快贴到地上去了。 汤圆公公的脚步不停,进了顺天府衙门的大堂,站在中间环视一圈,尖利的声音问道,“卢少尹呢?” 孙国治正不知道如何和汤圆公公提起卢琦龄,听到这话,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回汤圆公公的话,卢少尹正忙着呢,在地牢里,女监那一块儿,那地儿污秽,阴暗,不值当公公跑一趟,下官让人去把卢大人请过来。 孙国治话都说到这份上,正常人应当问一句“女监?那边关押了什么犯人啊”之类的,谁知,汤圆公公要让孙国治失望了,他竟然没有问。 “嗯,咱家就在这里等等吧!” 说着,汤圆公公便自顾自地去了二堂,在椅子上坐着等,孙国治等人尾随而来,忙有人上前为汤圆公公上了一盏茶。 孙氏三人被刨掉了锦衣华服,换了一身囚服,头上的朱钗华胜均被取了,披头散发,被挂在地牢的墙上,脚不沾地,人呈大字形,昔日的贵妇毫无体面。 一个火盆被架在三人面前,熊熊的火焰,随时都会燎到她们的脸上,随时都能闻得到头发被燎的焦糊味。 “大人,就这么挂个两三天,人就废了。” 卢琦龄笑了一下,“不废了,留着做什么?” 孙氏等人一听,哀嚎起来。 卢琦龄大约听得不耐烦了,给旁边的人递了个眼神,那人便将火盆里烧得通红的老铁拿起来,在孙氏等人的眼前晃了晃,点兵点将点到哪个是哪个,点了一圈,最后落在了杨氏的身上,那烙铁便朝杨氏贴了上去。 烧得焦糊的肉味儿传来,杨氏嗷了一嗓子,幸运地晕死过去了。 卢琦龄脸上的皮不由自主地扯动了两下,他的目光不聚焦,似乎穿越了时空,回到了十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卢家的女眷们便是被这样吊在诏狱的墙上,当时冯缵的父亲冯勉是锦衣卫一个副千户,负责审讯卢家人,用重刑,卢家有八人熬不过刑罚而死,七人自己咬断舌根而亡。 他做的这些,算得了什么呢? 那一年,他不过十岁,一个小太监跟着东厂厂督陆淮中前来诏狱巡察,看到他被挂在墙上,生了怜悯之心。 那小太监扯着陆淮中的衣袖摇晃,喊了一声“义父”,朝他这边递过来一眼。 当晚,他被一领草席裹着,扔出了诏狱,被人捡走了。 卢家因此,留了他一个人,这么多年,他在想,何必呢?一起死了,不就一了百了了吗? 后来,谢眺将他从别人家里领了回来,上报皇帝,卢家当初被抄家的时候,他卢琦龄正好在走亲戚,躲过了一劫,卢家既然被平反了,他也成了卢家唯一的幸存者。 “大人,汤圆公公来了,正在二堂,说督主有令,请您过去一趟。”一个检校连滚带爬地过来,在卢琦龄跟前行了个礼,道。 卢琦龄收拾好了心情,朝冯家的三个女眷看了一眼,扫过牢头、刑捕等人如狼似虎一般的目光,嘲讽一声笑,抬步朝外走去。 “好好看着,别弄坏了!”卢琦龄交代一声。 顿时,地牢里响起了一阵欢呼声,谁都不是傻子,自然明白了卢少尹的意思,只要不弄坏了,怎么弄都行。 连昏迷过去的杨氏都没能幸免,一阵嘈杂声,在地牢里响起,哀嚎的,欢快的,极致得低吼的,声声不绝,宛如人间地狱。 一饮一啄,自有天定。 卢琦龄走出地牢的那一刻,阳光照在青年的身上,洗净了他身上陈腐的味道,他的脸上又挂上了崭新的笑容。 二堂里,孙国治趁着亲自给汤圆公公添茶的机会,将一张一百两银票递了过去,低声求情道,“公公,还请一会儿帮忙通融一下,别的人下官就管不着了,舍妹乃冯家的宗妇,眼下还被关在顺天府……” “咳咳!” 一道轻咳声响起,紧接着,卢琦龄跨步走了进来,朝汤圆公公拱手,“汤圆公公,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比起对孙国治的漫不经心,毫不在意,汤圆公公忙站起来给卢琦龄回礼,”卢大人,好事将近,咱家提前恭喜了!“ 卢琦龄愣了一下,笑了,“那本官就多谢了! 孙国治脸上的血色褪尽,一片苍白,为官多年,这么明显的话,他不可能听不懂,虽然明旨没有下,但肯定已经用印,没有走完吏部手续而已。 这种事,也只有汤圆公公这种,陆偃身边第一人才知道得通透,也敢往外说。 可谁说不是陆偃的意思呢? 卢琦龄,二十五岁的顺天府尹,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从三品大员,上天是在开玩笑吗? 那么自己方才给汤圆公公送礼的事,卢琦龄这个上峰看到了? “汤圆公公请坐,不知督主有何吩咐?劳公公亲自跑一趟,本官真是过意不去。” “卢大人真是说笑了,咱家是什么人?专程为大人们跑腿的,卢大人要是不让咱家跑这一趟,那就是和咱家过意不去了。” 卢琦龄忙让人重新给汤圆公公上茶,两人不约而同地没把孙国治放在眼里,寒暄一番后,汤圆公公便说起了正事。 “咱家还记得当年状元郎跨马游街,满京城的贵女们都快疯了,大街上堵得水泄不通,五城兵马司出动了多少人,才避免了踩踏,这盛况,只有谢佥事当年被点为探花的时候,才有过,惊才绝艳四大家,代代出英才,真是叫人羡慕嫉妒恨啊!“ 卢琦龄是寿康七年的状元郎,那一年,他十八岁,风华正茂,七年时间,成了朝中从三品大员。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萧恂:又是没有我的一天。 陆偃:湄湄有我呢! 第223章 东厂 ”督主今日叫咱家来,不为别的,圣旨就在路上了,最近这些日子,这京城里出了好几桩事了,风夕节那晚,居然有歹徒绑架大姑娘,还卖到了青.楼,这事儿,别人不知道,孙国治知道吧?“ 孙国治听到自己被点名,意外之喜,忙点头哈腰,“是啊,是啊,谢家……” “说啥呢?”汤圆公公尖利的嗓音配着这阴阳怪气的话,听得孙国治双.腿一软,便看到汤圆公公一双阴寒杀人的眼神看着自己,他忙上前跪了,“下官,下官……” “不会说话就不说,这事儿,跟谢家什么关系?不是永昌伯府,啊,不,冯家的表姑娘被人卖到了青.楼吗?这谢家也真是的,你说谢眺这个人多耿直,冯家的表姑娘丢了,与他什么关系?满城找,还是我们东厂帮忙把人给找到了。” 东厂帮忙? 孙国治觉得自己一定是幻听了,东厂还会有帮人忙的时候?他满脑门都是汗,谢眺这人,一向自诩君子,阳春白雪般的人,怎么还会跟一帮阉人搞好关系的? “这是风夕节那日发生的事,就说今日,谢家居然被一群女土匪袭击了,听说,谢家的正堂被砸了,坏了好些东西,大姑娘的母亲崔氏留下来的嫁妆被抢走了一半,铺子,田庄的地契账本都没了,这事儿,可不是小事啊!” 卢琦龄忙起身拱手道,“督主教训得是,本官约束不牢,治下出现这等恶案,是本官失职。” 汤圆公公摆摆手,“卢少尹如今是代理,暂时也怨不到卢少尹头上,再加上今日,卢少尹处置及时,犯案人员既然抓捕归案,卢少尹就慢慢审,务必把案子办好了。” “本官自当遵督主令。” 汤圆公公见事儿说得差不多了,端起茶饮了一口便起身,掸了掸袍子,走了两步,似乎才看到孙国治,转身对卢琦龄道,“卢少尹,不知咱家向卢少尹求个情如何?” 卢琦龄冰雪聪明的人,笑道,“本官无不遵从。” “孙国治说他胞妹被关在地牢里头,不知犯了什么事?” “汤圆公公,不瞒您说,今日前往谢家打家劫舍的女土匪里头,领头的就是孙国治的胞妹,这个,若是释放的话,眼下还没有定案,无故释放,怕是不好交代。” 对于谢大姑娘的母亲留下来的嫁妆的事,孙国治再清楚不过了,听话听音,他噗通跪下,“汤圆公公,卢少尹,只要能把舍妹放出来,下官愿意用身家性命担保,舍妹一定会把谢大姑娘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全部还回去。” 他也没有傻乎乎地说,他妹妹今日根本就没有抢谢大姑娘的母亲留下来的嫁妆,心里只把谢眺的夫人冯氏恨了个底朝天,那嫁妆分明是冯氏给吞了,结果,报应落到了他妹妹身上。 “这话,咱家就帮你把话带到给督主了,少一两银子,就要着落在你身上了。”汤圆公公不客气地道。 “啊?” 孙国治听明白了,那嫁妆,崔氏当年一死,就落到了冯氏的手里,这么多年,不知道花销了多少,这是要全部追回来的意思? “好好干,卢少尹往上升了,你们这些人,谁若是入了督主的眼,挪一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孙国治顿时心花怒放,猛地磕头,“下官无不遵命!” “行,这事儿,就交给孙国治办去,卢少尹,您没意见吧?” 卢琦龄笑道,“多谢汤圆公公指点!” 地牢里,短短不过两盏茶的功夫,充斥着一股浓郁的腥膻味儿,是个成年人,都明白这味儿是哪里来的。 几个牢头完事儿了,还在议论着。 孙氏三人羞得无地自容,谁也没有勇气去死。 看到孙国治进来,孙氏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喊道,“哥哥,救我!” “还不快把人放下来!” 到了这时候了,谁还在意贞洁名声?在地牢里走一遭,能够活着出去,便是万幸了。 孙国治自己在顺天府里干了这么多年,哪里不明白这些?他恨自己没有能耐保护妹妹,也恨妹妹蠢,被冯氏那个蠢妇害成这样。 既然少尹允许治中一个人来,那就是给了治中一个面子,当下,就有刑捕过来,将孙氏放了下来。 “哥哥!”孙氏活了过来,爬到了孙国治的跟前,哭道,“哥哥,我冤枉啊!”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孙国治无动于衷,“我答应了东厂的人,你一定会帮谢大姑娘把崔氏的嫁妆追回来,他们才肯放你一条生路,我现在就送你回家去,你赶紧去找冯氏,让她把崔氏的嫁妆吐出来,否则,哥哥也救不了你!” “哥哥,你说什么?”孙氏抬起头,不敢置信,“你是说,我们三人之所以被关在这里,是因为谢大姑娘娘亲的嫁妆的原因?可是,为什么不是冯氏?为什么要是我们三人?” “说你蠢,你还不明白吗?你要不去谢家闹事,谢家有什么理由抓你?你们之所以被关起来,还不是因为你们自己行差踏错的缘故!你记住了,你们去谢家闹事,把谢大姑娘娘亲的嫁妆中的田庄、铺子的地契账本全部抢了,你听懂了吗?” 孙氏又不是真蠢,她知道自己是给冯氏背锅了,恨得牙痒痒地,一口气差点没上来,“我知道了,哥哥!” “大嫂,大嫂,你不能走啊,你把我们也一起放了吧,我们帮你去找冯满那个贱人要嫁妆。”杨氏和柴氏拼命地喊,可是,谁会理她们呢? 孙氏自己都自身难保。 眼下,杨氏和柴氏只能指望孙氏能够帮谢知微把嫁妆要回来,她们或许能够熬过这一劫,两人也只能靠着对冯氏的恨意作为活下去的动力了。 “妹妹,你回去不能再冲到谢家去要嫁妆了,回头谢家的人不知道,再报案,把你抓起来了,为兄也不能救你了。” 孙国治送妹妹回去,出门前,叮嘱道。 “哥哥,我知道的,我吃了这么大的亏,还不学聪明点怎么行呢?冯满,我不会熬她的,她害了我一生,这辈子,我与她不共戴天。”孙氏咬牙切齿。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24章 娘家 春晖堂里已经打扫干净了,冯氏歪在罗汉床上,一个劲儿地催人去把大姑娘请来。 兰鸢已经跑了一趟了,跪在地上磕头道,“老太太,大姑娘病了,大夫嘱咐了要静养,大太太不让大姑娘下地。” “她是得了什么痨病起不来床了?老婆子我都没有她娇气,你让她来,她要不来,谢家就等着给我办丧事吧!” 这是以死相逼了。 兰鸢自然不敢去,也不敢起来,只能跪在地上,如跪针毡。 “二老爷呢?四老爷呢?他们人呢?老娘都要死了,他们也不来侍疾,他们还要不要名声了?我要去告诉御史,让御史参他们!” “你想参谁?” 一道声音在门口响起,冯氏一骨碌起身,看到谢眺背着手,不慌不忙地走了进来,她略愣了一下,便如救命稻草一样,扑了过去,“老太爷,冯家垮了,冯家快没了,冯家的三位太太都被关到监牢去了,您救救她们吧,冯家还有什么脸面啊?” 冯氏抱着谢眺的双.腿,谢眺不能动,他也不动,任冯氏哭嚎完了,他才轻轻地拍了拍冯氏的肩膀,示意她坐到罗汉床上去。 两人坐定了,谢眺看到跪在地上的兰鸢,“你起来吧,我和老太太说说话!” “是!” 兰鸢给二人上了茶,屋子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阿满,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把崔氏的嫁妆拿出来吧!花销掉的那些,你尽量想办法补齐,若是你补不了,就让冯家想想办法。这件事,我做个主,就当这些年银子存在你这里,不收半分利息。” 冯氏眼睛瞪得老大,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眺,都这个时候了,谢眺跟她说嫁妆的事,谢眺还是个人吗? “老太爷,冯家……” 谢眺瞥了她一眼,看透了她的心思,打断她的话,“这正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嫁妆的事了,你就到庄子上养病去,该给你的体面,看在老四的份上,我还是会给你,老四大婚那日,我也让你回来喝一杯媳妇茶,你若是还想管冯家的事,你今日回冯家,我不拦你。” “你想休了我?”老太太腾地站起身来,“谢眺,你想休了我,凭什么?” 谢眺坐着纹风不动,他端了一杯茶,缓缓地喝着,抬起眼皮子,看了冯氏一眼,“在春晖堂门口的时候,微姐儿跟你说了什么,你居然吓得掉到了地上?你两颗牙是怎么没了的?” 冯氏的脸上,血色褪尽,朝后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我没有听见,我不知道她说了什么,分明是她趁着人不注意,把我从春凳上推下去的。老太爷也太偏心了些,晚辈做出这等大逆不道的事,老太爷不但不罚微姐儿,竟然还怨怪起我来了。” “我明日就去皇后娘娘跟前说说这事……” “你去吧!”谢眺不受她半点威胁,“冯家三个太太这次来我谢家,不但打家劫舍,还把崔氏嫁妆里的田庄铺子的契纸和账本,还有这些年的收益,竟全部抢走了,这件事已经惊动了东厂,听说陆督主都在过问了,才汤圆公公从衙门里出来,若冯家不能还上这些,一家子上下,男的徒三千里,女的全部都罚没教坊司。” “不!”冯氏疯了一样,上前一把抓住了谢眺的衣袍,双膝缓缓地落下,跪在地上,“老太爷,我与你三十年的夫妻啊,你眼睁睁地看着冯家被冤枉至死啊!” “阿满,如果不是看在多年夫妻的份上,若不是看在老二和老四的份上,我就亲自出手了!” 冯氏全身的力量都散尽了,她身子一软,歪靠在罗汉床上,“我明白了,在你的眼里心里,只有她生的才是你的孩子,你把一个孙女儿看得比儿子们还重,就是因为,这孙女儿有她的血脉延续,是不是?” 谢眺只觉得冯氏无理取闹,他无心与她探讨这些,后退两步,避她如蛇蝎,“随你怎么想,我言尽于此!” 走到门口,谢眺转过身来,“我谢家不是没有暴死的蠢妇,总有一天,你会明白,暴死是慈悲!” 这一刻,冯氏的心里眼里充满了恨意,谢家既然对她不仁,两个儿子如此不孝,她还要顾忌什么? “老太太!” 常嬷嬷快步进来,“冯家那边来了人,求见老太太。” “快,快,快请进来!”冯氏忙从地上起来,双手拢了拢自己的头发,“你去把镜子拿来,我瞧瞧,有没有哪里不妥当?” 来的是孙氏身边的嬷嬷,倨傲极了,来到春晖堂,也不给老太太请安,只站在地上,“老太太,奴婢奉大太太的命令,请老太太回一趟娘家,商议一些事情。” “大太太?大太太回来了?”冯氏欣喜不已,站起身来,“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珍珠,你快收拾准备一下,我这就回一趟冯家,我真是担心死了,是该回去看看,不看看,我如何安心?” 马车从西角门出去,转过了甜水井街,上了东庙街,快马加鞭朝冯家驶去。 冯家的正堂里,梳洗打扮过一番的孙氏,已经丝毫不见了往日的贵气,整个人阴郁得如同从地狱里爬出来的。 几个婆子站在她的身后,看到冯氏跨进门来,二话不说,上前去,便一把将冯氏擒住,冯氏的双手被剪在身后,整个人弯成了一把弓。 “大嫂,你在做什么?” “我在做什么?”孙氏起身走到了她跟前,扣住她的下巴,让她抬头看自己,“冯满,冯家怎么会有你这样的灾星祸害?天底下的女儿家,谁嫁人之后,不是时时处处为娘家着想,不能为娘家出把力,也不至于害娘家,你做了什么?啊?” “大嫂说的话,我听不懂,大嫂,你让人把我放了,有什么话,我们坐下来好好说。家里若没有银子支撑了,我手里还有几万两银子,我全部拿出来都可以。” 若以往,孙氏听说有几万两银子,她要高兴疯了,可是眼下,孙氏嗤笑一声,“几万两?几万两能够买来一条命吗?”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25章 家产 冯氏懵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她以为,孙氏是被关到地牢里受了刺激。 可怜,冯氏一辈子都不知道,地牢是多么可怕的存在,她试图说服孙氏,孙氏却根本不搭理她。孙氏坐回椅子上,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润了润口舌,“关到柴房里去,你们几个好好伺候姑奶奶。” “是!” 冯氏这才慌了,她拼命挣扎,“大嫂,你到底要做什么?” 孙氏连眼角都不给她一点,吩咐道,“把常嬷嬷带上来吧!” 冯氏被一群婆子带走了,噩梦才刚刚开始。 常嬷嬷浑身发抖地跪在冯氏的面前,磕完三个头,小心翼翼地道,“太太,不知招奴婢来,有何吩咐?” “于嬷嬷没了,金嬷嬷也没有保住,冯满身边就你一个人了,冯满的银子库房是谁在管?” “是,是奴婢!” “你现在就回谢家去,照着崔氏的嫁妆单子,还差大姑娘多少东西,都算给大姑娘。不够的,就拿冯满的私房补上。” 常嬷嬷一阵害怕,老太太有多少私库,她再清楚不过了,不由得颤抖着道,“大太太,奴婢,奴婢有话要说。” “你说吧!” “大太太,先崔大太太留下来的嫁妆里头,光铺子就三十好几家,都是些大铺子,像云和布庄,恒和酒楼这种……” “你说什么?你说云和布庄,恒和酒楼都是崔氏的嫁妆铺子?” “是!”常嬷嬷不停地磕头,浑身都是冷汗,“这些年的收益,不说往三百万两上走,也有两百好几十万两,可老太太手底下,如今只剩了十几万两银票,这些,根本不够啊!” 孙氏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了,“这么多银子,都,都哪儿去了?冯满自己花不了这么多啊!” 常嬷嬷很想说,老太太一年贴补几十万两给冯家,年年如此哪里还有留下来的呢? 可这话,她是万万不敢说的。 “那她自己没有庄子铺子能折价卖了,填补的?” “老太太没想过大姑娘有一天还会要嫁妆,早前也没有做这个打算,如今再打算也迟了。”常嬷嬷鼓起勇气抬起头来,“大太太,家里之前老太太给的两个庄子也是崔氏嫁妆里的一部分,大太太若是要还的话,那庄子……” 孙氏只要一想到地牢的恐怖,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吩咐道,“还不快去把那地契和账本都拿来,带回去,只要是崔氏的都带回去,还有没有?” “大太太,银子补不上怎么办?”常嬷嬷提醒道。 孙氏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她面不改色地道,“那也只能变卖家产了,难道还真的要为了这些身外之物,把命都丢了吗?” 说完,孙氏咬牙切齿道,“都是冯满害了我冯家!” 倚照院里,百灵在谢知微的床前,绘声绘色地说着孙氏从顺天府里出来时的狼狈样,道,“姑娘是不知道,才冯家的人派了个嬷嬷来,进了春晖堂都没有给老太太行礼,老太太竟是一点都不介意,还乐颠乐颠地跟着走了。” “奴婢听说,老太太一到冯家,就被冯家大太太关进了柴房,大太太一口一声老太太把冯家害惨了,听说要往死里折磨老太太呢。” 谢知微歪在床头,身后靠着一个大迎枕,她披了一件茜红色绣花小袄,一头乌发斜斜地挽了个纂儿,小脸的颜色浅了一些,一面听,一面手指头在缎被上轻轻地捻着,心里稍微松快些,脸上也有了笑意。 “姑娘,才奴婢听说,二老爷和四老爷去了老太爷的书房,不知道两位老爷会不会想办法去把老太太救出来呢?” “不妨!”谢知微笑了一下,“若二叔和四叔有这个本事,我也是佩服的。只怕,老太太未必肯跟着回来。” “不能吧!”百灵觉得若是这样,老太太的脑子怕是和常人不一样,难道老太太还情愿在冯家受罪不成? 谢知微笑而不语。 七谏斋里,老太爷看到联袂而来的两个儿子,一点儿都不意外,他原本正在写字,放下笔来,接过沉霜递过来的巾帕,将手擦干净了,指着前面的椅子,“坐!” 两人行过礼后,等老太爷走过来坐下了,他二人才敢坐,待老太爷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谢仲柏见老太爷神色并没有不妥,才开口,“父亲,儿子听说,母亲被冯家的人关进了柴房。” “她跟着冯家的人回去前,我已经去过春晖堂了。”老太爷也不避讳两个儿子,将他给老太太说的一番话说了,“她不听我的,你们母亲是什么性格,这些年,我想不用我说了。” 两个儿子羞愧得低下了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这样的母亲,不是儿子们能够选择的,说到底,还是自己对不起儿子。 谢眺没有指责的意思,“你们要去接,你们就去把她接回来,我是舍不下我这张老脸的。” 谢仲柏两兄弟双双下跪,“儿子们不敢劳动父亲,父亲不反对,儿子们已经感恩不尽了。” “起来吧!说到底,是我对不起你们。唉,当年先帝存心……事关谢家满门,为父不敢抗旨,你们母亲如此连累你二人,为父心里也过意不去。” 谢仲柏兄弟俩快落下泪来了,也不敢起来,只更咽道,“儿子们羞愧!” 但,身为儿子,谢仲柏二人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被娘家关押而不管,各自起了马,马车跟在后面,趁着夜色去了冯家。 孙氏听说两个外甥来,理都没有理会。 她让人把冯缵抬到了正堂里,跟个傀儡一样,歪在罗汉床上,两边的椅子上,坐着二房和三房的老少爷们,她一个人威风凛凛地道,“你们若是不愿管你们的媳妇俩,我就无话可说了,我横竖把话都带到了,这家产到底是卖还是不卖,由不得你们!” 冯家老二和老三对视一眼,均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忌惮,若这话,是别的谁说的,他们可以无视,可是从东厂人的嘴里说出来的,又是陆督主的意思,他们谁敢冒险?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26章 真相 “我们听大嫂的意思!”老二和老三起身拱了拱手 孙氏很满意,扭头问冯缵,“你有个好妹妹,害了我全家,以前在我跟前说,你妹妹多好多好,现在还好吗?冯家有这样一个姑奶奶真是祖上积德啊,都嫁到谢家去了,没把谢家害了反而把我冯家给害了,可怜我孩儿以后,哪里还讨得到媳妇?” 白梅芷没有资格坐在堂上,她躲在后面的通道里,听着里头的动静,手指头绞着帕子,心里涌上了悲哀。 原以为她跟了五郎,以后也是伯府的媳妇,谁知,这才不到一天功夫,永昌伯府的爵位被虢夺了,家产即将被变卖,若这宅子被收回去了,以后他们该怎么办? 难道要流落街头吗?还有自己,那天在众目睽睽之下了,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和表哥在一起了,她若是做不了冯家的媳妇,她还有未来吗? 她的命怎么这么苦? 她满腔豪情来到京城,原以为能够凭借自己的美貌和气度,有一番作为,将来好衣锦还乡,让白家那些瞧不起她的人都后悔当初低看过她,谁知,一切都落了一场空。 都是谢知微,都是她把自己逼到了这一步。如果说,风夕节那天,她被人卖到牡丹楼,她还不完全相信是谢知微所为的话,那这一次呢? 冯家原本算计的人是谢知微,为什么最后,是她和韬表哥丢了这么大的丑? 答案还不明了吗? 谢知微,都是谢知微,她这辈子还有没有机会报仇? 想到这里,她正要离开,便听到门外的小厮进来禀报,说谢家的两位老爷在门口不走,要接老太太回去。 白梅芷连忙往后院去,她很快到了柴房前,门口的婆子拦住了她。 白梅芷顿时竖起了两道柳眉,“难道我也不能见老太太一面吗?” “表姑娘,您还不是家里的少奶奶,还没有资格命令奴婢等,除非您进去了,不再出来。“ 白梅芷无法,她将手腕上两龙须金镯子褪下来,递给两个婆子,“麻烦两位嬷嬷通融一下。” 两个婆子掂量了一下分量,也知道这恐怕是表姑娘身上最值钱的东西了,对视一眼,便没有拦着了。 短短两个时辰,冯氏便没了人形,她被在墙上,如同孙氏在顺天府地牢里的境况一般,看到白梅芷,冯氏哭道,“梅姐儿,还是你孝顺,姨母没有白心疼你,快让人把姨母放下来。” 到底冯家不敢太往谢家的脸上扇耳光,不敢羞辱,只敢折磨一下冯氏,吊挂,抽鞭子,扇耳光,往脸上吐口水,而没有找男人来对她做什么。 可冯氏,在谢家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享尽尊荣,哪里受过这等委屈,只觉得生不如死。 白梅芷扑过去,抱住冯氏,将她往上托了托,试图用自己微薄的力量让她稍微好受一些,将冯氏感动得痛哭不已。 “姨母,梅儿想进来看姨母一眼都不容易,才把韬表哥给梅儿的两根镯子塞了人才进来的,梅儿无能,不能替姨母分忧。” 白梅芷也痛哭道,“姨母,梅儿想姨母,梅儿这些天受尽了多少委屈,若不是想见姨母一面,梅儿早死了,根本没脸见人了。” 冯氏呜呜呜地哭,“梅儿,好孩子,这些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啊,要怪,就怪你的命太苦了。” 白梅芷止住了哭声,她放下冯氏,跪在地上,“姨母,梅儿已然如此了,今后就算活着也生不如死,只有句话,母亲临死前让梅儿带给姨母,梅儿不敢不顾亡母遗命,才苟且偷生到现在。” 老太太看着白梅芷,眼中现出恐惧的神情,唇.瓣嗫嚅,想让白梅芷不要说。 白梅芷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眼中浮现出嘲讽,脸上却是戚然,“母亲说,让梅儿告诉姨母,若有来世,姨母还愿不愿,敢不敢和母亲做姐妹?这些年,姨母享福的时候,有过半分愧疚吗?” “梅儿,你在说什么?你快叫人把我放下来。” 白梅芷流着眼泪,”若梅儿能够得偿所愿,梅儿也不怨恨姨母了,可是梅儿来到京城后,一而再再而三地遭受磨难,姨母,梅儿什么都没有了,梅儿还有什么好怕的呢?当年,若姨母想嫁给姨父,母亲不是不愿成全,姨母为何要那样害母亲,母亲与姨母一母同胞啊,姨母买通那些土匪对母亲下手的时候,不害怕吗?“ 门外,不知何时,出现了两个人,冯氏抬起头来,看到这两人脸上惊骇的神情,她不由得惊呆了,唇.瓣颤抖,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母亲说,先崔大太太必定是姨母害死的,哪有人都出月子了,无缘无故的还会大出血呢?梅儿一开始不信,可是,姨母把金全叫来,对谢大姑娘下手的时候,梅儿就信了,姨母,若梅儿能够嫁给大表哥,梅儿愿意为姨母……” “住口!”冯氏挣扎着要下来,怒道,“你这个小贱蹄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你还敢肖想老大,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谢仲柏已经走了进来了,他绝望地看着冯氏,“母亲,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这是真的吗?” 他连问三声,一声比一声高,最后声嘶力竭,吼声震天。 冯氏被他吼懵了,好久回过神来,拼命地摇头,“不,没有,没有!不是我,不是我!” “大嫂是你害死的?” 谢季柏目赤欲裂,他同样不敢相信地看着冯氏,“为什么?大嫂碍着你什么了?你要害她性命?你想过大哥吗?” “废物,你们两个都是废物!”冯氏挣扎着要从墙上下来,怒吼道,“你父亲口口声声这个家要交到老大的手里,你们被他洗脑多年不去争,你们不争,还不许我去争不成?原本老大媳妇没了,老大也跟着废了,都是你们两个废物,天天安慰他,劝他,最后把他劝好了,要不是你们……” “啊!”谢季柏一声嘶鸣,如同失去伴侣的孤雁,他跪在地上,拼命地用头撞地,哭道,“让我去死,让我去死,让我赔大嫂一条性命,用我的命去给大哥道歉!”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今天才看到“提笔忘情”咕咕的提问,让我唱《枉凝眉》,我今天又练习了两遍。准备最近几天反复练习一下,等重新提问。 如果有卿卿要再提问的话,一定要留一下言或是评论,评论我是每天都看的,但提问的话,因为没有提示,总容易错过,实在是抱歉。 最后,求一下评论和票票! 第227章 致命 看到儿子这样,冯氏惊呆了,连忙喊道,“快,快把你弟弟拉起来,快,不要让他出事了。” 谢仲柏顾不上自己,连忙一把保住了弟弟,堂堂七尺男儿流着泪道,“四弟,别这样,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哥怎么办?” “大哥不会怪你的,大嫂在天有灵也不愿看到你这样。” “你冷静一点,二哥陪你一起去给大哥请罪,好不好?” 谢季柏年幼,心智稍微弱一点,受不了这样的打击,他被二哥拥在怀里,再也忍不住,呜呜呜地哭起来了。 谢仲柏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做梦都想不到,大哥这一生最大的伤痛,竟然来自母亲最致命的一刀。 “不,你们不能去,你们不能去!”冯氏只要想到,儿子们去把这件事揭发了,谢眺就再也不会原谅自己了,她或被暴死或被休弃,这都不是她能够接受的。 冯氏奋力挣扎,她发起了洪荒之力,一指粗的麻绳,居然被她挣断了,扑倒在地上,朝两个儿子爬过去,“你们不能去,崔氏自己本来就病了,我只是让人在她的药里动了一点手脚,谁知她命薄会大出血,是金嬷嬷,对是她,是她做的,老金一家都得到了报应了,你们还要怎样?” 两个儿子惊愕地看着她,此时此刻,他们对自己的老父亲充满了同情,也对老父亲的一身涵养功夫充满了敬佩。 老父亲到底是怎样和这样一个人在一起过一辈子的? 冯氏见到两个儿子如此陌生的眼神,她一下子慌了,这一次是从内心深处慌乱,想到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是白梅芷,冯氏转身就给了白梅芷狠狠一耳光,“贱人,要不是你多嘴,会成这样?” 白梅芷捂着脸,她的眼神充满了恨意,嘴里却道,“姨母,梅儿说错了什么?梅儿又做错了什么?当年若不是姨母,我母亲何至于会落到那般下场,若非如此,我母亲是好好的永昌伯府的二姑娘,我也能在这京城里长大,和表哥们一样,那我又有何配不上大表哥的呢?” “就凭你,也想配上你大表哥,简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冯氏倒也不是为谢元柏说话,而是恨极了白梅芷,她把白梅芷当女儿看,谁知,白梅芷就是这么报答她的? “一个父子聚/麀的东西,我谢家怎么可能会让你这样的贱.货玷污门楣?” 白梅芷原本一张娇柔的脸,此时显得特别狰狞,她冷眼地看着冯氏,看了良久,才哈哈大笑,冯氏被她这举动惊呆了,不知所措,而就在这时,白梅芷猛地扑上来,一双手狠狠地插进了冯氏的两只眼睛。 “啊!” 一阵凄惨的尖叫声,将柴房的屋顶掀翻了,白梅芷就跟从地狱里爬出来的一样,两只眼睛血红,披头散发跟疯子一样,她两根大拇指深深地扎进冯氏的眼睛里,眼珠子被挤出来,冯氏疼痛刺激下,保养得如同春笋般的尖尖十指朝白梅芷头上扎了进去,也是血珠子乱溅。 白梅芷紧紧地咬着牙,她盯着冯氏脸上滚落下来的眼珠子,殷红的血,已经疯狂了。 “母亲,我为你报仇了,哈哈哈,老虔婆,我要让你生不如死!” “贱人,你这个贱人,恩将仇报的贱人,枉费我疼你一场!” 彼此都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谢仲柏和谢季柏足足呆愣了十息功夫才清醒过来,两人腾地起身,双双将两人拉开,冯氏的十指缝里有白梅芷头上的毛发血肉,白梅芷的两手握着冯氏的眼珠子,拼命地往嘴里塞,咀嚼两下,咽了。 哀嚎声和疯狂的尖叫声,在这漆黑的夜里,在昔日的永昌伯府的上空久久回荡,半个京师的人都被惊动了。 倚照院里,谢知微歪在西次间的床上,背后墙壁玲珑剔透,悬着瓶炉,锦笼纱罩,金彩珠光。 常嬷嬷跪在地上,一左一右偌大两个紫檀木箱子,左边箱子打开,里头是厚厚扎扎的契约,右边箱子里是大大小小的银票,都是满满一箱子。 “大姑娘,老太太鬼迷了心窍,这些年把先崔大太太的嫁妆占了这些年。现下,先崔大太太嫁妆单子里头,除了姑娘拿走的那些,其余所有的都在这里了。” 常嬷嬷将其中装满了地契的箱子往前推了推,她不敢抬头,急急地道,“奴婢清点了两遍了,不少一件儿。老太太屋里,一共二十多万两银子,奴婢都带来了,放在这里。” 她又把另外一个装满银票的箱子再往前推了推。 不等谢知微说话,常嬷嬷忙道,“大舅太太让奴婢禀报姑娘,老太太这些年攒下的,充进去,抵不了先崔大太太嫁妆这些年的收益,万望姑娘看在亲戚的份上,宽限些时日,看还缺多少,冯家必定一一补上。“ 谢知微不动声色,她端着茶慢慢地喝着,冷眼看常嬷嬷,见她扎扎实实地磕了三个头,才道,“常嬷嬷,您是老太太跟前的老人了,您瞧瞧,还缺多少?” 谢知微抬了抬手,秋嬷嬷忙把那箱子推了过来,谢知微抓了一把地契在手里看了,翻了翻,“没有三四百万两银子,少说也有两三百万两吧?如今才二十多万两银子,就想打发我?” 谢知微笑了一下,“不瞒常嬷嬷说,我也不想家里闹成这样,几百万两银子,真算不得什么。钱财么,生不带来死不带走的东西,够用就行了,要那么多做什么。可是,规矩就是规矩,半点坏不得,今日老太太占我娘亲的嫁妆,明日,换谁有样学样,这个家迟早也败了,您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是!”常嬷嬷敢说不是吗?她半点不敢抗拒,“老太太这些年着实糊涂了,大舅太太也说老太太不该把钱财往娘家贴补,今日已经请了掮客,看如何想办法把那些银子原封不动地赔给大姑娘。” “这如何好?这反而是我逼着老太太娘家卖房卖产了。”谢知微笑道。 “不,不是!”常嬷嬷早知道大姑娘不好相与,却没想到,她小小年纪,竟然尖刻至此,偏偏自己一个字都错不得,只好拼命磕头,“大姑娘万万不能这么说,大舅太太听到了怕是要羞死了。冯家原本不知道老太太拿来贴补娘家的钱财是先崔大太太留给大姑娘的,才做下这等糊涂事,大姑娘不报官,愿意给冯家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是大姑娘慈悲恩典。”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28章 恶报 谢知微笑着对秋嬷嬷道,“果然还是老太太会调.教人,瞧常嬷嬷这番话说得,多圆满!行吧,古往今来欠债的都是爷,我们这些要债的,逼得狠了,是我们为富不仁,逼得松了,人家又不肯还,横竖左右为难。” “大姑娘,大舅太太说了,万万不敢!”常嬷嬷斗胆抬起头来,求情道,“还望姑娘能够在陆督主面前多多美言宽限些时日,冯家那点家产,若宽松着卖,多少还能卖点银子,若是急着卖,怕是难凑齐。” “怕什么!”谢知微不以为然道,“你这一说,我越发不担心了,横竖东厂已经插手了,东厂一向秉公办事,黑白分明,有东厂盯着,我万事可以不管了。” 谢知微给秋嬷嬷使了个眼色,秋嬷嬷忙上前来拉常嬷嬷,“快起来,你是老太太跟前的老人了,这么跪在姑娘跟前,叫人看到了,又说姑娘不尊老不孝顺了。” “姑娘……” 常嬷嬷被秋嬷嬷推着往外走,她忍不住扭头看谢知微,谢知微看都没有看她一眼,只端着茶碗发呆,也不知在想什么。 这件事,怎么会惊动东厂的呢?是因为那日,在小巷子里头,不小心被陆偃看到了吗? 他不是给了自己两个人吗? 这等钱财之事,谢知微真的不想惊动他,前世他帮自己很多,这一世,她能救他一命,不欠他的,她就很轻松了。 谢知微想了想,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便索性不想了。 天已交三鼓,秋嬷嬷进来,要把谢知微移到床上去,“姑娘如今正养病,熬不得夜,早些休息。” “嗯!”谢知微掩嘴打了个呵欠,伸出手,一个婆子过来,将谢知微抱到了床上。 常嬷嬷服侍姑娘睡下,将帐子从银钩上放下来。 谢知微翻了个身,面朝里,嘀嘀咕咕地道,“明日一早,把账本给耿文清送过去,让他算算,看这些年,老太太到底吃了我多少银子?” 耿文清是大太太给谢知微的账房先生,谢知微用了这几个月,人聪明但不滑头,账算得细又清晰,一笔一笔清清白白,很得谢知微的信任,便给了个账房总管的名头。 “是!”秋嬷嬷应了一声,“姑娘困了就快睡吧,好不容易养了点神,回头又伤了。” 说完,谢知微已经沉入了梦乡。 冯家的那一声惊吼,被一匹快马送到了谢家,谢家如同被一颗惊雷震醒了,老太爷睡得正香,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起来,差点把老腰闪了。 披着一件羊皮袄,连裤子都穿扭了的李管事站在床前,为老太爷捏了一把冷汗。 谢眺有种觉得自己做了个梦的节奏,他在梦里还没有醒来,盯着房间里明亮的烛火看了半晌,问道,“什么时辰了?“ “会老太爷的话,子时过半了。” “你刚才说什么?说老太太怎么了?”谢眺皱眉道,不是去了冯家吗? “老太爷,奴才伺候您穿衣吧,您怕是要亲自去一趟了,老太太的眼睛被人剜了。” “眼睛被人剜了?我不是在做梦吧?”谢眺甩了甩头,有点晕。 虽说早就知道,冯氏迟早要把自己作死,没想到,这一切来得这么早! 李禄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老太爷的心情,毕竟,他乍然听到,也是懵了好久,再三确认才知道,这事儿来报信的小厮没有失心疯,也没有夜游症。 谢眺穿好了衣服,站在瑞春堂前的庭院里醒了一会儿神,抬头看看天,漆黑一片,又环视一圈,仪门前的廊檐下两盏灯笼在风里晃来晃去。 小厮们都起来了,在备马,这是不打算驾马车了。 “老太爷,要不要通知大老爷?”李禄见老太爷还是迷迷瞪瞪的,不得不提醒。 “去吧老大喊起来,无论如何,名份上占着大义了。别的人就不用惊动了。又不是什么好事!”谢眺没好气地道。 他当日准备把白梅芷养在家里的目的,便是打算为她寻门好亲事,好好给她备一副嫁妆。既然老太太已经进了谢家的门,她当日在闺中时,犯下的事,做下的恶,谢眺是看在两个儿子的面上,愿意为她救赎。 谁曾想,事情一步步到了眼下这个局面,谢眺恍若梦中。 自作孽不可活啊,老祖宗的话,真没有说错。 袁氏睡得正沉,听到外头嬷嬷在说话,她醒了过来,谢元柏已经披着衣服起来了,走到门边,袁氏听到他压低声音在说,“我马上来!” “发生什么事了?”袁氏正要起来,谢元柏已经拿起了搭在屏风上的衣服,“你睡吧,老太太那边出了点事,父亲让我过去一趟。” “出了什么事?这都几更天了?” “暂时不知,先去看看才知道。”谢元柏没打算告诉她,这事儿听起来挺吓人的,百年难闻,却摊在了谢家的头上,真是……只能道一声“晦气”。 冯家请了回春堂的小李大夫前来,给冯氏和白梅芷的都做了包扎,一左一右安置在正堂前面的两个厢房里。 老太太已经昏睡过去了,倒也安然。 谢仲柏兄弟二人坐在正堂里,冯家的几个兄弟作陪,孙氏坐在最上首,冷笑一声,“真是恶有恶报!” 这是在说老太太,谢季柏正要反驳,谢仲柏拍了拍他的手,让他稍安勿躁,“若不是舅太太把我母亲诓骗过来,何至于出现这样的事?” 孙氏猛地一拍桌子,“老二,你说的是人话吗?你母亲占了崔氏的嫁妆,这些年吞没了两三百万来两银子,本来是你谢家自己的烂事,如今牵扯到我冯家了,你若是个男人就该有点担当,就不该说这样的话。 正扯皮,外头的小厮来报,说谢家老太爷和大老爷来了。 孙氏嘲讽一声,“原来,老太爷还会来啊,我以为他这一辈子都不会踏进我冯家的大门了,我冯家没得玷污了谦谦君子。” 那小厮道,“老太爷站在门口,没有进来,大老爷也没进来。” 谢仲柏等人忙起身出去,谢眺站在台阶!” 冯家二老爷怒了,指着谢眺的鼻子,骂道,”你什么意思,你不肯认冯家这门亲事,当年为什么要娶我妹妹?“ 谢眺没有搭理他,只当没有听见,转身对谢元柏道,“老大,你回头跟卢琦龄商量一下,我想把你两个弟弟记在你母亲的名下。”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29章 开祠 谢知微坐在床上,斜靠着红地兔衔花纹妆花缎大迎枕,身上搭着一条五彩云鹤妆花缎被褥,雨晴端着一碗药,慢慢地喂给她喝。 休养了两日,谢知微脸上的气色好多了。 “姑娘,这会儿起吗?”雨晴将帕子递给谢知微,问道。 谢知微沾了沾唇角,看外头的天色,冬日的暖阳将窗前的一株火烧花盆景照得一片明艳火红,生机盎然,光影投进窗棂里来,时辰已经不早了。 “一大早,五少爷就来了,在外头听了一会儿动静,见姑娘睡得沉稳,就没有叫醒姑娘。今日,五少爷背着姑娘这两日帮他做的新书包,高兴坏了,也没要小厮帮他拿书。“ “起吧!”谢知微在床上躺了这几日,没怎么动,有些躺不住了。 对自己的身体,谢知微还是有数的,这一次动怒,伤身是伤身,倒也没有那么严重。 回春堂的老大夫用了心,她用的药材都是好药材,喝了这几天药,身上已经感觉不出异样。 “姑娘!” 百灵一阵风一样地卷进来,谢知微正坐在镜子前梳妆,屋子里地龙烧得暖和,她穿了一身宝蓝地缠枝牡丹花妆花缎云锦立领对襟褙子,底下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手里拿着一对珠花,正在鬓边比划,“就这个吧,横竖不出门,简单点,是个意思。” 她将珠花递给玄桃,目光和冲进来的百灵在镜子里对上,问道,“怎么了?” 玄桃被百灵吓了一跳,没好气地道,“姑娘,还不说说她,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仔细秋嬷嬷听到了,罚你!“ 百灵来不及与玄桃计较,语气急促地道,“姑娘,老太太被抬回来了,她一双眼睛,被,被,被,被表姑娘抠掉了。” 百灵两只手往自己的眼睛上一比划,把谢知微吓得往后一倒,玄桃眼疾手快地搂住了她,再也忍不住朝百灵怒道,“你浑说什么?看把姑娘吓得!” 百灵自己都快哭了,“这是真的,奴婢今日一大早,见横竖没事,就往东边去逛逛,和春晖堂的一个小丫鬟说话呢,就听见里头常嬷嬷在跟另一个嬷嬷说,昨天夜里在冯家发生了一件大事。“ 百灵将事情的经过讲了。 屋子里不知道何时,人都聚集起来了,连秋嬷嬷都听得倒抽了一口凉气,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这叫什么事啊!” “冯家那边怎么说?”谢知微问道。 “老太爷没有和冯家的人多纠缠,只让老爷们把老太太抬回来了,如今安置在后院那边的清筑院。”百灵道,“奴婢听到的时候,常嬷嬷正在吩咐人收拾老太太的东西,命全部都搬到清筑院去。” “清筑院那边不是住着老姨太太吗?”秋嬷嬷纳闷道。 谢眺一共两个姨娘,早殁了一个,还剩的这一个是三老爷的生母徐氏,早年住在玉兰院,后来搬到了清筑院那边荣养,轻易不到前头来。 “不知道!”百灵摇摇头,问谢知微道,“姑娘,要不,奴婢再去打听打听?” 谢知微点点头,百灵又一阵风一样卷着去了。 谢知微起身,“我们去母亲那边看看。” 因要出门,秋嬷嬷忙拿了一件品月色缎绣玉兰蝶夹斗篷给谢知微穿上,裹得严严实实,领了丫鬟们,服侍她过去扶云院。 谁知,袁氏竟然不在,谢知微只好等着,让人把早饭摆到这边来。 正吃着,袁氏和谢元柏一起回来了,看到谢知微,袁氏不待她行礼,就将她拉起来,嗔怪道,“湄湄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让人来说一声,母亲过去不好,非要自己迎着风过来,仔细受凉了。” 袁氏说着,伸手摸谢知微的额头,谢知微任由她感应了一下温度,问道,“母亲,听说老太太那边出了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谢元柏三言两语将冯家那边发生的事说了,并没有把白梅芷啖了冯氏眼珠子的事说出来,只说两人厮打的时候,老太太不小心眼睛受了伤,以后可能都看不见了,“这事,不是什么好事,挺丢人的,最近这些时日,幸好你病了,安心在家里养病,别出门了。” 谢元柏是怕女儿出门被人笑话。 “是,爹爹,女儿知道了,女儿暂时没打算出门。我怎么听说老太太没有回春晖堂,而是住进了清筑院?” “这是你祖父的决定。”谢元柏没有打算跟女儿多说这件事而是对袁氏道,“父亲准备开宗祠,将二弟和四弟记到我母亲的名下,这件事,是件大事,到时候少不得要请族里的族老们来,你的腿还没有完全养好,你让二弟妹和三弟妹多帮帮你。” “是,老爷,我知道了。”袁氏道。 “还有,海家的姐弟俩不日就要进京了,年后就要行大礼,你过问一下海家在京中的宅子,收拾好了没有?要是没有收拾好,或是……,就在家里安排个院子,或者花园那边还有一带空房,当年老祖宗静养过的集芙院也挺好,不能怠慢了亲戚。” “是,老爷。” 说到这里,谢元柏顿了顿,深深地看向袁氏,“湄湄的两个表姐表兄也要进京了,听说就这几天功夫,少不得要你帮忙多张罗。” “真的吗?”袁氏很为谢知微高兴,“湄湄,一会儿我让人去崔家在京中的宅子去问问,看什么时候到,等到了,把他们接到家里来玩。” “是,母亲!”谢知微难掩欢喜,她自小在崔家住过两年,和崔家的表兄弟姐妹们情同手足,分别这些年,自然想念。 “父亲,难道说只有表姐和表哥来吗?舅母们不来?” “是啊,这大过年的,怎么把几个孩子派进京来?”袁氏也纳闷。 “听说湄湄的二舅和二舅母年后会来。年后,你海家姐姐会嫁给你四叔,你二舅母是你海家姐姐的嫡亲姑母,要来看着你海家姐姐出阁。” “海家姐姐嫁给四叔了,我就要喊海家姐姐四婶了,真是不公平。”辈分猛然就降了一辈,谢知微露出了小女儿的委屈态。 谢元柏一颗老父亲的心,软得一塌糊涂,看到妻子将女儿搂在怀里安抚,他轻轻地呼出一口气,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30章 有罪 冯氏的眼睛,哪怕神仙降临,也束手无策,她这辈子,是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老太爷身边不能没有人服侍,冯氏搬进了清筑院后,徐老姨太太就从清筑院搬出来了,住进了福春堂,专一服侍老太爷。 福春堂的次间,徐老姨太太正在缝一件福寿双鱼纹锦袍子,一针一针缝得非常密实。 门口的帘子被打起,春燕走了进来,“老姨太太,三老爷和夫人还有哥儿姐儿们来了,说是要给老太太磕头。” “胡说,我一个下人,他们都是主子给我磕什么头?你出去跟他们说,若是他们如此,就是要逼死我!”徐氏的脸色很难看,一看便是怒了。 她声音不小,三老爷和钱氏在外头听见了,也就不再坚持,他跪下来,朝这这边给徐氏磕了三个头,钱氏和几个孩子看到了也效法,之后,一家人才一起离去。 徐氏的针线活停了下来,她缓缓地转身,隔着支起的窗子看到儿子宽厚的肩背,她眼中闪动着泪花,已经略有些干瘪的唇微微勾起。 如果冯氏还像以前那样,为了孩子们,她还是会避居清筑院的,人活着,不能只为了自己,当年她费尽了心思生下老三,就注定了她要为了儿子,做出任何牺牲。 如今,已经很好了! 她什么都不求,她甚至不求能够在老太爷身边服侍,只要儿子无灾又无恙。 谢眺的声音在门口出现,徐氏连忙将针线活收起来,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线头,抚了抚脑后的圆髻,迎了出去。 “老太爷。” “老三来过了?”谢眺一面换衣服,一面问道。 徐氏连忙跪下,“奴婢有罪!” “这不关你的事,血脉相连,人之常情,以后你也不必逼着老三,人前须讲究礼数,人后倒也不必断了血脉。” “多谢老太爷!”徐氏难掩心头的激动,她非常懂得克制,“卢姐姐才是三老爷的母亲,奴婢虽生了他一场,可奴婢知道奴婢的身份,万不敢乱了伦常礼数。” 谢眺在南窗下的榻上坐下,手里端了一杯茶,看徐氏的眼神略温和,“这些年你安分守己,让老三一心做事,我都看在眼里。谢家的男儿无白身,当年我逼着他读书,他偏生不好好读,只一个举子的功名,也活该他留在家里处理庶务,你没有怨言,这很好。” “奴婢虽不识字,也懂一些道理,年轻时候老太爷常教导奴婢知足常乐,奴婢一辈子记在心上。” 谢眺点点头,也没有再敲打。 滴翠亭里,赵铵等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看到谢知微来,他连忙迎了上去,在三步远的地方跪下来。 “奴才见过大姑娘!” 上一次过来,赵铵走后,没两天,老赵头亲自来见了谢知微,将一家人的身契送到了谢知微的手里。 “可得了?”谢知微含笑问道,“去亭子里坐着说话吧!” “得了!”赵铵挺高兴的,跟在谢知微的身后,进了滴翠亭。 亭子的四周已经挂上了厚厚的帷幕,里头生了火盆,很暖和。 谢知微先落座,赵铵重新又要给她见礼,被谢知微拦住了,“别客气了,地上冷,跪来跪去的没意思,不差这点礼数,东西带来了吗?我瞧瞧!” 赵铵这段时间为她弄香云笺的事去了,昨日才回来,便让人带了信儿进来,谢知微让他今日带点香云笺过来要看看。 地上放着一个提盒,赵铵连忙打开提盒,将一个用一张洁白的宣纸包裹得严严实实的纸包拿出来,放到桌子上后,赵铵小心翼翼地打开,才掀开一折,一股子淡雅的梅花香味便溢出来了。 “好香!”紫陌忍不住惊叹一声。 赵铵扭头朝她看去,见这姑娘肌肤白皙,峨眉淡扫,杏眼清亮,穿一件红绫袄掐牙青缎背心,端的是清秀无比。 他正看得有点失神了,紫陌略有感应,抬起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两人的脸,不约而同地红了。 好在谢知微正一门心思地在看这些梅花式样的香云笺,颜色、香味、纸质和手感,与她当初亲手做出来的别无二致。 赵铵已经收敛了心神,紧张地等着谢知微做出评价。 良久,谢知微的脸上露出了欢喜的神情,吩咐紫陌,“你回去取一张一百两的银票,赵二管事该赏!” 紫陌刚才被这人看得不好意思,这时候就很不乐意,再次瞪了赵铵一眼,跺脚道,“姑娘,这点纸,还不定能不能挣回一百两呢,再说了,他一个奴才,原本就该给姑娘干活,凭什么要奖励?” 谢知微愣了一下,她看看紫陌,又看看赵铵,见赵铵低着头不说话,露出一对红彤彤的,如同染了大红颜色的耳朵,紫陌也是窘得恨不得有条地缝钻进去,见谢知微打量,她一下子慌了,“姑娘,奴婢去了。” 说完,转身就跑了。 紫陌还从来没有这么沉不住气过。 “我这个大丫鬟啊,平日里不是这样的。”谢知微摸了摸鼻子,决定还是在赵铵面前帮紫陌挽救一下,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让赵二管事笑话了,她就……比较抠门。” “是奴才的不是!”赵铵忙道,“奴才不敢要姑娘的赏赐,这位姐姐说的是,为姑娘效劳原本就是奴才的分内之事。” “这天底下哪来那么多分内之事?”谢知微很有风范地摆摆手,“事情办得好,尽心做事了,就该有奖励。再说了,我也不是盲目奖励,你今日拿来的这些香云笺,张张都好,无论是光泽、香味还是纸质都很一致,这证明你是用心了,就该奖!” 赵铵深吸了一口气,他低着头,难掩内心的激动,早已忘了谢知微的身份,只觉得这一生得逢明主,实在是一件值得幸运的事。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道,“奴才多谢姑娘!” 紫陌匆匆去,匆匆来,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递给赵铵,胀红着一张脸,眼神凶巴巴的,全无平日里的大丫鬟风范。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紫陌:真的和抠门无关,这人太没有礼貌了。 赵铵:小的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如玉的女子,一时失态,还请姑娘原谅! 天心媚骨:最后,求一下票票和评论,么么哒! 第231章 送礼 谢知微也颇感惊讶,她端起茶盏,遮住唇角微微勾起的弧度,看着赵铵愕然地抬头看着紫陌,两人目光在空中相碰撞,似乎有火花四溅。 谢知微似乎看出了点什么,饶有兴味,她放下茶盏,牵了牵裙摆,慢条斯理地道,“紫陌,你可是我跟前的大丫鬟,若赵二管事得罪了你,你跟我说,甭管他在我跟前立了多大的功,都越不过你去,我直接把他发卖了,为你出气。” 紫陌惊骇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她无端地就生出恐惧来,似乎手里提了一把大刀,要剁人的人头。 她将那一百两的银票往赵铵的怀里一塞,飞快地对谢知微道,“姑娘,他没有得罪奴婢,奴婢……也没地儿得罪奴婢去。” “哦!”谢知微意味深长地一声。 紫陌的脸胀红得快滴下血来了,她终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原来姑娘在逗自己,顿时羞得捂住脸,转身出了亭子。 谢知微难得看到这个稳重的大丫头的窘态,她朝地上也一样窘得无地自容的赵铵道,“你起来吧!” “谢大姑娘!” 好在谢知微开始说起正事起来,赵铵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一些。 “我在横街太学和国子监的对面有一间叫做四宝斋的铺子,你明日和紫陌一块儿去一趟,那掌柜的姓朱,你瞧瞧人如何,顺便把帐清一遍,若是好,接着用,若是不好,少不得要另外觅人,香云笺的事尽快安排下去,三日之内,我要让整个京城的人,人人都知道香云笺,争相购买。“ 她想了想,“这样,你把这些拿到前院去,找一下大少爷他们,让大少爷送给相好的朋友,同窗。再,另取一些,以五少爷的名义去找一下永新伯府的世子爷,就说五少爷送给他的,用来送人或是自己用都是极好的。” 原本谢知微说让满京城三日之内都知道香云笺,赵铵还很不安,不知道该如何推广比较好,她现下一说,赵铵顿时信心满满,干劲十足,“姑娘,奴才这就去安排。” “嗯,你去吧!” 赵铵走后,谢知微在亭子里坐了一会儿,永昌伯府宴请那日,她听杨家姑娘说幽兰居会有幽兰会,薛婉清会在幽兰会推出香云笺,她就觉得可笑。 前世,香云笺被薛婉清拿来谋了好名声,这一辈子,她还想如法炮制,赢得一个兰心蕙质的名声,那是做梦了。 如今,谢知微的桌子上还有一张幽兰贴,幽兰会将在三日后举行,届时,她倒是要看看,薛婉清如何推出香云笺了。 紫陌进了滴翠亭,谢知微看到她脸上未散的红潮,装作惊讶地盯着看了一会儿,把这个稳重的大丫鬟看得无地自容,“姑娘,今日是奴婢鲁莽了,太不体面了,奴婢有罪!” 谢知微扶着她的手下了亭子,便收回了手,道,“紫陌,你说赵铵这个人如何?” 紫陌一听,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姑娘,奴婢怎么知道?这个人,这个人真是讨……” “啊,他原来很讨厌吗?糟了,我还派了活儿给他呢,万一他瞒着我干坏事了,怎么办?亏我还对他委以重任。” “姑娘,奴婢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奴婢是说,他一点都不知道礼数。奴婢想,他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姑娘交代的任务,把香云笺的事办妥帖,能干还是很能干的。” “这样啊!”谢知微意味深长。 紫陌总觉得姑娘话里有话,偏偏,她又不能问姑娘,心里正忐忑不安,就听到姑娘道,“我让赵铵明日来接你。你明日和童嬷嬷一块儿,随赵铵去一趟横街的四宝斋,和这边的账本对一下,再看看那边掌柜的如何,多和童嬷嬷学学。” 这是准备培养她将来做管事了,紫陌的鼻子有点酸,心头那点忐忑不安也烟消云散,好半天才低声道,“奴婢多谢姑娘!” 谢知微想说,她其实也很感激紫陌她们,前世,陪着她在冷宫里熬,年纪轻轻的不得善终,她没有保护好她们,她拍了拍紫陌扶着她的手,没有说话。 回到倚照院,谢知微闲来无聊,便又琢磨了几种香味和图案,她把自己关在药房里头鼓捣了一下午,到了傍晚时分,手里得了几叠不同花式香味的香云笺。 淡黄色的纸面,上面沉着折枝腊梅的图案,腊梅清香扑鼻而来,比之前的更加绵长,淡雅而又持久。 还有淡青色的青竹纹,带着雨后竹林沁人心脾的清香,那竹枝与叶似乎在风雨中摇曳,却不肯折节,毅然挺立,能听到龙吟凤啸之音。 牡丹的富贵,芍药的婉约,青松的挺拔与高山雪原的清冷…… 紫陌推门进来,屋子里弥漫着各种香味,混合交杂在一起,好闻,让人闻不够,也让人觉得好似走进了百花齐放的春天。 谢知微从案前抬起头来,朝紫陌招招手,“你过来,帮我看看,这些好不好看?” 紫陌看了这个舍不得,看了那个挪不开眼,“个个都好看,奴婢什么时候有姑娘这样的巧手就好了?” “姑娘这哪里是手巧,要说手巧啊,咱们这院子里还属玄桃姐姐的手最巧了,她那双面绣绣得是真好,可也做不出这样的来,这颜色,这式样,就跟活了一样。”雨晴道。 谢知微也很得意,吩咐在一边打下手的甘棠,“去把你杜沅姐姐找来。” 谢知微将这些香云笺一分为二,各挑了两三张,叠在一起,也有十来张了,用一张大宣纸一包扎,递给杜沅,“给旧曹门街送过去。” 杜沅愣了一会儿,才明白过来旧曹门街指的是什么?她虽然早知道姑娘猜到了她和杜沚的身份,此时依然有些不自在,低头接过来,道了一声“是”。 已是二更天了,街上已经宵禁,一辆朱轮车从东华门驶出来,驶向了旧曹门街。 芝麻快马加鞭地迎了上来,贴近马车,低声道,“杜沅姑娘来了,说是奉了谢大姑娘的命。” 陆偃捏着茶杯的手猛地一紧,阴柔的声音透着些沙哑,“出了什么事?”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32章 喜欢 芝麻忙道,“听说杜沅姑娘是奉了大姑娘的命给督主送东西来的。” 陆偃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勾了起来,眼睛也不由得跟着一亮。 陆偃的书房门前,杜沅等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汤圆公公过来了,说督主回来了,让她进去。 杜沅手里提着个提盒,进了书房的门。 陆偃换了一身衣服,月白色青竹暗纹圆领长袍,腰间系着一条同色腰带,左侧悬一枚古玉,背手立在窗前,收敛了一身的妖魅与邪肆后,有着世家公子才有的清贵与矜持。 “见过公子!”杜沅行礼道。 陆偃的目光从天边的明月上收回,他转过身来,看着地上的提盒,阴柔的声音问道,”她让你送什么来?“ “姑娘今日又没出门,身子骨儿见好了些,见了赵二管事……” 陆偃笑了一下,屋子里生了火盆,可是杜沅浑身一颤,她如身坠冰窟,只听见陆偃道,“我吩咐你们去监视她了吗?你连自己的身份都拎不清楚,平日里是如何在她身边当差的?” 杜沅一听这话,魂都快没了,朝前爬了两步,“公子,是奴婢错了,奴婢不该如此,奴婢再也不敢了,奴婢求公子再给奴婢一次机会,奴婢一定用命来保护大姑娘。” 陆偃慢慢地走了过来,他提起了地上的提盒,走到桌边,将提盒放在桌子上,轻轻地打开,一股异香扑鼻而来,只见提盒里放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笺,富贵的牡丹,妖娆的芍药,挺拔的修竹,苍翠的青松…… 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竟也很好闻。 “她见赵二管事,为的是何事?” 陆偃的问话,给了杜沅一点希望,她连忙在地上转了个方向,对着陆偃恭敬地道,“回公子的话,姑娘见赵二管事为的是香云笺的事。 她呜呜呜地哭着,“姑娘,姑娘交代,若是,若是公子问姑娘什么事,奴婢们没必要隐瞒。” 原来,这些叫香云笺啊! 陆偃闭了闭眼,他白皙如玉的手,轻轻地拨动着香云笺,一样一样地看,特别喜欢,问道,“她准备在哪个铺子里卖?” “回公子的话,大姑娘在太学对面的横街有个名叫四宝斋的铺子,专门卖笔墨纸砚。” 杜沅从陆偃的书房出来,公子居然没有惩罚她,到底公子怎么打算的?杜沅想不通,想不通就算了,若哪天公子想起来怎么惩罚她了,她再去求一求姑娘。 想到这里,杜沅轻松了许多。 她回到谢家的时候,谢知微已经睡下了。 次日一早,赵铵来接了紫陌一起前往横街。 横街位于南熏门里大街的右侧,与南熏门里大街呈十字路交叉,往里头拐进去,左边分别是太学和国子监,再往前是通御街,四宝斋门面阔两间,在太学和国子监的对面,占据着一个很好的位置。 紫陌和赵铵下了车,此时,已经日上三竿了,四宝斋的门居然还关着,赵铵上前叫开了门,只见里面一片狼藉,货物摆放得非常混乱,四处堆得乱七八糟。 “这是怎么回事呢?掌柜的呢?是你吗?”赵铵怒问道。 “小的昨日来就是这样了,听说掌柜的自己吊死了,就在后头,他家里在办丧事,这里也没人管,小的昨日来还乱些,收拾了一天了,才能落个脚。” “你叫什么名字?是这里的店小二?”赵铵虽想到情况可能不妙,谁知,竟然不妙到了这种程度。 “小的名叫彰泰,已经在这店里做了十五年了,十年前,这里的掌柜的姓孙,过了两年,掌柜的就换了,生意也没有以前好了,因小的之前拿的薪水不低,虽这些年一直没有涨过,为了养家糊口,就还是留在这里,唉,谁曾想,兴许过不了这个年,小的就要去重新找事做了。 赵铵见彰泰约有二三十岁,生得一脸憨厚,他边说话的时候,边将散落在地上的笔墨纸砚往货架上捡,看到一些被打碎的,便心疼不已,对他的印象好多了,问道,“这里怎么会便变成这样了?” “唉,小的后来才知道,掌柜的也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前日夜里打烊之后,他喝了些酒,就在店里打砸了一番,回去就上了吊。” 临街的店铺格局是前店后坊,前面的店面颇深,中间拦半截,前面摆柜台货架,后面两侧隔出了两个雅间,中间通道。 庭院两侧的厢房用来当仓库,后罩房一共三间是掌柜的一家居住。 此时,廊檐下挂上了白灯笼,中间一间的正中间摆放着一口棺材,一个中年妇人领着两个少年一身重孝跪在棺材前,一面哭一面往火盆里扔纸銭。 赵铵一看,气不打一处,忍住了上前掀翻棺材板的冲动,和紫陌一起走了过去。 死者为大,赵铵和紫陌各捻了三根香,在棺材前拜祭了一番后,紫陌对那妇人道,“这位大嫂,可是朱掌柜家的?” 那妇人这才抬起头来朝紫陌看了一眼,哭道,“大姑娘,您就行行好吧,民妇的当家的已经走了,他活着的时候,账面上的钱一两银子都不曾错,该是多少钱就是多少钱,那银子都被你们拿去花了,如今哪里来的银子填账?” 妇人又气又伤心,两眼一闭差点晕过去了,两个孩子扑了上去,搂着妇人喊“娘亲”,大一点的朝紫陌吼道,“你就是那个县主?我爹给你当管事,自己又不曾贪一笔银子,现在你们让我爹拿银子填账本,是什么道理?” 赵铵和紫陌对视一眼,紫陌正要说话,赵铵上前道,“在下和这位姑娘的确是县主派来的,不过,我们是来接管店铺的,你们说的,县主让你们拿银子填账本窟窿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那妇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彰泰道,“这事儿,小的听掌柜的说起过。” 这里没法说话,那妇人便把隔壁的厢房打开了,搬了几把椅子,她也坐在一边,搂着两个孩子,一面流泪,一面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33章 变故 “朱掌柜的是十年前来这里任掌柜的,小的与以前的掌柜的倒是很好,与朱掌柜的不熟,便说请朱掌柜一起去喝杯酒。就在前边云骑桥头的一家小酒馆里头,小的就问朱掌柜,以前的掌柜是不是犯了什么事?” “小的那是故意问,小的和孙掌柜关系很好,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被东家解雇了,连银子都没有多给一分,无奈,这铺子原先是崔家的,孙掌柜和崔家有个管事是儿女亲家,自己又年老了,做不了几年,便没打算为了这点小钱与崔家生嫌隙,只叫小的得了机会帮忙问问。” “他怎么说?”赵铵问道。 紫陌问这妇人,”朱掌柜家的,您可知道是什么缘故?“ 那妇人摇摇头,两眼茫然,“我本非他的结发,他有什么事都不跟我说,这次,我只听他说,县主跋扈,明明之前让人拿了那么多银子去挥霍,如今说是账本上欠了五千多两银子,非要他拿银子出来补贴,他说活不下去了。我就劝他,这账都在这儿,哪里就说不清楚了?他非说,就是说不清了,嘀咕了几声,我半夜里起夜,抹黑下床,准备去点灯,看到梁上挂着个黑黢黢的什么,我一摸,是冰冷一个人,我心道不好,喊了好几声当家的,他没搭理我……“ 那少年冲出来朝赵铵挥动拳头,“都是你们,都是你们那个什么县主,是她害死了我爹爹!” “不是县主!”紫陌听得气死了,不知道是谁造下的孽,如今都算到了姑娘头上。 “紫陌姑娘,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把账本查一下,你把情况告诉姑娘,看姑娘怎么说?” 紫陌也想到了,这种情况怕不少,现在她们发现了,及早采取措施,避免更大更坏的结果,她也不多说,忙起身,童嬷嬷跟在后面。 两人上了马车,紫陌问道,“童嬷嬷,您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童嬷嬷年老成精,她想了想,“怕是冯家那边在捣鬼,老太太这些年欠下了姑娘三百万两银子,一时哪里拿得出来?怕是冯家砸锅卖铁也拿不出来,如今狗急跳墙,才生出这心思。这原本是先崔大太太的嫁妆,落到老太太的手里,老太太把管事掌柜的都换了,这些人这些年来听冯家的号令行事,好处是他们得了,坏名声都算在姑娘头上了。” 紫陌恍然大悟,心里一面惭愧自己的愚蠢,一面觉得童嬷嬷说得很有道理。 谢知微睡了个午觉起来,正在扶云院陪弟弟写字,谢明溪的性子还不稳,写两个字就东张西望,袁氏看到了,不住地摇头叹气,“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哦?” 谢元柏明日就要走马上任了,今日最后一天清闲的时光,坐在窗下看书,听到后,抬起头,看看妻子又看看儿子,笑一笑,也并不在意。 谢知微听了,很为弟弟抱不平,“母亲,弟弟还小呢,才五岁,字就写的这么好了,真是不得了。爹爹,今年过年,家里的福字,女儿看,可以交给弟弟写了。” “哎呦,可别把人丑死了。”袁氏道。 谢明溪听得生气了,将笔往桌上一搁,气鼓鼓地朝他母亲瞪了一眼,便别过了脸,不说话,生闷气。 谢知微忍不住笑了,将弟弟拉到身边,“溪哥儿,别人越是瞧不起你,你越是要争口气。你好好写,过年的时候,福字写得好,让人大吃一惊,以后就没人再敢说你了。” 谢明溪冷哼了一声,怎么想怎么觉得委屈,他看到父亲在偷偷地笑,便跑了过去,一头钻进了谢元柏的怀里,”爹爹,我一定不是我娘生的,姐姐才是我娘生的,爹爹,我娘到底是谁啊?“ 谢知微忍不住大笑起来,她笑得肚子疼,滚进了袁氏的怀里,直喊“哎呦”,袁氏只好给她揉肚子,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嗯,你不是我生的,我只生了你姐姐。这谁家的小孩啊,丢在我们家了,还不快捡回去。” 谢明溪一听是真的了,气得眼泪也出来了,汪汪地望着谢元柏,“爹爹,难道我真的没有娘了吗?” 谢元柏心疼坏了,将儿子拉进怀里,“别听你娘胡说,你是你娘生的,爹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她逗你的,你听你姐姐的话,好好写这个福字,等元旦日,爹爹把你写的福字全部贴起来。” “好!爹爹真好!”谢明溪搂着父亲的脖子,在父亲脸上亲了一口,扭头对袁氏得意地道,“比娘亲好!” 谢知微才好了一点的肚子又疼起来了。 秋嬷嬷走了进来,忍着笑道,“姑娘,紫陌姑娘回来了,说是那边有点变故,急着见姑娘。” “嗯,我过去。” 谢知微起身,袁氏屋里的丫鬟忙过来帮她整理衣服、重新梳妆,打理妥当了,她这离开。 袁氏有些担心,问谢元柏,“不知道湄湄那边出了什么事,我们要不要问问?” 谢元柏却很放心,“她若有了难处,会跟你我说,既然不说,她自己自然能够处理。孩子们都大了,护得太紧了,在家里尚可,将来呢?” 袁氏深觉有理,便不再坚持。 倚照院里,紫陌一路赶回来,玄桃给她倒了杯茶在喝,看到谢知微进来,忙行礼,正要开口,谢知微摆摆手,“你先平平气,不急,慢慢说。” “姑娘,真是岂有此理。”紫陌一刻不停,将看到的事情说了,又将童嬷嬷的猜测说完了,眼巴巴地看着谢知微,“姑娘,这可怎么办?让外头的人如此说姑娘,奴婢真是气死了。” 谢知微端了一盏茶,她的手指头轻轻地摩挲着手里月光白茶盏,不以为意地道,“这有什么!算不得什么大事。” 她嘴里虽这么说,可是心里却深以为,自己现在手上的人手真是太少了,不得已吩咐人去喊童管事来。 倚照院的明间,童管事跪在地上,“奴才给姑娘请安!” “起来吧,您也是跟过我娘亲的老人了,在我跟前,不必行这样的大礼。”她也不多说,“您想办法打听一下,冯家那边到底是谁在追账?把事情闹得沸反盈天,这是不顾我的名声了,很好,去跟孙氏说说,少不得我要让顺天府出面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34章 亲夫 本来,准备在家里好好养病,今日是少不得要出一趟门了。 谢知微赶到四宝斋的时候,已经未时三刻了。 街上人来人往,太学和国子监放了学,学子们正三五成群在逛书店和文房四宝店,四宝斋隔壁左右都人满为患,唯独四宝斋,大门紧闭。 谢明澄未入太学,学里放了学,他被几个同窗拉了过来,正站在四宝斋的门口,那同窗在问他,“明澄,你不是说那香云笺在这里卖吗?这四宝斋哪里有什么好货?没的是你骗我们的吧?” 谢明澄看到紧闭的大门,也正觉得古怪,就在这时,谢知微的马车到了。 看到朱轮车,谢明澄的同窗们都纷纷往后退了两步,朱轮车一向只有一定品阶的勋贵才有资格坐,这些人心说,这四宝斋的背后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呢? 谢知微从马车上下来,看到谢明澄,忙喊了一声“大弟!” “大姐姐,你怎么亲自来了?这四宝斋是怎么回事呢?我带同窗们来买香云笺,谁知,竟然关门了。” “紫陌,你把我昨天做的香云笺拿些出来分给大少爷的同窗。”谢知微吩咐过紫陌后,忙朝谢明澄的同窗们赔罪道,“很抱歉,我今日才知道,我这铺子出了点事,让大家白跑一趟了,真是不好意思,最迟,明日就会开始营业,届时,若大家得空前来,只要是大少爷的同窗,都有优惠。” 紫陌拿了一叠香云笺出来,让谢明溪的同窗们挑,隔壁左右来往的太学和国子监的学子们闻到了香味,循着香味过来,一眼看到了紫陌手中的香云笺,色彩或绚丽,或淡雅,香味与色彩和式样搭配一致,一丝儿都不差,人人皆称奇。 “这位姑娘,这花笺,怎么卖?”其中一位学子问道,“我一两银子买一张,可否?” 紫陌为难地看向谢知微,谢知微笑道,“童嬷嬷,跟大家说好,这香云笺是四宝斋独家出售,今日店里有事,才不能开门迎客做生意,明日一早开始售卖,数量有限,先到先得。” “这些香云笺,一人挑选一张,分发下去,喜欢的,想要多买的,明日再来!” 说完,谢知微便进了店,童嬷嬷从紫陌的手里接过了香云笺,她一面发,一面喊道,“四宝斋的香云笺啊,见者有份,先尝个新鲜,喜欢的明日再来啊! 大约二三十张香云笺发了出去,有的喜欢牡丹,有的喜欢芍药,有的喜欢青竹,有的喜欢冷雪,不一而足,那些得了香云笺的,恨不得抱在怀里不松手,只叹道,这世间是何等奇女子才会弄出这样的花笺来,何等的心灵手巧。 谢知微踏进了四宝斋的门,里面已经收拾得差不多了,一些被打烂的,也都修补好了,只货架空了一半,暂时没有补货,也不能做生意。 穿过庭院,后罩房里的那口棺材也被人抬走了,停到了义庄。 朱掌柜家的领着两个孩子在收拾行李,慢吞吞的,一味地消磨时间。赵铵也不催,和彰泰在说话,问些店里的情况,得知这个铺子一年里,往账本上只写一千两银子的收益,他差点吐血了。 听说大姑娘来了,赵铵忙起身,与彰泰迎了出来,与谢知微见礼。 紫陌忙带了丫鬟,在椅子上铺上垫子,请姑娘安坐,又将茶具全部拿出来,一连串的动作之后,一碗清香四溢的茶递到了姑娘的手边。 谢知微喝了一口茶,才问道,“说说吧,都发生了些什么?” “回姑娘的话,这位是店里的小二,说是在店里已经做了十多年了,先大太太在的时候,他在孙掌柜的手下在做,如今跟着朱掌柜的,朱掌柜的是前日夜里吊死的。” 赵铵知道的事情又多些,补充了些信息,谢知微心知有异,便道,“去将那妇人带过来,我问问话。” 赵铵便去将那妇人带了过来,她穿了一身重孝,头上戴着白花,进门给谢知微磕了三个头。 “你说有人来找朱掌柜让将账上没了的五千两银子补上,你且说说,来的是什么人?” 那妇人想了想,“那人说是县主身边的嬷嬷,民妇给他上茶的时候,看了一眼,那婆子眼角这里有颗痣,瞧着挺凶的,她见民妇偷偷地瞅她,朝民妇瞪了一下眼睛。” “她说什么了?” “她说,除非身死,才能债销,否则,五千两银子,无论如何都要填补起来。县主上头有皇上和皇后娘娘撑腰,中间县主认了陆督主做义兄,还有谢老爷子是三品大理寺卿,父亲是四品指挥佥事,若知道这些年当家的把银子都胡乱花了,少不得要把民妇一家老小都送进诏狱。” 谢知微皱起眉头,“这话是朱掌柜告诉你的,还是你自己偷听来的?” 那妇人低着头想了一会儿,“民妇也不全记得了,那嬷嬷和当家的说话的时候,不让民妇听,民妇躲在后边窗下听了一会儿,也没有听仔细,不过这些话是奴婢偷听来的。” 谢知微见她说得不清不楚的,也懒得纠结,问道,“朱掌柜说,之前我允许人拿了那么多银子去挥霍,如今又要填补,这话是他亲口说的?” “是,是当家的跟民妇说的,啊,不,他自己喝酒的时候嘀嘀咕咕地说的。” 谢知微端着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沉思片刻,方才抬起头来,对赵铵道,“你去一趟顺天府衙门,就说这里出了命案,让捕快们来说说。” 那妇人噗通一声跪在地上,脸比孝服还白,“县主娘娘,民妇不想报官。” “为何?你男人死得不明不白,你不报官,难不成是你勒死他的?“” “不,不,不是,不是民妇,民妇岂会做出这等谋害亲夫之事!”这妇人吓得浑身发抖,“民妇的男人死都死了,若报官,岂不是节外生枝,横竖他再也活不过来了,民妇还有两个孩子要抚养……” 谢知微朝进来的童嬷嬷看了一眼,童嬷嬷转身离去。 “那你说实话吧!”谢知微没有对这妇人生出半点同情心,她端起茶盏,慢慢地品了一口。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萧恂:天底下居然真有谋杀亲夫的? 谢知微:嗯,有,就是我! 陆偃:求一下票票,都给湄湄! 紫陌:奴婢太难了,姑娘太难伺候了!同求票票! 小五:写福字,过年啰,年年有余!红包拿来! 第235章 真相 “民妇说的都是实话,民妇……” 童嬷嬷走了进来,将一个包袱往地上一扔,那包裹砸在青砖地面上,发出铿锵一声,包袱散开,只见里面一百多两碎银子,几锭金子,一叠银票。 紫陌上前去清点了一遍银票的数量,对谢知微道,“姑娘,一千多两呢。” 谢知微如箭一般的眼神朝地上如筛糠的妇人看去,道,”说吧!“ 那妇人哇地一身哭了起来,“民妇,民妇说,民妇愿意实话实说!” 就在这时,卢琦龄带着一群衙役赶到了,那妇人惊得猛地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谢知微一双似笑非笑的眼睛,她眼里顿时浮上了一层绝望的神色。 “前日一大早,一个自称夫家姓江的嬷嬷来到铺子里,说是奉了县主之命要查账。这些年,当家的一直都只知道一个姓金的管事,江嬷嬷说,金全是老太太的人,而这铺子其实是大姑娘的,如今大姑娘和老太太斗法,是大姑娘赢了,大姑娘马上要来查账了,这些年账面上空了多少银子,老太太肯定是不会拿出来的,大姑娘怎么可能会认亏,少不得要当家的不上,谁让当家的当年不效忠大姑娘呢?问知不知道以前的孙掌柜是怎么走的?” 卢琦龄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谢知微笑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这倒是实话。继续说吧!” 紫陌上前去给卢琦龄添了茶水,又给谢知微斟满。 那妇人舔了舔干裂的唇.瓣,正要开口,谢知微吩咐紫陌,“给她一口茶水。” 妇人感激不尽,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继续道,“当家的听了之后愁死了,他说,金大管事不是说,大姑娘只有十岁吗?老太太是长辈,一个孝字压在上头,哪怕将来出门子,这铺子也到不了大姑娘的手里,眼下怎么办才好?” “到了傍晚时分,铺子正要打烊,一辆马车停在门口,那婆子又来了,说是大姑娘来了,让去门口见。当家的害怕不已,便去了门口,回来后,当家的就神不守舍,让民妇炒两个好菜,又叫孩子去打了两角酒来,他一个人喝了闷酒。” “夜里,民妇转了一天,累得狠了,倒在床上,听他唉声叹气了半天,实在是熬不住,就睡了,半夜起夜,就……” 谢知微朝她看过去,一双妙目似乎含着霜剑,冷笑一声,”还有什么没说的?“ 那妇人浑身打了个冷颤抖,兀自犟嘴,“民妇该说的都说了,民妇只想知道,大姑娘和民妇当家的都说了什么?” “你还没有交代这一千多两银子都是哪里来的?” “这些是民妇这些年当家的攒下来的,当家的早就说过了,日后他若是走在民妇的前头,就拿这些银子回乡下去,置办两亩田地,供两个孩子读书。” “赵铵,你爹老赵管事在我庄子上,一年领多少银子?” “回大姑娘的话,一年二十两银子。”他笑道,“这已经是很高的了。” 谢知微便道,“看看朱掌柜的薪水,看来是我亏待了老赵管事了,一年吃了喝了还能攒下一百多两银子,十年下来,一千多两,也难怪,朱掌柜愿意为了我祖母去死呢!” 卢琦龄轻咳了一声,端起长辈的架子,“胡说些什么!” 他说完,对那妇人道,“你且说实话,若是不说实话,那就到衙门的公堂上去说。” 那妇人一直在筛糠,这会儿,低着头,不敢抬头看卢琦龄的一身官服,“回青天大老爷的话,民妇说的都是实话!” “那就带走吧!” 谢知微巴不得带走,她等人进来把那妇人拉走,谁知那妇人反而起身朝谢知微扑了过来,杜沅和杜沚二人上前奋起一脚,将那妇人踢飞。 杜沅和杜沚气愤不已,还要上前赶尽杀绝,被谢知微拦住了,“有卢大人在此,不得放肆!” “哼!”杜沅冷哼了一声,与杜沚一左一右守在谢知微的身边。 “你,你,你不得好死!”那妇人唇角溢出血来,“你跋扈冷血,对自己的祖母赶尽杀绝,容不下表亲,老天爷都不会放过你的。” 谢知微原本看在那两个孩子的份上,没想如何,听到这里,她眼里起了冷意。 卢琦龄手一挥,吩咐将人带走,只那两个孩子不好安置,无缘无故的,不可能把人收监。 “不如,暂时把人送到庄子上去吧!”赵铵提议道。 “也只能如此了。”谢知微无可无不可。 “不必了,这两个孩子我会安置好,或送善堂,或看有没有人愿意招收徒弟,总能有个出处,你这里,不是明日要开业吧,赶紧整理一番,明日我来捧场。” “多谢表叔!” 卢琦龄从店铺里出去,走了没两步,看到一辆不起眼的青幄黑顶马车静静地停在街角,他愣了一下,还是抬步走了过去,朝马车里的人拱手,“下官见过督主!” 马车的车窗帘子被掀了起来,露出陆偃一张绝美的脸,他朝四宝斋这边看了一下,云淡风轻地笑道,“我听说这里有香云笺卖,准备来看看,谁知,没有开业。” “明日开业,督主明日可叫人来买。” “是吗?可查出是怎么回事了?” “大致差不多了。”卢琦龄拱手道,“请督主多宽限两日。” “嗯!” 卢琦龄看到陆偃的眼睛猛地一亮,他忙扭过头去,见谢知微从店里出来。 陆偃也看到了,起身下了马车,谢知微已经走近了,给陆偃行礼。 “陆大人!”谢知微笑着道,“今日铺子里出了点事,店铺还没有开业,让陆大人白跑一趟了,不知陆大人对哪一款香云笺最喜欢,回头我让人给陆大人送过去。” 陆偃眼里盈着笑意,那一双妖魅的眸子在冬日的暖阳下柔和起来,熠熠生辉,如同晨星般明亮。 “谢大姑娘客气了,那我就却之不恭了,那些香云笺都很好,样样都好,各有各的好处,我竟说不出哪一种好哪一种不好来。” 谢知微抿唇笑着,眉眼弯弯,似乎被陆偃的话逗得很开心,她沾沾自喜,“那当然了,这是我照着一本古籍上琢磨出来的法子,天底下就我一个人会,再没有第二个人比我做得好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36章 挚友 看着谢知微这小得意的模样,陆偃的嘴角微微勾起,眸子似乎又明亮了十分。 卢琦龄站在一旁看他们说话,总觉得这两人似多年的挚友一般,他忍不住道,“表侄女,那香云笺一听就是个好的,好歹我这当表叔的为你鞍前马后多少趟,我竟一张都没有看到。” 谢知微被逗得笑起来了,朝陆偃递了一个狡黠的小眼神,眨了眨眼角,才对卢琦龄道,“表叔,你是老百姓的父母官,我不说我铺子里出了这样的命案,我还被人诬陷,没去皇上跟前告你一状都不错了,你还当着陆大人的面要我行贿。” 卢琦龄无语了,朝谢知微拱了拱手,一言不发地转身,一副不敢得罪她的样子。 谢知微掩着嘴笑起来,陆偃也是忍俊不禁,道,“县主回去的时候路上小心些,我还有公务在身,就先告辞了!” 他说完,转身上了马车。 绛紫色五福捧寿的马车帘子落下,将里外隔成了两个世界,陆偃的手搭在桌上的香云笺上,他的目光透过车帘子的间隙,落在外头姑娘的脸上,手指头轻轻划过花笺上细腻的纹路,如青瓷般温凉。 陆偃眼帘垂下,一双妖魅般颠倒众生的眸子里,光亮渐渐地暗淡下来,一抹浓浓的悲伤散发出来,思绪已是飘得很远很远…… 横街之上,谢知微看着马车渐渐地走远了,她神色平静,一直看着马车消失在街角,才转身回到店里。 彰泰对这一带熟悉一些,临时去找了几个帮工过来,店里店外重新打扫了一遍,请了个泥匠过来,将铺子里外重新粉刷了一遍,柜子门窗也请了木匠修整一番。 等到了酉时时分,店里店外已经焕然一新了。 谢知微检查了一遍,尚满意,只是对着空荡荡的货架发愁。 赵铵道,“姑娘,要不要先去崔家的铺子里借点货过来摆?” “也只能这样了,你去跟崔家的铺子说,我愿意多出一成的进价,让他们拨点货过来,先把这两日度过去再说。我们抓紧时间进货,尽量赶上趟。至于明日开张,主要还是卖香云笺。” “是,奴才知道,崔家那边的铺子,我们也可以放点香云笺在那边卖吗?” “可以是可以,不过,看他们给我们什么样的支援了,虽说亲戚面前,该算账还是要明算账的。”谢知微笑道。 赵铵便明白自家姑娘是什么性格了,做生意,有一说一有二说二这是好事,俗话说慈不掌兵义不掌财,太过义气了也不好,倒是姑娘这行事风格很对他的胃口。 “是,姑娘,奴才尽力去办。” 原说三日之内,香云笺上货架开始卖,但现在四宝斋这样,若是不能趁着香云笺的东风把名声拉起来,一旦这里掌故的吊死的消息传出去,这铺子,想再翻身就难了。 谢知微能想到的,赵铵也想到了,他也不得不佩服姑娘的果断。 趁着时间还早,谢知微在回家的马车上,用香云笺写了三张帖子,一张送往武安侯府给曹云华,一张送到承平大长公主府给张清涵,另一张则送往衮国长公主府给郑靖霜。 谢知微回到家的时候,送帖子的紫陌回来了,对谢知微道,“曹大姑娘、张二姑娘和黎华郡主都说一定去捧场,还说姑娘有这样的好事不早一些告诉她们,都说那香云笺真好看。” 到了次日,辰时不到谢知微的马车便从东角门出来,往横街去。 她和三位闺阁好友约的时间是辰时三刻,出了甜水井街,谢知微让马车往前多走了一段路,拐进了州桥街,紫陌下去买了两笼包子,又拎了几盒点心上来。 谢知微还没有用早膳,食盒里装了一碗银耳莲子粥,几样小菜,紫陌拿了出来,谢知微便就着粥和小菜,吃了半笼包子,多的让紫陌百灵吃了。 马车里放了火盆,谢知微的怀里放着手炉,吃完早膳,那点子冬日里的寒意都散尽了。 恰逢今日太学和国子监休沐,昨日,四宝斋卖香云笺的事,便已经传得人尽皆知了,今日,一大早,四宝斋还没有开门,一些权贵家的学子们便吩咐了小厮在门口排队等候。 许良领着五城兵马司的人在一旁维持次序,一切倒也稳妥。 谢知微的马车在街头出现,看到眼前这副景象,她不得不绕道横街的后面,从后罩房里进去,并吩咐人去街头等着,三个手帕交来了让她们走这边。 四宝斋的雅间里,紫陌重新布置了一番,靠南窗的炕上,重新放了条褥靠背,上面置了一张小几,上面摆着茶炉点心,地上两把椅子,北窗边的高几上,放着一盆怒放的水仙,在暖气的熏蒸下,香气浓郁。 门口立着一个竖屏,挡着外头的风。 不一时,曹云华、张清涵和郑靖霜都来了,一进来,便让人将身上的大氅取了,看谢知微歪在炕上,一面喝茶一面剥松子儿吃。 曹云华便笑道,“好啊,你还真是会享受呢,真是的,我就说,这满京城里会过日子的人就只有她一个了。” 郑靖霜上前来,左右打量谢知微,“有没有觉着,她这和往年不一样了,是不是长大了的缘故,以前是个面团儿,如今倒是有了几分泼辣的风范了。” “泼辣点好!”张清涵走了过来。 “你们就别拿我逗趣儿了,都快上来坐会儿,等会儿我让人把香云笺取来,你们看喜欢什么就拿什么,今日都算在我头上。” “那哪能呢?今日说好了是来照顾你生意的。”郑靖霜说到这里,凑过来,压低声音道,“你母亲那嫁妆,你真的都拿回来了?” “嗯?”谢知微道,“也差不离了,全部拿回来那是不太可能了,但现有的,能拿多少是多少。” “微妹妹,你若还是从前那面团儿我就不说了,我瞧着你如今是气势十足,我就跟你说,我来的时候听我母亲说,如今外头传你传得可难听了,说你容不下表妹,对长辈咄咄逼人,都传到宫里去了。”曹云华义愤填膺地道。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37章 姐姐 曹云华是皇后娘娘的娘家侄女,皇后无子,武安侯府总归是一块心病,外头人不知道皇后娘娘有孕,可武安侯府必然是知道的。 这番话,保不齐是武安侯府的人让曹云华说给谢知微听的,或是宫里让人带出的话来。 “这话,不会再有别人说了,你那个表妹啊,我瞧着,可真是个能蹦跶的。今日一早,我说来你这里来,我那个庶妹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薛大姑娘也发明出了一种香云笺,不会是你剽窃的吧?我快气坏了。” 谢知微笑了一下,“听说,明日幽兰居会有幽兰会,幽兰会上,薛大姑娘要推出香云笺,我们到时候一块儿去瞧瞧不就知道了吗?” 三个人都没有把这种事放在心上,说谢知微剽窃薛婉清,曹云华等人与谢知微相交多年,只要谢知微否认,她们就一定会信。 环境好,气氛好,好不容易四个好友聚在一起,便把这些糟心的事都丢到一边去了。 谢知微让紫陌将带来的香云笺一一摆出来,一面品茶吃点心一面看香云笺,说些亲密的话,时间过得很快。 “姑娘,曾大姑娘来了,带着丫鬟在外头买香云笺,听说是姑娘制作出来的,便多买了一些。”紫陌再次打起帘子,进来问道。 谢知微愣了一下,她今日邀请的因都是勋贵之女,便没有给曾瑶期下帖子,现在她来了,若是不邀请进来,改日要是被曾瑶期知道了,必定得生自己的气了。 “快请进来吧,我也好久没有与瑶期姐姐在一起说说话了。”张清涵忙道。 “曾瑶期?是不是礼部尚书家的姑娘?哎呀,我想起那个老头儿我就觉得好玩,我以前还想过,这老头儿要是养了姑娘,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儿的姑娘呢,快,快请进来!”郑靖霜道。 郑靖霜是衮国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衮国长公主与伪帝一母同胞,均出自建元帝的元后孝贤皇后。 孝贤皇后与建元帝青梅竹马,感情很深,建元帝一生只封了一位皇后,嫡子伪帝,两个嫡女衮国长公主和安国长公主,如今只余了衮国长公主。 以国为封号的公主,大雍开国以来,还是头一遭,可见建元帝对两个公主的喜爱程度。 曾瑶期一看这些香云笺就喜欢不已,她今日特意带了不少银子来了,让掌柜的一种香云笺各拿十张,上架的一共五种花色,算来就有五十张。 “姑娘,这一张香云笺,我们的售价是一钱银子,这五十张,就要五两银子,姑娘,您确定要吗?” 掌柜的话方落,后面就有人起哄了,“五十张?买这么多做什么?还让不让我们后面的人买了?” “就是啊,掌柜的,你要说一声,一个人最多只许买十张,多了,不卖。” “我们这一大早地就来排队,别一会儿告诉我们没了。” …… 掌柜的是赵铵,眼下四宝斋没有掌柜了,他只能赶鸭子上架,临时应付一下。第一次当掌柜,就遇到了这种火爆的场面,他还真是有些应付不来。 “不会的,大家伙儿不要着急,慢慢来,人人有份。” 关键时刻,彰泰站了出来,对曾瑶期道,“这位姑娘,您要的五十张香云笺,我们给您包好了,您这边请,我家姑娘请您过去喝杯茶。” “你家姑娘?”曾瑶期的丫鬟正要开口问,她看到了躲在门背后朝她招手的紫陌,忙拉了一下姑娘,“县主在呢,让姑娘过去!” 曾瑶期便亲手拿了香云笺过去了。 为这今日这一天的香云笺的预售,赵铵准备了不少时间,幸好他对香云笺有信心,价格也定得合理,最起码不便宜,生意一下子火爆起来了。 曾瑶期被紫陌领到了雅间,只她与郑靖霜不太相熟,幸好郑靖霜是那种大大咧咧很好相处的姑娘,两人一见如故,五个人围在炕上,不一时便打闹成了一团。 另外一个雅间里,谢明澄带着自己的几个同窗,要了一壶茶,几盘点心,各自把自己买的香云笺拿出来赏鉴,人人都称奇,这些香与花式水印到底是如何印上去的,竟是比最高明的工笔画都要了得。 乍一看隐隐约约,可若是仔细看,就能走进那水印画里去。 “明澄,这真的是你姐姐自己做出来的?真是太了不起了。” “当然是我姐了,我姐厉害得很,什么都会。”谢明澄得意不已。 “唉,我要是有一个你这样的姐姐就好了,我姐啊,除了会霸占我的好东西之外,就没别的了。” “我姐,只要是我想要的,她就能让给我,看到我那匹追风没有?就是我姐送我的。”谢明澄一说起自己的姐姐,那是一个滔滔不绝。 “啊,这样的好姐姐,给我来一打吧!” 竟是把一个常年遭受姐姐凌.辱的弟弟给说哭了。 宫里,御花园里的几丛茶花,沐浴在冬日的暖阳里,皇帝背着手,在几个股肱大臣的陪同下,慢慢地走在御花园中,一面欣赏御花园冬日的景象,一面说些国家大事。 “阿恂现在到哪里了?该到少华山了吧?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开始动手?”皇帝突然想起了萧恂,问道。 “回皇上的话,宸郡王送来的六百里加急说了,今年要用贼匪的头颅来给皇上贺冬至!”陆偃走在皇帝的身侧,不紧不慢地道。 “呵呵,这小子!”皇帝便不再问,但很明显,被萧恂这句话取悦到了。 韩振跟在队伍的后面,不动声色地朝陆偃看了一眼,心里骂了一句:阉人! 皇帝一行人从承光门进来,左拐,刚刚到擒藻堂,便听到一个娇滴滴的声音道,“这话儿,都传遍了,可不是妾身杜撰的,妾身在宫外的时候就听说了。” 另外一个声音道,“不是吧,这端宪县主也太跋扈了些,亏得皇上还封她一个爵位,妾身听说,是皇后娘娘帮忙请封的,难不成皇后娘娘被她骗了?” “胡说八道些什么?谢家世代簪缨,诗礼传家,养出来的姑娘,端庄守礼,聪颖无双,哪里当不起端宪二字了?皇上英明神武,要你等多嘴!”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38章 绝艳 这分明是贵妃的声音,皇帝听到之后,脸上的神色才稍微好一些。 他也没有惊动在里头说话的几个嫔妃,而是过了浮碧亭,上了万春亭,也不进亭子,就在外头的廊檐下站立。 早有小太监捧着坐褥,茶炉,茶具跟在后面,陆偃让人将亭子四面的隔扇都打开,请皇帝进去安坐。 小红泥炉烧起来了,松果发出哔啵哔啵的声音,散发出一阵沁人心脾的香味。 皇帝到底没有忍住,问道,“才畹美人说的端宪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 一听这话,韩振来了兴趣,忙道,“皇上,臣倒是听说,谢大人这孙女儿可是个了得的,将祖母快逼死了,容不下表姨,撵走了表妹,仗着皇上封了她一个县主的名头,跋扈得很呢!” 陆偃慢条斯理地将烧好的水沏进茶碗里,茶水翻滚起来,将嫩绿的茶芽冲开,一阵芳香四溢。 “好茶!”皇帝忍不住赞了一声,扭头看陆偃沏茶,“阿偃这一手泡茶的本事,真是绝了!朕还从来没有看到过比阿偃手艺更好的。” 陆偃眉眼含笑,一抹邪魅在眼角散逸开,”皇上,若论泡茶的本事,臣听说端宪县主会二十五种之多。她一手玉含春皇上是没有品尝过,那才是绝!“ “哦,竟有此事?”皇帝惊叹道。 “皇上,这不是秘密,去年七月七的幽兰会上,县主一共展现了三手,其中就有一杯玉含春,臣有幸喝了,至今回味无穷!” 韩振张了张嘴巴,正要说话,又听到陆偃道,“皇上,请喝茶!” 他将一盏茶,递到皇上的手里,正是一杯玉含春,皇帝抿了一口,惊叹一声,“好茶!这泡茶的手法,与你平日里似不一样。” “当日,臣便请教县主,县主毫不藏私,将这谢家独有的泡茶手法教给了臣,臣今日才得以在皇上面前展现一手。” “若论起蕙心兰质,只冲这一手泡茶的手艺,满京城里没有比得过微丫头的了。” “皇上,还有个姑娘,臣觉得,和县主有得一比呢。”韩振实在是听不过皇帝对端宪如此称赞,便道,“臣听说明日也有个幽兰会,会上,薛大姑娘要将一种古法制作的花笺名叫香云笺推广出来,以后京城里的姑娘公子们都有福了。” “哦,香云笺,是什么花笺?” “听说很玄妙,是用一种古法,将颜色印染在纸笺上,还有香味,做的好,芳香四溢呢。” 皇帝一听,起了兴趣,问道,“明天?幽兰会?朕多少年没有参加幽兰会了?阿偃,明日,你陪我去看看!” 薛婉清在做充足的准备,她要利用自己前世学到的化学知识,将这香云笺的颜色固得更加牢靠,失败了十多次后,她依然越战越勇,也难怪,那些做研究发明的人,失败的次数越多,越是不甘心放弃。 前面已经失败了那么多次了,每一次失败都是与成功的擦肩而过,除非有充足的证据证明方向错了,当然是谁也不想放弃了。 “姑娘,先喝口水了再试验吧!”翠香将一杯茶端给薛婉清,薛婉清摇摇头,“翠香,你先去歇着吧,我最后再试验一次,不成功也没有关系,现在的香云笺够卖就行了。” 薛家的铺子在万胜门内大街,外城的西面,与横街离得比较远。虽然有薛式篷的吩咐,但掌柜的并没有把薛式篷的话放在心上,一个深居闺中的大姑娘,能有什么能耐? 香云笺已经放在了柜台上,掌柜的也没有推销。 这店铺比较偏僻,周边是宝相寺,洞源观,每到春闱,南来北往赶考的学子们喜欢寄居在这些寺庙道观中,因此,日常只有几个穷酸书生会来这里买一些笔墨纸砚,比不得太学和国子监,能进去读书的不是豪富就是权贵子弟,这些人不差钱,自然凡事都往好了买。 一钱银子一刀纸都买不起的穷酸学子,谁还会花钱买什么香云笺,别说一钱银子十张,就算白送,人家都不一定愿意要。 晌午时分,谢知微让人送了十两银子过去给谢明澄,让他记得请同窗吃顿饭,自己领了四个闺阁好友去了潘楼,好吃好喝了一顿后,又去清乐茶坊消遣了小半日,请了个女说书先生说书,喝了几壶茶,姑娘们才依依不舍地作别。 说好了第二日一起去幽兰居,参加幽兰会。 幽兰会据说是当年安国长公主兴起来的,已经快二十年了,在这京城里,享有盛誉。 安国长公主后来下降给西疆军将领陆秀夫,她放弃了京城里锦衣玉食的生活,举家搬迁西疆,与驸马一起镇守西疆。 幽兰居由时为潞国公嫡女的贵妃娘娘接手,后来,贵妃进宫,幽兰居便一直幸存下来,并未因宫变而受到任何影响。 这些年,多少女子在幽兰会上一举成名,而得到好姻缘。 幽兰会的帖子千金难求,但谢家因地位使然,每一次幽兰会至少能够拿到一张帖子。 次日一早,谢知微便带了三个妹妹一起去参加幽兰会,马车出了甜水井街,穿过州桥街一直往前走,上了西大街右拐,顺着启圣院街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才拐上了西华门街。 到的千金们已经不少了。 幽兰居一共两栋楼,左边楼招待公子们,右边楼招待贵女们,两栋楼中间是一个庭院,顶上盖着琉璃瓦,阳光透过透亮的瓦片照进来,庭院里花草繁盛,假山堆砌出一条溪流,贯穿东西,如临仙境。 若有公子姑娘都参加的活动,便惯常在庭院里举行,这里的曲水流觞每年都吸引人好多人参加。 听说,这幽兰居的设计是安国长公主一人之力,当年这设计图出来,建元帝都惊叹不已,更是引得江南的园林大家想要收公主为徒。 建元帝拨内币为安国长公主建起了这幽兰居,一时引领风.骚后,便时时都是风.骚。 如今伊人不在,幽兰居依旧一贴难求。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陆偃:我去年七月七喝了端宪县主泡的玉含春。 萧恂:我还没有喝过湄湄泡的茶,作者大大,这不公平! 天心媚骨:票票呢?求不来票票,男主位置让出来吧! 第239章 聚会 这里非权贵子弟不得入内,若无身份者,必须由有身份者带着才能进来。 但若是拿到了幽兰贴,哪怕是个乞丐登门也会受到款待。 平日里掌管幽兰居的是徐佩云大家,她一手棋独步天下,听说皇上都不时过来,与她对弈。 谢家的马车在西华门街上足足爬行了两盏茶的功夫才被引进幽兰居。 下车后,是一座假山做的影壁,如同飞凤一般的假山上,布满了青苔绿藓,几根细细的常青藤蔓缠绕其上,哪怕是在这冬日里,也营造出了一片生机。 绕过影壁,一阵热浪扑来,阳光透过头顶的琉璃瓦照进来,地面热气蒸腾,从撷芳园引来的温泉水,沿着假山堆砌起来的渠道流动,将烧了地暖的暖房,烘托得如同仙境一般。 “姑娘,这边请!”穿着粉红宫裙的丫鬟在前面引路,将谢知微等人带进了西楼。 东西二楼一共三层,一楼均临街,平日里招待一些寻常的茶客,但若想上二楼和三楼,就必须进庭院,从庭院的左右两侧楼梯上去。 说是楼,实则有些像是亭子,只是与亭子不同的是,四面设槅扇门窗。 四边二楼墙上挂着一些姑娘们的墨宝,常年举办字画比试,通常称二楼为捧墨阁,而三楼则注重棋琴,因此又被成为留香阁,盖因不论抚琴还是弈棋,士人们都习惯焚香。 今日,薛家大姑娘大手笔,花了不少银子,借着今日幽兰会的机会,推出薛家的香云笺,姑娘们便先在二楼做短暂停留。 二楼四面步步锦格心木格扇门全部打开,因冬日阳光好,四周的坐凳栏杆边上,三五成群地坐着不少闺秀,门边,栏杆拐角处,还有屋内墙角随心点缀着几盆时兴花草,屋内打磨得光滑的碧绿凿花的地砖中央,摆放着一个宣德炉,炉内焚着鸡舌香,香味浓郁四溢,令人神清气爽。 幽兰居的布置永远都这么别具匠心,高贵而又典雅,这么多年的传承,似乎从未中断过。 前世,这幽兰会,谢知微是常客。 “微妹妹,这边来!” 谢知微四下里一环顾,她还没有把人都认全,张清涵便已经朝她招手了,她和曹云华、曾瑶期和郑靖霜四人占据了南面的栏杆,旁边的茶几上放着汝窑茶杯并十锦小茶吊,里面泡着上等名茶。 “微妹妹来了,谢家几位妹妹好!”几个人都站了起来,和谢知慧、谢知倩和谢知莹打招呼。 “几位姐姐好!” 彼此见过礼之后,曾瑶期又让粉衣丫鬟们去摆了几个绣墩过来放着,彼此围成了一圈,一面品茶一面说话。 谢知慧三姐妹因与曾瑶期等人不熟,再加上有郑靖霜这个郡主在,一时有些拘谨,但见自家大姐姐与她们畅谈甚欢,聊的也并非是什么生僻的话题,无非是琴棋书画香,还有各色点心的做法,花样子如何画才好看之类的,很快三个小姑娘也能和她们说到一块儿去了。 谢家的姑娘,平日里的教养原本就不差,说起制香来,连谢知莹都是侃侃而谈,说起里头焚着的鸡舌香,谢知莹道,“鸡舌香树如果花朵形似梅花,果实像枣核,这是雌树,不能当做香料,雄树只开花,不结果,采取其花酿制成香。” 郑靖霜大吃一惊,“不是吧,这鸡舌香树,居然还分雌雄?” “自然!”谢知莹自信满满地道,“鸡舌香又叫丁香,是一种古老的香料,因其形状像钉子,有强烈的香味而得名。常用来制作香料的是公丁香的花蕾,母丁香的果实晒干后也可用作香料,不过没有公丁香的香味优雅持久。” 曾瑶期惊叹道,“谢四姑娘,你可真厉害,这算得上是博学多才了。” 谢知莹顿时羞得满面通红,朝微微含笑的谢知微看了一眼,道,“这些都是我从大姐姐那里借来的《香典》上看来的。” 谢知微笑道,“你们可别夸她,她小孩子经不得夸,回头回去了,还真的以为自己有状元之才了,不肯好好用功,祖父知道了,要怪我了。” “我大姐姐才厉害呢,这里头好多我看不懂,都是去问了大姐姐才知道的。”谢知莹说起谢知微眼睛一亮。 “快别跟我提你大姐姐了,我就说你大姐姐若是去考状元的话,不定真没那些学子们什么事,她那脑袋瓜子啊,不知道怎么能装那么多东西。”张清涵笑道。 正说着,有道声音传了上来,“薛大姑娘,你今天在这里推出香云笺,不知请了谢大姑娘没有?要是有谢大姑娘帮你赞一声,你这香云笺肯定能卖出去!” 这声音谢知微不熟悉,她安坐着没有的动。 正好楼道里上来了人,听到后,嗤笑一声,“谢知微?这事儿跟她谢知微有什么关系?一个逼瞎祖母,容不下亲戚的人,就算才高八斗,也不过是个歹毒之辈,这种人,我羞于与她为伍。” 这道声音非常洪亮,说的话刻薄至极,一下子把所有的姑娘的声音都给盖过了,几乎整个二楼的人都听到了,均是觉得不可思议,纷纷循声看过去。 拾级而上的人很快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中,谢知微正对着她,看的分明,这姑娘穿着绣牡丹月季粉色亮缎圆领褙子,外面罩着一件粉色披风,底下穿着百褶如意月裙,肌肤赛雪,吊梢眉下一双丹凤三角眼,薄唇上涂了一层胭脂,红艳而又显得刻薄。 她身后跟着好几个姑娘,一起提着裙子上来,人多而势众,一来就给众人一个下马威。 “惠和,你满嘴胡说八道,这种话没凭没据的,是你能乱说的吗?”郑靖霜腾地站起身来,走到厅中,怒目而对。 来的人正是惠和县主,她身后跟着薛婉霜等几个姑娘,此时朝郑靖霜这边看过来,自然也看到了端坐不动的谢知微,表情微微有几分尴尬。 “我说错了吗?”惠和兀自挑衅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让谢大姑娘说说,本县主哪一句说错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40章 造谣 谢知慧气得快跳起来了,她正要冲上去,被谢知倩拉了一把,这会儿,谢知微已经起身了,她提了提裙摆,气度优雅地走了过去,与惠和对峙。 “惠和县主,我家老太太被我逼瞎了?我若有这个能耐,我现在就想把你逼瞎,你长了一双眼睛,识人不明,不会洞察世事,蠢笨如猪,要眼睛又有何用?你说我容不得亲戚?” 谢知微一笑,扭头看向薛婉清,“薛大姑娘,表妹,我容不得亲戚吗?” 薛婉清见惠和如此冲动,便有些后悔在她面前多说了几句,她正提心吊胆呢,陡然被谢知微点名,一时有些无措,讪讪一笑,“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谁不知道你在我家里寄居五年,与我姐妹一般无二,我们有的,从不缺你一丝一线,我姐妹没有的,你也有。现在有人中伤我,看在表亲的份上,看在我谢家五年供养你的份上,你难道不该站出来说句公道话吗?我容不下哪一个亲戚?” 众人也都不是傻子,最近惠和县主与薛家大姑娘比亲姐妹还亲,快到了同吃同睡的地步了。 惠和这些话是从哪里听来的?无缘无故的,惠和县主为何要与谢知微过不去?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 薛婉清支支吾吾,有点恼怒了,“大表姐,先崔大舅母去世后,是你崔家外祖母委托外祖母帮你打理先崔大舅母的嫁妆,你现在长大了,想要回来就好好要回来,何必对外祖母咄咄相逼呢?听说,外祖母日日流泪,眼睛才会看不见的,说你逼瞎了外祖母,难道还说错了吗?” “还有白家表姨,大表姐,你若是容不下白家表姨,你可以把她送到永昌伯府,何必让人绑架她,还把她卖到妓.院呢?” 嘶! 整个厅里响起了一阵倒抽气的声音,薛婉清说的话实在是太过震惊,将一个女子卖到妓.院去,这是何等卑劣恶毒的手段! 薛婉清看到众位女子震惊的眼神,表面上很悲痛,但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以她对谢知微的了解,谢知微此时应当是悲愤羞愧地离开,如此一来,她便可以顺利地推出香云笺中的桃花笺了。 她经过了这几日的研发,已经初步掌握了制作这种桃花笺的手法,只要再给她一点时间,她就可以做出更多的花笺:牡丹的,芍药的,茉莉的…… 谢知微走上前来,她朝薛婉清淡淡一笑,随后,扬起手来,狠狠一耳光扇在了薛婉清的脸上,“造谣中伤,这是我替祖父赏你的!” “你……”薛婉清目赤欲裂,她瞪着谢知微,眼中全是怒火,她可以被薛婉霜打,被庞氏扇耳光,那是没有办法的事,可是谢知微,这算什么? 她有什么资格打自己? “你曾经在我谢府住了五年,别说你说的这些事,都是无稽之谈,子虚乌有,即便真有,你且问问今日这些姑娘们,谁家里有点子事,会大声嚷嚷出来人尽皆知?可见,谢家供养了你五年,你从未感激过谢家半分,还想方设法地为往谢家脸上抹黑。谢家哪一点对不起你?” 谢知慧三姐妹也站了出来,站在谢知微的身后助势。 “薛大姑娘,你外祖母是我嫡亲的祖母,我大姐姐从未对我祖母有半点不孝顺之处,哪怕她这个谢家的嫡长女在我祖母面前还没有你这个表姑娘得宠,你怎敢如此对我谢家造谣中伤?” “你说我大姐姐把人卖到那种地方,你有什么证据?你要是没有证据,我要去顺天府告你诬陷造谣!”谢知倩气怒道。 “谢知微!”薛婉清气笑了,也不搭理谢知慧这几个蠢货,而是指着谢知微的鼻子,“你居然动手打我?你以为我还是寄居在你们家的那个可怜虫?你以为谁都可以打我?” 她扑上来就要朝谢知微动手,杜沅猛地一闪,挡在了姑娘前面,抬手就扣住了她的手腕,“薛大姑娘,你坏我家姑娘名声,等于要她的命,她打你一耳光,算是轻的了,若是我,就直接把你扔下楼去了。” 曾瑶期等人走上前来,轻声对谢知微道,“微妹妹,不与这女子一般计较!” 惠和正要上前帮衬,幽兰居的一个管事媳妇上来了,笑道,“薛大姑娘,楼下的会场已经准备好了,参与今日香云笺发布会的人都已经到齐了,请问现在可以开始了吗?” 薛婉清捂着脸狠狠地瞪了谢知微一眼,暂时忍下这口气,扭头道,”走吧!今日的发布会,谁都可以参加,谢家的姑娘不许参加!“ 那管事媳妇愣了一下,很快,陪着笑脸道,“薛大姑娘,这恐怕不妥,幽兰居东西两楼都有谢家人的墨宝和琴谱棋局,按照幽兰居的规矩,谢家永远是幽兰会的座上宾,幽兰居不会随便为任何一个人改变规矩。” 那管事婆子笑道,“薛大姑娘可以不把香云笺卖给谢家,香云笺是薛大姑娘的,卖不卖,谁也干涉不了。” 薛婉清方才稍微气顺了一点,她挑衅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领着人下了楼。 一楼的庭院里,此时摆放了一些桌椅,来参会的人三三两两地围桌而坐,靠北面的墙边,搭建了一个牡丹楼花台一样的台子,上面摆放了一张花桌。 谢知微一行人刚刚从楼上下来,看到东边最靠近舞台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两个熟悉的人,她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朝那人福了福身。 来的居然是皇帝和陆偃。 薛婉清也看到了,她吃了一惊,然后一喜,皇帝居然来了,也要知道她的香云笺了,这真是意外之喜,她不由得朝陆偃那张绝色的脸看了一眼,想到,或许是陆偃这个东厂厂督知道了她的才名,才会把皇帝带来。 这个阉人,还有点用! 她也不吝在会后,送一些香云笺给这太监,若能交好,将来或许还能给她一点助力。 萧昶炫坐在皇帝后面的那一桌,看到薛婉清下来,眼睛一亮,然后目光灼灼地看着薛婉清,偏头对身边的两个皇子道,“听说这香云笺是薛大姑娘从一本古书上看来的,研制好久,尝试了多遍方才成功。”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41章 新品 皇帝一听,来了兴趣,“这薛大姑娘还有点本事,也沉得住气,要知道,一些古籍上每每写点什么,都是寥寥数笔略过,想要把完整的法子弄出来,可不容易。” “皇上说的是!”陆偃不动声色,眉眼含笑,他随手给皇帝斟了一杯茶。 皇帝端起茶盏才想起谢知微,朝对面看去。 谢知微正好与大公主和三公主汇合了,彼此说些好久不见的话。 皇帝不由得想到之前陆偃说的,谢知微九岁时在这幽兰居泡一手玉含春的好茶的事,道,“玉含春,朕记得也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不过没印象了,原以为是作者杜撰的话,没想到竟然真有其事。” 陆偃唇角含笑,“皇上,臣记得,当日县主为臣沏这盏茶是说,有一句词’金盏酒,玉含春。任他红日长‘,里头有一句玉含春,因沏茶的时候,若水冲泡得法,所有的金藏边都会立起朝一个方向,便如同红日描过地平线,因此才叫玉含春。” 这副画面在皇帝的脑海里呈现,他正要陆偃将谢知微喊过来,为他也沏一杯玉含春,猛然听到一声震响,惊得他差点跳起来了。 只见那花台子上,薛婉清盛装打扮,站在桌后,她手里提着一把精致的小锤子,猛地敲在桌面上,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她方才道,“注意了,大家注意了,今日,我在这里开新品发布会,推出我根据一本古籍研发出来的一款香云笺。” 所有人的目光都朝她看去,只见,她卖弄了一下玄虚之后,便双手将一张一尺宽三尺长的条幅拿在手里,展示出来。 众人的眼前似乎看到了一片桃林,一阵风来,片片桃花如雨一般,阵阵清香似乎从纸里头透出来,沁人心脾。 “好!” 萧昶炫的声音混杂在其他人的声音里,厅内响起了阵阵掌声,一些人见好多人正在火热地鼓掌,虽觉得挺奇怪的,也只好跟着拍手。 “大姐姐……” 谢知慧忍不住凑到了谢知微的跟前,气愤不已,谢知微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暗示她稍安勿躁。 “大家好!这香云笺的香味,最少可以持续三日,香味可以说经久不散,这纸张的材质,虽然经过了重新制作,但大家放心,纸质不会降低,不会出现不吸墨,流墨等这些缺点,为了感谢大家的捧场,今日所有在场的各位嘉宾,人人有份,送一张这种特大号的纸,大家回去要用的话可以随便裁,无论你裁多小,每一页上总会有一朵桃花。” 薛婉清说到这里,笑了一下,朝谢知微姐妹几个这边意味深长地看过来,“谢家几位姑娘,想必你们不会稀罕,正好我这里少了四张,就只好委屈几位表姐表妹了。” “谁稀罕!”谢知倩气冲冲地低语了一声。 谢知微笑着点点头,“表妹客气了,都是自家人,难不成谁还会和表妹争不成?” 幽兰居的下人们一张张分发香云笺。 薛婉清趁机大度地向众人介绍了一下她研制这香云笺的艰难历程,“三日三夜没有离开我的实验室,我的婢女几次催促,说让我把手上的活先放一放,可是,但凡做过研究的人都会体会一点,那就是,每一次失败实际上是与成功的一次擦肩而过,我怎么能放得下呢?” 皇帝微微点头,低声对陆偃道,“这姑娘,听她的话,挺有韧劲的。” 陆偃笑而不语,正在这时,幽兰居的丫鬟们将薛婉清赠送的香云笺分发下来了,陆偃展开这张香云笺,微微愣了一下。 皇帝“嗯?”了一声,看向陆偃。 陆偃古怪地朝薛婉清看了一眼,低声对皇帝道,“皇上,素日前,这香云笺,臣得了一大叠。” “怎么可能!”萧昶炫听到陆偃的话后,道,“陆大人,不会是有人把薛大姑娘做的香云笺买了去,当做礼物送给你吧?” 陆偃笑而不语。 就在这时,许良大叫起来,“有没有搞错,这不是四宝斋卖的香云笺吗?不,不是,四宝斋卖的香云笺比这好多了。” “没错,我也在四宝斋买了香云笺,贵是贵了点,可是,有牡丹的,有芍药的,有青松的,还有青竹的,香味淡雅,比这色泽又好,颜色亮丽,瓷釉一般不流墨。” “这就是今天的什么发布会要发布的?哎呦喂,我滴娘啊,怎么不早说害得我起了个大早,就是来看这玩意儿,还不如去四宝斋门口排个队,我还能买到另外四张我没买到的花色呢。” “这不是仿冒四宝斋的香云笺吗?名字都取得一模一样,可惜这品质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了。” …… 厅内嘲讽声四起,压过了薛婉清的声音,薛婉清茫然四顾,原本该掌声四起,可此时所有人的眼神都很奇怪,彼此交谈边说边嘲讽地看着她。 发生了什么? 薛婉清第一时间朝谢知微看去,见谢知微正端着一杯茶,笑眯眯地看着她,只这笑,无论怎么看都充满着轻蔑与讥讽。 果然,又是谢知微! 是了,那张秘方本就是老太太让人从谢知微那里偷来的,可是,推出香云笺这件事,她做得这么隐秘,谢知微又是如何知道的? 谢知微怎么能如此歹毒,在此之前什么都不说,就这么不声不响地在这里等着她! 就是为了看她的笑话? 薛婉清浑身的血液都朝头上脸上涌来,她从未如此难堪过,而这一切都是拜谢知微所赐。 “大表姐,是你吗?”薛婉清深吸一口气,冷静下来,“四宝斋是你的?你提前在四宝斋卖香云笺?你是如何答应外祖母的?这香云笺古方分明是你把我推进法门寺的池塘给我的补偿,我研制出来了,把法子告诉你了,你居然就这样剽窃我的成果?” 全场一片寂然,连谢知微都懵了,她不得不重新审视薛婉清,哪怕她前世与薛婉清打了那么多年的交道,都不得不承认,薛婉清的段数真的是越来越高了。 如此厚颜无耻的话,她都能不假思索地说出来。 谢知慧腾地站起身来,“薛大姑娘,请你从今往后不要再说与我谢家是表亲关系,这种时时处处砸石头,挖坑的表亲,我谢家实在是要不起!我大姐姐不曾把你推进法门寺的池塘,是你推她的时候,她抓住你,你们一起掉了进去,我和妹妹们都亲眼看到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42章 戳穿 法门寺,薛婉清将谢知微推下池塘的时候,除了她身边的婢女没有人看到,可谢知微将薛婉清一脚踹下池塘的时候,好多人都看到了。 此时,谢知慧竟然为了谢知微而撒谎,她到底知不知道,一旦谎言被人戳穿,她会面临什么? 谢知微深深地看了谢知慧一眼,她神色不动,上前来,将谢知慧轻轻地往后拉了拉,将她拉到身后,“好了,你们去好生坐着吧,这是我和薛大姑娘之间的一点恩怨,与你们不相干。” “可是,大姐姐,我们都是谢家的姑娘……”谢知慧还要坚持,已经被谢知微推到了位置上,她不得不坐下来。 厅中,一个看热闹的女子对旁边的女子道,“不说别的,谢家姐妹这同进退的精神倒是值得人敬佩。” “可不是,我之前听说,她们姐妹之间也不是一直都挺和睦,但眼下在外遇到了事情,倒是能够携手共进,这就很难得了。” 谢知微自然是管不住别人说什么,她温婉大方地一笑,目光灼灼,似寒箭一般看向谢知微,通身一股气派,竟威严煌煌,倒是让皇帝都忍不住正襟危坐,重新打量这位姑娘。 “薛大姑娘,你说这张香云笺的古方,是我把你推下了法门寺的池塘,答应了老太太,给你赔罪的?” “不错!”薛婉清道,“你出尔反尔,是何道理?” “且不说,你我曾经在一个屋檐下同为姐妹,牙齿总有碰到舌头的时候,即便我心狠不.良将你推进了池塘,了不起我得祖父一顿训斥责罚,背家法跪祠堂,也绝不可能将我谢家的传承拿来给你一个外姓人赔礼。“ “谢家的传承?一张用来制作花笺的古方而已,算得了什么谢家的传承?”薛婉清不屑一顾地道。 此时,幽兰居掌柜的徐佩云大家听到动静,出来了,正站在楼梯上,朝下观望,她的目光与谢知微的对接,谢知微福了福身,“徐大家,我有一个请求!” “请讲!” 谢知微指着厅内几乎人手一张的花笺,“请给我一盆清水。” 薛婉清一听这话,有些不淡定了,“你想做什么?” “你不是说这花笺,不算谢家的传承吗?我现在想告诉你,什么叫做传承?” 一盆清水而已,且皇上也在厅内,既然皇上也在场,又没有发话,徐佩云自然不会为难,不过,她还是小小地为难了一下,“县主,一盆清水,若寻常,县主要,自然是无不遵从,只今日情况特殊,我就先做主把这清水拿来给县主,不过事后,县主须陪我手谈一局。” 谢知微无奈地笑了笑,“多谢徐大家了,事后,我自当奉陪!” 萧昶炫对谢知微深恶痛绝,忍不住道,“这个端宪县主,好歹也是同府的姐妹,何必如此咄咄逼人呢!一张香云笺而已,就算薛大姑娘是从谢家拿的,既然派上了用场,证明这古方唯有在薛大姑娘手里才能发挥作用,谢家如此作为,实在是太小家子气了。” 陆偃微微含笑,扭头看了萧昶炫一眼,“四皇子殿下,世间事,可予,不可夺,此乃天理。” 皇帝听了微微颔首,不满地朝萧昶炫看了一眼,摸着胡须道,“阿偃此言,甚为有理。” 几个皇子自然明白了其中的道理,太子之位,亦然! 萧昶炫看着陆偃的背影,眼里冒了火,恨不得把陆偃给烧了,个阉人,除了会巴结父皇,还会做什么? 清水被取来了,谢知微对徐佩云道,“还请徐大家指派两个丫鬟,帮忙取一张大花笺,一人牵一头,展示在所有人面前,看我给各位变个戏法。” 徐佩云自然无不支持,很快,两个粉衣丫鬟便过来了,拿了一张花笺,两人一头牵着一端,展开。 谢知微走到了这花笺跟前,只见她在水盆里沾了一下手,如葱白一般的指尖沾了一点水,往那花笺的一角,轻轻一弹,那一点水,便晕染在上头,渐渐地划开,众目睽睽之下,巴掌大的一个“谢”字,便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全场一片肃静,谁也没有想到,这张纸下,竟然还藏着一个“谢”字。 当下,便有人如法炮制,含了一口茶水,往那纸上一喷,结果只是把水给打湿了。 “茶水起不到这个作用,唯有清水才能够让‘谢’字现出来。”谢知微见此后,提点道,“薛大姑娘,你用我谢家的古方卖钱,我不反对,但你不能诬陷我。法门寺的时候,我虽然不知道,你为何一定要将我推进池塘淹死,但过去的事已经过去了,我不与你计较,我只希望你日后行事做人多想想谢家的家训,不要让世人因你而怀疑我谢家的家教。” 谢知微这番话便是在告知所有人,薛婉清自己做的事,与谢家没有任何关系。 薛婉清怔怔地看着谢知微,总觉得她哪里变了,她还是书上说的那个纯良无欺,安顺和善,不与人争的谢知微了吗? 她如此咄咄逼人,行事阴阳诡谲,看起来似乎与某人很像。 薛婉清想到这里,目光不由得朝坐在皇上身边的陆偃,见他一双如同寒潭般的幽眸中,倒映着灿灿光亮,美人如画亦有毒。 “端宪县主,今日之事,明显就是你在陷害薛大姑娘。既然你早就知道薛大姑娘手里有谢家的古方,也明明知道她在改进那些古方,目的就是为了用来挣钱,可你不但不帮她,还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又是如何居心呢?”萧昶炫再也忍不住了,站起身来道。 眼看,所有人对薛婉清已经充满了逼视,眼下听了萧昶炫一番话,很多人又觉得,四皇子殿下说得没有错啊,谢大姑娘这番心机也真是太深了。 特别是昨日在四宝斋的那一番大卖大送,让不少人看出了谢知微的满满心机。 谢知微气笑了,她站起身来,一双桃花眼里波澜不兴,平静得好似面对一个死人,“四皇子殿下教训得是,四殿下一直对表妹如此爱护关切,端宪感动不已。只是,圣人言,修身养性治家,端宪以为,挣钱是次要的,颜回一箪食,一瓢饮,在陋巷,人不堪其忧,回也不改其乐,方是正道。“ “哼,巧燕善变!”萧昶炫不以为然,甚为不悦。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票票和评论我就都不求了,求一下,养娃不容易,挣点奶粉钱,请支持正版,首发云起qq书城,谢谢大家! 第243章 剽窃 萧昶炫的一番话,也让薛婉清看到了生机,任何事不能只看两面,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她虽然在香云笺上没有占到便宜,可是,皇上既然来了,她绝不能放过这个好机会。 她吩咐粉衣侍女拿来笔墨,走到了萧昶炫跟前,福身道,“四皇子殿下,婉清有一首好词,原本是想借今日这个机会,与香云笺一并送给皇上,以贺今朝,婉清的字实在是拿不出手,可否请四皇子殿下赐笔墨?” 萧昶炫能够被薛婉清看上,真是大为荣幸,他连忙站起身来,少年还有些手足无措,“请!” 萧昶炫站在案后,提着笔,墨汁饱满,只听薛婉清道,“《沁园春.雪》: 北国风光,千里冰封,万里雪飘。” 开篇气势不凡,皇帝一听,精神一凛,忍不住对陆偃道,“不错!” 谢知微也有些不敢相信,以前怎么不知道薛婉清在诗词上有如此不俗的造诣? 众人也都正襟危坐,听薛婉清吟道, “望长城内外,惟余莽莽;大河上下,顿失滔滔。 山舞银蛇,原驰蜡象,欲与天公试比高。 须晴日,看红装素裹,分外妖娆。 江山如此多娇,引无数英雄竞折腰。 惜秦皇汉武,略输文采;唐宗宋祖,稍逊风.骚。 一代天骄,成吉思汗,只识弯弓射大雕。 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当薛婉清吟诵到“还看今朝”的时候,她的手朝皇帝那个方位一展,所有人都看到了皇帝,此时,大家无法再装作不认识了,只得人人都站起身来,跪拜下去,山呼万岁。 皇帝万分激动,他惊喜地看着薛婉清,“薛大姑娘,这首词,是你自己作的吗?” “回皇上的话,是臣女方才一瞬间看到了皇上,一时福至心灵才会有了这首词,作得不好,还请皇上恕罪!” 薛婉清跪在地上,低着头,已是无法抑制地笑了。她口里说“作得不好”实则心里在得意,好歹也是二十一世纪的时候太祖做的词,太祖老人家的龙气要压死这寿康帝一百个。 同为皇帝,寿康帝在太祖老人家面前就是一个三岁的孩子,寿康帝敢说不好? 寿康帝的确没有觉得不好,古往今来的著名诗词,皇帝读过不少,但着实没有听到过如此大气磅礴,气势浩大的词。 皇帝只觉得全身的热血都在沸腾,他听过太多歌功颂德的话,但从来没有哪个人写的颂德文章,如此美妙,如此恢弘,如此得他的心。 一时间,皇帝连为薛婉清捉笔的萧昶炫都看顺眼了,让萧昶炫亲自将那词拿过来,他让陆偃与他展开,细细地看,品,问陆偃,“阿偃,你瞧这词如何?” “没想到薛大姑娘才华横溢,作的词风格也能迥异,依臣看,整个大雍,才子万千,无一人能够媲美薛大姑娘。臣依然记得那首《秋窗风雨夕》,抛开其中的哀怨,意境与词章实在是美妙至极!” 谢知微听懂了陆偃的意思,一个人怎么能同时做出意境和词章完全迥然的诗词呢? 只是,他们的确从未看到过哪怕与此相似的诗词,也没有任何理由质疑薛婉清。 “哈哈哈,还是你识货!”皇帝示意把这首词收起来,问薛婉清道,“你会唱这首词吧?唱给朕听听!” 薛婉清跪在地上,抬起头来,看向谢知微,“回皇上的话,请恕臣女妄自菲薄,实在是,若论弹琴唱曲,臣女着实不如臣女的大表姐,皇上,还请下旨让臣女的大表姐弹奏。” “放肆!” 陆偃阴柔的声音在厅内骤然响起,他很有分寸,斥责也只对着薛婉清,“抗旨不遵,左右圣意,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胆子?” 皇帝的脸也阴沉下来了,晦暗不明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薛婉清,不由得想到,上一次这女子弄了个假白虎,这事儿还没完呢,这女子胆子也的确太大了一点。 居然还敢帮他出主意拿捏人。 只今日,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这女子才写了一首歌功颂德的词,皇帝不好当场翻脸。 “陆大人,薛大姑娘年幼无知,不懂礼数,她也并非有意抗旨,只是建议父皇让谢大姑娘弹奏这首词,也绝没有左右圣意的意思,还请陆大人不予计较。” 萧昶炫忙站出来,他只觉得薛婉清真是她的福星,这一次,她点自己写了这首《沁园春.雪》,父皇看来欢喜不已,以后只要拿出来赏鉴,看到上面的字,就能想起他。 谢知微深深地朝萧昶炫看了一眼,她站了出来,走到皇帝跟前一福身,“皇上,这首词气势浩荡,波澜壮阔,读起来,犹如滚滚江水,从九霄垂直而下。臣女以为,这首好词,当配好字,臣女提议,今日在座的所有公子和公主姑娘们,一人为皇上誊抄一遍,皇上可以择其优者有赏,其劣者勉之。” 萧昶炫被她这一眼看得怒火中烧,不满地道,“端宪,你的意思,本宫的字入不得眼?” “四殿下何必妄自菲薄?”谢知微将薛婉清的话还给萧昶炫,“好不好,大家比试一番不就知道了?难道四殿下怕我们这些人的字超过了殿下,而不敢让我等在皇上面前展示一番?” 元嘉在一旁附和道,“父皇,儿臣的字大有进益,儿臣愿为父皇誊抄一遍,俱往矣,数风.流人物,还看父皇!” 她一番插科打诨,将原本就得意不已的皇帝逗得开心大笑起来,大手一挥,“好,今日.你们所有人,都替朕誊抄一遍,头筹有赏,一人一份装订成册,存在这幽兰居中,将来也不失为一段佳话。” 幽兰居的丫鬟们忙碌起来了,将一张张案桌搬出来,笔墨纸砚都备齐全了,一些对自己的字没有信心的姑娘和公子便围观,那些对自己有信心想在皇帝面前展示一番的,自然便提笔准备。 谢知微提了一支大号狼毫,站在一张约三尺长,一尺宽的雪松香云笺前,谢知莹和谢知倩一左一右帮她压着雪笺,看着她将毛笔轻轻地舔着墨砚。 “大公主的字果然有气势,与这首词的意境非常匹配!” “曹大姑娘写完了,太漂亮了,这一手簪花小楷,花的功夫怕是不小。” “惠和县主的字没想到也这么好,写的是行楷,有赵孟頫的风范,快得他精髓了。” …… 谢知微的笔在雪峰纸上落下,许良站在她的身后,紧紧地盯着她的笔,一笔一划,笔法纵恣,笔势连绵,变化莫测,但节律分明,许良虽然一个字都不认识,但却依然看出了这一泻千里的壮美气势。 “谢大姑娘写的是什么?” 不知道谁说了一句,众人纷纷围观过来,见谢知微笔势飞动,神态自如,每一个字都由一笔呵成;将整首词的雄健、大气刻画得淋漓尽致。 “好!” 收笔的时候,皇帝大赞一声,他走上前来,一字一字地看这些字,若非亲眼所见,他着实无法相信,这样一手字,竟然出自一个不到十一岁的讹小姑娘之手,雄阔豪放,绝众超美,无人可拟。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44章 不如 看到这篇字,薛婉清的心里充满了难言的苦涩,她今日又为谢知微做了嫁衣裳? 萧昶炫则气怒不已,特别是看到皇帝对这副字珍爱万分,与陆偃,曾士毅等人一一点评,徐佩云也在一边大加赞赏,萧昶炫恨不得一口将谢知微给吃了。 曾士毅摸着胡须,对自家女儿道,”你看看你还比端宪县主长个一两岁,你一手字,着实是拿不出手,县主这手字,老夫自叹不如啊!“ 曾瑶期娇嗔道,“谁让爹爹您不姓谢呢?” 皇帝哈哈大笑,“老曾啊,你就别怪你女儿了,你女儿说得对,谁叫你不姓谢呢?哈哈哈!“ 曾士毅连忙凑趣道,“皇上啊,老谢这老东西,真是养了个好孙女,真是叫人羡慕嫉妒,这手狂草,临于池,酌于理,师于物,得于心,悟于象,墨池功深,直逼草圣怀素。“ 皇帝深以为然,扭头对谢知微道,“微丫头,你若是个男子,来年春闱,朕当点你为状元。“ 分明是薛婉清做的这首词,谢知微只是将其写了出来,可是皇帝却夸赞谢知微,并未多赞赏薛婉清,薛婉清深知,陆偃一句话,在皇帝的心里埋下了一根刺。 陆偃之前夸她“才华横溢,作的词风格也能迥异“,听着是一句夸赞的话,实则,一个人的词风怎么会如此大相径庭呢? 寿康帝附庸风雅在诗词一道上钻研颇深,若陆偃不说,他或许不会多想,陆偃一说,他细细一品,自然会生起疑心。 谁也不知道薛婉清这首《沁园春.雪》是如何想出来的,一步成诗,还是剽窃他人? 但谢知微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挥毫而就,笔势连绵回绕,咸臻神妙。 这些往日里眼高于顶的姑娘公子们,此时,谁不为她倾倒呢? 谢知微连忙跪下来谢恩,“端宪多谢皇上赞誉,端宪不才,只一手字尚且拿得出手,朝廷取士,遵从章法,以六艺杰出者胜之,书以承文,文以载道,小楷之中,蕴含着温良恭谦让的道理,乃君子之则。“ “说得好!”皇帝不吝赞美之词。 萧昶炫的一张脸黑得如同锅底,待看到薛婉清,又心疼不已,明明有状元之才的是薛大姑娘,却被谢知微这个惯会钻营的人占了先机。 他慢慢地退到了薛婉清的身边,低声安慰道,“薛大姑娘,以后有的是机会。” 薛婉清朝他感激一笑,也并没有把他的讨好看在眼里。 “俗话说,见字如见人,以本宫看,微妹妹这手字,狂放不羁,豪迈大度,怎么看,都不像是某些人说的那种人,你们说是不是?” 元嘉开口问道,绫华忙道,“大皇姐说的是,我之前的书法师傅就说过,懂得了书法的结字运笔规律,便懂得了为人处世的道理,微妹妹这手字,已经熟练到了骨子里了,可谓世事洞明,人情练达,她这样的人,还需要用什么手段去做什么吗?不比有些人,哼,什么都没有,就处处钻营。” 其他的贵女们忙附和,谁让皇帝都说了谢知微有状元之才呢? 皇帝并没有把两个女儿的话放在心上,谢知微这一手字,展现出了谢家深厚的底蕴,气度与不凡。 皇帝在诗词歌赋文章书法上颇有造诣,也信奉字如其人的说法,谢知微这一手狂草出来,他自欣赏不已,吩咐陆偃,将之前萧昶炫写的那字弃了,将谢知微的这字好生包起来,“改日,朕要拿去让谢眺好好看看,问他认不认识?” 只要想起,上次,谢知微留的那个残局,谢眺老半天都解不开,皇帝便乐不已。 他转了一圈,又看了不少闺秀和公子们写的字,有了谢知微这个珠玉在前,自然没有一个再令他感到惊艳的。 谢知微等人正要送皇帝离开,薛婉清将谢知微叫住了,“大表姐,如今国家看似四海升平,实则危机四伏,今冬不少地方大寒,京畿之地自夏末以来,滴水未降,来年或许会大旱,国库多少银两都不够填补,我准备将香云笺卖的银子全部捐出来,没想被大表姐夺了先机。” 薛婉清说完,她微微一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知微,也不去看其他人惊诧的眼神。 皇帝的脸越来越黑,不悦地看向薛婉清,他怎么不知道他的江山已经破败到了这种地步? 谢知微深吸一口气,她抬手提了提肩上的披帛,朝前走了一步,“表妹,你我得逢盛世,何其有幸!何必说这些耸人听闻的话呢?大雍天下之大,四海无边,不可能处处都风调雨顺,每年东边大旱,西边五谷丰登,南边遭受水灾,北边就会牛羊满栏。若哪一年,四下里一片大好,恐怕皇上要睡不着觉了,来年或许就真的会遇到不好的情况了,俗话说,祸福相依,盈亏相抵,才是长存之道。” 皇帝的脸色好看多了。 谢知微转身朝皇帝躬身行礼道,“皇上,才表妹一句话提醒了端宪,皇恩浩荡,端宪一直心存图报。无奈,我年幼,身无长物,只有母亲留下来的嫁妆,这十年来,所有的盈余,尚不知道多少,但一定数目可观,愿全部献出来上缴国库!” 满厅哄然,当年崔氏千里红妆,今日的少年少女们不曾亲眼所见,可也听说过,谢知微竟然要把这十年的收益全部都上缴国库,这意味着什么? 谢知微从未拿到这些收益? 被薛婉清所迫,她一个少女,身无长物,有的只是这些被掌控在长辈手中的钱财,可这多大的一笔数字,她说拿出来就拿出来了? 元嘉第一个恶狠狠地看向薛婉清,将谢知微母亲的嫁妆都逼得拿出来,这种女人,实在是歹毒至极。 皇帝自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但国库的确空虚,如今他还不知道从哪里扣银子呢,谢知微如此大义,他当然却之不恭,“微丫头,你如此大义,朕不好驳回你的请求,那朕就笑纳了!” “多谢皇上成全!”谢知微低下头,唇角微微勾起,她本想如何才能不给冯家一条活路,没想到薛婉清倒是肯帮她一把。 “阿偃,这件事就交给你去办!”皇帝也清楚谢家的情况,只是没有想到,谢知微是如此聪颖敏慧。 “臣遵旨!”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45章 盲棋 皇帝一走,薛婉清便怒而对谢知微道,“谢知微,你什么意思?” 绫华怒不可遏,“薛婉清,本宫和大皇姐跟前,哪有你放肆的份?今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方才是父皇在,本宫和大皇姐不好说什么,你信不信,你要还敢如此,本宫让人把你扔出去!“ 元嘉道,“徐大家,本宫记得,当年姑母在的时候,曾经订下过规矩,没有身份的人不许进来,怎么,冯家现在还是伯府吗?” “我们走!” 薛婉清倒是光棍,深深地看了一眼元嘉和绫华,抬步就往外走,那一眼,含义颇深,似乎在说,若元嘉和绫华如此待她,将来总会让她们后悔。 元嘉和绫华倒也没有把薛婉清这样的人放在眼里,只是,让人觉得很诡异的是,惠和华阳竟然也和薛婉清一起离开了,再加上薛婉霜,一共四人,很快就从庭院里离开。 “薛家大姑娘真是个古怪的人,我以前听说,薛家二姑娘与她关系很恶劣,今天看,怎么突然变好了?” “你们没看到,惠和县主和华阳郡主竟然以她为马首是瞻,连尊卑都不顾了?” “我知道一点,我听说,薛家大姑娘有未卜先知之能,她说明年会大旱,不知道会不会是真的?” …… “闭嘴!”元嘉怒喝道,“今天从这道门出去,方才薛大姑娘的那些话,你们一个字都不许往外传。即便明年大旱,也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流言猛于虎,我想你们都是读书之人,应当能够分晓其中的利害?” 众人面面相觑,没太明白。 谢知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提醒道,“往往内心的恐惧比实际的伤害带来的损害更大,薛大姑娘说明年会大旱,这话不知道从何说起,兴许只是她的顺口一说,可若是我们在外面大肆宣传,那些老百姓们会怎么想?一想到明年或许颗粒无收,你们以为,老百姓会怎么做?” 众人这才清醒过来,浑身震颤,有人道,“胡说八道,当今圣明,朝政清明,哪里来的天灾i?” 到底是一群少年人,朝政什么的与他们都没有关系,很快各自玩闹起来了。 徐佩云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丫鬟捧着棋盘和棋子过来了,对谢知微道,“县主,择日不如撞日,手谈的日子就在今日如何?” 谢知微忙起身行礼,“恭敬不如从命,请!” 两人净手焚香,徐佩云笑道,“时间过得真快,我还记得十多年前,我有幸与令堂在京郊的法门寺那棵老槐树底下手谈过一局,当时没有棋子,令堂提出下盲棋,我们一来一往,一个多时辰方才分出胜负。” 在场众人听得一阵侧目,下盲棋,一个多时辰才分出胜负,这是在讲什么鬼故事?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谁与我下过如此痛快的棋了!” 徐佩云的语气里,透露出高手寂寞的一抹凄凉。 谢知微想了想道,“不知那一次,是我娘亲赢了,还是徐大家赢了?” “我们下成了平手。”徐佩云略有些得意。 谢知微笑着道,“如此,今日,我便陪徐大家下一局盲棋,我恐不及母亲,请徐大家指点!” 徐佩云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谢知微居然提出如此要求来。下盲棋,凭借的是极为可怕的记忆力,不仅要记对手的棋路,还要记自己的,非常人能做到。 谢知微与徐佩云坐在大厅的南窗下,一面喝茶一面下棋,两副棋盘分别摆在北面的东西两角,各自围了一群少年和少女。 少女们这边是谢知莹和户部侍郎家的二姑娘各执黑白落子,而公子们这边则是许良和曹云华分别根据棋路落子,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人人都屏息静气,注意力高度集中。 猜过棋子后,徐佩云执黑,落了第一子,“东五南六!” “东三北四!”谢知微几乎是等徐佩云的最后一字刚落下,她便会落子,一息都不耽搁,杀伐果断,却又云淡风轻,显示出了一代高手的风范。 “北五西三!”徐佩云略停顿片刻,便落了子。 “北五东七!”谢知微笑着,看了徐佩云一眼,她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水,这茶味道有些不好,她微微皱眉递给了服侍在一旁的紫陌。 紫陌忙给她重新沏了一杯茶,谢知微喝了一口,眉眼舒展。 时间渐渐地消逝,日头已经偏西,庭院内的气氛变得压抑起来,围观的人无不惊悚。 徐佩云的鼻尖渗出了一滴汗水,她不由自主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东十七南二十!” 谢知微没有说话,眼睛微眯,看了徐佩云一眼。 徐佩云以为她逢绝路,一口气没有松下来,许良喊了一声,“徐大家,这里已经落了一子了。“ 徐佩云倒抽了一口凉气,她站起身来,走到棋盘边看了一眼,转过身来,朝谢知微拱手,”端宪县主,承让!“ 谢知微起身回礼,“徐大家,若今日下的不是盲棋,或许该说这句承让的人是我。我祖父常常跟我说,少年时多读书,少年时记忆力好,读的书将终生不忘,年少正是读书时,这话正是这个道理,您并非棋艺不如我,下盲棋,考验的是记忆力。” 徐佩云深深看着谢知微,“你今日赢了我,这话要是传出去,一代女国手就是你了,你为何要谦逊?” “名非我欲也,利亦非我欲也,身为谢家人,我有我要坚守的道义与底线,徐大家,改日若有机会,我再陪徐大家手谈一局。“ “好,我等着!”徐佩云觉得爽快至极,她今日耗神不少,精神也十分不济,但十年来,不曾如此畅快过。 徐佩云顿了顿,道,“县主,今日幽兰会种种状况,但我依然觉得,能将一盘盲棋下得大开大合,气势凌然的人,是不会行小人行径的,有我在一日,幽兰居的大门永远向县主敞开,不必幽兰贴。“ 谢知微笑笑,“多谢徐大家,我自然是要来的,还希望能与徐大家手谈呢。” 徐佩云的眼中现出赞赏之色,这才是真正的名门闺秀,宠辱不惊,又杀伐果断,可谓言语有方,行事有度。 其他人听徐佩云如此说,也是一惊,深以为然。 “县主稍候,我有一物,要转赠县主。” 徐佩云说完,便转身去了后院,不一时就回来了,她用一块蓝布包袱包着一本棋谱,递给谢知微,“这是令堂当年赠给我的,这些年我一直珍爱无比,如今也到了该我赠给你的时候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46章 遗物 谢知微颤抖着手打开包袱,看到一本线订手抄本的棋谱,上面写着一手好看的簪花小楷“崔氏二十四”,熟悉的字迹映入眼帘,谢知微的眼泪瞬间便夺眶而出。 她从未与她的娘亲谋面过,可是,她的才名,德行,留下来的种种一直都在庇护着她。 谢知微朝徐佩云行了个大礼,含泪笑道,“一时失态,让徐大家见笑了,亡母的遗物,端宪感念至深,多谢!” 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徐大家送给谢知微的竟然是先崔大太太留下来的棋谱,也难怪端宪县主看到之后就落泪,想到谢知微的身世,众人也都唏嘘不已,难免心生同情。 一局盲棋,下了约有两个时辰,达到了徐佩云的极限,谢知微虽也耗费不少,但尚能支撑。 已经到了申时末,但很多人都没有离开,都在录这盘残局。 元嘉和绫华进宫的时候,宫门差点都要下钥了,两人赶在宫门闭合前,进了宫。 元嘉回到宫里,去给皇后娘娘请安,一面嚷嚷地喊道,“饿死我了,饿死我了,母后,我今日一天忙得连饭都没有吃。” 皇后心疼不已,一面让宫人赶紧去御膳房提一碗鸡汤面来给元嘉填肚子,一面问道,“不是出去玩吗?怎地连饭都没有吃上。” 元嘉喝了一口水,大叹一声,“今日真是就跟做梦一样。” 她一面将薛婉清做的事说了,不满地道,“儿臣就不明白了,那个薛大姑娘有什么好的,四皇兄竟然就鬼迷心窍了,处处都维护那个女的,真不知所谓。“ 皇后听在心里,又问道,“后来呢?你父皇早就回宫了,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母后,儿臣从来不知道,这世上竟然还有如此厉害的人物,母后今日不在场,真的是太可惜了。徐大家和微妹妹下了足足两个时辰的盲棋,最后是徐大家弃子认输,母后,微妹妹这脑袋瓜子是怎么生的?” “我记得十多年前,徐佩云与崔若华下了一个半时辰的盲棋,二人打成平手,后来好多人复盘那局残棋,还是惠明寺的空证方丈数月之后解开了那局残棋,你父皇专程跑去请教过。没想到,时隔多年,是崔若华的女儿帮她赢了徐佩云。“ 皇后唏嘘不已,元嘉如同听了一个故事,怔愣良久才道,“母后,这么说来,微妹妹实在是太厉害了?” “自古以来,天妒红颜,当年崔若华琴棋书画惊才绝艳,同样生得貌若牡丹,最后却落了个红颜凋零的下场。你微妹妹,依我瞧着,比她娘亲还要出彩,不知将来会如何?” 元嘉听得心都碎了,过去钻进皇后的怀里,“微妹妹有母后护佑,一定会比她娘亲要好,母后,您说是不是?” 皇后见女儿如此在意谢知微,那又是个伶俐剔透的孩子,也不由得点点头,“你放心,那孩子聪慧得紧,今日不也没事吗?她倒是有崔家的豁达,当年,那笔嫁妆,原本是崔老太太托付到冯氏的手里,为的是用那一大笔嫁妆的收益来保微丫头一条命。崔家倒是大手笔,在他们的眼里,钱财自然不如外孙女的命重要。” “母后,这还用考虑吗?” “那可不一定,崔若华的嫁妆,不是三两个银子,一年三十万两银子的收益是有的,这么大一笔钱,多少人能不动心?更何况,凭什么就给冯氏那老太婆呢?可见,崔家人拎得清。如今微丫头明知道这笔收益就算拿回来,恐怕也落不到一个好名声,索性就不要了,又能用这笔银子来报仇,可见手腕厉害!” 皇后深吸一口气,摸着女儿的头,“你若是有她五分这样的手腕,母后也不用担心你了。” “母后!”元嘉在母亲的怀里扭捏着,“儿臣不是有父皇和母后吗?微妹妹那是因为没有娘亲,没娘的孩子才会那么可怜,不得不比别人多想一点。” “这倒是实话。” 麟德殿的东暖阁里,皇帝正在摆幽兰居方才谢知微与徐佩云对弈的那局残棋,他一人分饰两角,左手拿黑子,右手执白子,一面摆一面问道,“崔若华的嫁妆到底是怎么回事?三百多万两银子,如今说没了就没了?” “皇上,这三百多万两银子,若想拿回来,也不是不能,就是要大动干戈!”陆偃将一杯茶递给皇帝,不紧不慢地道。 “你说说!” “只能落在冯家的身上了,这些年来,据臣所知,谢冯氏算不得一个好的当家主母,也算不得一个好祖母,却着实是一个姐姐,崔氏嫁妆里的这些收益,全部都贴补进了冯家,冯家原本正在凑银子,准备还给端宪县主,已经凑了五十多万两了,若搭上冯家的家底,三百万两应是没有,二百万两还是有的。” 陆偃笑着道,“昨日,沈廷扬才以国库无银,廷谏皇上祭天,若祭天不花国库的银子,看沈廷扬又有何话好说。“ 皇帝眼睛一亮,心情无比畅快,“甚是,昨日廷谏,沈廷扬把你也好生骂了一通,他这个人啊,一向都是个急性子,火急火燎起来,就万事不管,就图一张嘴快活,他说是你谄媚朕提出祭天,这事儿跟你半点关系都没有,你跟在朕身边,可没少为朕背锅啊!” 陆偃微微一笑,夜风吹来,一缕黑发扫过他线条完美的侧脸,一双妖魅的眸子波光流转,“皇上,天下多少人想帮皇上背着个锅,臣既然为皇上身边的近臣,这些事,自然是臣谄媚谗言所致。” 皇帝被他逗得大笑起来,朝他招招手,“阿偃,你来,你执微丫头的白子,陪朕琢磨一下这局残棋。” 谢知微的马车从西角门驶入,在春晖堂前面的垂花门前停下,她下了马车,径直朝后院走去。 自从老太太的眼睛瞎了之后,她仅仅随众人去看过老太太一次,并没有进老太太的房门。 径直前走,穿越了春晖堂,进了后花园,在越过一个空着的院落,便到了老太太如今住着的清筑院。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今日不求票票不求评论,求一下支持正版,养娃不已,码字不已,谢谢大家! 谢谢亲们的订阅和打赏,爱你们! 第247章 成全 清筑院里,除了常嬷嬷和兰鸢还留着,其余的都是一些生面孔了。 “大姑娘来了!”常嬷嬷看到谢知微,忙将手中的活计递给了旁边的小丫鬟,连忙跑过来,噗通一声跪在谢知微的跟前,“大姑娘,您有什么吩咐,叫奴婢们去就是了,何必跑一趟,这大老远的,天又黑,仔细滑了。” “不会的,我母亲滑了一跤,我哪能跟着犯同样的错呢?”谢知微笑着朝屋里看去,问道,“老太太呢?” 常嬷嬷忙殷勤地将姑娘往屋里请,“大姑娘如今好多天没有来了,老太太正想着呢,早就说让奴婢去瞧瞧大姑娘,大姑娘就来了,这是应了那句话,祖孙同心呢。” 谢知微笑道,“这些话是老太太让你说的还是你自己说的?” 常嬷嬷便如被卡住了脖子的鸭子,张了张嘴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谢知微迈过门槛,环视了一圈屋子,比起春晖堂来,这里自然是寒酸简陋许多。 清筑院因一直以来便是用来给姨娘们荣养的地方,一共三个小院围成的一个院子,老太太占据了最中间的一个,正院面阔三间,明间的正中间放着一架上了些年头的罗汉床,上面铺着秋香色仙鹤大条褥,老太太眼睛上蒙着一条黑布,正死人一样,靠在罗汉床上。 “谁让你来的?”老太太恶声恶气地道,“是不是谢眺让你来的?” 常嬷嬷吓得两腿都软了,低低地叫了一声老太太,哀求之音令人动容。 谢知微浑不在意,她也没有行礼,自顾自地在地下的椅子上坐了,道,“冯家很快就会被抄家了,原本我是想看在老太太这么多年对我网开一面的份上,留冯家一条活路,无奈,表妹不许。” “你胡说,清姐儿怎么会不许?清姐儿最亲她太外祖母家了,怎么会不许?一定是你,你这个小贱蹄子,当初我就应该把你一起塞进马桶里,把你淹死!” “可惜了,你再也不会有机会了!”谢知微站起身来,走到老太太跟前,杜沅和杜沚二人紧张不已,守在她身边,一旦老太太奋起,她二人好及时出手。 “老太太,你放心,我不会把你怎么样的,你一条烂命,我要了,还会脏了我的手,你可一定要好好活着,今天是冯家,明天你猜会是谁?薛婉清,你最疼爱的孙女,你不是一直想让她嫁个高门大户吗?想让她享尽人间富贵吗?我一定会成全你的!” “你,你,你想怎么样?” 冯氏还不太习惯瞎眼的状态,她慌乱地摸着,谢知微朝后退了两步,没让她摸到。 “你不能动清姐儿,你不能动她,她是你表妹,你不看别的,要看在你死去的姑母的份上,你姑母在天有灵,都不会原谅你的。” “我不怕,我娘亲会保护我的。老太太,你害了我娘亲的命,我娘亲死在你手里,所有欠过的债,都要还的。” 老太太噗通一声,从罗汉床上翻滚下来,头重重地磕在罗汉床的边缘,血很快就渗出来,将她一头花白的头发染成了红色。 常嬷嬷尖叫一声,正要扑过去,谢知微凌厉的目光一扫,她哆嗦着跪在地上。 “你出来!” 谢知微走出了明间,站在院子里。 常嬷嬷如狗一样匍匐在她的脚边,“大姑娘,请问有什么吩咐?“ “这些年,老太太给了冯家多少钱银子?把账本拿出来!”谢知微冷声道。 “没,没有账本!”常嬷嬷惊恐地道。 “你觉得我会信吗?一共两百二十万两银子,只有少,没有多的。账本拿出来,将来无论如何,我放你一条生路,否则,你的下场不会比金嬷嬷好,你信不信?” 冯氏这样的人,怎么会不留一手,她就知道有账本,前世,她也是看到了账本才知道,娘亲的嫁妆居然这么多,都被冯氏给挪用了。 谢知微垂眸看着她,常嬷嬷猛地抬头,看到谢知微一双原本应当妖娆的桃花眼,充满了威严,如一座大山压在她的身上,她浑身颤抖,“奴婢遵命!” 常嬷嬷将一份用包袱包裹得极好的账本双手奉给谢知微,谢知微朝杜沅示意,杜沅接了过来,翻开看看,见上面一笔一笔记录得非常工整,仔细。 “寿康三年三月十二日,支永昌伯府大太太五万两银,永安钱庄票。” “寿康三年四月初七日,支永昌伯府三老爷一万两银,永安钱庄票。” “寿康三年四月十五日,支永昌伯府大老爷五千两银,永安钱庄票。” …… 谢知微闭了闭眼睛,她压抑住心头的怒火,朝杜沅点点头,不再理会常嬷嬷,领着二人出了清筑院。 走出没有几步远,杜沅加快了脚步,追上饿了谢知微,“大姑娘,才旁边的小路上,奴婢看到了老太爷。” 谢知微的脚步微顿了顿,“嗯”了一声,脚步不停。 回到了倚照院,谢知微将账本从头到尾翻了一遍,她手写了一张纸条,递给杜沅,“你跑一趟,去一趟永安钱庄,找到掌柜的,将这个纸条给掌柜的,他知道我的意思,再跑一趟旧曹门街,将这个账本亲手给陆大人。” “姑娘,不说点什么吗?”杜沅觉得不可思议,老是送东西,一句话都不说,怎么回事嘛? 谢知微有些好笑,她想了想,“你去那边屋子里,我才做的两瓶药,你带给陆大人!” “公子他怎么了?他病了吗?”杜沅一听紧张了。 谢知微听她喊出公子,眯着一双眼睛看着她,杜沅见此,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求姑娘不要把我和杜沚退回去,姑娘,求您了,我和杜沚一定会好好保护您,只求您允许我和杜沚留在京城,只要留在公子身边,我和杜沚死也甘愿了。” 谢知微捏着手中的杯子,一双潋滟的桃花眼波光流动,她轻声道,“你们起来吧,陆大人他应当没事,我今日才看到他,观其色还算不错,一瓶迷.药,一瓶解毒药,关键时候救命用的。” 杜沅一听,如蒙大赦,连忙从地上爬起来,飞快地去药室拿了药,飞檐走壁地去了马棚,拉了一匹马,便冲出了西角门。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43章《剽窃》又被屏蔽了,不知道屏蔽的理由,服了! .... 第248章 公子 永安钱庄是京城最大的钱庄,已经逾百年了,经过了改朝换代的战火之后,如同一棵被雷击的老树,不死,便愈发焕发出勃勃生机。 已过戌时,钱庄已经打烊了,掌柜的在一盏烛火了”,便继续埋头做事。 “快开门,不开就把你门给拆了!” 门外是个姑娘的声音,蛮不讲理,掌柜的嘀嘀咕咕地埋怨了两句,走过来,从门缝里朝外看了一眼,那姑娘一只滴溜溜的眼珠子与他隔着门缝对视,吓得掌柜的一哆嗦,没好气地道,“干啥?” “掌柜的?你是掌柜的?” “是我!” “我家姑娘让我来见你,你开不开门?”杜沅恼火不已,将一支红翡朱钗拿出来,晃了晃,“认识吗?“ 这是若木之花,身为永安钱庄的总掌柜,崔秉均可以不认识自己的媳妇儿,绝不会不认识这若木之花,他连忙把门板取下来,让出一条道儿,伸手道,“姑娘,请进来说话!” 杜沅挤了进来,四下里环顾一下,若非她手里拿着若木之花,崔秉均都要怀疑这姑娘是不是来做贼的。 “你是永安钱庄的掌柜的?“杜沅问道。 “在下崔秉均正是!” “好吧,这个给你,是我家姑娘让我给你的。”杜沅见他展开这纸条,就着烛火看着,在一旁道,“姑娘说崔家一向做事谨慎细心,这些年过手的银钱应当有个数,请崔掌柜您整理一个账本,能支持就支持一下东厂,毕竟这钱是要入国库的。” 崔秉均吃惊不已,双手捧着纸条颤抖着,“大姑娘这是决定好了?姑爷知道吗?这么一大笔银子,说捐就捐了?” “不然呢?”杜沅不屑一顾地道,“不就是几百万两银子吗?姑娘要银子做什么?姑娘说了,要是这点银子能够给冯家满门送终,姑娘眼睛都不眨一下!” 崔秉均震撼极了,大姑娘比姑奶奶果决多了,当年姑奶奶要是有这股子狠劲的话,至于落到那般境地吗? 崔秉均将纸条放在火上化为了灰烬,他点头道,“请姑娘回禀我家表姑娘,这事儿,在下知道了,明日一早就把东西给东厂送过去。” “你送过去有我送过去方便吗?你给我吧,我一并儿送过去。”说着,杜沅露出怀里的账本,眼巴巴地看着崔秉均。 “这……这是什么?”崔秉均问道,不会是他想的那样吧? “这是我家老太太亲笔记下的历年的账,全是送钱给冯家花的帐,我家姑娘合计了一下,没有三百万两也有两百五十万两了,就怕中间有个遗漏,所以才会来找你们钱庄。姑娘说,崔老太太当年留了一手,但凡是庄子和田庄上的收益,都要走一遍钱庄,而永安钱庄又是大雍最大的最可靠的钱庄,我家老太太穷怕了,应当多半的都存在永安钱庄,所以姑娘才让我来这边看看,有没有账本。“ “有,自然有,家主早就发下话来,但凡是冯家和谢家老太太进出的帐都单独成册,在下这就给姑娘拿去。” 杜沅拿到一本一看就知道是誊抄本的账本,不得不感叹崔家人做事的细致。 崔秉均还在絮絮叨叨地道,“姑娘,请您回去后跟表姑娘说,让表姑娘放心,这城里头,十之八.九都是崔家的钱庄,每年这帐本都要汇总一次,今年虽没到时候,前些日子,冯家不是出了事吗?在下早就等着这一天了,这账本不说十分齐全,也差不离了。” 杜沅心说,难怪姑娘钱多得花不完,三百万两银子,说捐就捐了,原来外祖家是开钱庄的。 她接过了账本,揣在怀里,点点头,“行,那我先去了。” 已经三更天了,旧曹门街上,陆宅门前的风灯在风中轻轻地摇曳,杜沅正要翻墙进去,听到动静,她只好落在了门口。 门吱呀一声,从里头打开了,芝麻的头从里头伸出来,朝外看一眼,看到了杜沅,没好气地道,“你怎么又来了?来了也不走正门,你当这里是哪儿?是个人都能翻墙进来?” 杜沅吐了吐舌头,从门外挤进来,问道,“公子睡了吗?” 她边说,边朝院子看去,见陆偃的书房里灯还亮着,她当即就嘟起嘴,“这么晚了,公子怎么还没有睡?” 陆偃揉了揉眉心,听到外头的动静,抬起头来,汤圆公公从外头进来,躬身道,“督主,杜沅姑娘来了!” “嗯!” 陆偃伸出手,米团忙将一个建盏送到他修长的手指上托着,袅袅茶香扑鼻而来,陆偃端起品尝了一口,眼睛不离房门。 杜沅跟做贼一样,溜了进来,看到陆偃,眼睛一亮,快走两步,来到书案前,跪了下来,“公子!” 她得了谢知微的保证,欢喜异常,应对陆偃,也轻松很多。 陆偃的唇角微不可见地往上翘了翘,问道,“有什么事?” 杜沅从怀里将账本掏了出来,“姑娘让奴婢来的,说让奴婢亲手交给公子!” 不用陆偃示意,米团便将账本拿起来,双手奉给了陆偃。 陆偃翻了翻,有些震惊,面上却不动声色,他翻过几本后,便将账本往外推了推,对汤圆道,“你亲自跑一趟,送去给沈廷扬,让他尽快算一笔账出来,本座明日就要。” 汤圆忙将账本抱起来,躬身退了出去。 陆偃端起茶盏,这是让杜沅走的意思,杜沅爬起身正要离开,突然想起还有一物,忙又掏出来,双手奉上,“姑娘还让奴婢带了一瓶毒药来,啊,不,迷.药,说是给公子保命用。” 陆偃眉眼间柔和起来了,朝米团瞥了一眼,米团忙小心谨慎地将一个用琉璃瓶子装着的药拿起来,递给陆偃。 陆偃单手把玩着瓶子,晶莹剔透的琉璃瓶,一个葫芦形状,用一个红绸子包裹的木塞封着,看得出里头黄色的粉末。 他看着看着,黝黑的眸子里渐渐地亮起来,他阴柔的声音道,“大姑娘有没有说怎么用?”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249章 现报 杜沅想了想,道,”姑娘说了,一指甲壳那么一点,就能够迷倒一头牛,公子用的时候,一定要注意点。“ 她说完,又在怀里掏了一个圆形的瓶子,朝陆偃傻乎乎地一笑,'公子,这里还有一瓶解毒丸,用之前,公子可以在嘴里含上一枚,这解毒丸,姑娘说了,可以解百毒,给公子保命用,免得又像上次。“ 米团有点受不了这傻姑娘了,朝她瞥了一眼,“你就不能一次性把东西都拿出来吗?要不是督主问,你是不是准备把这解毒丸私吞了,督主用迷.药迷别人的时候,岂不是就先把自己给迷倒了?” “怎么会!”杜沅瞪大了眼睛,狠狠地瞪了米团一眼,“你以为督主像你这么傻?“ 陆偃今日倒是好脾气,只朝杜沅看了一眼,摆摆手,让她先离开。 即便如此,杜沅也依然很开心,她走出书房的门,遇到了温应寒,忙上前两步去给温应寒行礼,得意地道,“我今日去求了姑娘!” “你求姑娘,跟我有什么关系?” 杜沅拨弄着庭院里一株开得正好的十八学子,“只要姑娘愿意留我和杜沚,我们就可以一直待在京城了。” 温应寒摸着光溜溜的下巴,“你家姑娘这么好说话?她不知道你是从哪儿来的?她那么聪明,应当早就知道了吧?还愿意留你们?” “你傻不傻啊?就是因为姑娘知道我和杜沚是公子给的,她才愿意留我们啊!” “你家姑娘心倒是挺大的,该不是个傻子吧?” “你才是傻子,你全家都是傻子!”杜沅冷哼一声,“我家姑娘聪慧至极,她和徐佩云大家下盲棋下了两个时辰,最后徐佩云大家投子认输,我家姑娘过完年才十一岁,你以为都像你啊,大老粗一个!” “好啊,你现在嫌弃我是大老粗,你信不信,我改日去谢家把你家姑娘掳走,你觉得,你和杜沚把你家姑娘弄丢了,他还让你们跟着你家姑娘?” 杜沅顿时不说话了,狠狠地瞪着温应寒,给了他一个“你狠”的眼神,跺跺脚转身就飞檐走壁地走了。 她要回去好好练功,要是她和杜沚把姑娘弄丢了,那她和杜沚就真的没脸留在京城了。 温应寒呵呵一笑,推门进了陆偃的书房,见陆偃坐在书案后面,正聚精会神地把玩一个葫芦瓶子,也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 他伸手一把就夺过了瓶子,径直打开了瓶塞,边嗅了嗅,问道,“什么……” 一个“香”字没有说完,他整个人就直直地朝后倒去,米团正要扶一把,陆偃一个凌厉的眼刀子甩过来,米团轻咳了一声,缩回了手,朝后退了一步,眼观鼻,鼻观心。 砰! 温应寒七尺男儿,就这么倒在地面上,头重重地磕在碧绿凿光的地面,发出一声脆响,米团扯了扯嘴角,一阵牙酸。 陆偃朝地上的人看了一眼,一脚踢过去,“蠢成这样,还掳人?” 他弯下腰,将葫芦瓶捡起来,用塞子塞好,捏在手里,吩咐米团,“扔出去,外头晾一.夜!” “是!”米团心里哀叹一声,想着温公子开什么玩笑不好,非要拿县主开玩笑! 不到一.夜,端宪县主将生母嫁妆十年的收益全部捐献出去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听说是薛大姑娘逼迫的,十年的收益啊,这是多大一笔巨款!” “你傻不傻?听说当年,是崔家老太太亲手将崔氏的嫁妆托付给冯老太太的,这些银子,估计从来没有过大姑娘的手,还不如一把捐出去。” “户部已经在核算了,听说这些年,冯家从冯氏的手里拿了近三百万两银子,全是冯氏从崔氏的嫁妆里拿出来周济给冯家的。” “崔家这一手是真绝!谢大姑娘也是个厉害的!” …… 冯家,孙氏听到消息后,手里端着的茶盏直接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屋子里所有人都没有说话,一股绝望和悲哀的气氛慢慢地弥漫开,进出的下人们蹑手蹑脚,屏息静气,恨不得化为隐形人。 “为什么会这样?”孙氏好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她已经忍不住颤抖了。 跪在地上的管事浑身也在筛糠,“听说,听说是薛家大姑娘当着皇上的面逼着谢大姑娘捐献,谢大姑娘说她一个女子,身无长物,唯一有的只有这些年先崔大太太的嫁妆收益,她要将这十年来的收益全部捐献给国库,如今账本已经交给户部了,东厂的人,快,快来了!” “薛婉清,这个贱人!”孙氏咬牙切齿,如果没有户部和东厂出手,她冯家凑吧凑吧,凑个几十万两银子,给谢知微交给差,就算他们一时拿不出所有的银钱来,谅谢知微是个要脸的人,也不会把他们往绝路上逼。 “账本,什么账本?”冯二老爷问道,“不会是冯满那个贱.货,还记了一笔账吧?” 管事低下了头,“回二老爷的话,听说大姑奶奶那里有一本账,崔家的钱庄里头也有一笔账,咱们家这是要完了!” 冯家如今所有的家产合起来看有没有两百万两,要他们拿五十万两出去还给谢知微都已经是割肉了,更别说把所有的家产全部赔尽。 孙氏腾地起身,她飞快地朝外走去,她身边的嬷嬷忙拉住了她,“大太太,您要去哪里?您别忘了,你上次去谢家,被谢家人送进了顺天府。” “我要去找冯满,我宁愿被关到顺天府衙门地牢,我也不想进诏狱。” 轰隆隆! 一阵地动山摇的声音,隔了偌大的庭院,门口,传来了锦衣卫的声音,“从左右进去,所有人听令,锦衣卫执法,只许进不许出!” 锦衣卫来了! 孙氏的双.腿一软,噗通倒在地上。 李宝桢在东厂人的簇拥之下,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身后跟着训练有素,纪律严明的东厂番子,由三个档头率领,一进来,不用李宝桢吩咐,将所有的男人和女眷分别关押。 “抄!”李宝桢鄙夷地环视了一圈正堂上的所有人,阴邪一笑,“督主的话你们可都记住了?抄不出两百五十万两白银,你们自己补起!”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250章 冯家 孙氏微微睁开眼睛,听到这话,狠狠一闭,再次晕了过去。 嘶喊声,哭闹声,绝望的哀求声在这座传承了数十年的伯府响起,孙氏被放回来,带回来的那点希望之火,此时彻底熄灭。 ”大人,大人,奴家还有一点嫁妆,能不能换奴家的孩子一条命?“冯缵的一个小妾抱住了一个东厂番子的腿,那东厂番子一脚踢出去,将人踢开。 “放心,不要你们的命,还不起债没关系,罚作劳役,一辈子总能还清。督主这是为你们好,欠了别人的,这辈子还不完,下辈子是要给人做牛做马的。“ 白梅芷被两个东厂番子推着,与冯家的女眷们一起关在一座破败的敞厅里,她看着一箱箱金银从地窖里抬出来,觉得不可思议。 白梅芷忍不住朝孙氏看了一眼,孙氏不知何时已经醒过来了,只是看到这些金银,两眼一闭,又晕过去了。 冯缵躺在地上,已经眼歪嘴斜了,朝金银伸出手,嘴里咿咿呀呀地不知道在说什么,他朝前艰难地爬过去,抱着一个钱箱子死不放手。 两个东厂番子看到后,笑起来了,一起嘲讽一番,其中一人,上前去,一脚将冯缵踢开,将那一匣子金银放回了钱堆里。 “数一数,到底多少银钱?” 汤圆公公踱着步子走了过来,他看了一眼堆在地上的金山银山,尖细的嗓子道,“抄别的家,你们塞点拿点,咱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算了,今日可不成,让户部的人快点算,凑够了两百五十万两,多的可是要交还给督主的,为了一点身外之物,讨了督主的不喜,可别怪咱家不提醒你们!“ 一个东厂番子站出来朝汤圆公公拱拱手道,“汤圆公公,您看您这是说笑了,属下们跟着督主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眼皮子这么浅了?咱家知道,这些银钱都是端宪县主的,县主如此大义,属下们敬佩还来不及,占谁的便宜也不能占县主的便宜。” “知道就好!”汤圆很满意。 户部这边,沈廷扬派了一个侍郎带着一群主事,正在紧张地核算银钱数量。账本堆得老高,一时半刻,怕是算不完。 锦衣卫将整个冯家围得铁桶一般,冯二老爷准备出去搬救兵,在门口被拦回来了,他如同一只斗败了的公鸡,一脸灰头土脸,失魂落魄,高一脚低一脚,才走到庭院里,一头朝地上栽去。 “二老爷!”一个下人才将冯二老爷扶起来,看他满脸血,吓得惊呼一声,另一边,就听到有人在喊,“大老爷,大老爷殁了!” “晦气!”一个东厂番子一脚将冯缵的尸身踢到了庭院的角落里。 冯丛韬抱着肩膀,哆嗦着朝人群中挤了挤,眼睛不敢往他爹那边看,似乎那里躺着的死人是他自己。 女眷这边,冯若玉忍不住哭起来,她朝白梅芷一脚踹去,“都是你,要不是你,我家里也不会成这样!” 白梅芷一时不防,倒在了地上,她慢条斯理地爬起来,冷冷地朝冯若玉看了一眼,“如果我是你,我就去求一下谢家,让谢家给你一个安身之所,你刚才没听说过吗?东厂别的人的面子不给,端宪县主的面子还是会给的。” 冯若玉的眼睛一下子睁大了,但她想到冯家对谢知微的算计,很快冷静下来,“你在骗我,谢知微她会帮我吗?” “对你我来说是生死大事,对她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白梅芷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重新坐在地上,她脸上蒙着一层面纱,目光不聚焦地看着前面,看着就像是一个死人。 如果一切都可以重来,她还会与谢知微交手吗?应该会的,昨晚,她做了个梦,梦到老太太给谢元柏下了毒,谢元柏成了一个活死人,她与谢元柏虽做了夫妻,可是她一辈子都没有得到谢元柏的人。 老太太又让她与冯丛韬行了苟且之事,怀了冯丛韬的孩子,长房的财产全部都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袁氏油尽灯枯,只留下了一个痴傻儿子,被她捏在手心里,原本她可以做个老封君。谁知,四皇子登基,谢知微当了不到一年皇后就被打入冷宫,谢家被满门抄斩,只活了她的两个孩子。 白梅芷从梦里惊醒过来,吓出了一身冷汗,耳边却依然回响着老太太的诅咒之词,“清姐儿,你一定要争气,为你母亲,也为外祖母,外祖母在谢家被轻视了一辈子,老太爷何曾把外祖母看在眼里,连带也不喜你母亲,这么多年,你养在我膝下,他还是只喜欢你大表姐,从不把你我祖孙看在眼里。” 她要活下去,她两世都被毁在老太太的手里,她要活下去,只让冯氏瞎了一双眼睛,远远无法平息她心头的恨意。 被罚没教坊司还是被卖作奴隶,白梅芷已经不在乎了,她只想活下去,将来有一日,她要找冯氏报仇雪恨! 上辈子她拿捏了自己一辈子,这辈子她直接毁了自己,此仇不报,她誓不为人。 白梅芷抱紧了双肩,她已经感觉不到冷了,而羞耻,她早就感觉不到羞耻了,可活下去的念头是如此强烈,仇恨也是如此强烈。 东厂抄冯家,抄了整整十天。 一共获银一百一十万两,田庄铺子卖了一百七十万两,入国库两百五十万两,剩下的一共五间铺子,十二顷田庄由户部移交给谢知微。 幸而天寒地冻,冯缵的尸身在庭院的角落里躺了整整十天,因冻着,才没有腐臭。 第十一天,昔日的永昌伯府,先帝时冯嫔的娘家,看似穷败,实则藏百万金银的冯家,待两个东厂番子将冯缵的尸身用一领草席卷起扔出来后,关上了大门,贴上了封条。 谢知微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撩开车窗帘子,看着两道醒目的封条贴在门上,门口,用铁链拴着的冯家男女木然的目光也投在门上,眼神陌生的好似隔世而望。 “走吧!”谢知微放下马车帘子,吩咐朱叔。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大家都放寒假了吗?快过年了,时间过得好快! .... 第251章 弑母 一场沸沸扬扬的抄家,终于在翻过腊月后,落下了帷幕。 谢知微的马车缓缓地驶进了东角门,她才从马车上下来,沉霜过来了,福身行礼,“大姑娘,老太爷有请!” “我知道了!”谢知微应了一声,她从马车上下来,沉霜伸出手,扶住了她。 七谏斋里,老太爷正独自一人坐在南窗前下棋,谢知微走过去行礼,朝棋盘上看了一眼,正是她与徐佩云在幽兰居时下的那盘棋,她将徐佩云的子全部围住,形成了一个围魏救赵之势。 当时,徐佩云估摸着是一时慌乱,才会落子出现了错误,这在下盲棋的时候是必败之举。 而若是换了她,面对那样的局势,未必没有胜招。 老太爷抬头朝她看了一眼,亲切地朝她招手,“来,微姐儿,你来陪祖父下这局棋。” 今日,下了早朝之后,皇上传他进东暖阁,棋盘上就摆着这盘棋,让他执黑子,皇帝执白子,君臣对弈良久,他都没有想出破局之招。 此时,谢知微执白子,轮到她落子了,她轻轻地将子落在了东十三南四,白子如同一条活了的龙,在棋盘上搅动风云。 谢眺的眼睛猛地一亮,不敢相信地看着孙女儿,良久,他哈哈大笑,将黑子往棋盘里一放,“祖父输了!” 谢知微起身,在谢眺面前跪了下来,“祖父,请恕孙女儿弄计之罪,娘亲之仇不共戴天,孙女不能手持利刃杀死仇人,唯有用这种办法,才能一血深仇!” 谢眺老眼中含着泪水,他伸出的手停在了半空中,脸上的笑也僵硬得不知道如何变幻,良久,他才用尽了全身力气一样,将手抚摸在谢知微的头上,“好孩子,苦了你了!这件事到此为止,剩下的交给祖父,祖父会为你的母亲主持公道!” 谢知微惊骇地抬起头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祖父,见他才过知命之年,便两鬓斑白,似乎短短的时日,他就老了好多岁。 “祖父,孙女儿给您开的药膳方子,您没有按时吃吗?” “一直在按时吃,最近公务很忙,为着你这二百多万两银子,皇上准备升祖父的官,要把祖父升迁至户部尚书的职位,祖父快愁死了!” 入主六部,才有入内阁的资格。 谢眺边说,边亲手将谢知微扶起来,让谢知微落座,“之前去请的几个族老都到了,明日,家里会开宗祠,将你二叔和四叔记在你祖母的名下,祖父会给冯氏一张放妻书,之后,她就不是谢家的人了。” 谢知微只觉得胸口的郁气烟消云散,她缓缓地落下双膝,“多谢祖父!” “你不用谢祖父,这是谢家的规矩,若谢家为了颜面,容许这样歹毒的人供奉在谢家的牌位上,祖父将会成为谢家的千古罪人!你要记住,谢家能够传承多年,并非是因为每一辈都有官居高位之人,而是凭借家风家法,你不是把家法堂恢复了吗?这很好,你若是男儿,祖父都要笑醒了!” 谢知微心情一好,也知道害羞了,低下了头,“弟弟们都很好,他们都很好!” 她想了想道,“冯家被查抄之后,还剩了一些铺子和田庄,户部将这些都给了孙女,孙女想拿出来,分给弟弟和妹妹们。“ 谢眺不由得再次对这孙女高看了一些,若说之前冯家吞下的那些钱财,孙女儿明知道不能全部拿回来,才借此机会,既买了名声,又惩罚了冯家,而不贪念财物的话,她说的这些,完全可以不提,而谢家也没有任何人敢置喙一二,可她偏偏提出来要分给弟弟妹妹,这份心胸就很不一般了。 “微姐儿,你心地善良,胸怀宽广,祖父深感欣慰。可你要知道,凡事都要有个度,升米恩,斗米仇,你若偶尔送一匹马,送一些笔墨纸砚,弟弟妹妹们会很感激你,可你若是送田庄送铺子,那下次还能送什么?日后不送了,他们会不会埋怨你?” “不会的!”谢知微坚定地摇头,“他们不会的!” 她不由得想起了前世,在冷宫的门口二妹妹对她说的话,哪怕谢家遭受了灭门之祸,弟弟们也从来没有怨恨过她。 如果真的有弟弟怨恨,那她也是活该,是上辈子欠下的债。 谢眺见谢知微眼中滚动着泪珠,他一时也非常感慨,点点头,“你若执意,祖父也不拦着你。” 他吩咐沉霜道,“你去把放在我柜子隔层里的那个匣子拿来给我!” 沉霜应声之后,很快抱了一个紫檀木堆漆嵌玉的匣子过来,奉给谢眺。 谢眺接了过来,也没有打开,递给谢知微,“你拿去,这是你祖母留下来的,你是谢家的嫡长女,这是要给你的!” 谢眺但凡对谢知微说“祖母”自然都是指卢氏,谢知微抱在怀里,就着谢眺扶着她大臂的力道起身,福了福身,“多谢祖父!” 沉霜冲了进来,顾不得仪态体面,急匆匆地道,“老太爷,大姑娘,不好了,大老爷提着剑要冲到清筑院去。” 清筑院?清筑院不是住着老太太吗? 谢知微惊骇得两眼圆瞪,她抱着匣子就冲了出来,看到杜沅,将匣子往杜沅怀里一塞,提着裙子就朝扶云院跑。 谢眺也什么都顾不上了,可怜他一大把年纪了,平日里养尊处优,到了这关键的时候跑不动,一个趔趄,要不是杜沅手快扶他一把,他就要摔个狗啃地了。 此时此刻,没有谁比老太爷更加后悔没有尽早处理冯氏这个祸害,若是把他最挚爱的儿子害了,这辈子,下辈子他悔都要悔死了。 扶云院里的庭院上,袁氏跪在地上,抱着谢元柏的双.腿,苦苦地哀求,“老爷,你有气就朝着我发吧,要杀就杀我吧,你给两个孩子留条活路吧!” 袁氏不敢说给自己留条活路,只说两个孩子,是心知,一旦触及到了崔氏,谢元柏是谁都想不起来,谁都顾不上,但两个孩子不同。 “放开!”气到了极致,谢元柏看似很冷静,只眼中充满了血丝,让人知道,他此时愤怒得失去了理智。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52章 兄弟 谢仲柏三兄弟已经闻讯赶来了,冲到了庭院里,看到提着剑一身戎装的谢元柏,他应是刚从校场回来,一身灰尘,两眼充血,眼中滚动着浓浓的杀意,看他们兄弟如同看陌生人,谢仲柏的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大哥,让我去吧!弑母的罪名就让兄弟背吧!”谢仲柏举起空空的双手,低下了头,他让谢元柏把手中的剑给他! 肖氏提着裙子赶过来,看到这一幕,惊得大叫一声,“老爷,这如何使得?” 谢元柏看看肖氏,又看看肖氏身后的孩子们,再看看跪在他门前的三兄弟,冷笑一声,“你当我不敢?” 说完,谢元柏将手中的剑往谢仲柏跟前一扔,剑在离谢仲柏三步远的距离扎入地砖之中,红缨晃动,雪亮的剑刃迎着最后一抹灿阳,殷红如血。 谢仲柏哀戚地看了谢元柏一眼,他腾地起身朝长剑扑了过去,一把便抓起了手里的剑,横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大哥,我这辈子对不起你,来世做牛做马报答你!” 谢仲柏闭着眼睛,他能怎么办?难道他真的要弑母不成?可是,他的母亲害了大嫂一条命,害得侄女没有母亲,也几乎毁了大哥的一生。 “老二!” “二叔!” “老爷!” “爹爹!” …… 所有人中,唯有谢季柏静静地跪在地上,双手扣着砖缝,心里充满了悲哀和绝望,身体里有什么喷薄而出,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有人都朝谢仲柏扑了过去,谢元柏冷冷地看着谢仲柏,自然看清楚了谢仲柏眼中那左右为难的悲哀,就在谢仲柏双手往自己脖子上一使力的时候,他只觉得怒不可遏,一脚将谢仲柏手中的剑踢飞。 一道血痕留在了谢仲柏的脖子上,他望着自己的大哥,不敢看他的眼神,心里却有一个声音逼迫他不得不看,若不敢直视那就是懦夫。 “人生有三喜,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他乡遇故知,三喜我是不奢望了,二喜我谢元柏要定了!” “二弟,今科前三甲一定有为兄的一席之地,哈哈哈!” “我以探花之姿迎娶崔家大姑娘,人生得意不过如此!” …… 后来,他拿着酒去陪大哥,大哥手里握着酒瓶,胡子拉碴,当年十六岁的探花郎风姿不再,他看着自己苦笑一声,“二弟,人生得意须尽欢,以后我们都不要忘了,得意忘形,乐极生悲,月有阴晴圆缺的道理,我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好事都摊到我头上?” 他说完,仰天,两行清泪迎着清冷的月光,缓缓落下。 谢仲柏看着此时的谢元柏,喃喃道,“为什么?” “你当着我的面寻死觅活算怎么回事?你有什么资格?死?呵呵,懦夫,要是死能够一了百了,我还活到今日?”谢元柏指着清筑院的方向,“与她有仇的不是你,是我!” 肖氏爬了过来,抱住了谢仲柏,“老爷,大伯他没有怪你,他没有怪你啊,你为什么想不开?” 谢元柏的目光落在了谢季柏的身上,他走过去,一脚将谢季柏踹倒在地上,“你呢?你在琢磨什么?想帮我去报仇?还是也想来个自刎谢罪?你配吗?” 谢元柏几乎都没有用力,谢季柏也感觉不到疼痛,他起身就把谢元柏的腿抱住,跟孩子一样,呜呜呜地哭起来了,”大哥,你骂我吧,你打我吧!你一剑杀了我算了!“ 谢元柏笔直的的肩背一瞬间垮了下来,他的目光不聚焦,看着前方,似乎什么都没有看,他一把将人掀开,目光坚定,大踏步地朝前走去。 谢眺站了出来,站在他跟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你去做什么?去把她杀了?”谢眺怒道。 “杀妻之仇,不共戴天!”谢元柏后槽牙磨得咯吱响,此时的他抛开了身上的文人气质,是一个杀气腾腾的武将。 “若华与你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连我都没有想到,她早逝会是因为这个。”谢眺的眼中闪动着泪花,他朝身后看了一眼,“微姐儿比你更早知道,她一个孩子都知道谋定而后动。谢元柏,你告诉我,你在战场上就是如此冲动,不计后果,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若是如此,你去向皇上请辞吧!” “你不配做这个指挥佥事,若将来上战场,因你的一时冲动,将万千将士置于险地,会成为千古罪人。我谢家可以有没出息的子孙,却不能出一个祸国殃民的千古罪人。” 谢元柏的目光慢慢地移动着,挪向了谢知微,他看到自己的女儿满脸泪痕,目光哀求地看向自己,他的心似乎慢慢地活了过来。 “爹爹!”谢知微走了过来,“爹爹,若娘亲在天有灵,她必然不愿看到您如此,为了她葬送前程,连累妻儿,让家族蒙羞。” “无论如何,如今她是你的继母,占了大义,国法在上,由不得你动用私刑。这件事,为父会给你一个说法,你且待两日。”谢眺说完,朝地上扫了一眼,看向几个儿媳妇,“娶妻不贤祸三代,你们既然为谢家妇,须端正修身,一个不慎,祸害的便是子孙,今日事,所有人不得外传,底下人要约束好了,一旦有什么风言风语,丢的是谢家的脸面。” “是!”袁氏等人忙屈身应是,各人身后的几个嬷嬷悄没声息地下去约束人去了。 谢元柏朝前走了几步,他抬手按在谢知微的头上,另一只手臂一收,将女儿搂进了怀里,更咽道,“是爹爹不好!” “爹爹是世界上最好的爹爹,内宅本就不是爹爹的战场,以后有女儿和母亲在,爹爹不会再有后顾之忧了。” “好!”谢元柏鼻子一酸,眼中已是闪动着泪花,他继而笑起来了,松开女儿,牵起了她的手,“跟爹爹来!” 谢元柏牵着女儿,越过众人,出了扶云院,过仪门,来到了谢元柏在前院的外书房思斋,他仰头看着门楣上的字,对谢知微道,“这两个字,还是你娘亲当年写的,为父听闻你写一手好字,便在想,你像极了你娘亲,她当年常常笑话为父的字不够好,将来为父春闱时,把她带进去,她替为父誊抄考卷。” 谢元柏的字岂会不好?这只不过是年少时两小无猜时用来笑和闹的由头。 说到这里,谢元柏自嘲一笑,他走了上去,推开门,廊檐下挂着的宫灯照亮了一尺见方的地面。 待谢元柏点燃了烛火,谢知微朝屋子里看去,一切都井然有序,干净整洁。哪怕谢元柏多年未进来,这里依然如昨日般,不曾离开过主人。 “你跟为父说说,你是怎么想到是她杀了你母亲的?” 父女二人在高几的两侧坐下,谢元柏已经冷静下来了,亲手沏茶,端给女儿一杯。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53章 有矿 谢知微捂着热气腾腾的茶,她扭头看向父亲刀削斧凿般棱角分明的侧脸,将那天在门口诈冯氏的话说了,又道,“女儿一直在研习医术,听秋嬷嬷说,娘生了女儿之后,坐月子都好好的,出了月子才大出血。当时,娘一直在用崔家的养生方子喝养生汤,虽说娘跟前照顾的人都是知根知底的,可母亲跟前的嫣梅不就是个意外吗?凡事都有意外,难保当年娘身边就没有这样的人。” “时隔多年,当年娘跟前服侍的人早就被打发了,虽说她自己承认了,可是如果要她伏法,还是需要找出人证物证,要她签字画押。这事想要查个水落石出必然很难,但也不是没有法子。。”谢知微略一沉吟,道,“爹爹,这件事,交给女儿来做吧!” “好!”谢元柏隔着一张几案,摸着女儿头上的小鬏鬏,“这一次,爹爹陪你一起!” “嗯,如果我需要帮助,我就找爹爹。”谢知微笑着道,“爹爹,这件事最痛苦的,不仅仅是爹爹,还有二叔和四叔,女儿怕两位叔叔会想不开。” “爹爹会抽时间找他们说说的,他们都是大人了,知道该怎么做,你是个孩子,就不要操.他们的心了。” “还有母亲,爹爹,是时候给我和弟弟再添一个弟弟或是妹妹了。您答应过女儿的,要怜惜眼前人的。娘亲再好,她已经不在了,母亲是为了照顾我才嫁进谢家的,这么多年,她为了我们这个家忍辱负重,爹爹,母亲是个好女人,看在女儿的份上,请您不要辜负母亲!” 谢元柏不由得动容,”你母亲她是个好女人,为父有你,有你弟弟,有你母亲,很幸福了!“ 他不由得看向窗外,皎皎上弦月慢慢地爬上了树梢,他似乎看到了一张熟悉的娇容,在朝他摆手,渐渐地离他远去,谢元柏的心头一抽一抽地疼,他忍着这份疼痛,看着这张脸越来越模糊,自始至终,她都在笑。 “若华!”他心里发出一声哀求,可是,没有用,离开的人永远离开了。 扶云院里,二房和三房的人相携着离开了,谢明溪噔噔噔地跑过去,把谢季柏扶起来,“四叔,我爹爹说家里的人,四叔最会读书了,让我去求四叔,让四叔教我读书,四叔,你什么时候有时间?” 谢季柏还有点想哭,他摸着侄儿的头,“四叔什么时候都有时间,溪哥儿什么时候来找四叔,四叔都有时间。” 谢明溪欢快地向谢季柏行了个礼,“多谢四叔!” 不等礼全,他便跳了起来,爬到了谢季柏的背上,凑到四叔的耳边,“四叔,你别生我爹爹的气好不好?你要是生气,就打我一巴掌,我保证不哭。” 谢季柏背着谢明溪,一步一步地朝前院走去,“四叔打你做什么呢?四叔疼你还来不及呢,以后给四叔当儿子好不好?” “不好,娘亲说,四叔马上要娶四婶了,以后有四婶给四叔当儿子,我还要给我爹爹当儿子呢。” 袁氏站在院子门口,看着四叔把儿子带回前院去,她的脸上泪痕还没有干,眼中的泪水又滚落下来了,抹了一把眼泪,她吩咐田嬷嬷,“去前边看看,老爷和大姑娘怎么样了?” 田嬷嬷才走出不多远就遇到了谢元柏父女,这一次是谢知微牵着父亲回来的,她将父亲交给等在院子门口的袁氏,“母亲,爹爹今日累了,您带爹爹回去歇息吧,女儿就不进去了。” 袁氏看向丈夫,见他脸上已无怒意,也没有寻死觅活的悲哀,心里已是松了一口气,不由得握紧了丈夫的手,转身朝院子里走去。 谢元柏目光落在袁氏的身上,虽然武将家族出身,可是袁氏的身形却很娇.小,骨架并不大。 她看着如此娇弱,又是如何为他撑起这个家,在财狼虎豹的眼皮子底下,护住他的一双儿女? 谢元柏反手握住了袁氏的手,朝前跨出一大步,牵着袁氏的手,走进了屋子。 袁氏的脚步微顿,看着眼前有着高大背影,宽厚肩背的男子,她含泪笑了,这一刻,他的心里总算是有了她的影子。 田嬷嬷送谢知微回到倚照院,院子门口,谢知微顿住了脚步,对田嬷嬷道,“您寻了机会跟母亲说说,若父亲一时半会想不开,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有什么怠慢母亲的地方,让她看在溪哥儿和我的份上,一定不要和父亲计较。“ 谢知微叹了口气,“不说是结发夫妻了,就冲着一起长大的情分,任谁知道了我娘这样的死法都会难受,想必母亲一定能理解。” “姑娘快别说这样的话了!奴婢就常说,太太这辈子能和姑娘做成母女,实在是有福气。太太也不是那小心眼的人,先大太太那是什么样的人,是这样的结果,换成谁心里会好受?太太自己就先哭了两场,为先大太太不值。” 田嬷嬷边说,边抹着眼泪。 “您先去吧,母亲那边是离不了人的。”她正要进屋,才想起来,问道,“对了,父亲到底是怎么知道的?” “之前老太太在永昌伯府,哦,不,冯家那边,不是和白表姑娘说破过嘴,那日知道的人不少,外头如今都传遍了,扶云院谁也不敢多嘴,可也保不齐有人暗地里说,被老爷听到了。” 谢知微回到院子,杜沅连忙上前来请安,“姑娘,那个匣子,奴婢放在书房了。” 谢知微按了按额头,她才想起来之前祖父送给她的那个匣子,便进了书房,桌上放着那个匣子。 谢知微小心地将匣子打开,只见里头是满满一匣子银票,她随意扒拉了两下,估算之下,约有两百万两之多,且全都是永安钱庄的银票,不由得大吃一惊。 祖父怎么把这么多银票给她了? 一瞬间,谢知微便明白过来了,当年卢家有矿,祖母过世的时候,必定存了不少银子,那会儿爹爹年幼,自然是保存在祖父的手里。 后来,爹爹日渐大了,手里有了祖母的嫁妆,祖父自然不会再把这么多现银给他了,便一直存着。 最后,这笔银子,便只好落在自己的手里了。 谢知微不由得开心地笑了,她有了这么多钱,底气更加足了。 “天啦,这是……”紫陌跟了进来,看着满满一大匣子银票,不由得晕了,“姑娘,快,快把匣子关起来,不要让人看到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54章 乌头 谢知微将匣子合上,递给紫陌,“你回头清点一下,把帐记好了,找个地方好生藏起来,别弄丢了。” “姑娘,这……这么多,奴婢寻思着,要不,还是存到钱庄里去吧?”紫陌抱着匣子的手在颤抖。 “也行,你点个数,去吧永安钱庄的总掌柜叫来,再当面把银票和他点清楚。“ “是!”紫陌到处找地方,看看把这匣子藏在哪里合适,最后没办法,只好往杜沅怀里一塞,“你抱着,今晚上你看着这匣子,别弄丢了。” 杜沅瞪着眼睛,看了紫陌一眼,嘟囔道,“紫陌姐姐,你就不知道弄把锁锁起来吗?这么多,又没个数,我随便拿两张,你也不知道啊!” “也对,我是急糊涂了!”说着,她果然去找了一把鲁班锁来,将匣子锁着了,才给杜沅,“你拿着我才放心,我怕半夜里谁给摸着了。家里半夜经常会来贼。” “不是吧,我和杜沅怎么不知道有贼进来?”杜沚吓了一跳,她到处检查,看到后院里头的那棵百年海棠树,头伸出窗外朝树上看了看,“这贼不会是藏在海棠树上吧?姑娘,这树能不能砍了?” 谢知微揉着眉心,只觉得头很疼,“这树上百年了,你说呢?” “那是不能砍,太可惜了点!” “那贼一时半刻应是来不了了,我说啊,杜沅杜沚,以后你们俩可得机灵些,别那贼又来了,你们都不知道。”紫陌怨怪地看了谢知微一眼。 谢知微只好心里哀叹一声,深知是去牡丹楼那晚,把这丫头吓坏了,她轻咳两声,“紫陌,你明日去一趟横街,瞧瞧赵铵那边如何了,要不要人帮忙。” 紫陌总觉得姑娘这安排里面有阴谋,可是她没有证据,瞪着一双圆眼睛看着谢知微,总想从姑娘的脸上看出点什么? “怎么了?瞧上你家姑娘我了?”谢知微两根手指头朝她的下巴捏了一把,“可惜你家姑娘我不喜欢女儿家,唉,姑娘家年纪大了,留得住人,留不住心,这就是所谓的女大不中留啊!” “怎么了?怎么了?姑娘,你快说说,紫陌姐姐是不是有心上人了?”杜沅一听乐了,她一个江湖儿女,从来不知道拘小节是个什么意思,有什么就说什么,这一说,可把紫陌给羞得无地自容了。 “姑娘何苦拿奴婢开心?”紫陌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 谢知微一看糟了,忙朝杜沅使了个眼色,赶紧过去安慰,“好紫陌,我可真没有这个意思,要怪都怪杜沅,你说她这口无遮拦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要不这样,明日让她出门买桃李记的桃酥给你赔罪,好不好?” 杜沅忙过来,打躬作揖,“紫陌姐姐,你就不要和我计较了,谁不知道我和杜沚学不好规矩?不过,紫陌姐姐,你年纪也不小了,就算有喜欢的人也没什么……” 谢知微眼见紫陌又要变脸,忙一脚踩在杜沅的脚上,杜沅哎呦一声抱着脚跳起来,那模样就跟猴儿一样。 紫陌噗嗤一声,红着眼睛笑出声来,身段儿一扭,丢下一句“不搭理你们了”便出了门。 谢知微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这一天天的,快累坏了,她打了个呵欠,吩咐人备热汤,沐浴的时候,歪在木桶里睡着了,照样是秋嬷嬷将她抱上了床。 次日,十二月初八,对谢家来说,是个大日子。 位于西面,清筑院前面的谢家祠堂开了,正堂的底下左右共十六张楠木椅上,坐着谢家的族老,和请来观礼的崔家、海家以及卢家的人。 卢家的嫡系如今只剩了卢琦龄一个人,他年及弱冠,原本无资格与一群耆老们坐在一起,只好坐在右边最末尾的一张椅子上,只坐了半个屁.股。 谢家子侄辈,以谢元柏为首,均站在门外。 谢家并无女人不入宗祠的说法,是以谢知微等女眷随着袁氏站在庭院里。 “谢眺,你今日请我们来,到底所为何事?”谢家的一个族老问道。 他身穿一件青色没有任何绣纹的直裰,脚上一双布鞋,一个圆髻顶在头上,须发花白,胡须被打理得非常整齐,说话慢条斯理,看似不出众,可气质不容忽略,一手行书出神入化,有当代书圣之称。 此人谢睦,为谢眺堂兄,在这些人中,年龄居长,是以,他最先开口说话。 谢眺起身,朝众人团团作揖,歉疚地道,“今日惊动各位远道而来,所为事并非小事,眺已经给皇上上了折子,向皇上请旨休妻!” 休妻!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心惊肉战,不敢置信地看向谢眺。 哪怕,在此之前,谢知微已经早就听祖父有所透露,此时,也依然觉得震撼。他们这样的人家,休妻可不是简单的两个字。 谢家乃士林名门,诗礼传家,数百年来,还没有休妻这种做法。 崔家来的不是别人,是崔秉均,崔家在京城如今没什么人,崔秉均是旁支,但辈分不低,又是崔家在京城的总决事,什么事都是他拿主意,便代表崔家来听事。 此时,他震惊不已,抬起头来,看着谢眺,“这件事非同小可,实话说,当年大姑奶奶出事,家里老太太不是没有怀疑过,但彼时,谢家没有长辈,后院冯氏一个人说了算,她首尾做得非常干净,老太太当时来谢家住了一个月,明面儿上是照顾大姑娘,筹备大姑奶奶的后事,实则是寻找证据。” 他一抖开袖子,拿出了一包药渣摊在桌子上,“这是当年老太太来谢家后,特意带回去的,这药渣里干干净净,看似没有任何破绽,实则,后来崔家老神医专程辨别过,这里头有一点乌头的气味,残留在几样药渣里头。乌头会引发产妇大出血,想必大姑奶奶便是中了这个招数,着实是死得冤枉。“ 崔秉均道,“从那一次后,老太太回到家里,就立下了家规,以后家里的姑娘们多了一门功课,便是辩毒。”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姑娘们,票票走起哦! 第255章 联姻 谢元柏双手紧紧握成拳头,目赤欲裂,极力克制着心头的愤怒,自责如同潮水一般,将他淹没。 袁氏也是气愤不已,忍不住嘀咕道,“我的天,这都是为什么?我能活这么多年,是不是还得感谢她?” 肖氏一直到现在,都没有醒过神来,她不由得想这十年来,自己是不是也多次游走在死亡的边缘?是不是也要感谢老太太对她的活命之恩? 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常言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而钱氏,此时此刻,满心里都是“我竟然能活下来”的庆幸,也不由得想到,徐老姨太太也是个厉害的,这么多年,居然没有被老太太弄死。 谢眺闭了闭眼睛,声音沙哑,“谢家出了这样的人,是谢家对不起崔家!眺在此承诺,谢家这一辈所出嫡女,供崔家挑选为妻,便是微姐儿,只要崔家看中了,谢家绝不拒绝。” 崔秉均朝谢知微看了一眼,笑着对谢眺道,“老大哥,你打得一手好算盘,你明知道家里老太太疼爱大姑娘,若果真要结亲,必然会挑一个才华人物出众的,绝不肯委屈了大姑娘,故意说这样的话来,难道不是为了再套一个我崔家的好男儿?” 谢眺实在是笑不出来,他艰难地扯了扯唇角,“眺绝无此意!” 崔秉均脸上也闪过一丝哀愁,“当年先皇赐下这桩婚事,其用意,不用我们多说了,这么多年过去了,走到今天,大家都不容易。好在,谢家的儿郎们都是好的,老大哥,这些年你既当爹又当娘,其艰难,我们都知道,家里的老太爷和老太太都没有要怨怪你的意思,逢到这样的事,并不是我们愿意的。如今,谈对不对得起,没什么用。” “你能够把事情摊开来说,坦坦荡荡,没有遮遮掩掩,我崔家感激,佩服你谢眺是条汉子。只是……”他看向谢仲柏和谢季柏,“休妻的事,我无权置喙,你要把老二和老四记在卢氏的名下,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法子,无论如何,我想说一句的是,家和万事兴,不能坏了几个哥儿之间的感情,若是如此结果,前面一应的努力,这么多年崔家隐忍不发的初衷,就全都白废了。” 谢眺摇摇头决绝地道,“人活世间,感情最难割舍,这一点,我同意。可是,男子汉立于世间,为了是非大义,该割舍的感情要割舍,哪怕事涉生身父母。今日,若我不能正家风,立家法,那诸位,就只有等着看我谢家泯灭于世,不再有来日了!” 卢琦龄起身朝谢眺拱手拜了三拜,继而转身对谢仲柏和谢季柏道,“两位,今日我卢琦龄做一次恶人,在这里说一句公道话,令堂做出害死儿媳的事,实在是恶毒至极,若二位不能公正地处置此事,要我说,大表兄,没有这样的兄弟,也无所谓了!” 谢仲柏与弟弟对视一眼,二人走上前来,“父亲,我和弟弟愿意被记入大娘名下,只是,求父亲看在我和弟弟的面上,不把母亲送官,也不必……一定休妻,求父亲同意让她入家庙静养,将来百年,不葬入谢家祖坟。” 说完,他和谢季柏重重地跪了下去。 不葬入祖坟,这和休妻其实没什么两样了。 “不,我不同意!” 一道声音在门口传来,众人抬眼看去,见冯氏的眼睛蒙着一层黑布,在常嬷嬷的搀扶下走了进来,门口,两个嬷嬷忙上前拦住,不让她入内,“老太太,这里是祠堂,没有老太爷的允许,您不能进去。” 冯氏抬起拐杖就要打人,两个嬷嬷不是寻常嬷嬷,生得膀大腰圆,力大无比,一个人对付三五个大汉不在话下,其中一人抓住拐杖,冯氏便动弹不得。 “连你们都要欺负我吗?老太爷,我在这个家里,如今连个妾室都不如了吗?我还是先帝赐下的嫡妻,还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吗?可笑,谢家妄称百年望族,世代簪缨,诗礼传家,竟然嫡庶不分!” 谢眺走了出来,站在廊檐下,居高临下地看着冯氏,“冯满,你再敢说一遍,崔氏是你让人毒死的吗?” 冯氏浑身一颤,她四下里到处看,什么都看不见,不由得疯了,“白梅芷,是不是你?是不是你这个贱蹄子到处胡说八道?老大媳妇是产后血崩,与我……” 她话还没有落,便听到“啊”地一声惨叫,扶着她的常嬷嬷突然凭空就消失了,冯氏吓坏了,她另一只手四处摸,“珍珠,你人呢?珍珠?” “老太太,救救我!” 常嬷嬷已经被杜沅掐住了脖子,她眼前突然出现自己儿子,相公还有宝贝孙子七窍流血的惨状,先大太太掐着她宝贝孙子的脖子在说,常嬷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常嬷嬷疯了,她尖声大叫道,“与奴婢无关啊,求大太太饶命,这事不是奴婢做的,是老太太让宝瑞做的,奴婢什么都不知道啊!是她让灵芝做的,是灵芝在那药汤里下了毒,与奴婢无干啊。” 宝瑞是金嬷嬷的名字,灵芝是崔氏的丫鬟,在大太太死的第二天,悬梁自尽,说是追随大太太而去。 谢知微的眼底闪过一道寒光,她朝杜沅点点头,杜沅将一点药沫子朝她的鼻尖一弹,常嬷嬷猛地一个激灵醒过神来,看看四周,所有人都用奇怪的眼神看着她,她两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冯氏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她四处摸的手,停顿在空中,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起来了,“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在对她严刑逼供?” 谢元柏转过身来,冷声问道,“你还有什么话好说?” 谢知微冷笑一声,“你以为,我们没有证据,拿你没有办法?你以为金嬷嬷死了,于嬷嬷也没了,这事儿就谁也不知道了?你害死了我娘亲,弟弟也差点被你害成了傻子,你心心念念地谋划谢家,说得好听是为了二叔和四叔,可真的是这样吗?我娘的嫁妆,你全部都搬到了冯家,你为的是冯家。“ “我纵然为冯家又如何?冯家是我娘家,天底下哪里有姑娘家出阁了不为娘家的?”冯氏嘴硬道。 “是啊,所以,你百年之后,就让冯家人为你供奉香火吧!我倒要看看,这天底下有没有侄儿供奉姑母牌位的道理?”谢知微嗤笑一声,已是懒得和这个蠢货多嘴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56章 满门 谢知慧已是泪流满面,她走上前来,对冯氏道,“祖母,冯家已经落败了,朝廷已经下了明旨,男的发配三千里,女的全部都罚没教坊司,祖母……” “滚,我没有你这样没良心的孙女!”冯氏挥动拐杖,朝谢知慧挥了过来。 谢知慧哪里能如此灵动,她连忙抬手捂住脸,吓得一动不敢动,那拐杖狠狠地落在谢知慧的头上,她的额头上顿时血流如注。 “慧姐儿!” 眼看冯氏的第二下要打过来了,谢知微连忙一步跨了上去,将谢知慧搂在怀里,冯氏的拐杖朝谢知微的背上落下去,杜沅已经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拐杖,朝前推了一下,将老太太推开。 “慧姐儿!”谢知微眼泪都出来了,她看着谢知慧额头上的血洞心疼不已,“你怎么这么傻,别怕,大姐姐不会让你有事的。” 谢知慧艰难地扯动了唇角,笑道,”大姐姐,我一点儿都不疼,就怕留疤。“ “不会让你留疤的,怎么会让你留疤呢?” 谢知微一面说,一面从荷包里拿出了伤药,一股脑儿地都洒在了谢知慧的伤口处,血洞被堵住了,如注的血流也被制止住了。 肖氏此时才后知后觉地尖叫出声来,冲过来抱住了谢知慧,看着女儿一下子惨白的脸,半张脸上都是血,充满了恨意的目光如箭一般地射向冯氏,怒喊一声,“老太太,慧姐儿是你的嫡亲孙女儿啊!” “我白疼了她这么多年,她竟然向着外人!” “外人,这家里哪里来的外人?”肖氏觉得不可思议,老太太这是疯了吗?当着老太爷的面,说这样的话。 “冯家已经没了,我还有什么好顾忌的?谢知微,是不是你?”冯氏朝前走了几步,“就为了你娘的那点嫁妆,你竟然把冯家全部都毁了,微姐儿,你可真是好手段!” 谢知微快速地帮谢知慧止血后,用一块干净的帕子将她的伤口包裹起来,让嬷嬷送她回院子里去。 肖氏自然跟着去了,钱氏又想看热闹,又觉得应该去关心一下二姑娘,为难之际,谢知倩推了推她,她只好跟着去了,其他的几位姑娘自然也不好留在这里,走得一干二净。 谢知微站起身来,看向冯氏,“不是我把冯家毁了,毁了冯家的是老太太,是薛大姑娘。我拿回我母亲的嫁妆有什么不对?当年,我外祖母只是让老太太帮我母亲打理嫁妆,从未说要把收益给老太太,我拿回这些收益也是理所当然,我自己花还是捐给朝廷都随我的意,况且,也是表妹提醒我应当捐给朝廷,老太太无论如何都怪不到我头上。” “好,好,你会算计,像极了你那个外祖母,我真是小看你了,十来岁的小姑娘,居然把我这个老太婆给算计了,崔若华,你养了个好女儿,我冯家满门落在你手里,真是好!” “是啊!”不同于冯氏的气急败坏,谢知微气定神闲,不疾不徐,笑道,“俗话说,一饮一啄,自有天定,我也没想到,最后,还是因为我娘的嫁妆,才把冯家给累成这样,说起来,也是我娘早逝的过错,我外祖母托付嫁妆的过错,知微在此向老太太赔不是了!” 她说完,福了福身,老太太气得一口血吐出来,脸上血色褪尽,眼前一黑,朝地上栽倒。 常嬷嬷忙扑了过去,将身体垫在了她的身下,方才避免老太太摔个满嘴泥。 谢仲柏兄弟的腿朝前迈了一步,最后,又不得不收回,低下头,已是满心凄凉。 谢知微唇角微微勾起,看着常嬷嬷艰难地把老太太扶起来,她走上前去,凑到老太太的耳边低语道,“老太太,您可得好好活着,表妹如今还好着呢,什么时候,等她不好了,你才能不好,黄泉路上,没有您陪着,她一个人怎么走呢?” 老太太的眼珠子转了转,她猛地睁开眼,朝谢知微瞪来,口中的血朝谢知微喷来,杜沅一把将姑娘拉开,那血喷在空中,如同血雨一般洒落。 “你,你这个毒妇!”冯氏的声音微弱如蚊蚋,谢知微笑了笑,退后两步,道“把老太太送回清筑院吧!” 她转身朝谢眺走来,在台阶下福了福身,道,“祖父,就依二叔的意见吧,为着这样一个人,伤了二叔和四叔的心,实在是得不偿失。” 谢眺是巴不得把这毒妇给休了,可是,先皇赐下的圣旨,要休妻,那就是打先皇的脸,若争取,也不是争取不来,付出的代价一定不会小。 正如谢知微所说,他最不能不顾忌的是两个儿子的感情,又不能不顾忌大儿子的感情。 他看向谢元柏,“老大,你什么意见?” “儿子无话可说!”谢元柏看向谢知微,别人没有听到谢知微和老太太说了什么,他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满心心疼,到底是什么样的经历和过往,让他一个十岁的女儿学会了这些阴谋和诡谲? 看似她放过了冯氏一命,可是杀人诛心,她对冯氏用的是最残忍的手段。 想到这里,谢元柏满心悲愤,朝谢眺拱手,“儿子遵从父亲的安排!” 谢眺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他若是看不懂谢元柏和谢知微,他也不配活这么多年,在朝中身居多年高位了。 当日,改宗谱,谢眺虽没有休妻,但冯氏的姓氏从宗谱上划掉,谢仲柏和谢季柏的名字被记在了逝去多年的卢氏名下。 “父亲,元桃的名字怎么办?”负责誊写宗谱的谢拾柏问谢眺。 宗谱上,子会继续往下记录,若是女,则只写适谁家谁为妻。谢元桃之前自然是写在冯氏名下的,可冯氏的名字都要从宗谱上摘下来了,谢眺又没有说谢元桃也要记在卢氏名下,那她记在谁名下呢? 难道也要一笔划掉? 谢眺想了想,“就记在你母亲名下吧!” 如此一来,好好的谢家嫡女,如今成了庶出,谢眺补了一句,“回头你安排人通知一声薛家即可。”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57章 吃醋 谢拾柏提着笔的手顿了顿,父亲到底知不知道,嫡女变庶出,对薛家是怎样的羞辱? 不过,一想薛家早就不是宁远伯府了,也不必要这些体面了,便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地在宗谱上将谢元桃的名字誊在了徐氏的名下。 中午,瑞春堂里开了两桌席,谢眺一身轻松地陪着请来的族老和三家见证人喝了一杯。 谢仲柏和谢季柏的情绪虽不高,但还算平复。 谢知微回到倚照院里,将户部送来的五间铺子,十二顷田庄的地契和账本整理出来,又带了一些伤药,让杜沅和杜沚捧着,吩咐人去请府里的少爷和姑娘们去谢知慧的屋里相聚。 谢知慧才喝了药,睡不着,躺在榻上胡思乱想,听说大姐姐来了,忙要起身,肖氏按住了她,“你大姐姐不会和你计较这些,你还不快躺着,要是叫她看到了,她要说你了。” 谢知慧眼睛盯着门口,听到门口的丫鬟说“大姑娘来了”,便看到大姐姐走了进来,她顿时笑得很甜,“大姐姐,你快来陪陪我,我快闷死了,我伤的又不是腿,娘非要我躺着。” “是该躺着,你这伤口不浅,不好好养着,若是有个好歹,非要闹出大事来。”谢知微过来,先给肖氏行了礼,便道,“请大夫来看过没有?” 肖氏两眼红肿得厉害,却笑道,“请了家里的大夫来看过了,正想要请回春堂的大夫来瞧瞧呢。” 谢知微便让人拿来了药方,看了一眼,也没有多说,让谢知慧伸出手臂,她给妹妹把脉,凝神约有三息功夫,又换了右手,可见谨慎。 之后,她要来了笔墨,将药方改了改,递给肖氏,“二婶,让回春堂的大夫来看看,这药方能用就用,不能用,就让陈大夫重新开方子,之前家里的大夫开的方子,略有些不妥。” 肖氏接过了方子,她自己是看不懂的,但如今,面儿上,她对这个侄女是半点都不敢怠慢了,恭维道,“大姑娘开的方子还有什么不妥的?这天底下,还有比大姑娘更疼妹妹的吗?” 她将方子递给汤嬷嬷,“还不快让人去抓了药熬给姑娘喝。” “哎!”汤嬷嬷本就想找机会巴结谢知微了,此时自然是捧着药方,欢天喜地地去了。 “大姐姐,你说我这伤口会留疤吗?” 兄弟妹妹们还没有来,谢知慧便拉着大姐姐的手说话。 “你呀,真是个小牛犊子,伤得这么重,扭头又活蹦乱跳起来了。”谢知微抬头细细地看了她的额角,揉揉她的发顶,“不会的,崔家的药很有效,哪怕是陈年旧疴,姐姐也能让你复原如初,就别说这是新伤了。” “这些日子,你不要沾水,姐姐给你开的药,你要乖乖喝,喝个三五天,结痂了,就好了。” 谢知微将带来的药膏交给肖氏,“二婶,您盯着些,仔细二妹妹忘了,待结疤之后,就换这种绿色的膏药,十天半个月后,这伤就会好了,多抹一段时间,什么时候淡得看不见了,就不抹了。“ “阿弥陀佛!”肖氏合十,道了一声佛号,激动得眼睛都湿润了,“这敢情好,我原本在想,这要是留个疤,刘海都遮不住,可怎么得了?老太太是真狠心啊,她都看不见了,还随便动手,我这会儿都在害怕啊,要是不小心戳到这没心肝的眼睛上,或是脸蛋儿上,我哭死都来不及了。” 肖氏转而对谢知微道,“大姑娘,二婶以前做的那些对不起你的地方,你可千万别跟二婶计较,二婶是猪油蒙了心了。” 谢知微讪讪一笑,本不想做理会,放火的人是可恶,可隔岸观火的更加可恨。 只是,她眼角余光看到谢知慧巴巴地看着自己,不得已道,“二婶说这些做什么?一家人怎么可能会没个磕磕碰碰的?“ 好在这会儿,谢明澄几个少爷,谢知莹和谢知倩几个姐妹都来了。 谢家这一辈里头,到如今一共六个哥儿,四个姐儿,人数着实不少。最小的谢明渝才会蹒跚迈步,是钱氏所出,由钱氏抱着来的。 钱氏将谢明渝放在地上,教他给大姐姐请安,笑道,“你弟弟还不会说话呢,一天到晚嘴里也不知道咿咿呀呀说些什么?” 谢知微笑着牵过弟弟的手,肉包子似的,软乎乎的,特别招人喜欢,她摸了摸弟弟的头顶,“渝哥儿,今天跟着大姐姐好不好啊?” 谢明溪一看不乐意了,也不说话,走过来往他姐姐怀里一挤,整个人塞进了姐姐的怀里,冷冰冰地看着渝哥儿,“你把口水弄到姐姐的身上了。” 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谢明溪在吃醋了,肖氏等人被这孩子逗得哈哈大笑,钱氏更是笑得泪花都出来了,非要把谢明渝往谢知微的怀里塞,“溪哥儿,你这就不对了,大姐姐不是你一个人的大姐姐,是渝哥儿是所有哥哥姐姐们的大姐姐。” 谢明溪很委屈,狠狠地瞪了钱氏一眼,转身将脸埋进姐姐的怀里,就是霸占着姐姐,不让渝哥儿有任何可乘之机。 谢知微笑着将弟弟往怀里搂了搂,手背轻轻地靠了靠渝哥儿的脸蛋儿,“姐姐给渝哥儿一个田庄,买糖吃好不好?” 一开口就是一个田庄,原本在猜测谢知微用意的肖氏和钱氏不由得吃了一惊。 “大姑娘,你这是什么意思?”肖氏忍不住问道。 “是这样的,我娘亲这些年的田庄铺子收益,都是在老太太的手里,如果说,老太太把这些钱财都用在谢家,我也无话可说。” 说到这里,谢知微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肖氏,肖氏羞红了脸,低下了头。 她以前还以为,她真的是从老太太那里得了不少好处,如今知道得越多,越是显得她愚蠢无比。 这家里,也只有大姑娘才能压制住老太太,也幸好有大姑娘。 “可是,并不是这样。冯家的情况,我想大家都知道了,户部那边拿走了两百五十万两银子后,还剩这些,我准备给家里的弟弟妹妹们分一分。以后,笔墨纸砚就从自己的账上走。不过,这可不一定是好事。”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58章 抓阄 “大姑娘,这的确不怎么好!”钱氏这个人其实脑子很简单,若是复杂点,想必老太太当年也瞧不上。 见谢知微如此大方,她又挺感动,反过来为谢知微着想,“这些在大姑娘手里,大姑娘有了收益,平日里,想贴补那个哥儿姐儿,随大姑娘的意思,就像赏赐给哥儿们一匹马一个道理,若是到了他们的手里,他们年纪都还小,自己又不会打理,如何是好?” 肖氏也点头道,“是这个道理,还有,他们自己手上钱财多了,以后都养出些坏毛病来,花钱大手大脚,也叫人操心。” 谢知微看向弟弟妹妹们,见一双双原本明亮火热的眼睛,此时都慢慢地黯淡了下来,谢知微不由得抿嘴一笑,问道,“你们呢?你们是什么意见?” 谢明溪不懂事,只一味地和谢明渝抢姐姐的怀抱,只要小弟弟稍微靠近一点,他就偷偷地,轻轻地一点一点地把小弟弟戳回去。 谢明渝不知道小哥哥在嫌弃他,还以为小哥哥和他闹着玩,笑嘻嘻地靠近,两个人一遍遍地玩着这种游戏。 不同于谢明渝的欢喜,谢明溪郁闷得快秃头了,偏偏,他还不能告状。 自然,他也不关心姐姐分田庄铺子的事。 谢知微一发话,所有的弟弟妹妹都看向谢明澄,谢明澄顿时感到压力好大,他想了想,“大姐姐,我觉得我娘和三婶说得都有道理,要不,这些庄子和铺子还是都放在大姐姐的手里,要是看我们兄弟姐妹几个谁手上短了点钱财,你补给我们,如何?“ 他觉得自己说的好像有点勉强,连忙道,“其实,大姐姐,这些都是崔大伯娘的嫁妆产生的收益,你不给我们,也理所当然,我就是不知道大姐姐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不是有人不懂事,说了什么?“ 谢明澄忍不住看向肖氏,肖氏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事,她事先都不知道,跟她有什么关系? 想到不管是丈夫还是孩子们都向着长房,都和她不是一条心不说,还时常怀疑她,肖氏就呕得要吐血。 “没有人说什么,这对我来说是意外之财,我之前以为冯家把老太太给的钱财都挥霍光了,后来才知道,原来他们虽不懂得生财之道,却也挥霍有限,还想着钱生钱的法子,留了这些。朝廷也只拿走了两百五十万两,多了这些,本是朝廷的好意,皇恩浩荡,那我们就有福共享。” 自古钱帛动人心,她动的虽然是老太太,二叔和四叔并没有站在老太太这边,可心疼老太太这是在所难免的,毕竟那是亲娘。 从二叔在宗祠前向老太爷求情就可以看出来了。 整个府上惊动太大了。 她若是不安抚一下,天长日久,难免会让府中上下对长房生嫌隙。长辈们的恩怨,她管不着,但兄弟姐妹们这一辈,她希望还能够保持谢家的传统,大家团结一心,沆瀣一气。 一个人就算要吃独食也要偷偷地吃,吃得神不知鬼不觉。就像这次,老太爷将祖母的两百万两银票给她一样,她有了这些几辈子都用不完的银钱,又有娘亲留下来的嫁妆。五个铺子,十二顷田地,于她而言,便成了可有可无的。 拿出来,安抚弟弟妹妹们,又有何不可呢? “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意已决,铺子和田庄分给你们,你们若是觉得想自己管,赔光了,那是你们的事,若是二叔三叔二婶三婶要帮你们管着,我也不管。总之,这是笔墨钱,将来你们谁要是没有好好读书,不能为家族争光,那就还给我。” 肖氏和钱氏欢喜不已,各自对自己的孩子道,“听到你们大姐姐的话了吗?要是不好好读书,今日得了什么,来日.你们就要还什么,要是将来不能为家族争光,今日趁早别要!” 谢知微笑了一下,她将装铺子和田庄地契还有账本的匣子往前推了推,“东西都在这里,五个铺子都在京城,地段有好有坏,其中一个是药铺,我就不拿出来分了,十二顷田地,我留了四顷,剩下的一共分成了十二份,你们大家包括渝哥儿来抽签,四个铺子,四份,八顷田地八份,谁抽到什么是什么,你们有没有意见?” 不分嫡庶,公平平等,自然谁也没有意见。 谢知慧问道,“大姐姐,为什么是十二份,有三份是给四叔的吗?” “嗯,四叔马上也要成亲了,将来我们会有新的弟弟妹妹。我之所以还留几份,是怕除了四叔之外,二婶三婶还有我母亲还会生弟弟妹妹,我要留一点。“ 肖氏和钱氏被闹了个大红脸,钱氏没好意思地道,“这孩子,我和你二婶都多大年纪了?” 相反,袁氏比她们都要年轻一些。 肖氏用帕子掩着嘴,别过头,同样是面红耳赤。 谢知微将准备好的阄放在了桌上,示意杜沅再细细地混合一下。 杜沅倒是实在,她从桌上拿了两个茶碗,将这十多个折叠好的纸条,放在碗里,两个碗扣在一起,举起来,哐当哐当地摇了约有十多个呼吸,她便撇开一个碗,将这十多个纸条扣在桌上,一翻碗,纸条便散在了桌上。 “谁先?”谢知微笑看了一下弟弟妹妹,目光落在谢明澄的脸上,“那就从大到小吧!” 谢明澄摇摇头,“大姐姐,孔融让梨是小的先挑。” 谢知微为难地看着谢明渝,“可是,渝哥儿还不会抓呢,万一他全部都抓走了怎么办?你们先,最后一个留给渝哥儿。” 再拒绝就是矫情了,谢明澄只好伸手抓了一个,他打开一看,是一间胭脂铺子,顿时,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谢明慧抓了一个,是个笔墨铺子,高兴坏了,对谢知微道,“大姐姐,以后,你的笔墨纸砚全包在我身上了。” “好啊!”谢知微笑道,也不说自己名下早就有个铺子了,示意谢明源,他抓的是田庄,松了一口气,“幸好不是铺子,田庄的话,好打理多了。”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萧恂:我几天不出来,人都到哪里去了? 陆偃团团作揖:姑娘们,赏个脸啊,票票,评论走起!谢谢打赏! 第259章 人权 肖氏有些无语地看着这个次子,这话说的,好像他打理田庄很有经验一样。肖氏名下两子一女,她一下子就能分三份,心里自然是欢喜坏了。 轮到谢明潜和谢知莹了,他们是二房庶出,余姨娘所出。 余姨娘本是老太太屋里服侍的人,比兰鸢稍早一些,一次,二老爷从外头喝了酒回来,老太太便故意让尚为丫鬟的余姨娘服侍二老爷,那会儿,肖氏正好有孕,怀着谢知慧。 余姨娘用了些手段,等二老爷醒来的时候,已经生米煮成了熟饭。 见识到了老太太的手段,肖氏后来对老太太越发恭敬顺从。 阖府之中三个老爷,唯有二房有姨娘,肖氏一直觉得比两个妯娌抵了一等。 肖氏冷哼了一声,撇开了眼。 谢明潜和谢知莹看了谢知微一眼,见大姐姐朝他们微笑点头,二人顿时就欢喜起来了,一起伸手各自抓了一个。 两人抓的都是田庄,谢知莹难免有些失望。 谢明澄看了,忙道,“呀,四妹妹,你抓的是田庄,我跟你换好不好?我把胭脂铺子给你。” 户部给谢知微的十二顷地,全都是上好的良田。 按照大雍的度量法,一顷地也有一百亩,一年的收益上下两季无论如何也有一两百两银子。 可是,再怎么好的田庄都没法和京城里的铺子相比,铺子经营得好,一个小小的门面,一个月里头,怎么也要挣个一二十两银子。 肖氏忙在一边道,“换什么换?你不会打理胭脂铺子,我帮你打理不就好了?有了胭脂铺子,以后你大姐姐用个胭脂水粉,也不用朝外头买,多好。” 谢明澄朝肖氏愕然地看了一眼,“娘,你说的是什么话,难不成四妹妹手里拿着胭脂铺子,她就不给大姐姐胭脂水粉了?” 谢知莹忙道,“大哥哥,我就要田庄吧,有了田庄,回头我就可以请哥哥姐姐们去田庄玩了。“ 谢明澄知道四妹妹肯定是碍于母亲的缘故,他也不为难四妹妹,点头道,“好,以后你要用胭脂水粉,就直接去铺子里跟掌柜的说,报哥哥的名字就好了。” 三房这边,谢明淮和谢知倩大些,两人抓的都是田庄。 轮到谢明溪了,他胖胖的小手一抓,抓了一个就递给了谢知微,谢知微打开一看,竟然是个绸缎铺子,她揉揉弟弟的头,“你不要了?给姐姐了?” “嗯,姐姐帮我管着。” 谢知微哈哈笑道,“好,姐姐帮你管着。” 谢知微将下剩的几个纸条展开,挑了一个糕点铺子递给谢明渝,“正好,一房一个铺子,这挺公平,渝哥儿还小,我就先交给三婶了。“ “行,你放心,等你弟弟长到十二岁了,我就给他。” 对谢知微来说,这事儿她就管不着了,她将匣子打开,将地契和账本都拿出来,该给谁给谁后,下剩的,她就自己收好,给杜沅拿着。 都整理好了,谢知微起身拍拍身上,正要离开,百灵的声音在外面响起,“琥珀姐姐,我家姑娘是不是在这里?” 琥珀忙让百灵进来,她撩开帘子朝里道,“二太太,三太太,大姑娘,百灵姑娘来了。” 百灵钻了进来,“姑娘,表姑娘来了,在大太太屋里,义正严词的,说家里把她母亲从嫡出变成了庶出,质问太太,说太太纵着姑娘,把姑娘惯得没法没天,太太气得翻脸了。” 谢知微忙道,“二婶,三婶,就请两位长辈为弟弟妹妹们谋划一番,侄女先告辞了!” 两人虽是长辈,却依然起身相送,一直送出了院门,才回来。 扶云院里,谢知微和谢明溪都不在,袁氏早几天挑了一匹新出的胭脂红凤穿百花两色缎的布料,正琢磨着,如何给谢知微做一件衣服,眼看就到了冬至了,宫里有宴会,凤趾宫早就递了话出来,让谢知微到时候进宫。 二门上,递了话进来,说是表姑娘在门口要进来,家里说不见,她还不走。 袁氏便让把人请进来。 薛婉清穿着一件淡紫兰花刺绣领子粉红对襟褙子,底下穿一条刺绣妆花裙,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看到袁氏也不行礼,只喊了一声“大舅母,大表姐呢?” “你大表姐有事,这会儿不在,你执意要见我,有什么事吗?” 薛婉清用异样的眼光看了袁氏一眼,自顾自地在一个椅子上坐下,见此,袁氏也没有说什么,让田嬷嬷给她上茶。 薛婉清也不推辞,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大舅母,开宗祠,把我外祖母从宗谱上除名,到底是怎么回事?” 袁氏一面将布料叠起来,放在一边,一面不动声色地观察薛婉清,总觉得这孩子哪里不太一样了,小心地道,“开宗祠是男人们的事,这事儿,便是我也说不得什么,你问我,我也说不上来。你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就问这事,无论如何,我外祖母是家里的老祖宗了,你们男男女女的二话不说,不经过我外祖母同意,就开宗祠,把她的名字除了,你们还有没有人权?” 人权是什么,袁氏没有听懂,她皱起眉头,道,“清姐儿,我知道你心疼你外祖母,可是,你先大舅母是怎么没了的,我相信你也听说了。” “我是听说了,可是那又如何?难道不都是就凭了大表姐一句话吗?我看,这家里的人都疯魔了,看到大表姐被封了个县主,她就成了神明了,她说什么,你们都听,都支持,是想让她上天吗?” 薛婉清越说越激动,袁氏越听越生气,她猛地一拍桌子,“清姐儿,你要是来跟我说这些的,你就出去!” 薛婉清腾地站起身来,她也是气坏了。 除了外祖母的名不说,居然把她母亲的名字记在了一个妾室的名下。谢家居然还让人去通知薛家一声,薛家人也跟疯了一样,口口声声说被谢家羞辱了,而她夹在中间,真是左右为难。 她也冤枉死了! 薛家也是扶不起的阿斗,这种事情有什么好计较的?无论什么时代,一个家族,应该有更加远大的理想和目标,而不是在这种名声小事上斤斤计较。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60章 抗旨 “大舅母,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找你说有什么用?你在这家里,是能当家,还是能做主?你还不是什么事都听你那好继女的,我真是不明白你了,你好歹也是武将家的堂堂嫡女,无缘无故跑到人家里来给人当继室不说,为了一个不爱自己的男人,居然在继女手里委曲求全地过日子,换我是你,我真是羞都羞死了。” 袁氏的脸瞬间煞白,倒也不是为别的,而是薛婉清口口声声“不爱自己的男人”,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说出如此不要脸的话来? 薛婉清是不要名声了吗? 也正因此,丹枫生怕薛婉清把袁氏气出个好歹来,才连忙偷偷地让人去找谢知微,那丫鬟把这边的情况一说,百灵就去禀报谢知微了。 谢知微快步进来,才走到院子里,就听到薛婉清声音很大,“你们说外祖母杀了人就杀了人,有人证吗?有物证吗?朝廷判人死刑,还要讲究证据,三司会审,你们谢家可真能耐,就凭一人之词,就能给人定刑。你们是朝廷吗?” “事隔十年,想要完整的人证物证的确很难。”谢知微见袁氏除了脸色差一点,并无大碍,她放下心来,脚步也放缓了,“可是,那又如何?” “你什么意思?” 看到谢知微来,薛婉清更加激动了,她连忙出了屋子,站在廊檐下,看着庭院里的谢知微,居高临下地道。 “我就是这个意思。”谢知微款款地走了上来,与薛婉清对峙,“这是谢家的家事,不需要征求薛家人的意见。正因为没有完整的人证物证,我才给了她一丝体面,没有送到衙门里去,你如果被众所周知,自己的娘亲是一个杀人犯生的,你就安分守己一些。” 薛婉清被戳中了痛点,任何一个时代,有一个杀人犯的长辈,是一生都会烙在身上的污点,一辈子做好事都无法洗掉。 正因此,老太爷才会把老二和老四记在卢氏的名下,才提都没有提要把老太太送到衙门里去。 伏法受诛,对犯下罪恶的人来说,是一件简单的事,可是对亲人来说,是一辈子压在身上抬不起头来的一座大山,沉重无比。 如果,老太太不是谢家人,如果二叔和四叔不是自己的亲人,他们没有对父亲如此恭爱,对自己如此疼爱,谢知微或许会坚持,不管不顾地找出证据,人证物证收罗齐全了,直接押送顺天府。 可是,因为二叔和四叔,以为弟弟妹妹们,她不能这样做! “谢知微,你不要得意太早,人这一生的路还很长,一时的得意,算不得什么,谁能笑到最后,谁才是真正的赢家!” 薛婉清决定不与谢知微这个蠢货一般计较,书中,她连那个原身薛婉清都斗不过,更别说,她可不是原身薛婉清了,谢知微迟早要被她踩在脚下。 薛婉清转身就下了台阶,翠香怀里抱着她的披风,跟在她的后面,主仆二人急匆匆地出了扶云院。 “杜沅,你跟上去瞧瞧,别让表姑娘到处跑。” 说完,谢知微进了屋子,她上下打量袁氏,“母亲,您没事吧?她是个疯子,您别跟她一般计较,以后她再来,直接把人带去家庙。” 谢家的家庙就在西北角上,一个单独的小院子隔开,里面常年四个尼姑打理,早晚烧香拜佛,盯着被送进去的人,不让轻易与人接触。 这就意味着,一旦被送入家庙,便和圈禁没有什么区别。 谢家多少年没有出现被送入家庙这种事了。上一个还是前朝的时候,一个姑娘与人私奔,后又被人抛弃,自己回来之后,只请入了家庙。 老太太从宗祠离开后,就家法堂的嬷嬷们送进了家庙,这辈子怕是再也没有出来的机会了。 袁氏忙拉着女儿,“不说这个了,你看这是我给你选的料子,你瞧着如何?我想着,做一件立领对襟褙子,冬至日的时候穿。” “母亲,您忘了,冬至日的宫宴,元旦日的朝贺,女儿要按品大妆的,哪能随便穿?” 袁氏猛地拍大.腿,“哎哎,我都忘了,你看看我这脑子。我女儿是有封诰的人,可不是寻常姑娘。” 麟德殿里,谢眺跪在东暖阁的地面上,幸而烧了地龙,地面虽然冰冷,还不是那么寒彻透骨。 皇帝坐在南窗下的床上,看着奏折,足足将一沓奏折都看完了,才不悦地看向地上的谢眺,嗤笑一声,”先皇赐下的婚事,你一个折子,说休就把人休了?怎么,先皇不在了,你觉得你可以随便抗旨了?“ “臣不敢!” “不敢?朕看你敢得很!”皇帝将一本折子狠狠地砸在谢眺的头上,“朕且问你,九月间,朕在白石镇附近遇刺这件事,你查得怎么样了?” 谢眺有点茫然,这件事,他只是耳闻,皇帝根本就没有下过旨意,但此时,他除了认罪,别无他法。 “臣有罪!” “朕看,你不是有罪,你是不想活了。身为堂堂的大理寺卿,没有任何证据,居然就口口声声说自己的妻子害死了儿媳妇,谢眺,我且问你,你内帷不修,家里出现如此荒唐事,你有何脸面进朕的麟德殿?” 谢眺闭了闭眼睛,“臣有罪,臣无颜伺候皇上,臣不配为皇上效力,臣请求陛下降罪!” 陆偃端着一碗药膳,从门外进来,朝地上的谢眺惊诧地看了一眼,视若无睹,越过谢眺,大红色彩绣麒麟袍摆从谢眺的眼前飘过。 “皇上,到了用药膳的时候了。”他将药膳放在炕几上,一双魅惑的眼睛轻眯,莞尔一笑,“皇上,用过这碗药膳,到了看畹美人跳舞的时候了。” 皇帝这才想起昨晚情到浓时答应了李畹芬的事,他忙端起碗,喝了一口,“阿偃,幸好你提醒朕。” 陆偃便朝地上的谢眺道,“谢大人,您请辞也不能光凭一张嘴,还是回去好生写个折子上来再请辞吧!” 谢眺抬头朝陆偃看了一眼,陆偃根本没有看他,他忙三拜,“臣告退!”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62章 迷惑 皇帝的确从来没有见识过,一个女人竟然还能做到这样。 牡丹楼的姑娘,他不是没有见识过,但比起畹嫔来,那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只能说,那些姑娘们,你要玩个什么花样,她们会配合,放得开些,比起受过教养的大家闺秀,摆弄起来,没那么多顾忌。 可畹嫔不一样,她就是个引导者,花样百出,让男人死在她身上都无怨无悔。 皇帝就好似挖掘了一个新宝藏,自那日之后,便夜夜临幸畹嫔,将一应的事务全部都丢给了陆偃。 离冬至日不到十天,日近黄昏,皇帝午睡才醒,便回了后宫,陆偃从麟德殿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朝天边一抹残霞看了一眼。 不远处,襄王高一脚低一脚地哼着小曲儿,从北面过来,他应是去过庆寿宫了,这会儿到了该出宫的时候了。 一身常服穿在襄王的身上,就跟腌过的咸菜一样,隔着老远,陆偃似乎都能闻到他身上的酒味儿。 皇太后年寿已高,如今,就靠这个小儿子在续命,哪天要是没有看到襄王,就要跟皇帝闹,非说是寿康帝把襄王给逼死了,杀了襄王满门。 寿康帝不得已只好求着襄王每天进来让皇太后看看,别他没把襄王逼死,他自己倒是被皇太后给逼死了。 襄王似乎有所感应,朝这边瞥了一眼,看到了陆偃,忙屁颠屁颠地过来。 见此,陆偃快走两步,上前去,拱手行礼,“王爷!” 襄王身子朝后昂,眯着眼睛上下打量陆偃,“好,很好,你从哪里弄来个尤、物儿,把皇兄迷惑成这样?陆偃,要不,你也给本王弄一个?” 陆偃不惊不怒,不喜不怨,直起身来,眉眼含着妖魅的笑意,“王爷,您觉得偃如何?” 襄王似乎被惊吓到了,猛地朝后一跳,指着陆偃,”你,你,你别过来!我问你,我儿萧恂如何了?他有没有传信回来?“ 陆偃也不再逗襄王,他背手而立,朝中天看了一眼,一点光明挂在上面,魅惑的眼睛眯了眯,“郡王爷一切都安好,这两日应是要发起进攻了,若一切顺利,冬至日前应当能够赶回来!” 襄王松了一口气,朝外飞快地挪了两步,“好了,好了,你忙你的去吧!” 说完,便跟个肉.球一样,又滚回去了。陆偃见此,笑一笑,知道襄王应是不想与他走同一个门,也不在意,径直出了麟德殿门,往东行,他的马车在东华门前等着。 过了腊八便是年。 腊月十六日,离过年没剩得多少天了,少华山红崖湖边上的石寨里头一片张灯结彩,用木头架起的山门上挂着三个大红灯笼,底下悬着的长长得红色流苏在风中划出漂亮的弧线。 石寨里头架起了七八口大锅,锅底下,架着松木,红色的火焰舔着锅底,木头发出噼里啪啦的炸裂声,松木香味顺着风飘散出来,夹杂着锅里的肉香味,馋得四野里的生灵嚎叫声不止。 不一时,锅里的肉香味愈来愈浓烈,正对着练武场的聚义厅里走出来一行三人,为首的那人身穿一领草棕色道袍,腰间系一条布带,头上勒着一条黄布带子,上头用银线绣着一朵莲花,背上两口大刀,正是朱武。 他身后的两人,一左一右,如两尊门神,使一把出白点钢鎗钢枪的名叫张春,提着大杆刀的名叫刘达,均生得魁梧如山,力大无比。 “今日月圆,咱兄弟三个总算是能凑到一块儿,月圆人圆,就好好喝一杯。”朱武生得斯文一些,面白美髯,说话倒是声如洪钟,哈哈大笑两声,“看来朝廷是真没人了,上一次派个猛将过来,被三弟耍得团团转,三两下就被活捉,这次派个嘴上无毛的来,看我把这个龙子凤孙捉了活烹给兄弟们下酒。” “哈哈哈,好,俺还从来没有吃过龙肝凤髓,这次,有口福了!”张春紫色脸膛,胡渣横生,呈扇面展开,穿一领黑色道袍,头上扎个方巾。 “听说那小王爷生得面白如玉,是个俊秀郎君,俺有个闺女,要不,给俺做女婿如何?”刘达嘿嘿一笑,“人肉有什么好吃的,酸溜溜的,还是猪肉好吃。“ “也行,三弟开了口,我和你二哥就成全一下我们侄女儿。来年今日,又能喝一顿喜酒了。” 正说着,一个小喽啰拖着长长的“报”声,冲了过来,几步远便跪在地上,滑了一截距离,才到了三个大哥面前,“报地魁王,大将军,二将军,山门口有个叫荀枭的带了十来个人,说是来投奔咱们,还带了十多匹好马,瞧着是贩马的贩子。“ 贩马的来投奔他们? 三人对视一眼,刘达忙道,“大哥,这是好事啊,咱们正愁没有马呢!” “三弟,天上掉不下馅饼来,没准儿,这是陷阱呢!你没听说,那小王爷来了吗?搞不好,来的就是探子。” “是不是探子,放进来看看再说!”朱武一听说十多匹好马,难免不动心,就算人是探子,马总不会是探子吧? 山门门口,为首的是一个中年文士,穿一领月白色的直裰,头上戴着一块方巾,身后跟着十来个衣着邋遢的男子,手里牵着一两匹马,马儿有好有坏,正应了这群人马贩子的身份。 一个小喽啰过来了,目光倨傲地扫过这群人,手一伸,“请吧,见了俺家地魁王警醒些,一定要行大礼,知道什么是大礼吗?“ “不知道!”来的这群人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兄弟说话道。 小喽啰朝这小兄弟看去,见他瞧着身量比其他人稍微小些,两边脸颜色不一样,看着挺吓人的,不过,一双眼睛倒是很亮,笑嘻嘻的,瞧着亲切。 “小兄弟,我不妨好心告诉你,所谓大礼呢,就是戏文里头说的那种见了皇上要三跪九叩的礼,咱们都不是泥腿子了,说话行事自然要有点气派,是不是?” “那气派也是别人见了我行大礼,我见别人行大礼算什么气派?”这小兄弟不解地问道。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最近情绪低落,有没有亲安慰一下? 第263章 殿下 “说你没见过世面吧,你果然年纪小,没见过世面。” 这小喽啰一面在前边领路,一面教育这小兄弟,“你说平常老百姓吧,虽然说见个父母官都要跪下来磕头,可是他一辈子有几个机会见父母官?一面都难,一辈子除了在祖宗牌位前有机会下个跪,哪还有机会呢?” “你再看看那些朝廷里面的大官,一天到晚就要下跪磕头,不是给皇上磕头就是给王爷们磕头,还有皇太后,皇后,见到哪个,他们不得磕一遍头,可这些人,不比那些泥腿子们要贵重得多?体面得多?” 小兄弟朝领头的文士看了一眼,“裴大哥,你听这话,说得好有道理啊!” 那姓裴的文士赞同地点头,竖起了个大拇指,“受教了!” 小喽啰得意不已,谁知,下一瞬,就听到这小兄弟道,“可我还是想别人给我磕头,我不想给别人磕头。” 那小喽啰看傻子一样看着这小兄弟,眼看就到了聚义厅了,他要冲进去禀报,就懒得搭理这小兄弟了。 聚义厅坐南朝北,两边是一排寨子,门口聚集了不少人,都等着锅里的肉。 里头,靠北面放了一张大椅子,上面铺着一块虎皮,上面坐着朱武,他脚下一块平台,两边放着两把交椅,分别是张春和刘达。 地下左右各十多个小喽啰,穿了一色的短袄长裤,头上扎着一块头巾,手里拄着棍子。这一群马贩子进来的时候,这些人嘴里喊着“威武”,咋一听,还以为进了县衙。 裴文士等人尚且能做到目不斜视,可走在裴文士旁边的小兄弟,则对一应都感到非常新奇,一双眼睛滴溜溜地四处转,嘀咕了一声,“这是顺天府衙门啊!” “咳咳咳!”朱武朝这小兄弟的脸上看了一眼,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厌恶和嫌弃,这张阴阳脸,看着都晦气。 “来者何人啊?”朱武双手撑在膝盖上,下巴朝上,眼珠子朝上翻,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裴文士随意地拱了拱手,“在下裴无咎,领一帮兄弟前来投奔地魁王,若地魁王不愿待见我等,我等这就离开。” “你当这里是菜园子门啊,想进就进,想出就出?”刘达将大柄刀往地上一拍,“还不快交代,是不是那个什么小王爷派你们来的?” “小王爷?什么小王爷?”裴无咎愣了一下,“还请二将军赐教!” 刘达仔仔细细地把这一行人的脸都看了一遍,没有看到一张俊美无双,雌雄莫辨的脸,他甚至都没有朝少年的脸多看,有点失望,“就是那个朝廷派来的小王爷,来围剿俺们的,嘿嘿,毛都没长齐的家伙,居然还想和俺们斗,白莲菩萨在上,我等刀枪不入,他倒是来试试啊!” 裴无咎等刘达说完,收回了愕然的目光,对朱武道,“地魁王看我等,像是朝廷派来的吗?” “你脸上又没有写字,俺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朝廷派来的?来人,把人都给我关起来!”朱武抽出背上的双刀,两相一拍,发出啪的一声,当下两边的小喽啰又开始喊“威武”,朝裴无咎一行人逼近。 这群人目光冷静,倒也没有多慌,而是自发地背靠背围成一团,赤手空拳地对着这些拿着大棍的人。 倒是裴无咎,依旧是云淡风轻地站着,朝朱武失望地道,“地魁王,原来这就是贵教的待客之道,既然贵教如此怕朝廷,又何必与朝廷作对呢?贵教的人觉得我们是朝廷派来的,敢问,证据何在?” 一句话,把朱武问住了,他上下打量这些人,实在是看不出什么端倪来,手上连兵器都没有,说他们是朝廷派来的,的确是抬举这些人了,“你们的马是从哪里来的?” “我等是往返西凉和大雍的马帮,一向往来都很好,今次调任汾州的总兵刘兴军就是个祸害,不但将我们运回来的一百多匹西凉马全部扣押不说,竟然要我等交出一百万两银子,否则就把给我们二十多个兄弟赶尽杀绝。“ 裴无咎指着身后一共十一个兄弟道,“我们本来二十六个人,死里逃生,眼下只剩下这十一个兄弟,如果地魁王一定要怀疑我们的诚意,我等也无话可说,还请地魁王放我们一条生路,将来大家江湖好见!” “你说,汾州总兵是谁来着?刘兴军?”听到这个名字,朱武的脸色就变了,他手一挥,那些围着裴无咎等人的小喽啰便忙都散了,各归其位。 刘达慌了,“大哥,这刘兴军怎么跑到这边来了呢?是不是追着俺们来的?” 朱武略微沉思,抬头道,”管他是不是冲着咱们来的,有本事他打西凉去,咱们是大雍人,又没招惹他,就占个山头为王,太子殿下不是说了吗?他来了,咱们就跑,他走了咱们再来,怕他个鸟!“ 裴无咎垂下眼帘,掩去了眼中的神色,等朱武说完,他才抬头笑道,“地魁王殿下,我等是去是留,就等着地魁王殿下一句话了。” 殿下? 这两个字令朱武眼睛一亮,心说,果然是直接和朝廷打过交道的人,这礼节上,就是比他们这一群走江湖的要厉害,且这个领头的人,一看就是读过书的。 他不由得问道,“敢问裴先生,您身上有功名吗?“ 听到对方的这声很客气的尊称,裴无咎忍不住微微笑了一下,谦逊地道,“在下是寿康元年陕西秋闱第十三名。” 这是很了不起的名次了,朱武惊得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朝前跨出两步,“啊,裴先生,请,请上座!” “上座不敢!” 两个小喽啰连忙搬来了第四把交椅,放在了张春的椅子下方,这也意味着,少华山这帮土匪接纳了裴无咎等一行人。 “老弟来得正是时候,昨天,俺等刚刚劫掠了华阴县,那里头有个富户姓石,家里养了十多头猪,眼看过年准备出栏,可不是便宜了俺们!”张春兴高采烈地指着门口几口大锅,肉在锅里头翻滚,香味越来越浓郁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64章 荀枭 当即,朱武一声“开饭!”的号令下了,小喽啰们各自拿了碗朝大锅奔了过去。 靠近聚义厅这边的大锅旁边守着几个喽啰,听到朱武的命令后,就用几个大盆,舀了满满几盆肉和汤,一起抬了过来。 聚义厅里,摆了一张长方桌,约有三丈多长,朱武三人和裴无咎带来的一群人团团围了一桌,每人一双筷子一个碗,碗是用来喝酒的,粗瓷大碗,一碗至少半斤酒。 “来,兄弟们,都满上,今天月圆人也圆,裴先生可是读书人,竟然愿意加入我们,这说明了什么?白莲教是正教,我们就是救世主,来,干!”朱武端起了酒碗,站起身来。 大家伙儿都一起站起来,裴无咎用三根指头捏着碗边沿,“地魁王殿下,我等比不得尔等,我等虽然也是在刀尖上舔血,不过,因为干的营生不同,平日里喝不得许多酒,这一碗下去,估计就要倒了。” “倒了就倒了,四弟果然是读书人,都是自己人了,倒了就在这里睡,又不是大姑娘,怕甚地?”刘达呵呵一笑,“不瞒四弟说,俺闺女听说那小王爷生得貌美如仙,准备这次把那小王爷掳来给俺闺女当女婿,俺看裴先生就很不错,明日俺给俺闺女说说,那小王爷搞不好还尿床,不如就裴先生给俺家当姑爷好了。” 裴无咎的眼角余光朝身边的小兄弟看了一眼,见他眼中笑意深刻,不由得抬手抹了把额头,“小王爷是不是貌美如先,在下不知道,在下已经有妻室,不敢委屈了令爱!” 一碗干了,裴无咎等人似乎不甚酒力,那小兄弟起身,摇摇晃晃,“大,大哥,你陪地魁王殿下等坐坐,我下去和,和那边兄弟,喝喝一杯!” 他一个不慎,朝桌上的酒坛子扑了过去,裴无咎伸手扶了他一把,“你要喝不了,就暂时别喝了,来日方长。” “我喝得了,我怎么喝不得了?”说着,他又站起身来,朝碗里倒了半碗酒,就出了聚义厅。 “来,那个,我,荀枭敬各位一杯,哦,不,一碗。“荀枭举起酒碗,一不小心从台阶上,一头栽下来,眼看头要先着地了,他又不知怎么地,身子一扭站稳了,不过一碗酒全部倒进了酒缸里头。 “来,来,来,喝!”荀枭索性从大酒缸里舀了一碗酒,再次举起来。 “来,喝酒,兄弟,你酒量虽然不怎么样,人品倒是不错!”之前一直给荀枭等人讲磕头行礼的好处的小喽啰,领着众人一起围了过来,从酒缸里舀酒,大家碰了碗,仰起脖子,咕噜咕噜地喝起来了。 荀枭只喝了一口,再往前走,吆喝众人一起喝酒,他一路走,走到了石寨门口,山门前左右站着两个放哨的小喽啰,他朝那两人一举碗,“来,喝酒!” 这两人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彼此对视一眼,很快达成了一致,“你去给俺们舀一碗酒来吧,俺们要守寨门呢。” “行!”荀枭说完,一摇一晃地往回走,嘴里哼着个不成曲的小调儿: “阿房舞殿翻罗,金谷名园起玉楼,隋堤古柳缆龙舟。不堪回首,东风还又,野花开暮春时候。 美人自刎乌江岸,战火曾烧赤壁山,将军空老玉门关。伤心秦汉,生民涂炭……” 荀枭舀了一碗酒,摇摇晃晃地又回来,他走了没几步,那酒就洒了快一半了,门口两人都盯着他,见此,心疼得不得了。 其中一个道,“昨日都没说宰猪喝酒,今日轮到俺俩,就开宴席,真他娘得倒霉。” 另一个见那碗里都快见底了,舔了舔干裂的唇.瓣,“你看着俺去,俺都渴死了,回头给你舀一碗来,这小子自己喝饱了,就不管俺们俩了。” “嗯,你去吧,快着些,再不去抢两碗,就一滴都不剩了。” 那人忙从石头上跳了下来,上前去,就抢了荀枭的碗,朝他踢了一脚,“一边儿去,碍事的家伙!” 荀枭就跟个肉.球一样,被他一脚踢开,滚到了一块大石头的后边,他眼睛一闭,呼呼呼地就睡着了。 门口,那守着寨子的,眼睛朝里边看,盯着另一个去舀酒喝的人,见那人抢到了酒缸旁边,舀了一碗酒喝起来,喉结上下滚动,晶亮的酒液顺着唇角流下来,鼻端似乎能闻到香味了。 就在这时,他后颈上一疼,眼前一黑,人便朝地上扑了下来。 这人反手就是一刀,砍在了这人的脖子上。 刀刃上反射出一道白光。 聚义厅里,朱武正对坐在自己身边的裴无咎讲故事,“那刘兴军,与俺们有宿仇,当年他在山东任总兵的时候,奉命剿过俺们,俺们好不容易才从他手上逃出来……” 就在这时,他眼前一道亮光闪过,后背顿时就起了一层冷汗,腾地跳起来,喊了一声,“谁?” 朱武只觉得眼前一花,脖子上便多了一道冰凉的感觉,裴无咎的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柄长剑,那剑刃正勒在他的脖子上。 “四四弟,你,你这是合何意?”朱武强忍着头晕眼花,双手撑着桌面,只觉得难受无比,神志不清,嘀咕道,“这酒后劲也太足了些。” “大哥,不是啊,俺们是着了道了。”刘达说完,大喊一声,“他们是朝廷的人,朝廷的人来了!” 哐当哐当! 聚义厅门前的练武场上,一听到“朝廷”二字,小喽啰们纷纷扔下了手中的碗,此时,几乎一半人都站不起来了。 荀枭本来还想装一会儿死,这会儿,他无语地朝门口摸进来的人看了一眼,不得不撑着身子站起身来。 那暴露的人干掉了石寨门口的守门,进来将一把剑递给荀枭,“郡王爷,末将不慎,暴露了。” “跟我说有个屁用,回去自己领罚去。” 荀枭,也就是萧恂没好气地夺过了剑,朝冲向自己的小喽啰迎了上去,一面喊道,“让人都进来啊,一锅端了,还等什么?”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65章 捉拿 一场鏖战持续了两个时辰,才终于结束。 萧恂坐在聚义厅的虎皮交椅上,扭了扭屁.股,摸了摸身下的虎皮,“这虎皮不错,用来垫马车挺好,不过,被臭男人坐过了的,算了,拿回去孝敬我父王好了。” 他朝楚易宁道,“行了,本王也不议你的罪了,就这两天,你给我弄一张比这大的虎皮来。” 楚易宁看了他屁.股下头的虎皮一眼,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哭着道,“郡王爷,要不,末将还是去领罚吧!” 开什么玩笑,一张完整的虎皮,那就意味着遇到了猛虎,不能用刀砍剑刺,只能对着眼睛一箭贯穿头颅,他要有这个本事,他都上天了。 “算了,你弄来的虎皮,我怎么拿得出手?还是我自己去。”萧恂想了想,拿起旁边的硬弓和箭袋,踏步就朝外走去。 楚易宁一看,越发想哭了,上前一步,抱住了萧恂的腿,“郡王爷,还是末将去吧!” 开什么玩笑,他们是来剿匪的,现在土匪已经一锅端了,不损一兵一卒,报信的已经快马加鞭回去了,皆大欢喜,正好回去过年。 这要是萧恂出个什么事,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这些人也不用回去了。 “不行,这件事还非得我亲自出手才行。”萧恂执意出了聚义厅,门口,十几口大锅架起来了,旁边的三根柱子上绑着朱武、张春和刘达,旁边的一个栅栏里,圈牲口一样圈着五六百号人,一个个蹲在地上,鹌鹑一样,双手抱着头,谁要是动一下,巡视的人,便一鞭子抽过来。 一千手持铁戈的甲士列队站在练武场的两侧,附近的山头上,趴伏着手持弓弩的弓兵,箭头在冰冷的月色下,闪着点点寒光。 “要杀要剐随便!反正,太子爷说了,不管是谁死了,他都能把俺们复活!”刘达说完,看到萧恂出来,顿时怒道,“你这个该死的小王爷,你居然骗人!你等着,俺迟早有一日要把你绑去陪俺闺女睡觉!” 萧恂气得脸都绿了,朝这边快走两步,上前拿起鞭子就朝刘达狠狠地抽起来,“复活啊,你让那狗屁的李二太子把你复活啊,蠢笨如猪的东西,敢羞辱本王!” 眼见萧恂气得失去理智了,裴无咎连忙扣住了他的手腕,“郡王爷,请息怒,何必和这种人一般见识!” 他抬头看看已上中天的月亮,“今日已经十五了,这一路回去还要点功夫,郡王爷既然要打猎,就先去打猎,这边交给末将即可!” 萧恂怒哼一声,将鞭子甩了,气冲冲地走了。 朱武耷拉着脑袋,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皮了,他勉强抬起头,看了裴无咎一眼,“举子,你一个读书人,居然对俺们用计。” 裴无咎看着这三人很是无语,“朱武,黄信等人在哪里?” “哪个黄信绿信的,俺们不认识,之前活捉了几个,都推到那边斩首祭旗了,谁让他们杀了我们好些兄弟,该死!” 裴无咎便无话,见萧恂已经骑上了他那匹飞云骓,忙走了过去,帮萧恂牵着马到了山门门口,看似裴无咎在嘱咐萧恂。 “郡王爷,此去万分小心,若事不可为,一定不要坚持,来日方长!” “知道!”萧恂满不在乎,他一面摸着马鬃,垂眼低笑一声,“不就是一个渭州吗?本王这次去看看,顺便见一见刘兴军,他若是敢跟本王打马虎眼,本王绝不饶他!” 萧恂最后一句话说得咬牙切齿,他抬起头来的时候,眼睛都红了,俊美无俦的脸上腾起了滚滚杀气。 裴无咎松开了马僵,他拍了拍马屁.股,萧恂双.腿一夹马腹,飞云骓便如闪电一般飚射出去。 楚易宁连忙上马,跟了上去。 上洛城乃是西北边境的重镇,前朝是皇都,因此习惯称为“京兆府”,大雍立朝的时候,因燕云十六州被割给了北契,不得已将都城东移,上洛城依旧循旧时称谓。 总兵府里,总兵刘兴军于萧恂从都城出发的次日便已经得到了消息,这个少年王爷率领了三千军来陕西剿匪。 当时他便嗤笑了一声,“这些土匪可不是造反被镇压的逃兵!” 次子刘侦仲在一旁也哈哈大笑,“可别把头上那顶郡王帽子又弄没了。爹,要不要儿子领个三五百兵去帮他呐喊助威?” 刘兴军摆摆手,“不必!送上门的不香。” 如今二十日已经过去了,那郡王爷还没有消息,刘兴军将京城来的圣旨扔到一边,混没有把皇上的密旨当回事。 既然皇帝敢让侄儿来剿匪,就要做好流血牺牲的准备。如果当今的皇室,已经没有能够领兵出征的将领,那就坐在京城里当个太平王爷,何必出来祸害兵勇? 三日后黄昏,京兆府的城门外,一共三骑,勒住马僵,为首的俊美少年背上背着一张虎皮,他仰头看着城门上偌大的“上洛”二字悬在城门之上,金钩铁画,气势雄然。 城墙雄伟,依稀有王气蒸蔚。 “郡王爷,咱们就这么进去?”楚易宁没想到,刘兴军的人居然这么没用,郡王爷已经到了城门口了,他还没有察觉。 这一路,他们也没有掩藏行踪啊,要是西凉的探子,今日是不是就能大摇大摆地进城了? 俊美少年正是萧恂,他皱眉朝门口的护城士兵看了一眼,“怎么不进去?难道还要本王在这里等他不成?“ 萧恂快马加鞭,正要朝城门冲进去,城门内,浩浩荡荡地出来了一群人,为首的一身戎装,出来后,就对着萧恂行礼,“下官刘兴军见过郡王爷!” 萧恂觉得好玩了,若说进了城,在半路上遇到匆匆赶来的刘兴军呢,他心里还好想一点。这刘兴军是蹲守在这里,等自己这只兔子呢? “呵呵,刘兴军,怎么,怕本王造反,领这么多将士出来,来捉拿本王的?” “下官不敢,郡王爷说笑了!” 刘兴军恭敬地道,他身后,一个年约二十,身穿铠甲的青年抬起头来,阴鸷的目光扫过萧恂,若目光可以杀人的话,萧恂这会儿已经身首异处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66章 诛心 “呵,有种!”萧恂一把拿起了长枪,枪尖指向那青年,“出来,看不起本王?和本王一战!” 那青年正是刘兴军的次子,名叫刘侦仲,他的武器也是一杆枪,站起身来,鄙夷地朝萧恂手中的枪看了一眼,冷声道,“郡王爷,你我若比试,是否死伤不论?” 若萧恂是以郡王爷的身份前来摆谱,刘侦仲也就算了,偏偏,他要以军中之人的身份嚣张,刘侦仲就不想给他面子。 刘兴军怒而朝次子呵斥道,“闭嘴!” 萧恂呵呵笑了两声,朝刘兴军看了一眼,转而目光如炬,锁定刘侦仲,“怎么,想跟本王拼个生死?好样儿的,本王就陪你玩玩,不过,得赌点什么,本王不喜欢玩没有彩头的游戏!” 萧恂甩着长枪,像是在玩把戏,可是他一双漂亮的凤眸,冰寒彻骨,看刘侦仲如同看一个死人。 他不信他进陕西,刘兴军不知道,少华山离京兆府快马加鞭不过一日行程,眼下他来到京兆府,刘兴军不说出城十里相迎,一里总要吧,很好,安安静静地等在城里头,等他来见,刘兴军若不是想看看他的实力,萧恂愿意把脑袋砍下来。 “郡王爷,犬子无状,还请殿下赐罪!”刘兴军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 楚易宁趋马上前,道,“殿下,让末将与他比一比,他,还轮不到殿下出手!” 萧恂将身后的虎皮取下来,小心地绑在马鞍上,他翻身下马,将跪着的刘兴军一脚踢开,长枪朝刘侦仲一点,“滚出来,本王要是赢了,跪在本王跟前磕三个响头,把裤子脱了,围着京兆府跑三圈,边跑边骂我是蠢猪。” 刘侦仲已是气得满脸铁青,他将身上的披风扯下来,朝身后一扔,一双虎目瞪着萧恂,“若你输了呢?” 已是没有尊卑了! 刘侦仲咬牙切齿,磨牙声令人毛骨悚然。 “我若是输了,跪下来向你磕头,喊你是爹!”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两人的长枪分别朝前,枪尖猛地一碰,火光四溅! 跟着刘兴军出来迎接的均是军中武将,此时,纷纷散开,将城门口让出一块练武场般大小的空地,进出城门的老百姓们看到有热闹看,也不来往了,聚在门口看戏。 长枪如银蛇一般抖动开来,刘侦仲一双厉目看着萧恂,见他手握枪杆,一双好看的凤目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中充满了鄙夷,刘侦仲气沉丹田,左脚半步成虚,右脚屈膝半蹲,一手白鹤亮翅,已是刺向萧恂的下三路。 “好!” 这一手的确漂亮,尽得三十六点枪法的精髓,军中武将自然都是识货之人,不由得为萧恂捏了一把冷汗。 只见萧恂两脚朝左搓转,屈膝下蹲,身体已经左转半圈,快若闪电,避开刘侦仲枪尖的同时,他将枪把朝左胸一推,枪杆朝前移送,枪尖已是压向前方。 刘侦仲穿刺不成,第二招独立摔枪已是使老,足以看出他枪法娴熟,战斗中能够随机应变,且老道。 只是,这一摔没有摔成,两臂如被泰山压住,顿时一晃,萧恂的枪已经出神入化一般,横着拍了过来。 耳边传来了破空声,刘侦仲眼见对方的枪杆已经朝自己横扫过来,他连忙就地一滚避开,而此时,原本在半空的枪尖,已经贴地,如夜叉探海一般朝他追赶过来。 刘侦仲飞身而起,两腿交叉成卧步,稳住身体的同时,过顶背枪,枪尖直指萧恂。 萧恂的枪从天而降,只见两杆枪的枪尖爆射出一阵耀眼的火花,砰的一声巨响,天空中飞起了一杆银枪,在空中转了十七八个圆圈,最后朝着城墙上飞了过去,直插在城门上,余力不减,来回晃荡得令人眼花缭乱。 嗡嗡嗡! 刘侦仲的耳边回荡着长枪晃动的声音,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枪杆熟悉的硬实的感觉依然留在肌肤上,但那种令他安全的感觉没有了。 萧恂的枪尖直指他的咽喉,刘侦仲看看自己的双手,抬头看向萧恂,少年桀骜不驯的眼神中依旧带着轻蔑,只淡淡地扫过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开。 嘘! 萧恂两指弯曲,放在口中吹了一声,跑得不知影儿的飞云骓噗嗒噗嗒地跑了过来,马首亲切地在萧恂满身灰尘的身上拱了拱,似乎在说“你又赢了?” 萧恂翻身上马,马儿欢快地扬起了前蹄,发出一阵嘶鸣声,在原地打了三个转儿。 “下官等恭迎郡王爷!”刘兴军等这才回过神来,朝马上的少年下拜,五体投地,头贴着地面,恭敬至极。 萧恂一手提枪,一手朝依旧神魂俱失的刘侦仲看去,“怎么,要我帮你脱裤子吗?” 刘侦仲回过神来,他深吸一口气,朝萧恂拜下来,“末将技不如人,愿赌服输,求殿下给末将一个机会,末将愿追随郡王爷,效忠终生!” “本王要你效忠什么?你当本王身边没有效忠的人?你要是敢不脱了裤子跑,你信不信,本王今日一枪刺死你!” 刘侦仲直挺挺地跪在地上,昂着脖子,闭上眼睛,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萧恂一看,气笑了,“好啊,刘兴军,你倒是养了个好儿子,当本王拿他没有办法了,是吧!” “楚易宁!” “末将在!” “给本王把他裤子扒了,捆起来,卖到小倌馆去,不是要面子吗?也要看本王愿不愿意给!” 这就很厉害了,刘兴军一下子慌了,要是萧恂要打要杀,他有的是办法对付,可这种不入流的法子,刘兴军一辈子不曾见识过,他连忙跑过去拦在儿子的面前,跪下来,“殿下息怒,殿下,求殿下看在下官的面子上,不和这逆子计较,下官……感恩不尽!” “本王要你感个屁的恩,你感恩是能让本王多长一斤肉,还是能让本王早点娶上媳妇?”萧恂一想到离冬至没几日了,他都有点慌了。 刘兴军此时后悔不已,他本来的确是瞧不起萧恂这种仗着身份在军中胡闹的宗室子弟,哪里想到,萧恂不是在胡闹,这是个有真本事的,若说他儿子的一手枪法出神入化的话,那萧恂这一身本事,可于万千军阵中取敌首如探囊取物。 可见,人家这郡王爷的爵位还真不是靠关系弄来的。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昨天第261章又被屏蔽了,我这部书,被屏蔽的次数是真多。一个清水文,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屏蔽,也是没谁了。 萧恂:终于轮到我出场了,路过的姑娘们,有钱的捧个钱场,没钱的捧个人场,么么哒! 第267章 吐血 刘兴军也知道萧恂拿他的儿子作伐是他父子没事找来的,不得不越发恭敬,哀求道,“殿下,士可杀不可辱……” “士可杀?呵呵,手下败将而已,算什么士?”萧恂扬声道,“那谁,本王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倒是说说,你算不算士?” 刘侦仲看着萧恂,眼中已是流露出一点悲哀,见此,刘兴军心里道一声完了,这次子立下过不少战功,是他麾下一员猛将,将来刘家的希望,若是被萧恂三两句话,把斗志说没了,也算废了。 “郡王爷饶命啊!” 萧恂饶有兴味地看看刘兴军,又看看刘侦仲,一脸得意。 刘侦仲看着萧恂一张稚气未脱的脸,想到自己长萧恂近十岁,却敌不过他三招,想到自己曾以为自己的枪法独步天下,何等意气风发,羞愧令刘侦仲心中一阵刺痛。 他猛地喷出一口血来,一张脸顿时如金纸一般。 见此,刘兴军心猛地一凉,知道萧恂的计谋得逞了,次子的锐气被磨没了,一个没有了锐气的武将,还是武将吗?上战场不是送死吗? 这一刻,刘兴军肠子都悔青了,他父子招惹谁不好,招惹这个瘟神,深吸一口气,刘兴军上前来,亲自牵起了萧恂的马僵,道一声,“殿下,请!” 萧恂也不客气,双.腿一夹马腹,那马儿便甩着尾巴,走在了刘兴军的身后。 刘兴军带来的这些将领,包括小旗在内一共数百人,跟在身后。若说半个时辰前,总兵大人亲自率领他们在城门口迎接一个十多岁的小孩,这些连小旗在内的军士将领们兀自不平的话,现在没有任何人觉得总兵大人为萧恂牵马有何不妥。 这已经不是有志不在年高了。 刘侦仲之所以敢当出头鸟,那是因为,他有当出头鸟的资本,二十出头的他,在整个陕西总兵府中,武功第一,计谋无出其右,西凉军一听说他的名头就能望风而逃。 他一人,抵得上千军万马。 这样一个人,如今,被萧恂一枪一句话,锐气被削磨光了,从前的意气风发半点不剩,如同一具行尸走肉。 陕西总兵府位于京兆府的西北方,门前两棵大白杨树,时值隆冬,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笔挺朝天。 萧恂在府门前下马,刘兴军连忙殷勤地上前来帮他拿虎皮,却被萧恂挡住了,他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兴军,“刘大人,这是本王用来娶媳妇的聘礼,可动不得!” 刘兴军看不透这个少年,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还是真话,退两步,讪讪笑道,“是下官僭越了!” 刘兴军请萧恂进了正堂,请萧恂坐了上座,待人都到齐了,管家过来请开席,刘兴军忙道,“郡王爷,此地荒凉萧条,比不得京城,实在没什么可以用来招待殿下的,下官只好在府邸备薄酒一杯,请殿下赏脸!” 刘兴军本来是在城里的万花楼订了一桌酒席,也没有打听萧恂有什么喜好,一个十三岁在军中横冲直撞的小子,他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让他去跪舔萧恂,这怎么可能! 但,有了城门口这一战,刘兴军不敢了,便让人打听了一下萧恂,知道这少年王爷可不是京城那些真正的纨绔,不近女色,喜怒无常,他不敢再怠慢,便连忙让府上的厨子备一桌上好的酒席,以示诚意。 他儿子的命还被小王爷拽在手里,刘兴军敢不把萧恂款待好了? 宴席只请了几个指挥使作陪,其余的人都被放回去了,人人如蒙大赦,生怕和萧恂多待一会儿,就被他盯上了。 几个指挥使平日里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此时在宴席上,就跟牵线木偶一样,僵硬无比,笑比哭还难看。 “说起来呢,你们大家都是小王的前辈,小王算什么?才穿了几天铠甲,可当不得大家一个敬字,这第一杯酒呢,本王就借花献佛,借刘将军的酒,敬各位一杯!” 谁敢喝萧恂敬的酒?可不喝能成吗? 刘兴军差点给萧恂跪了,一手攀着萧恂的胳膊,“郡王爷,今日是下官不懂事,您就给下官一条活路吧,下官给您跪下了!” “这又是为何?” 刘兴军将次子推到了萧恂面前,“郡王爷,下官就这一个儿子有点出息,平日里被下官惯使得不知天高地厚,今日郡王爷帮下官教子,下官感激不尽,今日往后,下官这个儿子就为郡王爷牵马坠蹬,下官感激不尽了!” 说完,刘兴军直接就跪下来了,萧恂低头看着他,眼中微光闪过,唇角不由自主地勾起了一抹冷笑。 酒过三巡,宾主各尽其欢。 看着站在萧恂背后,如同仆从一样的次子,刘兴军心中复杂万分,到了这一刻,他不得不揣摩萧恂的来意了,真的是为了给他一点教训吗? 感觉到刘兴军打量的神色,萧恂不动声色,像个真正的少年郎一样,和一群军痞子玩在一起,投壶,掷骰子,说一些荤话,简直是不敢相信,这少年竟是富贵堆里长大的。 至三更,宴席方歇。 刘兴军亲自掌灯送萧恂回客房,见萧恂困得打起了呵欠,忍不住打探道,“殿下,不知明日有什么安排?这京兆府里,虽然民生凋敝了些,也有几处好玩的所在,明日让下官和犬子陪殿下好好逛逛?” “逛什么逛?本王不回家过年了?冬至日到了,再不回去,我爹问起罪来,你担当得起吗?” 刘兴军心说,我担当不起,他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最好明日一大早,这祖宗就起来,用个早膳就赶紧滚蛋,过年的时候,他给祖宗牌位多上几炷香。 管家提了水桶过来,身后跟着两个丫鬟,一看到女的,萧恂的眼睛一亮,闪过了一道寒光,酒也清醒了,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兴军,“怎么,想本王把你另外两个儿子也废了?敢给本王送女的,不知道本王讨厌女人吗?” 刘兴军不敢说这是自己的两个庶女,准备送给萧恂,是叠被铺床还是暖被窝当通房,都随萧恂了,他忙一脚朝管家踹去,“该死的东西,谁让你自作主张的?还不快把这两个丫鬟带下去!”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68章 血脉 那管家也是个机灵的,忙跪在地上,朝后挪了两步,连忙起身,将刘兴军的两个庶女领了下去。 萧恂看着那两个女的背影,若有所思,是不是丫鬟,他又没眼瞎,难道看不出来? 刘兴军也是冤枉,说实话,那可是自己庶女,若不是看在萧恂是王爷的份上,他疯了把自己两个庶女拿出来,他女儿很多吗? 萧恂往椅子上一坐,便抬起了一只脚,见刘兴军半天不动,朝刘兴军看了一眼,笑道,”怎么,你把人都撵走了,难不成要本王自己给自己洗脚?“ 刘兴军惊呆了,半天才回过神来,他居然要帮萧恂洗脚,他好歹也是个二品总兵,居然要帮人洗脚? “行,刘侦仲,你进来!” “啊,不不不,下官甘之如饴!”刘兴军忙一撩袍摆,跪了下来,捧起了萧恂的脚,学着丫鬟们的动作,将萧恂的右脚鞋子脱了下来,接着就是白袜子。 好在,萧恂没有脚臭,刘兴军倒也不觉得难受。 轮到换另外一只脚了,萧恂没有动作,刘兴军盯着萧恂的左脚,萧恂不得已抬起左手在椅子扶手上拍了拍,“你笨不笨,过来这边啊!” 刘兴军只好忙起身,挪了个位置,在萧恂的左边脚跟前跪下,正要抬起他的脚,便听到萧恂道,“把门关上,冷死了!” 门外,刘侦仲忙将门关上。 萧恂这才抬起了他的尊脚,刘兴军如法炮制地将他的鞋子脱了,袜子拉下,将他的脚小心地放在了盆里。 好在萧恂没有让刘兴军帮忙揉脚,两只脚叠在一起搓了搓,感觉差不多了,萧恂这次又先抬起了右脚。 刘兴军学乖了,拿着巾帕在萧恂跟前跪下来,任他抬哪只脚,他都不用挪位置了。 萧恂的眼里浮上了一层笑意,意兴盎然地看着他,擦完了右脚,轮到左脚了,刘兴军用帕子擦干了萧恂的脚面,等看到脚底时,他的眼睛顿时瞪得老大,如同见了鬼一样。 少年白嫩的脚底板上,七颗红痣呈北斗七星的方位排列。 脚踏七星! 刘兴军手里的帕子掉进了盆里,他摊开双手,如同痴呆。 萧恂抬起眼皮子看了他一眼,兀自将脚踩进了鞋子里,冷声问道,“你看到了什么?” 刘兴军如遭雷击般地醒过神来,他连忙趴在地上,“臣,臣叩见,叩见殿下!” “呵,我可担不起你这一声‘臣’”萧恂戏谑道,“怎么,想置我于死地?” “不,不,不,臣绝没有这个意思,臣愧为人臣!”刘兴军闭上眼睛,一张老脸上落下泪来。 萧恂靠坐在椅子上,目光投向窗外,他手指间夹着一枚药丸,轻轻地转动着,“你们的确该死,十四年了,你怎么还有颜面活着?” “臣……臣为的是皇上曾经的夙愿,臣为的是大雍的百姓,臣为的是有一日能听到皇上还有一丝血脉留存于世,苍天有眼,臣竟然真的等到了这一天,臣不是在做梦吧?” 刘兴军口中的“皇上”自然不是当今。 萧恂呵呵一笑,扭头看向刘兴军,他站起身来,走到刘兴军的身边,背手而立,“脚踏七星,乃太祖嫡脉,可从来没有人说过,不是脚踏七星的人,坐不了这江山。今日,本王要是不敌你儿子,你是不是就要拿本王来向皇上投诚? “刘兴军,你一个做了十五年的总兵了,与娄国和西凉不知道打了多少胜仗,歼敌一千以上的胜仗超过了十次,封妻荫子的奏折却被朝廷束之高阁,你只是朝廷的一条狗。” “你是不是很恨他?恨他当年给了你这个机会,却最终无能失去了这片江山,让你们这些追随过他的人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刘兴军泪流满面,他拼命地摇头,“不,没有,殿下,没有,臣从来无怨无悔。臣出生微末,起于草莽,苟全性命于江湖,是当年的太子殿下不以臣卑鄙,对臣委以重任,才有臣今日。臣得逢皇上,建功立业,哪怕只能做大雍的一条狗,也能不枉皇上当年的嘱托。” 刘兴军闭着眼睛,眼前满是当年的回忆,“那一年,也是冬至日,在东宫,连臣在内一共十三人,陪太子殿下守岁,殿下举杯说‘我等共饮此杯,今生为大雍竭忠尽力,不求将来,望此生有一日能够收复疆土,以告太祖之灵!’” “这番话,臣终生不忘,臣盼着从东边来到这西北之地,臣盼了十四年。” “很好,你还能记住,也不枉本王在朝中为你斡旋。” “原来是殿下,原来如此!”刘兴军恍然大悟,再次拜下来,“臣多谢殿下成全,有殿下在,臣等这些苟活于世的人也不算白活。” “殿下有什么打算吗?”刘兴军朝萧恂看去,眼中充满了期翼。 麟德殿里,火龙烧得比往日越发旺了了一些,皇帝穿着一件明黄地夔龙万字宋锦冬衣,双手捧着手炉,打了个呵欠,眼泪汪汪地看着地上满头大汗的谢眺,“这都什么时候,再过两天,朕都要前往斋宫斋戒了,你说你还没有把祝文写出来,谢眺,你是不想活了吗?” “皇上,臣已经修改了多遍,还是觉得不妥,今日请见皇上,是想请皇上过目!” 谢眺从袖子里掏出折子双手捧起来,李宝桢上前一步,将折子递给皇帝。 皇帝有点不想看,伸了伸手,又缩回来了,“阿偃呢?他今日怎么没有进宫?” “回皇上的话,陆大人今日一早就出了城,与礼部尚书曾大人一起前往天坛去了,那边的斋宫已经收拾出来了,陆大人亲自看一遍,回头要请皇上住进去,奴才说奴才去看,陆大人不放心,这才亲自跑一趟。” “阿偃就是这样,一点子事都要帮朕考虑得妥妥帖帖。”皇帝朝榻几扬了一下下巴,“你放这儿吧,等阿偃回来了,朕与他一起看看。” 谢眺松了一口气,他正要退下,有小太监进来禀报,“皇上,禁军都指挥使韩大人,义武侯洪将军请见!”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69章 告状 从东暖阁出来的时候,与义武侯洪继忠和怀远侯韩振错肩而过,谢眺矜持地朝二人点点头,二人呵呵一笑,对视一眼,进了东暖阁。 皇帝闲得无聊,还是把谢眺写的那祝文拿出来在看,文藻华丽,满篇歌功颂德之言,只差把皇帝比的远超古圣,再越当今了,皇帝看得心花怒放,等二人行过礼,他还边看边用手指头敲打着膝盖。 自然是谁也不敢惊动皇上。 等寿康帝看完了,又心花怒放地再过了一遍,方才珍爱万分地把那祝文折叠好,放在几上,这才抬起头来,看了地上二人一眼,问道,“两位爱卿,这个时辰来见朕,所为何事?” “皇上,臣听闻宸郡王这次去少华山剿匪之后,没有快马加鞭尽快班师回朝反而单枪匹马地去了京兆府,臣以为不妥!”韩振奏道。 “哪里不妥?” “大雍自立朝以来,太祖立下祖制,王爷们‘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这一次宸郡王既然奉圣旨前往少华山剿匪,便不该与镇守陕西的刘兴军见面,臣担心,宸郡王与刘兴军勾结。” 门口,有一点动静传来,皇帝循声看去,看到了一双粉底皂靴,便问道,“是阿偃回来了吗?” 陆偃便打起了帘子,从门外进来,带进来一丝冷意,他忙站在门口的火盆边,将身上烘烤暖和了,这才过来,将一杯参茶递给皇上。 韩振心里哀嚎了一声,他今日本来是趁着陆偃不在,才来皇帝的面前给萧恂上眼药水,谁知,陆偃这么快就回来了。 “阿偃,你怎么说?”皇帝一点都不避忌方才,韩振的话被陆偃在门口听到了。 陆偃狭长妖魅的眸子里泛起了几分漫不经心,笑道,”皇上,宸郡王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这两日便会到了,待他到了,皇上再询问不迟。“ “哦,他这么快就回来了?他从少华山专程跑到京兆府,怎么没说在那边多待两天?” 韩振不明白,皇帝问这些话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难道皇上这些年早就忘了刘兴军到底是什么人?是伪帝在东宫时的旧人。 韩振的心里渐渐地变得苦涩起来,他眼角余光看到义武侯朝他投来警告地一瞥,忙收敛心神,专注于皇帝的问话。 陆偃见皇帝一口喝了半盏参茶,就不想多喝的样子,打了个手势,小太监上前来将茶撤走。 “皇上,臣得到的消息,宸郡王是看到那土匪头领有张虎皮,他想要,又嫌别人用过了的脏,就自己去猎虎皮,跑来跑去,跑到了京兆府,被刘兴军一伙人欺负了,宸郡王年少气盛,与刘兴军的次子较量一番,差点把人骂死。” 皇帝顿时愕然,半天回过神来,“你说什么?他带了多少人去打虎?” 陆偃不染而朱的红.唇微微勾起,眉眼间已是妖魅横生,“皇上,宸郡王只带了两名副将,南安伯庶子楚易宁和高孟。” 皇帝倒抽了一口凉气,气得猛地一拍桌子,“这个混账!“ 韩振一听皇帝怒了,心头叫一声好,他当禁军统领多少年了,他上战场杀敌的时候,萧恂还不知道在哪里呢。萧恂在宣德门前,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打他,这份仇恨,不共戴天。 ”他怎么能够只带两个人就跑去打虎?他怎么不上天呢?” 皇帝下一句话,把韩振气了个倒仰,皇帝这是疯了吧,到底谁才是他的儿子,韩振都要怀疑,萧恂是不是皇帝的私生子了。 韩振正要谏言,皇帝已经不打算说萧恂了,将几上的折子递给陆偃,“你们传看一下,这祝文朕以为写的还算不错。” 陆偃拿过来翻了一遍,笑道,“谢大人若用心做一件事,还是能够做好的!” “这个老狐狸,还是阿偃你帮朕想的法子好!”皇帝得意不已。 韩振却完全没有听懂,不由得心里响起了警铃,眼看皇帝越来越器重陆偃了,关键是陆偃和陆淮中不同,陆淮中这个人不管是服侍先帝,还是服侍伪帝,亦或是后来服侍皇帝,都是不偏不倚,跟个木头人一样。 但陆偃这个人,看似年轻,可是谁也看不透。 不知不觉间,皇帝竟然已经对他信任到了这种程度了。 韩振从陆偃的手里接过祝文的时候,与陆偃一双妖魅无双的眼睛对上,后背上不由得生出了一丝寒意,他不动声色地接过来,发现,好多字居然都不认识,随意扫了一眼,只说“好”,便递给了洪继忠。 洪继忠也不比韩振多读几年书,不过他的漂亮话很会说,“这祝文,既然是出自谢大学士之手,自然是无话可说。前几日臣听闻谢大学士要告老还乡,怎地没见他上折子?” 皇帝也记起了这件事,不由得看向陆偃,他一双漆黑幽亮的眼睛里充满了威严,极具穿透力,似乎能够看穿一个人的心思。 陆偃淡定坦然地任由皇帝打量,莞尔一笑,”皇上,是臣留了一留,臣说谢大学士要向告老还乡,那也得把皇上交代的差事办妥当了才能走,如若不然,难道侯爷您能写出这般花团锦绣的祝文来?“ 洪继忠似乎没有听懂陆偃华中的揶揄,笑道,“陆公公说笑了,本侯只是个武将。” “既是武将,何必管谁告老还乡呢?这是吏部的事,可不是西疆的将士。”陆偃毫不客气地道。 “你!”洪继忠怒了,虎目瞪向陆偃,区区一个阉人,居然敢在他一个侯爷面前嚣张,难怪朝中的人都说东厂如何跋扈,他今日才算是看到了。 “好了!”皇帝不耐烦了,挥挥手,“没什么事,你们就下去吧,在朕跟前吵什么吵?” 皇帝发了话,此时,就算洪继忠真有事,他也不好留了。 从麟德殿出来,两人便出了皇宫,在宫门口应当分手,洪继忠道,“韩侯,你我多年不见,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趁着今天这个日子,你我一起喝一杯?” “我也正有此意,今日我请洪侯,走!” 由韩振打头,两人调转马头,从东掖门前经过,往东,去了潘楼。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70章 遗诏 两人要了一个僻静的雅间,要了几个菜,一壶眉寿,将店小二和送上门来唱曲儿的都撵走了,安安静静地喝酒说话。 “来,这第一杯酒,小弟敬哥哥的,小弟离开京城快五年了,前面两年还回来述个职,能见上皇上一面,最近两年,这述职的机会都没了,今年要不是哥哥帮忙,小弟只怕要死在西疆那苦寒之地。” 洪继忠亲自给韩振的酒杯里斟满了酒,端起来,两人碰了一下,便对饮而尽。 “兄弟,今日也你也看到了,这东厂番子是何等嚣张,为兄让你回来的目的,便是你我一起来对付这阉人。记住哥哥的话,以后可不能喊陆偃那厮公公,上一个喊公公的人,已经剥皮挂在东厂的诏狱了。” “呵呵!哥哥,你且看看,到底是他把我挂在东厂的诏狱,还是我把他的皮剥了。不过,他就算被剥了皮,也不是一张整皮了,少了这巴掌大一块,哈哈哈!” “哈哈哈!”韩振大笑起来,拍着洪继忠的肩膀,“少了那胯.下二两肉,可不是不完整了吗?本就是个公公,还不让人喊!” 笑完了,韩振的脸色变得狰狞,“一个陆偃,一个萧恂,哼,这两个人,本侯恨不得生啖他们的肉。” “稍安勿躁,来日方长,以后有的是机会,话说这次,皇上怎么会想起来祭天?” 韩振将白虎的事说了,“皇上真的是老了,年轻时候的锐气是一点都没了。照理说,明知道白虎是假的,居然只削掉了宁远伯府的爵位,连家都没有抄,这不是奇怪吗?” “你是说,东厂去宁远伯府搜罗了一番,却没有抄宁远伯府的家?”洪继忠摸着下颌上的胡须,“难道说,那件事是真的?” “什么事?” “遗诏!” 皇帝于腊月二十四日告太庙,并在麟德殿下旨,所有随驾的文武百官,均受誓戒传制。 銮驾于腊月二十五日早,从麟德殿起身,出了宣德门,沿着御街一路向南,出了南熏门来到了位于京城正南,五里地之外的斋宫。 祝文已经写在了祝版上,被送进了斋宫,供奉在天地牌位前;礼部尚书正亲自代领人在整理礼器,谢眺受命参与协理;襄王正领着一群屠夫准备杀猪宰羊。 皇帝要在斋宫斋戒三天。冬至日的祭天之后,皇帝会在宫中大宴宗室群臣,皇后也会在后宫设宴,宴请内外命妇。 这一次,谢家被邀请的人员名单中,谢眺和谢知微首当其冲,谢元柏身为神机营指挥佥事,要参与关防,袁氏虽只是四品命妇,也在受邀之列。 二十七日晚,谢眺终于忙完了衙门里的事,回到家里,将谢家人都聚集在瑞春堂。 此时,夕阳已经西下,最后一抹晚霞的余光映照在雨过天青软烟罗的窗纱上,这时,也正是小辈们晨昏定省的时间。 屋子里坐得满满的,徐老姨太太指挥着丫鬟们给老少爷们和姑娘们上茶水,因徐老姨太太毕竟是老太爷的屋里人,谁也不敢安坐着,大剌剌地接过茶水,不得不抬起半边屁股起身。 老太爷看着不舒服,挥挥手让老姨太太下去,道,“这次进宫赴宴,我,老大媳妇和微丫头要进宫,家里的事,照惯例,微丫头还可以带一个人进去,你准备带谁?” 老太爷笑眯眯地看向谢知微,谢知微顿时有些无语,祖父这样把自己架在火上烤好吗? 不过,家里的姐妹能够多一次进宫的机会,自然是好的。 此言一出,屋子里头瞬间安静下来了,所有人都用殷切的目光看向谢知微,她手中正端着茶盏,环视一圈,笑道,“祖父,我也不知道要带谁,妹妹们都很好,要不,让她们抓阄?” 肖氏便忙道,“抓什么阄啊,依我看,微姐儿,你一向不是挺疼爱你二妹妹吗?这次,就让你二妹妹陪你去,你二妹妹比你三妹妹要大些,懂事些,也不会拖你后腿,姐妹间有个照应,岂不是好?” 谢知微朝肖氏看去,只觉得自己这个二婶,一辈子都学不聪明。 上次,她将户部留给她的五间铺子和十二顷田地分了,二房的两个庶出弟弟和妹妹,只各得了一顷田地,一年才多少收益,不过是多两个零花钱,谁知,她这二婶就盯上了。 听说最近些日子,天天磋磨徐姨娘,日日让徐姨娘立规矩,徐姨娘也是个硬气的,非不把那两顷田地拿出来,宁愿受她折磨。 “娘,我不去,我想在家里。”谢知慧很不高兴地看了肖氏一眼,无视肖氏的怒火,对谢知微道,“大姐姐,你带其他的妹妹们一起去吧,上次我跟着你进过一次宫,这次的机会给三妹妹和四妹妹。” “你说你这孩子,那次进宫又不是明日那样的大场面,你以为你还小啊,想怎么样就怎么样?”肖氏的确是不高兴了,在公爹和丈夫面前连体面都不要了。 谢眺咳嗽一声,问袁氏道,“老大媳妇,家里的事如今是你在打理,你说句话,你觉得谁跟着微丫头去好?” 袁氏莫名就紧张起来,明知道老太爷在考校自己,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道,“这事儿论资排辈最好了,按照年龄来最稳妥不过,不过,既然慧姐儿不愿意去,那就让倩姐儿跟着去,下次就轮到莹姐儿,这么一个个来,你们觉得可好?” “当然是再好不过了!”钱氏拍着手道,“还是大嫂最公平公正,倩姐儿,你还不快谢谢你大伯娘和大姐姐!” 肖氏的脸不由得沉了下来,狠狠地瞪了慧姐儿一眼,别过脸去,不想再搭理自己的女儿了。 谢知微看在眼里,也将谢知慧的委屈看在眼里,她笑了笑道,“二妹妹,四妹妹,到时候元宵节我们一起去看花灯吧!” “好啊!”谢知慧强打着精神,勉强朝谢知微笑了笑。 谢知莹也“嗯”了一声,非常羡慕地看向谢知倩,“三姐姐,下次就轮到我了!” 老太爷点点头,对这个结果很满意,他看向肖氏,”明日家里的事,就暂时委托给老二媳妇,你多看着些。“ 肖氏忙起身应“是”,脸色这才好了一些。 从瑞春堂出来,谢知微跟在谢季柏的身后,喊了一声“四叔”,谢季柏放慢了脚步,道,“要不要去我那儿坐坐?” “不用了。”谢知微停顿了一下脚步,“四叔,照行程来算的话,海家姐姐和我崔家的哥哥姐姐们都该到了,可现在连个信儿都没有传回来。” “你别担心,今年一冬,几个州府都遭了灾,汇聚在进京的几条路上,只等着开春就涌入京城,这个时候不动,或许还安全些。元旦日我就会出发,想办法迎一迎。“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萧恂:我又下线了?因为没有求来票票和评论? 陆偃:本座来吧! 第271章 不哭 袁氏回到扶云院后,继续给自己,女儿和丈夫整理明天要穿的行头。 她第一次进宫,紧张极了。 西次间和梢间里头到处堆的都是衣物,谢知微和谢元柏进来看到后,不由得对视一眼,均是无奈地笑了。 “母亲,您翻这么多衣服出来,是准备咱们一家三口在外头一住住一年吗?女儿那边有秋嬷嬷张罗,您只管您和爹爹两个人就行了。” “那怎么行?多一个人操心,也少些失误,一个人,总有这里想不到那里想不到的时候,我这第一次给你们准备这些,我都担心会有什么不妥当。” 正说着,钱氏来了,先是给袁氏行礼,感谢袁氏,又把谢知微好好地夸了一番,将胳膊上一个上好的玉镯子褪下来给谢知微带上,“大姑娘,虽说一府的姐妹,你不会跟三婶计较这些,这是三婶的一点心意,你三妹妹这次跟着你进宫,你一定要多担当一些,她有不懂事的地方,你该骂要骂,该罚要罚。” “三婶说这些就见外了,我又不是有多少姐妹,总共就这么两三个,无论她们哪个不好,我都会过意不出,三婶这心意我也不推辞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三妹妹跟着我,我也绝不会叫她出事就是了。” “那就好,她在外头不听话,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她不听你的话,回来了,你告诉我,我好好罚她。” 谢知微说了几句话,百灵在门口探头探脑的,瞧着有事,谢知微便起身告辞。 钱氏知道谢元柏在西次间里头,不好再留,便起身也离开了,到了扶云院门口,千恩万谢地说了一些好听的话,这才匆匆地回去。 谢知微朝倚照院走,问百灵,“鬼鬼祟祟的,这又是怎么回事?不会是做了什么,你紫陌姐姐要罚你,你来求我?” “哪能呢?姑娘就这么信不过奴婢?”百灵正色道,“姑娘,方才奴婢往玉兰院那边去,正好看到了四姑娘一个人躲在后边哭呢,奴婢问了一嘴,就把四姑娘带回来了,四姑娘这会儿在咱们院子里。” “嗯。”谢知微应了一声,快步朝倚照院走去。 紫陌这边已经让人端来了热水,重新帮谢知莹净面,梳了妆,用一枚滚热的蛋在帮她敷眼睛。 听到外头的丫鬟行礼说“大姑娘回来了”,谢知莹忙起身要迎出去,谢知微已经进来了,看到谢知莹喊了一声“四妹妹”,谢知莹的眼泪一下子又出来了。 “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值得这样?”谢知微上前一步,将四妹妹搂在怀里,拍了拍,“别哭,多大点事,跟大姐姐说说,值得哭成这样?” “大姐姐!”谢知莹呜咽道,谢知微便只好拉了她的手,朝西次间去,“走,我们进里边说话,里边暖和些。” 二人在里头的大床上坐下来,谢知微示意人都出去了,便听到谢知莹道,“大姐姐,你给我们的那两顷田庄,要不大姐姐还是收回来吧!” “怎么了?不好吗?” “不是!”谢知莹连忙摇头,“姨娘说了,都是上好的田庄,是大姐姐的好心,给我们这些地产,可是若是保不住,被别人得了去,还不如就还给大姐姐,不能浪费了大姐姐的东西。” 说着,谢知莹的心在滴血。 她姨娘原先只是老太太身边的丫鬟,给父亲当妾室的时候,老太太总共才赏了二十两银子。父亲一向端方,这些年,虽然对姨娘很好,可生怕落下一个宠妾灭妻的名声,甚少补贴姨娘。 太太刻薄,虽说不敢克扣她和哥哥什么,可对姨娘从来不会心软手善。原本有了这两顷田地,姨娘的日子会好过一些,没想到,太太竟是想要姨娘的命。 二房的事,谢知微也知道些,原本她是管不上的。可这件事,若是牵扯到她了,她自然要管一管。 同是一府的姐妹,不说谢知微一年到头衣服和首饰都没有个重样儿的,谢知莹身上的裙袄都短了一截了,只说谢知莹和谢知倩,谢知慧比,也不该寒酸成这样。 这也是谢知微当初要把那些田产和铺子都分下去的缘故,冯家手里拿过了的,她本也不想要。 “四妹妹,不管我们遇到任何事情,首先要想到的是去解决,而不是去逃避。你以为,你把田庄还给我了,这件事就一了百了了?” 听到谢知微的话,谢知莹抬起头来,眼中浮现出迷惑的神色。 “我知道,你不想去祖父和二叔面前告状,只想息事宁人,可是,你要知道,你想息事宁人,别人可不想。”谢知微想到这个四妹妹前世的悲剧,被二婶许了个落魄的举子,后来在夫家被婆婆和妾室磋磨死。 “你如果想逃避,其实有比现在更好的逃避的法子,你可以让你姨娘说,要去服侍老太太,住到清筑院去,避开太太,也比把田庄还给我要好,至少那田庄的收益,你们是需要的,是不是?” 谢知莹真诚地点点头,“嗯,大姐姐,我姨娘每个月的月例银子是五两,可是从来没有给满过。” “好了,不说这些了。那田庄是我给你和你哥哥的,不是给你姨娘的。你如果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你把田庄的地契和账本拿来,我先帮你管着,将来再给你们也行。不过,四妹妹,你好好想想,难道真的没有法子了吗?你是谢家的孩子,大姐姐知道你一定有办法解决这个问题的。” 谢知莹的眼睛一亮,“大姐姐,我要想办法让父亲知道这件事,父亲一定为帮我和哥哥的。” 谢知微笑而不答,而是摸摸她的头,“你要知道,哪怕身处绝境,临死前挣扎一下也比不挣扎要好,任何时候,偷偷地躲起来哭都没有用,就算哭,也要让每一滴眼泪都有价值。” “大姐姐,我知道了!”谢知莹的鼻子一酸,又想哭了,可是这一次,却不是因为无能为力,而是感动。 肖氏坐在椅子上,端着一杯茶喝了一口,看着跪在地上的谢知慧,忍住了将一盏茶泼到她脸上的冲动,“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个没用的?啊?这多好的机会啊,你只要说想去,你大姐姐都不舍得不让你去,你居然把这机会让给了三房,我看将来她嫁得比你好,你的脸往哪儿搁去!”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72章 庶出 谢知慧最近被母亲提点得有点受不了,母亲让她去跟四妹妹说,让四妹妹和四弟主动把田产拿出来,她帮忙打理。 “母亲,您在说什么?什么嫁不嫁的?我一个女孩儿家,母亲跟我说这些算什么?”谢知慧索性站起身来了,一口气把怨愤都说出来,“那两顷地是大姐姐给四妹妹和四弟的,他们愿给谁帮忙打理,那是他们的事,母亲,你非要把这件事闹到父亲那里去吗?” 肖氏的脸色变了变,忙道,“你怎么又说起那两顷地的事来了?我都忘了这事儿了,母亲难道是这么眼皮子浅的人?现在说的是进宫的事。你大姐姐很得宫里的喜欢,就今年这一年,宫里赏赐多少下来,你去跟你大姐姐说说,让她把你和你三妹妹一块儿带进宫去,如何?” 谢知慧不敢置信地看着母亲,母亲真是张口就来,瞎话都不打草稿,她拍了拍裙摆上的灰尘,决然地道,“我不去,我也不进宫。” “你!”肖氏指着她的额头道“你是不是想气死我?你知不知道明日的宫宴,有资格进宫赴宴的都是二品大员和王公贵族,你若是能够……” “母亲!”谢知微厉声打断了她母亲的话,“我是谢家的女儿,不是你用来攀龙附凤的工具!” 说完,谢知慧便转身提着裙子跑了出去。 肖氏也不怕她跑丢了,兀自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对汤嬷嬷道,“你说说,我这都是为了谁?” 汤嬷嬷只好给她递了一杯茶,安抚道,”太太也太心急了一些,姑娘是个心善的,逐日间和姐妹们的感情深厚,太太何必拿这个逼姑娘呢?“ “你听听她说的那些话。要我说,这大姑娘也真是不知所谓,她给弟弟妹妹分些田产铺子原本是好事,可也不能不分嫡庶吧,是个人都能得一份,当时我是不好说,眼下好了,你几时看到一个姨娘手里,还有家产了的?” 这话,汤嬷嬷不好接。 肖氏喝了一口茶,气冲冲地道,“长房和三房是没有这些玩意儿,可咱们二房不同啊,你看看哥儿和姐儿的,和我养的几个,有什么区别了?” 谢家不管是嫡子和庶子,都是一般养。儿子到了五岁就要到前院去,女儿七岁前养在母亲膝下,七岁后,便该单独分出去住。 只是到了老太太手里,谢家如何养闺女,她都忘了。她自己的闺女都没有养好,就别说孙女们了。 谢知慧跑了出来,也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她信步走了几步,看到谢知莹从前面出来,她实在是没有脸面和四妹妹照面,便朝后退了两步,躲在一丛竹林里。 谁知,谢知莹走到这里偏偏停下了脚步,谢知慧吓了一跳,以为四妹妹发现了自己,忙准备出来,却听到谢知莹与她的丫鬟坠露说话,“坠露,你说我让我姨娘住到清筑院去如何?横竖,老太太已经不住那里了。” 坠露想了想道,”姑娘,奴婢听大姑娘屋里的紫陌姐姐说,照着谢家的规矩,姑娘们大了,都应该出来住,不如姑娘自己先从太太的院子里搬出来吧。“ “搬出来?”谢知莹的眼睛一亮,“坠露,你这个主意好,我要是不搬出来,我姨娘肯定不会搬,我要是搬出来了,我姨娘还可以跟着我去住。” 谢知莹似乎找到了解决的办法,她渐渐地走远了。谢知慧看着妹妹远去的背影,她咬了咬唇瓣,坚定了眼神,朝前院走去。 谢仲柏正在书房里看书,听说女儿来了,万分惊讶,也没有不见的道理,忙让人把女儿请进来。 “你怎么来了?”谢仲柏放下手中的书,借着烛火看女儿的脸上,似乎有泪痕,不动声色地问,“坐,让来旺给你沏杯茶。” 来旺快手快脚地把茶沏好,端过来放在姑娘的手边,便极为有眼力劲儿地退下,好心地将门关上了。 “爹爹,我和四妹妹年纪都大了,不太适合和爹爹母亲住在一起了,我和四妹妹能不能搬出来住?” “当然可以了,家里的空院子多,再说了,按照家规,女孩儿七岁了,本就该搬出来住。回头,我跟你母亲说一声。” “我去跟大姐姐说,大姐姐会让大伯娘安排的。我就想想,住哪里合适呢?” “不急,家里的院子多,你慢慢想,想不出来,就让你大姐姐帮你参谋参谋。”谢仲柏慈爱地看着女儿,心里却已是生出了怒气,不用说,能够把女儿逼得想要搬出来,除了他那个蠢妻,再没有第二个了。 谢知慧出去后,谢仲柏独自一人坐在椅子上,一盏茶端在手中快凉了,他都没有回过神来。此时,他才想到了父亲让他纳妾的初衷,后院中,没有他的人,此时,纵然他想知道,肖氏又做了什么蠢事,也无从得知。 若是去问余氏,不过是无端惹后院起火,余氏或许会以为,他是站在自己这边,一个妾室,心里生出了妄想,是件非常可怕的事,不但害人,最终还会害己。 谢知倩那边人仰马翻,明天进宫要穿的衣服,要带的丫鬟,她突然发现,自己都不知道规矩,别说丫鬟了。正愁呢,倚照院这边的小丫鬟甘棠来了,声音俏亮地道,“三姑娘,我家姑娘说了,明日一早,请姑娘们去倚照院,跟着秋嬷嬷学宫里的规矩。” 谢知倩总算是松了一口气,有点紧张地跟钱氏道,“母亲,我现在说不进宫了,还来得及吗?我原以为进宫是一件很好玩的事,现在我好紧张啊! 钱氏气得一巴掌拍过去,“你知足吧你,你大姐姐肯带你进宫,你不说感激,还挑三拣四。我以前当姑娘的时候,一府的姑娘,谁不是一天到晚争的跟乌眼鸡一样,生怕姐妹们比自己好了,你摊上这么个好姐姐,看你以后还作不作。” 谢知倩一偏头,避开了,“谁让以前大姐姐总是和二姐姐好,不和我好?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二姐姐这次这么好,竟把机会让给我了。”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73章 畹嫔 次日隐约三更时分,谢家便忙碌起来了,先是谢元柏领着几个亲兵,骑马出了城,他负责关防,三大营不仅仅是大雍的精锐,也是攻击和守卫京城的主力。 到了四更时分,老太爷也起身了,皇帝祭天,他不管是身为捉笔写祝文的集英殿大学士,还是身为小九卿之一的大理寺卿,谢眺都不得不侍驾左右。 祝版和玉帛,已经由太常寺送到了天坛,法驾卤簿也都要打点齐整,他既然受命协理礼部,一应的礼节,他都必须亲自点检一遍,方才能够放心,否则出了什么事,他也要受牵连。 圜丘上已经陈设了由皇穹宇请出的上帝、配帝、大明、夜明、星辰、云、雨、风、雷之神版及神牌;各神位前按等级摆放好犊、羊、豕、玉、帛及登、簠、簋、笾、豆、爵、尊、篚等供品及祭器。 到了正祭日,子时时分,先燔柴,然后为迎帝神、奠玉帛、进俎、初献、官员读祝文、亚献、终献、饮福酒、受胙、撤馔、送神、望燎。 一切都很顺利,至到了按照礼仪,由陆偃将祝版、帛、馔送至燎所焚烧的时候,洪继忠跳了出来,启奏道,“陛下,臣以为不妥!” 之前礼部在安排仪式的时候,并无不妥,此时,又是祭天的关键时期,忙碌了快十天了,大小官员都累得精疲力竭,洪继忠站出来了,指着陆偃对皇帝道,“皇上,从古至今,没有阉人参与祭天地仪式,如今只因陆偃乃是皇上身边的近臣,礼部和谢眺谄媚东厂,才会让陆偃担此重任,也不怕冒犯了天地诸神。”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陆偃,只见绝色青年穿一件大红彩绣麒麟袍,面如冠玉,眼眸下垂,眼尾上挑,妖魅横生,邪肆欲纵,比天边云霞还要红艳夺目。 谢眺朝洪继忠看了一眼,他出列道,“义武侯,以侯爷的意思,这最后的一步,当由谁来完成?” 义武侯被问得哑口无言,冷笑道,“本侯乃武官,这祭天地的仪式是你们文官该干的活,你问我,我怎么知道?” “侯爷既然不知道,那为什么要提出质疑?” “我没有吃过猪肉,难道也没有看过猪走路?我就算大字不识一个,我也知道,不该由一个阉人来做!” 谢眺忍不住朝陆偃看了一眼,见青年绝色倾城,一身气度不凡,寻常世家贵公子也没有他这样的风姿,心里不由得暗叹一声可惜,虽不知陆偃为何明里暗里帮谢家诸多,也知道,人不可忘恩。 “义武侯,这里是祭祀之所,请义武侯慎言。若遵古礼,你我今日均没有资格站在这里,自古祭天,唯有天子才有资格,一应的祭祀均应当由天子一人完成,我等唯有围观的份。这些祝版、帛、馔也应当由皇上一人送至燎所焚烧。” 皇帝朝那一堆祭物看了一眼,这活儿有点重,不由得狠狠地瞪了义武侯一眼,吩咐道,“阿偃,由义武侯帮你吧!” 谢眺再次道,“皇上,不妥!” 皇帝见谢眺也要抬杠,顿时不虞,却听见谢眺道,“臣与曾大人所选的这些辅佐皇上完成祭礼的人,均是至情至善之人,臣等不知义武侯是否乃慎独之人,是否有不欺暗室的言行,为慎重起见,请陆大人一个人来做,恐惹天怒!” 原来如此,皇帝点头道,“甚好,爱卿谨慎,朕差点就疏忽了!” 义武侯气了个倒仰,只觉得文人说话,字字句句绵里藏针,教人防不胜防,偏偏,他还不能说什么,因为谢眺并没有直白说他有欺暗室的言行。 陆偃朝这边看了一眼,妖魅的眼中流光溢彩,似乎方才,被羞辱的人并不是他。 祭天没有女人们什么事,冬至日当天,巳时初刻,谢家的女眷们便盛装打扮,准备出门了。 谢家住在内城,离宫门很近,但今日,进宫的人着实不少,需要排队,且过了日禺,祭天的皇帝等人要回宫了,到时候宫门口又会拥挤不堪。 垂拱殿分前殿和后殿,每年的冬至日宫宴都开在垂拱殿。 马车在西华门前就开始停了下来,过一会儿往前挪动几步,足足等了半个多时辰,才轮到谢家的马车,门口维持次序的小太监看到谢知微的马车,哎呦一声,忙上前来,亲自将谢家的女眷领到了皇后的凤趾宫。 凤趾宫里已经热闹无比,皇后坐在凤座上,地下贵妃和几位主宫娘娘们分别坐在两侧,末尾一位年约十六七岁的新人,紧接着便是些外命妇们,陪坐在一侧。 袁氏领着谢知微两姐妹上前,先给皇后磕头行礼后,又给几位主宫妃位等请安。 “这位是畹嫔。”皇后随意说了一句,便朝谢知微伸出手,“微丫头,来过来,本宫瞧瞧,好像又长高了。” 元嘉陪在一边,笑道,“微妹妹正是长个儿的年纪呢,可不是一天一个样儿?” 谢知微忙上前去,顺势牵住了皇后的手,她略一凭脉,朝皇后递了一个安全的眼神,皇后眼中警惕的神色稍微浅了一些。 今日人多,皇后着实是担心坏了。虽说腹中的胎儿已经坐稳了,可是,天底下害人的手段那么多,可千万不能大意了。 “这位就是端宪县主吧?”李畹芬放肆的目光上下打量谢知微,极为无礼。 谢知微皱眉朝李畹芬看了一眼,只见她穿了一件和大雍的习俗不一样的裙子,身上缀满了珍珠,从头顶编了一条辫子拖在身后,辫子上缀满了南珠,看上去妖娆无比。 就在这时,门口一阵躁动,一群少女走了进来,为首的一个,身穿淡紫兰花刺绣领子粉红对襟褙子,一条紫绡翠纹裙,头上梳着惊鹄髻,两条红流苏从髻边垂落下来,点缀两侧,一条红宝石额饰映得她浮光雪玉的一张脸光彩夺目。 她的身后,跟着薛婉清和薛婉霜两姐妹,与她一同来到皇后的凤座前行礼,“皇后娘娘,惠和把薛家的两个姑娘一起带进来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74章 催产 不等皇后说话,李畹芬已经起身说话了,“皇后娘娘,是嫔妾禀报过皇上,皇上答应嫔妾请薛家的人来赴宴。” 皇后气得直哆嗦,素来前朝后宫分得非常清楚,哪有皇帝把手伸向后宫的道理,历来只有昏君才会如此。 只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皇后自然不会做出任何失礼的事,忙笑道,“还不快起来,这是薛家的那对姊妹花?本宫多少年没有看到生得这么标致的人儿了?你们是畹嫔的侄女儿?哎呦喂,都说侄女肖姑,这话可真是没说错,以后长大了定然又是一对尤物儿。” 尤物儿是什么?果然,宫里的女人骂人都不带脏字儿。 薛婉清气得差点一口气没上来,一个生不出儿子的女人,有好嘚瑟的?怀上就一定能生吗? 皇后也不等众人说话,就吩咐奚嬷嬷,“去跟李宝桢那边说一声,叫他想办法添两个凳子,可不能把畹嫔的娘家人给怠慢了。” 一个妾室哪里来的娘家人? 皇帝的妾,也是妾啊! 殿里一片寂然,薛婉霜的脸黑得快要滴下水来了。李畹芬和薛婉清倒是没有听出什么不妥来,薛婉清还想着,这皇后还算识趣,没有太过分,向皇后行礼谢恩。 皇后看着薛婉清,又看看一派和气悦色的宁德妃,若有所思。 薛婉清起身后,朝谢知微看去,见谢知微与元嘉挤在一张椅子上,正亲亲热热地说着什么,分明谢知微在讨好元嘉,还显摆出一副亲热的模样,她不由得在暗自摇头,无论谢知微如何努力,巴结谁,这辈子也难逃屈死冷宫,被满门抄斩的下场。 而自己,既然已知剧情的走向,自然要趋吉避凶,她现在要保住冯家,最起码不能被排除在权贵的圈子之外,如此,她才能进入皇太后和皇上的眼中,将来才有被指婚给萧恂的机会。 萧恂才会是最后的赢家,而谢知微,注定要成为萧昶炫的正妻,成为萧昶炫登上帝王之位的踏脚石,而萧昶炫最终又会成为萧恂的阶下囚。 唯有与萧恂并肩而立,她才能成为最大的赢家。 这个世界,对女人来说太不公平了,不说什么建功立业,就只说掌控自己的命运都难,但她无论如何都要掌控自己的命运。 萧恂可以不爱她,但不能不尊重她这个嫡妻,她总有办法让萧恂拜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皇后待袁氏自然不会怠慢,将她与一干武将家眷安排在一起。而谢知倩跟在谢知微的身边,与元嘉和绫华一起说话。 坐了一会儿,几个姑娘觉得无聊,绫华便提出一起去御花园走走,散散气。 谢知微起身的时候,鼻端闻到了一丝甜味,她稍微伫足,细细地辨了一下,那甜香味是在空中混合而成的,其中一味是李畹芬身上散发出来的,而另外一味…… 谢知微快步走到了宁德妃的跟前,蹲下身,在她的裙摆上拂了一下,起身笑道,“娘娘,您的裙摆上沾了一片草屑。” 她将那草屑用两根指头拈起来,给宁德妃看,宁德妃忙道,“哎呀,敢情是本宫方才来的路上沾的。” 她忙起身转了一圈,让贴身宫女帮她看看还有哪里不妥? 谢知微垂下眼眸,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 李畹芬身上熏的是瑞龙脑香,这种香,只有老龙脑树的树节才会生出此香,香气能达十步之远,且能留存数年。 野史中记载,前朝有个玄宗皇帝夏天的时候与大臣一起下棋,贵妃的一条丝帕吹到了大臣的头上,那大臣私藏了这块丝帕,多年之后,贵妃去世,玄宗皇帝追思不已,那大臣便将丝帕进献给玄宗。 玄宗打开丝帕,哭着说,“这是瑞龙脑的香味啊!” 可见香气存留之久。而瑞龙脑香出产于交趾,千金难求。 而宁德妃用的正是极为罕见的乞达香,这种香味初闻起来,很像蔷薇香露,实则是南方山谷中生长的一种极为奇特的树木,名叫麝香树,其陈年老根用来制香,香气清新,若有若无,被成为乞达香。 世人对乞达香知道得很少,若非崔家有一位老祖喜欢研究香料,著了一部《异香》,而她娘亲的嫁妆里有一块乞达香,被她闲来无事熏了一点,她也很难分辨出乞达香与蔷薇露的区别。 而乞达香一旦与瑞龙脑香混在一起,便有催产的作用。 谢知微转身便看到皇后的脸色有些不好看,她忙朝皇后娘娘点了点头,皇后娘娘猛地警觉,她借口要更衣,去了偏殿。 谢知微出门的时候,被一个小宫女撞了一下,裙子上被她不小心踩了个脚印。 “哎呀,这怎么好?”绫华生气了,朝那小宫女瞪了一眼,“莽莽撞撞的,怎么当差的?” 那小宫女跪在地上不停地磕头,快哭起来了。 奚嬷嬷来了,将那小宫女呵斥了一声,让她退下去,对谢知微赔礼道歉,“县主大人大量,不要和这小宫女计较,她刚刚进宫,规矩还没有学好呢,请县主跟奴婢来,奴婢带县主去换身衣服。 “元嘉姐姐,绫华姐姐,三妹妹,你们先去御花园,我一会儿来找你们?”谢知微朝三人挥挥手,和奚嬷嬷走了。 元嘉看着谢知微的背影若有所思,刚才都好好的,母后这么快就说更衣,还有微妹妹,刚才这个宫女肯定是故意的,就是为了把微妹妹带去见母后了。 绫华笑道,“走,我们先去,奚嬷嬷会让人把微妹妹送过来的,我们去哪儿呢?” 谢知倩有些害怕,但当着两个公主的面没有她说话的份。 好在元嘉道,“我们先等等微妹妹吧,她应当很快就会出来了。” 谢知微跟在奚嬷嬷的身后,绕了一段偏僻的路,来到了皇后的内室,皇后歪在床上,她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看到谢知微来,皇后忙伸手道,“好孩子,快帮我瞧瞧。” 谢知微抓过了皇上的手腕,再次将手指头搭上去,果然,脉象就有点不好,她忙将身上的荷包取下来,凑到了皇后的鼻端,皇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肚腹上那种紧绷的感觉好了许多,悬起的心也渐渐地放下来了。 “我这是怎么了?是不是殿里有什么不妥?” “皇后娘娘,是端宪一时不察,差点酿出大祸。宁德妃身上有一种香极为罕见,初闻是蔷薇露,实则是乞达香,这种香与畹嫔娘娘身上用的瑞龙脑香混在一起,具有催产之效。”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各位,支持一下票票啊,评论啊,么么哒! .... 第275章 伺机 催产? 皇后气极而笑,“她这是急了?就算本宫生不出儿子来,也轮不到她的儿子坐上皇位吧?” 天底下没有哪个母亲,能够容忍别人来残害自己的孩子。 更何况,皇后已经落了四胎,若这一次,没有谢知微,皇后这一胎早就没有了。 这是不共戴天之仇! 皇后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她摸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腹部,问谢知微道,“好孩子,有没有一种药,让本宫出现假流产的症候?” 谢知微猛地抬头来,看着皇后。 皇后轻轻地抚摸她的发,“你娘亲去世得早,你约莫也知道了,你娘是怎么没了的。一个家里尚且如此,这皇宫更是个吃人的地方。天底下只有千日做贼的,哪里有千日防贼的?” 奚嬷嬷也在一旁笑着道,“前些日子,也不知怎么地,皇上在畹嫔娘娘那里说漏了嘴,把皇后娘娘有孕的事说了出去,你看,今日,这就来了。” 谢知微的震惊,并不是为皇后要出手而震惊。 “皇后娘娘,就算您弄出假流产的事来,这肚子一日日大了,也再难遮掩。况且,三个月之后,您以后得每日稍微走动走动,将来生产的时候才会顺利。难道后面的七个月,都不出宫门吗?” “好孩子,你不必说,我自有算计。我自然是要把盯着我的贼一口气打发了。省得成日里被惦记着,我连觉都睡不好。” 这也正是谢知微想要的结果,她装作没有听懂的样子点点头,提笔写了一张药方,并从荷包里拿出一枚药丸来,递给皇后,郑重地道,“皇后娘娘万不可单独服用这药方里的药,服用之前,一定要将这枚药丸含在口中,要不然会对皇后娘娘腹中的小弟弟不利。” 皇后将药方看了看,递给了奚嬷嬷,“你亲自去办,不要走漏任何风声。她看到我无恙,肯定会再次出手,我们就等着这个机会。” 奚嬷嬷点点头,她给门边的一个宫女递了个眼色,那宫女便出去了,不一会儿捧了一条裙子进来。 皇后对谢知微道,“去吧,一会儿元嘉她们该等着急了。” 谢知微换了裙子,青雉亲自领她回到了凤趾宫门口,廊檐下,元嘉三人正焦急地等着谢知微,见她过来,忙招手,“微妹妹,这边!” 谢知倩见大姐姐换了一条红地八吉祥凤凰纹双层锦百褶裙,衬得她肤光胜雪,面若芙蓉。 元嘉见谢知微的脸上并无不虞,谢知微与她的目光对上时,微微点头,元嘉便放下心来,“我们去御花园那边踢毽子吧,天冷,活动活动,才舒服呢。” “嗯,好,走吧!”谢知微也很喜欢踢毽子,之前,吐了那一口血后,她被拘了好些日子,已经好久没有活动过了。 四个人便一起进了御花园,路上遇到了萧昶远等几个皇子和曹云辞、许良等权贵之子也在御花园里逛着,看到元嘉四人过来,几人便住了脚步,打招呼。 谢知微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滑过了萧昶炫,见他别过头,正看着旁边的一株腊梅树发呆,心生一计,道,“大皇子殿下,才惠和县主和薛大姑娘她们几个也出来了,不知往哪个方向去了?” 果然,萧昶炫便猛地扭过头来,看向谢知微,忍不住问道,“咦,薛大姑娘怎么会进宫了呢?” “四殿下这是说什么话?薛家的爵位虽然没了,可好歹也是畹嫔娘娘的娘家呢。” 谢知微把皇后娘娘的话拿出来说,话里掩饰不住的嘲讽,谁知萧昶炫没有听出来,他笑眯眯地朝谢知微点头赞同,“谢大姑娘果然是明理之人。” 谢知微只觉得一阵恶寒,她深吸一口气,别过头去,不再看萧昶炫。可脑子里却忍不住回想前世种种,她从未识过情滋味,自然没有多在男女之事上留心,如今重活一世,才想通一些事。 前世,萧昶炫每次去谢家,提出要见她,总是有薛婉清相陪,她的话不多,萧昶炫总是与薛婉清相谈甚欢。 说起来,萧昶炫后来和她坦白与薛婉清的奸-情,她的心里并无波澜。萧昶炫于她而言,只是一个身份而已。 彼此擦肩而过,萧昶炫突然喊了谢知微一声,道,“本宫听说,谢家将令姑的名字写到了府上老太爷的姨娘名下,将好好的嫡女变成了庶出,这似乎不太合适吧?” 谢知微笑了一下,“四殿下,区区一个身份而已,人活在这世上,何必在乎什么嫡出和庶出呢?我想,表妹清高孤傲之人,应当不会在乎这些。” 似乎,若萧昶炫再计较,便是对薛婉清的玷污了。 萧昶炫顿时哑口无言,良久,不得不点头道,“薛大姑娘冰清玉洁,必然是不计较这些的。” “正是!” 四人快步离开,走出了那条小径,再回头,大皇子等人已经被树木遮掩住,看不见了,元嘉才忍不住道,“四皇兄怎么回事?这么关心那个什么薛大姑娘?” “还有,微妹妹,你不是和薛大姑娘的感情没那么好吗?今日怎么关心起她来了?”绫华好奇地道。 “绫华姐姐,你难道忘了上次那个白虎的事了?那次要不是皇上开恩,谢家或许就会被牵连上了,我也是害怕啊!” 绫华连忙拍拍自己的胸脯,心有余悸,“我也是怕死了,你说的是,薛大姑娘的胆子实在是太大了,凡事小心为上,微妹妹,你担心的是!” 元嘉让人拿了毽子来,先四个人出手心手背,谢知微和绫华都是手心,元嘉和谢知倩是手背,四人分成了两组,开始较量。 抢毽子的时候,谢知微手脚快些,先抢到了。谢知微先踢,悬七走八掀九跳十,谢知微竟然一口气全部跳完了。 “不是吧,微妹妹,你这是想一个人挑战我们三个人?”元嘉不敢置信地道,“宫里最会踢毽子的宫女也没有你这么厉害啊,谢三姑娘,你和令姐比,如何?” 谢知倩摇摇头,“我不行,我大姐姐做什么都很厉害,我们都没有她这么厉害,大公主,要是我们输了,你不会罚我的吧?” 谢知倩都快哭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76章 调戏 第一局,因为谢知微的实力碾压,自然是元嘉这边输了。 第二局的时候,元嘉先抢到了毽子,只可惜,她太过紧张了,刚刚悬跳完,才走了三次毽子,毽子就落在了地上。 按照规矩,接下来就是由谢知倩接着走,小姑娘的实力并不是很强,才走完,掀了四五次,毽子再次落地。 “哎呀,这下又要输了。”元嘉道,“你大姐姐真不是人,要不,我们还是给她加油吧,最好能够扰乱了她的注意力,兴许她就会输了。” 绫华上一局都没有轮到她出手,此时她便抢了个先,因为没有压力,毽子在空中飞来飞去,越踢越高,突然就朝谢知微这边飞了过来,谢知微接住了毽子,开始踢起来,她越踢越顺畅,最后跳十的时候来了个正反来回双花跳。 “督主,按照您的吩咐,宴席将摆在垂拱殿。殿内已经布置好了,督主是否要去……” 陆偃才随同皇上从城外回来,他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一件黑色缎面披风,随着他的步履迎风扬起,披风上雄鹰展翅似乎要随风而去。 他浑身冒着冷气,绝美的脸上看似面色温润,实则处处透着疏离与隐约的杀气。 李宝桢的话说了一半被卡在了脖子里,他愕然地抬头看着朝督主飞过来的毽子,顿时吓得双腿直打摆子,很想纵身而上,将这惹祸的毽子抓在手里。 毽子朝着陆偃的肩膀落了下来,被他一把抓在手中。 不远处,传来姑娘们的笑声,其中一道声音,“大姐姐,你的毽子飞到哪儿去了?” “哎呀,不好……” 李宝桢便很快看到一个姑娘转过了一棵红梅花树,出现在了离他们几步远的地方,她穿了一件红地云风暗花锦对襟立领褙子,脖子上挂着一个赤金西番花文金项圈,头上一对双丫髻,戴着用红宝石攒成的珠花,年纪虽小,容颜绝色。 看到是陆偃,他的手里正托着自己的毽子,谢知微便忍不住笑了,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的形状,忙上前福身,“陆大人!” 陆偃也忍俊不禁,他看看谢知微红润的脸,额头上渗出的细密的汗水,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毽子上,转了一圈,又回到了他的脸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只觉得心上压着的那块巨石,被人挪开了。 “县主,这是县主的吗?”陆偃白玉雕成的手上托着那毽子朝前送了送。 谢知微忙上前来,从他的手上拿过了毽子,笑道,“方才是不是差点砸到陆大人了?真是抱歉!” “县主客气了!” 几句话的功夫,元嘉三人已经过来了,看到陆偃,三人忙与陆偃见礼。 陆偃也不多话,只随意点点头,便绕过几个人抬步离开。 谢知微看着陆偃的背影,又看看边上的红梅,她忙折下一枝红梅,快走两步追上去,“陆大人!” 陆偃停下脚步,转过身来,谢知微将红梅送给他,看着他的眼睛,低喃了一句,见陆偃愕然,她抿唇笑了。 陆偃那双妖魅的黑眸中渐渐染上了笑意,熠熠生辉,他伸手接过了红梅枝,低眸看了一眼,转身离开。 李宝桢深深地看了一眼谢知微,如果他没有听错的话,端宪县主方才说的是“鲜花配美人”,督主居然没有生气。 督主生得国色天香,这世上调戏督主的男人女人不知凡几,能活着的,也只有眼下这一人了,可见,端宪县主在督主心目中的地位何其高。 “微妹妹,你居然给陆大人送花,你不要命了吗?” 就在方才,元嘉和绫华简直是吓死了,魂都快没了。眼见谢知微全须全尾地回来,两人一把拉住了谢知微,严厉地警告她,“你知不知道,这有多危险?” 谢知微有些懵,“陆大人很好的啊,他接住了我的毽子,又还给了我,礼尚往来,我送他一枝红梅,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元嘉和绫华顿时就无语了,能说什么呢?只能说无知者无畏吧! “你是不知道啊,前些年,西凉的保节大将军的孙子来大雍贺皇太后千秋,见到了陆大人,当时送给陆大人的还是一朵牡丹花,谁知被陆大人一剑将他的手臂给斩没了。“元嘉心有余悸,”微妹妹,刚才我都快吓死了。“ “哦,换成我,肯定不止斩掉那人一只手臂。” “什么意思啊?”绫华没有听懂。 “陆大人是一朵高岭之花,皎皎如明月,肃肃如青松,这样的人只可远观。保节大将军的孙子以亵玩之心对待陆大人,换成是我,我不但要斩掉他的手臂,还要剜掉他的眼睛。” 嘶! 元嘉等三人均用惊骇的眼睛看着谢知微,朝后退了一步,绫华道,“微妹妹,没必要这么狠吧?” 谢知微噗嗤笑了,道,“我想有什么用啊?我要有这本事才行呢。” 元嘉松了一口气,“不过,微妹妹,你说得有道理,区区一个西凉人而已,居然敢羞辱我大雍人,肯定要给他一点惩罚呢!” 四个人正说得开心,听到不远处传来一声厉喝“滚!”惊天动地。 声音非常熟悉,谢知微忙扭头看过去,见萧恂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此时正被薛婉清拦在不远处的路上,也不知道薛婉清与他说了什么,萧恂一张脸沉得快要滴下水来了。 元嘉拉着谢知微连忙过去,只听见薛婉清道,“萧恂,你什么时候脾气能够改一改?别人好心关心问你一声,你吼什么吼?” 薛婉清很郁闷,她就知道今天萧恂肯定要赶回来,望眼欲穿地把他等到了,便连忙过来打一声招呼谁知,得了萧恂一个“滚”字。 萧恂气笑了,一双漂亮的凤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薛婉清,他摸了摸光溜的下巴,放肆的目光上下打量薛婉清,“那你想怎样?想本王说,今晚留下,给本王暖-床?家里是不是没铜镜?要不要本王送你一枚?” 薛婉清岂会听不懂他话中的羞辱之意?不过,若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穿过来的,见过多少大场面的现代人,连口嗨都嗨不过萧恂这只嫩鸡的话,她就不是薛婉清了。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77章 奖励 薛婉清嫣然一笑,“好啊,宸郡王,婉清就等着你送一枚铜镜给我当新年贺礼了!” 萧恂呆了,他见过不要脸的女子,没见过如此不要脸的,这女的还正常吗? 萧昶远等人听到动静也过来了,打着招呼,“阿恂,你回来了,还好吗?” 萧昶炫的目光停留在薛婉清的身上,一双黑琉璃般的眸子里闪着星星一样的光,他就知道薛大姑娘与众不同。 说实话,五弟也太不礼貌了,他出征回来,大家都是朋友,问候一声怎么了? 结果,五弟说这些羞辱人的话,实在是太过分了些。 要是换了别的女子,比如说上次在衮国长公主府里,义武侯之女洪歆婷不就是被萧恂气得当场跳湖了吗? 还是薛大姑娘大气,不与这莽夫一般计较。 她果然与众不同。 薛婉清见萧恂一副呆鹅样,不由得笑了,她微微抿唇,眼中似乎倒映着一轮红日,从萧恂身前经过,留下了一缕香风。 她就不信,以她的手腕,不能令萧恂动心,这世上最了不起的男子,将来君临天下的男子,必须是自己的! 萧恂忙朝后退了一步,捏住了鼻子,就好似,薛婉清是一坨屎。 他眼角余光看到谢知微,顿时眼睛一亮,三两步就走了过来,站在谢知微的面前,眼睛里洋溢着喜色,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说什么? “郡王爷凯旋而归,端宪贺喜郡王爷!”谢知微朝萧恂行了个礼,笑着抬头看这少年,见几日不见,他似乎又长高了,眉眼间的少年稚气少了一些,多了一分锐气。 萧恂在谢知微的打量下,有几分不自在,他太想看到眼前这个人了,以至于快马加鞭回来,都没有回府打理一番,就急匆匆地进宫,他脸上还有灰尘,身上的铠甲上还有血迹,浑身上下从泥土里滚了一番一样,一定很难看。 萧恂抹了一把鼻子,以作掩饰,别过脸去,留给谢知微一个线条刚毅却又完美无瑕的侧脸,闷声道,“就一句话,也没有点奖励?” 谢知微i愕然,“你出征得胜归朝,难道不是皇上奖励你?” 谢知微只差说,这事儿跟我有什么关系? 元嘉见萧恂一回来就知道欺负人,不满地道,“五皇兄,你回来了怎么不去见父皇?见过父皇后,你还是去沐浴一番吧,一会儿宴席上,你难道穿成这样去赴宴?” “你在嫌弃我?”萧恂恼羞成怒,他本来就后悔在谢知微面前没有讲究点形象,偏偏还被这个不懂事的皇妹点破,不由得瞪大了眼睛,”我穿成这样有什么不好?我一路快马加鞭地回来,跟一群俘虏一起,你不说给我道一声辛苦,你居然还嫌弃我!“ 元嘉正要和他吵,被谢知微打断了,“宸郡王,元嘉姐姐没这个意思,她其实是在关心你呢,郡王爷少年英雄,英姿飒爽,卓尔不凡,即便穿成这样赴宴,也依然是万众瞩目的焦点。“ 萧恂的唇角不由自主地就翘起来了,不过,怎么有点难为情呢,萧恂轻哼一声,别扭地离开了。 “这什么脾气嘛?”元嘉跺跺脚,只觉得五皇兄怎么小孩子脾气一样,喜怒无常。 两盏茶的功夫后,萧恂便回来了,已经沐浴换了装,他穿了一身五彩云龙织金锦圆领箭袖,腰系玉带,一边挂着小印,一边垂着一个葫芦形荷包,一头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玉带绑着,甩在身后,显得意气风发。 见这个阴晴不定的郡王爷又回来了,谢知倩有点害怕,哆哆嗦嗦地问道,“郡王爷怎么这么快?” 绫华不以为然地道,“他原先在宫里读书,每日里出入宫禁,晴日里还好,刮风下雨的,皇祖母心疼不已,就把庆寿宫前面的紫宸殿拨给了他,这里离紫宸殿又近,几步远的距离,他自然来去都快了。” 谢知微等人依然在踢毽子,不过,阵容增加了,曹云华、张清涵、郑靖霜和曾瑶期参与了进来,依然是分成两个阵营,郑靖霜和曾瑶期与谢知微一对,曹云华和张清涵是元嘉那边一组,好在曹云华踢毽子的本事也很高超,实力相当的形势下,战况便激烈起来了。 围观的人也不少,薛婉清姐妹二人与惠和县主,华阳郡主,以及其他的几位贵女也站在一旁观看。 眼看萧恂过来了,谢知微的腿一抖,那毽子就朝萧恂飞了过去。 洪歆婷的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和幸灾乐祸,呵呵,就看着谢知微被萧恂打脸吧,又来了一个勾引宸郡王的小贱蹄子。 谢知微跃起来的同时,手一伸,欲将那毽子抓在手里,谁知萧恂的手更快,捷足先登,那毽子便落到了他的手里。 萧恂的目光掠过谢知微的头顶,笑道,“多吃点,就长个儿了!” “五皇兄,你要不要点脸,你比微妹妹大,自然比她高了,哼,个儿高的欺负个儿矮的,还好意思!”绫华不满地道。 谢知微狠狠地瞪了绫华一眼,揭人短真的好吗?她抬头朝萧恂望去,发现,自己只齐他的肩膀。 萧恂抛起毽子,踢了一个跳,蹦得老高,那毽子便飞到了天上去。 眼看毽子朝浮碧亭旁边的湖里飞去了,萧恂也顾不上耍帅了,赶紧冲过去接。 元嘉和绫华比他还慌,这毽子是她们俩合起来射的一只野鸡身上的毛做成的,也是她们俩亲手做的,这要是掉到了水里,上面的铜钱那么厚,肯定要沉下去,还怎么捞起来? 萧恂一手接过了毽子,脚已经踩在了岸边,上半身却已经越过了湖岸线,眼看就要掉进水里了,谢知微忙一把抓住了他的手,将他拉了回来。 呼! 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这大冷天的,要是掉进水里去,不说别的,最起码要去掉半条命吧! 关键是萧恂受罪没关系,他们这些人,或许都会跟着受罚。 萧恂是谁啊?死了皇子都不能让他有本分损伤啊,襄王爷的眼珠子,皇太后的命根子。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78章 肌肤 谢知微的双手紧紧地握住萧恂的手,将他往后拽了好几步才松开。 萧昶远拍拍受惊吓不小的心脏,“五弟,你也太莽撞了些,不过一个毽子,掉进去了,让人再捞起来就行了,何苦差点把你自己搭进去了?” 萧恂的左手不能动了,上面残留的一层温热的感觉包裹着他,他深深地看了谢知微一眼,将毽子扔给她,恶声恶气道,“以后小心点,别往人身上踢。” 谢知微木然地接过了毽子,忍住了朝萧恂一脚踹过去的冲动,救命之恩,就不知道说一声“谢谢”吗? 还有呢,欠她半部《青囊书》呢! 还还有,什么叫往人身上踢?分明是他自己撞上来的,居然还好意思凶她! 元嘉见萧恂半边身子好像僵硬了,走路都有点同手同脚,不由得担忧道,“五皇兄不会把自己的手给砍了吧?他最讨厌女人了。” 谢知微不自在地揉了揉鼻子,“不会的!” “为什么?” “砍了,他就没手了,要砍也该砍我的才是。” 元嘉哭笑不得,“你别说了,别提醒他了。” 回头,五皇兄发疯了要砍谢知微的双手,该怎么办? 洪歆婷原以为会看一场好戏,谁知,萧恂就这么凶了谢知微一句便走了,难道说,谢家的权势还盖过了义武侯府不成?她不由得想到,不久前在衮国长公主府,自己的披帛不小心挂在了萧恂的胳膊上,结果被萧恂羞辱一通。 今天,谢知微更是用双手拉住了萧恂的手,这算得上是肌肤相亲了,凭什么萧恂就放过了谢知微? 救命之恩,呵呵,这种救命之恩的好事,凭什么就摊到谢知微的头上去? 洪歆婷的目光不舍地从萧恂的背影上挪开,她扯了扯身上的披帛,朝元嘉等人看去,笑道,“京城里如今都不分嫡庶了吗?怎么嫡女和庶女都玩到一块儿去了?”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看身边的人,环顾一圈,并没有看到庶女。 开什么玩笑,今天是冬至日的宫宴,受邀的多是二品以上命妇,就算带人来,不带嫡女进宫,怎么会带庶女进宫呢? “你在说谁?”绫华的脸顿时涨得通红,朝前走了一步,怒目而视,她身后一条小尾巴崩得笔直。 洪歆婷倒是忘了绫华乃是贵妃所出,贵妃也是妾啊,并不代表皇帝的妾就不是妾了,她连忙福身,“公主,您自然与众不同,我说的并不是您,而是想问,公主为何和一个庶支之女玩在一起,这样恐会被人看不起。” 她边说,目光边看向谢知微身边的谢知倩,指向已经非常明显了,谢知倩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眼中已是滚动着泪珠,只强忍着没有流出来。 “这个话要问你自己了!”绫华嗤笑着朝薛婉清看了一眼,“你自己呢,不也是如此?何必说本宫呢?本宫和谁玩,是本宫的自由,你以为你是御史大夫呢?要不要去父皇那里参本宫一本?” 洪歆婷顿时恼怒,不满地看着绫华,眼中凶光闪现,这绫华公主算个什么东西?当年伪帝当权,要不是父亲,当今能登上皇位? 她绫华有今日,不知道感恩,居然还对她咄咄逼人。 “三公主,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这不是我定的规矩。便是皇上,也有御史监察,也要广纳谏言,我不过实话实说,公主何必如此?” 薛婉清在一旁笑道,“三公主,我母亲原本就是谢家的嫡长女出身,即便因为一些缘故,谢家妄图掩盖事实的真相,将我母亲记在了姨娘名下,也掩盖不了她嫡出的事实。三公主殿下拿我母亲说事,实在是没必要!” 绫华的脸气成了猪肝色,偏偏今天是冬至日,她实在是不好发火,正不知所措,谢知微道,“洪姑娘,既然你能说出长幼有序,嫡庶有别,说明你还识得几个字。读书是为明理,不是为了能拿几句文绉绉的话出来和人辨个高低。” 人群中发出了嗤笑声,此时轮到洪歆婷的脸色变了,她正要呵斥谢知微,却听到谢知微道,“《荀子·君子篇》言,‘故尚贤使能,则主尊下安;贵贱有等,则令行而不流;亲疏有分,则施行而不悖;长幼有序,则事业捷成而有所休。’先是贵贱有等,洪姑娘,薛姑娘,若礼没有学好,就不要出来丢人现眼了,君君臣臣,这是最大的规矩!” 绫华是公主,在她们这些贵女们面前,就是君。 绫华松了一口气,脸上的红潮褪尽了,她正要开口,谢知微道,“三公主殿下,这个时候,当是宫里的嬷嬷出来教姑娘们规矩,我们回殿里去吧!” 元嘉也恼怒不已,朝服侍在侧的小太监道,“还不快请洪姑娘和薛姑娘去慎刑司学规矩!” 慎刑司三个字一出来,洪歆婷的脸色顿时就变了,她忙拉着薛婉清跪下,“大公主殿下,三公主殿下,臣女等并无不敬之处,请两位公主不要听信谗言……” “谗言?啊呀,你还嘴硬,居然敢说谢大姑娘进的是谗言,你们,还站着做什么,没听到大公主殿下的吩咐吗?”那小太监一甩拂尘,当即便过来了两个勇猛的太监,将洪歆婷和薛婉清拉着就往慎刑司去。 “你们干什么?” 一道厉喝声传来,四皇子萧昶炫怒气冲冲地走了过来,他的目光居高临下地扫过大公主三公主和,道,”今日是什么日子?宫里和气一团有什么不好,为了几句话就起争执,你们就是这样做表率的吗?“ 萧昶炫对着谢知微怒目而道,“谢大姑娘,父皇既然赐予你端宪这个称号,你可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哎呦喂,四哥,什么时候你也当起师傅来了?”萧恂吊儿郎当地过来了,往谢知微跟前一站,将萧昶炫的目光挡住了,“这次皇伯父考校功课,看来四哥肯定有望胜我一筹了?” “五弟,要入席了,你怎么还在这里?为兄是看到她们几个闹得实在是不像话,才多嘴说两句,好端端的姑娘家,怎么能往慎刑司送呢?”萧昶炫可不敢惹萧恂,可也不能让太监把他心爱的姑娘往慎刑司送。 谢知微是个什么东西,就知道挑拨离间,搬弄是非! 第279章 赘婿 “送慎刑司啊?”萧恂似乎才知道这回事,看着被太监扭着胳膊的薛婉清和洪歆婷,“为什么送慎刑司?” 元嘉委屈极了,“四皇兄,她们对三妹如此无礼,让她们去慎刑司学学规矩,难道我做错了吗?” 惠和站出来道,“大表姐,洪姐姐分明不是在说三表妹,你们明明知道她说的是谁,是三表妹非要帮谢家说话。” 谢知倩后悔死了,早知道她就不进宫了,低着头,委屈得想哭,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谢知微牵过她的手,轻轻地捏了捏,笑着走上前去。 “惠和县主,你现在难道不是在帮洪姑娘和薛大姑娘说话吗?我三叔的确是庶出,可这是我们家里的事,与外人无干。我带我三妹妹来,即便你们嫌弃她是庶支,也没有必要当着面说,既然敢说,就要敢承受反击。” 谢知微看着洪歆婷道,“据我所知,义武侯的祖父乃是赘婿,老义武侯当年追随先帝用命拼出这份出息之后,才认祖归宗。” 这算得上是隐秘了,连洪歆婷也不知道,她顿时眼睛瞪得老大,愤恨地道,“谢知微,你血口喷人!” “我是不是血口喷人,你回去问问你父亲义武侯再说。我谢知微幼承庭训,满京城各大世家权贵的族谱牢记于心,为的就是怕与人交往的时候,无心之言出口伤人,岂会记错?” 众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特别是一些注重家教的贵女,看谢知微的眼神充满了崇敬,深知这就是权贵与世家的区别,同样是钟鸣鼎食之家,也分三六九等。 曹云华站出来,好心地道,“洪姑娘,端宪县主所言确凿,今日,哪怕是我武安侯府往上追溯三五代都是泥腿子出身,而谢家往上追溯十代也是世家,所以说,你以后嘲笑别人的时候,还是要看看对方是什么人?” 武安侯府是什么人?皇后的娘家,百年世家,曹云华身为武安侯府的嫡女,说出这样的话来,代表武安侯府也尊谢家。 “你你们……”洪歆婷不能说不后悔,只是她后悔不该用这种方式来攻击谢知微。 谢知微淡漠地看着洪歆婷,她也不愿把事情闹大,毕竟今天是冬至日,且洪歆婷的父亲义武侯是当年助当今谋得皇位之人,一旦闹起来,把谢家牵扯进去就不妙了。 但她也绝不会为洪歆婷求饶。 四皇子殿下眼看僵持不下了,但他肯定不舍得薛婉清进慎刑司,他又惹不起萧恂,只好道,“洪姑娘,薛大姑娘,今日的确是你们不对,本宫在此说句公道话,你们向大公主和三公主,赔礼道歉,今日的事就既往不咎。” “不行!”萧恂断然道。 “为何不行?”萧昶炫不悦道。 “还有谢家两位姑娘呢,好歹,谢大姑娘于本王有救命之恩,本王不能不护着点!” 似乎这话有点容易让人产生歧义,萧恂补了一句,“本王可不是忘恩负义之人!” 这真是往洪歆婷的心口狠狠地扎了一刀,她后悔死了,方才她离萧恂最近,要不是怕他又骂人,宁愿掉进去也不肯让人拉他一把,洪歆婷就出手了。 这符合萧恂的人设,书中说萧恂是那种嘴硬心软的人,因崔家对他有救命之恩,他便对谢知微特别以待,慢慢地才会日久生情。 如今,有了她在,薛婉清有信心不让萧恂对谢知微特别以待。 为了不让萧恂对她反感,薛婉清倒是很大方,先向两位公主赔礼道歉,接着笑着朝谢知微姐妹俩福身,“大表姐,三表妹,抱歉,方才是我图一时嘴快才会伤害了三表妹,对不起!” 谢知倩格外讨厌薛婉清,不吭声,谢知微一笑置之,也没多搭理。 洪歆婷见此,为了不惹恼萧恂,只好如法炮制,她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谢知微轻蔑地瞥了她一眼,眼见是瞧不起洪歆婷,牵着三妹妹的手,邀请同伴道,”时辰不早了,我们回殿里坐席吧!“ 萧恂也不知出于什么心态,居然走在谢知微的身边,与她保持不远不近的距离,背着手走得不疾不徐。 因为是同路,萧昶炫等人也走在后面,没有人注意到这位特立独行的宸郡王的行为有什么异样。 曹云华走在谢知微的左侧,与她说着悄悄话,等从庆寿宫的门口经过,过了东西甬道上的锡庆门,听到陆偃阴柔的声音传来,谢知微感觉到曹云华明显走神,她突然变得紧张起来了。 越往前走,曹云华的手都在颤抖。 谢知微好奇地看看曹云华,再顺着她的目光朝前看,看到了陆偃,他站在垂拱殿后殿的屋檐下,头顶上的宫灯流苏垂落在他的头顶上方,也不知宣德侯张稳说了什么,他红艳的唇勾出一抹浅浅的笑意,他身后开得浓艳的蟹爪兰也不及他脸上的颜色。 似乎有所感应,陆偃朝这边看过来,目光先淡淡地扫过曹云华,便落在了谢知微的身上,谢知微展颜一笑,微微颔首,与他打了个招呼。 陆偃的眼里浮上些笑意,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与张稳先后伸出手,彼此相请,进了殿门。 曹云华方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就好似方才压着她的那大山被人移走了。 “云华姐姐,你很怕陆大人吗?”谢知微不解地问道,她想了想,不论前世还是今生,云华姐姐与陆大人都毫无交集啊。 前世,云华姐姐嫁给了惠和的哥哥,东平伯世子蒋依斐,夫妻关系本就不好,婚后不到一年,蒋依裴亡故。世子之位顺延给次子蒋依旻。 蒋依旻早就觊觎长嫂姿色,欲侵占曹云华,曹云华誓死不屈,最后一根白绫葬送了性命。 曹云华回过神来,她格外紧张,“没,没有啊!” 说完,低下头来,面红耳赤。她耳朵比挂着的红翡耳珰还要红。 见此,谢知微吃了一惊,她不由得想到,当年,云华姐姐嫁人,她去送嫁,新嫁娘的脸上没有一点喜色,她开着云华姐姐的玩笑,她道,“微妹妹,人这一生万般苦,便是我们这样的身份,也尝不到人间一点甜头,将来等你嫁给四皇子殿下就知道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80章 公主 谢知微不曾喜欢过任何人,自始至终都不曾明白过曹云华话里的意思,而此时,她醍醐灌顶,一个不可思议的念头涌上了心头。 垂拱殿里,众人已经落座了,只凤位上,皇后还没有来。 谢知微才进来,便有小太监来牵引谢知微入席,谢知微忙将三妹妹往前推了推,“小公公,能不能帮我把我三妹妹带去她的位置上?帮忙安排一桌和善一点的人。” “是,县主,奴才小桩子遵命。”这名叫小桩子的小太监倒是机敏,报了自己的名字后,便将谢知慧带到了曹云华一桌,安排在曹云华身边的位置上。 谢知微与曹云华隔着众人对视一眼,曹云华朝她微微点头,她便放了心。 有云华姐姐照顾妹妹,谢知微自然是放心的。 而她自己就没有这种好命了,被安排在惠和等人一桌,桌上均是郡主和县主,好在,有黎华郡主郑靖霜在,她好歹还有个说话的人。 伪帝一母同胞的兄妹三人,均是建元帝元后所出,伪帝自刎在宫门口,安国长公主与驸马陆秀夫在伪帝死后骑兵谋反,在边疆被正法,三兄妹中,如今只剩下了衮国长公主。 虽是嫡出的公主,可身份尴尬,在朝中并不受器重。 “长公主呢?”落座之后,谢知微低声问郑靖霜。 “母亲来了,在外头吹风,说等会儿再进来。” 说话间,谢知微便看到衮国长公主和常寿长公主一前一后地进来了,一个英姿飒爽,高贵冷艳,一个明媚动人,孤傲如霜,各有千秋,不分伯仲,一进来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眼球。 “母亲!” 惠和忙和常寿长公主打招呼,常寿的目光朝这边看了过来,扫过满桌贵女,目光在谢知微的脸上略顿了片刻。 谢知微忙起身朝常寿长公主福了福身,谁知,常寿长公主竖起了柳眉,不悦地道,“放肆,看到本宫,竟然不行礼!” 谢知微顿时愕然,旋即也明白过来,常寿长公主这是冲着自己来的呢。 “嗤!”衮国长公主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别过头,朝常寿笑道,“堂堂一国长公主居然和一个小女孩子过意不去,就算她此时跪下来给你磕一千个响头,你也还是一个公主,成不了女皇!” “大皇姐,你在说什么?什么女皇不女皇?难不成你一天到晚做梦都想当女皇?”常寿抓住衮国话里的字眼道。 “是啊,你要不要跟皇兄也说一声?就说本宫想当女皇,看他让不让这个位置?”衮国长公主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她是嫡出的公主,又是以国为封号,身份高贵,位置在凤座左手边第一个,而常寿不得不排在她的后面。 衮国长公主一落座,便豪爽地大声道,“拿酒来!” 当即,就有小太监连忙给她上酒,她端起酒杯,嗅了一下,嫌弃地道,“没一点酒味。” 那小太监陪着笑脸道,“回长公主的话,皇上特别交代了,长公主今日晚上就喝着桃花酿,不能喝别的酒。” “呵,假惺惺的,他是怕本宫喝醉了,骂他!”说完,衮国长公主一饮而尽,便歪在椅子上,出神地看着那凤座,不知道在想什么。 常寿想找人吵架,看到她这副模样,再大的火气也只能憋着。 这架就算吵到皇兄面前去,明面儿上,皇兄也会向着萧琸这个贱人,而不会向着她。 皇兄也真是的,皇位,难道不是有能者居之吗?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何必还想遮遮掩掩,搞一些欲盖弥彰的事? 郑靖霜一把将谢知微拉着坐下,“微妹妹,你母亲坐哪儿?” 谢知微总算是想起母亲来了,她四处张望,在不远处的桌子上看到了母亲,她身边坐着义武侯夫人,洪夫人汪氏正在与她攀谈,那妇人脸上着浓浓的妆,白得好似重新粉刷过的内墙,看不出本来面容,眉眼间却有一股戾气。 袁氏很不自在,那洪夫人似乎觉得袁氏软弱可欺,语气强势,热络逼人。 洪夫人越说越激动,越说声音越大,隔了一桌,谢知微都听到了。 “袁夫人,令女与我家歆婷一般年纪,彼此来往是最好不过的了。你也没有生女儿,膝下就这一个,我跟你说,同一府的姐妹,彼此总是有个攀比,见不得姐妹们比自己好,往往也不是真心实意,以后嫁人了,到了夫家,要说谁最能帮忙抬身份,还是年轻时候的闺阁好友,我就是这样,当年谁不知道我和怀远侯夫人是好友……” 谢知微收回目光,眼中流露出一丝嘲讽,她不信御花园的事,义武侯夫人半点风声都没有听到,可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谢知微感觉到了一道炙热的目光,令她很不舒服,她抬起头来,见对面一个不认识的少年朝她咧嘴一笑,差点把她恶心得连隔夜饭都吐出来了。 谢知微忙收回目光,用帕子沾了沾嘴,掩住脸上的嫌恶之色,郑靖霜见她似乎不适,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应是有点饿了!”谢知微不自在地笑道,她感觉到那目光沾在她身上,似乎一团甩不掉的鼻涕。 “那是我哥哥!” 就在这时候,谢知微听到洪歆婷的声音了,就在她隔壁那一桌,她扭头看去,见洪歆婷在朝对面一个少年挥手,谢知微顺着看过去,那少年先是与洪歆婷打招呼,很快看到了谢知微,居然也朝她挥了挥手。 谢知微面色不虞,厌恶地低下了头,听到洪歆婷道,“我哥哥洪言珵,准备参加明年的武举,他已经能举一百五十斤大刀了。” 大雍的武举科考,先之以谋略,次之以武艺。谋略自然是兵法,笔试合格才考究武艺。 武艺则先试以马步射,马射二回六矢,中三为合;步射九矢,中五为合。之后比力气,包括拉硬弓、舞刀、举石。弓分八、十、十二力;刀分八十、一百、百二斤;石分二百、二百五十、三百斤。 洪言珵观其年龄不过十三四岁,已经能够举一百五十斤大刀,着实是厉害,可见其骨骼清奇。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81章 嫡子 萧恂与皇子们坐在单桌上,正在和萧昶炫就刚才的事打嘴仗,许良在他身后用筷子捅了捅他的背,萧恂扭过头去,见许良给他使了个眼色,让他看洪言珵。 萧恂忙看过去,不看则已,一看,简直是怒火冲天,他二话不说端起手中的酒杯直接就朝洪言珵摔了过去,一杯酒摔了他满脸。 “微妹妹,那人怎么回事……”郑靖霜也觉察到洪言珵的不妥了,正皱眉说道,便看到萧恂这一壮举,在这冬至日的宴会上,萧恂做出如此失礼的事来,也不怕把皇上给气晕了。 “你干什么?”洪言珵腾地站起身来,他满头满脸一身酒水,怒气冲冲地朝萧恂吼道。 这边的躁动很快吸引了殿内人的注意,所有人都朝那边看过去,看到洪言珵这副模样,洪夫人和洪歆婷惊呼着站起身来,欲朝洪言珵那边去,却忌惮那边是男宾,若是不小心来个冲撞,那就只有上吊的份了。 萧恂老神在在地坐着,手里端着一杯茶,手肘搁在膝盖上,扭身望着洪言珵,一条乌黑的马尾巴在空中甩来甩去,痞得不行。 “干什么?就干这个,单纯看你不顺眼,怎么地了?” 洪言珵气得脸色铁青,怒道,“萧恂,你以为这是你家吗?” “要是我家,我请你做什么?我知道这不是我家,怎么想打架?大家玩玩啊!”萧恂转动了一下茶杯,活动着手腕,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听说你想考武举,不如,本王让你练练手,要是连本王都打不过,你就趁早死了这条心,安安心心留在家里,继承你家侯爵!” 洪言珵抹了一把脸上的酒水,朝萧恂走了过来,眼看一场争斗一触即发,一道尖利的嗓音在门外喊道,“皇上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帝后二人携手而来,皇帝的右手稳稳地抓着皇后的左手,左侧,是穿着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的陆偃,容华若桃李。 皇后的右手抚着微微隆起的小腹,这一举动,顿时令殿内的众人深感震惊,殿内起了一阵骚动,一个老臣上前两步,率先喊道,“臣等恭贺陛下,恭贺皇后娘娘喜获龙子,万福金安!” “此乃我大雍之福,万民之福!” “国祚绵延,我大雍有希望了!” …… 谢知微听到这些话,忍不住朝宁德妃看去,见她脸上虽然挂着面具一样得体的笑容,可眼中却闪着阴毒的如蛇蝎一样的光芒,她的眼角余光如蛇信子一般,不停地舔向皇后的后腰,令谢知微不由得为皇后捏了一把冷汗。 这样一个人,即便皇后提前有预防,可最终能够斗得过她吗? 前世,宁德妃的儿子登上了帝位,她最终成了高高在上的荣德皇太后。 这是一头母狼,自己死也要把人撕拉下一块肉的恶毒的母狼,如果为了这样一个人,而把好不容易得来的未见世的孩子给弄没了,就真的划不来了。 皇后和宁德妃之间迟早有一场战斗,这一次,宁德妃和萧昶炫必败无疑! “诸位平身!今日你我君臣同乐,不醉不归!” 皇帝大喜,哈哈大笑,他满意地朝皇后的肚子看了一眼,“朕即将有嫡子了!” 嫡子二字,刺激了殿内多少人! 宁德妃脸上的笑容差点绷不住了,她双手紧握成拳,尽量维持脸上的笑容,跟在帝后的身后,走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落座。 “皇上,请恕小儿无状,君前失仪!”义武侯洪继忠从群臣中爬了出来,他一开口,儿子洪言珵机警地跟在他的身后出列。 皇帝愣了一下,再一看洪言珵,见少年满脸满身都是酒水,在这满堂富贵下,显得狼狈不堪,不由得惊诧道,“这是怎么回事?” 洪继忠等的就是这句话了,他朝身后的儿子瞥了一眼,洪言珵快哭了,更咽着,委屈不已,“皇上,是宸郡王,他说看臣不顺眼,才把酒水泼到臣的脸上身上了。” 洪言珵好歹是义武侯世子。 皇帝忍不住拍了一把龙椅扶手,目光阴沉地看着萧恂,见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怡然自乐,就好似被告状的不是他。 “阿恂,这到底怎么回事?”皇帝忍着怒火,心平气和地只问了一句,那火气就蹭蹭蹭地往上窜,怒道,“你一天不惹事,你就浑身不自在是不是?” “噗!”郑靖霜低笑一声,在这安静如鸡的殿里,声音显得特别突兀,她忙把脸埋在谢知微的肩上,谢知微吓得脸都白了。 皇后朝这边看过来,看到了谢知微惊恐得呆了的小模样,她只觉得这孩子可爱极了,不由得笑了一下,“皇上,小孩子之间的打打闹闹,哪有打不赢了,就告父母的道理?依臣妾之见,若义武侯世子不服,不妨和阿恂打一架,只不闹出祸事来就是了。” 这大节下的,又是喜事连连,皇帝的确也不愿意为这点小事而败了气氛,况且,他要是再骂萧恂,回头皇太后和他那好弟弟又不高兴。 皇太后常年在白马寺为大雍祈福,前两天又去了。一年到头的,天塌地陷,惊动不了皇太后,只要是萧恂的事,一惊动一个准。 果然,襄王就滚出来了,笑着朝皇后拱手,“皇嫂,还是你明事理,知道疼阿恂,阿恂就是个可怜的孩子,改日臣弟去看母后,一定在母后跟前帮皇嫂美言两句。皇嫂如今要给臣弟添侄儿了,等侄儿出世,臣弟也会好好疼侄儿!” 一番话,说得皇后喜上眉梢,也把皇帝说得面沉如水。 “皇弟快别客气,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皇后是宁愿得罪皇帝也不管得罪这个襄王,她也听懂了襄王话里的意思,只要她生出嫡子来,以后襄王多少会关照些。 襄王背后是皇太后,皇太后若存心磋磨她这个儿媳妇,是轻而易举的事。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皇帝还能说什么? “阿恂,你的意思呢?” 萧恂终于起身了,走了过来,朝皇帝随意一作揖,“皇伯父,侄儿也正有此意,方才就跟这厮说了,不服就打,他不敢跟侄儿动手,怕打不赢侄儿!“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82章 补丁 这厮? 这是极为无礼了,义武侯暴跳起来,指着萧恂的鼻子道,“宸郡王,到底因何缘故,你对我儿如此无礼?不但当众泼他的酒,还言语上进行羞辱!” “你不知道?”萧恂一副惊诧的样子,又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你们洪家从来不知道礼仪为何物,居然还对别人这般要求!” 谢知微低下了头,耳朵如被染了胭脂一般地红,火热火热。 “敢问宸郡王,我儿哪里有失礼之处了?”义武侯义愤填膺,一张老脸气得通红,随时都有可能卒中。 “失礼么,见到我不行礼算不算失礼?” “父亲,宸郡王说是看我不顺眼。” “废话,你看到我一脸无视,我当然看你不顺眼,难道你也觉得本王这个宸郡王的爵位是皇伯父白赏的,才对本王不敬?” 谢知微的手紧紧地拽着裙摆,抿着唇,心里五味陈杂。 眼见要打一场没有味道的口水战,陆偃笑了一下,朝前一步,俯身在皇帝的耳边低语道,“皇上,时辰不早了,今日国宴,若误了吉时不好。” 皇帝这才不耐烦地摆摆手,”好了,不用吵了,吵得朕头疼。阿偃,你安排人带义武侯世子去梳洗一下,换身衣服,开席吧!“ 礼乐声响起,门外,一排烟火直冲上天,烟火映红了半边天,透过门窗,可以看到炸出了“国泰民安”等吉祥字样,殿内的气氛也热烈到了极致,方才的小插曲似乎不曾出现过。 义武侯忍气吞声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他与怀远侯对视了一眼,均是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不满。 萧恂这小子固然可恶,可皇帝的偏心实在是让人忍无可忍。 今天分明是萧恂没事找事,皇帝却挥挥手,连高高拿起都不曾做,便轻而易举地放下了,看来,好似还在嫌义武侯父子多事。 什么小孩子打架,这是在什么地点,什么场合?将来叫人如何看义武侯父子二人?如何看义武侯一家?是个人都能欺负到他们头上来? 洪夫人母女也是气愤难耐地坐下了,洪夫人一抬袖袍的时候,袁氏眼尖地看到,洪夫人里头穿的衣服,袖子上居然有个补丁。 她大吃了一惊,忙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掩饰脸上的惊讶。 今日是什么地点,什么场合,洪夫人怎么还会穿一件有补丁的衣服呢?袁氏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她一低头,看到洪夫人脚上穿的也不是新鞋子,千层底的边缘居然都磨出了毛边。 宴席开始了,一群群身穿绿色宫裙的宫女端着酒水佳肴鱼贯而入,一盘盘山珍海味被送到了桌上,殿内弥漫起一股食物的香味,勾得原本就饿了的众人,直咽口水。 “正祝之乐”过后,酒菜便上齐了,此时,乐声一变,轻快的乐声响起,身穿红色纱衣,高髻额钿的歌姬便甩着水袖进来了,轻盈的舞姿,美妙的腰身,如梦如幻的红纱,将殿内的气氛烘托到了极致。 文臣武将们分别开始给皇帝敬酒,连饮数杯之后,皇帝本有些虚浮肿胀的脸上,浮上了红晕,陆偃不动声色地向内侍打了个手势,那内侍忙将一壶准备好的“酒”送上来,将皇帝桌上的酒换了。 宫女给皇帝斟了一杯,皇帝端起来闻了一下,不满地朝陆偃看了一眼,陆偃忙上前来,躬身道,“皇上,您昨日答应了畹嫔娘娘,要陪畹嫔娘娘守岁。” 皇帝的眼睛一亮,眼角余光朝坐在席末的畹嫔看去,见她一身奇装异服将妖娆的身形展现得完美无瑕,一下子令皇帝想到了一个画面,顿时,身上有些发热。 “阿偃,幸好你提醒了朕!” 这时,皇子们开始给皇帝敬酒了,父子满饮一杯后,萧昶炫没有回到位置上,对皇帝道,“父皇,儿臣以为,值此岁末,君臣共乐之时,不若饮酒填词,也好过听这些没有点新意的歌舞。“ 皇帝有了畹嫔,只觉得满世界都是庸脂俗粉,他顿时就允了。 陆偃再次打了个手势,歌舞班子便偃旗息鼓,舞女们依次退下,殿内便安静多了。 萧昶炫又道,“儿臣以为,填词饮酒也不拘于诸位大臣,女宾那边,颇有几个才女,谢府端宪县主,薛家大姑娘,还有一些在幽兰会上一展才华过的姑娘们,也都可以参与。” 谢知微听到自己被点名,忙抬头看去,萧昶炫正好朝这边宴席上看过来,不过,目光是落在门边上那一块,薛婉清因身份地位的缘故,也只能坐在殿门的角落边,此时,起身福了福身,当仁不让地道,“臣女正好有一首‘黄绢幼妇;外孙齑臼’,要献给皇上,以贺当今盛世!” 皇帝愣了一下,“‘黄绢幼妇;外孙齑臼’是何意?” 薛婉清起身来到了阶前,先行过礼,再目光倨傲地扫过殿两边神色茫然的宾客,“皇上,臣女以为,可以给在场的大人们各分发一份笔墨纸砚,谁若是猜出来了,可以写出来,若猜不出来的,皇上可以罚酒,这也是一大乐趣。” 的确好玩! 皇帝当即吩咐下去。 十张书案被抬了上来,案上各放着一套笔墨纸砚,书案旁边各站着一位美妙宫女,宣纸被裁成一尺长半尺宽,谁若是写了,便被收上来,交给皇上,最后统计看谁猜对了,谁猜错了?“ 十张书案,女宾这边两桌,男宾这边八桌,谁想到了,便上前去写。既然是皇帝发话了,又兴头这么高,自然不会有人扫皇帝的兴。 “微妹妹,你猜出来了吗?”郑靖霜紧张地问谢知微。 谢知微捉住她的手,正欲写,好几个脑袋凑了过来,两眼冒星星地看着她,自然是谁也不愿在这种场合下猜错,只是这“黄绢幼妇;外孙齑臼”到底是什么意思,也着实太难猜了点,与传统的谜底不太一样。 薛婉清正盯着谢知微这边呢,看到之后,笑了一声,对皇上道,“皇上,若有人透露答案,该如何处罚?”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姑娘们,上点票票和评论哦! 第283章 婚事 闻言,谢知微忙抬起头来,看向皇帝那边。 皇帝高高在上,自然对底下的所有动静都了如指掌,他知道谢知微聪慧,便问道,“端宪县主,你若是有了答案,就写上去,朕若是看到你传答案,朕可不答应。” 谢知微顿时羞得满脸通红站起身来,挨到了桌边,正要提笔,一个脑袋凑了过来,她偏头一看,正是萧恂。 “快写,我瞧瞧,看你猜对了没有?你要是写不出来,我告诉你。”萧恂一双黑黢黢的眸子,滴溜溜地转,眼中盛满了笑意。 “宸郡王,你是想抗旨,明目张胆地作弊?”薛婉清背着手走了过来,与宸郡王对峙,她享受着当监考老师的优越感,只是,面对萧恂这种刺头,她也不敢逼得太厉害。 萧恂置若罔闻,就好似没有看到薛婉清也没有听到她的话,兀自催着谢知微,”别怕,有我在,皇伯父不会罚你,他要是罚你,都落在我的身上。“ 还有比这更加胆大妄为的吗? 宁德妃的眼中闪过一道阴鸷的光,她笑着对旁边的襄王妃道,“王妃,看来襄王府不日就有喜事了,瞧着这一对小人儿,本宫想起了当年自己年轻的时候儿,时间过得真快啊!” 襄王妃不置可否,缓缓勾起唇瓣,端起茶杯,抿了一口。 萧恂一个庶长子,哪怕被封了宸郡王,也是个庶长子,谢家会把嫡长女嫁给一个庶长子?大庭广众之下,萧恂坏的是谢家嫡长女的名声,又有宁德妃这番话,众人再看谢知微,眸光都不太一样了。 谢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只是,他这样的人看问题,不会只看表面,宁德妃是拿襄王作伐,可也不该拿自家孙女做刀。 萧恂如箭一样的目光扫向宁德妃,他平时并不觉得这女的有多可恶,此时,却是恨上了,也连带地看薛婉清越发不顺眼,“黄绢;色丝也;于字为绝;幼妇;少女也;于字为妙;外孙;女子也;于字为好。齑臼;受辛也;于字为辞。所谓绝妙好辞也。很难吗?就算这字面意思猜不出来,从你的那什么有什么话里,也能猜的出来,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拿到这大庭广众之下,想考究一干文臣武将,真是不知所谓!” 萧昶炫顿时怒了,“五弟,这主意是我出的,你要生气就冲着我来!” “呵呵!”萧恂一把夺过了谢知微手中的笔,指着她的位置,“赶紧的,回到你位置上去!” 谢知微如释重负,提着裙子,一溜烟地就回到了位置上。 萧恂捋起袖子,走到萧昶炫跟前,“你成天眼睛不离这女的,给人做牛做马当走狗,你还有点皇子风范吗?天底下的女人都死光了?人家会作诗作词,你就赶紧的铺路安排好,你想讨好女人,你别拿这满殿的人当傻子啊,四哥,不是我说一句,我自己的婚事我都做不得主,就别说你的了,你且问问你母妃,你娶这么个破落户,她答应不?” 宁德妃腾地站起身来,脸上一片煞白,怒道,“萧恂,你满口胡说八道什么?” 萧恂看着她的眼神满是杀意,“你且问问你的好儿子,我是胡说八道吗?我一片好心提醒你,你居然不知好歹!” 宁德妃起身从位置上下来,她气得胸口起伏,又突然发现,她拿萧恂没办法,转身便朝皇帝扑了过去,“皇上,请皇上为臣妾和炫儿做主,炫儿绝无此意啊!” 萧昶炫站在原地,他脸上神色数变,起先担心极了,待看到薛婉清脸色不变,神色自然,他的一颗心突然就慢慢地平息下来了,是啊,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就是喜欢薛婉清了,又能如何? 此时,他恨不得扑上去,求父皇,他就是有这个意思。 只是,他终究还是不敢,只呆呆地站着,最后低下头来。他是父皇的儿子,可惜他不是萧恂,他没有萧恂那样的底气,无论萧恂做了什么,只要他不起兵谋反,没有任何人敢动摇他的地位。 他也知道,方才母妃不该拿萧恂和谢知微说事,萧恂此举,说白了就是在拿他攻击母妃。 又闹起来了,又是萧恂! 皇帝气得快吐血了,皇后笑道,“德妃,这事儿可不能光怪阿恂呢,你若是不拿阿恂和谢家大姑娘开玩笑,阿恂必然也不会把四皇儿的这点心事宣之于口。他虽然顽皮了些,一向面皮薄,你又何必大庭广众之下,非要说他呢?” 宁德妃为何对萧恂不喜?皇后可看得一清二楚,这是因襄王才帮她说了话呢。 皇帝一听,还有这茬,顿时不高兴了,“你一个长辈,拿两个小辈开什么玩笑?你难道素日不知道阿恂最不喜人把他和女孩子扯一块儿的吗?他向谢大姑娘讨要谜底,这事儿也值得你拿出来说三道四的?” 宁德妃无端被训斥,她气得全身发抖,也明白,这事儿到这一步,虽说没见到半点好,可她不得不收手了,若再闹下去,襄王一出面,她就越发下不得台面了。 “臣妾也是一片好心,翻过年阿恂都十四岁了,也该到了议亲的时候了。臣妾是瞧着他与谢大姑娘郎才女貌,真是天仙一对儿,才好意朝襄王妃提了一嘴,没想到皇后娘娘倒是耳朵尖,听到了。” 这是在明晃晃地说皇后听壁根了。 皇后笑了一下,也懒得搭理她,她因有孕在身,不耐烦久坐,便朝皇帝欠身道,“皇上,臣妾去更衣。” 皇帝摆摆手,妻妾争吵什么的,最是烦人了,皇后避一避正好不过了,“你去吧,多带些人,仔细些!” “是,臣妾会小心的。” 皇后朝宁德妃看了一眼,正好,宁德妃也朝皇上斜眼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锋,一片火光四溅。 皇后冷睨宁德妃一眼,转身便提着裙子在青雉小心的搀扶下离开。 走出了大殿,皇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神清气爽,她的手里捏着谢知微给的那枚药丸,想了想,将其抿在口中。 大战前的短兵交接之后,便是一场你死我活的厮杀了,这一次若不能将宁德妃踩到尘埃里去,她腹中的孩儿也难保。 青雉见此,忙招手让身后的宫女去拿了一盏茶过来,递给皇后。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84章 谋划 谢知微见皇后离席,心里正有些不安。 今日,这殿上一片刀光剑影都算不得什么,暗潮涌动下的暗箭才是最致命的。 宫里的厮杀,杀人不见血,刀光剑影,丝毫不逊于战场,残酷至极。 没有哪一次的交手不用人命来填。 “啊!” 一声尖叫声从殿外传来,紧接着便是青雉的大呼声,“皇后娘娘,您怎么了?皇后娘娘,来人啊,皇后娘娘!” 谢知微猛地朝宁德妃看去,她的侧脸上,是狰狞的笑,无论是不是她出手,皇后娘娘出了事,宁德妃便是赢家之一。 皇帝腾地起身,大步朝外冲去,他身后,是宫人太监们,瞬间,便将殿外的廊檐下围了个水泄不通。 “太医呢,快叫太医!”奚嬷嬷惊慌地喊道。 皇帝看着躺在地上的皇后,一颗心七上八下,他连忙俯身,将皇后抱起来,朝最近的偏殿跑去。 大殿之中,此时人人面面相觑,一片寂静。 皇后出事,皇帝离席,这场冬至日的宫宴自然无法再继续下去了。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来传皇帝的口谕,宫宴结束,众人才静悄悄地离席出宫。 从宫里出来,谢知微和妹妹还有袁氏一起坐上了马车,她一路心神不宁,双手紧紧地抓住裙摆,一面为皇后担忧不已,一面又为元嘉难过,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自己的复仇计划。 如果皇后这次失手了,腹中的皇子没了,她该怎么办? 皇帝如今年过十岁的皇子一共四位,大皇子萧昶远性格耿直,嫉恶如仇,根本不适合当皇帝,前世若非云贵妃在前挡着,他斗不过皇后一个回合,贵妃殁了之后,很快,大皇子便被圈禁了。 就这样的人,把他推出来和宁德妃斗,只会死得更快,这不是害人性命吗? 二皇子萧昶曜母族地位卑微,母亲方嫔原是太后身边的婢女,服侍了皇帝,生下二皇子后,还是皇太后看不过眼了,亲自下懿旨提了方嫔的嫔位。 三皇子萧昶烨为荣妃所出,或许是书读得太多了的缘故,满肚子花花心思,前世倒是和宁德妃母子斗了个旗鼓相当,但因为身为荣妃母子的对手,谢知微对这对母子不感冒,能够棋逢对手,自然都是好东西。 前世,萧昶炫为了保命,将岳父一家推出来保命,为了掌控兵权,将元配休掉,欲续娶云贵妃娘家侄女,可谓没有底线。 谢知微正沉思着,马车突然停了一下。 “发生什么事了?”袁氏问道。 朱叔在外道,“太太,是义武侯府的马车。“ 袁氏本来见女儿心神不宁,想早点回去,马车才到了西角楼,被拦住,她掀开帘子,没好气地道,“什么事啊?” 就看到,对面,义武侯府的马车帘子也被掀开了,露出洪夫人那张洪福齐天的柿饼脸,笑着对袁氏道发,“袁夫人,等得了空,一块儿去法门寺上香?“ 袁氏听到法门寺头都疼,随便打发了一句,便放下了帘子。 马车再次辘辘地朝前走,谢知倩忍不住好奇地道,“大伯娘,义武侯夫人为什么总找您说话?“ 谢家乃是文臣,而义武侯妥妥的武将,文武素来分属不同的阵营,居然还约着一块儿上香,这说出去真是把人笑掉大牙了。 “谁知道呢,这义武侯夫人真是一点儿都不讲究,今日什么日子,居然还穿一件破衣裳,一双磨破了的鞋子进宫,哎呀,我真是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啊,要是被人看出来了,这脸可就丢尽了。” 谢知微猛地惊醒过来,问道,“母亲,您说什么?义武侯夫人穿一件破衣服?” “可不是,她身上那身诰命服就不说了,横竖是朝廷发的,她一摆动,我看到了她里头的那件衣服,上面一个明晃晃的补丁,这就不知道是什么情况了。还有她脚上穿的鞋子,今日这种日子,谁不是穿双新鞋子进宫,偏偏,她那鞋子边缘都磨破了。” 谢知微垂下眼帘,掩住了眼中翻滚的情绪,为心里浮起来的那个念头感到愤怒。 听说义武侯父子好赌成性,十赌九输,家里一度穷得揭不开锅,欠下一屁股债。义武侯夫人甚至亲口说过,家里备不出一百二十抬嫁妆的人家,不要与她家议亲。 前世,义武侯府偏偏拿冯家做法,对谢家步步紧逼,非要娶二妹妹进门,其用意何在? 照理说,既然是前世的缘分,这辈子,义武侯夫人应当也盯上二妹妹才是,为何要盯上她呢?其用意简直是昭然若揭。 义武侯家的马车里,洪歆婷也很是不解,“母亲,谢大夫人对母亲分明就不热络,母亲又何苦非要贴上去呢?” 汪氏亲自动手给自己斟了杯茶,“眼看你也长大了,家里这些年没有给你备出什么好嫁妆。若谢大姑娘能够与你哥哥成就好事,以后给你备一份体面的嫁妆自然不是问题。” “娘,您就不能好好劝劝父亲?”洪歆婷羞得脸都红了,“家里都快揭不开锅了,父亲竟然去户部把一年的俸禄都支出来赌输了,哥哥更是奇怪,把祭田都卖了,家里以后不过日子了吗?“ 洪歆婷想到别人家的姑娘都是仆妇丫鬟成群,自己在家里还要做绣活挣几个零花钱,眼泪都落下来了。 “快别说你爹了,他也就这个爱好,不像别家的人,要是给你弄出几个庶出的弟妹来,你那时候就哭吧!”汪氏想到丈夫这些年就自己一个人,如今都老夫老妻了,还每晚歇在自己的房里,夫妻恩爱,蜜里调油,也觉得很知足。 “无论家里如何,你也是堂堂的侯府嫡出小姐,何必和别人比些有的没的。你也别说你哥哥了,等他给你娶个有钱的嫂子回来,你就不会怨他了。” 谢知微在西角门下了马车,一路踩着芝麻桔梗,步步高升地回到院子里,一应的热水衣服都准备好了,她只让把身上那沉重的诰命服换下来,也不沐浴,将银针药丸准备好,拿了一本书在灯下等着。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85章 命悬 “姑娘怎地不休息?”紫陌将烛火挑得亮了一点,“是不是肚子饿了?要不要奴婢让厨下煮一碗面条送过来?” 谢知微摇摇头,看书看得眼睛有些疼,便放下书本,”今日夜里守岁呢,你们在家里都吃了什么?“ 谢知微进宫,不能带宫女进去,她心疼自己身边这些姑娘,索性一个没带,省得回头在马车上枯等,又冷。 百灵进来了,“姑娘,奴婢今日和紫陌姐姐和杜沚杜沅几个摇骰子,赢了两吊钱呢。” “这敢情好,赢了钱要拿出来买好吃的,姑娘我想吃五福斋的糕点,就在这儿等着你了。”谢知微笑道。 她一说,屋里的姑娘们都笑起来了,紫陌点着她的鼻子道,“看你还乐不乐,你请姑娘吃糕点,总不能少了我们的吧?” 百灵“哎呀”一声,扶着谢知微的胳膊,“姑娘,您就可怜可怜奴婢吧,总共才两吊钱呢,五福斋的糕点一盒就是好几钱银子,奴婢可真请不起啊!” 百灵拖着哭腔,只为了讨谢知微开心,谢知微果然被她逗得开心起来了,眼见子时的更声敲响了,她吩咐紫陌道,“去把压岁钱拿来吧,我也是瞧出来了,今日这压岁钱不拿到手,你们是不肯去睡的。” 整个倚照院里,欢呼起来,连外头守着的婆子也都露出了笑容,谁不知道大姑娘一向大方,只要肯用心做事,从来少不了打赏,早就听说这过年里的红包不是个小数目,一年到头,就等着这一天呢。 这才是真正的过年。 凤趾宫里,进出的宫女蹑手蹑脚,不敢弄出任何声响,气氛无比压抑,如同暴风雨来临的前夕,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母后到底如何了?”元嘉急切地道,“你们还不快点给母后开方子,母后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本宫要你们的命!” 元嘉泪流满面,鬓发散乱,面白如纸,偌大一个皇宫,唯有母后最疼她,而此时此刻,真正担忧皇后的也只有元嘉而已。 床榻上,原本养得珠圆玉润的皇后,此时面白如纸,她双眸紧逼,额头上冷汗暴出来,时不时全身痉挛,眼看就出气多,进气少了。 “母后!”元嘉瞬间崩溃,扑倒了床边,跪在床前,“母后,您睁开眼睛看看儿臣啊,母后,您不能光顾着弟弟,您要多想想儿臣,母后!” 地上,太医们跪了一排,彼此商量一番后,都只是对视一眼,便摇摇头。 殿里,渐渐地弥漫起一股血腥味了。 方才,太医们都一一给皇后诊过脉了,脉象凶险自然是毋庸置疑,关键是,皇后分明是中毒了,若这毒解了,便是得罪了另一方。 皇后原本就有孕在身,即便皇后救回来了,她肚子里的龙子也必然会没了,没有人敢面对一个失去了最后一丝希望的皇后,救不救皇后,且看皇帝的态度了。 在宫中行走,救命倒是其次,首要的便是审时度势,先保住自己的命再说。 “大公主殿下,请恕老臣等无能,皇后娘娘腹中的龙子实在是保不住了!” 皇后并非毫无意识,听到这话,她挣扎着醒来,一张脸成了金纸一般,见此,奚嬷嬷也稳不住了,扑上来抱住大公主,“大公主,快想想办法啊,让太医们好歹想想办法!“ 若是皇后真的薨了,凤趾宫上下,没有一个能活命。 大公主腾地站起身来,朝为首的太医院院判踢过去,“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就知道求饶,我母后要是不好,本宫和你们没完!王世普,你,你上来,给我母后用针。” 王世普如何敢,“大公主,臣无能!” “皇上来了,皇上驾到!” 皇帝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脚步匆忙地走了进来,一干人等连忙行礼。 大公主扑到了皇帝跟前,“父皇,求求您,救救母后吧,您不是天子吗?您不是富有四海吗?您为什么不能救救母后?父皇,下旨吧,让太医们救救母后吧!” 皇帝看着皇后,眼前也恍惚出现了曾经皇后年少时候笑靥如花,他们少年夫妻,相携着走到如今,难道如今她就要这样去了吗? “王世普,皇后如何了!” 王世普战战兢兢,将方才的一番话结结巴巴地重复了一遍,他前额贴在地面,“请皇上降罪,臣等无能!” 皇帝的脸色瞬间也不好了,一脚朝离他最近的太医踹过去,”没用的东西,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朕养你们何用?“ “皇上!”其中一人抬起头来,“臣许意,举荐一人,定能保皇后娘娘一命!” “谁?” 许意垂下眼帘,他声音悲怆,“皇上,请宣端宪县主进宫,有她在,皇后娘娘或许能度过此难关!” “你说什么?端宪?她不过一个孩子!”皇帝只觉得许意是疯了吧,“你们这些废物,自己没有本事,想拉个人垫背?” “父皇!”元嘉的眼睛亮了,“让微妹妹来试试吧,父皇,之前在法门寺的时候,是微妹妹救了母后和弟弟一命,让她进宫来吧,兴许她有办法!” 许意也在一旁道,“端宪县主乃是崔家的外孙女,臣听闻崔家的女儿均需学识毒和解毒之法,端宪县主曾经在崔神医身边学过两年,请皇上下旨让端宪县主进宫。” 皇帝沉吟片刻,眼下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她扭头对门外的陆偃道,“阿偃,你亲自跑一趟,请端宪县主进宫,若她能救皇后一命,朕重重有赏!“ 陆偃恭敬地应了一声“是”,他妖魅的眼尾微挑,目光不着痕迹地划过许意,转身离开,大红彩绣麒麟袍的袍摆在夜风中飞扬起来,如同盛开在忘川河畔的一朵彼岸花。 床上,皇后似乎变得平静了些。 谢家,倚照院里,谢知微歪在榻上,看小丫鬟们分钱,便是院子里负责洒扫的小丫鬟也拿了二两银子,这是平日里月例银子的四倍了,而紫陌这等大丫鬟,由谢知微专门发了红包压岁钱,里头是二十两银子的票,杜沅和杜沚特殊一些,和紫陌四个大丫鬟一个档次。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86章 宫里 二十两银子,对一个丫鬟来说,快有一年的月例了,整个倚照院的丫鬟婆子媳妇们都兴奋得睡不着觉,人人就跟喝了一碗百年老参汤一样,劲头十足。 不光是院里的丫鬟,前些日子,谢知微把几个大管事也都叫进来敲打了一番,将两个大管事送了官,其余的,根据耿文清报上来的各家账面上的收益,封了大小不等的红包,老赵头拿的那一个一共是二百两银子,激动得他当场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院子门被拍响了,院子里负责看门的何婶喊了一声,“谁呀,姑娘都睡下了。” “快开门,宫里来了旨意了,陆督主亲自来了,请姑娘尽快到前头去。”二门上的婆子在门口急急地道。 一听这话,何婶也不敢怠慢了,连忙进去回了谢知微。 “紫陌和杜沅跟着,其他人早些休息吧,我约莫天亮就回来了。”谢知微指示杜沅将收拾好的医箱提着,起身便出了门。 众人这才回想起来,姑娘回来到现在,快半个时辰了,一直都没有休息,这会儿说走就走,竟然像是预料好的。 陆偃由谢眺陪着在瑞春堂里坐着,谢眺给陆偃沏了一杯好茶,正是陆偃给谢知微的大红袍。 “这是我孙女儿孝敬给我的,也不知从哪儿弄来的,就给了我小二两,督主觉得如何?” 陆偃端起茶盏,掩饰住了忍不住弯起的唇角,轻轻抿了一口,放下的时候,已是一脸平静,点点头,“尚可!” 谢知微如风一样刮进了瑞春堂,她穿了一件凤穿百花两色缎狐皮披风,脖子间一圈风毛出得极好,衬得她一张巴掌大的小脸光彩照人。 谢知微的目光在陆偃身上停留片刻,青年一双妖魅的双眸里闪着星星一样的光芒,流光溢彩,明眸生辉。 她忙上前去,在谢眺跟前行礼,“祖父!”又转而朝陆偃福了福身,“陆大人!” 陆偃已经站起身来,对谢眺道,“谢大人,本座先带县主进宫了!” 谢眺担忧不已,方才,他旁敲侧击,陆偃也不说宫里是何人召谢知微进宫,所为何事。此时,孙女儿在眼前,他又不敢抗旨,又不敢让孙女就这么进宫去。 “祖父,您不用担心了,我不会有事的,约莫天亮时分就会回来。弟弟昨日写了不少福字,回头您让家里人帮他贴上,我院门上也给他留了两个位置。” 她扭头看到陆偃,忙道,“对了,祖父,您让我院子里的杜沚送几个福字去陆大人的府上。” 谢眺心说,别人送个金福过去,陆大人都未必肯收,就谢明溪写的那鸡爪子扒出来的福字,不是一般人,谁敢往门上贴? “这,不太好吧?”谢眺没舍得在陆偃面前下谢知微的面子,便结结巴巴地道。 陆偃朝身后的汤圆点了点头,汤圆忙上前道,“这倒是巧了,正好这几天宫里忙,宅子上的事没怎么下功夫,门上正好少几个福字,县主可得让人多送几个过来。” 谢知微抿了抿唇,“若是少了,回头我再写几个,杜沚给你们送过去。” 说完,匆匆出门,陆偃陪在身边。 宫里已是一阵人仰马翻,谢知微才到了凤趾宫门口,奚嬷嬷就在门口张望,盼星星盼月亮般地将谢知微盼来了,忙迎上去。 天已交四鼓,宫里一片灯火通明,大公主守在床边,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看到谢知微,终于哭出声来了,“微妹妹,救救我母后!” 谢知微抓了一把她的手,便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来,皇后的手垂在一边,她也顾不上礼节,直接便三根手指搭了上去了,凝神屏气,足足十息时间,她已是满头大汗。 “紫陌,备针!” 谢知微说完,她揭开皇后身上的锦被看了一眼,她的身下已经泅了一滩血迹,血腥味便越发浓了。 紫陌备针的同时,谢知微吩咐奚嬷嬷端了一碗温水过来,她将一枚药丸塞进了皇后的口中,亲自扶起了皇后的头,轻声道,“娘娘,放轻松,会没事的!” 说完,她将温水喂进了皇后的口中,皇后配合着咽了下去,只觉得一阵温凉,涌遍全身,小腹处的绞痛也缓和了很多,此时,她的心才总算是稍微放下来,脸色也好了很多。 若到了此时,不用保住皇后腹中的胎儿,谢知微的使命也算是完成了。只是前世,深宫寂寞,她一直盼着有个孩子,夜夜空房独守,她并没有这样的机会,也幸好没有。 皇后腹中,四个月的胎儿,已经成型了,谢知微无法无视这个已经有了生命的小东西,也无法放弃她报仇的希望,若没有皇后的这个嫡子,她报仇的路,会更加艰难一些。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想,谢知微都没法坐视不理。 医者仁心,她虽然不是医者,可既然有了这一身本事,无视人命,即便报仇成功了,她还算是个人吗? 紫陌将针包放在了谢知微的面前,她才挽起了袖子,正要下针,殿内的气氛变得诡异起来,她听到陆偃轻声喊了一声“皇上”,忙扭过头来,见皇帝来了,身后跟着几个太医。 “皇上,皇后娘娘凤体要紧,端宪县主纵然天纵奇才,也不过是个稚子,眼看皇后娘娘稍微好些了,若任由端宪县主胡乱作为,恐出人命!” “闭嘴!”大公主亲眼看到谢知微喂了皇后一粒药丸,她母后才好似活过来了一番,此时若这些太医怂恿得父皇不让微妹妹诊治,她母后还能活过来吗? “你们自己无能,还不让端宪县主为我母后诊治,你们分明就是图谋我母后和弟弟的刽子手!” “元嘉!”皇帝厉声呵斥一声,元嘉不敢违逆龙威,哪怕这个人是她的父亲,她也只能委屈得低下头来,低声啜泣也不敢多嘴。 “端宪县主,你确实有把握保住皇后吗?”皇帝此时哪里还敢奢望皇后还能保住腹中的胎儿,能保住皇后一条命都不错了。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么么哒,求一下票票和评论! 第287章 无悔 皇帝一身衮服,身上的龙袍在明亮的灯火下闪闪发光,那一条条张牙舞爪的龙似乎要朝谢知微扑过来,他负手而立,面沉如水,龙威压顶。 谢知微先给皇帝行礼,待皇上叫起后,利落地起身,在皇帝跟前立定,略微低头恭敬地道,“回皇上的话,端宪能保住皇后,也能保住皇后娘娘腹中的龙子,请皇上允许端宪用针!” “皇上,这简直是无稽之谈,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就算是神医附体,皇后娘娘这般光景,也无回天之力。端宪县主居然还敢大放厥词,欺骗皇上,请皇上明察秋毫,不要被这不懂事的女子给蒙骗了,耽误了臣等对皇后娘娘的诊治。”一个生着三角眼,留着山羊须的太医佝偻着背道。 “你才是无稽!”元嘉再次愤怒,“胡太医,方才是谁说母后无救了的?还不是你们!方才端宪县主没来的时候,怎么没见你们给母后用药?” “大公主息怒,臣等诊脉,用药也需要合计合计,这都需要时间,反而是端宪县主,初生牛犊不怕虎,无知者无畏,不知人命关天,才敢胡乱用药用针!”胡太医道。 皇帝盯着谢知微看,谢知微淡淡地扫过胡太医一眼,没搭理他,转向皇帝道,“皇上,端宪幼承庭训,还是懂什么叫人命关天,端宪有把握治好皇后娘娘,也有把握保住皇后娘娘腹中的龙子,请皇上允许端宪用针!” 端宪再次恭请! 大公主在一旁用哀求的目光看着皇帝,喊道,“父皇,求父皇成全!“ 她说完,缓缓地屈膝下跪,“求父皇允许端宪县主救治母后,只要父皇同意,无论出现什么,儿臣都无怨无悔,母后也无怨无悔!” 床上,皇后艰难地扭过头来,对皇帝道,“皇上,臣妾无悔!” 事到如今,皇帝也没有办法,他转过身去,慢慢地朝殿门口走去。 谢知微松了一口气,二话不说,走到了床边,吩咐人架起了屏风,屏退了闲杂人等,将火盆靠近些,掀开了皇后身上的锦被,将外面大衣服脱了。 端宪跪在床边,她的手在针包上一靠,五根手指上,一共贴了五根针,同时朝皇后身上的几处大穴扎去,根根针尾晃动,有规律地发出阵阵清鸣声。 “这是……崔氏神针?”奉命留在殿内的院判惊得两眼圆瞪,看着谢知微令人眼花缭乱的行针动作,行云流水一般,没有二三十年的功底绝对达不到这种水准,不由得呆了。 “崔氏神针?”那三角眼的胡太医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知微,见她的尾指轻轻地在皇后气海穴上轻轻地勾动着,针轻轻地,有节奏地晃动,每晃动一次,谢知微额上的汗水便密一层,脸色便苍白一分,而皇后娘娘的气息便稳一点。 元嘉跪坐在一边,紧张地看着谢知微,只见她气定神闲,眼神坚定,信心十足,待皇后沉沉地睡去,她这才将最后一根针轻轻地刺入了列缺穴中,她的指尾轻轻地拂动针尾,那针阵阵震颤,一道道气流似乎顺着针进入到了皇后的体内,皇后的呼吸也逐渐平缓下来了。 时间慢慢地过去,留守的三个太医,眼神渐渐从质疑、不屑和轻蔑,变得专注,充满了钦佩。 哪怕亲眼所见,这三个年过半百的太医也难相信,一个十岁的小姑娘,居然能够有一手如此出神入化的针法,也难怪,她有如此大的把握说能够保住皇后母子。 崔氏神针,起死回生! 换了他们三人,若是能有这手针法,他们也敢在皇上面前打包票啊! 约有三刻钟的时间,谢知微才将皇后身上的针全部拔下来,她两手如穿花蝴蝶一般,三个太医哪怕聚精会神,凝神双眼,也没有看清,一个呼吸间,她是如何把皇后身上密密麻麻的针全部都拔出来的。 皇后一声长长的呼吸,便沉入了梦乡之中。 谢知微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对上前来的奚嬷嬷道,“麻烦备笔墨纸砚,我要开方子。” “哎,奴婢这就去办!”奚嬷嬷眼中含着热泪,赶紧吩咐人把东西都拿上来。 谢知微拉过锦被,帮皇后盖好,吩咐人将火盆挪远一点,屏风撤了下去,整个殿内的空气也流动起来,皇后脸上的死气散尽,此时渐渐地换发出生机来。 谢知微先给皇后把了脉,约有一息功夫,她的手指挪开了,正要将皇后娘娘的手腕塞进被子里去,院判过来了,敬重地道,”端宪县主,下官奉皇上的命留在这里,也有职责,还请允许下官为皇后娘娘请脉!“ 谢知微自无不可,她起身,将位置挪开,精神实在是不济,脚步虚晃,眼前一花,一头栽了下去。 杜沚抢上一步,一把扶住了谢知微,紧张不已,道,“县主,您没事吧!” 旁边两个小太监也抢了过来,只不过慢了一步,忙从王世普的手里接过了谢知微,小心翼翼地将她扶到了椅子上,“县主,奴才去给您端碗参汤来!” 他说着时,门外已经有小太监端了参汤过来了,谢知微接过来,只闻了一下气味,便能断出,这是百年以上的老参汤了。 眼下,皇后娘娘在床上躺着,元嘉年幼是绝对想不到给她熬参汤,而皇帝九五之尊怎么可能会惦记她一个小姑娘,奚嬷嬷没这么大能耐弄一支百年老参出来,究竟是谁,不言而喻。 谢知微捧着参汤小口小口地喝着,问旁边的小太监,“识字吗?会写字吗?” 那小太监激动得快哭了,只觉得此时此刻被神佛关照了,他今天抢了这个近身服侍县主的机会,就是因为才服侍过县主的小桩子,他本来是直殿监负责洒扫的太监,就因为机灵,巴结了端宪县主一次,便入了司礼监,从一个不入流的,进了正九品。 可谓是前途远大啊! “奴才刁路,会,会写字!” “行,我说,你写。”谢知微端茶的手都在颤抖,旁边的小太监恨不得抢过茶盏,喂到她嘴边喝,也很羡慕刁路这机灵鬼,竟然也在县主跟前露了脸。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88章 无碍 如今,二十四衙门里头,谁不知道,巴结端宪县主就能轻而易举地入督主的青眼? 谢知微略一沉思,报了一个药方,“党参三钱,黄芪三钱,炒白术三钱,白芍六钱,菟丝子三钱,杜仲三钱,黄芩二钱,苏梗二钱……“ 谢知微初时,眯着眼睛缓慢地报着药名和份量,待察觉不对,忙朝那小太监看过去,见他在咬笔头了,不由得好笑,伸手道,“来,我瞧瞧!” 那小太监紧张不已,噗通一下跪在谢知微的面前,“县主息怒,奴才有两个字不会写,奴才有罪!” 谢知微看着,见错了好几个字,黄芪写成了“黄骑”,菟丝子写成了“兔丝子”,黄芩写成了“黄琴”,这最后的苏梗,他估摸着是真不知道“梗”字怎么写,才会咬笔头。 刁路看上去约有七八岁,虎头虎脑的,满脸都是机灵样儿,一双惊恐的大眼睛看着谢知微,充满了哀求。 谢知微的心头顿时一软,她忍不住抬手揉了揉他的头,赞道,“写得挺好的,你起来吧,我这会儿好多了,我自己写,我习惯自己写方子,别人写的,我总是不放心。” 刁奴方才放心,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来,站在谢知微的身侧。 谢知微正要提笔,旁边,王世普过来了,躬身道,“县主,下官可否代劳?” 谢知微点点头,道,“是我想得不够周到,那就辛苦王太医了。” 虽然,不管是谁写了这方子,她都要看一遍,不过,自然还是由医者来开方子更为稳妥。 谢知微复述了一遍方子,又加了几味药,“狗脊三钱,桑寄生三钱,炙甘草二钱,阿胶二钱,仙鹤草三钱,苏叶二钱,姜竹茹三钱……” 她想了想,继续加了一味药,“生川乌六钱。” 殿内,响起了倒抽冷气的声音,王世普忙起身,“县主,使不得,生川乌有大毒。” 谢知微道,“我知道,王太医以为,皇后娘娘是怎么回事?脉象如何?” 王世普答不上来。 谢知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继续道,“地黄二钱、芍药三钱、当归身五钱。就这些。” 她话音方落,院判便赞叹一声“妙啊!” 皇后娘娘本就中毒了,若不用大毒,不出疗效,而用大毒,又太凶险,可若是用地黄、芍药和当归身来解生川乌的毒性,则有护心腹的功效。 实在是妙! 王世普也是羞愧满面,回到了桌前,将最后四味药材添上去,吹干墨迹后,双手捧着,恭恭敬敬地呈给谢知微。 谢知微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方才递给奚嬷嬷,“嬷嬷,安排人煎药,半个时辰后,皇后娘娘会醒过来,喂给皇后娘娘喝。再,药到了之后,给我过目一遍,就在门前的廊檐下煎,不得离开我的视线。” “是,奴婢这就去安排!” 大公主这才走了过来,牵着谢知微的手,“微妹妹,我母后她……无碍了吧?” “暂时无碍了,你弟弟也暂时没事,不过,也要等娘娘醒过来,喝过药了,我再看看。” 虽然如此,大公主还是很高兴了,她展颜一笑,眼中依然有泪,“微妹妹,你两次救我母后,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 “元嘉姐姐,凭你我的情分,我也不可能袖手旁观,况且这是医者本分,元嘉姐姐不必过意不去。” 福宁殿里,畹嫔在跳舞,舞姿婀娜,皇帝举着茶碗,正心不在焉地喝着,目光没法长时间停驻在畹嫔的身上,毕竟,老婆和嫡子现在生死未卜。 “阿偃,你说,谢家那大丫头,有这个本事将皇后和朕那未出世的嫡子救过来吗?” 陆偃打了个手势,李宝桢便上前去,请畹嫔离开。畹嫔不甘心地朝皇上投去勾魂的一眼,谁知,皇帝这会儿实在是没有心思,她的媚眼当抛给瞎子看了。 偏偏,她也不敢得罪陆偃,她又一次在皇上面前状作无心地抱怨了陆偃一句,皇上便三天没有来。 薛婉清也警告过她,招惹谁都不要招惹陆偃,暂时她们没有实力和陆偃对上,先巩固位置再说。 门外的小太监适时地进来了,跪下来道,“皇上,吴院判求见!” “让他进来吧!”皇帝有些累了,陆偃将一碗浓茶送到他的手边,皇帝摸了过来,喝了一口。 窗外,城里的烟火照红了半边天,一抹朝霞慢慢地爬上了天际。 新的一年即将开始! 吴院判进来就在皇帝跟前跪下,“臣有罪,臣才疏学浅,忝居院判之位,有负圣恩!” “说重点吧,皇后如何了?朕的嫡子如何了?”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皇后娘娘已经转危为安,脉象平稳,胎象也稳住了,暂时无虞。端宪县主不愧为崔家传人,一手针法出神入化,一手好脉息臣自愧不如,用药神出鬼没,臣等拍马难及!” “崔家传人?”陆偃眸光闪动,不着痕迹地看了吴院判一眼,笑道,“皇上,臣不曾听闻。臣倒是听说,崔家神医这一辈的传人是崔亭渭,东崔长房的老三,不知什么时候,崔家神医竟然改了继承人?” 吴院判看似在褒奖谢知微,没有一句不好的话,可陆偃是谁?能听不出这话里面的陷阱? 士农工商,“巫医乐师百工之人,君子不齿”,谢知微若是男子也就罢了,巫医不巫医的也就算了。崔家士族门阀,代代出神医,说出去谁不高看一眼,连皇上都求而不得。 但谢知微是女子,若落一个巫医的名声,于她将来议亲自然有妨。 皇帝也听出了这里头的陷阱,今日,他哪怕是对着这番话点点头,明日,谢知微乃崔家神医传人的巫医身份便坐实了,一传十十传百,京城之中,求医上门的趋之若鹜不说,将来她走到哪里,指指点点的更是数不胜数。 好好的一个女儿家的名声,也就废了。 皇帝怒而朝吴院判一脚踹过去,“狗东西,你忝居院判之位,皇后与朕的龙子危在旦夕,你只知道推卸责任,这时候你居然还敢算计朕!” 皇帝这一脚正好踢在吴院判的胸口,吴院判顿时只觉得喉头一甜,一口血欲喷出来,却不敢,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89章 背主 四处的窗户被打开,数九寒冬的风从四面八方灌进来,吴院判趴在地上,不得动弹,不多时,便冻成了一座冰雕。 凤趾宫里,地龙烧得很旺,皇后服用过药之后,精神好了很多,谢知微凝神为她诊过脉后,将她的手推进了被子里,松了口气。 宫里,察言观色是本事,见谢知微的神色,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皇后就知道自己无碍了,她也宽下心来。 “微妹妹,我母后……” 谢知微连忙起身,按下了元嘉的手,元嘉扭过头去,便看到,皇帝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一脸喜色。 看来,皇帝已经提前知道了皇后的情况。 “微丫头,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皇帝说着,越过了行礼的谢知微二人,走到床边。 皇后挣扎着要起来,皇帝忙按住了她,道,“你别起来,才好些,现在感觉怎么样?” “臣妾好多了,肚子里的皇儿也保住了,才太医都诊过脉了,皇上,是微丫头救了臣妾和臣妾肚子里的孩子一命。”皇后气息很微弱,说这些话,费了很大的劲。 谢知微在一旁便没有阻拦,知道她的目的不在于此。 “皇上,臣妾这次死里逃生,差一点就再也见不着皇上了。” 话已至此,皇帝自然不得不问,“微丫头,你说说,皇后这次到底怎么回事?为何如此凶险?” 谢知微跪了下来,正要说话,陆偃进来了,他身后跟着两个慎刑司的太监,擒着青雉,青雉的嘴里被塞着一个布团,披头散发,身上血痕累累,眼见是受了重刑。 见此,谢知微猛地吃了一忙起身退到了一边。 陆偃一个侧身,将谢知微挡在了身后,他躬身对皇帝道,“皇上,青雉姑娘正准备投缳自尽,被臣拿到了,她已经招了。” 说完,陆偃刻意地朝身后的谢知微看了一眼,皇帝自然明了,对元嘉道,“你和微丫头下去吧,朕有要事处理。” 谢知微求之不得,忙谢恩,与元嘉出了殿门,临出门前,她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谢知微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青雉身上,心头也为之一痛。 皇宫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地方。 殿内,陆偃打了个手势,其中一个太监便将青雉口中的布团摘了出来,青雉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水,目光狠厉而又绝望地看向床上的皇后。 皇后闭上眼睛,别过了头。 奚嬷嬷上前去,将床上的幔帐放了下来,呈守护之势站在床前。 “说吧!为什么要谋害自己的主子?”皇帝也大为吃惊,丝毫也不忌惮皇后在此,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忍着一口怒气,重重地放在桌上。 那太监一脚踢向青雉的膝盖窝,她双腿狠狠地磕在地上,依然倔强地不肯低头,”要是我不这样做,我爹娘,哥哥嫂嫂还有侄儿就都会死!“ 青雉说完这些话,猛地哭起来,“皇后娘娘,奴婢也不愿的,可奴婢不能一个人苟活着,奴婢上有爹娘,有哥嫂,下有侄儿。有人逼奴婢,奴婢不得不这么做。“ “你就不怕,你这么做了,武安侯府,皇上也不会放过你吗?谋害本宫,皇子,岂是轻罪,你不怕皇上灭你九族?”皇后的话幽幽地从床上传出来。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皇后咬牙切齿地道,她抬手掀开了帘子,激动之下,腹部有些不适,连忙调整呼吸。 青雉从怀里摸出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地上,朝皇后磕了三个头,便猛地起身朝柱子上冲了过去。 那慎刑司的太监岂会让她如愿,连忙一把抓住了她,青雉的头虽重重地撞在柱子上,却并没有致命。 “说吧,说了少受些罪!”陆偃阴柔的声音带着安抚的作用,青雉呜咽一声哭起来,最后道,“是景福宫庄嬷嬷找到奴婢,给了奴婢七星草,让奴婢将七星草的毒下在皇后娘娘的饮食中。“ 七星草?用来炼制七星蛊毒的主药材。 皇帝顿时大怒,猛地一掌拍在桌上,“你说的可都是事实?” “奴婢不敢欺君,无一字虚言!” 皇后的声音再次响起,“你都敢谋害本宫和皇儿的性命了,还有你不敢做的事?本宫待你如何?你跟着本宫这么多年,本宫连手指头都不曾弹你半分,你却能背叛本宫,到现在,本宫都不知道,到底哪一点让你记恨本宫至此!” 皇后道,“你说是庄嬷嬷让你来的?你胡说,本宫和宁德妃情同姐妹,这么多年相亲相爱,她为何要害本宫,即便本宫生出了嫡子,四皇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于他又有何妨碍?你说是宁德妃让你来的,本宫不信!” 皇后幽幽叹了一声,“皇上,青雉跟了臣妾一场,现今臣妾与皇儿都安好,臣妾想为她求个恩典,让她安心上路,也不必牵连她家人,为皇儿积福!” “这件事既然与景福宫有关,阿偃,你去宣宁德妃来此见朕!”皇帝明显没打算放过此事。 “皇上!”皇后的声音微弱如蚊蚋,“臣妾已经特别疲乏,又是年关节下,皇上,不能因为臣妾一人,让后宫不得安宁。” 皇帝想到这些年来,皇后为了嫡子,吃尽了多少苦头,接二连三地流产,想到她这一次也几次凶险,之前有孕不敢对外公开,好不容易养胎养到了四个月,被他说漏了嘴,几日功夫,几乎把命都丧了。 到了这会儿了,她还在顾全大局。 皇帝腾地起身,“阿偃,给朕彻查,过不好年就过不好年,齐家治国平天下,朕若是连朕这个家都齐不了,朕如何治国如何平天下?” 七星草,他的后宫居然出现了七星草这种东西! 幔帐之内,皇后缓缓地勾起了唇角,眼中闪现出刀锋一样的冷芒。这后宫之中,如果她想,没有瞒得住她的东西,自从知道景福宫有红花果这种东西后,知道庄嬷嬷来找过青雉后,她就决定将计就计。 只不过,她绝不会傻乎乎地真的去喝红花果,而是提前服用了谢知微给的那枚药丸,那个小宫女手中端的加了红花果的茶水也被她安排人换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90章 留下 只是她没有想到的是,宁柔珍这个贱人,居然如此狠毒,除了红花果的毒之外,还有别的毒,她这一次,棋行险招,差点要了自己的性命。 也可惜了青雉,她跟了自己这么多年! 皇后伸手摸向自己的腹部,她似乎能够感觉到孩子在里面生长,虽然生命力微弱了一点,但不怕,越是能够闯过狂风暴雨,越是坚韧不拔,将来越是了不得。 七星蛊毒便是用七星草炼制而成的,七星蛊毒可以说是萧氏皇族的荣耀与羞辱,这一次,不怕宁柔珍这个贱人,不栽一个大跟头。 原本,她身为武安侯府的嫡长女的,当年被先帝选为皇子妃,她不屑于和这些阿猫阿狗斗,她的不屑于却让她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孩子,属于你的,母后一定会为你好好守护,属于你的,谁也夺不走!”皇后的心里充满了昂扬的斗志,就好似回到了当年,那时还只是王爷说他想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她拼尽全力,为他去争取。 哪怕,皇帝与先帝的嫔妾苟合,她也觉得理所当然。 出了凤趾宫的正殿,陆偃吩咐李宝桢服侍皇上回麟德殿歇着,另让慎刑司的太监前往景福宫拿庄嬷嬷。 景福宫的大门被拍得震山响,惊天动地,外面的声音叫喊着,“奉皇上口谕,请庄嬷嬷去慎刑司说话!” 若此时,庄嬷嬷死了,那宁德妃的嫌疑便再也洗不清了,若把庄嬷嬷交出去,没有人能够扛过慎刑司的酷刑。 宁德妃本来就没有睡,她在等凤趾宫那边的消息,今晚上是皇后的死期。若她只有元嘉一个孩子,不生儿子,也就算了,她还能好好地活着,可惜,她非要跟自己过不去,非要一个儿子,这么多嫔妃生的儿子,哪一个不叫她一声母后? 她为什么还不知足? “发生什么事了?”宁德妃腾地站起身来,正要出去,庄嬷嬷冲了进来,泪流满面,跪在宁德妃的跟前,“娘娘,救救奴婢,青雉她招了,慎刑司的人已经在门外了。” “青雉,她招了?她招了什么了?”宁德妃顿时懵了。 “青雉亲口在皇上面前说,说是奴婢让她把红花果下在了皇后娘娘的食水里,娘娘,奴婢冤枉啊,当日,她并没有要奴婢给的红花果啊,皇后娘娘从哪里中了这七星草的毒?” 宁德妃顿时花容失色,她一屁股坐下来,双眸圆瞠,“难道说,这是……” “苦肉计”三个字还没有说出来,殿门已经被冲开了,为首的是锦衣卫千户牧剑锋,奉皇命,协助慎刑司办事。 牧剑锋扶着绣春刀,站在正殿中央,举手一声,“带人,搜!” “慢着,本宫倒是要看看,谁敢!” 宁德妃从内殿走了出来,她柳眉倒竖,目含寒光,双眸狰然地看着牧剑锋,还有他身后一众锦衣卫校尉,怒气冲冲。 “见过德妃娘娘!”牧剑锋敷衍地拱了拱手,皮笑肉不笑地道,“末将奉皇命,若是德妃娘娘想抗旨,那末将等就不客气了!” 他说完,再次挥手,已是面目冷肃,半点不留情面。 宁德妃还要怒斥,已有四个慎刑司的太监上前,前后左右将宁德妃包围成了一个牢笼,不允许她肆意妄为。 庄嬷嬷已经被控制住了,此时寻死都不行了,她满眼都是绝望,被带走的时候,看向宁德妃的眼里充满了哀求。 她是宁德妃的乳母,宁德妃出生便陪在身边,比生母还亲。 可是,谁不怕死呢?即便不怕死,谁不怕生不如死? “嬷嬷!”宁德妃发出悲怆的哀求声,不顾一切地朝庄嬷嬷扑过去,那四个太监自然不会让她得逞,一阵撕扯之下,宁德妃头发散开,衣衫凌乱,怒道,“本宫不会放过你们的,本宫要诛你们九族!” 陆偃在凤趾宫的偏殿里站了一会儿,里头,杜沚出来了,对陆偃行礼,“公子,姑娘睡着了,怎么办?” “皇后下旨,留县主在宫中住些时日,你先出去,把她的一应行李都带进来,让杜沅和你一起进来,在宫中,须寸步不离她左右!“ “是!” 天已经微亮了,两个小太监领着杜沚快步离去。 谢知微一觉睡到了中午时分,她醒来的时候,头顶是熟悉的蚊帐,帐子里是熟悉的香味,若非睡在一张拔步床上,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回家了。 杜沅正守在旁边,听到动静,忙低声问了一句,“姑娘,醒了吗?” “嗯,这是哪儿?”谢知微撩开床帘,朝外看了一眼,分明是宫中的格局摆设,道,“你怎么进来了?” 杜沅一面拉了铃铛,一面对谢知微道,“昨日,皇后娘娘下了懿旨,说暂时留姑娘在宫里住一段时日,待皇后娘娘的身体调养好了,姑娘再出宫去,杜沚回去让奴婢跟着一块儿进宫,将姑娘的一应用具都带进来了。” 紫陌忙进来服侍谢知微,身后跟着四个宫女,均是得体美貌,殷勤恭敬不已,没有半分不妥。 门外,小太监在外面问道,“紫陌姐姐,姑娘可要叫午膳了?” 谢知微听声音熟悉,扭头看去,见是小桩子,笑道,“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当差呢?” 小桩子忙过来在门口跪下行礼,谢知微让他起来后,他才道,“奴才和刁路被拨过来服侍县主,这是奴才们的荣幸呢!“ 这真是祖坟冒青烟了,多少人打破脑袋抢这个机会,二十四衙门里头,谁不知道,只要服侍好了县主,便能一步登天呢。 谢知微笑道,“好啊,我正好也饿了。” 谢知微梳洗过后,午膳也摆上来了,因她早饭都没有吃,膳食很简单,不过花样儿不少,几样青菜尤其难得,鸡鸭鱼肉也都不缺,一看便知道是花了心思的。 小桩子在一边服侍,看到谢知微往哪个菜上看一眼,他便忙不迭地帮谢知微夹菜,恨不得塞到谢知微的嘴里去。 谢知微有些不自在,便放下碗筷,“小桩子,我住的这儿是哪里?”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姑娘们,多投点票票啊! 第291章 巧合 “回县主的话,这里是长秋殿。离皇后娘娘的凤趾宫很近,从门口出去,走旁边的甬道,过了玉祥门便是凤趾宫了。“小桩子道。 “哦,好,小桩子,你帮我去皇后娘娘那边瞧瞧,看看皇后娘娘如何了,我用完膳,过去给娘娘请个脉。“ “好勒!” 小桩子欢天喜地地去了。 谢知微这才要安静地用膳,结果,刁路又过来了,准备对小桩子的服侍方式如法炮制,谢知微一看,头都疼了,但宫里的规矩大,她若是贸然拒绝服侍,又怕给这些殷勤的小太监惹来祸事。 正不自在地吃着,门口传来了小太监的声音,“奴才见过宸郡王!” 萧恂来了,谢知微忙抬头朝门外看去,见萧恂一身蓝地蔓草夔龙凤宋锦圆领箭袖,外面穿一件玄色大凤莲花织金锦的披风,一头乌黑的头发依旧如往常一样,扎了个马尾甩在脑后,整个人如同朝阳一般,磅礴生辉。 他走过来,直接就朝谢知微面前的桌上看去,“怎么吃得这么清淡?” “早上没吃,这会儿也不太饿,这些正好!” 谢知微正要起身,萧恂抬手示意她坐下,他自己也在桌边坐下来,双手撑着膝盖,看着谢知微,“你吃啊!” “你看着我,我怎么吃?”谢知微放下筷子,用帕子沾沾唇角,紫陌见她吃得差不多了,忙让人捧来了茶水,漱盂,谢知微漱口过,盥手毕,又接过了一盏新茶,桌子撤了下去。 “吃饱了吗?”萧恂问道。 “嗯,吃饱了,你怎么来了?” “今日元旦日,我本就要进宫拜年,听说你在这里,便过来看看你。”说完,他招手让门口一个小太监进来,吩咐道,“你出去到西华门边上,找跟我的小厮,让他回去帮我收拾点行李送进宫来,我最近要在宫里住些时日。” 谢知微一听惊了,这皇宫可不是襄王府,萧恂想住进来就住进来? 小桩子回来了,先给萧恂和谢知微行了礼,便对谢知微道,“县主,皇后娘娘已经醒了,今日早上服过药,这会子感觉好多了,正等着县主过去呢。” 见谢知微要过去,萧恂也忙跟着起身,“正好,我还没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呢,走吧,我送你过去。” 长秋殿的南面是皇仪殿,中间只隔了一个宽敞的庭院,皇仪殿是陆偃在宫中的住处。 昨晚,因事儿太多,今日一早又有元旦朝拜,陆偃也没有出宫。 若换了以往,凤趾宫里今日应当是内外命妇齐聚一堂,共贺皇后娘娘元旦,只今日却特别冷清,只有武安侯府太夫人来了,正陪在内殿与皇后娘娘说体己话,听说萧恂来了,太夫人忙避让开。 萧恂大大咧咧地给皇后娘娘请安,不等他下拜,皇后娘娘便忙拦住了,笑着吩咐人给他压岁钱,用一个精致的绣花荷包装着,萧恂拿过来,掂了掂,又打开看了一眼,见全是金锞子。铸成小老虎的模样,他才欢喜地道了谢。 “五皇兄真是的,每次拿最多的压岁钱,还非要当着我的面气人。”元嘉不高兴地道。 “我是这种看重钱财的人吗?你知道什么,这是面子,钱多点,证明我在皇后娘娘的心目中地位高,争的是个份量,不是银钱本身。” 皇后忍不住笑了,轮到谢知微了,也拿了一个和萧恂差不多的荷包,她没敢打开看,谢过恩之后,便递给了紫陌,她上前去,“皇后娘娘,请容端宪给娘娘请个平安脉。” 这时,萧恂和元嘉才安静下来。 谢知微细细地把脉,约有五息功夫,她才拉起了被角,将皇后娘娘的手放进去,道,“把今日熬过的药渣拿来我瞧瞧。” 她这话一出,殿内的人顿时心头一惊,气氛一下子便变得沉重起来了。 保留药渣,这是宫里的规矩,奚嬷嬷很快便将药渣拿了过来,谢知微一一分别过,将一根与炒白术生得格外像的木须拈出来,道,“难怪,这不是炒白术,是菊三七,昨日都还好好的,怎么今日一早,这药又出了问题?” 皇后闭了闭眼,忍着气道,“幸好,本宫把你留在这里了,要不然,本宫怎么死的都不知道了。” 谢知微唇角微微上翘,道,“娘娘,依端宪看来,这菊三七应当不是人刻意放进去的,而是在购置药材的时候,被人用菊三七充当了炒白术。这两种药材生得相似,一般人也不会看出来。端宪就在这里,嬷嬷再去多抓两副药进来,我看过了之后,再煎给娘娘服用。“ 谢知微将那菊三七捡出来放在桌子上。 萧恂摸着光溜溜的下巴,盯着谢知微看,好似谢知微的脸上画了一副画,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宫里的炒白术一向都是从鄞县采买,而鄞县正是四皇子外祖的老家。 鄞县最大的药材商正是四皇子的外祖老家。 他不由得想到,他第一次在宫里遇到谢知微,就看到她在整萧昶炫。他也调查过,谢知微与萧昶炫在此之前,并没有任何交集,萧昶炫到底是哪里得罪了谢知微? 这炒白术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 如果早有预谋的话,谢知微会把手伸进太医院里去?一个十岁的小姑娘,明显这是做不到的。 元嘉没想这么多,她吓坏了,连忙问谢知微,“微妹妹,我母后服用了这药,不会有问题吧?” 谁能想到,药材会出问题呢? “暂时无碍,就这一根,若是不细看,也实在难看出来。再煎一副药,喝了就没事了。” 若单凭这一根药材,起的作用,其实并不大,毕竟菊三七又不是毒药,具有具有止血,散瘀,消肿止痛,清热解毒治功效,这种寻常药材,也经常用在崩漏,外伤出血,痛经,产后瘀滞腹痛等症状上,疗效也极好。 而她昨天之所以,没有在方子中用这一味药,一来,她给皇后服用的药丸里头,有一剂药与菊三七相冲,同一天服用,会降低药效,再者,她也正等着这一刻。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92章 对手 鄞州是萧昶炫的外祖家,宁氏一族在鄞州乃是大户,靠药材起家,等到了宁益川这一辈,已经积累了四财富,宁益川的父亲与人吵架的时候,被对方骂了一句白丁,气愤不已,回家之后,就决定培养出个读书人来。 孰料,文曲星的光芒照不到丁家的坟头,丁家一共四子,不管请什么样的教书先生回来,任教的时间都没法超过三个月。 最后一任教书先生,丁家请的是一位落魄的举子,才教了三天,宁益川的父亲请他喝酒的时候,这人酒后吐了真言,对宁益川的父亲说,与其浪费钱,做些不切实际的事,还不如拿点钱去捐一个官。 最后,这人说了句大实话,若丁家这一辈能出个读书人,他把名字倒着写。 这人并不姓王。 宁益川的父亲想了一晚上,第二天便带着银子进了京城,为老大宁益川捐了一个为皇上养马的不入流的官。 这一养就是十八年,从九品,不曾挪过位置。 文曲星的光照不到丁家的祖坟,可妲己的狐狸毛被风吹到了丁家的祖坟上。 一次偶然的机会,当时还只是皇子的当今,在街上邂逅了宁柔珍,一见钟情,当天晚上便让人一顶小轿抬进了康郡王府,成了一名侍妾,两年后,宁柔珍有孕在身,生下了四皇子,被抬为侧妃。 宁益川的从九品便往上挪了挪,成了一名从六品令官,不再是不入流了。 之后,当今登上了皇位,宁柔珍子凭母贵,被封为四妃之一。 丁家别的没有,药材多的是。 宁益川这个靠裙带关系起来的正四品太仆寺少卿,主业不是养马,而是卖药材。前世,谢知微便听说,丁家菊三七和炒白术不分,送进了太医院,以至于差点闹出人命,酿成大祸。 时间正好差不多,谢知微今日特意要了皇后的药渣来看,除了是医者本分之外,也想验证一下这件事。 同属菊科,炒白术用于燥湿利水,止汗,安胎。 萧恂能够想到的,皇后自然也能想到,她让奚嬷嬷多抓几副药过来,先暂时不要往外说。 待奚嬷嬷将药再次拿来,谢知微一一检查之后,果然又在药材中看到了菊三七,她将菊三七拣出来,又从别的药包里头,拣出等量份的炒白术放进去,让奚嬷嬷安排人去煎药。 待药煎好了,谢知微接过来闻了一下,并无异样,才又交给奚嬷嬷,让她给皇后娘娘服用。 用过了药,皇后打发三人出去玩,“你们也别在这里干坐着了,陪着我一个病人做什么,去园子里逛逛,听说那边搭了一间琉璃花坊,你们兄妹俩,带微丫头过去瞧瞧。” 谢知微知道,皇后这是要处理事情,想着,一国之后,连怀胎的时候都不得安宁,也不由得暗自叹息一声。 殿内,没了别的人了,武安侯太夫人从偏殿里进来,奚嬷嬷已经将殿内的人全部都打发了。 “母亲,您才都听到了吧,宁柔珍那个贱人,这是要我的命呢!”皇后已经不复方才的雍容华贵,一张端丽的脸上,满是狰狞。 武安侯太夫人心疼死了,握着女儿的手,狠狠地道,“一个马倌的女儿,哼,难不成她还想当太后不成?” 皇后抬眼看奚嬷嬷,“慎刑司那边查出了什么没有?” 奚嬷嬷一直不敢给皇后禀报这件事,斟酌着道,”皇后娘娘,庄嬷嬷那老贼今日一大早就被锦衣卫抓进了慎刑司,没有熬过辰时,就咬舌自尽了。“ “废物,慎刑司的人都是废物!” 奚嬷嬷道,“皇后娘娘,如今外头的人都在说,皇后娘娘为了搬倒景福宫,不惜拿自己作伐,甚至不惜牺牲青雉那丫头,都说皇后娘娘心狠手辣,皇后娘娘,这件事……” “本宫拿自己作伐?本宫要搬倒她?”皇后怒极而笑,“本宫若是把她看在眼里,还等到现在?她算哪根葱哪根蒜啊?一个马倌的女儿,生得好些,一个阿物儿,就把自己当个人看了。本宫与她势不两立,要是不把她弄死,让她丁家陪葬,本宫誓不为人!” 奚嬷嬷被她充满杀气的话吓倒了,双腿如筛糠。 武安侯太夫人握住皇后的手,让她稍安勿躁,“好了,别动大气,看在肚子里的龙子的份上,你也要学着隐忍些。” “母亲,隐忍这两个字差点害死了我,我还如何隐忍得下?”皇后不愧是皇后,很快收拾了心情,她让奚嬷嬷到外头等着去,“母亲,眼下又来了一个机会,只不过,须得前朝盯着,您回去跟父亲说一声,药材的事情,让他盯着些,如今皇子们都大了,本宫一直无子,朝中的大臣们都等不及了,开始急着站队了,这是坏事也同样是好事。” 武安侯太夫人看着女儿这副模样,也后悔死了,后宫之中,一路行走,靠的可不仅仅是身世和背景,还要靠自己的本事,大家闺秀那一套在这宫里,只会害死人。 “你放宽心,外头一切有你父亲和你哥哥,你说的这个,我回去就让他们盯着去。不过,区区一个丁家算不得什么,你要知道,丁家不是根本,只是枝节,斩草不除根,终是祸害,我这趟回去,会让你父亲和哥哥想想办法。” 武安侯太夫人叹了一口气,“当年,母亲忘了告诉我儿,找准对手才是最重要的,好在这件事,慎刑司出手了,当不会冤枉了好人,放过了坏人。” 母女二人正说着话,门外,翠鸳快不走了进来,禀报道,“皇后娘娘,宁德妃在门外跪着,要求见皇后娘娘,跪了快小半个时辰了,一直不走。” 皇后闭上眼睛,武安侯太夫人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手,道,“娘娘,还是见一见吧,意气用事没有用,见过之后,召见太医过来瞧瞧,再好好养胎。” 昨夜,景福宫里被搜了个底朝天,当那七星草被人搜出来的时候,宁德妃的脸色一片煞白,七星草居然在她的宫里面,如此一来,皇上还会容得下她吗?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93章 碰瓷 宁德妃在麟德宫门前跪了整整三个时辰,往日里,对她娇宠万分的皇上,连问都不曾让太监来问她一声,她就知道,谋害皇后不是重点,七星草触碰了皇上的逆鳞。 皇后反杀了她! 见皇帝不搭理自己,宁德妃喊冤也没有用,她不得不来到了凤趾宫,跪在了凤趾宫的门前。 皇帝多情而又薄情,哪怕对皇后,也就那么回事。皇后与皇上是少年夫妻,当年皇帝登九五之尊,武安侯府出了大力,哪怕皇后多年无子,也没有人动摇她的地位。 但,宁德妃要的不是皇后之位,她知道,凭自己的身份地位,坐不稳这个位置,她要的是太后之位。 武安侯府百年世家,若是皇后有子,谁的儿子都没有希望坐上那个位置。 皇后闭了闭眼睛,问道,“她说什么?” “宁德妃娘娘一直在喊冤,说些,说些让人听不懂的话。“ 青雉之后,如今翠鸳成了凤趾宫的大宫女,她自然不敢把宁德妃的话说给皇后娘娘听,垂首站着,两股战战,心里害怕不已。 青雉姐姐跟她说过,虽然景福宫的庄嬷嬷找过她好几次,可她从来没有答应过景福宫,她的爷娘哥哥嫂嫂还有侄儿都在武安侯府当差,她不敢,也不愿。 青雉姐姐最大的愿望就是过几年能够蒙圣恩出宫去,一家人团圆,青雉姐姐说家里给她攒了好些嫁妆,表哥也一直等着她,只是从今往后,青雉姐姐再也出不了宫了。 为了搬倒宁德妃,皇后娘娘牺牲了青雉姐姐,宫里传的话没有错,但这些话,凤趾宫的人不敢说,昨晚那样的时候,青雉姐姐别无选择。 “这个贱人,本宫还没有找她呢,她倒是找上门来了。”皇后冷笑连连,自然是不会看到翠鸳的异样,而翠鸳,失神也只是瞬间,很快就醒过神来,等待皇后的吩咐。 “有什么话,就让她当着本宫的面说吧,来人,去把宁德妃请进来,就说本宫正好这会儿醒了,还没有人服侍用药,让她来本宫跟前立规矩。” “娘娘,使不得!”武安侯太夫人忙拦着,“娘娘,人冲动之下,最容易出错,娘娘这会儿不冷静,还是不要见宁德妃了,省得被人捏住了把柄。” 皇后娘娘冷静下来,“母亲,您在这儿,我就受不得半点委屈,想当年在家里做姑娘的时候,岂不是比如今快活,母女娘俩想见面就见面,哪像是现在,昨晚,我再差一点就见不到母亲了。” 皇后的眼圈儿红了,武安侯太夫人什么话都没有说,拍拍皇后的手,站起身来,规规矩矩地行礼,“皇后娘娘,臣妇告退!” 皇后猛地抓住了武安侯太夫人的手,又缓缓地松开,指尖与指尖渐渐地分离。皇后只能看着武安侯夫人的背影渐渐地远去。 “皇后娘娘,臣妾冤枉啊,臣妾的娘家虽然是做药材生意的,可臣妾与娘家多少年没有来往了,宫里无缘无故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臣妾求皇后娘娘彻查,还臣妾一个公道啊!” 宁德妃跪在凤趾宫门口,边哭边说,声音震天,传得满后宫都知道了。 武安侯太夫人在宫人的带领着,从殿门出来,与宁德妃四目相对,目光在空中交锋,顿时杀意四射。 宁德妃计上心头,忙朝武安侯夫人跪行过去,刚抱住武安侯太夫人的双腿,太夫人便双目紧闭,朝地上倒去,那宫人吓了一跳,倒也是个机灵的,喊道,“太夫人,您怎么了,太夫人,不好啦,宁德妃娘娘把太夫人撞晕了!” “贱人,你胡说,本宫什么时候撞过太夫人了?”宁德妃腾地站起身来,狠狠地朝那宫人一耳光扇去,那宫人怀里抱着武安侯夫人,她侧身一躲,正好似乎武安侯太夫人的头一扬,这一耳光扇在了武安侯太夫人的脸上。 “德妃娘娘,您怎么能打太夫人的耳光啊?”奚嬷嬷正好从殿里出来,一眼看到后,顿时惊诧不已。 宁德妃也是不敢相信,自己的手,居然打在了武安侯太夫人的脸上,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忍不住颤抖不已,也恼怒不止。 “贱人,你居然还敢躲!” 宁德妃扬起手正要再次扇向那宫人,但碍于武安侯太夫人还被那宫人抱着,她只好作罢,“都是你这个贱人!” 武安侯太夫人悠悠醒转,用同样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宁德妃,“娘娘,纵然臣妇只是一个一品侯夫人,外命妇,若是犯了错,自然有皇后娘娘责罚,万万轮不到娘娘又打又骂,敢问娘娘,臣妇贱在何处?” “不,本宫没有骂你,本宫是在骂她!”宁德妃的气势已然弱了,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骂武安侯太夫人啊。 武安侯太夫人却懒得搭理她了,她扶着那宫人起身,对奚嬷嬷道,“请前面领路,我要去见皇上,让皇上评评理,我好歹也是皇上的丈母娘,无端被宫里的娘娘掌掴,我还有脸面活着?” 薛婉清叫人带了信,约萧昶炫在潘楼三楼的一个雅间见面。 昨晚在宫里的时候,李畹芬让人给她带信了,说她恐怕有孕了。 薛婉清突然想到书上的剧情。萧昶炫的外祖家即将面临一次危机。起因是宫里有个嫔妾有了身孕,太医开的保胎药里要用到炒白术,结果,里头混了菊三七,那嫔妾服用之后出现了血崩,不但胎儿没有保住,还丢了性命。 皇帝命查,结果查出来竟然是药材出了问题,幸好那嫔妾就住在景福宫,宁德妃提前知道了消息,想尽办法,将菊三七这件事遮掩下来,但这件事,也让宁家损失不小。 薛婉清当时就想到要把这件事提前告诉萧昶炫,一来,可以让萧昶炫知道她未卜先知的能力,增加她在萧昶炫心目中的筹码,二来,萧昶炫几次帮她,她多少要给点回应,男人嘛,若即若离才是恰到好处。 萧昶炫接到了薛婉清带来的信,兴奋不已,他换了一身新衣,正要出门,景福宫那边一个小太监急匆匆地赶来,“殿下,娘娘那边出事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94章 降位 姜还是老的辣,顺势而为已是炉火纯青。 武安侯太夫人很快就来到了麟德殿外,求见皇帝。 宫里的斗争,原本与宫外没有干系。 武安侯太夫人没打算掺和进后宫,谁知,宁德妃这个蠢货居然非要撞上来,这样的好机会,她不抓住,岂不是傻? 宁德妃此时也后悔极了,她朝武安侯太夫人跪行过去,其目的,她一个堂堂的皇妃,为了在后宫中活命,居然朝皇后的母亲一品侯太夫人下跪,于皇后的脸上并不好看。 稍后,只要稍加宣扬一下,满世界都知道,皇后在后宫是如何跋扈,逼得她们这些人没有活路。 眼下,宁德妃却非常被动了。 她只好重新跪在了麟德殿外,凛冽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冻得她瑟瑟发抖,满头翠钗松松垮垮,浑然没有平日里观音妃的体面了。 萧昶炫让人往潘楼去报了个信后,匆匆赶了过来,看到母妃这副模样,不由得愤怒不已,“母妃,到底怎么回事?” 宁德妃看着麟德殿东暖阁的方向,皇帝倒是很快就让他岳母进去了,里头不知道说些什么,她早就让小太监去禀报了十次八次了,皇上却没有要宣召她的意思。 萧昶炫简单地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越发怒火中烧,腾地转身,“儿臣去找母后评评理去!” “你别去!”宁德妃一把抓住了儿子,“这些后宫事,你别沾惹上。” “儿臣能置之不理吗?这么冷的天,母妃从昨晚跪到了现在,若是落下病来,儿臣怎么办?”萧昶炫说得眼圈儿一红,眼泪都快流出来了,他心里也快急死了,不知道薛大姑娘要和他说什么,错过了这次机会,还会不会有下次? 她那样的女子,深明大义,宠辱不惊,应当能够理解他的难处。 看到外面的这副境况,果然,门口的小太监便进去了,萧昶炫等在原地,他相信,父皇总不会坐视不理。 东暖阁里,皇帝给武安侯太夫人赐了座,无论怎么说,武安侯太夫人总归是他的岳母,更何况,武安侯太夫人脸上的五根手指印实在是太明显了。 想视而不见都不成! 皇帝的心情非常复杂,妻妾闹成这样,他也很无奈,一面是嫡妻,一面是宠妃,还有个丈母娘夹在中间,这算什么事啊? 偏偏,这事儿,还不能找群臣商量,让臣子们帮忙出主意。近些年,皇上虽然荒唐了些,可脸面还是要的。 “阿偃,你去把宁德妃宣进来!” 武安侯太夫人忙起身,“既然如此,皇上,请允许臣妇告退!” “岳母大人,这是为何?朕让宁德妃进来给岳母大人赔礼道歉!” 武安侯太夫人心里怒火如炽,不过,她是老成精的人了,息怒不形于色,低头恭敬地道,“皇上,老妇今年六十有七了,皇后是老妇的老来女,老妇近不惑才有了她。老妇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了,身为皇后的母亲,被一个晚辈当着下人们的面掌掴,必然是老妇有失德行之处,老妇有何颜面让德妃娘娘给老妇赔礼道歉?” 这番话比严词威逼还叫人难受,皇帝又不是傻子,岂会听不懂这话里的几重意思,年龄上,望七的人了,身份上是皇后的母亲,也是他的丈母娘,如今被一个妾室掌掴,无论起因如何,这一巴掌是生生打在了武安侯太夫人的脸上。 武安侯府百年世家,这一次若轻轻放过,不论事情的起因是什么,皇帝一个宠妾灭妻的恶名跑不掉了。 齐家治国平天下,堂堂天子,家务事闹成这样,皇帝的脸上也不好看。 七星草的事,看到宁德妃跪来跪去,皇上原本还存了点疑虑,此时,已经由不得他彻查来彻查去了,他沉思片刻,吩咐道,“阿偃,你拟旨吧,宁德妃言行无状,着降妃为嫔,改封号为顺,让顺嫔学着温顺些,安顺些。“ 陆偃忙领旨,武安侯太夫人此时的气也稍微顺了一些,忙起身谢恩。 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的身影在殿门口出现,他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冬日暖阳照在他绝美的脸上,一双妖魅的眼睛里却森冷如寒潭。 “皇上有旨,着降宁德妃为顺嫔,命顺嫔闭门思过,学会温顺,安顺!”说完,他看也没看瘫软在地上,一脸绝望的顺嫔,只对萧昶炫道,“四殿下,请回吧,皇上这会儿无暇见殿下!” 萧昶炫从东暖阁的方向收回了目光,他明灭晦暗的目光落在陆偃身上,心里不由得升起了嫌恶来,就这么个东西,也配对他一个龙子凤孙发号施令。 韩信尚且受胯下之辱,他今日暂且向这阉人低头又何妨? “陆大人,本宫想见父皇一面,若能通融,将来本宫一定会记着陆大人的好处。”萧昶炫低声道。 若不是在麟德殿的前面,萧昶炫恨不得说,若有将来那一日,他也愿意许给陆偃高官厚禄与尊荣。 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母妃被降位份,这对母亲来说是无法接受的打击,对自己来说也是一大损失,后宫之中,母与子命运相连,母凭子贵,子凭母贵。 陆偃笑了一下,妖魅的眼中,闪过一抹嘲讽,他收回目光,从宁德妃母子二人的身边走过,飞扬起来的彩绣麒麟袍摆上,有金光掠过。 南书房里,地龙烧得很暖。 谢知微和萧恂再次坐在上次坐过的位置上,中间依然放着棋盘,元嘉坐在旁边观战。 他们对弈的是谢知微在幽兰居时,与徐佩云盲下的那盘残局,徐佩云投子认输。这一次谢知微执白子,萧恂执黑子,两人你来我往,慢悠悠地下了约有两个时辰。 外面的天渐渐地暗下来了,小桩子在外头催着,“大公主,郡王爷,县主,家宴已经摆上了,皇上都快到了,请三位赶紧入席吧!” 谢知微这才惊醒过来,抬头看外面的天空,果然已经掌灯了,今日是元旦日,按照大雍宫里的惯例,今日皇上要在集英殿开家宴,皇亲宗室都会来。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萧恂:我终于和湄湄住在一起了,真好! 陆偃:本座和湄湄前后院。 第295章 来请 谢知微此时是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 去吧,她既不是皇亲,又不是宗室,以什么身份去?不去吧,万一惹来皇帝的不喜,那岂不是冤哉。 萧恂满棋盘看了一遍,发现自己貌似已经处处都是绝路了,他不得不弃子认输,“明日我们继续。” 明日还继续吗?谢知微睁着一双桃花眼,看着萧恂,就算她不讨厌下棋,可也不能一下就是大半天啊,她又不是棋痴。 坐着不累的吗?她刚才都是强撑着,才没有睡着。 萧恂被谢知微一双大眼睛看得有些脸红,却又舍不得挪眼,忍着笑意,“怎么,今晚继续也行!” 谢知微的脑袋摇得如同拨浪鼓一样,她梳着一对简单的丫髻,头上两朵用金银珍珠串起来的珠花在灯光下亮得晃人的眼,“不要了,我昨晚没有睡好,今晚要早些睡。” 萧恂没忍住,伸手晃过了她珠花上的流苏,见谢知微一双眼睛惊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他忙尴尬地别过头,”我以为你那个红丝线要掉了呢,咳咳,走吧,一会儿去晚了又要挨骂了。“ 元嘉还有点傻乎乎,并没有注意到萧恂不同寻常的言行举动。在她的眼里,这位堂兄从来就没有正常过。喜怒无常的人,喜欢一个人,讨厌一个人都很莫名其妙。 “谁敢骂你啊,就算父皇去了,你没去,父皇也不敢说你什么。你还记得那年,你贪玩,被卡在树上了,到了开席的时候,就缺你一个人,宫人们到处找你,把皇祖母吓得哭起来了,好不容易才把你找到……” “闭嘴吧,你,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记性这么好,回头我让皇伯父点你个女状元?” 萧恂一扭头,看到走在另外一侧的谢知微抿着唇,忍笑忍得快成内伤了,没好气地道,“要笑就笑,很好笑吗?“ 谢知微再也忍不住,噗嗤笑起来,趴在元嘉的肩上,“元嘉姐姐,你快说说,他是怎么被卡在树上了?” 元嘉也是故意的,见萧恂没有要追究的意思,忙道,“就是那样,你看那边那棵树中间不是有三个树杈吗?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肚子被卡在两个树杈中间,一条腿被卡在另外两个树杈中间,头朝下,下不来了,又怕丢人不敢喊人,也不知道卡在那里多久,把皇祖母心疼坏了。” 谢知微想想那滑稽的场面,再也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肚子都痛了,蹲在地上不能走。 元嘉在一旁也兀自笑不停,还问谢知微,“好笑吧,我跟你说,五皇兄的那些糗事,说三天三夜都说不完。” 萧恂站在一边,看两个小姑娘一个个笑得花枝乱颤,他也忍俊不禁,“笑,笑,就知道笑,有什么好笑的?我就不信你们没做过蠢事。” 不一会儿,陆偃的身影在化径的尽头出现,他换了一身宝蓝色牡丹棋子纹锦袍,腰间束着同色腰带,一侧挂着一个葫芦形玉珮,头戴玉冠,站在灯火阑珊处,收敛了妖魅的神色后,浑然如世家公子般清贵矜持。 谢知微忙起身,含笑朝他看过去。 陆偃微微点头,上前来,拱手行礼,随意而不失礼节,“大公主,郡王爷,县主,皇上有旨,请三位去入席吧!” “我也去吗?”谢知微不解地道。 “嗯!”陆偃点点头,眉眼含笑,“皇后娘娘身体有恙,今日的家宴随意了些,县主救治皇后娘娘有功,理应赐宴。“ 元嘉知道谢知微在顾忌什么,“别怕,宫里的宴席都是分桌而食,你想吃就吃,不想吃也没人管你,很自在的。” “好!” 前世,谢知微参加过多次这样的宴席,她并非是怯场,而是正常人都不想与不熟悉,甚至嫌恶的人一起吃饭。不过,应付这种场面,对谢知微来说也不在话下。 集英殿里,众人都到了,只有龙椅的位置还空着。 皇后因为凤体欠安,今日自然也出息不了这个家宴,凤椅空着,云贵妃高高端坐在龙椅的右侧,郑荣妃、畹嫔和敬嫔等几个有脸面的嫔妃出席了。 顺嫔被贬,自然没脸来。 陆偃走在前面,带着三人进来入座,别人尚可,常寿长公主嗤笑一声道,“哟,这就是端宪县主啊,架子还挺大的,来得这么迟,真是叫我们好等!” 在座的既是长辈,也是尊位了,来得迟了,这就是失礼了,谢知微羞得都要钻地洞了,自然是无话可说。 萧恂可不是好惹的,他厉目圆瞪,正要朝常寿长公主发火,襄王抢了先,“常寿,你对我不满,就冲着我来,欺负我儿子算什么本事?” 今日,襄王听说,萧恂要搬进宫里住,他还觉得奇怪,他这个儿子可不喜欢待在宫里了,他又听说儿子一下午都在和一个小姑娘下棋,一打听,原来是谢家大姑娘,被皇后留在了宫里住,他就乐了。 这会儿,看到萧恂来迟了,和萧恂一起的,有元嘉和谢知微,襄王就知道有戏。 萧恂和元嘉不知道打过多少次架了,让他和元嘉玩,那是不可能的,可见他这傻儿子陪的是谢大姑娘。 谢知微进来这一路,襄王已经偷偷地把谢知微打量了个遍,这姑娘真是哪儿哪儿都好,人品好,容貌好,家世好,千般万好,与自己的儿子可真是绝配啊! 瞧这言行举止,礼仪气度,真是挑不出半点儿差错,襄王越看越满意,哪里容得常寿长公主欺负未来儿媳妇? “我欺负你儿子什么了?我敢欺负你儿子?谁不知道咱们阿恂啊,是宫里的宝贝,兄弟姐妹几个,就四哥你养了这个宝贝疙瘩,我们养的都是草根。” “活该,谁让你养个草根的、”襄王文不成,武不就,但有一样好,吵起架来,这么多兄弟姐妹里头,就没有一个人吵得过他。 衮国长公主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她歪着身子,瞥了常寿一眼,“你自己养的是草根,我养的可不是,都是太祖皇帝的血脉,谁还不是龙子凤孙了?” 常寿怒了,“你,你们,合伙欺负我?” ------题外话------ 第一更! 第296章 取悦 “谁欺负你了?快当祖母的人了,这么不稳重,几个晚辈贪玩,来晚点也就算了,你非要逮着说什么?谁还听不出你指桑骂槐了?不就是欺负我儿子善良,欺负皇后没来,元嘉没人护着吗?”襄王扭动着肥胖的,不太灵活的身体,一连串的话,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把常寿堵得无话可说。 皇子们的位置在襄王的后面,萧恂不论年龄还是身份都是最次。但他在他这一辈中,又是爵位最高。 紧挨着他的是一个年龄与他相仿的少年,男生女相,眉眼清秀,袖子里笼着一只奶狗,那奶狗露出一个头来,眼泪汪汪的,朝谢知微这边张望。 谢知微的位置紧挨着郑靖霜,正好与萧恂面对面,她忍不住朝那小奶狗多看了一眼,萧恂皱起眉头,朝身边的少年嫌弃地看过去,正好听到了“呜咽”一声,不由得怒道,“萧恪,你又把狗带进来了?” 他一言既出,所有人都看向那少年,那少年茫然无措地四顾一番,眼中竟然噙着一汪泪,向着襄王妃道,“母妃,我说不来,你非要我来,我和嘟嘟不离不弃。” 谢知微这才知道,这少年竟然是襄王府的嫡长子。 前世,萧恪死在萧恂的剑下。 等谢知微嫁进皇家的时候,萧恂已经攻下了燕云十六州,他弑父屠弟,远走封地,等谢知微再看到他的时候,是在临死前,他杀进了京城,谋夺了萧昶炫江山时的最后一眼。 萧恂已经打了好几个喷嚏了,捏着鼻子起身,指着萧恪道,”要么把狗弄走,要么我走,你选一个。“ “哥,你留下吧,我走!”说着,萧恪索性将狗狗从袖子里掏出来,还不是一只小奶狗,是一只三个月的狮子狗,毛发很长,纯白,看着挺可爱的,被萧恪抱在怀里,才起身,萧恂便避开了三尺远,看他就跟看瘟神一样。 谢知微忍不住朝襄王妃看去,见这美艳的贵妇黑沉着一张脸,朝萧恂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道杀意。 萧恪是襄王府的嫡子,萧恂只是一个庶子,占了长子的名分不说,在宫里的位置一直都比萧恂低。 皇太后对襄王妃这个次媳也很不喜欢,嫌弃她出身商贾,地位低,说话不算数,当年嫁进来的时候就说了不计较萧恂的存在,等过了门,百般嫌弃刁难,偏偏手段还挺低劣。 好在,萧恂的母亲容侧妃常年礼佛,不在任何场合出现,才给了襄王妃一点体面。 谢知微对襄王府的情况多少有点了解,毕竟是皇族的一支,只是她不知道,萧恂居然对狗毛过敏,他为什么对猫毛不过敏呢? 萧恪才走到门口,便遇到皇帝来了,看到萧恪,皇帝愣道,“你去哪儿?” 萧恪的眼中还含着泪,给皇帝行了礼,“皇伯父,侄儿去陪嘟嘟。” “嘟嘟?谁?”皇帝一脸懵逼。 陆偃在一旁提醒道,“皇上,是世子怀里的狗。” “混账!”皇帝顿时怒了,指着萧恪的额头骂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一天到晚养狗,要养狗,让下人们给你养就是了,你堂堂一个亲王世子,养什么狗?” 萧恪吓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他紧紧搂着怀里的狗,“皇伯父,嘟嘟只认侄儿一个人,别人他都不要,求皇伯父不要把我和嘟嘟分开。” 皇帝气得快中风了,他恨不得一脚朝萧恪踢去,好歹忍住了,扭头一看,见殿内襄王就跟没事人一样,端着一盏茶在喝,他怒道,“你看看你养的好儿子!” 襄王朝这边看了一眼,“他要回去陪狗,你就让他去陪狗,多吃一顿,少吃一顿,还怕把他饿着了?” 襄王妃凄厉地喊了一声“王爷”,她疾步走到门口,先是给皇帝行礼,接着道,“皇上,若恪儿回去的话,请允许臣妇陪他一起回去,今日是元旦日,家家团圆,恪儿陪着一只狗过年,臣妇只要想想,就觉得凄凉。” “阿恂对狗毛过敏,你又不是不知道,老二成天离不开狗,离开一会儿会死吗?”襄王怒道。 襄王妃哭道,“王爷,这大节下的,王爷死啊活的,是在咒谁呢?王爷容不下我娘儿俩,妾身就带着恪儿一起去死好了!” 皇帝头疼死了,他摆摆手,“行了,行了,阿偃,你在这门口给萧恪摆张桌子,让他离阿恂远点!” 凭什么是她的儿子避开?凭什么每次都是她的儿子让着萧恂?到底谁才是嫡子? 襄王妃想到那个常年在佛堂里念经拜佛的人,她一年到头都不离开佛堂一步,可是,她的丈夫就是忘不了那个女子,每天都安排人去嘘寒问暖,逢年过节都会过问数遍,把她的儿子捧在手心里,凭什么啊? 襄王妃的眼中腾起了滚滚的杀意,只是她半点都不敢流露出来,皇帝已经发话了,她不敢抗旨。 萧恪倒是无所谓,他一个亲王世子,坐的位置比宗室的旁支都要偏,偏偏他开心得不得了,将狗狗抱在怀里,自己吃一口,给狗狗喂一口,不停地哄着狗狗,“嘟嘟,别怕哦,爹爹会照顾你的,不会让人欺负你,等宴会散了,爹爹就带你回家哦!” 谢知微愕然,忍不住朝他那边看了一眼,一抬头看到萧恂一双黑黝黝的凤眸,眼中似乎弥漫着杀气,正朝她爆射过来,谢知微越发不解,举了举手中的酒杯,他似乎被取悦了,勉为其难地端起杯子,两人在空中碰了个杯,萧恂一饮而尽,谢知微只沾了沾唇瓣。 这席上,还有个失意人便是萧昶炫。 酒过三巡后,萧昶炫站了出来,先给皇帝敬酒,敬完酒后,他并不回到席位,而是跪下来道,“父皇,方才四婶想离席后想陪恪弟团聚,儿臣想向父皇请旨,去曲台殿陪母嫔。” 曲台殿位于通往后苑的迎阳门的左侧,皇城的最北面了,比起景福宫的位置,那是太偏僻了,虽不是冷宫,可也和冷宫差不多了。 皇帝沉吟片刻,最后点了点头,吩咐陆偃,“阿偃,挑几个菜,让人送到曲台殿去,赏给顺嫔吧!” ------题外话------ 第二更! 第297章 反击 萧昶炫低着头,眼帘低垂,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得色。 正如母妃所说,此时不要再给皇上添堵了,既然皇上赐给了“顺”的封号,那就顺从吧,没有哪个帝王喜欢一个违逆他的人。 谢知微捏着筷子低下了头,她没有想到,顺嫔母子竟然如此受宠。皇后的手段也毒,竟然都动用过了七星草,却还是没有能动摇顺嫔母子在皇帝心中的地位。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在门口晃了晃,陆偃打了个手势,李宝桢忙过去,听完之后,快速进来,“皇上,太医院院使求见!” “什么事?”皇帝不悦,今日是皇家团聚的时候,什么事非要这时候说? “皇上,太医院出现了假药,有人把菊三七当做白术送进了太医院。“ 皇帝腾地站起身来,他忍不住朝自己一直在用的药膳看去,顿时觉得浑身都不好了,气急败坏,“你说什么?药材还能用错?把裴柏松这个混蛋给朕叫进来!“ 药材事关重大,今日这殿上的人,哪一个不吃五谷杂粮不生病,哪一个不吃太医院的药?又有几个会辨认药材?若非大夫,谁会在吃药之前,把药材拿来辨识一番? 谢知微低下头,松了一口气。皇后选在这个时候发难,显然是考量过了的,当着这些皇亲宗室的面,哪怕皇帝想包庇顺嫔也难了。 虽然说,顺嫔的娘家倒霉了,离弄死萧昶炫还早,可是,饭要一口一口地吃,路要一步一步地走,一定急不得,但凡急了,便容易出岔子。 萧恂的目光不离谢知微,见她听说了此事之后,松了一口气的样子,忍不住朝萧昶炫看去。 一样不明白,萧昶炫到底什么时候惹上了谢知微,不过,这对他来说,可是好事啊! 此时,皇帝也顾不上萧昶炫了,也没有让他回位置上,还在殿中央跪着。 裴柏松连滚带爬地进来,一眼看到萧昶炫,以为皇上已经提前知道是鄞州宁家犯下的事,心里哀嚎一声,将前因后果讲了,“臣也是听说皇后娘娘宫里多要了几包药材,问了才知道原来是原本用白术,结果里头混了菊三七,臣忙去装白术的柜子里看了,里头果然混了不少菊三七,臣不敢隐瞒。” 他想了想,继续道,“菊三七和白术生得很像,极容易分辨错误,一些经验丰富的大夫也容易看错,臣以为……” “呵呵!”萧恂一手捏着酒杯,漫不经心地朝裴柏松看了一眼,打断了他的话,“我还听说,砒霜和白面也很像,也没见御厨把砒霜拿来蒸包子吃的,裴柏松,一个渎职的人还能把理由说得这么充分,你怎么不去当御史大夫?当太医着实是委屈了你了,毕竟用嘴皮子的时候不多呢。” 元嘉腾地站起身来,道,“裴柏松,昨日夜里,我母后痛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你手下的人袖手旁观,今日你掌管的太医院里药材都能弄混,你不但不请罪,反而还狡辩,你毫无廉耻之心,还谈什么医者仁心?“ 萧昶炫跪在地上,已经起不来了,他脸上的血色渐渐地褪尽,白得如同一张纸,双手撑在地面,微微颤抖。 完了! 他的心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喊,完了,这一次是真的完了,皇后发现了,这是皇后的反击。 没想到这个老女人手段居然如此狠毒,不但让父皇降了母妃的位份,竟然还拿外祖家开刀。 果然,皇帝问道,“白术是从哪里采买的?负责采买的人是谁?” 忠靖王赶紧从位置上爬了过来,跪在地上拼命磕头,“皇上,臣弟哪里认得什么菊三七梅三七的?那白术是什么,臣弟都不知道,臣弟哪里知道,卖给臣弟药材的人居然如此胆大包天,知道是皇家采买他们竟然也能以次充好。皇上,臣弟也怕死啊,哪里敢贪赃枉法?” 忠靖王负责皇家采买。 这话说的倒是真实,那忠靖王府的人有个伤风咳嗽的,不也是请太医,从太医院抓药吗?买假药对忠靖王有什么好处? “哼,阿偃,给朕彻查!” “是,皇上!”陆偃领命,转身离去,袍摆在半空中划过,如同落了一地的红梅。 出了这档子事,皇帝也没有什么好心情了,他让几个皇子给宗亲里头的几位老王爷敬了酒,见众人都意兴阑珊,便起身离去。 宴席也基本上散了。 “端宪县主!” 一道声音在殿内响起,谢知微抬起头来,见畹嫔在宫人的搀扶下走到了殿中央,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她妆容精致,清丽可人,笑道,“可否劳县主帮我请个脉?” 元嘉一听,怒了,这是把微妹妹当成什么了? “畹嫔,你既然知道喊一声端宪县主,就不该提这样的要求。”元嘉委婉地道。 “大公主,这话,我可听不懂了,端宪县主既然能给皇后娘娘治病,为何不能给我诊脉?”畹嫔似笑非笑地道。 绫华也听不下去了,“你是皇后娘娘吗?你不是皇后娘娘,你凭什么让微妹妹给你诊脉?这宫里什么时候进这种拎不清的人了?连尊卑上下都搞不清楚。” 畹嫔脸色很不好,她看向云贵妃,见贵妃罔若未闻,便道,“三公主,这么说来,端宪县主只给皇后娘娘治病,别的人,还没有资格让她出手,是这个意思吗?不就是一个……” “啊!” 畹嫔一声尖叫,只见她身上脸上挂着菜汤菜叶子,而一个空碟子正好被萧恂扔到了桌上,他接过小太监递过来的巾帕,擦着手指头,“一个勾栏院里出来的玩意儿,封了个嫔位,就真的以为自己是个凤凰了?真是不知所谓。” 襄王一看,果然有戏,见发生了这样的事,谢知微依然安之若素地坐着慢慢地吃,便觉得这姑娘是个人才,能够在这样的环境下还做到宠辱不惊,雷霆不动,实在是难得。 这份胆识、气度,满京城里还真找不出第二个来。 这说明什么,儿子有眼光啊!这机会可不能错过了。 襄王见谢知微将一叠虾饺吃完了,说是一碟子也不过两三只,便指着自己桌上没动的一碟,让小太监给谢知微送过去,“可怜见儿,这大过年的,一而再再而三地被人欺负,也不知人家爹娘知道了,该如何心疼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298章 夜谈 李畹芬倒也没想到,谢知微在宫里如此混得开,她眼见无人替她撑腰,也知道萧恂这人得罪不起,只好冷哼一声,“我们走!” 抬脚离开。 只要她生出儿子,将来还怕没有出头之日?萧恂再受宠,他也坐不了皇位。 可谢知微实在是吃不下了,她方才是饿了,吃了三个水晶虾饺之后也该饱了。 只是,长者赐,不可辞。 谢知微忙要起身道谢,襄王已经很慈爱地朝她按了按手,示意她不必多礼。 谢知微又吃了三个虾饺,她只觉得食物都到了喉咙管了,见襄王朝她看过来,生怕襄王又要赐下什么,她忙感激一笑,端起了茶盏。 见未来的儿媳妇都吃好了,身为这里第二号人物,襄王便起身,道了一声,“不早了,散了吧!” 正好此时,皇帝也让小太监来传口谕,今日的家宴到此为止。 谢知微吃多了,出殿门后,让丫鬟带着她绕了一点远路回去。出了集英殿的正门,出集英门,往左拐便是皇仪门。从皇仪门进去,走左右穿廊,便能到后面的长秋殿。 皇仪殿内,陆偃回来得早了些,才换了一身衣服,坐在次间的书桌前看奏折,听到外面有动静,透过窗户,便看到谢知微在侍女宫人们的簇拥下,朝这边走了过来。 若是换了别人,自然是进不了皇仪门,只好走皇仪殿与垂拱殿中间的夹巷,顶着穿堂风绕道长秋殿,如此,还不如就从集英殿后面穿过去,还近些。 但谢知微不同,陆偃手下的人都知道,督主对这姑娘宠爱非常,她想从皇仪殿绕近路,谁还敢拦着呢? 谢知微进了皇仪门才知道不妙,透过次间的南窗,谢知微从银红的纱窗上看到了陆偃的一抹剪影,青年坐在案前,时而执笔书写,时而凝神而看,非常专注。 “陆大人还没有睡吗?”谢知微忍不住问道。 负责引路的米团忙道,“回县主的话,督主每晚要忙到三更方歇,最近还是县主开的药茶挺有效,督主每晚能睡到五更天。“ 一天只能睡两个时辰啊,这怎么行呢? 谢知微想到这里,便驻足,道,“米团公公,我有事要求见陆大人,不知是否方便?” 米团一听,这不方便也得方便啊,便请谢知微到正殿稍坐,他去请示督主。 陆偃坐在桌前,如同一尊雕像,失神良久。 米团进来,他才回过神来,一向妖魅的眼神变得有点迷茫。 “督主,县主说有是要求见督主,奴才把县主请到正殿了。” 皇仪殿里,一应都非常简单,也因此而显得非常大气。正殿里,没有生火盆,空旷,而有点冷。 好在,谢知微穿得有点多,她手里端了一杯热茶,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米团就笑眯眯地进来了,打了个拱,“县主,督主说外头冷去,请县主里边说话。” 屋子里生了两个火盆,一进来,热气铺面,混杂着熏香与墨香的气息,令人浑身毛孔大开,精神一震。 陆偃已经起身了,从紫檀木雕花大书案的后面绕了过来,指着东面靠墙的炕床,指着靠南的位置,道,“坐!” 谢知微迫不及待地坐了下来,热气烘烤上来,整个人算是彻底活过来了。 陆偃打量她穿的衣服,许是方才进来的时候,把外面的大衣服给脱了,只穿了一件大红缠枝牡丹纹漳缎窄褃袄,外面罩了一件五彩刻丝粉地银狐褂,底下穿一条胭脂红缂丝枝梅纹裙子,一双鹿皮小靴,也难怪会冷。 陆偃打量她的同时,谢知微也没有放过这等好机会,她扫了一眼陆偃在宫中的住处,不大的书房,书桌背后是装满了书籍的书架,桌上摆着文房四宝,整洁有序。 白玉镂雕松柏人物笔架上摆放着几支狼毫,青蛙卧荷笔洗,花梨百宝嵌笔筒,一只叶形笔舔,样样精致,样样不俗,与一叠叠奏折摆放在一起,干练整齐。 谢知微不由得收回目光,扭头看向陆偃,正好与他看过来的目光碰在一起,昔日妖魅的神色已经被这屋子里的暖香薰化了,透出温润来,如同与友人秉烛夜谈的世家公子,眉眼间也流露出一点点慵懒。 他的眼睛亮得好似一轮明月,唇瓣不染而朱,显得越发明艳。 陆偃斟了一杯茶,递到她的手边,谢知微忙接过来,低头喝了一口掩饰自己方才不小心的闪神。 陆偃将她的窘迫看在眼里,朱染的唇瓣微微弯起,声音轻柔,“县主,可是有什么事?” 谢知微喝了一口茶,觉得好多了,她抬起眼,迎上陆偃的一双笑眼,才发现他的睫毛长而卷翘,如同两只黑凤尾的蝶一般灵俏,“陆大人,我在宫里住下了,还没有跟家里人说一声,我想明日让我的丫鬟出一趟宫,顺便也帮我捎点东西带进来,衣物啊,书啊,之类的。” 陆偃微微笑着点头,“你有什么事,直接吩咐小桩子和刁路,或是让他们过来找米团,不必委屈自己。” “嗯!” 说完了正事,谢知微便看向陆偃的手,“陆大人,你上次受了那么重的伤,也没有好好将养,如今是年轻感觉不出来,若是不把身体养好了,将来上了年纪,一齐发出来,就会受不了。” 陆偃笑了一下,很是乖巧地将手伸出来,隔着一张炕几,放在谢知微的面前。 和陆偃这样的人打交道就是好,他永远都能听懂你的心思。 谢知微便不再多话,三根指头搭在他的脉搏上,足足十息功夫,她才收回手指,又看向陆偃的另一只手。 陆偃轻笑一声,侧了侧身子,将另一只手再次放过来,谢知微又花了不少功夫,方才诊脉诊完了。 她自己倒是闹了个脸红,总觉得自己那点小心思都暴露在陆偃的面前,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地道,”我上次说让你好好休息,你肯定没有照办,当大夫的最不喜欢你们这样的病人。这样吧,我再给你写个方子,根据你的身体做一下调整,以后还是要好好服药,多休息。“ 杜沚站在一旁,简直是看呆了,公子的心情似乎很好,公子什么时候这么好说话过?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照例求一下票票,虽然你们都不投给我! 第299章 画像 而紫陌则震惊不已,难道说,陆大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姑娘把脉,除非是不得了的疑难杂症,要不然,一向都是三五息功夫,可给陆大人把脉,比皇后娘娘那种棘手的病人花的时间都长呢。 不用陆偃说话,米团便拿来了笔墨纸砚,笔墨都是现成的,陆偃方才用过,而纸张正是谢知微卖的香云笺。 一张笔挺青松的香云笺,高山绝巅,青松挺拔,迎风而立,即便霜雪压顶,也依然傲然不屈。 谢知微看看香云笺,又看看陆偃,她一时促狭心起,并没有马上就写药方,而是寥寥数笔,在青松旁边画了一个背手向风而立的公子。 雪白的袍裾,黑色的长风,迎风飞扬。 虽看不清面孔,可其神情,一眼便能让人看出,这公子就是陆偃。 接着,谢知微才写了一长串的药方,最后看了一眼,放下笔,拿起香云笺,轻轻地吹了几口,将墨汁吹干了,方才递给陆偃。 陆偃扫过药方,横竖他也不必看,正要交给米团让誊抄一份,看到顶端青松旁边多出的一个人,他怔愣了片刻。 陆偃扭头看向谢知微,见她笑得见牙不见眼,眼底纯净,却藏着浓浓的关切,一如数年前的她。 头上的珠花在微微颤动,正是用他送去的那一斛南珠串成的,陆偃忍住了伸手摸摸她的头顶的欲望,将花笺递给米团,“好生誊抄,不得有误!” 正事都说完了,谢知微也困了,掩着嘴打了个呵欠,“陆大人,我先告辞了,你忙完了也早些休息!” “嗯!”陆偃送她出门,朝杜沚瞥了一眼,杜沚忙将谢知微的斗篷拿过来给她穿上。 谢知微拢了拢斗篷,跟在陆偃的身后从皇仪殿的后门出去,对面便是长秋殿了,陆偃止住了脚步,“县主,我就送你到这里。” 谢知微见陆偃只穿了一身单衣,忙摆手道,“陆大人,请留步,穿过这个庭院我就到了,你要是冻病了,我又要来给你诊脉。” 陆偃将手里的琉璃灯笼递给她,他的指尖不小心碰到了谢知微的掌心,一点温暖传来,将这冬日的寒意驱尽。 谢知微回到长秋殿,用热汤沐浴一番,便躺在了床上,一夜好眠。 陆偃书房的灯,约四更天的时候才熄灭。 冬至日的头一天,皇帝便下令封笔,不到初七不开印,并没有紧急的事情要处理,可陆偃却比平日里晚了近一个时辰上床。 次日一早,杜沚便奉命出宫了,回到谢家,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谢家都沸腾起来了。 大姑娘冬至日被宣进宫里,虽说次日,宫里便派了小太监来说,大姑娘在宫里一切都安好,但谢家人哪里能不担忧呢? 一来,不知道大姑娘为何被宣进宫里去,二来,这么长时间不回来,谁不担心? 杜沚先是去了扶云院,袁氏急得嘴上都起了燎泡了。她二哥二嫂一家在京城,今日本来是她回娘家的日子,可女儿在宫里,她根本没有心情,正抹眼泪呢,听说杜沚回来了,可不得赶紧叫进来。 杜沚先给袁氏请安,袁氏摆摆手,”你赶紧说吧,姑娘在宫里可好?别耽误时间了。“ 杜沚忙道,“姑娘让奴婢回来说,姑娘在宫里一切都好,皇后娘娘和她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住了,如今姑娘在宫里都成了香饽饽呢,谁都说姑娘厉害,一手医术卓绝,比太医们厉害多了。” 袁氏没有半点荣耀感,对她来说,女儿的医术什么的都算不得什么,只要她平安了就行。 袁氏松了一口气,双手合十,一脸虔诚,“阿弥陀佛!” 她又细细地问了谢知微在宫里的衣食住行,问道,“皇后娘娘有没有说姑娘什么时候能够出宫?这都过节呢,再说了,湄湄的生辰快到了,她都十一岁了,怎么也要吃一碗我做的长寿面吧?” 谢元柏坐在一边,问道,“姑娘在宫里住哪儿?” “回大老爷的话,姑娘单独一人住在长秋殿。”她想了想,似乎不忍心看这对夫妻担心成这样,“陆大人住在皇仪殿,和姑娘住的殿只隔了一个庭院,陆大人对姑娘很关照,老爷和夫人不用担心。” “再好,也不是在自己家里啊!” 这样,杜沚便无话可说了。 谢元柏隔着一张茶几,牵了牵袁氏的手,“你也不用担心了,让人清点一下礼单吧,我们该出去拜年了,别让你二哥担忧。” 因崔家人不在京城,年礼也是年前就让人送往崔家,今日便只好去袁家了。 这本是袁氏盼望已久的事,从她嫁给谢元柏的那天起,她就盼着哪天能够带着丈夫和孩子一起回一趟娘家,今日总算是盼到了,可是湄湄不在。 “湄湄怎么办?”袁氏不安地问。 “等湄湄回来了,你再带她回去一次,让你哥哥嫂嫂再补她一个红包吧!”谢元柏调侃道,“湄湄在宫里会没事的,她是个聪明的孩子,谢家也不是寻常人家,即便她犯了什么错,皇上也会酌情处理。” 如今也只能这样了。 杜沚正要出门,老太爷派了沉霜过来传她,也是为了谢知微的事。 老太爷细细地问了谢知微在宫里的事,得知襄王府、衮国长公主和陆偃对谢知微各有关照,老太爷久久不语,良久,才摆摆手,“你去吧,跟大姑娘说在宫里一定要步步小心,处处留意,半分懈怠都不能有。” 芙荷院里,肖氏也准备回娘家。年前的时候,肖成烈奉旨回京述职,把侄儿带了过来,正好碰上祭天,皇帝便留了他祭天完了再走,肖成烈也一并参加了冬至日的宴会。 如此一来,肖成烈便索性将在京中的宅子收拾出来了,等过几天再走。 肖氏兴致勃勃,她出嫁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娘家回,老早就把年礼送了出去,谁知,今日一大早,听说杜沚要回来,谢仲柏便说迟一点再去,谢知慧也说要等等大姐姐的消息。 ------题外话------ 第一更! 第300章 相约 肖氏顿时就怒了,“成日大姐姐大姐姐的,这大姐姐当的是真好,有钱比什么都香。哼,那屋里两个,一开口就说田庄是大姐姐给的。你说说,这满京城里我还从来没有听说那个妾室还有田产庄子的,一个卖身进来的,如今倒好,有人撑腰了,就立起来了。” 汤嬷嬷恨不得把肖氏这张嘴捂住,“二太太,您可小声点吧,如今大姑娘被接到宫里去了,这家里上上下下谁不是吊着一颗心,可别让人把这些话传出去了,老爷计较起来了,可不是好玩的。” “我怕他什么?横竖现在那祭酒家的姑娘聘出去了,我看他再去哪里找个人来辖制我。”肖氏不以为然。 “太太,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满京城里,想嫁进谢家的人多了去了,今日没有了这祭酒家的姑娘,明日还有别家的姑娘,咱们还是不要随便触怒了二老爷。” “你看看他,自从余氏搬出了这院子,他什么时候回过我这芙荷院?昨日夜里我就派人跟他说了今日早些,早些,这都辰时过了,他人在哪儿?只派了个人过来说等大姑娘那边的信儿,我这些年,什么时候让他跟我回过一次娘家了?他给过我什么体面?”肖氏一说,眼泪汪汪。 汤嬷嬷也是没有办法,不由得想到前些日子,大太太派人来说了,等开春了,天气暖和些,就把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挪到绣楼上去住,那会儿,这芙荷院里头,岂不是只有二太太一个人了? 想到这里,汤嬷嬷就觉得冷清。 不一会儿,琥珀来了,跨进门槛笑着道,“二太太,大喜事呢,大姑娘在宫里治好了皇后娘娘,听说连肚子里的皇子也没事。” 肖氏冷哼一声,“这会儿没事,谁知道以后呢?大姑娘不是还没回来吗?遭了这么一番罪过,谁知道生下来的皇子会不会是个傻的?” 汤嬷嬷赶紧将肖氏的嘴给捂住了,“二太太,这话可不能说啊!” 肖氏醒过神来,魂都快吓没了,屋子里幸好只有琥珀和汤嬷嬷,再没有第四个人。 肖氏吓了个够呛,不由得恼羞成怒,迁怒到了谢知微身上,”宫里那么多太医,她一个小姑娘不知道去凑什么热闹,这是想加官进爵想疯了吧?也不怕把一家老小的性命给连累了。“ 琥珀也是吓得一阵腿软,她是谢家的家生子儿,若是谢家有个什么,她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钱氏的娘家就在京城,她一年里头总有两三次会回娘家看看,倒也不急着回去。 大姑娘进了宫,如今还把皇后娘娘的病给治好了,连皇儿都保住了,这是大喜事啊,这一趟回去,说出去,娘家的姐妹兄弟们不知道怎么羡慕自己呢。 等知道谢知微在宫里安好,钱氏收拾好了东西,带着相公,领着孩子们出了东角门。 正好遇到杜沚出门,钱氏忙拦住了杜沚,”听说大姑娘在宫里还好,我也只是听了一耳朵,幸好这时候遇到了你,大姑娘可是真的好?“ 钱氏边说,边朝任嬷嬷使了个眼色,任嬷嬷便上前去,递了一个荷包给杜沚,杜沚收了,道,“回三太太的话,姑娘在宫里挺好的,就是挺惦记家里。” 谢知倩和谢明淮的脑袋也从马车里伸出来,听到杜沚的话,都放下心来,也难免惦记谢知微。 本来,过年嘛,都放了假,好不容易兄弟姐妹可以在一起玩,谁知,大姐姐又不在,他们今年守岁都觉得没意思。 “大姐姐元宵节能回来吗?大姐姐是元宵节的生辰呢。” 杜沚还真不知道谢知微的生辰居然是元宵节,啊了一声,摇头道,“怕是很难哦。” 谢知倩难免失望,扭头对谢明淮道,“哥哥,只能我们自己去看花灯了吗?” 谢明淮“嗯”了一声,放下了马车帘子,大姐姐没有回来,他们都很担心。 谢知倩见此,道,“万一大姐姐这次治好了皇后娘娘,皇后娘娘有赏呢?” “你有没有想过,要是大姐姐没有治好皇后娘娘呢?“谢明淮没好气地道。 “哥,你是怕满门抄斩吗?”谢知倩问道。 “说什么话?谢家被满门抄斩应是不太可能,可若是皇后娘娘有个不好,大姐姐肯定会倒霉。”谢明淮老气横秋地叹了一口气,“伴君如伴虎啊!” 一句话,说得谢知倩情绪都不高了。 因涉嫌卖假药给皇家,年还没过完,宁家便被满门下狱。锦衣卫将宁家一家老小全部都关进了诏狱,只等朝廷开印后就开审。 萧昶炫坐在马车里,远远地看着锦衣卫的人将宁家人用链子锁起来一个个地拉走。 他从小到大来宁家来的都很少,宁家虽然是他娘的娘家,但武安侯府才是他的外祖家,这是规矩。 可是此时,看到宁家人遭此大难,不知道是不是血脉相连的缘故,萧昶炫只觉得有个地方被挖空了。 马车壁被轻轻地敲响了,萧昶炫看到一个小乞丐飞快地朝他的手里塞了一个纸条,萧昶炫来不及询问,那小乞丐便跑远了。 萧昶炫展开纸条,看到上面写着“潘楼,爽约再约。” 萧昶炫感动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他没法去找娘商量,一个人也胆战心惊,薛婉清的字条宛如给了他这个溺水之人一根浮木。 马车调转方向,朝潘楼疾驰而去。 正月初二的潘楼,没有往日人多,三楼的雅间更是非常安静。 萧昶炫推开雅间的门,一阵令人心情恬静的香味扑鼻而来,雅间里,桌前坐了一个人,正俯首在折叠一张花笺,她十指纤细灵巧,很快,便看到一只如同飞鸾一样的形状成了。 薛婉清听到动静抬起头来,将手中折叠好的千纸鹤递给萧昶炫,“我从一本古书里看到,千纸鹤能够带给人平安和吉祥,送给殿下,新年安康!” 萧昶炫接过这粉红色的纸鸾,心情复杂,眼中含潮,良久才笑道,“薛大姑娘,这是我今年收到的第一个新春贺礼呢!” ------题外话------ 第二更! 第301章 倾心 “殿下,您以后每年都会收到一个新春贺礼的。” 薛婉清的话,如同承诺,一下子就点燃了萧昶炫的热血,他激动不已,眼睛里似乎有一团火一样看着薛婉清。 薛婉清装作不知道,她一个二十一世纪看过多少片子的熟,女,会拿不下他一个幼稚少年? 说实话,她对萧昶炫的关照挺感动的,一个皇子,凤子龙孙,一直把她放在心上,召之即来,当着皇上的面几次维护,甚至无视谢知微那样的绩优股,而选择了她这样的落魄贵族,她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只是,薛婉清想到那个阳光一样的少年,心里就很淡定了,谁不想做追日的人呢? 萧昶炫一个皇子,都活得憋屈得很;可萧恂,他那样的身份,鲜衣怒马,少年挥斥方遒,击筑饮美酒,剑歌易水湄,少年负壮气,实在是令人一见倾心。 更何况,萧恂是将来的江山之主,她除非疯了,才会选择萧昶炫这样的倒霉鬼。 不过,萧昶炫好歹是皇子,而她如今,可谓一无所有,如果想要打下一片属于自己的江山,她必须得到资助。 “殿下,昨日我约您来,是想告诉您关于宁家的事,实在是很抱歉,我卜算的时候,晚了一些。不过,一切都还来得及。” 听到这话,萧昶炫忙正襟危坐,“宁家已经全部入了诏狱,一切都来不及了。” “殿下,这算不得什么。”薛婉清语重心长地道,“殿下,如果把宁家比作一棵大树的话,您要知道,您才是那根,如果没有殿下,宁家算什么?” 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萧昶炫心中那被撕裂的痛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是啊,宁家算什么?他娘之所以能够得封妃位,不就是母贫子贵吗?若没有他,宁家哪有今日? 可是宁家并不珍惜,反而仗着他而肆意妄为,才会惹下今日这样的滔天大祸。 见萧昶炫明白过来,薛婉清心里叹了一声,并没有太蠢好歹也是书上设定的当了十年皇帝的人,她接着道,“眼下,您不应该在宁家花费太多的心思,说实话,就算宁家好好的,也没法给您太多助力。自古以来,唯有盐铁才能挣大钱,药材生意更多的只是为了积德,若是真在药材上牟利,那就是断子孙福了。” “薛大姑娘一席话,胜炫读十年书啊!”萧昶炫站起身来,朝着薛婉清一揖到底,他目光灼灼地看着薛婉清,真诚地道,”只是,炫无以为报!“ 薛婉清不在意地摆摆手,“殿下,现在说这些都还早了些。不瞒殿下说,婉清阅尽历史,不说上下五千年,尽在婉清的脑子里,婉清不能抱着满腹才学,而浪费时间于后宅之中。殿下数次帮助婉清,婉清不是不分好歹之人,岂能无动于衷?” 萧昶炫激动不已,看着薛婉清的眼睛里毫不掩饰好感,“不知眼下,炫还能做什么?请薛大姑娘指教!” “我昨日又算了一卦,很快,雎州将会成为一片人间地狱。去年一冬,那边冻死了不少人,朝廷无能,没有雎州官员渎职,没有组织掩埋,如今一冬过去,瘟疫蔓延,眼看就要大肆扩广,若是殿下能够请旨,前往雎州防疫救灾,立下一场功劳,以后谁还敢对殿下不高看一眼?“ 萧昶炫吃惊得腾地站起身来,“这可是真的?” “不错,如果我没有算错的话,谢家应当很快就知道这个消息了,雎州离京城快马加鞭不过一日的路程。海氏和崔氏原本去年冬应当会到京城,今年春,谢家四老爷会和海氏成亲,可眼下,两家一直都没有到,而谢家四老爷昨日已经启程前去迎接。此时,海氏和崔氏两家便被封闭在雎州城中,如果没有外援,海氏和崔氏能不能活着出来,很难说。” 薛婉清怎么看怎么像个神婆,莫须有的东西说得头头是道,可是萧昶炫却知道,若没有把握,她是不会骗自己的。 对于书上写的这一段细节,薛婉清并没有仔细看。《掌中娇》这本书实在是太长了,四五百万字,她一开始是看陆偃,后来主要看萧恂,至于谢知微,她觉得这女配被降了智,实在是太蠢了,懒得看。 海氏和崔氏毕竟只是配角,没什么好看的,便一带而过。不过,那时候,正好一场病毒席卷整个地球,薛婉清还感慨了一下,这作者难道能未卜先知,居然也在雎州写了一场瘟疫。 萧昶炫震惊不已,“这,这事,我得尽快禀报父皇,雎州知府简直是罪该万死,这种事居然也敢隐瞒!“ “不,殿下,暂时瘟疫还没有扩散开。雎州知府此时也在忙着向朝廷禀报,只是,崔家的二公子崔亭湛要求知府封城,只许进,不许出,消息到现在都传递不进来。” “崔家罪该万死!” 薛婉清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地摆了摆,“殿下,您想啊,若是出来的人身上也感染了瘟疫,带到京城,甚至进了宫,会是什么情况?殿下一定不要在朝堂上攻讦崔家的这种做法,要知道,崔家代代出神医,听说崔家三岁的稚童都能背诵《本草纲目》,一旦崔家老祖站出来说话,最后被羞辱的反而是殿下。” “是本宫欠思虑了,薛大姑娘提醒得对!“萧昶炫谦逊地道。 薛婉清皱了皱眉头,也并没有太把萧昶炫的“本宫”太放在心上,她倒是不由自主地就想起了萧恂自称“本王”时那嚣张跋扈的样子。 何等的意气风发! 十三岁的年纪,便领兵出征,书上说,他连中三箭,依然拼死将敌将砍下马。 拼着这种狠劲,萧恂被封为郡王,实在是靠一己之力。 而萧昶炫呢?方才自己让他借着这个好机会立下功劳,单凭这一次,他岂不是把兄弟几个拉好远,可是萧昶炫似乎没有这个意思,真是浪费了自己的感情。 “殿下,婉清着实以为,这一次是个绝好的机会。这一次,崔家的老祖应当也会去,疫情虽然来得非常凶猛,可是因为有崔家的人在,死的人不会很多,崔家老祖也会赶过来,很快他们就会控制住源头。” ------题外话------ 第三更! 第302章 胭脂 薛婉清极力游说萧昶炫带领人前往雎州抗疫,这样一来,萧昶炫就能在这次抗疫中,崭露头角。他身为皇子,立下这旷世之功,还怕朝中没有人站队吗? 而她,凭借萧昶炫对她的这份特殊的感情,他们可以建立起牢固的合作关系,她可以为萧昶炫出谋划策,而萧昶炫也能帮她巩固地位。 “多谢薛大姑娘,本宫会好好考虑薛大姑娘的建议,只是眼下,宁家出了这样的事,若是本宫提出前往抗疫,不知道父皇会如何想?” “殿下,您当考虑做个纯臣,一心做事,至于别人怎么想,那都是别人的事,只有做出了功劳,您才能在一众皇子中脱颖而出,令皇上和朝臣们重新审视殿下。” 薛婉清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殿下且看宸郡王,婉清以为,宸郡王除了有皇太后和襄王撑腰之外,主要还是他身上有军功,唯有军功才让他有了肆意妄为的底气。” 眼看萧昶炫的脸色不太好,薛婉清笑道,“婉清或许分析得不对,但殿下,做一个纯臣,婉清算过了,就算殿下这一次前往雎州,也会安然无恙。” “我,本宫不是怕死!”萧昶炫胀红了脸,“派谁去,不是本宫能决定的。” “婉清明白,婉清是希望殿下能够奋力力争一次,毕竟,不会有人敢去。” 宫里,谢知微很快就知道了雎州出现瘟疫,崔氏和海氏两家人被隔离在雎州城的事情,杜沚将打听来的消息告诉谢知微,“我听皇仪殿那边的米团公公说,也不知道这瘟疫最先怎么起来的,只知道,后来,流民里头有人开始发热,咳嗽,昏厥,崔家二少爷正好路过,给那人把脉,觉得不妥,就报给了知府,那知府听了二少爷的话,连日就封城了,这是腊月底的事。” “二表哥真是能干!”谢知微歪在次间南窗下的炕上,手里握着一盏茶,叹道。 “你在说谁能干?” 门口的帘子被挑起,萧恂走了进来,他穿了一身云龙莲花妆花纱火狐圆领箭袖,领口的风毛出得很好,衬得他一张俊秀的脸比红梅还要艳。 谢知微忙起身要行礼,他瞪了一眼,“每次见到我怎么都这么客气?是不是欠了我什么觉得不好意思?” 谢知微心里咯噔一下,端起茶杯,遮掩过去,她似乎忘了前世欠他的债了,原以为风夕节那天解了他投壶的围两清了,但后来还是觉得良心不安。 若,这世上的债都这么好还的话,哪里来的那么多因果呢? “我欠你什么了?”谢知微瞪着一双明亮的桃花眼,一脸懵逼地看着萧恂,指责道,“你每次进来都不通禀一声的吗?我好歹还是个女孩子呢!” “哎呀,你是个女的?我怎么没有发现呢?”萧恂自顾自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遮掩住眼中的笑意。 谢知微顿时怒了,起身就要打他,萧恂忙朝后躲了一下,见她脸蛋儿红得如染了胭脂一般,清了清嗓子,“来,我就坐在这里让你打,来,打吧,不过,打了不许再生气了。” “哼,我瞧着襄王爷是个讲道理的,谁知,你一点儿正形都没有,回头我要去跟襄王爷说,把你带我去那什么楼的事告诉他!” “别!”萧恂忙伸手拦,“湄湄,这事儿只能烂在你我的肚子里,是真不能说,我求你了,还不行吗?我刚也是开个玩笑,我知道你是个女孩子啊,要不然,我不就把你当哥们儿了吗?我知道你在这里头,我又没进你内室,来这儿要通禀什么?” 萧恂果真就下了炕,在谢知微跟前打躬作揖,殷勤有礼不已,凑上前来,左右看她的脸,哄道,“真生气了?来,朝这儿打,我保证不怪你!” 说着,他手指头指着自己的左脸,又把右脸凑上去。 “我凭什么要打你的脸?”谢知微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人,实在是很难把眼前这人和前世那个杀伐无休,冷血残酷的人关联在一起。 谢知微靠在靠背上,歪着头看着萧恂,少年生了一张绝色的脸,如春日里,欢闹的枝头杏花,又如那雨后的春阳,干净而又纯烈。 “那你还在生气吗?”萧恂只想捏一把她的脸,摸着自己光溜溜的下巴,眼睛盯着谢知微娇艳的笑靥。 谢知微避开他的目光,却红了脸颊耳畔,“你要再欺负我,我就生气了。你要记得,你还有把柄握在我手里。” “哎呀,要不是县主提醒,我都忘了。”萧恂总算是恢复了正形,“湄湄,你听说了没?雎州那边出现了瘟疫,你四叔已经过去了,我也准备去看看。” 谢知微真是惊讶极了,瞪大了眼睛,“这也是能够随便开玩笑的?我四叔去是因为海家姐姐也在那里头,你去,是为什么?” “去瞧瞧啊,这京城里窝着多无趣啊。”萧恂翘着二郎腿,脚尖点啊点的,“你又不能出宫,我天天在宫里,除了找你下下棋,别的什么都干不了。” 谢知微心说,你还想干什么?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我也想去。你要去的话,就带我去。” 萧恂惊得跳起来了,“雎州现在封城了,我去的话,就只是在外头看看,你去干什么?” “你去的话,组织一些药材送过去,我去的话,是因为那里面有我的亲人,崔家的哥哥姐姐们都被封在里头了,我二表哥只是略通医理,四表姐一个弱女子若是被感染上了,怎么办?听说死了不少人了。” 谢知微说着眼泪都落下来了,若没有崔家对她的关照与爱护,若没有崔家盯着,她或许早就死在老太太的手里了。 不,她都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 “不行,你要带什么给他们,我帮你带去,可是你不能去。” 谢知微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不过意思很明显,萧恂若是不带她去,她就自己想办法出宫去。哪怕得罪皇后娘娘也在所不惜! 萧恂算是看懂了,看她掉眼泪,忍不住心疼,有点后悔自己跑来跟她说这些做什么,“我带你去可以,不过你答应我一件事。”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继续求票票! 第303章 冲动 第303章冲动 “什么事?”谢知微以为他又有什么条件,没好气地问道。 “不许进城!”萧恂语气强势。 谢知微用看傻子的目光看了萧恂一眼,心说,都说宸郡王智谋无双,一颗脑子顶千军万马,也是个傻的,她去雎州不进城,她去干什么?看一眼城门威不威风吗? 不过,先去,去了再说。 谢知微很真诚地点点头,“我就看着你把药材送进去,隔着城门和我城里的哥哥姐姐们说说话,我就回来。” 她心里却是想的是,只要能去,去了,她要进城,萧恂能拿她怎么办? 萧恂哪里想到谢知微心里的想法,他心里琢磨着,他自己出去倒是容易,可若是带谢知微出去,那得费一番功夫,可是,刚才他已经一冲动答应了,眼下可真是棘手。 正想着,杜沅一阵风地刮进来了,“姑娘,听说皇上要在太医院挑选人前往雎州,眼下没有人敢接旨前往雎州。“ 谢知微心知机会来了,看向萧恂。 萧恂却八风不动,开什么玩笑,太医院那么多人,拿着朝廷的俸禄,到了这关键时候,不去卖命,凭什么要谢知微一个女子去卖命? “你可是答应了我,只在雎州外头逛逛,不进去,你难不成还想我帮你去接这趟任务?” “哪有?”谢知微被猜中了心思,有些难为情,“我方才也是心急了些,要知道,雎州离京城只有一步之遥,万一这瘟疫传过来了,可不管是谁,那时候就是众生平等了,我不害怕吗?” “怕什么,京城里真有了,我们不会往外跑吗?” 不过说归说,萧恂还是站起了身,拍拍袍子,“行,我去瞧瞧,别的我做不了,请旨去运送药材还是能做的,唉,真烦,刚才就不该答应你。” 萧恂做出为难的样子,谢知微良心上终究有些不安了,她摸了摸鼻子,“你还欠我一部《青囊书》呢,我都没有催你。” “这事儿急不得,《青囊书》我迟早要拿来给你的,不过我有个别的礼物要送给你,我一回来,你就进了宫,我到现在都没机会,这次出宫,我就给你。” 说完,他像是怕谢知微不要一样,跳起来就走了。 谢知微待他走了,收拾了一下,“去看看皇后娘娘吧!” 皇后的毒,因为谢知微提前给了她一枚保命丸,又因解毒解得及时,并无大碍,剩下的就是慢慢调养了。 晌午时分,皇后睡了一觉起来,神清气爽,精神好了,心情也很好,用完了一碗燕窝粥后,奚嬷嬷将温着的药端了过来,皇后正要喝,谢知微就来了。 谢知微接过了药,闻了闻,没有异常,便服侍皇后服用了,又给她请脉,约有二三息功夫道,“皇后娘娘恢复得很好,今日最后一剂药服用后,便不必再用药了,端宪的意思,可以请太医们进来给皇后娘娘会诊。” 皇后想了想,“不必用药了吗?” 她有些不放心。 “娘娘,是药三分毒,当日端宪给娘娘的那枚药丸便是用来保命的,娘娘自己虽然受了些损伤,可是肚子里的龙子并没有受到波及,这几日用的药里,端宪也尽量减少对胎儿的影响,可是是药三分毒,以后娘娘的身子还是用食补的好。“ 皇后一听,忙道,“那就听你的,你这孩子年纪虽小,可是医术精湛,最稳妥不过了。” 说完,她便吩咐奚嬷嬷,“你去把许意和王世普请过来,让他们给本宫会诊一下,也叫皇上放心。” 不一时,许意领着四个太医来了。 吴院判在去年冬日里冻死了,被东厂的人一领破席子扔了出去后,许意便成了院判。 他小心翼翼地给皇后诊脉后,便退到了一边,其他的几个太医如法炮制,等大家都诊脉完了,便出了偏殿,在正殿里头商量一番。 谢知微坐在一边,小小的身体在圈椅里头,端正大方,端着一杯茶慢慢地喝着。 约有两盏茶的功夫,许意便进来回皇后道,“皇后娘娘,臣等会诊过了,皇后娘娘体内的毒素已经全部都被拔除了,如今一切都好!” 皇后听到这番话,与谢知微说的正好一致,她没什么好担心的,对谢知微道,“微丫头,有你在,本宫放心多了!” “娘娘以后都可以放心了!”谢知微意味深长地道。 皇后明白过来,笑道,“不错,不过,小心驶得万年船!” 正说着,皇帝来了,许意又把太医会诊的结论给皇上说了,皇上高兴不已,对谢知微赞赏道,“你小小年纪,有如此本事,实在是叫朕惊讶!” “端宪多谢皇上夸赞!”谢知微不惊不喜地行礼,“端宪承蒙外叔祖栽培,皇后娘娘和腹中龙子得天佑,又有皇上龙气护体,才能免遭此劫,并非端宪一人之功!” 这番话实在是得体至极,皇帝和皇后听了都非常满意。 “你也不必过谦,太医院这么多太医,他们也没有你这般出色的医术呢。你小小年纪,纵然有崔家的神医教导,若自己不肯钻研,也绝无这份本事。你且说说,你要朕怎么赏你?” “端宪不敢邀功!若皇上真要赏端宪……”谢知微抬起头来,“皇上,端宪听说雎州发生了瘟疫,端宪请皇上允许端宪前往雎州,略尽绵薄之力!” 谢知微生怕萧恂知道后会使绊子,没敢直接说进城,只要到了城门口,她有的是办法进去。 纵然如此,也把帝后二人吓了一大跳,皇后惊讶道,“微丫头,你说什么?你是朝廷封的堂堂二品县主,怎么能去瘟疫横生的地方呢?” 谢知微坚定地道,“皇上,皇后娘娘,臣女是朝廷封的二品县主,受百姓供养,如今百姓有难,臣女不能置身事外,此其一;其二,臣女是崔家的外孙女,崔家代代出神医,神医封号并非是因为医术超群,而是医者仁心,是以,臣女请去!” 还有一层,谢知微没有说,那就是,雎州里面有海家和崔家的哥哥姐姐,她立过誓,这辈子要守护好自己的亲人,她不能让四叔再失去挚爱,不能让崔家的血亲再受到伤害。 第一更! () 第304章 同生 第304章同生 殿内人人震惊。 陆偃一双妖魅的眼睛盯着谢知微,双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暴起,却只能在谢知微坚定的眼神中,缓缓地松开。 皇后惊怒不已,“微丫头,你在说什么?这是朝堂上的事,与你一个小姑娘什么干系?” 谢知微知道,皇后是在变相地阻拦她,说起来也是为了她好。 自古以来,最可怕的事情无外乎两样,战争和瘟疫,而瘟疫是比战争更加可怕的事,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唯有迎战上去,方能有一线生机。 “皇后娘娘,虽然这是朝堂上的事,但国家有难,匹夫有责。端宪若连半夏和黄芪都不认识,也就罢了,可端宪既然有能力,就不能避不出战,端宪想去雎州看看。” 她抬起头来,眼睛直直地看着皇帝,丝毫不惧帝王威严。 皇帝深吸一口气,他想得更加多一些,方才在麟德殿里商量这场瘟疫的防治对策,太医院一干食朝廷俸禄之人,平日里将忠君报国挂在嘴边,到了这关键的时候,人人推诿,谁也不想前往。 而眼下,一个十一岁不到的小姑娘,居然自愿请往,言辞恳切。 这一刻,皇帝似乎有些明白,为何谢家屹立数百年不倒,为何先帝百般打压,却不能将谢家连根拔起,为何其他的两家,卢氏和海氏都已经日薄西山,而崔氏和谢氏依然兴盛若往。 “好,朕答应……” “皇上!”皇后急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不顾圣威,指着跪在地上的谢知微,“皇上,微丫头她还不到十一岁!” “不错,她年龄虽幼,却深明大义,朕若是阻拦,便是昏君了、”皇帝也深知皇后心事,但眼下却没有办法,皇帝走过去轻轻地揽了揽皇后的肩膀,“朕可以阻止一个人升官发财,朕却不能阻止她为大雍献出热血与生命。” “臣女多谢皇后厚爱,多谢皇上成全!”谢知微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 元嘉冲了过来,与谢知微跪在一起,“父皇,让儿臣陪微妹妹一起去吧!” 皇帝震惊不已,他初听到元嘉和绫华都喊谢知微为妹妹,想到她们玩得到一块儿去,觉得谢知微这小丫头处处得体,方才讨两个女儿的喜欢。 皇后亲切地喊谢知微为“微丫头”,皇帝想到,谢知微三番两次救了皇后和腹中龙子的性命,又是一个小姑娘,皇帝也愿意给她体面,也亲切地喊一声“微丫头”,以示恩宠。 但他绝没有想到,大女儿对谢知微竟然已经亲厚到了这种地步,不由得问道,”元嘉,你可知道,瘟疫意味着什么?“ “知道啊,父皇,就是传染性强啊!” 谢知微在一旁道,“大公主殿下,瘟疫不光是传染性强,瘟疫具备四个特点,传染性强,气息传染防不胜防,没有特效药,致死率高,如此,殿下也要跟着端宪一块儿去吗?” 旁边侍立的太医们都惊呆了,初时,他们觉得谢知微这小姑娘实在是没脑子,瘟疫是那么好玩的吗?这一去,还不知道自己在救别人,还是去送命的,谢家为了声名,简直是连命都不要了,难怪谢家能够屹立不倒许多年。 可是这一听,这小姑娘分明什么都知道呢。 元嘉扭头看向谢知微,倔强地道,”微妹妹,你都能去,本宫身为大雍大公主,为什么不能去?家国有难,我们这些受百姓供奉的人,难道不该身先士卒吗?“ “好!”皇帝忍不住赞了一句,自己养的孩子,果然不错。 皇后却是脸色煞白,谢知微去,她心疼,怜惜,但不至于伤心伤肝,可元嘉不同,元嘉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若元嘉去,皇后都不想活了。 “可是,大公主殿下,端宪是医者,大公主殿下不是。瘟疫流传广,那么我们首要做的便是减少被传染的人。如果端宪需要帮手的话,瘟疫区里头还有很多暂时没有感染的人。如果我们大量的人进去,不但起不到作用,反而还会增加负担。所以,大公主殿下,请留在京城,待端宪来日归来,为端宪贺,便可!” 皇后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出来,她别过脸去,用帕子掩住了脸。 皇帝也难免眼中潮湿,他笑了一下,正要说话,陆偃上前一步,躬身,道,“皇上,臣愿……” “皇伯父,侄儿愿前往瘟疫县!” 萧恂大踏步地走了进来,他越过了陆偃,将陆偃后面要说的话,截断,“雎州不能成为一座孤城,需要医药物资,也需要重兵把守,一旦有人从里面冲出来,后果不堪设想,侄儿愿请战!” 萧恂在皇帝面前拱手道,他必须去,唯有去了,才能阻止这个臭丫头进雎州,他绝对不会让她进雎州的。 谢知微和元嘉相携着从地上爬起来,元嘉气愤不已,红着眼睛甩开了谢知微的手,转过身不理她,谢知微讨好着上前,又轻轻地抓住了元嘉的手,元嘉忍不住反手紧紧地握住了谢知微i的小手,呜咽着喊了一声“微妹妹”。 皇帝初以为自己幻听了,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萧恂,“你说什么?” “侄儿说,侄儿请命前往雎州,运送物资,辅助封城!”萧恂再次道。 “大雍的武将们都死光了,要你去?”皇帝气不打一处,甩袖子就朝外走,“你安分点,最近在宫里待着哪儿都不许去!” 开什么玩笑,萧恂要是出征,了不起多给他派些高手亲兵,想办法保住他的性命就好了,可这瘟疫,是派暗卫亲兵能解决的事儿吗? 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皇帝的龙椅大约要被皇太后的眼泪冲跑了,皇帝不想跟自己过不去。 “皇伯父不同意,侄儿一个人去!”萧恂早就知道会有这一遭,他没想到,自己还没想办法出去,谢知微居然就请到了皇命。 也是,他这个皇伯父不要脸得很,连人家小姑娘两百多万的遗产都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要过来,别说谢知微自己要前去送死! 第二更! () 第305章 送别 第305章送别 皇帝一只脚跨出了宫门槛,听到这话,气得浑身一哆嗦,扭过头来,“你当朕治服不了你了,是不是?你有本事,你出这宫城试试看!” 谢知微没想到,峰回路转还有这一出,她现在可不管萧恂能不能去了,横竖她自己是可以出去了,便乐得在一旁壁上观。 萧恂瞥了她一眼,将她的心思看在眼里,朝宫门口走了两步,“皇伯父,我就是要去!这时候谁不怕死呢?谁愿意去?您要是能满朝找个自愿前往的,侄儿也不去了。” 这话不假,就算是去,也都是被皇帝的淫威逼的,连太医院都没有人敢去,满朝文武谁活得不耐烦了? 那些自愿去的,皇帝自然也舍不得。 “你不怕死?你可想过,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你父王怎么办?皇太后怎么办?” 皇帝决定动之以情,他这个侄儿,从小到大让他伤透了脑子,看到他都烦。 每次惹事都少不了他!这瘟疫,他都要凑一下热闹,是不是嫌他这个皇伯父活得太久了? “我当然怕啊,怕就不去吗?您问问端宪县主,她怕不怕?她要是不怕,那就是个傻子。” 谢知微朝萧恂怒目而视,这是骂她呢,谢知微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上前,“皇上,端宪自然是怕的,端宪也不是一时冲动,瘟疫虽然可怕,但绝不是不能战胜的,只要找到控制的办法,就能缩小传染范围,只要找出了源头,就能找到对策。” “是啊,有什么好怕的,皇伯父,先让侄儿去瞧瞧,侄儿也不进城,就在外头,把药物之类的交接一下,再把城门守好,不让人进出,一旦形势不好……,也不行,雎州离京城这么近,侄儿去守着最好不过了,寸步都不能离,要不然,京城就危险了。” 听到这话,皇帝难免心动,眼下的确再也找不出比萧恂更合适的人选了,一旦雎州的人破城而出,那瘟疫就会被扩散得到处都是,那时候,就真的是人间地狱了。 但让皇帝就此下决心,他又不敢。他那好弟弟襄王,别的不会,哭谏可以说是无出其右,被他哭进宫里来了,他到时候没办法,难道临时再把萧恂叫回来,朝令夕改? “你若是能说服你父王,朕没有意见,等你回来了,好好赏赐你!” “多谢皇伯父。”萧恂笑道。 陆偃跟在皇帝的后面出了凤趾宫,大红彩绣麒麟袍的袍裾轻轻地划过门槛,麒麟纹在阳光的照射下,映射出一片金色的光。 谢知微连日出宫,元嘉依依不舍,“原以为可以留你在宫里多住些日子,我们在一起玩挺好的,谁知,你这么不听话。” 绫华闻讯赶来,带了一大堆东西,“微妹妹,你一定要好好的回来,你这么小一点,去那么危险的地方,我真的好不放心啊!” “我不会有事的,我本来就是医者,如果我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安全,那说不过去啊!”谢知微不知道如何安慰她们。 皇后在一旁拟赏赐给谢知微的单子,她大手笔加了不少,招谢知微过来,“好孩子,原本我是想留你在宫里多住些日子,你若是惦记家人,随时回去看都行,你说你怎么就要去那样的地方呢?” 谢知微跪下来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皇后让元嘉将她扶起来,“你这孩子,在我这里,还这么多礼做什么?” “皇后娘娘对端宪的厚爱,端宪铭记在心。娘娘,我海家和崔家的哥哥姐姐他们现在都在雎州呢,我不能明知道,却不管。他们还有雎州那么多人,总要有人去救他们的。” 皇后顿时动容,若单单只是谢知微说的那些深明大义的话,皇后其实觉得有点说不通,而此时,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了,只觉得这孩子一片心肠实在是难得。 当日,在法门寺,这孩子明明知道,若是自己腹中的胎儿有什么不妥,她也脱不开干系,可是她义无反顾地出手了。 “好孩子,我不知道该说什么,我只想说,你这样的孩子,一生终将有好报!”皇后轻轻地抚摸她的头。 谢知微笑了,是啊,她得到了好报,前世她死的时候,萧恂为她报了深仇大恨,她能重生也是上天眷顾,所以,这一生她一定要珍惜,也一定要幸福。 皇后娘娘的身体不能不顾,虽说不用吃药了,但谢知微还是给她开了药膳方子,又与许意商量了一番皇后娘娘如何调养身子,如何保胎,商量了几个方案,又细细地教奚嬷嬷辨认了常用的几样药材。 宫门下钥的时刻,谢知微才出宫。 马车在西华门等着,陆偃奉皇送她出宫。宫灯的光芒轻轻地在两人的脚前晃动,静谧的气息笼罩着二人,初春料峭的风吹起了两人的袍摆,在二人的身后轻轻地碰撞着。 “县主这一路,一定要多加小心,把杜沚和杜沅带上。”到了车前,陆偃嘱咐道。 似乎,陆偃已经料到了谢知微不会把二人带上一样。 谢知微仰头看着陆偃,他妖魅的眼里映着灯笼里微弱的红光,波光流转,不染而朱的唇瓣,笑意有些僵硬,凝视着她的目光,重达千钧。 谢知微笑了一下,歪着头,显得娇俏极了,“你是不是在担心我?我不会有事的,我海家和崔家的哥哥姐姐还在里头,我四叔应当已经进去了,我要进去把他们好好儿的带出来。” 谢知微说的带出来当然不是单纯地带出来。 不管是她的眼神还是她的语气都充满了坚定与自信,陆偃眼前一阵恍惚,似乎回到了数年前,那个小姑娘也是站在他的面前,“大哥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我,我会保护你,我帮你打他!” 那一刻,小姑娘好似战无不胜的大将军,语气和神态都威风极了。 他也想到,他中毒的时候,小姑娘一手银针出神入化,也是如眼前这般,意志坚定,从阎王爷手里把他抢了回来,同样也是威风极了。 陆偃克制地笑了一下,“你好好儿的,不要有事!” 第三更! () 第306章 偷心 第306章偷心 陆偃说完,将手里的宫灯递给谢知微。 谢知微接了过来,抬起头,朝他嫣然一笑,便爬上了马车,马车走前,谢知微又挑起了车帘子,往外道,“陆大人,药茶要好好喝,每晚二更天要入睡,我回来,会查看陆大人的脉象。” 陆偃失笑。 谢知微看向他身边的汤圆,“汤圆大人!” “哎呦喂!”汤圆腿一软,差点跪了,哭丧着脸,“县主,奴才可当不得一声大人,县主有什么吩咐,奴才无不遵命!” “嗯,你帮我盯着陆大人,让他好好用药茶好好休息,每晚早点休息!” 汤圆惊悚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陆大人,朝谢知微摆出一张比哭还难看的笑脸,战战兢兢地道,“奴才,奴才遵命!” 汤圆闭上眼睛,想着大不了就是一条命啊,还能让他死了又活,活了又死不成? 陆偃的眉眼温和得如同三春里的暖阳,一双眼尾狭长的眼夭夭如桃李,灼灼有辉光,悦怿罄折,流盼若华。 这是谢知微从未见过的陆偃,只觉得这个男子,如狐妖一般,有着夺人魂魄的妖魅,不似人间尘客。 马车从西华门驶出,才转过西角楼,马车的速度降下来了,谢知微挑开帘子朝外看去,见萧恂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坐在飞云骓上,朝她哒哒哒地溜达了过来。 萧恂居高临下,一双如画的眉眼却是凝着寒霜,不悦地看着谢知微,“你骗我,是不是?” 谢知微心知肚明,脸上却一片茫然,“我骗你什么了?” 萧恂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赌气地别过脸去,不理她,但马速也没有提起来,就这么陪在旁边,朝前走去。 春寒料峭,谢知微掀开马车帘子的手被冻僵了,萧恂愤然地转过身来,用马鞭,将那马车帘子一捅,车帘子落了下来,谢知微深吸一口气,靠坐在马车内壁,只觉得小孩子越来越不好哄了。 谢家的大门缓缓地被打开,老太爷领着谢家一众人站在大门口迎接,萧恂的马没有靠近,在巷口的大树下,远远地看着谢知微的马车驶近,在正门口停下来。 虽然明日就可以见面了,可萧恂的心里并没有任何喜悦。不像是从少华山回来,他归心似箭,恨不得一步就跨回城里,听到她在宫里,他连衣服都没有换,就冲了进去。 得知她被留在宫里,他还记得当时雀跃的心,想着以后想看到她就能看到她了,他心里就好似藏了一只兔子,欢脱不已,又忐忑不安,生怕她不待见自己这样的性格。 士族门阀的姑娘呢,浑身都是书香气,而他是个莽夫。 从来没有人这样霸占过他的心,哼,什么书香门第,气质芳华,分明就是个强盗,偷了别人的东西还不自知。 萧恂十多年,从来没有那一刻如现在这般,一颗心如在冰火两重天里,来来回回地辗转,片刻都不得安宁。 这一刻,少年方识愁滋味。 等谢知微进了大门,谢家的大门缓缓地阖上,萧恂才调转马头,失魂落魄地朝果子街去,他今日和父王吵了一架,离家出走了,现在回去,他不要面子的吗? 才到了郡王府门口,这大半夜的,大门居然开着,萧恂有种不好的预感,才下了马,曹叔从里面出来了,接过了萧恂手中的马缰,“郡王爷,王爷来了!” “他来做什么?”萧恂没好气地道,但还是大踏步地进去。 正殿里,生了三个火盆,屋子里被烘得暖暖的,萧恂气都快透不过来了,捏着鼻子,朝坐在上首的胖墩墩瞪了一眼。 “哎呀,儿子,看到你老子我就流鼻血,我就说你长大了嘛!”襄王乐呵呵地笑道。 萧恂没听懂,但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问道,“不是让我滚吗?跟来做什么?”他搬了把椅子在窗边坐下。 襄王手里捏着一把紫砂壶过来,“年轻人啊,就是火气大,你说我不那么和你大闹一场的,怎么跟你娘交代?你娘还以为是我撺掇你出去送命呢。不过,儿子,你说你一个武将,上战场杀敌那是理所当然,你为何非要跑去那种瘟疫横行的地方?这跟你有什么关系?” “不是说了吗?家国有难,匹夫有责!”萧恂懒得搭理他这个爹,也知道他嘴里说不出两句实话来,翘着个二郎腿,准备跟他爹长耗的架势。 “唉,儿大不由爹啊!”襄王忍不住问道,“儿啊,你是不是因为谢家那姑娘去,你才非要去的?” 萧恂惊得跳起来了,面红耳赤,恼羞成怒,“胡说,明明是我一开始就要去的。” “哦!”襄王将儿子的反应看在眼里,心说,果然,这是为了追媳妇连死都不怕了,他摆摆手,“唉,我也管不了你了,你要去就去吧,你娘那里,我去帮你说。” “那你赶紧回去吧,我明日就走了。”萧恂摆摆手,跟挥走一片云彩一样。 谢家,七谏斋里,老太爷坐在榻上,地上两排椅子,谢知微坐在最末尾的椅子上,低垂着头。 屋子里静极了,良久都听不到一点声音,谢知微怯怯地抬起头来,看向她父亲,谢元柏一直盯着女儿,她也正好对上了父亲一双红通通的眼睛。 “爹!”谢知微愧疚地喊了一声,“爹,女儿不孝!” 谢元柏伸出手,隔着几,摸了摸女儿的头,“你没有不孝,想去就去吧!” 老太爷放下茶盏,对谢季柏道,“家里还有多少现银,都拿出来,趁着瘟疫的事还没有完全传开,让微姐儿列个单子,多买些药材和米粮,送到雎州去。” 谢知微松了一口气,她做出这个决定,虽然是她自己一个人去,可并不是她一个人的事。 从七谏斋出来,谢知微先去扶云院看袁氏,袁氏正在灯下,用纱布缝制一件巴掌大的东西,四四方方,长宽不一,两侧各缝了一个细细的带子,形状很奇怪。 “母亲,这是什么?” “听说这是防瘟疫的。”袁氏忍着泪水,将两侧的带子往耳朵上一挂,那四四方方的纱布便将她的口鼻都罩住了,纱布只有两三层很透气,不妨碍呼吸。 今天的更新! 过年了,祝大家新春愉快! () 第307章 好事 “这挺好的!”谢知微惊喜不已,“母亲,您真是聪明!” 袁氏笑了,“这哪里是我聪明,这是百灵从外面买进来的,说是城里有商铺在大肆卖这种名叫‘口罩’的东西,买了两个回来了,我听说你要去疫区,想着外面买的不洁净,又是用棉布不透气,便把纱布煮了烘干,自己做。” “也不知道是什么商铺?竟是这样的心灵手巧,不过,多少银子一个?”谢知微问道。 “卖得可不便宜,一钱银子一个呢,这才要花多少功夫,巴掌大的两块纱布,或是棉布,三两针,居然要一钱银子。”袁氏不满地道,指着针线箕里的十来个口罩,“你瞧,就这会儿功夫,我就给你做了这么多。” 谢知微看着这些口罩,略有所思,她想了想,要来了笔和纸,坐在灯前开始奋笔疾书。 约有一盏茶的功夫,谢知微便写完了,她收起了纸,穿上了斗篷,重新回到了七谏斋。 老太爷还没有睡,正在灯下查书籍,听说谢知微来了,自然没有不见的道理,忙让沉霜将她请了进来。 “祖父,关于这次抗疫赈灾,孙女有几个想法,想与祖父探讨一番。”谢知微说着,将手中的纸递了过去。 老太爷“哦”了一声,接了过来,才看了几行,便神情一凛,紧接着越看越惊讶,最后看完了,震惊地看着谢知微,“微姐儿,这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谢知微摇摇头,“自然不是,祖父,对于应对这些自然灾害,老祖宗本来就有很多好的法子。崔家留下来的书籍上,也有诸多这些记载,平时孙女也读过不少,如今正好派上用场了。” “是啊,书到用时方恨少,所以,平时一定要多读书。”谢眺指着桌上的几摞书,“祖父现在临时抱佛脚,便没有你这平时积累的有用。” 谢眺晃了晃手中的条陈,“你这几个策略,如今正好用的上,明日早朝上,祖父就呈给皇上。” 次日,正好是大朝会,雎州瘟疫横行,在外面已经有了风声。昨日,谢家大姑娘请旨前往雎州,宸郡王身先士卒要去雎州,这些外头的人不知道,朝堂上却早就知道了。 雎州瘟疫的事首先是萧昶炫上报给皇上的,来源于宁家,宁家的大少爷从南边回来,经过雎州的时候,发现了这场瘟疫,便留在了雎州,想办法把消息送进京城,也算是立了一功。 虽然此时,那个宁家大少爷宁文骥此时正在雎州的城门外踱着,但不妨碍萧昶炫有资格站在朝堂上听政。 萧昶炫身着一身明黄色的皇子朝服,神色间难免藏着一丝得色,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双拳,这一次,他一定要将防御救灾的差事拿下来。 不用冒风险进城,只需要领兵守住雎州的城门,和通往各处的通道,轻而易举地立下功劳,这样的好事自然不能被萧恂得了去。 皇帝升座,百官行礼,山呼万岁后,李宝桢扬着他那公鸭嗓子,“免礼,有事奏事,无事退朝!” “臣有本奏!”一向不喜欢出风头的谢眺站了出来,他双手捧着一份奏折,举过头顶,“皇上,昨日夜里,臣孙女回家后,拟了几个条陈出来,为这次抗疫救灾用。” 不知何时起,“抗疫”二字,如同“口罩”一样,开始成为了人人嘴上的词。 皇帝朝陆偃递了个眼色,陆偃忙下了阶陛,从谢眺手中取过了奏折,双手奉给皇帝。 皇帝没有接,道,“阿偃,你念一下!” 陆偃展开奏折,看到一手漂亮的馆阁体,不由得朝谢眺看了一眼,他阴柔的声音在大殿里响起,“……抗疫救灾须做到如下四则:其一,民疾疫者,舍空邸第,为置医药,家有时疾染易一人以上者,身虽无疾,百日不得出门,朝廷赐给粮米;其二,疫之所兴,或沟渠不泄,蓄其秽恶,熏蒸而成者,凡弃灰于道者,须受惩戒;朝廷差人差淘渠人通渠,浚河道,勿使积污,广凿井泉,勿使饮浊,并驱病祛疫;其三,朝廷组织城中成衣铺子,服役之人,闲散无事者,加紧制作‘口罩’,并在口罩中散进清瘟败毒药粉,以防疫;其四,雎州中尸首等须采取焚化,深埋等措施……“ 陆偃足足念了两盏茶功夫,奏折才念完,皇帝听了之后,一颗心方才松了下来,“谢爱卿,身为大理寺卿,却能对这次瘟疫如此竭心尽力,朕深感欣慰。” “皇上,这些都是臣的孙女拟出来的,并非臣的功劳。皇上,臣与孙女一席话,深受启示,臣请旨领这次防疫抗灾的差事,为大雍尽绵薄之力。” 皇帝深感惊讶,谢眺可不是那种做事主动的人,他不由得扭头朝陆偃看了一眼,陆偃忙上前低声道,“皇上,县主将进雎州,有谢大人在外面,皇上便可高枕无忧了。” 是啊,谢眺可不是太医院的人,他为什么这么主动?皇帝顿时笑了,“朕准了!” “父皇!”萧昶炫真是把谢眺恨死了,这老不死的,这个时候跳出来,不就是不想放过这次升官发财的机会吗?坏了他的好事。 “父皇,儿臣愿往!” “胡闹,你去干什么?”皇帝不满地道,“你从未单独办差,这次的事非同小可,你若想去,也给朕弄出这么个章程来!” 皇帝扬了扬手中的奏折,不满地往桌上一扔。 “父皇,儿臣身为皇子,每日里吃的是玉粒金莼,穿的是绫罗绸缎,百姓供养,于大雍无寸功,儿臣有愧,还请父皇成全。” 皇帝惊呆了,他这儿子这是懂事了? 一时间,感动不已,看着跪在玉阶下的儿子,皇帝一时间感慨万千,问道,“你去,能做什么?” 萧昶炫朝旁边的谢眺斜睨了一眼,“父皇,儿臣总要学着办事,儿臣别的做不了,帮谢大人打个下手总是可以的。” 谢眺也朝萧昶炫瞥了一眼,心里吃了一只苍蝇一样恶心。他对几个皇子都不了解,但知道,萧昶炫一向和自己孙女儿过不去,他凭什么要带萧昶炫办差? 只是,这不是他说了算的。 ------题外话------ 先更,再捉虫 .... 第308章 不服 皇帝不置可否,只下旨,“谢爱卿,谢家一片忠君爱国之心,朕深知,这一次,就任命你为抗疫救灾的总调度,愿你不负朕望!” “臣领旨谢恩!” 眼见谢眺要爬起来了,萧昶炫急了,“父皇,儿臣愿往!” 他不能错过了这次好机会。 皇帝的耳边不由得想起了皇后说过的一句话,“即便本宫生出了嫡子,四皇子已经长大成人了,于他又有何妨碍?”他看着跪在地上,已经成年人高的儿子,心里竟然生出了一丝恐惧,他的皇儿们都这么大了? 已经到了临朝听政,可以为他办差事的年龄了? 皇帝似乎看到了当年,自己当皇子的时候,心头不由得一紧,声音也冷了数度,“你既要去,那就去吧,你只能协理,不得干扰谢大人办差!” 说完,皇帝似乎没有了听事的兴趣,直接起身下了阶陛。 陆偃跟在皇帝的身后,邪魅的眼角闪过一道光,从萧昶炫的身上一晃而过,袍摆在半空中轻轻地划过,好似一朵红莲开过。 一大早,倚照院如同一滴水滴入了油锅,所有的人都知道,雎州瘟疫,大姑娘要去雎州。 秋嬷嬷从昨晚谢知微回来,就一夜没睡,为谢知微准备行头。谢知微这次是要女扮男装出行,秋嬷嬷让人去找家里的哥儿要了几套衣服回来,比着谢知微的身高,将衣服修改了一番,让她穿着正好合适。 “姑娘,把奴婢带去吧!”秋嬷嬷将衣服全部叠好,用包袱装好,再次向谢知微求道。 “嬷嬷,这次出去我只打算带紫陌和玄桃,您不用再说了,我的主意一定,不会再更改了。” 杜沅和杜沚牵着手过来,噗通一声在谢知微跟前跪下,“姑娘,我和杜沚一定要跟姑娘一起去的,如果姑娘不带我们去,我们也只有离开京城,我们死也不愿离开京城。” 谢知微不由得想起了陆偃的话,她怔怔地看着两人良久,“你们要知道,这一次跟着我出去,凶险无比。” “我们不怕!”杜沅和杜沚抬起头来看着谢知微,”姑娘,让我们跟着去吧,人多力量大不是?“ 谢知微不知道陆偃到底跟着两姐妹都下了什么样的指令,但眼下很明显,她要是不带两人去的话,肯定是不行的。 谢知微点点头,吩咐紫陌道,“你拿五万两银票,给老太爷,让老太爷以谢家的名义捐出去,买些药材和米粮,尽快运往雎州。行李收拾好后,尽快启程。” 谢知微说完,想了想,又对紫陌和玄桃道,“我虽说要带你们两前去,可是你们两若是怕的话,就跟我说,我不勉强。” 毕竟人命关天,哪怕紫陌和玄桃是家生子儿,谢知微也不想勉强二人。 紫陌一面忙活着一面没当回事地道,“姑娘说什么话,难道奴婢的命比姑娘的珍贵,姑娘都不怕,奴婢有什么好怕的?” 玄桃索性懒得说,只将自己的衣物都装进了箱子里,用行动表示对谢知微的支持。 百灵从外面进来,“姑娘,带她们四人去,为什么不带奴婢去?姑娘偏心,奴婢不服!” “不服啊?”谢知微打趣道,“不服忍着!” 屋子里,众位丫鬟都笑起来了,谢知微看到一屋子的花枝乱颤,叹了口气,“唉,你说说你们,一个个生得都艳若桃李做什么?我留下你们哪一个我都不舍得。” 秋嬷嬷气冲冲地道,“姑娘就只留下眼这个老太婆才舍得。姑娘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离了奴婢的眼,就宫里这几日,奴婢都担心得睡不着觉,更别说一去这么远的地方,不在奴婢的眼跟前,奴婢怎么放心得下?” 谢知微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了,但这件事,不是闹着玩的,秋嬷嬷年纪大了,更容易受传染,她是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带秋嬷嬷去的。 百灵见了,也很伤感,,忙道,“姑娘,赵二管事求见,在滴翠亭里等姑娘,姑娘见吗?” 谢知微见紫陌一直忙活的手顿了稍瞬,故意道,“他还有胆量来见我?” 紫陌一听这话,果然猛地转过身来,正好对上了谢知微促狭的眼睛,她的脸腾地红了,如同染了胭脂一般,谢知微被逗得笑了,百灵被谢知微笑得莫名其妙。 “姑娘,怎么了?”百灵吓得瑟瑟发抖。 谢知微忍住了笑,起身,对紫陌道,“你跟我一块儿去见见赵二管事吧!” 紫陌扭捏道,“还是让百灵这丫头跟着姑娘去吧,奴婢还有事要忙呢。” “也行,百灵,你去问问赵二管事到底什么事非要见我?没事的话,就回去干活去。”谢知微没想去见赵铵的意思,紫陌抿了抿唇,将包袱系好,“奴婢还是陪姑娘走一趟吧,赵二管事兴许是有事要请示姑娘呢?” 赵铵在亭子里正等得着急,谢知微来了,他忙上前一步给谢知微行礼,这才去看紫陌,紫陌别过脸去,没看他,但红着的脸蛋和耳朵出卖了他的心思。 赵铵松了一口气,上次,紫陌姑娘跟着他去看铺子,在路上差点被个小流氓冲撞,他冲上去赶走了小流氓,那一刻,看到紫陌姑娘脸上吓出来的泪珠儿,赵铵觉得自己挺不是个东西的。 谢知微将二人的神情看在眼里,心里也很满意,这辈子,她希望身边的丫鬟们都能够有个好归宿。 赵铵的家里,老赵管事人还不错,听说赵铵的母亲是个和善的人,又没有小姑子之类的,只有个哥哥赵铨,帮她去办占城稻的事去了,带了两回信回来,瞧着也是个妥当的人。 赵家家庭简单,很适合紫陌这样心思单纯的姑娘。 谢知微在亭子里坐下,吩咐紫陌,“给赵二管事也上一杯茶吧!” 紫陌瞥了赵铵一眼,便出了亭子。 等茶上来了,谢知微端起茶盏一看,居然是极品碧螺春。这茶,她一向只拿出来招待家里的几个弟弟妹妹,不由得似笑非笑地看向紫陌,那意思是说,还嫌弃人呢,原来都到了这份上了。 紫陌羞得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309章 招惹 唯赵铵,不明所以,他先是看茶杯,红地珐琅彩桃花纹杯已是精致至极,这茶汤纯亮,茶香清雅,闻之便口舌生津,可见是好茶。 “这茶啊,得来可不容易,我平日里都舍不得喝,今日这丫头居然拿出来招待赵二管事!”谢知微故意调侃道。 紫陌羞得恨不得有道地缝钻进去,偏偏,她什么话都不能说。 赵铵也不是个傻子,这话一说,他便明白了,忍不住朝紫陌瞟了一眼,自己也羞得低下了头,不声不响地跪在了谢知微的面前。 虽然赵铵什么话都没有说,但谢知微明白他想说什么,道,“你起来吧,这一次,紫陌要跟着我一起去雎州,等回来了再说。” 赵铵忙道,“姑娘,奴才这次前来,也是为了这事。今日一早,好几家都送来了不少捐款,这是清单!” 赵铵双手将捐款的单子递给谢知微,谢知微一看惊呆了,是与她相好的几家,捐了不少银子,许良竟然也捐了一千两银子,还有黎阳郡主郑靖霜捐了五百两,承平大长公主府也送来了一千两银子,林林总总已经有一万两之多了。 谢知微吩咐紫陌,“你去拿两千两银票来给赵二管事。” 紫陌知道事关重大,她也顾不上羞,忙抬脚就往外走,听到姑娘道,“他们都是看在四宝斋是我的,而我这次要去雎州,他们才会把银钱送过去,这些银钱,每一笔都要有账,不得侵占一文一钱,我若是知道了,不依的!” “姑娘,奴才知道!” 谢知微也信任赵铵的人品,”我倒不是不信任你,我是怕你手下做事的人糊涂。“ “姑娘放心,奴才会盯得紧紧的,一定不会让人有机会坏了姑娘的名声。” “你知道事情的轻重就好!”谢知微道,“这些银钱,一部分拿去买药材,药材单子,我一会儿让紫陌誊抄一份给你,再就是安排人做些口罩,口罩里面用一层棉布,用苍术、木香和降香熬成的汤汁浸透晒干做隔层。” 谢知微一面说,一面给赵铵解释,“这些口罩,不要从外面买,找些手脚轻快,人品好的人,工钱稍微给厚一点,越多越好,做好了就联系我爷爷或是萧恂,或是陆大人,送到疫区去。” “姑娘,奴才直接送过去吧,奴才不怕。” “这不是怕不怕的问题,你送过去也见不到我们,我们今日晌午过后就走了。整个抗疫救灾的活,都要听从统一调度,最近,能够多筹集些人手,就多筹集些人手,不管是帮忙运送物资,还是组织捐款,这些事都要人做。” 谢知微想了想,“若是捐款的金额太大了,你就把这些捐款移交给京兆府尹卢大人,以防万一。” 不一时,紫陌将两千两银票拿来了,她转手递给赵铵,“在此之前,每天把收支都公示出来,省得人说闲话,三人成虎。” “是!”赵铵起身,他担忧地看了紫陌一眼,不得不转身离去。 谢知微坐着将一盏茶喝完,见紫陌的目光还没收回来,她便问道,“紫陌,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若是不愿意去,就去给赵铵打下手。” 紫陌跪了下来,摇摇头,“姑娘,奴婢愿意跟在姑娘身边,若这一次不能跟着姑娘去,奴婢一辈子都会不安,一辈子都没法原谅自己。” 谢知微俯身将她拉起来,“你要知道,纵然我对自己的医术很有自信,我也不能保证能够将你们平安地带回来。” “奴婢不怕!”紫陌望着谢知微,眼神坚定,“奴婢只知道,奴婢要一辈子守在姑娘的身边,照顾好姑娘!” “走吧!” 晌午过后,谢知微的朱轮车从谢家的东角门出来,驶向了大街,向西,穿过了小甜水井巷,上了御街,一路朝南,奔驰而去。 谢家的人站在门口,远远地,直到看不见她的马车了,才收回目光。 肖氏叹了一口气,“这年,给过得!” 她语气抱怨,一开口,谢家所有人都朝她看过来,眼带不满。 肖氏自知失言,也有些后悔口不遮掩,忙解释道,“我是说,这天灾人祸的,今年这年过得不好呢。” 谢家人也懒得听她解释,各自回了院子。 肖氏一回去,就将一个茶盏给摔了,怒道,“你看看,方才我说什么了?我算是看透了这家人了,把老太太磋磨得快没了,眼下就轮到我了吧!” 汤嬷嬷只好安慰道,“太太,少说两句吧,大姑娘这一走,凶险无比呢,上至老太爷,下到几个哥儿姐儿心里都不自在,别被人听去了不好。” “哼,是她自己自找的,说得多好听,什么为国为家,谁不知道她是放崔家的表亲不下呢,连带的整个家里的人都为她操心,你瞧瞧我那好大嫂,这哭得眼睛都肿了,比死了亲爹娘还要难过。这是做给谁看呢?“ 谢知慧站在门口听到她母亲的抱怨,顿时不敢相信,她正要冲上前去,被谢明澄拉了拉袖子,兄妹二人悄悄地离开了。 肖氏有所感知,猛地扭过头来,看到兄妹俩离去的背影,顿时心中若有所失,不由得怒道,“这是为了她,和我这个当娘的都离心了,咱们家这个大姑娘,可真是厉害呢!” 汤嬷嬷忙道,“太太,以后还是别再说大姑娘了,家里的哥儿姐儿敬重大姑娘,太太何必和大姑娘过不去呢?” “我哪里和她过不去了?她一个丫头片子,还能在家里待几年?我是忿不平,你看看这一屋子的,人人都把她当宝,我就说了一句,一个个看我就跟斗鸡眼,我这是招谁惹谁了?” 谢知慧也是忿不平,兄妹二人在芙荷院立定了,谢知微怒道,“哥,你刚才拉我做什么?我为什么不能说一句?娘到底想做什么?大姐姐有没有做错什么,她为什么要这样?” 谢明澄道,“她这么多年的性子了,你说几句她就能改的吗?何必和她说什么,有这时间和精力,还不如做点有用的事,我听说好多人都把银钱捐到了大姐姐的四宝斋,有时间我们过去帮忙看看账,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事。”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310章 勾搭 谢知微的马车快到南熏门的时候,速度渐渐地缓了下来,她听到外面人声嘈杂,马匹嘶鸣,问了一声,“怎么回事?” 杜沚和杜沅没有坐车,而是骑马随行。 杜沅拍着马儿过来,“姑娘,是几个公子和姑娘,约莫来送姑娘的,还有郡王爷,在这儿等着姑娘呢。” 谢知微昨夜没有睡好,想着在车上眯一会儿,她起身拉开了马车帘子,朝外一看,吃了一惊,忙道,“快扶我下去!” 萧恂还没有到,但曹云华等人都来了,是来给她送行的。 人人的眼圈都是红的,都满含热泪,谢知微笑着看看这个,看看那个,“你们这是怎么了?我又不是不回来了。” 曹云华拉着谢知微的手,“微妹妹,别的话我们也不多说了,你在雎州有任何困难一定要及时说出来,跟我们说,我们能支持都会支持的。” “我知道啊,你们捐了不少钱,把胭脂水粉和吃酒的银钱都捐出来了呢。”谢知微笑道。 张清涵挤了进来,泪流满面地握住谢知微的手,“微妹妹,我祖父和父亲也困在了雎州,微妹妹,你去的话,实在是太好了。“ “怎么回事?侯爷和世子爷怎么会在雎州?”谢知微惊讶地问道。 “我祖父的老家就是雎州的,年前回去祭祖,结果就被封在里头了。”张清涵抹了一把眼泪,“我祖父年纪大了,听说里头连个大夫都没有,外头的大夫都没人敢进去,微妹妹,要是,要是遇到我祖父和父亲,请微妹妹多多关照。” “这是自然。”情况特殊,谢知微不敢做任何承诺。 而且,她前世听说过这次瘟疫。 凡天灾之后,必有大疫。 去年一冬,北面降大雪,天寒地冻,死了不少人畜,尸体没有及时处理掩埋,尸毒蔓延,以至于瘟疫横行。 但瘟疫最初是怎么产生的,如何防治,就好似寻宝一样,不知道宝藏藏在哪里,需要细心,花费很多精力,小心翼翼,才能找到,而这个过程,无疑漫长而又危险。 “微妹妹,那就拜托你了,我祖母都快急出病来了。”张清涵擦了一把眼泪,哽咽道。 谢知微点点头,她的目光一一地看过众人。一开始,大家还嘻嘻哈哈地来给她送行,一场瘟疫,虽然远在城外,就好似远在天边一样,丝毫感觉不到危机,可是眼下,宣德侯和世子都是大家熟悉的人,被封在了雎州,一个个才深有体会。 这一场瘟疫,离自己并不遥远。 不一时,萧恂来了,他一身玄色金绣箭袖,身上披着一件玄色银狐披风,单手控马,一根长枪横在马上,乌黑的头发用一根玄色丝绦绑着甩在脑后,“五陵年少金市东,银鞍白马度春风”,端的是少年翩翩,意气风发。 “走了!”萧恂朝谢知微喊了一声,他身后两对人上前来,将围观的人全都驱散。 “萧恂,我有话说!” 一道靓丽的身影从旁边的酒肆中冲了出来,拦在萧恂的马头前。 谢知微听声音熟悉,扭头看去,见是薛婉清。 “你这次去抗疫救灾,我有话说。”薛婉清语速极快,像是在抢时间,“但凡抗疫,一般做四项工作,第一是隔离;第二是注意防护,洁净环境;三是做好防治工作,四是实施援助,有道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我倡议,大家一起伸出援手,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一起度过难关!” “好!”道路两侧围观的人听到这话,难免热血沸腾,齐声叫好。 酒肆里,华阳郡主和惠和县主走了出来,她们看着薛婉清的眼神,如同看到神佛一般充满了崇拜与热切。 方才,薛婉清将她的一些设想一一说了,让她们大开眼界,也让她们意识到了自己的不足。特别是“一方有难八方支援”的口号,让她们的思想得到了升华。 大雍不仅仅是萧家的,是所有人的,是每一个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的,每一个人都要有主人翁的精神,都有资格为大雍做主。 萧恂坐在马上,居高临下,定定地看着薛婉清,听她说完后,他笑了,别过脸去,四十五度角看向天边的一缕云彩,朗声问道,“你们觉得她说得很好?” 没有人回答,薛婉清说得再好,嘴巴再利索,没有宸郡王马背上的枪尖锋利。 觉得好的,都是那些普通的老百姓,毕竟,任何一场灾难来的时候,最先倒霉的一定是他们。 但此时,没有人敢附和,京城中的老百姓,可以不认识五城兵马司的那些土匪,没有人敢不认识小霸王萧恂,谁敢得罪他? 而曹云华这些前来送行的贵族后代,权贵子弟,看薛婉清的眼神如同看傻子一样。 拾人牙慧的事做起来不丢人的吗?这番话难道不是谢家早就在朝堂上呈给皇上,也因此,谢眺才被任命为这次抗疫救灾的总调度。 “你谁呀?要给朝廷献策献计,去找皇上啊,拦本王干嘛?本王是能给你个官做,还是能够给你封个爵位?”萧恂不耐烦地道。 薛婉清无语地看了他一眼,倒也并没有计较萧恂这番当着众人的面下她的脸面,她要是跟萧恂计较,坟头上的草都老高了,还有,要是萧恂这么容易被人勾搭到手,也轮不到她了。 惠和则充满了失望地看着萧恂,这就是那个她偷偷地喜欢了那么久的人吗?就这点格局?就这种境界,他关注的居然不是薛大姑娘的策略方针,而是自己的颜面。 到底自己以前是怎么瞎了眼才会看上这样一个人?只觉得,曾经的那些年少美梦,都是日了狗了。 华阳郡主站了出来,“萧恂,你身为皇族,不思如何为国效力,就一天到晚想着你那点薄面。薛大姑娘的话哪里不好了?字字珠玑,对抗议救灾的工作有着重大的指导意义,你为什么不听?” 华阳郡主边说,边朝沐归鸿的方向看了一眼,见沐归鸿一脸幸灾乐祸的样子,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但愿这样的自己能够入得了他的眼。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除夕快乐! .... 第311章 夜闯 沐归鸿笑着催动了一下马儿,朝萧恂靠近了一点,低声耳语道,“你这个堂妹怕不是这里有问题吧?” 沐归鸿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奇怪吗?有什么好奇怪的?”萧恂眼见谢知微已经爬上了马车,他夹紧马腹,朝前走了两步,指挥身后的亲兵,“把这三个人,她,她,她都捆起来,安排车,拉到雎州,扔到城里去,不是像为国尽忠吗?光用嘴皮子尽忠有什么用,多少出点力!” 三人大吃一惊,薛婉清顿时跳起来就往酒肆里跑,“男女授受不亲,萧恂,你不要太过分了!” 萧恂也只是厌恶这些人而已,这三人里面有一个表妹,一个堂妹,要是真的扔到雎州,有个三长两短,宫里也不答应,萧恂见人都跑了,催着马儿,跟上了谢知微的马车。 人群中发出一阵嘲讽的笑声。 “郡王爷说得对,光会耍嘴皮子有什么用?听说这次,端宪县主请缨前往救灾,有本事学一下县主啊!” “你们怕是不知道吧,那一两银子十个的口罩,听说是薛家的铺子出来的,不会就是方才那个薛大姑娘家的吧?” “啧啧啧,这女人一看就是个祸害,也不知道将来会祸害谁家?” …… 谢知微与众人一一招手告别,马车出了南熏门后,一路向东南方向行去,至晚时分,在杞县落脚。 杞县县令王典领着一干人,在城门口等了小半天时间,看到萧恂领着队伍前来,连忙跪下来恭迎。 “前面带路吧!” 若是萧恂自己,他肯定不屑于进城,但因为有谢知微,她已经坐了半天马车了,萧恂担心她身子骨吃不消,也就没有拒绝王典的好意。 王典如释重负,他早就听说宸郡王性情反复无常,若是不出来迎接吧,担心萧恂会计较,若是出来迎接吧,万一马屁拍在马腿上,又是事儿。 好在宸郡王没有要与他和芝麻绿豆官计较的意思,王典忙从雪地里爬起来,颤颤颠颠地爬上了马背,那跛马也不管靠萧恂的飞云骓太近,跟在后面,进了杞县的城门。 街道上打扫得非常干净,太阳已经落山了,各家各户已经关了门,唯有沿路几盏气死灯在寒风里晃悠。 县衙门口,一个身披石青色绣花斗篷的妇人,在一个身穿红地八团喜相逢纹妆花缎面银鼠披风的少女搀扶下,带着一众下人等在门口,看到萧恂一行人过来,忙跪下来行礼。 正是王典的太太和女儿。 “起吧!"萧恂声音落,自己也下了马。 谢知微的马车在门口停了下来,杜沅和杜沚忙下车扶着姑娘下车,王典的妻女忙上前来帮忙,谢知微谢绝了,下车后与对方见礼。 “见过县主!” “不必客气!” 谢知微虚扶了一把,萧恂不爱与人多说话,为了打破进去这一路上的尴尬,谢知微道,“郡王爷的意思,随便在杞县找一家客栈歇息一夜,明日好继续赶路,王知县这番阵势,倒是我们叨扰了!” 王典哆哆嗦嗦地道,“县主客气了,郡王爷和县主路过杞县,是杞县的荣幸,下官只怕招待不周。” 王典夫人道,“郡王爷和县主住的院落已经收拾好了,妾身服侍县主先回屋子里梳洗一番,待会儿,西花厅里已经略备薄酒,再请县主和郡王爷一同赴宴。“ 谢知微笑道,“不用劳驾夫人了,我身边带了三四个丫鬟,哪里好劳动夫人?” 王典夫人便不再坚持,与女儿一起将谢知微送到了她暂住的客房里,方才离去。 杞县虽是个上县,但县衙也不大,院落自然不多,谢知微与萧恂住在同一个院子里,萧恂居东,谢知微居西,中间隔着一个庭院。 天气很冷,屋子里生了好几个火盆,也不是银丝炭,炭火的烟气也比较大。 出了门和以往就不一样了。 谢知微换了一身衣服,正犹豫着要不要去西花厅吃饭,玄桃进来了,凑到姑娘耳边道,“姑娘,那知县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竟然让自己的女儿去服侍郡王爷。” 谢知微吃了一惊,推开窗户朝对面看去,只听见砰的一声,一道人影被门拍了出来,站在门口的那姑娘一声尖叫,忙退了出来,背影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格外倔强。 谢知微对这姑娘没有太多的印象,只知道她一路都低着头,没有说话,行礼的时候也是跟在王典夫人的身后,不声不响,却没有想到,她倒是有这个勇气,想来还是萧恂这人太过惹眼。 “紫陌,你去跟郡王爷说一声,就说太晚了,我也累了,今天就不去赴宴了,多谢了王知县的好意。再,你去厨房,弄几样小菜,一点清粥,我也不饿,多少吃一顿,今晚就这样了。” 紫陌和玄桃都出去了,谢知微歪在炕上,身上暖和起来后,就觉着很困。 杜沅和杜沚正在收拾箱笼,问谢知微明日穿什么?谢知微让她们把男装拿出来。正说着,萧恂打着帘子进来了,谢知微扭头看去,见他还穿着那一身衣服,只不过把斗篷脱了,脚上换了双鞋子。 “你不去那边用饭了?” “嗯。”谢知微要下地行礼,萧恂已经在炕前的凳子上坐了下来,摆手道,“我一天见你一百次,我们一天要见礼一百次吗?” 谢知微巴不得,便歪着不动了,她头上的钗环都取了下来,穿了一身家常裙袄,娇艳的脸上有着与年龄不符的冷静与睿智。 “去了雎州,比现在还要艰难,每天可能连饭都吃不下,你还准备去吗?” 谢知微愣了一下,“你不是不让我进去吗?” 萧恂坐得端正,双手扶在膝盖上,“我不让你进去,你不是准备把我放倒了进去吗?” 谢知微瞪大了眼睛看着他,萧恂被她瞪得不好意思了,略红了脸,摸了摸鼻子,“这有什么很难猜的,你能解毒,自然也能用毒,你既然下定了决心要进去,我拦得了你一时,也拦不了你一世。” ------题外话------ 第一更! 新年快乐! 第312章 碧玉 关键是,里面有谢知微的亲人,若是她的亲人在里头出了什么事,难道自己还要被她恨一辈子? 萧恂想想,他觉得自己做不到,要进去,那就一起进去好了。 谢知微自然也明白了他的心思,一时间有些动容,“我进去,你不能进去。” “呵!”萧恂轻喝一声,站起身来,走到门外,“把吃的端上来吧,过去跟王知县说一声,让他请跟着的兄弟们吃一顿,都算在本王头上,本王和县主就不过去了。” 不一时,饭菜都端了上来,在炕上摆了一张桌子,条件艰难,两人也没有那么多讲究,面对面坐着,简单地用了饭食。 谢知微已经忍不住打呵欠了,萧恂也没有多留,喝了一盏茶,吩咐底下的人多看着点,便回了对面。 夜里,谢知微一夜好眠。 次日一大早,谢知微听到窗外有人说话,是紫陌的声音,“我家县主不用姑娘来服侍,有奴婢们伺候呢个,姑娘请回吧!” “这位姐姐,用不用的,姑娘帮忙问县主一声,县主这远道而来是客,我们不好怠慢了。“ 紫陌有点无语了,只好道一声,“那姑娘等等!”说完,她就进来了,低声跟姑娘嘀咕道,“姑娘,非要来服侍姑娘呢。” 谢知微笑道,“那就进来服侍吧,人家都说了,咱们是客,客随主便呢。” 紫陌明白了,忙出去,把这姑娘请了进来。 谢知微坐在镜子前,那姑娘进来的时候,一张脸正好映在了镜子上,只见她小脸清秀,踏进门槛的时候,飞快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忙又敛下眉眼,进来行礼。 “不必多礼!” 谢知微并不知道她一大早的非要来服侍自己,为的是什么?猜不出来,谢知微也暂时不猜。 她换了一身男装,头发梳成了一个马尾甩在脑后,在镜子前转了一圈,唇红齿白,玉雪漂亮,学着男子的模样朝紫陌打了个拱,颇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意味。 紫陌掩着唇瓣吃吃地笑道,”姑娘这番打扮,连老爷太太都未必认得出来呢。“ “什么打扮?” 萧恂挑着帘子又进来了,他目光锁定谢知微,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耳畔都红了,“怎么又穿成这样了?” “等着你带我出去啊!” 萧恂别过脸,握拳放到唇瓣咳嗽两声,“不提不行吗?这个坎儿是过不去了?” 谢知微笑道,“过不去了,一辈子都过不去了,怎么着吧!” 萧恂肠子都悔青了,不过一听谢知微说“一辈子”,他又开心起来了,正笑嘻嘻地要欺负一下她,扭头看到一对大红灯笼一样的眼睛盯着自己,顿时心情就不好了。 “这是谁呀?在你屋里做什么?” “小女子王嫣然见过郡王爷!” 谢知微不由得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进来也有一盏茶功夫了,行礼的时候都不说自己姓甚名谁,这会儿自我介绍起来,倒是挺积极的。 谢知微似笑非笑地朝萧恂看了一眼,便在炕上坐下,“说是来服侍我的,我这儿是不用服侍了,四个大丫鬟呢,再说了,王姑娘也不知道我的习惯,怕是很难服侍好。” “小女子愿服侍郡王爷用餐!”王嫣然低着头,羞答答地道。 萧恂已经在老位置上坐下了,他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没有搭理这女的,对谢知微道,“今日午后,估计就能到雎州了,你是今日进雎州还是准备怎么安排?“ 王嫣然站在原地,痴痴地看着萧恂,谢知微都为萧恂感到难为情。 “先想办法和崔家表哥联系上,等清楚城里的情况后,再做打算。一时贸然进去,物资要是组织不好,进去了什么都不能做,也是枉然。” 谢知微看向萧恂,“不知道能不能组织些大夫?也不知道里头的大夫现在情况怎么样?” “太医院那边,皇伯父肯定会强行安排一些大夫过来,我们就在雎州外面先等等,等大夫来了再一起进去?” “现在只能看情况,希望崔家表哥没事。” 紫陌将早膳都摆上来了,几样粥,几碟小菜,一笼馒头。 萧恂看着这一桌子的早饭,一点儿胃口都没有,他用筷子扒拉了一下馒头,问道,“就吃这个?” 王嫣然忙上前来,“郡王爷,早上厨房里做了肉包,小女子去给郡王爷端来吧?” 王嫣然痴迷地看着萧恂,她这辈子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男子,只觉得只要看着他这张脸,连死都愿意了。 萧恂摆摆手,王嫣然便一福身,欢喜若狂地出去了。 谢知微正在喝一碗粥,差点呛着了,打趣道,”要不,你就留在这里,我一个人去雎州?“ 萧恂瞪了她一眼,不过,一想到她是吃醋了,就忍俊不禁。 “杞县距离雎州城很近,眼下不知道瘟疫从何而起,所以,我便吩咐下去,不上肉食。”谢知微朝前凑了凑,“要不,你还是将就些?” 萧恂听闻这话,端起了粥,大口大口地喝起来了,又就着酱菜,吃了两个馒头,算是把肚子填饱了。 等王嫣然端了肉包过来的时候,桌子已经收拾过了,萧恂已经不在屋里了。 “县主,郡王爷呢?”王嫣然料到肯定是谢知微在捣鬼,不让她在郡王爷面前献殷勤,顿时有些不悦,不就是仗着身份,才有了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吗? 说是出来抗疫救灾的,身边还带了这么多丫鬟,哪里是吃得起苦的人?若是真一心为朝廷办事,昨晚上就不该在县城里停留,就应该快马加鞭地赶到雎州城去。 “郡王爷在哪里,你问我家县主做什么?县主怎么知道?”杜沚没好气地道。 “这位姐姐,我就问了一句呢,你何必这么咄咄逼人!” 杜沚怒了,“我咄咄逼人?我咄咄逼人你还能站在这里说话?我就是太好说话了,你才能登堂入室,我告诉你,要找郡王爷,出门左拐直走!” 王嫣然手里端着盘子,盘子里头五个热气腾腾的肉包,她的眼泪滴滴答答地往下流,都滴在了肉包子上,对谢知微道,“县主,小女子哪里做得不好了,这位姐姐这么欺负人!” ------题外话------ 第二更! 第313章 同骑 谢知微笑了一下,“王姑娘,我这丫鬟性子是急了些,不过,她说的话也一字没错,你若是要找郡王爷着实不该来我这屋子里。若非这次借住在此,别说姑娘,寻常不会有人进我这屋子。” 王嫣然顿时愣住了,她自然听出了谢知微话里的意思,谢知微允许她进来,真是看在她是这家主人的份上了。 “县主虽身份尊贵,可也应当讲道理,小女子愿是来服侍县主的,一片好心,县主说这些话,未免侮辱人了些。” 玄桃一听这话,怒了,上前正要将这姑娘推搡出去,谢知微抬手止住了,问道,“王姑娘,不知王大人膝下只有姑娘一人,还是姑娘也有兄弟姐妹?” “小女子还有一个哥哥和姐姐,是大娘生的,我母亲只生了我一个,眼下我父亲膝下也只有我一个。”王嫣然说完,微微扬起了下巴,她可是听说了,端宪县主是跟着后娘长大的,她可是见识过,后娘对继子继女是什么光景? 她父亲已经将唯一的儿子撵出去了,她姐姐出嫁的时候,只有不到五十两银子的嫁妆,而她,母亲已经给她攒了一屋子嫁妆,将来不管谁娶她都是一大笔财。 就算是县主又怎么了,看看这县主,出来这一趟,身边虽然有三四个丫鬟,可是行李用度没一样是能看得上眼的,这也是县主的排场? 听说王府里主子们多,一年的俸禄也就那么多,养那么多下人,估摸着到手的钱也没多少。 她就不信,郡王爷看不上她这点嫁妆。她娘就她一个,她这样的身份又不求当什么正妃侧妃的,做个良妾也心满意足了,想来也不难。 谢知微听过之后,笑了笑,心道难怪,也没当回事,只当个解闷的玩意儿,指着外头,“你去那边瞧瞧,郡王爷兴许在那边,别在我这儿耽误功夫了,省得这肉包子凉了,吃了闹肚子。” 王嫣然赶紧用袖子将肉包子遮挡住,出门的时候,不叫风吹着。 待她出了门,玄桃气笑了,“姑娘,这是哪来的没见过世面的,瞧瞧她看我们的那眼神,竟像是看上门打秋千的穷光蛋。” 谢知微笑道,“没听说穷家富路吗?我们这趟出来,什么都没带,床褥都是捡半新不旧的带了来,为的是多腾出些车来带药材,也难怪人家会嫌弃咱们穷了。” 紫陌在一旁笑着道,“没听人家说她娘就她一个女儿,想必攒了些嫁妆呢,这就瞧不起咱们了。” “我的天爷,这果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别的不说,姑娘的家底儿,这满大雍,有几个人比得上,咱们也没说瞧不起谁呢,这就叫瞧不起人了?” “没看都在动郡王爷的心思了?以前话本子里怎么说的,皇上用的是金马桶,皇后娘娘用银铲子翻烙饼,何必计较呢?” 一席话,说得屋子里的姑娘们都笑起来了,谢知微也笑得肚子疼。 杜沚进来了,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没人搭理她,忙道,“姑娘,郡王爷发了话,让姑娘快着些。” 谢知微这才吩咐下来,“紫陌和玄桃你们二人坐马车后面跟上来,我今日骑马,杜沚和杜沅跟着我。对了,今日开始,我就是崔家三少爷崔亭渭,你们叫我三少爷就是了,别再喊错了。” “是,三少爷!” 门口几个乞丐,每人手里拿着一个肉包子在吃,萧恂坐在马上无聊地用马鞭甩着门前的大石狮子。王典领了如夫人和王嫣然在一旁侍立着,王嫣然眼里含着泪,不敢再看萧恂,低着头。 听到谢知微出来的动静,王嫣然瞥了谢知微一眼,眼中满是恨意。 也不知道这所谓的县主,用了什么狐媚子手段,勾引得郡王爷对她如此不善,分明,在此之前,郡王爷都没说容不下她。 谢知微没有在意这姑娘的眼神,她从杜沚手里接过了马僵,干净利落地翻身上马,啾了一声,枣红色的马儿打了个响鼻,乖巧地顺着她的意图,转向了东南方向,那边正通大道。 “你准备骑马?能行吗?”萧恂问道,“这一路迎着风去,很冷。” “坐马车的话,路上不好走,再,我想快点到,好知道那边是什么情况。”谢知微朝萧恂看去,眉眼弯弯,“我好久没有跑马了,想试试。” “那行,走吧!”萧恂率先走在前头,谢知微跟在后面。 出了城门之后,风刀如割,谢知微的头上戴着一个幂篱,稍微遮挡了一下风,跑了约有十多里地,身上便热起来,萧恂的速度并不快,她跟起来很轻松。 待与大部队分开之后,萧恂身边的暗卫便现身了,竹影朝谢知微看了一眼,“县主的骑术实在是好!” 谢知微跃马跟上,笑道,“我再说一下,我现在的身份是崔家三少爷崔亭渭。” 萧恂笑了,“哎呀,兄弟,那以后我就不客气了!” 谢知微还不知道他说的“不客气”是什么意思,腰间便被什么猛地缠住,她的身体便腾空而起,谢知微一声尖叫,已经被马鞭拉到了萧恂的马上,萧恂一把扣住她的腰身,他充满了气息的声音在耳边道,“来,我带你飞!” 谢知微吓得魂都快飞了,身子一软,只觉得后背靠上了一堵坚硬的胸膛,他身上的温热隔着厚厚的衣料传过来,谢知微的心稍微安定下来,怒道,“萧恂,你死定了!” “兄弟,别这么凶嘛!”萧恂欢喜得嘴都快裂到耳后根了,“都是兄弟了,同乘一骑不是很寻常吗?” 谢知微调整呼吸,她习惯性地要对着人说话,一扭头,额头便碰到了萧恂的下巴,肌肤相贴,萧恂暗道一声不好,浑身都僵硬了。 “郡王爷,满京城都传说郡王爷不喜女子,本公子今日才知道,郡王爷不喜娥眉好男色,在下今日得入郡王爷青眼,真是三生有幸啊!” 萧恂一听,魂都快吓没了,“谁说我好男-色了?我是……我只是……” “好你这口”萧恂说什么都不敢说出来。 ------题外话------ 第三更! 第314章 识破 萧恂也懒得解释了,他将斗篷一扯开,朝怀里一围,将谢知微严严实实地裹好,连头都没有露出来。 温暖将谢知微包裹起来。 马速提了起来,跑了约有一个时辰,谢知微只听到萧恂道,“前面有个茶寮,先歇一会儿,再过去,就只有半个时辰的路程了。” 谢知微久未骑马,虽然单纯地坐在马上,但屁股和腿也咯得难受。但只忍着,没法说。 萧恂先翻身下马,朝她伸出手来。 茶寮就在路边,前面是官道,右边是一片树林,一阵风从路口吹了过来,谢知微只觉得浑身一抖,她将手递给萧恂,正准备跳下来,萧恂一手牵着她的手,一手将她腰身一提,人便腾空而起,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两脚落在地面。 谢知微的腿一软,条件反射地抓住了萧恂的手,抬起头来,正好对上萧恂别有深意的目光,她不由得狠狠瞪了萧恂一眼。 杜沅和杜沚忙过来,准备一左一右地搀扶谢知微,谢知微松开了萧恂的手,试探着朝前走了两步,虽然腿上火辣辣地疼,但也不是不能忍受。 “难受吧?”萧恂问道,“也不必急着这一时半刻的,你急什么,坐马车过去,不也挺好的。” 他说归说,还是伸手在一旁护着。 这茶寮很简陋,一对老夫妻领着一个年纪约有十五六岁的少年,看似是祖孙,开了这家茶寮。沿着马路,砌了几口灶,上面架着茶壶,几口大锅,锅里架着蒸笼,热气腾腾,在这寒冷的冬日里,看着特别暖和。 萧恂要了一张靠近灶口的位置,旁边已经坐了一桌人了,一共六人,一个姑娘,一个青年,其余五人均携带兵器,原本叽叽咕咕说话,见谢知微等人一来,便噤声了。 又冷又累,谢知微勉强喝了两口茶,吃了几口馒头,便没有了食欲。 萧恂和杜沅姐妹二人倒是不嫌弃,大口大口地喝茶,又吃了不少馒头,等饱了之后,谢知微的手轻轻地碰了碰他的手,萧恂诧异地看着她,谢知微的眼角余光朝他身后那一桌扫了一眼,手指头沾在桌上写了个“娄”字。 萧恂明白了,他看着谢知微细细的,白嫩的手指,眼中闪过一点热意,但很快就收敛心神,手指头在桌上敲了敲,朝外头使了个眼色,竹影飞快地朝那一桌看了一眼,便飞身而去。 “再多休息一会儿还是多等等?“萧恂问道。 “走吧!”谢知微拿起了桌上的幂篱,准备起身,隔壁桌上的青年过来了,朝谢知微拱手道,“公子,可以认识一下吗?” 谢知微已经将幂篱戴上了,面纱下,她嘲讽地笑了一下,“生死仇敌,战场上见真章,何必认识?” 对方身高八尺,玉带锦袍,面若冠玉,端的是一表人才,文质彬彬,他愣了一下,诧异地道,“公子,你我第一次见面,何来生死仇敌?” “四王子,即便你我第一次见面,我也见识过你的画像,一眼就能看出你的身份,这算不得什么。“ 既然已经说破了,谢知微扭头朝那桌上的女子看过去,“三公主也来了,来之前,既没有下国书,又没有提前知会,偷偷潜入,是来做贼的吗?” 完颜宝现吃了一惊,她没有想到,靠近京城,才一个照面,她的身份便被人识破了,且这姑娘约莫只有十来岁,眼光何等老辣。 萧恂在一旁,脸色铁青,他稍一用力,捏着的桌沿被他掰了一块下来,咔嚓声响起,完颜兄妹带来的几个武士顿时警觉,纷纷亮出了兵器。 谢知微和萧恂二人被包围在娄国人的包围圈中,谢知微淡然一笑,她扣住了萧恂的手腕,“他们不敢动手,他们之所以找上我来,是为了治病,若我没有猜错,他们中的人感染了瘟疫。” 萧恂一听,搂着谢知微腰身朝后猛地退出,那六人忙聚集在一起,虽然手里依然握着兵器,但身上的杀气已经收敛了许多,完颜赞诚惊诧道,“崔三公子,你怎么知道的?” 谢知微笑了笑,“你既然知道我是崔三公子,何必问这样的话呢?你们中已经有人也感染了瘟疫,只是眼下还没有发作出来,不到傍晚时分,便会发出来,我若是还看不出来,那我不配做崔家传人了。” 完颜赞诚六人面面相觑,均是震惊不已。 连萧恂都震撼了,他心说,难怪谢知微敢到雎州来,果然艺高人胆大啊,她没有把脉,只一双眼睛就能看到瘟疫,这也太厉害了。 完颜宝现抿了抿唇,“你瞎说,你根本就是诳我们的,是不是?” “你若不信也就算了,中原的医术讲究望闻问切,望,便是观其色,四公主,你是否感到疲倦,四肢无力?头有点晕,恶心想吐?” 完颜宝现彻底惊呆了,她好半天才问道,“你怎么知道,王叔感染了时疫?” “我掐指一算便知道了,这很稀奇吗?”谢知微道,“三公主,四王子,眼下是特殊时期,请听从我的安排,包括这个茶寮里的人,全部都需要被隔离起来,我会想办法给你们治疗,请从现在开始,不要到处走动,否则,我会申请军法处置你们!” “哎呀,你们这些该死的砍头的,你们不是害死人吗?”茶寮里的老婆子哭着叫着喊了过来,要朝这些人扑过去,被竹影一把拉住了。 真扑过去了,现在就能没命。 谢知微朝三公主看了一眼,那女的一把扯下了身上的荷包,扔给那婆子,“不怕死就拿着!” 那婆子自然不怕死,她一条命值几个钱?拿到了钱,似乎有了保证,不哭也不闹了,任由萧恂安排人将这些人带走。 谢知微让杜沅弄来热水,人人都洗了手,又将口脸擦过了,谢知微一人分发了一枚药丸,让含在口中,又赶紧将口罩戴起来了。 “崔三公子,我王叔怎么办?”完颜宝现不太情愿跟着萧恂的人走,喊道。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再一次,新年快乐,爱你们! 第315章 妥协 谢知微朝她看了一眼,问道,“你王叔在哪里?” “在雎州县城外的一户村庄。” 谢知微闻言,吃了一惊,对萧恂道,“雎州城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周边的村子我们也要加派人手进行筛选,但凡有被传染上的,都要先安排空屋集中起来看管,不能随便走动,否则传染的人越来越多,扩散开,后果就不堪设想。” 谢知微道,“这些,恐怕需要你留在城外才能做到。我今天下午就进城去,尽量找出时疫本源。” “不,我跟你一起进去。”萧恂固执地道,他眉眼沉沉,语气斩钉截铁,不容拒绝。 “你进去,就出不来了,如果我需要什么帮助,谁在外面接应?”谢知微道。 “我自然能够找得到人接应,总而言之,我必须跟你一起进去。” “可是,你若是跟着进去,我还会担心你被传染上。你若是在外面,我在里面才会有底气。萧恂,你不要闹了,你要是再闹,我就不想再管你了。” 谢知微有些不耐烦了,萧恂是皇帝的掌中宝,皇太后的命根子,她进去是为了救人,萧恂跟着进去,一旦被传染了,谢知微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萧恂气得七窍生烟,谢知微说完,掉头就走,自顾自地走到路边,翻身上了马,两腿一夹马腹,便疾驰而去。 萧恂狠狠地甩了一下马鞭,马鞭发出一阵破空声,他咒骂了一句,见松风和竹影还愣着,不由得怒道,“看什么看?还不快跟上去,她不让我跟着,你们也不行吗?” 竹影和松风对视一眼,连忙冲过去,上了马,朝谢知微冲了过去。 萧恂尾随其后,目光锁定前面的人,疾冲过去后,与她并驾齐驱。 雎州城的南城门前,萧恂的人已经和城内的人联系上了,崔亭湛站在城楼上,看着马上大变样了的三弟,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 “三……弟!”崔亭湛不得不配合着演戏,“你赶紧回去吧,城里一切都好,不需要你进来。” “二哥,你说的什么话?叔祖收我为徒的时候,我就立下了宏伟志愿,以天下之病为己病,如今城里有了时疫,我怎么能路过而不入呢?”谢知微满口谎言张口即来,问道,“还请二哥说一些城里的情况。” 崔亭湛一阵无语,“现在城里人口数约有十万,每天有一百多人去世,尸身已经全部收敛,原本准备焚烧,但那些逝者的亲朋好友聚集闹事。府衙里的人手不足,大夫一共十来人,其中有两人拒不出诊。城里最大的药材商是鄞州宁氏,药材价格上涨了十倍,因为是四皇子的外祖家,知府不敢动。“ “粮价呢?还有吃的水如何?” “粮价也上扬,涨了三倍,比起药材来,还是好多了。城中有存粮,但是长此以往如何买得起?最近是因为要过年,家家户户都有点存粮,再过几天,存粮吃完了,这么高的粮价,如果不抑制的话,封城肯定是封不住的。” 谢知微扭头看向萧恂,“我要是进去,不仅仅是治病的问题,要是老百姓不配合,别说治病了,局势都不稳,做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萧恂没说话,他还能说什么?他也知道谢知微的顾虑,要是自己进去了,一旦被传染了,她会被宫中迁怒,谢家承受不起这样的后果。 再说了,现在娄国的人来了,朝廷居然不知道。虽说这些人被谢知微找理由控制起来了,也需要人处理,而眼下,再也找不出别的人来处理这件事,总不能他进去,把这事儿甩给别的什么人。 就算他想甩,眼下也没有人接。 “你怎么知道完颜宗望来了?”萧恂没有看谢知微,望着雎州城的城门问道。 “我只是猜的。”谢知微总不能说,前世,她是听说娄国的人来过京城,来的是娄国的统帅,想和大雍联合攻打北契。 “不管是四王子还是三公主,年龄都很小,而且我听说,他们都是娄国大王最疼爱的孩子,不可能没有任何长辈带着就千里迢迢地来到大雍。既然是一起来的,我们只看到了他们二人,并没有看到长辈,就只能说明长辈出了问题。” 萧恂明白了,完颜赞诚应当也听说了崔家三少爷来了,看到谢知微和他在一起,不主动问他,而直接问谢知微是不是崔亭渭,便说明,他们急于找崔家的人。 萧恂扭头深深看了谢知微一眼,“你进去吧!” 谢知微趋马朝前,走到城门口的时候,她突然下来了,牵着马朝前走了几步,萧恂见此,也朝前走了几步,谢知微将马的缰绳递给他,“我这匹马叫秋云,我就不带进去了。麻烦你帮我照顾一下。“ 萧恂没有说话,但他将马缰绳接了过来,这也表明了态度。 谢知微转身,长发在身后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义无反顾地进了城。 城门缓缓打开,待谢知微和杜沅杜沚姐妹进去后,又出来了十多个兵士,接管了谢知微带来的物资,将马车赶进了城里,城门又缓缓地关上了。 萧恂看着那紧闭的城门,这一刻,他的眼圈都红了。 少年从未失去过什么,他伸手想抓住什么,却没法伸手,手中牵着两根马缰绳,显得特别无助。 城里,家家户户大门紧闭,但窗户后面出现了很多脑袋,都很好奇,这种时候,怎么还有人进来。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绝望的,悲哀的气息,明明城中还有不少活人,可是就好似一座死城。 雎州知府章以善,年四十二岁,两榜进士,方正脸,唇上留着两撇胡子,看上去斯文儒雅,穿着一身官服,孤身一人上前来,朝谢知微拱手道,“公子大义,肯进雎州,本官感激不尽!若有什么安排,请尽管说,雎州城里,上至本官这个知府,下至普通百姓,愿听公子调遣!” ------题外话------ 第一更! 第316章 赐方 谢知微点点头,“章大人,我说一下我的章程,眼下首要的任务是,一先把城里愿意出手医治病人的大夫集中起来,我有话要说;其次,每家每户,感染了时疫的人,先腾出空房,集中治疗;任何时候,不管是谁家,只要有人出现症状,一定要说出来,再次,我先去诊脉,重症的和轻症的也要分开安置。” 谢知微故意在大街上和章以善讨论处置的方式,街道两边不少人都听到了。 谢知微提了提声音,“雎州城的事,皇上已经知道了,已经任命了谢大学士为总调度,药材,米面,还有太医,都会支援过来。从古至今,不是只有今日雎县才遇到这种时疫,只要大家不放弃,总会找到时疫的源头,只要控制住了,就会有希望。” “别的,我就不多说了。杜沅,把口罩拿出来发,给章大人分两个,让章大人带我去看看病人。” 空气中,那种死亡的令人窒息的气息似乎松动了,隐隐约约有声音传出来,谢知微一路走过去,那十来辆装满了物资的车辆跟在她的后面。 “按照崔二公子的意思,将北面一处的城隍庙腾出来,里头已经安置了五百多号人了,每天约有数十上百人会死去,所有人都诚惶诚恐。” 边走,章以善边向谢知微介绍情况,他不确定道,”崔三公子,皇上是真的已经安排了人来救济我们吗?“ 谢知微道,“谢大学士在京城坐镇调配资源,宸郡王就在城外,而我在这里面。我乃是崔家神医的传人,崔家与谢家的关系不用我说。宸郡王少年将军,皇太后的心尖尖,皇上最疼爱的侄儿,负责雎州的抗疫,章大人觉得,朝中会不重视雎州吗?“ 章以善激动得眼泪都出来了,他抹了一把眼泪,将口罩往上提了提,“这就好,这就好,本官这些天一直都胆战心惊,若是再不来人,城里就要乱套了。“ 这一点,谢知微深有体会,“章大人放心,现在城里井然有序,有了朝廷的重视和支持,只会越来越好。“ 城隍庙破损得厉害,四面透风,里头只有一个年约七旬,一个年约六旬的老大夫在进行救治,谢知微到的时候,有个三十多岁的中年人被两个兵士抬了出来,刚刚咽气。 “等等!”谢知微拦住了正要把人抬走的中年,让放在地上,她戴上一双鹿皮手套,口脸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开始翻看死者的眼珠子和舌苔,死者身上的温度虽然开始降低,但在此之前已经不是正常人的最高体温了。 谢知微站起身来,挥挥手,“抬走,撒上生石灰,或是用石灰水洒一遍,不要让人触碰死者。” “是!” 杜沅端来了水,谢知微洗过手之后,便进了城隍庙,用木板临时搭起来的一张张床,床上的被褥虽然不新,但也勉强能够挡寒,只是这里没有门,窗户也破了,没有升火盆,冷得快要结冰了。 “章大人,我的建议,这些病患不能安置在这里,就算不病死,冻也要冻死了,全部都挪走,如果没有保暖封闭的屋子,那就请章大人把府衙让出来。“ 章以善之所以没有把人安置在府衙,是因为,府衙是朝廷的脸面,别到时候他抗疫无功,御史们一纸弹劾,他丢了官职不说,还把身家性命都搭上。 崔家是什么人家,谢家在朝廷上树大根深,大雍几代皇帝都想打压,如今还不得不重用,原因何在? “是本官疏忽了,崔三公子提议得是!” 章以善拱手道,他如此配合,谢知微倒是很惊诧,忙安排人采取了严密的措施,将这些病患用板车拉走,安置在衙门里头。 衙门里的人和这些病患们哪一个不是沾着亲带着故?谢知微一人发了一枚解毒丸,让含在嘴里,虽说不能起到绝对的防范作用,但有口罩罩着,人人身上都穿了一件大褂子遮挡,倒也没有人为此感到紧张和不安。 谢知微已经到了衙门,开始为病人一一诊脉。 紫陌和玄桃也到了,玄桃去为谢知微安置住宿,紫陌则在一旁,谢知微口述,她记下脉案。谢知微初时诊脉的时间还有些长,约有三五息的时间,后来渐渐地就快了,如此以来,一百多人的脉象都记录下来后,她又问了几个重症者的情况,便站起身来。 “舌绛唇焦,脉沉数,可沉细而数,或浮大而数;症候为大热渴饮,头痛如劈,干呕狂躁,谵语神昏,视物错瞀,或发斑疹,或吐血、衄血,四肢或抽搐。” 旁边两个老大夫一直守在一边,此时年岁大的人问道,“小神医,这该如何诊治?我等琢磨了几个方子,到底是能力有限。” “神医担不起!”谢知微拱手行了个礼,对这种不顾自身安危,一心为民,有着医者仁心的老大夫,谢知微不失恭敬,谦逊地道,“若是叔祖在就好了,就眼下,我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对于一些轻症患者,先用用一剂汤方。“ 稍微年轻一点,也依然有六十多岁的老大夫摸出了笔和一张纸,将笔尖在舌头上舔了舔,润湿后,悬笔在纸上,等着谢知微说方子。 谢知微被这二人的态度感动不已,她道,“这些病患,具有相同的症候,均是疫毒邪气内侵脏腑,外窜肌表,气血两燔所致。” “小神医这么一说,老朽如拨云见日,清晰明朗许多!”那七十多岁的老者朝谢知微拱手,“老朽宗金盛,这位老弟廉柯,还请公子赐方!” 谢知微也不客气,见那名叫廉柯的老者正眼巴巴地看着自己,便道, ”生石膏大剂48钱,中剂24钱,小剂7钱,小生地大剂6钱,中剂3钱,小剂3钱,乌犀角大剂48钱,中剂30钱,小剂24钱,真川连大剂4钱,中剂3钱,小剂1钱,生栀子、桔梗、黄芩、知母、赤芍、玄参、连翘、竹叶、甘草、丹皮、黄连各3钱。“ ------题外话------ 第二更! 第317章 见面 谢知微道,“先煮石膏后下诸药,再,两位老先生,这里面还有不同的症候,请两位老先生根据在下整理的脉案,一一为这些人诊治,凡斑一出,加大青叶,并少佐升麻小半钱,大便不通,加生大黄;大渴不已,加石膏、天花粉;胸膈遏郁,加川连、枳壳、桔梗、瓜蒌霜等,对症下药!” 两位老先生细细地品着,均连连点头,之后,朝谢知微拱手,“小神医,果然名门世家,这番出手,老朽等佩服不已。” 因情况紧急,两人也不再多话,很快二人分工,一人去诊脉,另外一人则去根据五种不同的情况抓药煎药。 谢知微洗了手,换了一身衣服,才出门,崔亭湛便来了,看到谢知微,“三弟,你忙完了?” “是的,怎么了?哦,对了,我一忙起来就忘了,四姐姐不是来了吗?我去看看她。“谢知微顿了顿脚步,“二哥,谢家四叔和海家哥哥姐姐也来了,你们遇到了吧?” 崔亭湛看着眼前只到自己胸膛的小姑娘,她是这么小一点,可是刚才,她把所有的病患者从那破败的城隍庙里头挪到了这温暖的衙门里,而且就他所知,谢知微开的这药方,比之前这城里的大夫开的不知高明多少。 最为难能可贵的是,谢知微并没有针对每一个患者来开药,她知道根据病患的症状进行分类,针对每一种类别对症下药,既有所针对,又减少了麻烦,就眼下这种没有人手和资源的状况下,不能不说一声高明! “你四叔和海家兄妹他们都还好,就你四姐姐很不幸,她也病了,这会儿是六妹在照顾,今日一早,我看六妹有些咳嗽。三弟,你且帮忙去看看。“ 谢知微一听很着急,脚步都加快了一点。 原本崔家的人在客栈住,瘟疫爆发后,眼看一时半刻是出不去了,便搬到了崔家的一家药铺里头。 药铺里,平时坐诊的大夫就是刚才跟谢知微的两个老大夫。 “宗老有个孙子,十七岁,之前也出去坐诊,后来被他母亲给锁在屋子里了。宗老也被她骂了个狗血喷头,不得已,只好让步,如今和廉老两个人,不眠不休地忙了小半个月了。“ 说话间,已经到了厢房门口。 崔家的药铺门面不大,前面占了两个门脸,临街是诊脉和抓药的场所,进了后面,中间一个大庭院,摆放着晒药用的架子和席子,两侧是厢房,后罩房平日里用来放药材,此时已经空了。 这小小的药铺里头,已经躺下了三人,崔南嘉和丫鬟雪见,六小姐崔南蔻的丫鬟青黛。 崔南蔻听到动静出来了,一步跨出门槛,看到谢知微,愣了好久,没认出她来。 崔家的姑娘都挺有涵养,没有大惊小怪,而是看向了崔亭湛,不是说来的是三哥吗?眼下这人他是三哥吗? 崔家三少爷年方十七,眼前这个分明是个孩子。 崔亭湛摸了摸鼻子,“我们进去说话吧!” “啊,是,是表妹?” 待谢知微进了屋,崔南蔻总算是记起,眼前这个似曾相识的少年到底是谁了?她一把拉住了谢知微,“是不是表妹?” “表姐!”谢知微朝崔南蔻行了个礼,“是我,我之所以用三表哥的名头是为了好行事。不过,表姐,你放心,我不会坠了三表哥的声名。” 崔亭湛笑道,“方才,表妹给那些病患诊脉,开方子,我在旁边都看到了,说起来,表妹在医道方面真是天赋异禀,老祖若是知道了,一定也会大吃一惊,怕是会嫌弃三弟呢。” 崔南蔻松了一口气,她红了眼圈,“表妹,不瞒你说,表姐她也感染了时疫,这两天情况很不好。” “我去看看!” 谢知微已是迫不及待,她在崔南蔻的带领下进了内室,看到躺在床上的表姐,原本珠圆玉润的人儿,眼下已经瘦成了皮包骨,一双大大的眼睛深陷下去,眼中无神,看到谢知微后,强打起精神笑了一下,“表妹!你怎么来了?” 方才几个人在外面说话,崔南嘉听到了,知道是谢知微来,眼中已经浮现出了谴责的意思。 谢知微忙上前,一把要抓住崔南嘉的手,被她躲开了,“表妹,你也跟着老祖学过医术,怎么能如此不稳重?” 谢知微羞愧不已,她本来要在床上坐下,此时也坐不下去了。 杜沅给她搬了个凳子,谢知微坐在凳子上,手要搭在崔南嘉的手腕上,崔南蔻忙要放一块帕子隔档一下,谢知微摆摆手,“不必了,没有那么严重。” 她戴着口罩,凝神诊脉约有五息功夫,换了左手,又有五息功夫,方才收了手,起身走到桌前,将方才的方子调整了一下,吩咐让崔南嘉喝下去。 谁知,崔南嘉勉强喝了不到半碗,便一口气全部吐了。 谢知微的心一下子紧了起来,“把药温着,我先给表姐施针,之后再喂药。” 施针花了约有一顿饭的功夫,崔南嘉又喝了半碗药,方才沉沉睡下,约有一炷香的功夫,崔南嘉的体温升起来了,眼看攀升不止,谢知微只好重新再施针。 一更天的时候,崔南嘉的体温才慢慢地开始下降,虽然没有完全退热,但比起之前的凶猛程度要好多了。 几个人的情绪几经起落,均是疲惫不堪。 “表妹,若今日没有你来,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崔南蔻流着眼泪道。 “所以我来了。”谢知微笑道,“不用担心,我会努力想办法的。” 只是,方才一番折腾,谢知微的信心也在渐渐地丢失,用现有的方子,恐怕很难将这场瘟疫控制住,她需要做更多的尝试,但她也不能把表姐几个人扔在这里,一旦病情反复,她恐怕鞭长莫及。 给雪见和青黛诊脉之后,谢知微又针对两人的情况开了方子。雪见和青黛的病情比崔南嘉要好多了。 “四姐那天从城里回来之后,就病了,当时我们都没有觉察到是瘟疫,原本雪见和雪茶是在服侍四姐的,后来雪见有些咳嗽,我们意识到不对,便将雪见隔离开了,我让青黛去服侍四姐,谁知过了两天,青黛也这样了。好在她们的情况比四姐要好些,再这样下去,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318章 危机 谢知微听了之后,点点头,“跟我说说你们最近一段时间的饮食吧!” “四妹病了之后,当时请的是宗老和廉老帮忙诊脉,一开始以为是感染了风寒,便开了感染风寒的药,四妹喝了之后,当天晚上说是好些了,连着喝了两天,四妹就开始发热,两位老大夫调整了药方……” 崔亭湛知道,这些脉案和处方对谢知微的帮助很大,便整理出来一起拿给谢知微。 谢知微一一看过之后,道,“表哥,我不得不回到衙门那边去,那边还有数百等着诊治。任何一场时疫,一时半刻都很难找到特效药,我没法十二个时辰都守在表姐身边,安全起见,我想把表姐和两位姐姐一起带过去,按照章程,一旦染病,他们原本应当被隔离,还有表哥和表姐,你们约束好崔家的人,不要随意外出,有什么事,就让街上的巡捕带话给我。” “表妹提的要求,我们自然会遵守。”崔亭湛二话不说,既然谢知微来,为的肯定是他们,只是她现在的身份既然是崔家的三少爷,自然不能坠了崔家的声誉,身为崔家人,他们还有不支持的吗? 很快,崔南嘉和两个丫鬟被谢知微带走了,临走之前,她将带来的解毒丸分别给了崔亭湛和崔南蔻一人一粒,“我也不确定到底有多少效果,聊胜于无吧,再六姐姐的脉象暂时也没有什么不妥,就暂时不过去了,还是要自己隔离起来,一旦有任何症状,一定要安排人通知我。” 谢知微再三嘱咐。 “表妹,谢家在这边也有个铺子,你四叔来了之后,就从客栈把海家兄妹接了过去。原本说让他们住在这边,他们不肯,应当还在那家笔墨铺子里头,离这边有点远。”崔亭湛道。 谢知微准备回头让人去过问一下,若是他们还好,自然就一直在笔墨铺子里比较好,她这边情况复杂,若是不小心传染上了,就很不得了。 衙门里几乎所有的房间全部都被腾出来,安置了病患,只留了一个厢房给谢知微,谢知微将表姐安置在了东次间,她和四个丫鬟挤在西次间里头,明间用来会客诊脉。 两个丫鬟和轻症患者安置在一起。 “崔神医,那边有个病患不行了!” 谢知微正要洗漱一番后用点饭,宗老急匆匆地赶过来,他的胡子都打结了,一脸疲倦,但两只眼睛还炯炯有神。 ”我去看看!“谢知微让杜沅带上针包,她才起身挪动,腿上传来一阵撕裂的疼痛,但谢知微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便跟着宗老过去。 病患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太婆,口吐白沫,眼睛翻白,瞳孔已经开始扩散了,身边没有亲人,只有同她一样的病患,此时众人都很茫然地看着她,脸上无喜无悲。 似乎,大家都意识到了,此人的今天就是自己的明天。 谢知微来不及多想,只吩咐道,“把她的衣服解开,我要用针!” 屋子里生起了火盆,火驱散了寒气,倒也没有那么冷。 杜沅戴上了手套上前去便将这妇人的衣服剥开,只穿了一层里衣,谢知微的双手便如穿花蝴蝶一般,将数十根银针扎在了她的身上,只见这妇人身子一挺,一大堆的污秽被她吐了出来,急促呼吸了几口,总算是活过来了。 “活了!” 不知道是谁低低地说了一声,所有人的眼里都透出一种火热来,看谢知微的目光好似看到了救世主。 谢知微的尾指轻轻地拨动着妇人身上大椎穴上的银针,轻轻地发出低鸣声,每波动一声,病患身上的死气似乎就减少一分。 这简直是太神奇了,宗老和廉老此时也不再怀疑谢知微的身份,崔氏神针,他们在许多年前曾经见识过一次,的确有着起死回生的神效,但有一点,对施针者的损耗也非常大。 “小神医,够了!”宗老忍不住开口道。 “要你多嘴,你自己没本事就不让人救治我娘,我跟你拼命!” 旁边,一个青年窜了出来,一头朝宗老撞去,他估计也是晕头转向了,身子一歪,撞向了谢知微。 杜沅忙一把扣住了那青年,一手甩了出去,那青年便摔在了地上。 “神医杀人啦!” 病患之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整个病间闹哄哄起来,眼看情况就要失控了,谢知微的手一拂,将针全部都收起来。 “宽儿!”那妇人喊了一声,声音虽然微弱,但至少已经能够发声了。 “把药端来!”谢知微伸了手,廉老忙将一碗药递给了谢知微,谢知微端着嗅了一下,见药方没有错,便亲自喂给这老妇人喝。 骚动渐渐地平息下来了,人人都盯着谢知微和这老妇人,见小少年脸色苍白,精神萎靡,而那妇人虽然依旧病重,但最起码缓过来了,这一点让这些病重者看到了希望。 那青年在地上躺了一会儿,听到他娘叫,连忙鲤鱼打挺地起来冲过来,跪在他娘的床边,正要握住他娘的手哭泣,谢知微拍了一下他娘的肩膀,“你不要和你娘离得这么近,担心会被传染,如果你一旦躺下了,你娘就没有人照顾了。” 那青年虽然被谢知微的丫鬟差点摔了个半身不遂,此时却一扭头跪在她的脚前,”公子,收下我吧,我愿意做牛做马伺候公子,我是宁氏药铺打杂的,也略识药材,我愿意为公子效犬马之力。“ “行,我这里正缺人手,你一片孝心,看来也是良善之人,不过以后做事一定不要冲动,三思而后行,若能做到这点,你就暂时过来帮忙。” 本来人手就少,谢知微也不矫情。 这中年人叫齐宽,十八岁,因家贫,无妻儿,只有一个老母亲,母子二人相依为命,在城南租了个房子,齐宽在宁家的药铺打杂一个月挣二钱银子,养不起老母亲,老母亲平时给人做些针线活。 谢知微将齐宽交给了廉老,此时,还有两百多人还没有诊脉,谢知微一一把完脉,重症者一一施针,除了极个别调整了一下药方,其他的人还是按照之前的方子服用。 靠近东面墙角的是一对年轻夫妻,女子的病症并不是最重的那种,谢知微把脉之后,无奈地起身,正要离开,男子强撑着跃起,他手中一柄剔骨刀,对准了谢知微的脖子,喷着热气道,“给我妻子用针,用刚才那种,不用我就杀了你!” 此人已经发着高热了,说话时的热气,透过谢知微的口罩,直接朝她的面门喷过来。 谢知微连忙别开脸,“你妻子的症状并不重,只是她……”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不好意思,暂时没时间捉虫,先更再捉。 第319章 幸好 “她都昏厥过去好几次了,你还说她的病不重,你这个骗子,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医,你看到我们不是雎州本土人才不愿意对我们用针。” “身为医者,我并没有地域歧视。” 谢知微的眼前寒光一闪,她的眼睛不由得瞪得很大。 几滴热血溅了出来,谢知微只听见哐当一声,男子手中的剔骨刀落在了地上,她的身体转了一圈,落入到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萧恂不知何时现身,他一把将谢知微扣在怀里,一双好看的凤眼里迸射出寒光,冷漠地朝地上的男子看了一眼,“扔出去,一把火烧了。” 那男子已经咽气了。 “不,不要!”病重的妻子挣扎着从榻上滚下来,跪在地上拼命磕头,“求求神医了,求求你们,他是因为我肚子里有了孩子,才会如此。” 谢知微也只能同情她,“眼下,你肚子里的孩子想要保住,很难,即便我施针也未必能保证她安然无恙。我今日已经脱力了,即便施针效果也不明显,我休息一晚,明天一早为你施针。” 这妇人约有三个月身孕,可是高热时,也不知道请的是什么样的虎狼医生,竟然给她开了不少孕妇禁忌的药,肚子里的孩子即便能保住,将来是不是个健康的,就真的很难说了。 谢知微虽同情她,却并不觉得萧恂草菅人命,出手狠辣。自古以来都是“求医”,讲究的是个“求”字,便是帝王将相,也没有拿刀逼着大夫治病的。 竹影和杜沅姐妹已经将手上的暗器收起来了,均松了一口气,方才的情况实在是太危险了,以至于他们的心跳快得如同擂鼓,要不是郡王爷太快了,他们此时已经出手了。 萧恂已经不允许谢知微多说话了,他充满了杀意的眼睛环视了一圈那些患者,见人人都低下了头,指着其中一两个人,“带走!” “是!”外面进来了几个持戈的甲士,不由分说地朝那两人出手,谢知微道,“慢着!” 那两人朝萧恂看去,谢知微转身从萧恂的怀里挣脱出来,她根本不敢用手碰萧恂,“这两人是重症患者,传染性非常强,就算要带走,也要隔离,你准备把他们带到哪里去?” “雎州城这么大,随便隔离在哪里。”萧恂无所谓地道,谢知微若是想济世,也不是不行,但他不允许她的身边有任何危险。 “官老爷,我们到底犯了什么罪?”那两人哀嚎道。 萧恂懒得搭理这些人。他只是看到这两人方才的眼神不善,既然他发话了,自然会有人去处理,便一把扣住谢知微的手腕,“已经很晚了,回去歇着!” 走在路上,谢知微忍不住道,“能不能找人帮忙去谢家的笔墨铺子里问一下,我四叔他们……” “已经问过了,他们都还好,我也跟你四叔说了,你在这边。”萧恂扭头朝她看了一眼,“你过来不是准备搭救你四叔和几家表兄妹的吗?怎么又管起这些闲事了?这些人死光了,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既然遇上了,就不能坐视不理,我怕遭报应。”谢知微若有所思。 屋子里熏着香,用木香、苍术和降香制成的香,既有辟邪,祛秽的作用,还有安神之效。 谢知微不允许任何人碰她,等紫陌和玄桃将热汤抬了来,她自己将衣服脱了,进了浴桶里,全身上下用加了药材的水泡了一遍,才从桶里出来。 等穿戴好了之后,玄桃熬了一碗药来给谢知微喝了,她脖子上还有一道红红的印子,方才那人还算有点理智,并没有把她的脖子勒伤,可即便如此,谢知微的皮肉嫩得很,红痕依然狰狞可怕。 “姑娘,用点药膏吧!”玄桃心疼得不得了。 “先把饭菜端上来吧!再不吃饭,我就要先去找我娘了。”谢知微坐在桌前,手里端着一杯茶,不敢喝,她怕越喝越饿。 紫陌亲自将饭菜端了上来,摆在桌上,谢知微已经迫不及待地拿起了筷子,扒了一口饭,她虽然还算克制,但着实是饿得狠了。 萧恂正好踏了进来,一眼看到了谢知微地低头认真吃饭的样子,急切的样子一下子戳中了他的心脏,他深吸一口气,走到桌边坐了下来。 桌上,只有简单的两菜一汤,一盘肉烧芋头,一盘鱼,一碗鸡蛋汤。想必是吃鱼太麻烦,要挑刺,谢知微并没有怎么动那盘鱼,而是连着挑了好几筷子芋头。 吃了一小碗饭,肚子填了个半饱,谢知微的速度才慢下来,她一抬头看到了萧恂,也没有多惊诧,只问道,“你用过饭了吗?” 萧恂深深地看了一眼她脖子上的红痕,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嗤笑一声,“我又没傻,还能把自己饿着?” 说着,他拿了一双筷子,一点一点地开始挑盘中鱼的刺,剔干净一块,放到谢知微的碗里,“还是慢着点,万一我没有剔干净。” 萧恂剔鱼骨的时候,谢知微不时看着,知道他剔得非常仔细,夹到她碗里的时候,还在鱼汤里头沾了一下,谢知微吃了一口,鱼肉细滑,滋味十足。 谢知微也没有理会萧恂话里的夹枪带棒,“你为什么进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进来?这雎州城又不是你的。我堂堂郡王,也不必听从你的调遣。”萧恂原本等在外头,他没有想到,谢眺行事的速度这么快,京城那边快马加鞭传来消息,明日晌午十分,物资就能被运来,押车的人是萧昶炫。 萧恂将楚易宁留在了城外,让他等着萧昶炫那边的消息,一旦物资到达,就赶紧通知他。 而他幸好来得及时,看到谢知微被人用剔骨刀架着脖子的时候,萧恂后悔自己当初没有和她一起进来。 看来,从萧恂嘴里是得不到什么消息了,谢知微如今对他的性格也算是有点了解了,当这人脾气上来了的时候,他就专程和人对着干。 谢知微吃了个七成饱,便让人将桌子撤下去了。 “这里,不上药了?”萧恂偏头看着谢知微的脖子,眼里冒着火。 “就一道印痕,也没有破皮,不必上药了。”谢知微眼见萧恂要变脸,眼下还有很多仰仗他的地方,谢知微忙道,“不过,既然你看着不顺眼,我就上药吧!” 玄桃拿来了药,一面给谢知微上药,一面道,“姑娘自己不爱惜自己,这要是被太太知道了,或是被崔家老太太,太太们知道了,不知道要心疼成什么样儿,便是奴婢们看到,也难受。” 萧恂递给谢知微一个活该的眼神。 谢知微朝玄桃瞥了一眼,“你怎么话这么多,到底我是大夫,你还是大夫?就算留了疤,我也有办法弄掉,紧张什么呢?” “姑娘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时候,谁知道这时疫是怎么传人的呢?那人的刀不知道是杀过猪还是屠过狗的,姑娘也太不讲究了些!” 谢知微捂住自己的脖子,惊骇地看着玄桃,“你别说了,你说得我连隔夜饭都要吐出来了,杀猪屠狗,玄桃,你真是太厉害了,这你都能想到。” 萧恂忍不住笑起来了,屋子里的气氛才稍微松动了些。 谢知微打了个呵欠,萧恂起身正要离开,玄桃又道,“姑娘腿上的伤可要仔细些了,那可是疏忽不得的。奴婢瞧着血肉都沾在衣服上了,姑娘都不吱一声,奴婢是真佩服姑娘,不去上战场,太可惜了。“ 第320章 心疼 萧恂黑黢黢的眸光压了过来。 因为伤的不是能说出来的部位,此时被这丫鬟当着萧恂的面说出来,谢知微简直是恼怒死了,“你这张嘴,不去说书也是屈才了。” 玄桃却是委屈得要死,“姑娘的骑术再好,也不能这样,到底不是常年骑马的人。奴婢既是跟着出来,回头姑娘回去了,落了个满身伤,秋嬷嬷能饶了奴婢们?姑娘也要为奴婢们多想想。” 这次姑娘骑马过来,玄桃和紫陌拦都拦不住。她们自己又不是善骑的,实在是没有经验,也没有想到姑娘受了那么重的伤,居然吭都不吭一声。 萧恂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自责不已,“有没有伤药?” “有!”玄桃忙道,“要不是看到姑娘衣服上的血迹,奴婢还不知道姑娘竟然伤得这般严重,连肉都拉下来了。” 不是谢知微不爱惜自己,她也不是不疼,只是她经历过最大的伤痛,身上的这些小伤小痛都算不得什么。 “不是有药吗?一会儿睡前,抹上药就好了。今日实在是事情太多了,也就没有顾得上。” 她咽得下玉粒金莼,也吃得下方才那样的粗茶淡饭,她能享受这世间的最大的富贵,也能住得下这样的破屋陋室,与这世上最贫苦的人比邻而居。 萧恂去过谢知微的闺房,她屋里的一应用具摆设比皇后所出的大公主都要贵重精致,这样一个金尊玉养的姑娘,居然能够忍受马鞍磨破腿部的伤痛! 萧恂从小在马上长大,从他会跑开始,就训练骑术。在军中的时候,有时候为了追赶敌军,或是逃命,在马上不下来,再厚的皮肉都会被磨破,他太清楚那种侵魂彻骨的痛了。 谢知微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而自己竟然都没有察觉。 萧恂只觉得,他自己身上都无处不痛了,再也待下去了,对玄桃道,“我现在出去,你赶紧给你家姑娘上药。” 说完,萧恂便出去了。 谢知微嘴里含了一粒药丸,任由几个丫鬟服侍,将衣衫都褪了,躺在床上。 看到谢知微腿上的伤,几个丫鬟倒抽了一口凉气,紫陌咬着唇瓣,忍着眼里的泪水,好半天才道,”姑娘这是怎么了?不知道疼吗?“ 谢知微已经睡着了,她重生的这一辈子,着实是没有受过什么磋磨,今日算是把一辈子没有吃过的苦都吃了遍,受冻,挨饿,长途奔袭,面对时疫的威胁,命悬一线……种种,她脑袋挨着枕头便睡着了。 给谢知微细细地抹上了药后,见谢知微睡得香甜,四个丫鬟便退了出来。 玄桃端着水准备去倒,一眼看到了站在廊檐下没有离去的萧恂,玄桃将水泼了,过去行礼,“郡王爷!” “她的伤势如何?”萧恂双手紧握成拳头,浓墨般的夜色将他眼中的自责隐藏,一张如春日海棠般艳丽无双的脸,透着危险的气息。 “姑娘的伤势有点重,皮都磨破了,血渍都沾在了衣服上,后来脱的时候也没有仔细,扯了好些皮肉下来。 萧恂只觉得浑身一阵抽痛,闭上了眼睛,良久才睁开,“是她自己配的药吗?” “不是,是原先从崔家带回来的。姑娘从崔家回来的时候,各种药都带了不少。如今上药及时,虽说吃了些亏,但应是不会留疤。” “你去吧,好好服侍她!” 玄桃忙退了下去,与紫陌等人一起洗漱了一番,便在屏风外面的炕上,挤着睡了。 “喵呜!” 一只猫,从屋梁上跳了下来,在屋子里转悠了一圈,在谢知微的脚头蹲了下来,朝谢知微再次喵呜了一声,便安安静静地趴在她的脚边,闭上了眼睛。 这猫,有点份量了,谢知微累坏了,没有搭理它,只挪了挪脚,不许它压在自己的脚上,谁知这猫又不耐烦地喵呜了一声,半蹲起身子,黑暗中一双绿褐色的眼睛凶巴巴的。 “姑娘,怎么了?” 屏风外,杜沅听到动静,摸索着要起身,谢知微疲惫的声音传来,“没事,就一只猫,正好我也冷,就让它在我脚头躺着吧!” 一股热意隔着厚厚的被子传到谢知微冰冷的脚上,感觉到那猫全身都放松了,谢知微慢慢地缩了缩脚,将脚挪到了边上。 她都走了一天的路了,累得都快趴下了,这个小东西居然还想拿她的脚当人肉垫子,她还想要个猫肉枕头呢。 一夜好眠,次日一早,谢知微只听到耳边惊天动地的呼噜声,吓得从床上腾身而起,扭过头,正好与一双绿褐色的圆眼对上,那眼中是轻蔑的眼神,好似在说,什么事这么大惊小怪。 谢知微抚摸着胸口,长长地透出一口气,忍不住用手指头戳了戳猫头,”你不是在我脚头睡的吗?你跑到我枕头上干什么?“ 这猫儿通身雪白,一颗圆又大的脑袋,眼珠子绿褐色,身上的毛长而顺,它喵呜一声,站起身来,在谢知微的床上转了一圈,巡视一番,在角落里找了个位置歪着头躺下来,用一双充满打量的眼睛看着谢知微。 玄桃听到动静,进来了,一眼看到那猫,“怎么在姑娘的床上?这东西,还真是会享受,这也是你能待的地方?“ 玄桃一把揪着白猫颈子上的软肉,将它扔到了地上,那猫儿愤怒地“喵呜”一声,朝玄桃呲了呲牙。 玄桃朝它凶了一脸,白猫似乎看到这两脚兽不好惹,便丢下玄桃,跑到谢知微的脚跟前,撒娇地喵呜两声,声音柔软,用头部不停地蹭着谢知微的腿。 “你家姑娘呢?”萧恂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谢知微听到了紫陌行礼的声音,“见过郡王爷,我家姑娘还没有起呢!” 玄桃在屋里道,“紫陌姐姐,姑娘起了,吩咐厨房那边准备早膳吧!” 萧恂走到门边,隔着帘子,问道,“你起了吗?” 谢知微坐在镜子前,玄桃在帮她梳头,听到询问,忙道,“你在外头等我一会儿,我快好了。” 杜沅过来给萧恂斟了一杯茶,笑道,“郡王爷怎么这么早?” ------题外话------ 第二更! 第321章 嫌弃 萧恂没有搭理,只朝外看了看,一场大雪之后,一轮红日在东方出现,玉树琼枝,红妆素裹。 杜沅忙把茶盏放下,退出来,朝杜沚吐了吐舌头,她倒是没有想到,看似很好说话的郡王爷,实际上比公子都还难打交道,这人每一个毛孔都写着骄傲二字,寻常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谢知微将不停地蹭着她的腿部,不停地围着她喵呜的猫儿提起来,放到了腿上,挠了挠它脖子上的软肉,猫儿地躺了下来,微微闭眼,将爪子收了,舒服得轻轻地哼唧起来,朝玄桃看了一眼,眼中充满了挑衅。 “姑娘,您瞧着这小东西,居然在向奴婢示威!“玄桃气愤得要死。 谢知微忍不住笑起来,又撸了两把这猫,待玄桃给她把头发梳起来了,净了面,一切收拾妥当了,才出来。 萧恂坐在桌边喝茶,看到谢知微出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问道,“伤势怎么样了?” 只要不是伤在她的脸上和手上,不管伤在哪个地方,横竖自己都看不到,萧恂再不甘心,也没有办法。 ”没什么啊,我外叔祖制的伤药有多厉害,你又不是没有不知道。“谢知微在桌前坐下,早膳已经摆上了,两样小粥,两笼蒸饺,两笼馒头,一大碗素面条,几样小菜。 谢知微拿过了筷子,递给萧恂一双,笑着问道,“你还没有用早膳吧,和我一起?” 萧恂接过了筷子,“我还真不知道你外叔祖的药有多厉害,像我这样的人,不到生死关头,是不会把自己弄得惨兮兮的。你疼不疼,我不知道,我就想问问,你昨天提前半天过来,起了什么作用?” “我昨晚若是没在,我表姐可能就救不过来了。”谢知微看着萧恂,“我在崔家住了两年,我表姐表哥他们对我都很好,若是外叔祖在,我也不用这么担心,他现在不知道在哪里,这里需要我,我必须过来。” 萧恂便无话可说了,只是让他什么都不说,他又很不甘心,捏了筷子,将馒头递到嘴里前,还是嘟囔了一句,”犯得着把自己弄成这样吗?“ 貌似,他什么都做不了啊! 前两天,墨痕还给他传授了些追求姑娘的方法,姑娘受伤的时候,是最好俘获姑娘放心的时机,送药啊,安慰啊,端茶倒水啊,不管是身体受伤还是心理受伤,这个时候,是出手的最佳时机。 可是,谢知微自己不觉得难受,偏偏她受伤还有着最好的伤药,而最为关键的是,这伤貌似还跟自己有关。 萧恂只觉得条条路都被堵死了,老天爷这次没有站在他这边啊。 “郡王爷,墨痕来了!”紫陌进来禀报道。 萧恂正在喝粥,听到这话,头也不抬,心说来得正好,看了那么多话本子,关键时候没起到任何作用,有些脾气不好,“让他滚进来!” 紫陌抿了抿唇,为难地看向谢知微。 谢知微咽下一口粥,朝萧恂看了一眼,“你就说,他家郡王爷让他进来就是了。” “是!”紫陌屈了屈膝,出去了。 萧恂别有深意地看了谢知微一眼,也没有说话,将一碗粥三两口就倒进了肚子里,他挪过了那大面碗,取了一个小碗,连面带汤,装了满满一碗,谢知微以为他自己要吃,没吭声,等他把这碗面递给自己的时候,谢知微为难地看了一> “你不吃,你怎么有力气干活?”萧恂道,“吃点面条,喝点汤,昨天不是都饿狠了,吃这些干巴巴的馒头,连味道都没有,怎么吃得下去?” 他自己捧着那一大碗面条,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了。 墨痕进来了,看到他家郡王爷在人家姑娘面前,一派军中的做派,看着干净利落,实则有点野蛮了,不由得眼角一抽,行礼道,“郡王爷,城外带来消息,四皇子殿下离此地还有四十多里地,约莫要到午后才能到。” “萧昶炫这是在干什么?他以为他是出来游山玩水的?”萧恂不满道,他用帕子将嘴巴一抹,腾地起身,“我出去看看!” “你不能出去!”谢知微道,“你已经在城里转悠了一晚上了,按照我的章程,已经进来了的,不允许出去。” “我到城墙上去看看,这总行了吧?” 谢知微将一小口馒头咽下去,将那个大汤面碗往萧恂的跟前推了推,“也不急于这一时,先把肚子填饱了再去吧!” 萧恂跟一只大猫一样,炸起的毛瞬间就被撸平了。 他这边才被捋顺毛了,白猫摇着尾巴从里间出来了,一见谢知微居然在吃东西,而没有叫它,白猫愤怒地“喵呜”一声,腾空就要跳到桌上,萧恂手中的筷子朝它飚射出去,正中白猫的脑门。 白猫悲惨地叫唤了一声,瘫软在地上,朝谢知微呜呜呜地叫着,那声音好似在控诉,你看看他居然对我动手。 “这猫儿哪里来的?” 玄桃对这白猫嫌弃得不得了,“昨晚不知道从哪里跑来这只猫,居然在姑娘的床上睡了一夜,这可不,就赖上姑娘了,自来熟得很!” 萧恂三两口将面给吃了,起身走过来,捏着那猫儿脖颈上的软肉,将它拎起来,一看,居然是一只公猫。 顿时,萧恂的脸色铁青,有种被冒犯了的愤怒感。 “哎呀,姑娘,这猫实在是太害人了!”杜沅跑了进来,“才那边的药材,被它糟蹋了不少。” 谢知微一听,脸色都变了,也不吃饭了,快步到了堆放药材的地方,只见一包蒲公英被散在地上,有几株被啃得残缺不齐了。 谢知微深吸一口气,止住了心痛,道“捡起来吧,单独包着,回头要用到这味药的时候,只有拿去冲洗一下再用了。” 她转身的时候,那猫儿也在旁边,绕着她的腿转悠,不停地叫着“喵呜!” 谢知微有点没心情搭理它了,只吩咐道,“给它点吃的吧!” 省得祸害药材! 谢知微从药材房间里出来,穿戴好后,便去看那些病人。 一大早,衙门里熬了粥,一人一碗已经分发下去了,有些吃得慢点的还在喝粥。倒是宗老和廉老已经在忙碌了,谢知微有些羞愧,也加入了诊脉的队伍中。 ------题外话------ 第3更! 第322章 煽风 章以善跟在谢知微的身后,虽然章以善没有说,但有些面孔已经不在了,多了一些新的面孔。 谢知微快速地给昨日的那一百多人把脉,比较脉案之后,她的眉头深深地皱起来,情况并没有因为昨天谢知微开的那些药方而有所好转。 约有一个时辰过去,谢知微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起身,边朝门口的桌子边走过去,边道,“只能先调整一下配方,昨天用针的那个人如何?” 指那个老太婆。 “还活着。”章以善道了一声,他也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 “昨天一晚,抬走了多少人?” “七十二个,又收进来了一百零一个。”章以善忍不住问道,“小神医,不知朝廷的支援什么时候到?” 眼下缺粮又缺人,昨天崔小神医来时的那点希望,随着昨晚接二连三地把人抬出去,而消散。绝望重新弥漫在这些病患中间。 谢知微自然能够感受到这种氛围,她点点头,”安排人出去,但凡发现了患者就赶紧收进来。和老百姓说清楚,如果不送进来,就直接把那整户隔离,若是送进来,朝廷会负责救治。“ 就在这时,一道惊呼声传来,昨天那个孕妇喊道,“神医,神医,快救救他,快救救他!” 谢知微忙一步冲了过去,已经来不及了,那人头一歪,眼睛已经闭上了,谢知微忙翻开他的眼睛,瞳孔早就散了,他脖子上的脉搏已经停止了跳动。 这人约四十多岁,不知身份。 悲哀重新笼罩在众人的心头,那孕妇朝谢知微瞥了一眼,“小神医,你那手针不是挺厉害的吗?要是你愿意出手,这汉子或许就不会死了。” 她似乎没有信心谢知微不会为她施针一样,一面说一面观察谢知微的神态。 谢知微也察觉出了异样,觉得这妇人挺奇怪的。她既然昨日说好了今日会为她施针,她就一定会做到,但这妇人却不自信,是为什么? 此言一出,那些病患们原本充满了绝望的眼神此时都充满仇恨地看着谢知微,毕竟昨天,他们都看到谢知微将那濒死的婆婆救活了。 宗老和廉老吃了一惊,上前来朝众位病人团团抱拳,解释道,“各位,有句话叫治得了病,治不了命,不是小神医不想救,而是这位患者发病太快了。” 那孕妇道,“两位这是说的什么话呢?难不成我们这些人的命就不配活着?昨天夜里,死了多少人,这位神医既然是来救我们的,为何自己在屋里睡大觉,对那些死了的人不管不问?” 原本麻木的病人们此时,似乎被人激活了,人人都要从榻上起身,眼前就跟一个个恶鬼一样朝扑过来。 这要是集体暴动了,不说别的,就被这些人啃一口,那非被传染上不可。 宗老非常生气,怒目道,“这位大嫂,昨天是不是小神医把你从阎王爷手里救回来的?” 她瘪了瘪嘴,看都不看谢知微一眼,阴阳怪气地道,”是啊,我也没说不感激她,为了救我的命,我男人还没了呢!我也不是在为我说话,她既然身怀绝技,不肯拿出来救人,就不对了,昨天死了多少人,大家都看到了,谁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呢。“ “谁不是上有老下有小的?听说这样死了,到了地狱,阎王爷都不收,是怕你把瘟疫带到地狱去,祸害别的鬼,那样的话,岂不是要做个流浪鬼?“ 死了连地狱都去不了?这些病人眼看就要暴起了。 章以善吓得两腿都在发抖,萧恂的手里捏了一柄小刀。 宗老和廉老还要说话,谢知微摆摆手,她冷静的目光平静地环视,声音里带着斩钉截铁的意味,“她说得没错,我的确身怀绝技,但拿不拿出来救人,那也要看谁能合我的眼缘了。这位大嫂,一饮一啄,自有天定,希望你这些恶念,将来不要报应在你肚子里的孩子身上。” 谢知微说完,以玩味的眼神看着这妇人,见她果然被激怒,也忘了挑唆。 毕竟,哪一个初为人母的人能够忍受未出世的孩子遭受诅咒? “你在诅咒我的孩子?”那妇人指着谢知微对众人道,“各位,你们看看,这就是神医,崔家的神医呢,都说医者仁心,你们看看,她年纪轻轻,心思何其歹毒,居然诅咒我肚子里的孩子,我,我和你拼了!” 说完,那女的就要冲撞过来,杜沅一步冲了上去,拦在谢知微的面前,手中握了一根鞭子,怒道,“你敢试试!今天倒是生龙活虎了,昨天是谁把你救回来的?喝的药还是我家公子带来的,狼心狗肺的东西,你这样的人活该遭到报应!” 谢知微想到昨天萧恂不会无缘无故带走两人,扭头对章以善道,“章大人,查一下她的身份吧,若是普通老百姓,愚昧一点,没良心一点也就算了,别是那什么教的人混进来了,成天在这里头搞破坏,煽风点火。” 她朗声道:“各位,佛曰众生平等,地藏王菩萨说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不管是地狱也好还是西天极乐也罢,每个人到了死的时候,该去哪里一切都有定数,生死有命。如果大家安心治病,该如何给各位诊治,我和所有的大夫都会全力以赴,如果想闹事,现在就去死,不必浪费药材!“ 谢知微说到最后声音冰冷,她身上散发出一种君临天下的气势,好似她是那站在众山之巅,睥睨众生的神祇,令人心生臣服之心。 萧恂有些意外地看着她,与她相处的时间越长,便越是觉得这个人似曾相识,他们曾经携手共度过难关,一起并肩作战过,有种与生俱来的熟悉感,对她的一切都不感到意外,只觉得理所当然,又心生欢喜。 章以善一挥手,两个遮掩的严严实实的衙役上来了,朝那妇人凶巴巴地道,“把路引拿出来看看!” 那妇人抱着肚子就开始喊,“崔家的神医杀人啊,一个人都没有治好,反而要杀人!断了我男人一根手指,现在要我肚子里的孩子的命,还有没有天理了?” 杜沅气得头发都快竖起来了,委屈得眼圈儿都红了,若是真刀真枪地干,她倒是不怕,撒泼,她几辈子都不曾学过。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亲们,年过完了吗?求一下票票和评论! 第323章 攻讦 杜沅想都不想就要举剑,谢知微拉住了她的手腕,朝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冷静地对那妇人道,“你说你男人死了,说我要你肚子里孩子的命,是又如何?” “从现在开始,你若是有本事,你就让外面的大夫给你诊治,我带来的药材,你一棵都不许用。我崔家是在乎名声,可也不受人辖制。我崔家是悬壶济世,可从未说过要济你这样的恶鬼!” 谢知微说完,扭头就走。 那妇人一下子懵了,她醒悟过来后,就坐在榻上捶打,“这是什么世道啊,这是要逼死人啊!” 谢知微冰冷的声音传来,“将她送到城隍庙去,城隍庙那边安排人值守,所有不想活的人都送到那边自生自灭,若是活下来,再由章大人依法处置。” 那妇人连忙从榻上下来,朝前爬去,一面爬一面求谢知微,“是我糊涂了,崔小神医,我已经没有男人了,我只剩下肚子里的孩子了,求小神医大人大量,不要和我这糊涂人计较。” 谢知微避开她,居高临下看着地上的妇人,“你男人拿刀逼着我给你施针,随时都会要了我的命,若依了我的脾气,连你也要没命,我怜你肚子里的孩子,没有与你计较。我却没想到,你没有半点感恩之心,反而还对我满怀仇恨。实话跟你说,你这样,我治不好你的病。” 谢知微说完,便径直离去,并不理会这女子的苦苦哀求。 章以善还懵逼一样地站在原地,萧恂走进来,背着手站在他的面前,“还等着做什么?留着过年吗?就你这样,没有一点警觉心,怎么坐上这知府的位置?我记得你是寿康五年的进士吧?爬得还挺快的,怎么蠢成这样?” 如果说,章以善之前,还不知道这妇人和昨日的那男子是什么身份的话,那此时,谢知微已经点拨了,让查一下这两人的路引,两人路引还没有拿出来,这妇人就开始攻讦谢知微后,章以善还没有任何疑心,他就真是个蠢货了。 白莲教居然已经到了他的治下,而他不但不知道,还让人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活动了半个多月。 今日,要是谢知微反应得不是这么快,要不是她以雷霆之势镇压这女子,一旦这些濒临崩溃的病重者暴动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谢知微回到自己住的厢房,紫陌迎了出来,“姑娘,四表姑娘刚刚醒过来了,用了一小碗粥,喝了半碗药,又睡去了。” “雪见和青黛呢?如何了?” “两位姐姐的情况要好点,用了一点粥,又喝了药,这会子也睡了。” 谢知微嗯了一声,她走上了廊檐,一步跨上了厢房,听到屋里传来咳嗽声,谢知微忙快步走进去,见崔南嘉已经醒了过来,她忙上前,轻声道,“表姐,是我吵醒你了吗?你能不能跟我说说,你现在感觉怎样?” “这里还是……难受!”崔南嘉指着自己的胸口,她的脸色依然很苍白,但精神似乎比昨天好了些,脸上扯出一个比哭还难受的笑,本来想安慰谢知微,却让她越发难受。 “别哭!”崔南嘉朝谢知微伸出手,想到自己这病传染人,她收回了手,看着谢知微红了的眼圈,轻轻一笑,“傻孩子,我会没事的,只要我不想死,谁也不会带走我,你看,你不是来了吗?” 谢知微紧紧地握住崔南嘉的手,“可是,万一我治不好你呢?表姐,我好害怕!” “不会的,你一定可以!”崔南嘉闭上眼睛想了想,“湄湄,肺部很疼,呼吸困难,高热,服用了昨天的药后,当时的情况有所缓解,但不能持久,证明用药的方向还是不对。且生石膏虽然能够清热,但体虚者恐经受不住。” 她边说,轻轻地将手抽出来,塞进了被子里。说了这几句话,崔南嘉耗了不少神,闭上了眼睛。 谢知微皱眉思索着,若是如此,生石膏就必须换掉了,可是换什么药比较好呢? 生石膏主治外感热病、高热烦渴或肺热喘咳、胃火亢盛。 与生石膏性近的药材不少,蒲公英,金银花,连翘,大青叶,板蓝根,蒲地蓝……,这么多的药中,其中金银花苦、寒,入心、肺、肾经;连翘入心、胆经;大青叶苦,大寒,入心、肺、胃经;板蓝根亦然。 而这种种药材,均不及生石膏,单单归肺、胃经,且用于脉洪大者。 谢知微细细地思索,一坐便是小半个时辰,眼看到了用中膳的时候了,萧恂朝屋里望了好几次,没敢进来打搅她。 “喵呜!” 一道声音传来,谢知微这才醒过神来,她朝床上看了一眼,见崔南嘉已经睡得很沉,之前脸上的死气渐渐地消散了,眉宇间冒出了淡淡的生机。 谢知微从被褥里摸出她的手来,将三根指头搭在她的脉搏上,屏息凝神良久,又换了一只手,再次把脉片刻,方才将她的手放回原处,思索起来。 约莫又是小半个时辰过去,谢知微始终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她不得不站起身,走到门边,看到等在廊檐下的萧恂,又看了一眼天上的日头,“这都什么时辰了?” “快到申时了!”萧恂一把扣住她的手腕,“先去用膳吧,我饿了。萧昶炫的人已经到了城门口了,一会儿我还要去接受物资,和他把帐对清楚。” 谢知微握紧拳头,没让他碰自己的手,等到了屋里,她才甩开萧恂的手,吩咐给她弄来章以善热汤。 萧恂的脸色沉了下来,以为谢知微是在嫌弃自己,堵着气没有说话。 谢知微一心沉浸在药方之上,并没有注意到萧恂的情绪,净手之后,她将口罩摘下来,吩咐洗净,蒸煮一遍再用。 用饭的时候,谢知微才注意到萧恂没有怎么说话,不由得诧异,将一盘肉菜朝他推了推,问道,”四皇子殿下运送了哪些物资过来了?有没有药材?“ “没有。”说起正事,萧恂倒是没有闹脾气,中规中矩地道,“太医院的大夫都来了,是王世普带队,回头要做什么,你让他们来做。” ------题外话------ 第一更! 今天限免,一共五更。 第324章 弹劾 “嗯!”谢知微道,“那就把那些病患都交给他们吧,后面几天,我可能要去找时疫的本源,看能不能找到特效药。要是药不对症,再好的药都没有用。” “你准备去哪里找?”萧恂问道。 “就在城里或是附近感染了时疫的村子去找。关键是要找到,这城里最先得病的人是谁?他得病前,有什么征兆?”谢知微道。 她看向萧恂,“我一个人可能做不过来,你能不能安排几个机灵的人,让他们去附近的村子里问问?或许,最早得病的人都不在了,但他们的家人或许还在,这对找出本源很有用。” 唯有找到了得病的原因,才能从根本上找到问题。 饭后,各自去忙去了。 谢知微找到章以善,让他带着自己去一个个询问那些最早得病的一批人。 “是年前冬月里,民妇和老李头一个坊头上的,他来找当家的一块儿喝酒,民妇和他是亲家,喝完酒回去后,那几天下大雪,当家的也没怎么出门,过了几天,当家的就说头晕,呕吐,去找大夫开了方子吃,没吃好,当天夜里,当家的就起了烧,烧得说胡话,民妇赶紧让民妇儿子去请大夫来,请的是杜金钩家坐堂的大夫,用了针也不顶事,过了不到十天,当家的就去了。那是冬月二十三那天,城里起了瘟疫。” “过了不到一天,民妇那亲家也去了。” “当时有个胡人来住店,当天夜里,那人就病了,头晕,上吐下泻,请的是中和堂的胡大夫,来用了针,开了方子,过了三天也没见好,就请了杜金钩家,谁知换了也不顶事,过了不到两天,那人就没了。正好那几天,草民那客栈里头好几个人也都这样,草民报了官,宗老和廉老来看了,说是时疫。“ “来抓药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最早来的是邱大官人,吃了好几副药也不见好,后来就去了。后来听说,邱大官人和永安坊那边的李老头都在一家酒楼里喝过酒。 那酒楼是雎州城里最大的一家酒楼,名叫会仙酒楼。 谢知微和章以善找到了那家酒楼的掌柜的,已经死了,还有两个小二活着,也是奄奄一息,谢知微用了针后,年轻一些的那个店小二过了两个时辰醒了过来,虽气息微弱,还是想了想那日的事。 “是那……那……猫肉,城里突然死了不少猫,掌柜的说猫肉好吃,让,让人去抓了,抓了不少猫回来,死了的也,也要……” 谢知微皱起眉头,问章以善,”城里死了很多猫这件事,大人知道吗?“ “听说过。”章以善想了想,“那时候,本官听夫人说,会仙酒楼出了新菜,名叫虬龙菜,其实很难吃,但因为贵而从未有人吃过,虽然十两银子一盘,但很多人趋之若鹜。“ 章以善叹一口气,“若这时疫因此而来的话,那真是冤枉啊!” 时间过去了小半个月,这些日子,谢知微和章以善几乎走遍了雎州城的每一个角落,查访时疫的本源。 日落黄昏,两人两腿发麻地回到了衙门,迎面看到王世普上前来,“崔三公子,方才崔家药铺那边传来消息,三公子的哥哥昨日夜里开始起烧了。” 谢知微顿时心跳如擂鼓,她有些站立不稳。 王世普自然认识谢知微,他知道谢知微请旨来到雎州城,着实没想到,他隐瞒了姓名,只肯以崔三公子的名义做事。 这半个月来,王世普亲眼看到谢知微每晚翻医药典籍至半夜,白天和章以善四处巡访,查找这场瘟疫的本源。 谢知微扶着廊檐下的柱子,定了定神,“今日又走了多少人?” “今日白天又抬走了一百二十三人,进来了两百一十一人。”王世普的情绪也很低落,“听说城里很多人在传言,说崔小神医不肯真心为百姓治病,就算进来了也难免一死,宁愿待在家里。” “无论怎么劝说,都没用。如此一来,恐被传染的人更多!” 谢知微有些心力交瘁,但此时,她不能倒下来,“我去看看我二哥吧!请王太医前面带路!” “是!”王世普忙带着谢知微去崔亭湛那里,他和大多数病患者一样,躺在大厅里头一个被人腾出来的榻上,只榻上的被褥比旁人的稍微新一点,暖和一点,别的并无二致 谢知微坐在榻上,三根指头搭在了崔亭湛伸出的胳膊上。谢知微的指尖微凉,崔亭湛醒了过来,看到是谢知微,强打起精神来,笑道,”是……三弟!有三弟在,我就放心了。“ 崔南嘉一直到现在还吊着命,拖得时间越长,对她的身体恢复越是没有好处。 “是,二哥,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我相信,我一定可以做到。” “嗯!”崔亭湛笑道,“我知道,三弟,没有关系,就算没有办法,也没有关系的。” 谢知微的眼泪一下子夺眶而出,她倔强地不肯让眼泪掉下来,深吸一口气,“不,有关系,我决不允许你们任何人出事。” 她站起身来,吩咐杜沚,“拿针来,我给二哥用针。” 崔亭湛不肯,“三弟,我暂时没事,等我……你再用针,现在不用。” 崔氏神针虽然有效,但也并非万能,包治百病,需要配合汤药治疗,才能发挥最大的疗效。 就好似崔南嘉,谢知微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通过用针,滋生她的阳气,但若没有汤药来平息她五脏六腑的疫气,单靠她本身的阳气进行抵抗,便显得尤其艰难。 为今之计,唯有找到抵抗时疫之气的方子,做到对症下药,才能够将这场瘟疫消灭。 城外,中军帐中,萧昶炫坐在首位,面前生了三个火盆,桌上是香茗,他正在看一封信,帐外传来“报”的声音,萧昶炫将手中的信扔到火盆里化为灰烬,道,“进来!” 那亲卫连忙进来,“四殿下,属下打听到,昨日的早朝上,已经有御史开始弹劾端宪县主,说端宪县主既然没有这个金刚钻,便不要揽这个瓷器活,如今雎州城已经成为人间地狱,全是端宪县主所致,冯御史大夫已经奏请皇上治端宪县主的罪!” ------题外话------ 第二更! 第325章 糊弄 朝廷正月初七就开印了,小半个月过去了,。 明日就是元宵节,朝中今天破天荒地,皇上起了个大早,招了几个股肱之臣进东暖阁询问国政,眼下,除了各地的灾情之外,最动荡人心的便是近在眼前的这场瘟疫。 谢眺身为总调度自然也在近臣行列,与他一起觐见的除了义武侯洪继忠、怀远侯韩振,还有户部尚书沈廷扬。 洪继忠道,“说起来,谢大人真是养了两个好孙女,谢大姑娘如今化名崔家三少爷正在雎州城奋力抗疫,虽说眼高手低了些,没做成什么实事,一天死个一两百号人。不过,这外孙女倒是个能干的,在京城里专门成立了一个仁爱基金会,号召捐款,一共筹集了二十多万两银子,这才是量力而行,踏踏实实地出力呢。” 谢眺在地上把头磕得砰砰响,“皇上,臣只有一个孙女,外孙女毕竟是别人家的人。臣这个孙女,虽然能力有限,可是请皇上念在当初她也是主动请缨,不畏生死奔赴雎州城,恕她无罪!” 皇帝的脸色很难看,目光沉沉,如大山一样压在谢眺的身上。谢眺能够感受到这份沉重,但他依然坚持着,不动摇半分,他的孙女纵然医术有限,但她有一颗为了大雍百姓的心,这难道有错吗? “皇上,臣的孙女明天才十一岁,她每天都在雎州城里上上下下地找时疫的本源,她每天都只睡了不到两个时辰,她原本也是臣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娇娇女,就算她不能平息这场时疫,也不该有罪!” 谢眺已是三朝元老了,先帝早年间的状元郎,侵淫官场多少年,早已经宠辱不惊,可以做到八风不动,可此时,他依然心寒。 陆偃将一盏茶递到了皇上的手边,笑着道,”不止是谢大人有个好外孙女,义武侯也养了个好女儿,薛大姑娘任基金会的会长,洪大姑娘任基金会的常务副会长。这真是开了大雍的先河了,还从来没有哪个民间组织如此急公好义,也难怪满京城的人都说,基金会的几个姑娘们都是观音娘娘下凡,还自动封了几个姑娘是七仙女呢。“ 皇帝的胸膛急促起伏,陆偃装作没有看到,继续笑道,“也难怪,崔三公子在雎州城一而再再而三地说,他们是朝廷派去的,这小半个月过去了,控制时疫还没有取得进展,老百姓们颇有怨言,也只能是对朝廷有怨言,谁让朝廷派出了那么多太医,一个个都没用呢?” 皇帝忍着怒气道,“七仙女,哪七仙女?” “回皇上的话!”陆偃眼帘微垂,挪步到了皇帝跟前,躬身,宽大的袖袍垂落下来,显得他格外恭敬,“仙首是薛大姑娘,听说她是九天玄女下凡,其次是华阳郡主,再其次惠和县主,次之是洪大姑娘,之后分别是薛二姑娘……” 陆偃的话还没有说完,皇帝便猛地拍案道,“够了!” 这里头,领头的居然是一个被夺爵了的伯府家的姑娘,也难怪谢眺要迫不及待地将谢元桃从嫡女降为庶女,都懒得知会薛家一声,也不愿意认这个外孙女儿,着实不是个安分守己的。 皇帝不由得冷笑道,“洪继忠,你那天上下凡的女儿有没有说,朕是个什么?朕的女儿们又是个什么?” 他忍住了朝谢眺一脚踹过去的冲动,磨牙道,“谢眺,你真是养了个好女儿啊,当年怎么没一把火把薛家给烧没了?你这个外孙女在你家里到底是怎么教养的?你到底对薛家有多大的仇,把人薛家的姑娘养成这样?怎么没见你谢家的姑娘上蹿下跳地闹?” “哦,对了!”皇帝问道,“阿偃,这七仙女里头有谢家的姑娘吗?” “皇上若不提,臣还真没有留意,不过,是真没有。”陆偃不由得微微笑,“四宝斋这边也在组织捐款,不过都是自发的,京中的权贵子弟们,以大公主为首,在四宝斋捐了一些脂粉钱,次日,四宝斋的掌柜的,便将账银公布出来,转交给了户部。” 沈廷扬忙道,“回皇上,陆大人的话确凿属实,这是账本!” 沈廷扬从袖子里掏出了账本,双手举过头顶,呈上来。 陆偃接过了账本,递交给皇上,皇上接过来,他翻开看了一下,见账本上,谁捐了多少,都是自己签名,自己两个女儿的名字,三个儿子的名字都在上头,便很高兴。 皇帝从头到尾翻了一遍,见有些是自家小厮或是丫鬟按的手印,也都一笔一笔记得很清楚,不由得微微点头,想到谢家见没有看到萧昶炫和姝宁的名字,有些不悦,问道,“老四呢?还有姝宁,他们没钱了?” 洪继忠不敢说话,陆偃在一旁毕恭毕敬地道,“回皇上的话,四殿下和二公主是捐在了仁爱基金会那边,正是有四殿下和二公主的捐款,在民间才有如此大的号召力,听说这两天,姝宁公主都在为仁爱基金会站台呢。“ “站什么?”皇帝没听懂,皱着眉头问。 “站台!”陆偃重复了一句,“臣也不是很懂这个意思,是从仁爱基金会那边流出来的新名词,臣揣摩着,约莫就是姝宁公主为仁爱基金会背书,毕竟皇家的公主,百姓们见公主都如此信任这仁爱基金会,他们也不会怀疑。” 这是拿自己的女儿当傻子在糊弄了! 皇帝倒抽了一口凉气,“洪继忠,你女儿这个仁爱基金会的账本呢?拿来朕看看!” 洪继忠怎么会有呢?他心里把陆偃骂了个狗血喷头,要不是这个阉人,这次肯定能够把端宪县主拉下水,只要皇帝对端宪不满,跟着进去的萧恂自然也脱不了干系。 洪继忠战战兢兢,”皇上,臣让小女把账本送过来,臣手里也没有仁爱基金会的账本!“ “安排人去取!”皇帝怒道。 陆偃打了个手势,便立马有小太监出去了。 约莫有小半个时辰的时间,锦衣卫指挥使罗纲求见,皇帝让他进来,他冒着火的目光朝洪继忠的身上瞥了一眼,“皇上,臣无能,没有拿到仁爱基金会的账本。二公主在,臣不敢冒犯!” ------题外话------ 第三更! 第326章 无稽 皇帝气得浑身都发抖了,将手里的账本朝洪继忠一扔,“怎么,做了什么亏心事,不敢让朕知道?你看看,人家这账本做得多好!“ 洪继忠根本不敢拿起来看,他拼命地磕头,额头都红了,“皇上,臣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育小女。” 皇帝也懒得理他,问陆偃,“朕记得四宝斋是微丫头的?” 能够喊一个臣女喊得这么亲昵,可见谢知微在皇帝心目中的地位。洪继忠等人听得心情复杂。 而皇帝实则是听皇后喊顺口了,而他对谢知微着实也没有什么坏印象,也愿意给她这份体面。 “是,皇上记忆真好,四宝斋的确是端宪县主的。四宝斋的香云笺如今远近闻名,听说京中各府上的请柬都点名用香云笺制。” “既然是四宝斋也是微丫头的,那岂不是这一次微丫头捐了两次,我看到她自己的名字捐了两千两,四宝斋又捐了三千两,她一个人就捐了五千两?” “皇上,这次捐款捐的比较多的,一个是襄王府,襄王爷拿了十万两,武安侯府是五万,谢家五万,其他的有的一万,有的几千,也有只捐了一两百两的。”沈廷扬将情况介绍了一下。 “你说谁?你说老四,他捐了十万两?”皇帝的心都碎了,他按了按眉心实在是没有力气再说话了,摆摆手,让人都出去。 待东暖阁里只剩下他和陆偃二人了,皇帝问道,“阿偃,你说老四这次这么积极是怎么回事?” 陆偃妖魅的眼中闪过一道流光,很快就消弭于他狭长的眼尾里,恭敬地道,“皇上,不管是十万还是百万,横竖这钱,也不是襄王爷自己掏。” 皇帝的心痛得都快滴血了,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你说得对,这银子横竖不是他出,他怎么不说捐个百而八千万的,把朕的内藏库搬空算了?“ 襄王捐了十万两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很快就会到皇太后的耳朵里去,皇太后怎么舍得小儿子掏这笔银子呢?这江山又不是小儿子的,小儿子要养一大家子人呢,虽说有个封地,来钱也有限,这钱虽然由小儿子出了,大儿子肯定得贴补。 皇太后偏心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从两个儿子出生开始,皇太后的心就偏向小儿子。就为当年,萧珗这个蠢货赌气娶了个皇商女庄氏后,皇太后更是把这笔账都算到了他的头上。 虽说当年是他算计了萧珗的未婚妻云氏,但他为的是什么?难道说,他当这个皇帝不好,非要萧琅当皇帝才好?萧琅倒是坐上了皇位,封了皇太后为太后吗? 他纳了云氏为侧妃,潞国公保持中立,他才有机会坐上皇位。 他当上皇帝后的第一件事,便是尊娘为皇太后,封了唯一这个一母同胞的弟弟为亲王,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陆偃深知皇帝在想什么,他越发恭敬,“皇上,襄王爷是无稽了些,可是比起宁王……臣以为不过是损失几个钱财的事,也不是浪费了,最后还是用在了百姓身上,皇上当嘉奖襄王爷才是!” 宁王才造反被枭首。 “呵!朕倒是想他像宁王一样,他有这个本事吗?只要他敢动这个心思,朕都佩服他!” 不过,皇帝也深知,他这个弟弟看似肥头大耳,从小就是个精明的,不说别的,就只说在讨好父母欢喜上,皇帝就从不是他的对手。 襄王是疯了才会像宁王一样动了起兵谋反的念头,他如今可不比他这个当皇帝的哥哥还要逍遥自在。 皇帝忍痛道,“你去内藏库拨十五万辆银子,拿去褒奖他吧!” 陆偃忙道,“是!” 他欲言又止,“皇上,十五万两是不是太多了一点?” 皇帝彻底怒了,“你还不知道他?他一个无利不起早的人,无缘无故大张旗鼓天下皆知地捐十万两是为什么?朕这个好弟弟啊,朕真是上辈子欠了他的!” 皇帝说完,怒气冲冲地就走了。 陆偃等皇帝出了门,他才缓缓地直起身来,绝美的脸上依旧是闲适冲淡的笑容,轻轻地拂了拂袖袍,举手投足尽显优雅从容,就好似,他并非身处这皇权威严的东暖阁,而是在百花环绕的亭台楼榭间。 陆偃打了个手势,便有小太监进来,将炕几上,皇帝连动都没有动的奏折抱了起来,跟在陆偃的身后,出了麟德殿的大门。 次日,元宵佳节,也是谢知微的生日。 谢知微又是一夜未眠,桌上摆放了不少药材,那白猫趴在边上,眼睛盯着谢知微,见她专注在翻医典,爪子朝一株蒲公英偷偷地扒拉着,趁着谢知微不注意,咬了一口,又用爪子将蒲公英偷偷地推回去。 紫陌蹑手蹑脚地进来了,将一盏茶递给谢知微,“姑娘,歇会儿吧,姑娘就是铁打一个人也不能这样拼命,回头也累得倒下了,奴婢们怎么办?” 玄桃端着填漆盘子进来了,朝桌上那白猫嘘了一声,要将它撵走,白猫抬起头朝她看了一眼,就跟看没事人儿一样,又躺回了原地,直接将玄桃忽略了。 谢知微合上了医典,揉揉眉心,端过茶,抿了一口,驱散倦意,”我是有点着急了。“ 玄桃将盘子放到了谢知微的面前,“姑娘,今日是姑娘的生辰呢,奴婢们没法给姑娘庆生,一碗长寿面还是要吃的。” 谢知微一宿未眠,的确是累了,便拿了筷子,挑起了一根面条,正要吃,那猫儿愤怒地“喵呜”一声,走到谢知微的碗边上,一爪子朝谢知微的手拍了过去。 谢知微的手一抖,面汤溅出来,差点糊了她一脸。 “这猫儿真是越来越可恶了!”玄桃拎着它脖子上的软肉将它拎起来,正要朝地上甩去,那猫儿看到谢知微又准备吃,恶狠狠地喵呜一声,弓起身子,就要朝玄桃咬去。 这攻击人就不好了,玄桃吓得惊呼一声,正要朝墙上狠狠地摔去。 “雪团!”谢知微厉喝一声,伸手将它托了过来,这猫儿,很快温顺起来了,朝谢知微的肩膀上爬过去,一只半岁多的猫了,有好几斤,谢知微的肩膀为之一沉。 ------题外话------ 第四更! 第327章 动手 谢知微正要将它拎起来,那猫儿再次伸出爪子朝那面碗掀过去。幸好,它爪子有点短,没有掀着,谢知微警觉起来,但她并没有看到这面碗里有什么异常。 玄桃也察觉出来了,”姑娘,这碗面是奴婢亲手做的,不应该有什么不对啊!“ 若是面没有问题,那就是碗有问题。 “雪团虽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只野猫,但这些天来,一直跟在我身边,除了喜欢偷吃药材,倒也性格温顺。它平日里若是想贪吃点我的食物,会巴结讨好,今日这一出倒是异常。“ 谢知微话音未落,玄桃突然惊叫起来,“哎呀,姑娘,奴婢给郡王爷也端了一碗过去了!” 谢知微腾地起身,连忙朝外面走去。 萧恂虽然搬进来住,但最近也不知道在忙什么,谢知微看到他的次数并不多,也不再像以前每日三顿都过来找她一起用膳,每每来看一眼,便匆匆离开,脸色也不好,不知道在生什么闷气? 谢知微最近压力也不小。 前世,这场时疫是一个月之后,崔家外叔祖赶到,那时候,这座城里头,已经死了快一半的人了,后来好多年,雎州城都是一座鬼城。 她既然来了这里,又是挂着崔家小神医的名头,自然不能让前世的那一幕惨剧发生,每天都有一百多号人被抬走,城里头弥漫着一股死气,封城一个多月了,昨日运进来的粮食就少了两成。 药材也在短缺,若长此以往,雎州城命运难测。 谢知微赶到他的屋子里的时候,他一个人坐在桌前吃面条,已经吃了一半了,看到谢知微的瞬间,萧恂的眼睛里闪过了一道异样的光芒,如流星一般美妙,但很快就黯然下去。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往日里如烈阳一般的少年,突然变得眼神哀怨,不闷不乐的了。 谢知微想来想去,唯有一个可能,任谁在这样一座地狱一般的死城里头待上十天半个月,都会郁闷不已,也都会失去了对生活的期待与希望。 谢知微上前将他的碗夺掉,放到一边,她深吸了一口气,对上萧恂询问的眼神,“我在想,我的生辰还是等出了城再过,所以,这碗长寿面算我欠你的。” 萧恂看了那碗面一眼,他再次看着谢知微的脸,见她神情憔悴,原本就巴掌大的一张小脸,瘦得下巴都跟锥子一样了,怀里抱着一只令萧恂讨厌不已的公猫,细得跟麻杆一样的胳膊哪里能托得起这只肥猫? 萧恂看了稍瞬,用了天大的意志力才将目光挪开,只觉得一颗心又被人狠狠地宰了一刀,“你来做什么?” 谢知微朝玄桃使了个眼色,玄桃白着一张脸上前来,将萧恂的碗筷收走,她朝那碗里还剩了半碗的面条看了一眼,自觉如同一个杀人犯一样,愧疚能将她杀死。 谢知微伸手扣住了萧恂的手腕,萧恂浑身如同被雷击了一下,一种新的希望在他的心头升起,他很快镇定下来,看着谢知微,见她三根指头搭在他的脉搏上,凝神着,微微眯眼,半晌,才松开了他的手,“另外一只手给我!” 萧恂如同被泼了一瓢凉水,不得已,将另一只手递过去,谢知微再次把脉,一时半刻,没有什么异常。 为今之计,只有尽快将药方琢磨出来,若是萧恂也躺在了床上,谢知微不敢想象,这个烈阳一样的少年,鲜衣怒马的少年,被病痛折磨得瘦骨嶙峋,会是怎样惨烈的事情。 “喵呜!”那白猫嫌弃地朝萧恂挥了挥爪子。 谢知微按住了猫头,“你这几天不要到处走了,就在这里待着。” “那面有什么问题?”萧恂铁青着脸问道。 “没有什么问题,只是担心而已,我不会让你出事的!” 谢知微站起身来,她一刻都不能浪费了,正要出去,萧恂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谢知微朝他的手看了一眼,他就跟被蛰了一下般,连忙将手松了。 墨痕进来就看到自家郡王爷跟丢了魂一样侧身坐在桌边,一双平日里波光潋滟的凤眼没有聚焦地看着门外的方寸之地,顿时吓得魂都没有了,上前正要抬手试探一下郡王爷的额头,被萧恂不耐烦地一把拍开,怒道,“干嘛?动手动脚!” “不是,郡王爷,您这是怎么了?这城里天天都在死人,偷偷死掉的不算,这衙门里哪天不抬出个一百多人?死了还不让埋起来,强行弄出城北门烧掉,太可怕了。” ”哪里不死人?京城就不死人吗?人都死了,埋了还是烧掉,有什么区别?你要怕死,你自己……”萧恂想到,如今这雎州城只许进不许出,他连忙改口,“也得忍着,谁让你自己要进来的?” 墨痕冤枉死了,他是郡王爷的小厮,伴读,他能不跟着进来吗?原本以为郡王爷是进来追求姑娘的,现在看来,好像不是。 “郡王爷,今日是县主的生辰呢,您这长寿面也吃了,贺礼还没有送出去,那张白虎皮您不打算送出去?”墨痕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恂才回过神来的样子,恶狠狠地朝墨痕瞪了一眼,“本王之前问你,县主对本王是不是有点特别,你说是的,狗东西,就知道骗本王!” 墨痕两腿一软,跪了下来,“郡王爷,奴才没有说错啊!方才,奴才见县主从那边过来的时候,急匆匆的,明显就是很担心郡王爷,奴才怎么会看错呢?奴才不敢骗郡王爷!” 墨痕委屈死了,他心生一计,实在不行,就由他出面,向县主的贴身丫鬟们打听打听,看县主对郡王爷是怎么个看法。 唉,真是为难死他了! 萧恂一脚踹了过来,“你在打什么主意?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要敢多嘴,行不行我把你送进宫去!” “别啊!”墨痕哭起来了,“郡王爷,奴才爹娘就生了奴才一个带把儿的,奴才还要给老王家留个后呢!” “滚!” 墨痕连忙转身就朝外爬去,才到门口,又听到自家主子道,“回来!”墨痕又只好转过身来爬到了萧恂跟前,听候吩咐。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明天会爆更。 第328章 生辰 “去给本王弄点吃的来,还有,去打听打听,县主什么时候有时间,今日是她的生辰呢。” 墨痕心头一松,又有点嘴上不把门了,“郡王爷,既然是县主的生辰做的长寿面,不管是谁做的,好歹也该吃完,郡王爷就算对县主意见再大,也不该在县主生辰这一日和县主置气呢。” “这话本子上说,男人追求女人,就要多体贴,多包容,任何时候都要说好听的话,女人嘛,就是要靠哄。奴才瞧着,县主对郡王爷还是很上心的,方才听说那面有了问题,县主一听到这话,就冲过来了,奴才看到县主脸都白了。若非上心,县主能这样?” 萧恂的心如同泡在了蜜罐里头,她应是没有厌弃自己的意思,如若不然,方才她也不会抓自己的手腕了。 试想一下,自己不也挺讨厌不是她的女人靠近自己吗?一靠近,就浑身起鸡皮疙瘩,好像那人有毒一样。 不过,她是个大夫,这就很难说了,外头那么多病得都快死了的人,她也会伸手给人把脉。 萧恂的一颗心如同在半空中晃荡的秋千,思来想去,恨不得冲到谢知微的跟前好好问问,她对自己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郡王爷,奴才的意思,若郡王爷瞅准了,就赶紧下手。县主已经满了十一岁了,京城的贵女们,满了十岁都开始议亲,别回头让人占了先机,就算有皇上撑腰,也不好使。” 墨痕在一边絮絮叨叨,“谢家的表亲又多,听说,当日谢家开宗祠的时候,谢老太爷就亲口跟崔家的人说,愿意把谢家的姑娘嫁一个到崔家,随便崔家挑选,哪怕是谢大姑娘也行。” 萧恂的脸彻底黑了下来,难道就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很排斥自己了? 萧恂再次一脚朝墨痕踹过去,“狗东西,你从哪儿听来的?怎么不早点说?” 墨痕很熟练地就势一滚,一个并没有真踢,墨痕又很会卸力,每次也就在身上留个印子,他拍了拍,“奴才也是在外头听了一耳朵,之前奴才看谢大姑娘对郡王爷挺亲近的,这话说给郡王爷听不是给郡王爷添堵吗?” 萧恂腾地站起身来,正要出去,想起谢知微说的话,便忙用手撑着头,装作眼前一黑要倒下去的样子,玉山倾倒般,扶住了门框。 “哎呀,郡王爷,您怎么了?”墨痕忙爬起来,连忙扶着萧恂,在椅子上坐下来,谁知萧恂连坐都坐不稳了,他只好搀扶着萧恂去了内室的床上躺着。 谢知微将药方再次进行了调整,她想到每次这胖猫都是拣蒲公英吃,便将原先用的生石膏后来换成了的蒲地蓝,再次换成了蒲公英,她将药方递给了蔺老,“就按这个方子试试看!” 王世普在一旁看了,“三公子,蒲地蓝与蒲公英没有太大的差别,且在下瞧着这几天有几个病情较重的人在转轻,不如再看两天?” “不,我想如今朝中应该有人坐不住了,若是还没有特效药出来,这城里迟早要出乱子。现在就换方子。” 如果之前的瘟疫是由吃猫肉引起的,而猫之所以死了,或许跟老鼠有关,毕竟猫吃老鼠天经地义,那老鼠身上的瘟疫是哪里来的? 若要追根索源下去,恐怕要花费更多的时间,而她眼下有了雪团这个探路者,节省了不少时间。 雪团是一只极有灵性的猫,她曾经在一本古书上看到过,动物的本能直觉比人类强多了,历史上曾经有地方出现地动的时候,最先逃命的是家里养的猫和狗。 谢知微决定先相信雪团一次,虽然从药材的属性上分析,蒲地蓝和蒲公英药性相同,但其中还是有细微的差异,而这份差异,眼下她还没有完全掌握。 谢知微吩咐好之后,从偏厅里头出来,看到墨痕匆匆过来,不知道跟杜沅在说什么,她心头一跳,忙过去问道,“怎么回事?” 墨痕看到谢知微,噗通跪下去,流着眼泪鼻涕,“三公子,求您救救我家郡王爷,郡王爷刚才都晕过去了,差点一头栽在地上,差点把他那张花容月貌的脸撞毁了,郡王爷那是能打虎的身体啊……” 墨痕的话没有说完,杜沅一脚踢过去,“还不快前面带路,带我们少爷过去!” 谢知微已经走到前头去了,来到萧恂住的房间前,也没有等通报,挑开帘笼就进去了,一眼看到了萧恂一双目光炯炯的眼睛,可是落在谢知微的眼里,却显得那么可怜兮兮,谢知微的鼻头一酸,眼中有些发热。 前世,萧恂坐上了皇位的,这一世,难道要折在这里? 谢知微两步冲到了萧恂的床前,急切地问道,”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她也不等萧恂说话,吩咐杜沅,“去端水来,我净手!” 等她净手了,换了一身衣服,谢知微才在萧恂的床边坐下,将他的手拉出来,细细地把脉,约有十息功夫,也没有把出什么来,大冷的天急得额头上都是汗。 换了一个手,脉象还是没有异常,谢知微彻底不淡定了,吩咐杜沅,“你去请王世普来!” “不用了!”萧恂声音有点微弱地道,他深深地看着谢知微,只觉得,能够得她这番急切,也算暂时抚慰了自己一颗心。 这一刻,他心里已经下定了决心,不管谢家如何安排她,也不管她心里有没有人,这个人,他要定了。 他本就是京城霸王,天下女子本来就任由他挑选,他要的不多,只有这一个,即便强取豪夺又如何? 有了这个打算,萧恂的心便定了下来。 “怎么不用?你到底如何了?’谢知微冰冷的手贴上了萧恂的额头,没有发热,她稍微松了一口气,”还是让王世普来看看,我这会儿五心不定,担心诊错!“ “我不想要他来看,你要是怕诊错,一会儿再给我诊一遍就行了。我就是……刚才那面是不是有问题?”萧恂可怜兮兮地道,他发现,自己要是装可怜,谢知微便会为他着急。 ------题外话------ 第一更! 今日爆更,我也不知道能更多少,求票票! 第329章 过门 谢知微的确着急,后悔死了当初要他带自己过来,不但这次来是自己争取的,萧恂半点力都没有出,最后还把他自己折在这里头。 因为怀疑是玄桃没有把碗烫干净的缘故,可能才让带了时疫的不干净的东西沾在上面,才会被白猫发现,谢知微也心有愧疚。 想到就算萧恂再如何勇猛果敢,终究只是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她无法再仅仅只把萧恂当做前世那个无所不能的合作伙伴,心中难免生出恻隐之心来。 这不仅仅只是医者仁心。 “那面没有问题。你知道前些日子,我和章以善在城里城外寻了好些天,走访了成千上万人,后来终于有了点眉目,应当是城里的会仙酒楼将死猫肉卖给客人们吃,最后才染上了时疫。“ “你知道,那猫都是吃老鼠的,而老鼠什么都吃,若是吃了死人肉,老鼠也会被感染瘟疫,而一旦猫吃了老鼠,又被人吃了,一传十,十传百,便成了今日这副局面……” 谢知微后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萧恂已经猛地趴在了床边干呕起来,他只觉得一阵恶心恐怖,吐又吐不出来,最后抹了一把嘴,两眼泪汪汪的,看着谢知微,“那我刚才吃了什么?” “面是没有问题。” “意思是,筷子或是碗有问题?” 玄桃本来就在外面摸眼淌泪儿,她差点把自家主子给害了,若是主子因为她的不仔细,染上了时疫,她都不敢想自己该怎么办? 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谢知微不知道该怎么说,斟酌用词,担心刺激了他,还没开口,萧恂就道,“意思是,筷子或是碗被老鼠舔过?” 萧恂一张脸黑成了锅底色,他哀怨地看了谢知微一眼,转身拉过被子蒙住了头,将后背留给谢知微。 谢知微摸了摸鼻子,她曾经在冷宫里住过十年,什么样的苦都吃过,晚上睡在床上的时候,老鼠会从被子上或是脸上跑过,她也曾经抓过老鼠烤肉吃。 可萧恂呢?纵然在军营里待过也顶多就是吃苦受累,应当还不至于到和老鼠争食吃的地步。 其实,谢知微是低估了萧恂了,萧恂在军中当斥候的时候,趴在雪地里一天一夜,扣蚂蚁吃过,他只是想到,在谢知微的面前,丢这么大的人,太有损他英明神武的形象了。 “姑娘!”杜沅一脚跨了进来,“才章大人派人过来,说是西街那边,海家大公子也病了,章大人已经安排把人抬过来了。 海慕弦?他病了? 谢知微腾地站起身来,萧恂的头猛地朝后一转,眼角余光便看到谢知微皱起眉头,本来谢知微准备这就走,还是放心他不下,道,“杜沅,你去把墨痕喊来,我有话要交待他!” 墨痕本来就在外面,听到这话,自然是赶紧进来了。 “墨痕,你就在你家郡王爷这屋里守着,他若有什么不好,就赶紧安排人去喊我,这儿一刻都不要离人,你可记住了?” 墨痕心说,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家郡王爷素来不喜欢眼跟前有人,可是他也不敢反抗啊,忙道,“奴才遵命!” 谢知微这才起身离开。 萧恂等她走了之后,才松了口气,慢吞吞地从床上爬起来,靠在床头,“你去看看,海家大公子到底怎么了?” 墨痕哭丧着脸,“公子,奴才不敢,县主才吩咐下来的事,奴才这就不听,县主现在是拿奴才没有办法,将来呢?等将来县主过了门,奴才到哪里讨碗饭吃?” 这话说到了萧恂的心坎儿上去了,他自己也不由得幻象了一番谢知微将来过门的事儿,“嗯”了一声,也就不计较墨痕抗命的过了,慢悠悠地躺到了床上,只觉得装病这个事,真不是他能干的。 但眼下,为了媳妇儿,他不干也得继续干下去了,正想说趁着这功夫,让墨痕帮他去找本话本子来看看,学学人追媳妇儿的伎俩,眼皮子就渐渐地沉了下来。 谢季柏和海慕青也一块儿来了,此时,厢房外面的廊檐下,几个人站着说话。 一开始,谢季柏以为真的是崔家的三少爷,只觉得,崔家三少爷个子未免也太娇弱了一番,还在想着,崔家怎么选这么个弱不禁风的孩子当继承人呢? 等走近了一看,谢季柏吓得几乎没有跳起来,他惊骇地叫了一声,“怎么是你?” 谢知微已经文质彬彬地朝他拱手行晚辈礼,“侄儿见过四叔!” 谢季柏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朝天上望去,似乎看到了两个太阳,良久,方才定了定心神,摆摆手,无力和谢知微说话,他不明白,父亲和大哥怎么回事,怎么能让微姐儿一个十一岁的孩子来这里呢? 海慕青在一旁看出了端倪,海家和崔家一直有来往,她以前也见过崔三少爷,当然不会把眼前这个看成是崔亭渭了,见谢知微朝她行礼,喊了一声”海姐姐“,她灵光一闪,也跟着惊呼了一声,”你是……“ 谢知微扮了个调皮的鬼脸,上前去就挽住了海慕青的胳膊,“海姐姐,我是听说海姐姐和四叔你们在西街铺子那边还好,我这边情况复杂,才没有去给四叔和海姐姐请安。” 若真的是崔三少爷,海慕青还会为自己的哥哥求一下,可眼下居然是谢家大姑娘,十一岁的小姑娘,哪怕是娘胎里开始学医,也不可能会有多大的成就。 不过,谢大姑娘这份赤子之心实在是难能可贵,这方是世家子弟该有的胸襟,海慕青虽然难免感到失望,但也不会迁怒谢知微,只道,“微姐儿,你外叔祖有没有信儿?” 谢知微一面朝厢房里走,一面道,“我也不知道,若是外叔祖得到这边的信息的话,一定会朝这边赶过来的,说不准,他老人家正在来的路上了。” 正说着,廉老和宗老快步朝谢知微走了过来,脸上是抑制不住的喜悦,“崔三公子,好消息!” ------题外话------ 第二更! 第330章 真病 谢知微顿住了脚步,忙问道,“请说!” “才三公子让换了药,老朽两个给几个重病的先喂了药,方才去看,脉象有了好转,三公子可否要去瞧瞧?” 谢知微一听这话,加快了脚步,宗老和廉老跟在后头,脚不点地地跟着过去,将几个重症患者指给谢知微看。 这几个人,因为太过病重了,谢知微之前也一直都很关注,对几个人的脉象也都记得非常清楚,此时一把脉,她就知道,果然有了好转,连沉重的呼吸都轻了许多。 “三公子,您看如何?”宗老七十多岁的人了,此时和谢知微说话,居然用上了敬语,可见对谢知微的尊重。 “不敢当!”谢知微起身道,“那就多熬些汤药,都喂下去,再观察一下情况。” 几个濒死之人如今没有用针,就出现了转机,一时间,所有的病患者心中重新生出了希望。 虽说之前,谢知微给那老太婆用了针,但并没有彻底把人治好,众人对谢知微的针法也都没那么抱希望了。 外行人看热闹,内行人看门道,众人以为是崔家神针噱头大于实际,宗老等人却知道,针法固然神妙,有起死回生的功效,但若是没有汤药辅助,光靠针法,治疗瘟疫的话,疗效无法巩固。 既然崔氏神针都没有用,那他们还有希望吗?听说崔三公子四处寻找本源,好对症下药,一开始,众人又生出了希望,后来,时间越来越长,希望自然又渐渐地破灭了。 眼下,药方据说对症了。 院子里再次架起了大锅,药香飘散进来,将一些人心底的希望再次勾了起来。 谢知微坐在榻前,给海慕弦把脉之后,确定是感染了时疫,便让齐宽端了三碗药过来,一碗给海慕弦喝了,另外两碗让海慕青和谢季柏喝,治于未病。 “我们没有病,也要喝吗?”谢季柏端着药,看看这屋里这么多人,都病着,等着药救命呢,自己怎么好没病还喝药? “你们和海家大公子一起住了那么长时间,这时疫之所以叫时疫就是有很强的传染性,现在没病,并不代表就没事,过两天等病发出来了,可就麻烦了。” 海慕弦这里有谢季柏和海慕青照顾,谢知微便去了崔南嘉的屋里,她已经喝过了药,睡了一觉,瞧着精神好多了,看到谢知微来,忙伸出手,”表妹快过来!“ “表姐,你感觉怎么样了?” 谢知微抓住了手,顺便给她把脉,脉象已经稳了下来了,谢知微松了一口气,“有没有觉得胸口烦闷好了许多?” “这次的药是真对症了。”崔南嘉抽回了自己的手,“胸口烦闷好多了,咳也不咳得那么难受了,表妹,你可真厉害,就算是叔祖,也不一定能做到这么快就找到对症的药。” “现在说这些还早呢。等这么多的病人都好起来了,那才真的叫对症了。” 怕就怕,会反复。 这话,谢知微自然不会当着崔南嘉的面说,她心疼地看着表姐瘦得颧骨高耸的脸,她的表姐是博陵有名的美人儿,眼下憔悴成了这副模样,老天爷真是狠心! 崔南嘉说了一会儿话,就精神不济,谢知微忙起身离开,让她多休息。 时间过得很快,眼看过了晌午了,谢知微才想起还有个最重要的病患,正要去看,章以善快步走了过来,老远就朝谢知微拱手,”崔三公子,王大夫派人来说,完颜宗望的病情突然加重,请三公子施以援手!“ 谢知微刚刚进城的时候,完颜宗望虽然发着高热,但好歹是能征善战的统帅,体质异于常人,有宗老和廉老在,她便没有插手,后来太医院派人来,因为完颜宗望的身份,特别待遇了些,将这人单独安排了一间屋子养病,谢知微也没有干涉。 “章大人,太医院那么多前辈们在,有他们在,哪里需要我这样的人出面,章大人还是别为难我了。” 这是谢知微第二次拒绝给人看病,第一次是那位孕妇,她安排人将那些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人挪到了城隍庙后,就不再管了,此次,她拒绝给完颜宗望看病。 “崔三公子是因为那人是异族的缘故吗?”章以善企图晓之以理,“崔三公子,此人乃是娄国的统帅,朝廷不知道也就罢了,若是知道了,在我大雍出了事,恐皇上怪罪下来。” “章大人这话说的,又不是我派人给他下毒,把他毒死的,他来得太不是时候了。且,生死有命,即便死了跟我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是太医院的大夫,我也不是崔家三公子。” 谢知微说到这里,一把将头上的发带拉断,一头秀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配上一双波光潋滟,明眸有光的眼睛,哪怕章以善是个瞎子也认出,这人是个姑娘。 “这,这,这……”章以善吓得朝后退了好几步,“姑娘到底,到底是谁?怎么敢冒充崔三公子?” “我若是不冒充崔三公子,你会相信我医术超群吗?你会给我时间,会这么耐心地陪我到处寻找时疫本源吗?”谢知微嘲讽地笑了一声,“我之所以不再继续冒充崔三公子,是因为这事牵扯到了国事,我实话告诉你,我不治异族人,特别是娄国人,若是有人相逼,我会一把药药死他!” 谢知微说完,扭身就进了屋子,杜沚急匆匆地走来,“公子,快些,郡王爷发热了!” 谢知微更是什么都顾不上了,一路小跑着朝萧恂住的厢房跑去,墨痕已经在屋里急得打转转了,看到谢知微进来,就跟看到了活菩萨一样,恨不得跪下来,“县主,我家郡王爷他,他不会是染上了时疫吧?” 谢知微看到萧恂明艳绝色的脸上因为高热,如同被染上了两朵胭脂,她两腿一软,噗通就在脚踏上跪了下来,颤抖着握住了萧恂的手,三根手指头搭上去,根本摸不到脉象。 良久,谢知微只好吩咐道,“去请宗老过来给郡王爷诊脉。” ------题外话------ 第三更! 第331章 欢喜 这一瞬间,谢知微总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医不自医。 曾经有一本书上记载了一个故事,有个天下名医,他的母亲病了,吃了好几副药,都不见好转,病情反而加重了。 不得已,他请一个与他有过节的大夫来给老娘看病,那也是一位了不起的大夫,开的药方与他自己的没有太大区别,只其中一味主药份量加重了一倍,而这位主药本身就有毒。 这人要不是信任他对手的品行,必然要怀疑对手是不是趁机想把自己老娘毒死。 但,一剂药下去,他老娘的病情就有了好转,那一刻,他才明白过来,医不自医的道理。 宗老很快就来了,给萧恂诊脉之后,将脉象说了,谢知微点点头,问道,“敢问,用现有的方子,是否可行?” 现有的方子,将生石膏剔除之后,用了蒲公英48钱,小生地6钱,乌犀角48钱,真川连4钱,生栀子、桔梗、黄芩、知母、赤芍、玄参、连翘、竹叶、甘草、丹皮、黄连各3钱。 宗老支支吾吾半天,狠下心来道,“三公子,老朽的意思,还是要加一味生石膏,不过可以换大剂为中剂,因郡王爷年轻气盛,内火极旺,恐用现有的方子很难清除体中内热。“ 谢知微沉思良久,才缓缓点头,“悉听尊便!” 萧恂只觉得全身就跟火在烤一样,他难受得要疯掉了,不一会儿,有个冰凉的感觉传来,才让他舒服点,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看到朝思暮想的人在眼前,萧恂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嘟囔一句,“又在做梦了。” 说完,萧恂便又合上了眼。 这一夜,萧恂反反复复起烧,谢知微一夜不曾合眼,到了五更时分,萧恂的病情才稳定下来,身上的高热退了,谢知微实在是支撑不住了,回到自己屋里。 辰时刚过,墨痕在外头的榻上打着盹儿,听到里头有动静,忙一个鲤鱼打挺地起身,一步就冲进了内室,看到萧恂从床上坐起来,揉着自己的头,“墨痕,本王怎么浑身没劲儿?是不是谁趁着本王睡着了,打了本王闷棍?” 墨痕看到萧恂总算是活过来了,真是喜极而泣,“郡王爷,谁敢啊,谁活得不耐烦了,敢打郡王爷您的闷棍啊!” 萧恂起身,站在内室中间转了个身,活动活动筋骨,问道,“怎么回事?本王难道也感染了时疫?” 正说着,紫陌进来了,端着一碗药,“郡王爷,该用药了!” “你家姑娘呢?”萧恂没有要用药的意思,反问道。 “姑娘昨晚守了郡王爷一夜,五更时分实在是撑不住了,就去睡了,吩咐奴婢等郡王爷醒了就把药给郡王爷端来。” 萧恂听得这话,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接过了药,一口将药闷下,听话得不得了。 墨痕都要怀疑,自家主子是不是被什么附体了,要知道,郡王爷从小到大,哪怕染了风寒拉肚子都不肯喝药,昨晚县主亲自喂药,主子估摸着也是烧得鸡鸭不分,稀里糊涂把药喝进了肚子里,也就算了,这会儿这么配合,实在是不正常啊! 紫陌接过了空碗便离开,姑娘只吩咐她看着郡王爷喝药,别的事跟她没关系。 谁知,出屋子的时候,郡王爷也跟着出来了,她回姑娘的屋里,郡王爷也跟着进来,紫陌有些淡定,“郡王爷,我家姑娘两个晚上都没有好好睡了,这会儿还没起呢。” “嗯,我就在这里等她!” 他话刚落,杜沚就进来了,“郡王爷,墨痕在外头,说是章大人找来了,如今城里头没有蒲公英这味药材了,若是等外头送进来,估摸着要十天半个月呢。章大人快急死了。” 眼看疫情有了好转,主药蒲公英没有了。 “蒲公英不是遍地都是吗?什么时候成了稀缺药材了?”萧恂不得不起身,一来身份使然,二来他若是不管这件事,那就轮到谢知微想办法,他能不管吗? 章以善在门口急得团团转,看到萧恂出来,忙迎了上去,摊开两手,无语地道,“郡王爷,这可如何是好啊,城里蒲公英没有了,下官亲自出城去见四皇子殿下,殿下说他会安排人紧急去调蒲公英,只不过至少要十天。” “十天,这城里要死多少人啊!以前那是没办法,找不到对症的药,眼下,有了方子岂能眼睁睁地看着人死?” 章以善快哭了,”这蒲公英又不是什么稀罕药,以前,墙角根上都能找到一两株,现在说没就没了。“ “备马,我去找萧昶炫,放他/娘的狗/屁!一味蒲公英,哪个药铺没有十斤八斤的,我就不信,一点都弄不到,还十天半个月,离这里最近的杞县,难道没有?京城难道没有?本王记得,崔三公子十天前列的清单里头,不就有蒲公英吗?” 萧恂边说边往外走,章以善跟在后面脚不点地,“郡王爷,下官陪您一块儿去。” 墨痕跟在后头都快哭了,也不得不佩服他家主子,昨晚上烧得晕头转向,高热一退,又生龙活虎起来。 可见,病是真病,好也是真好了。 城外,萧昶炫走出了营帐,来到一辆马车旁边,马车上盖着油纸,里头是扎扎实实一车蒲公英。 跟车的管事朝萧昶炫点头哈腰,“四皇子殿下,小的是宁家药铺在京城的管事,前日一大早,薛大姑娘拿着四皇子殿下的手令去找小的等,让小的采买了所有的蒲公英运到雎州城来,说是用来赈灾还是用来卖,都看殿下!” 萧昶炫震惊不已,他是今日早上才听到城里传来的消息,说是崔家神医找到了对症的药,其中一味主药便是蒲公英。 果然,薛大姑娘未卜先知,萧昶炫惊喜不已,老天爷果然站在他这边,把薛大姑娘送到了他身边。 “你们把这些运到城里去,交给宁家的药铺。朝廷赈灾有专门的人负责,用不着本宫操心。”他只负责不让城里的人出来,接应朝廷运送过来的赈灾物资即可。 他自问秉公无私,并没有侵占朝廷的一针一线,自然也不会把到手的肥羊放出去。 宁家药铺每年的收益,几乎有八成是用来给他用的,宁家的钱说白了是他的钱。更何况,今年宁家在太医局的生意受了重创,他这个月几乎没有拿到任何钱,宁家的生意不能再有任何闪失了。 那管事一听这话,心里头欢喜不已,东家都快揭不开锅了,幸好四殿下不是个菩萨心肠,否则啊,跟着这样的人,一辈子都不可能飞黄腾达。 ------题外话------ 第四更! 第332章 豪夺 城里,萧恂和章以善各骑了一匹马,上了街,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见一家药铺门口排起了长队,门口一个伙计亮着嗓子喊道,“来啊,崔家神医已经说了,这瘟疫只有蒲公英才能治好,蒲公英煮水喝,预防瘟疫,一钱银子一钱蒲公英,价格公道,先到先得!” 萧恂猛地勒住了马,扭头朝章以善看去,马鞭指着那药铺,“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城里没有蒲公英了吗?” 章以善也是一脸懵,他连忙下了马,跑到那边去,问道,“你们是哪家药铺,蒲公英是哪里来的?” 那伙计笑呵呵地道,“这位爷,您甭管我们这蒲公英是哪里来的?横竖都是好药材,您若是要,拿银子来买,一钱银子一钱蒲公英,过了今日,明日搞不好就涨价了,崔家的神医可是说了,只有蒲公英才能治好这时疫,崔家的神针都不管用呢。哎呀,还是老天爷心疼我们这些老百姓啊!” 后面有人看到章以善不走,以为他要插队,拼命往前挤,不小心把前面的人挤到了,眼看就要踩踏了,章以善不得不回来,朝萧恂拱手道,“郡王爷,这是宁家的药铺,想必是以前囤的蒲公英。” “放屁!”萧恂怒道,指着长龙一样的队伍,“一个药铺,囤这么多蒲公英做什么?查,给我好好查,这些蒲公英是哪里来的?” 正说着,城外进来了一辆车,车上用油纸盖得严严实实,押车的一共有五个彪形大汉,还有一个管事,一行人走到门口,那管事对伙计道,“还不快去请公子出来,货到了,那边公子说了,暂时就这一车了,悠着点卖。” 萧恂一听,冲上前去,将那油纸猛地一扯,上面几大包药材出现在了众人的眼前,其中一个老者惊叫一声,“蒲公英,是蒲公英来了。” “朝廷坑我们这些老百姓啊,说是没有蒲公英了,原来蒲公英都在给宁家的药铺卖啊!” “你们难道没有听说吗?宁家药铺是宫里的娘娘开的,四皇子殿下家的,连知府大人都不敢招惹!” “一钱银子一钱蒲公英!这哪里吃的是药,这吃的是银子啊!我们老百姓怎么吃得起?” “那个小公子不是说,朝廷会给我们送粮送药吗?怎么还要我们掏钱买这么贵的药?” “诸位!”一个汉子振臂一呼,“朝廷那些狗官们是不会管我们这些老百姓的,他们都是吃人的老虎,不,他们比老虎还厉害,老虎饿了才吃人,他们这些狗官吃人不吐骨头。” “滚!”那管事厉喝一声,指着萧恂,对彪形大汉道,”给我打,给我往死里打!“ 萧恂生了一场病,起床后也没有精神打理自己,邋里邋遢。那管事以为他是城里谁家的少爷,家里有人生了病,要药材要急眼了,才来这里抢。 眼看那些打手围了上来,萧恂展开马鞭一圈轮了下来,将人全部放倒,他喝道,“人呢?在哪里?给本王出来!” 阵阵马蹄声响起,一群人从四面八方涌了过来,在萧恂跟前列队,齐呼道,“见过郡王爷!” 萧恂指着那宁家药铺,“抄,给本王抄,所有的药材,给本王全部送到衙门去,一棵都不许留!” 那管事已经傻眼了,他哪里想到,自己要动手的对象竟然是个郡王爷,已是两腿一软,跟一滩烂泥,倒在了地上。 掌柜的听到动静赶紧出来,跪在大门口,“郡王爷啊,草民这药铺到底犯了哪一条王法?” 他上前一步,低声道,“郡王爷,这是宁家的药铺呢,还请郡王爷高抬贵手,四皇子殿下必然不会忘了您的好!” “药材是哪里来的?” 萧恂根本不理睬,他又不是瞎子,难道不知道这是宁家的药铺,指着门口那马车,“据本王所知,这马车,这布袋都不是民间之物,你们居然敢劫走朝廷运送过来的赈灾之物,你们可知,这是砍头的罪?” “还不快给本王搜!” 萧恂带来的人正要冲进药铺里去,城门口,一道声音传来,“慢着,五弟,这是怎么回事?” 萧恂一挥手,那些人,该拉走车的拉走了,该冲进去搜铺子的进去了,没管来的人是四皇子殿下。 “哟呵,原来是四哥啊,你老人家怎么敢进来的?”萧恂甩着马鞭,吊儿郎当地走了过去。 萧昶炫心里恨极了萧恂,可表面上还是不得不和他虚与委蛇,“五弟,这是怎么回事?宁家的药铺犯了什么事吗?” “四哥,这车蒲公英是怎么回事?不是朝廷运送给雎州的赈灾药材吗?怎么,原来是四哥委托宁家药铺,将这些药材高价卖给老百姓和衙门?四哥,你难道不知道,章以善是个穷鬼,荷包里掏不出一个铜板儿出来?” “这车蒲公英怎么就是朝廷的了?方才在城门口的时候,是我亲眼看到从鄞州运来的。五弟,我知道如今城里面缺少药材,可咱们也不能干这强取豪夺的事啊!” “这可真是巧了,鄞州不是白术多吗?什么时候开始长蒲公英了?再说了,这蒲公英入药的事,昨日崔家小神医才琢磨出来,原来宁家早就知道了。呵呵,早就知道蒲公英能够治疗时疫,你们为什么还遮遮掩掩,捂着不说?” 老百姓都不傻,原本等着花重金买蒲公英的也不少,眼看郡王爷抢走了,肯定是要施药,他们也不争不抢了。此刻听了这大消息,人人都明白了,敢情果然是四皇子的外家啊,四皇子把朝廷运送给雎州城的药材弄去给外家卖,好获取暴利。 “天爷啊,这天底下怎么还有这等没良心的人啊!知道蒲公英可以治疗时疫,就是不说,这安的是什么心啊?”有妇人失去了孩子,听到这话,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 也有人抹着眼泪抽泣,已是任何言语都无法表达他此时心头的悲愤了。 “发国难财啊?”萧恂的情绪也跟着受到了影响,“四哥,你就不怕被御史们的唾沫星子喷死?天底下谁不知道鄞州宁家是你外家?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么巧,这车蒲公英就来了,但是现在,我要收走,等朝廷的蒲公英来了,四哥你可以行个方便,兑给他们。” ------题外话------ 不说第几更了,求一下票票! 第333章 牵手 萧恂说一不二,他手下人又多,萧昶炫虽然也带了不少人来,但萧恂身边的这些铁鹰骑,是跟着萧恂出生入死,从战场上厮杀历练出来的,人人凶神恶煞杀气冲天,根本不是他身边的亲卫能够比,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恂把人和货物一并拉走。 从城里出来,萧昶炫走到城门口的时候,正要迎面过来一个亲卫,那人本来是来禀报事情的,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他照着脸一鞭子抽去,怒道,“滚开!” 薛婉清终于赶到了雎州城,她的马车停在萧昶炫的营帐门口,天寒地冻,她没有出来,而是在车里焦急地等着。 突然听到外面传来阵阵马蹄声,薛婉清忙掀开帘子,朝外一看,正好与一张俊逸非凡的脸对上,对方原本怒气冲冲,在看到她的瞬间,脸上突然绽放出了芍药一般的笑容。 薛婉清微微抿唇一笑,也轻轻地一点头,算是与他打了个招呼,矜持地提着裙子,从马车上下来。 萧昶炫连忙从马上下来,快步走了过去,将手递给薛婉清。 薛婉清略一迟钝,也没有太纠结,便扶着萧昶炫的手腕下了马车。 翠香跟在后面。 薛婉清从马车上下来,便收回了手。 萧昶炫的手垂落在身边,五指张了张,身子略有些僵硬地朝营帐里走去,达到了忘乎所以的程度。 他身边不乏服侍的丫鬟,并非与女子没有肌肤相亲的事,但对他来说,薛婉清是不一样的,他今日与薛婉清算是有了牵手的行为。 薛婉清假装看不到萧昶炫的不自在,甚至,她还有些得意。男人和女人之间,如果一次牵手,对男人来说无所谓的话,那么这个女人在他心目中的地位,可说是可有可无了。 薛婉清没打算和萧昶炫有个什么,但,哪一部小说里,女主身边不是一大堆爱慕者?女主的崛起,往往都是这些暧昧者的力量抬起来的。 萧昶炫可以说是《掌上娇》这部小说的男二号,他手上的实力,稍逊于萧恂,这样一个人,若是将他放过了,她还配当女主了吗? 彼此见过礼之后,萧昶炫请薛婉清在第一把椅子上坐下来,连忙吩咐人上茶,问道,“薛大姑娘怎么亲自来了?” 薛婉清不答反而问道,“那一车蒲公英应当到了吧?” 不提还好,一提起,萧昶炫的脸色就极为难看,却不好在薛婉清面前说,自己没有斗过萧恂,被他把货给劫了。 “殿下难道是在怀疑蒲公英不能治疗这场时疫?这是我费了很大的劲才算出来的,请殿下务必将这味药推荐给太医院的太医们,让他们着重从蒲公英的药理角度去分析时疫的疗法,必然会让这场疫情有所好转。” “什么叫时疫?就是没有预防药材,没有特效药,具有很高的传染性和致死率。而只要这四个特征,有一个特征被突破,比如说,研制出了特效药,那么问题就迎刃而解。” 从来没有哪个女子如此博学多才,落落大方,一切都为国和民着想,萧昶炫怔怔地看着薛婉清,只觉得,她果真如九天玄女一般,令人惊艳。 “不瞒薛大姑娘说,就在昨天,那些大夫们已经将特效药方琢磨出来了,正好用到了薛大姑娘说的这味蒲公英。” 薛婉清难免感到失望,自己终究晚了一步吗?这要怪她,当初看小说的时候,没有逐字逐句地看,可是,看部小说而已,多少人一目十行,跳读成为习惯,大约是谁也不会想到,自己会穿到正在看的这部小说里去吧! 如果一切可以重来,她一定不会为了图快,为了省钱,跳订了,以至于,没有重视这场瘟疫,根本就没怎么看,要不是后来的剧情里提到说这场瘟疫里的药材用到过蒲公英,她怕是怎么也想不起,用什么药材破了这场时疫? “这就太好了!”薛婉清忙笑道,“我匆匆忙忙地赶过来,生怕来得迟一步,就要多死几个人,既然特效药已经出来了,那后面就不会大面积爆发了。这对大雍来说,是再好不过了。” 薛婉清心里却懊恼不已,若是自己早点想起蒲公英来,她在这场救灾过程中,便会立下汗马功劳,还愁皇上不给她封赏? “不过,想出特效药配方的人到底是谁呢?这人这次算是立了大功了!” “是崔三公子!”萧昶炫即便知道,所谓的崔三公子是谢知微,他也不想点谢知微的名字,也不信谢知微有这个能耐。 既然是崔家的人,那就没话说了,毕竟书上也的确说到,崔家子孙人人都酷爱读书,医典成册,悬壶救世,医术超群,而且书上设定的这次瘟疫的剧情,与崔家老祖有关,本来就是崔家老祖从一只白猫的诡异行动上,找到了破解的关键点。 “那蒲公英,殿下应当知道如何处理吧?”薛婉清道,”我将京城所有的蒲公英全部都一口气买下来了,一共花了五百多两银子,这本来是非常寻常的药材,平时的价格并不高,但这个时候,若是殿下稍微加以运作的话,通过朝廷购买,免费给老百姓用,不但可以挣到一笔钱,还能博一个好名声。“ 萧昶炫竟无言以对,薛婉清说的,他何尝不懂,但关键是,他没有把这件事办好。 “蒲公英被运到了城里去了,本来在宁家药铺里开始卖,原本想回头挣了银子,我再分给薛大姑娘。” 薛婉清松了一口气,五百多两银子,都是她挪用了仁爱基金会的钱才拿下来的,自然要尽快资金回笼,好补回去,一旦被人发现,她恐说不清楚。 “殿下,那就请现在用朝廷的银子,将宁氏药铺里的蒲公英全部买下,一定要让城里的人都知道,然后开始施药。” 萧昶炫见瞒不住,只好道,“薛大姑娘,你应当尽快亲自来,这些药材,两盏茶的功夫前,已经全部都被萧恂给抢走了。” 薛婉清足足愣了三息功夫,“他抢走了?他抢去做什么?抢去卖吗?” 薛婉清想,萧恂不是个傻子,难道说他缺钱,把蒲公英抢去卖钱?如果萧恂如此缺钱的话,倒是好事,她眼下就有一笔挣钱的事,要不,约萧恂入股? 第334章 佳人 “不是,眼下城里缺蒲公英,他把蒲公英抢去,应当是为了入药,给城里的那些病患治病。” 薛婉清笑了,萧恂不愧是男主,只要他想,便必然能够压男二一筹。 她见萧昶炫如丧考妣的样子,心里虽然瞧不起,但还是没打算打击人,想了想,道,“殿下不必介怀,宸郡王也是为了大雍的天下,与殿下的目标是一致的。所谓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只要陛下知道,这一次殿下与宸郡王联手,如此快便解决了疫情,必然会龙心大悦,这也算是殿下的一片孝心,陛下一定会看在眼里。“ 萧昶炫被安慰到了,如此通情达理,善解人意的女孩,他也是第一次遇到,只觉得上天对自己真是不薄。 “嗯,薛大姑娘,城里眼下还不能住进去,万一被传染了就不好了……” 萧昶炫话还没有说完,素守进来了,“殿下,城里起了暴动,听说是之前被崔三公子拒绝治疗的一些人被关在了城隍庙,没有特效药的时候那些人还好,现在有了特效药,还不给那些人治疗,那些人就坐不住了。” “方才,城里施药的时候,那些人和看守的人起了冲突,如今死了上十个人了。” 薛婉清腾地站起身来,“殿下,臣女以为这件事不能不管。本来是一场功劳,别弄到最后被御史们弹劾一把,到手的功劳还变成了罪过。” 这话一说,萧昶炫彻底坐不住了,他问清楚城隍庙是在北面的城门口,便点了两百兵将,正要去,薛婉清提出要与他一起。 “殿下,很抱歉,我若是坐马车的话,恐怕会拖累大家的速度,我暂时还不会骑马,眼下权益之便,不得已,请求与殿下同骑一乘。” 萧昶炫有点不好意思,但佳人请求,他自然是不会拒绝,伸手将薛婉清一拉,手一揽,便将她安放在了自己的身前。 不得不说,萧昶炫能够成为男二,骑术还是很不错的,他还特别体贴,用自己的斗篷将薛婉清遮挡得严严实实,从城门南,绕到城门北,不过是几刻的功夫。 此时,冲突越来越激烈,萧恂已经到了,手里拿着一把弓,弓弦上搭了一根箭,正对准闹事的头领。 那人据说是挟持谢知微,死在萧恂刀下之人的结义兄弟,得到兄弟的死讯之后,从外地赶过来的。 此时,这手里提了一把刀,在大声喊道,“宸郡王,你说草民等人是白莲教,你有什么证据?就算草民是白莲教的人,草民身后这么多人,难道都是白莲教的人吗?” 他身后那么多人,有一些是这些天里,章以善通过查路引查出来的人,还有一些是怂恿那些病患闹事的人,每次看到有人死了,便有人喊着要崔三公子为大家施针,诋毁太医院的人,说朝廷派来的都是些草包,无论怎么安抚都安抚不了的闹事者。 萧恂也觉得挺无语的,都病成这样了,不留点儿精力好好养病,还在想着为白莲教发挥余热。 后来章以善调查之后才知道,若是死前能够为白莲教多做一点贡献,李二太子就会为他们做法,死了直接进白莲界,成为白莲神佛座下的大弟子,得以被传授白莲真经,得永生之法。 说得跟真的一样,萧恂都想去试试了。 “住手!” 薛婉清从萧昶炫的马上翻身下来,差点把脚崴了,她提着裙子就跑了过来,拦在那汉子的前面,伸开双手拦着那汉子,对萧恂道,”宸郡王殿下,你不能这样。这世上人人平等,哪怕他做了十恶不赦的坏事,也不应当剥夺他享受医治的权利。“ 萧恂眯着眼睛看了薛婉清一眼,目光淡淡地撇开,看向萧昶炫,“哟呵,四哥来了,和佳人共乘一骑,很销/魂吧?” “萧恂,你能不能正经一点!”薛婉清有些忍俊不禁,这个人怎么这样?一天到晚就没有一点正经模样,不过,所谓男人不坏,女人不爱,萧恂这一天到晚吊儿郎当的性子,很符合他少年天性。 萧昶炫的脸却彻底黑下来了,萧恂不是在调侃他,萧恂是在嘲讽他。他领着两百多军士来,是领兵的将军,不是来游山玩水的,马上带着女人,这算怎么回事? “五弟,方才情况紧急,薛大姑娘也想尽绵薄之力,一颗忠心可感日月,为兄不得已,才行了这权益之便。” “原来如此!”萧恂笑了笑,他微微眯眼,手中的弓弦拉成了满月,就在众人惊愕之时,破空声传来,那箭如流星赶月一般,朝着汉子的眉心射去。 避无可避! 那汉子眼睛圆睁,临死都不敢置信,他身前有贵女遮挡,萧恂十三四岁的年纪,居然如此大胆不怕误伤,要了他的性命。 温热的血迸射出来,薛婉清从头到脚都湿透了,浓烈刺鼻的血腥味令她的内腹翻江倒海一般,她“啊”地叫了一声,俯身吐起来恨不得把身上的皮都给剥了。 从来没有哪个男人如此可恶过,萧恂简直是没有半点怜香惜玉之心。 这混蛋是注孤生的命,难怪书上说他孤独终老,这种人不值得拯救。 萧昶炫直接从马上跳了下来,将趴俯在薛婉清后背上的死尸一把掀开,他连忙用身上的斗篷帮薛婉清擦脸上头上的血浆,见薛婉清狼狈不堪的样子,不由得怒道,“五弟,你怎么能这样!” 亏得方才,薛大姑娘还帮他说话。 “我怎样?”萧恂呵呵一笑,他一面吩咐屠杀所有反抗者,一面提着弓箭走了过来,幸灾乐祸地看了一眼薛婉清满脸苍白,连血都染不红的的脸蛋,“成天管老子的闲事,一天到晚,在老子面前晃悠,老子不搭理你,你越来越蹦跶是不是?” “不知所谓!”萧恂说完,掉头就走,就好似薛婉清是摊狗屎,多看一眼都脏了他的凤眼。 萧昶炫怒不可遏,要上前与萧恂拼命,哪有这样羞辱一个女孩子的?萧恂是眼瞎了吗?薛大姑娘身上这么多优点,他一点都看不到吗?“ 薛婉清拉住了萧昶炫,“殿下,不必与宸郡王计较,方才是婉清的不是,两军对阵,婉清不敢冲到阵中间去的。” 第336章 结亲 皇帝深以为然,“阿偃,还是你想得周全。这丫头一向善解人意,心怀家国,颇为大气。朕膝下几个皇子,谁将来若是能够娶到这丫头,也能成就一番佳话。“ 若非这点私心,皇帝都想认谢知微为义女,封她做公主了。 陆偃眸光一闪,“皇上,自古一家有女百家求,想必襄王爷和皇上打的是一个主意。” 皇帝一听这话,猛地抬起头来,有些不敢置信。但想到,东厂在京中上下耳目众多,凡各大府中没有他不知道的事,素来办事稳妥,倒也没有生疑。 “你是说朕那四皇弟,他也看中了微丫头?” 皇帝话音未落,门外有小太监晃了一下,陆偃打了个手势,那小太监进来了,跪地道,“启禀皇上,襄王爷求见!” “宣吧!”皇帝说完,有些意兴阑珊地朝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皇兄!” 襄王爷几步跨了进来,敷衍地朝皇帝行了个礼,朝陆偃眨了眨眼睛,“小偃,你也在这儿啊,听说你沏得一手玉含春,无出其右,给本王来一碗吧!” 陆偃恭敬地俯身道,”是!“ 陆偃转身去给襄王沏茶,听得襄王跟皇帝道,“皇兄,我听府上的探子来报,说阿恂在雎州城立了大功,皇兄,你想好了赏阿恂什么吗?” 皇帝一听这话,头都疼了,“四弟,阿恂才十四岁,已经被封了郡王了,这一次是他非要自己跑去,说是去看看,也不听话,跑到了城里去了。皇太后日日夜夜担心不已,四弟,你与其在朕这里不停地给他讨赏,不如好好管教管教。” 襄王可不喜欢听这话,气哼哼地道,“皇兄,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阿恂怎么不好了?谢家的丫头在城里,被人挟持,脖子上都被勒了一道伤痕,要是阿恂再去得晚一点,命都没了。若非阿恂,你看看谢大学士不来找你哭!” 也只有襄王才敢在皇帝面前“你啊你的”不用敬语。 这一茬,皇帝倒是不知道。 “朕现在想不到要赏阿恂什么,难不成朕把你这襄王爵位给他?” 襄王很生气,屁股在凳子上一转,侧身对着皇帝,“这大雍之大,皇兄你富有四海,难道说,手底下就臣弟这一个爵位?你要不答应,我就去找母后去!” 说完,襄王就要起身,皇帝连忙摆手,“你坐下,你说说,难道朕真要封他个亲王?” 皇帝肯定舍不得这亲王的爵位,开什么玩笑,自己几个儿子,哪一个不比萧恂的年纪大,到现在,还没个爵位呢,萧恂已经是郡王了。 想到襄王看中了谢知微,或许可以拿这丫头说事,他叹了口气,“若说这次立功最大的,自然是端宪县主了,朕正愁看要不要升一下谢大姑娘的爵位,封她为郡主。你既然说阿恂都要封亲王了,朕只好认谢大姑娘做义女,封她为公主了。” 这可不行,若是为了给儿子讨要个亲王爵位,把媳妇儿讨没了,回头那不孝子回来,岂不是要一枪挑穿了他? 若谢大姑娘真的被皇上认作义女,被封为公主了,那与儿子就是堂兄妹的关系了,还怎么结亲? 襄王忙道,“皇兄膝下那么多女儿,还认什么义女?” “那你公正地说说,这一次是谢大姑娘的功劳大,还是阿恂的功劳大?” “自然是谢大姑娘!” 若非是未来的儿媳妇,襄王爷可以闭着眼睛说是儿子的功劳大,但肥水又没有流向外人田,襄王爷自然要秉公说事。 陆偃笑着进来,将两盏茶分别递给了襄王爷和皇帝。 襄王接过来抿了一口,笑眯眯地朝陆偃竖了一个大拇指。 皇帝却没心思喝茶,他听得襄王没有胡搅蛮缠,心说,阿偃的消息果然没错,看来,自己看好的微丫头又是襄王府的了,他除了这皇位,从来就没有争赢过襄王。 而自己这个四弟,皇帝是太了解了,若非对谢大姑娘有了私心,他今日是绝不会这么好说话的。 “既然是谢大姑娘功劳大,若论功行赏的时候,朕对谢大姑娘的封赏比阿恂的少,世人要怎么说?谢大姑娘会怎么想?” 是啊,若是谢大姑娘因此而对阿恂有了意见,阿恂还怎么讨到媳妇儿? 亲王什么的,横竖就跟在锅里的肉一样,飞是飞不走的。眼下儿子已经是郡王了,没必要这么快就再进一步,将来成亲前封个亲王,迎娶谢大姑娘,双喜临门也未尝不可。 想到这里,襄王忙起身朝皇帝作揖行礼,”皇兄此言甚为有理,是臣弟思虑不周。皇兄,要不这样,这一次阿恂横竖也是为大雍出力,他年纪也不小了,早就该议亲了,不如请皇兄为阿恂指一门亲事,以示嘉奖?“ 真是雁过拔毛啊! 襄王甚少来皇帝的这东暖阁,兄弟俩见面最多的时候是在皇太后的宫里,但凡他来,要么要爵位要么就是要钱,总之不会空着手出去。 “那阿恂看中了谁家的姑娘?”皇帝明知故问。 襄王笑着搓搓手,“臣弟想着,这次阿恂好歹救了谢大姑娘一命,古人不是常说,救人一命当以身相许,谢大姑娘也不好不报恩,不如就请皇上把谢大姑娘指给阿恂,这郎才女貌的,岂不是天作之合?” 皇帝只觉得心痛得都说不出话来了,他好不容易为儿子们物色了一个好姑娘,如今,又要被襄王爷横刀夺走了。 “四弟,我还听说前些日子在宫里,阿恂差点掉到湖里去了,是谢大姑娘拉了他一把!” 救命之恩什么的,就抵消了吧! “是啊是啊!”襄王爷还不知道有这茬,欢喜得不得了,“没想到谢大姑娘也救过阿恂的命呢,这谁说不是天上掉下来的缘分,皇兄快请赐婚吧,这也是顺应天意啊!” 皇帝百般不乐意,一张脸黑得要滴下水来了,良久,他才道,“若是别家的姑娘,朕现在就能下旨,可是谢老头家的姑娘,朕……这样吧,若是这门婚事,谢家答应,朕随时下旨。” 襄王也知道谢眺不好打交道,谢大姑娘又是谢家嫡长女,哪家都没有把嫡长女随便许配人的道理,他不得已道,“好吧,自古道结婚结亲,也不好让人心不甘情不愿地嫁了。不过,皇兄说好,这谢大姑娘,皇兄不许许配给别人了。” 第337章 封赏 皇帝怒道,“又不是朕的女儿,朕怎么帮你留着?你要是没事,你就出宫吧!“ 襄王爷倒是光棍,也没有白进宫一趟,他起身,拍了拍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装模作样地朝皇上行了个礼,“皇兄,臣弟这就走了!” 皇帝懒得搭理他,别过了脸,等他出了门,听不到他哼的小曲儿了,皇帝这才发牢骚,“凡是朕看上的,就没有他不去抢的,你说他怎么也看上了谢家的姑娘了?” 陆偃唇角微微含笑,将皇上没有碰的茶换了一盏,”皇上,谢大姑娘才高八斗,容貌不俗,知进退,重情义,这次去雎州,又是与宸郡王同行,襄王爷打上这个主意,倒也合情合理。“ 皇帝气得腾地站起身来,背着手正要出门,又不得不顿下脚步问道,“那丫头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臣算了一下,约莫要一个月左右,估摸着是二月中下旬了。” 皇帝想了想,”安排人去谢家报个信儿,也去凤趾宫跟皇后说说,皇后一直惦记着那丫头。封诰的旨意你拟定用印就好了,这次的赏赐,就按寻常翻倍的来,不能薄了。封邑就按一千户。“ 一千户的封邑,已经很多了,赶得上宸郡王这个特殊的郡王了。 主要是,现在谢知微已经与以前不同了,以前一个县主,给了三百户封邑,无可厚非,可现在要是薄了,襄王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皇帝只好忍痛多割点肉了。 横竖也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皇帝走了之后,陆偃从麟德殿出来,到东华门的时候,李宝桢捧着折子过来,“督主,这是从四皇子殿下从雎州城快马加鞭送过来的奏折。“ 陆偃接过了折子,他打开看了一眼,合上,对李宝桢道,“你亲自去一趟谢家,就说县主如今在雎州城平安无事。马上有一批物资要运往雎州城,若是谢家有什么需要送去给县主,可以整理出来,一起送往。” “是!” 谢家自从谢知微出门之后,便一直大门紧闭。谢眺忙得脚不点地,如今国库空虚,哪怕是雎州城这么一个还没有扩散便扼杀在摇篮中的疫情,都拨不出银钱来。 若非四宝斋那边筹集了十多万两银子,顺天府这边卢琦龄得力,恐怕不管是药材还是粮食,谢眺这个巧妇都难为无米之炊。 短短半个多月时间,谢眺一身官服都松垮了许多,他正在书房里算账,听说李宝桢来了,忙亲自迎了出来,“公公,里边请!” “谢大人,咱家今日来,提前给谢大人道声喜,来日还要来讨杯喜酒喝。” 东厂是什么人?司礼监是什么地方? 满京城里,那怕是皇子们,只要一日不坐上那个位置,就要巴结这些皇上身边的近臣,何时见过东厂和司礼监的人讨好过谁? 谢眺喜怒不形于色的人,此时都难免满脸堆笑,对李宝桢拱手道,“还请公公明示,不知这喜从何来?” “哈哈哈,总归是双喜临门就行了!”李宝桢也不拿大,与谢眺一起过了仪门朝正厅走去,“谢大人,县主这次是立了大功了,今日,皇上让督主拟给县主的封赏,待雎州城解封,县主便功德圆满了。” 封城是谢知微的提议,自然,何时解封也是由谢知微说了算。 谢知微找到这次时疫对症的药方,谢眺才知道。宫里因为有东厂,皇上早一步知道,是理所当然的事,但他没有想到,皇上一知道,还没有经过朝会,便已经有了封赏的意思。 着重在于“封”字,谢眺这样的人,听话听音成了本能,当然不会错过。 “李公公,这都是皇恩浩荡啊!” “谢大人所言甚是!”李宝桢见谢眺激动不已的样子,也没有在意,“谢大人,督主吩咐咱家来,是因为不日就有物资运送到雎州城去,若是府上有给县主带些什么,可以一并送过去。” 生怕谢眺为了声名而委屈了县主,李宝桢提点道,“县主一个小姑娘家,这一次去,立了大功,也受了大罪,在那样的地方,真正是吃没吃的,喝没有喝的,如今危机已经过去了,咱们娇生惯养的姑娘着实不必再委屈自己了。” “是,是!”谢眺想到自己孙女儿,谢家的嫡长女如今在雎州城那种满城瘟疫的地方,他也早就心疼不已了,连忙让人去通知大太太,“快去跟大太太说,让把姑娘的东西都清点清点,能带到雎州城的都带到雎州城去,别委屈了大姑娘、” “是!” 那人下去了,李宝桢坐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临走前,谢眺塞了一块上好的汉玉过去,李宝桢也没有推辞,再三说将来要来谢家讨一杯酒喝。 李宝桢这种司礼监的二号人物,满京城里想请他喝酒的人多了去了了,他会少一杯酒?且,他每次提起谢知微的时候都是县主县主,这京城里的县主,少说也有十个八个的,若非自家人,谁会称呼得这么亲近呢? 如此来说,那就是谢知微投了东厂的眼缘了,没想到,陆偃还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谢眺能想到的缘由只有谢知微在城外的庄子上,救过陆偃一命,如此,陆偃才会对谢知微处处关照。谢眺倒也不会想到,是因为谢家的缘故。 谢家素来对这些东厂的人敬而远之。 不会瞧不起他们,但也不会刻意讨好巴结。 过了正月十五,谢元柏去了军营,每天早出晚归。谢明溪过了年后,就正式进了族学,也是每天早出晚归,袁氏正在屋里做鞋子,一面唉声叹气跟田嬷嬷抱怨,“难怪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了,湄湄这些天不在家,我竟是像少了魂了。” 田嬷嬷坐在一个小杌子上,她刚刚从外头回来,伸出手在熏笼上烘手,笑着道,“太太说不定出了正月里,就有好消息传来呢。” 这话一说,袁氏脸上已经起了一片红晕,昨日夜里,她实在是惦记湄湄惦记得紧,便提出要不她去一趟雎州城,夫君不同意,说着说着,她的脚不知怎么就朝夫君的被窝里戳了一下,把夫君冰得一哆嗦。 第338章 羞涩 就在她很不好意思,结结巴巴一个劲儿道歉的时候,夫君将她一拉,拉到了自己的被窝里,里面暖和极了。 她生完孩子后,就落下了脚冰凉的毛病,就算用了汤婆子,也只能管住上半夜,下半夜会自然发冷,可那一会儿,她全身都好似被置身于岩浆之中了。 新婚之夜的羞涩一起涌了上来,一直到此时,谢元柏在她耳边说过的温情的话,还在她心头荡漾,他说,“湄湄说想要个弟弟或是妹妹,阿娴,我不想要女儿了,你给我再生个儿子吧!” 袁氏也不想要女儿了,有湄湄一个就够了,儿子嘛,想到一天到晚上房揭瓦的儿子,她觉得生个像湄湄那样又漂亮,又聪明,又安静的儿子倒是不错的主意。 正想得发呆,苏辛快步走了进来,“大太太,老太爷屋里的沉霜姑娘来了。” “快请进来!“袁氏因听到是沉霜,忙起身迎了两步。 沉霜已经一挑帘子进来了,眉眼间都是笑,一进来就跟袁氏福身道喜,“恭喜大太太,贺喜大太太,县主这次立了大功了,才宫里的公公来了,还给老太爷道喜呢。老太爷高兴不已,说请几房的太太姑娘们到福春堂说话。” 袁氏忙重新梳洗了一番,进福春堂的时候,二房肖氏领着姐妹们都到了,三房的钱氏身边也跟着女儿,几个哥儿都从族学里出来了,谢明溪看到母亲,忙过来行礼,几个侄儿侄女也都没有失了礼数。 “大嫂春风得意,真是令人羡慕啊!”肖氏酸溜溜地道。 她比袁氏进门还要早些,过去十年,她占了冯氏嫡亲儿媳妇的身份,处处都压袁氏一头,袁氏在她的手里完全没有招架之力,她也从来不把袁氏放在眼里。 可是,自从法门寺回来,谢知微发威之后,这家里如今已经是乾坤大换天了。掌家的权牢牢地被握在袁氏的手里,二房也处处都不得不以长房马首是瞻。 对谢知微,肖氏那是不敢招惹,全家的宝贝疙瘩不说,还有崔家那个庞然大物在旁边盯着,一旦招惹了,崔家的反扑,不是肖家能够承受得了。 是以,这么多年,她顶多在暗地里给谢知微使点儿绊子,真正让谢知微伤筋动骨的事,她不敢做。 如今,谢知微就好似露出了獠牙的老虎,让肖氏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真正的世家嫡女,不愧是崔家和谢家的血脉,肖氏更加不敢捋谢知微的虎须了。 但,对袁氏,肖氏还不放在眼里。 这么酸溜溜地刺两句,肖氏觉着以袁氏的智商和手段,她就该受着。 谁知,袁氏却和往日不同,她扶了扶头上的金钗,笑靥如花地道,”那是,人这一生啊,有的人是一辈子都春风得意,有的人呢,一辈子就那么几天春风得意,想必我春风得意的日子来了!“ 肖氏听得一阵气闷,这是什么意思?轮到袁氏春风得意了,就该轮到她倒霉了吗?这家里,果然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 “那大嫂说说,大嫂这辈子是一辈子春风得意呢,还是一时春风得意?”肖氏冷笑道。 不等袁氏说话,钱氏就在一旁笑道,“大嫂自然是一辈子春风得意的了,有了大姑娘这么个好女儿,换成谁,做梦都会笑醒吧?” 冬至日,谢知倩跟着谢知微进宫,被惠和县主一群贵女欺负,当场,谢知微便为谢知倩报了仇。宫里宫外,谁不知道端宪县主很疼爱她这个庶支的妹妹,以前那些嫌弃谢知倩身份的贵女们,也纷纷邀请谢知倩出门玩。 钱氏听说了谢知微如何为女儿打抱不平,差点把羞辱女儿的薛大姑娘和惠和县主送进了慎刑司,对谢知微那是感激得不得了,也暗地里不知道骂薛婉清骂了多少遍,后悔死了当初为了巴结老太太对薛婉清友善。 钱氏倒也不是在为袁氏说话,她说的是真心话,也是讨好谢知微的话。 肖氏却听得怒从心头起,冷笑道,“哎呦,什么时候三弟妹的嘴上抹了蜜了?咱们家大姑娘这是成了香饽饽了?” 钱氏终于听出肖氏的尖酸刻薄来了,这话,她可不敢接,讪讪一笑,决定谁也不搭理,她三房庶出,可比不得大房和二房,一个不小心就要受夹板气,何苦来哉? “咱们家大姑娘是不是香饽饽,二弟妹一会儿就知道了。”袁氏笑着微微扬起了下巴,却听到肖氏道,“大嫂这后妈做得可真是称职,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嫂才是大姑娘的生母呢!” “这我可没这资格,大姑娘得亏不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要不然哪有今日?她是崔家的外孙女,二弟妹莫不是忘了?” 把崔家搬出来,肖氏顿时就不说话了。 徐氏进来亲自给各位太太奉茶,袁氏一看是徐氏,忙腾地起身,她双手接过了徐氏手里的茶,忙道,“这可怎么得了?老姨太太这是把我们几个妯娌架在火上烤呢!” 徐氏道,“妾身能够服侍太太们,是妾身的福气,大太太快别客气了。” 一直得到徐氏给肖氏奉茶,袁氏才坐下来,也只好坐了半个屁股,见肖氏八风不动地接过了茶,直接扔到了桌上,别过脸,像是谁欠了她八吊钱,袁氏也懒得搭理。 谢家的管家权,不是她抢过来的,回到她的手里,那是理所当然的事。若说她夫君不是长子,老太爷没有发话,那也罢了,既然谢家的家主之位是属于长房的,她若是担不起来,那就是上对不起祖宗,中对不起夫君,下对不起孩子们了。 袁氏的脑子是很简单,但她也没有蠢到家,又常有谢知微这个聪明的女儿在一旁提点,袁氏拎得比谁都清楚,也很明白肖氏如此愤愤不平是为什么? 谢知慧失望地看着母亲,看到大伯娘亲自双手接过茶,看到三婶娘跪下来接茶,轮到她的时候,她忙抢过了茶盘,笑道,“老姨太太,您实在是太客气了,您是长辈,怎么好给我们这些孙辈们端茶送水,真是折煞我们了。” 第339章 嫌弃 徐氏爱怜地看着谢知慧,她听孙女儿谢知倩偷偷地跟她说过,两个姐姐对她都很友善。徐氏一生很会韬光养晦,要不然谢眺的姨娘通房里头,只有她才生下儿子,最后长大成人还结婚生子呢。 “客气的是二姑娘,奴婢在主子们跟前哪里称得上是长辈?奴婢服侍二姑娘,也是奴婢的福气。”徐氏话虽这么说,但也没有再坚持了,垂手站在一边。 谢知慧松了一口气,一抬头看到祖父进来,她忙上前两步,随着长辈们给祖父行礼。 谢眺身后跟着三个儿子,谢元柏还是一身戎装,他与袁氏对视一眼,黑黝黝的眸子充满了关切,袁氏如小姑娘般羞怯地低下了头,连耳根都红了。 谢元柏对袁氏这辈子都不可能会有当年如对崔氏一般的感情了,从总角时的两小无猜,到少年时的春心萌动,再到新婚时的如胶似漆,婚后的相濡以沫,可以说,谢元柏曾想过用命爱着崔氏。 他一半的命都随着崔氏去了,如今,与袁氏有的只是相携着走过下半辈子,但还是比天底下大多数相敬如宾的夫妻要更好些的是,他希望袁氏跟着他能够幸福。 他既然娶了袁氏,便不能让她尴尬,袁氏毕竟是无辜的。 看到袁氏娇怯的模样,谢元柏虽不至于情/动,倒也有些欢喜,她是个善良的女子,这便够了。 “今日叫你们来,是想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大姑娘在雎州城立了大功,宫里的封赏虽然还没有下来,但最迟,雎州城门开时,应当会有旨意。” 谢眺此言一出,除了肖氏,几乎所有的人都欣喜若狂。 谢眺的目光环视过所有人,他孙女儿也又不是金银珠宝,不可能人人都爱,但看到肖氏脸上的表情,谢眺还是不高兴,心说,冯氏选的这个儿媳妇,又是个上不了台面的。 “这件事,提前告诉你们,是怕外头有风声传来,你们不知道,乍然听说,会沉不住气。这虽说是喜事,但自古以来,乐极生悲的情况还少吗?谢家时时刻刻都谨记满招损,谦受益的道理,若有人在你们面前说,你们应当知道该如何说吧?” 所有人都站起来,在老太爷跟前低头道,“是!” 谢眺很满意,挥挥手,让人坐下,先交代了袁氏整理一些大姑娘的东西,不日就送过去,别委屈了大姑娘,又勉励几个儿孙道”你们当以你们大姐姐为榜样,平日里要勤学苦练,关键时候才有为国效力,为家族挣荣誉的机会“云云。 一番交代后,天色也不晚了,当下谢眺就让在瑞春堂开了两桌,男一桌女一桌,谢知微不在,家里简单地庆贺一番,才散了。 雎州城这边,情况稳定下来后,城里的气氛好了许多,再加上,白莲教的余孽被萧恂斩尽杀绝后,也没有那些阴阳怪气的声音了,老百姓一派和乐,一些店铺商家开始开门做生意,物价虽然有所上扬,但一些必需品,米面药材因有朝廷供应,商家涨也涨不起来,与往年并无二致。 如此,老百姓的生活倒也安乐平静。 “驾!” 城门大开,一队戴着口罩的朝廷骑兵从城外冲了进来,一路跑,一路喊道,“朝廷运来了一万石粮食,十车药材,请章大人前往交接!” 如此大声反复地喊,是为了安定城中人的民心。 果然,路上的人听到这话,人人都露出了笑容,有些上了年纪的妇人更是当场就跪下来朝北面拜,双手合十,“陛下真是大好人啊,朝廷里都是好人啊!” “这是逢上了好世道啊!” “什么逢上了好世道,也不看看外头督阵的人是谁,听说是四皇子殿下,当今皇上膝下最有能耐,最爱惜百姓的皇子了。若非四皇子殿下亲自在外督阵,你以为朝廷拨下的粮药能这么全须全尾地运来吗?” 谁都能算出来,一共一万石粮食,这城里如今还有十来万口人,一人一天半斤粮食,吃上一个月都绰绰有余了。 众人一听,好有道理,这天下是萧家的天下,也只有四皇子坐镇,朝廷拨下来的款粮才不会被吞了的份。而这也从另外一个方面可以看出,四皇子殿下果然是一位心怀天下的好皇子。 这番赞美被人传到了萧昶炫的耳中,他正在陪薛婉清喝茶,听到之后,喜不自禁,端起茶杯朝薛婉清道,“薛大姑娘,我有你这样的助力,实在是上天庇佑啊!” 薛婉清见萧昶炫眉宇间尚有一抹忧愁,抿了一口清茶,问道,“殿下心中尚有未解之事,想必是为了娘娘位份被贬,且又居冷宫之事了?” “正是!”萧昶炫道,“不瞒姑娘说,后宫之中,母子命运相连,若娘的位份不高,对我来说,恐怕是拖累。而娘如今在曲台殿受苦,身为儿子,我于心何忍?” 说完,萧昶炫微微低下了头,并没有看到薛婉清一闪而过的鄙夷的目光,他也自然不会想到,薛婉清已经开始嫌弃他得陇望蜀了。 无论是书上的剧情设定,还是穿越过来的薛婉清本尊,都没有想过要帮萧昶炫得到皇位的意思。看书的时候,薛婉清就知道,光凭谢知微自己,没有谢家的助力,是不可能帮助萧昶炫杀出重围,最后得到皇位的。 在中间起到重大作用的还是陆偃,陆偃左右了皇帝的意志,封萧昶炫为太子。 那时候,陆偃因中了钩吻之毒,油尽灯枯,活不了两年,为的自然不是自己而是谢知微,只不过,谢知微终其一生都没有明白这个道理,还以为是自己多能干。 薛婉清原本想假装听不懂萧昶炫的话,但若是如此,萧昶炫怕是会以为她没有本事帮他娘脱困,便道,“殿下,陛下已经不再年轻,人越来,越是无情。陛下也不是多情之人,虽说子凭母贵,皇子们的地位与母亲的出身有关,但长大后,凭的还是自己的才能。娘娘出身不低,如今因犯了错,才会被贬入曲台殿,殿下与其在娘娘身上多花功夫,还不如想想如何立功,只要殿下能够在众皇子中脱颖而出,还怕将来娘娘没有母凭子贵的日子?” 第340章 不渝 真是一句话惊醒梦中人。 萧昶炫激动之下,情不自禁地握住了薛婉清的手,薛婉清愣了一下,目光一凉,很快就冷静下来,知道自己不能感情用事,忙小姑娘般地慌乱抽出手,低下了头,掩饰眼中的一抹恼怒,“殿下,男女授受不亲!” “清儿!”萧昶炫既然已经动心,就不想随便放弃眼下这个机会,“如果你愿意,我回京之后,可以向父皇请旨,封你为四皇子妃!” 四皇子妃吗?眼下皇上没有立太子,将来四个年长皇子都有可能被立为太子,继承皇位,哪怕皇后最终生出了嫡子,那也只是个奶娃娃,将来就算长大了,这些兄长们手里都有了自己的势力,一步晚,步步晚,若想扭转局面,希望太过渺茫。 薛婉清是清楚地知道,眼前这个人是登上了皇位的,而且做了十年太平天子,若非因为谢知微主动和萧恂这个燕北王勾结,萧恂也不会起兵。 萧恂起兵,除了要夺回属于自己的江山之外,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谢知微。 薛婉清低头认真地想了好久,两相权衡,若是选萧昶炫,她与萧昶炫联手,能不能斗得过萧恂?只要谢知微死了,萧恂也不会揭竿而起,成为反贼,哪怕当上了皇帝,也逃不过史书上的口诛笔伐。 可是选萧昶炫的话,让她放弃萧恂,实在是太过可惜,那个烈阳一般的少年,意气风发,没有人能够抵抗得了他的吸引力。 薛婉清轻轻地将手抽出来,红了脸,”殿下,请容婉清考虑一下。“ 她说完,抬起头来,“殿下,婉清与寻常的女子不同,婉清这辈子不会与任何人共事一夫,若殿下有心,婉清会慎重考虑这件事,若殿下无心,以后你我合作共赢,做一辈子的朋友。” 萧昶炫并未觉得薛婉清说了什么惊世骇俗的话,他深深地看着薛婉清,眼中已经不再掩饰深情了,温柔得足以滴下水来,“清儿,我答应你。我从小看到母妃一个人深夜里头在深宫里哭泣,我就发誓,将来等我长大了,我决不允许我的妻子也受这样的委屈。” “清儿,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与众不同,而我,喜欢你的与众不同。若能得你为妻,这辈子矢志不渝,也绝不辜负!” 这一点,薛婉清相信。 书上大约是为了衬托薛婉清这个女主的出色,将女配谢知微写得天上仅有,地上绝无,而这样一个世家嫡女,终其一生都没有得到丈夫的半点疼爱,半辈子都在为薛婉清做嫁衣裳,究其缘故,还不是因为萧昶炫的心在薛婉清身上。 后宅之中,女人和女人之间从来就不分胜负,谁胜谁负,决定权在男人的手里。 哪怕谢知微为嫡妻又如何?最终还不是得不到丈夫的心。 这一瞬间,薛婉清的心没来由地就柔软下来了,堂堂的皇子殿下,能够对她这样一个不属于这个世道,惊世骇俗的女子许下这样的诺言,她又有何求呢? “殿下,你肯对我这么好,是因为我是薛婉清,还是因为我只是我?”薛婉清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因为你!”萧昶炫捧着她的脸,深情地道,“我不在乎你是谁,不在乎你的身份背景,我只在乎你是你,清儿,不管你要考虑多久,我都等你,我这一生,也只会要你一个人!” 妥妥的女主待遇了,薛婉清被萧昶炫揽进怀里,她想着,给自己一次放纵的机会吧,面对一个真心爱慕自己的人,她实在是没有办法拒绝。 就算将来,她得到了萧恂,萧恂也不可能像萧昶炫这样没有任何条件地爱自己,她顶多只能算是萧恂的嫡妻,为他生下嫡子,萧恂就算没有别的女人,也只会把她当做管理他后院的工具。 想到这里,薛婉清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揽住了萧昶炫的腰身,虽然很轻,但萧昶炫还是欣喜若狂,一阵阵甜蜜如同泉水从她的心底涌现出来,浸没了他的心田,只觉得自己拥有了全世界。 谢知微最近除了为几个特别严重的患者诊脉,开药方,施针之外,应付同行的虚心请教之外,并没有别的重要的事。 自从有了对症的药方之后,城里那些怕死的大夫们纷纷现身,特别是但凡他们请教,崔神医都能给他们指点,这些大夫们便不再有所保留,主动诊治这些病患。 谢知微和萧恂坐在南窗下下棋,休养了这些天,萧恂的身上已经看不到他是一个也染过时疫的病患了。 两人的胜负心都不强,有一下没一下地下着,一盘棋下了两个时辰,棋子儿还没有满半。 “姑娘,大太太让人送了两车的东西来了,说是庄子上今年的温泉地里培育出了不少青菜,让人送了好些过来,还有碧粳米,各色茶叶,腊肉腊鱼,一些野味,几只新鲜的鸽子,衣物也送来了不少。” 紫陌一步跨了进来,说着,脸上满是笑意,欢喜得好似过年拿了个大红包。 这些日子可是苦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了,城里什么都紧缺,她们根本没办法让姑娘吃得好点。 虽然有郡王爷不时弄些物资进来,但她们和病患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没道理这边日日大鱼大肉,那边只喝稀粥的。 好不容易情况稳定一些后,郡王爷便和姑娘挪出来了,连带地,四老爷、海家兄妹和崔家兄妹也一起搬出来,如今在一处大宅子里住着,自在极了。 谢知微捏着一枚黑子儿,笑着道,“那敢情好,正好是好日子,海家哥哥已经病愈,四表姐也能能起床走两步了,不如今日就摆个简单的家宴,怎么都一块儿松快松快?” “奴婢这就去,今日,就由奴婢大显身手,保管叫姑娘满意。”紫陌恨不得一步三跳地出去。 紫陌向来是个稳重的姑娘,如今欢喜成这样,看来这二十多天的封城,每天活在愁云惨雾,提心吊胆的心情里,真是把她给憋坏了。 谢知微笑了一下,将手里的子儿随意落了个位置。萧恂朝她看了一眼,将手中的白子一落,谢知微的半壁江山便没了,萧恂倒也没有怜香惜玉,很得意地伸手要将围起来的黑子收起来。 第341章 美色 谢知微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恂,轻轻地将他的手腕一扣,示意他看棋盘,萧恂疑惑地看了一眼,顿时一张脸胀得通红,恼羞成怒,“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表面上看,谢知微的半壁江山是保不住了,可是,他自己的生机被谢知微一刀横杀了。而最丢人的是,他居然还不知道。 果然,美色误人,他原本看到谢知微满不在乎地下棋,他便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谁知,自己的一举一动早就被谢知微洞悉,杀招早就等着了。 谢知微见萧恂这跳起来的懊恼模样,顿时乐了,抱着肚子笑起来,指着萧恂,“还记得之前我们的赌注吗?” 萧恂见把佳人逗乐了,他也不觉得丢人了,揉了一把鼻子,笑吟吟地看着谢知微,“记得,不就是喊你一声爹吗?” “快喊来听听!”谢知微歪在炕上,朝他招手,得意地道,“看你以后还随不随便地和人赌喊爹。” “我和谁赌都会赢,除了和你!”萧恂从炕桌另外一边挪了过来,和谢知微并排坐着,笑道,“我要是喊了,你答不答应?” “当然答应了,我赢来的荣耀,我为什么不要,我就要听听你喊不喊得出口。” “换一个怎么样?保证比爹还好听。”萧恂凑了过去,朝谢知微眨巴眼睛。 两人的脸离得很近,萧恂虽然这人骄纵不羁,但一向很守规矩,谢知微拨弄着她垂在胸前的辫子,好奇地问道,“是什么?那你喊一声本县主听听!” “祖宗!” 少年处于变声期,原本声音就有些奇怪,这会儿压低了声音,便逗得谢知微越发想笑,她噗嗤一声,朝后挪了挪,离萧恂远一点,脆生生地答应道,“唉,乖孙子!” “好啊!你还捉弄起我来了!”萧恂没有想到,谢知微也有如此调皮的一面,不管她是怎样一个人,他都喜欢得不得了,伸手呵了一口气,作势要朝她的咯吱窝伸去,要挠她的痒痒肉。 这是谢知微最怕的了,连忙抓住了萧恂的手求饶,笑得不行,一双桃花眼里水汪汪的,波光潋滟,看得萧恂的眸光都暗沉了些许。 “我再也不敢了,你饶了我吧!“ 萧恂自然不会真的对她下手,他分寸还是有的,听谢知微求饶,装模作样地坚持了一下,最后没有顶住她的求饶,从炕上下来。 两人闹了一番,谢知微的发鬓都散了,萧恂在桌前坐定,端了一杯茶边喝边看谢知微整理发鬓,他见谢知微一朵头花歪了,便比着自己的头顶,“这里,这里!” 谢知微摸了半天,没有摸到,萧恂便走过来,帮她把珠花取下来,想帮她戴正,结果,弄了半天,不但没有戴上去,反而把谢知微一头秀发弄得一片凌乱。 最后不得已,谢知微只好从他手里夺过了珠花,喊玄桃进来重新为她梳头。 晚上,几家人一起聚在一起吃了一顿饭,庆祝大家的劫后余生。 崔南嘉病了这一场,伤了元气,脸色依然不好,强撑着出来吃了几口,便体力不支,回去歇下了。 丫鬟们也开了一桌,墨痕凑在一群姐姐中间,也跟着庆贺了一番。 晚些时候,谢知微来给崔南嘉诊脉,又给她行了一遍针,安慰道,“表姐不必着急,表姐还年轻,平日里身子骨养得也好,这番虽然吃了大亏,但也无碍,等日后好好调养一番,自然会和从前一样。” “我不担心。”崔南嘉拉着谢知微的手,“我这次和哥哥一起来京城,是因为年后父亲和母亲都会进京。这一次父亲恐怕会入仕,将来久居京城。但西楼这边,你六表姐这次也来了,我原以为你会问,谁知,你小小年纪,如此沉得住气,到现在也不肯多问一句。” “年前,我就听祖父说了,二舅和二舅母,表哥和表姐肯定会来,我一直都盼着。” 天下知崔氏,但多数人不知道,其实崔家分东楼和西楼。 不知道这是崔家老祖宗刻意为之,还是因为当初崔氏出了两房势均力敌的兄弟的缘故。 谢知微的母亲崔氏便是出自东楼崔氏,这一支清贵,一心钻研学问。 前朝末代皇帝为西楼崔家外孙。 大雍建朝之后,东楼崔家避世不出。 但当今朝廷三番下旨给东楼崔氏,逼迫其出仕。 与东楼崔氏不同,西楼崔氏一向与权贵们保持着不远不近的关系,西楼这边的嫡长女崔南菀更是加入承平大长公主府次子为妻。 谢知微因当年在崔家的时候,被东楼的大太太不冷不热地说过一嘴,从此以后,她便再也没有去过西楼。崔家老太太又宝贝她得紧,整个东楼与西楼之间更是少了来往。 这点事,崔南嘉还记得,她握住了谢知微的手,“我原本不想和你说这些的,但这一次,我病了这一场,不说别的,你六表姐并没有嫌弃我,尽心尽力伺候,比一母同胞的姐妹还要尽心,我少不得就要求你一求了。” “表姐请说,你我之间说这些未免生分。”谢知微握住了表姐的手,崔家的哥哥姐姐们对她是没有话说,若是有她能够出力的,表姐又不说,那才是见外,她才要难过了。 “你和西楼的大姐姐虽然都在京城,从来也不怎么来往,恐怕不知道,大姐姐从去年夏日里开始就病了。她嫁入承平大长公主府三年,膝下无子,如今若是一病不起,日后与西楼崔家便没有了联系。西楼的老太爷不甘心,这次我和二哥哥进京,那边让你六表姐来,说是伺候大姐姐,实则是等着大姐姐没了,好为二公子做续弦。” 若非亲耳所闻,谢知微真是难以置信,她瞪大了眼睛,“西楼的老太爷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这还是崔家吗?” “一笔写不出两个崔字!祖父得知后,也是气得要死。但西楼一向有自己的主意,又很固执,为这事,祖父和西楼的老太爷不知道吵过多少次了,老太爷的意思,若是怕丢人,就让叔祖回来给大姐姐治病,但谁知道叔祖去了哪里?” 第342章 礼物 谢知微听懂了,无论这事成与不成,西楼这边都等着东楼做决定。 若西楼怕丢人,那就让外叔祖出手给崔南菀治病,若是不嫌丢人,就让崔南蔻做续弦,维持与承平大长公主府的这份关系。 “崔家已经多年没有人出仕了,西楼那边的三个哥哥都准备参加明天的春闱,即便博到一个好名次,也不能光裸着入仕。朝中要有人打点。而这些年,西楼没有什么人脉,唯一打通了关节的就是承平大长公主府,皇上几次下旨都只给了东楼,也难怪那边老太爷会生出这样的想法。” 当年,崔南菀嫁入承平大长公主府,可谓风光至极,皇上亲自下旨赐婚不说,崔南菀十里红妆,嫁妆丰厚,震撼京城。 只可惜,崔南菀三年无所出,眼看到了最关键的时候,她又一病不起。 多年布局,西楼老太爷怎么舍得废掉这颗棋子? 如果崔南菀真的没了,那就让如今西楼年龄最合适的崔南蔻顶上。而且崔南蔻庶出的身份,给二公子当继室,最合适不过了。 这就是谢知微很不喜欢西楼的缘故,西楼虽然在很多年里,风光无两,常年压倒东楼,前朝两任皇后,五位贵妃,末代皇帝甚至是崔家的外孙,但靠裙带关系,算什么本事? 反倒是东楼这边,三位帝师,两任宰辅,为国为民做了多少好事,每一代都出神医,这才是为人处世之道。 谢知微一向与西楼不亲,只如今,别说表姐求到了眼前,哪怕是没有求,她看在六表姐的份上,也说不得要出手一把。 “你放心,等回京之后,若是老天爷有眼,大表姐还活着,我岂能见死不救?” 崔南蔻手里端着一盏药,在门口驻足一会儿,听到里头没有了动静,她才喊了一声“四姐姐,表妹”走了进来。 谢知微忙看向她,见她眼圈儿都是红的,心里难免生出恻隐之心。只是这种事,说与不说,都改变不了什么。 女子,这一生,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连嫡女都很难掌控自己的命运,更别说崔南蔻这种活在嫡母手掌心里的庶女。 时间过得似乎很慢,好在,袁氏给谢知微送了不少书来。每日里,除了给那些病者诊脉开药,她便看看书,与萧恂对弈,渐渐地,患者都好起来了,谢知微更是无所事事。 好在,到了二月底,城里已经半个多月都没有染病的人了,虽然城门还封着,可是,城内恢复了正常的生活,店铺都开起来了,私塾都开课了,章以善来找谢知微商量,能不能城门解封? “自然可以了,就请章大人择一个好时辰,把城门给开了吧!” 这一次,章以善不但保住了性命,抗疫有功,朝廷嘉奖升迁的旨意都在路上了,他对谢知微感恩戴德,一个劲儿地打躬作揖,“县主,届时还请县主赏光,城里的老百姓们都想一睹县主容颜,好让他们记住自己的救命恩人是谁?” 谢知微摆摆手,“若今日,我是崔家的三少爷也罢了,我实则是一女子,章大人不必提我名讳。城门开之时,我就该离开了。出来这么久,家里人都惦记得很!” 晚些时候,章以善派人来通知,辰时末是个好时辰,那时候城门会打开。 紫陌等姑娘早就迫不及待地将行李全部都收拾好了,激动得一夜没睡,就等着赶紧出城回京。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更何况,他们这一次也算得上是九死一生了。 到了次日一早,不到五更时分,城里就开始放起了鞭炮。 既然睡不成了,谢知微便唤来了紫陌服侍她梳洗出门,待用过早膳,时辰也差不多到了辰时,谢知微的马车在门口等着,萧恂也骑在了马上,等着她一块儿走。 相处了这近两个月时间,两人已经熟悉到一个眼神便能知彼此心意,对视一眼,也没有多说话,谢知微便爬进了马车。 马车上的垫子已经不是她带来的那一个了,紫陌惊呼一声,“姑娘,这是一整块虎皮呢。” 谢知微的手摸在虎皮上,这么完整的一张虎皮,非寻常手段不可得。 谢知微忙撩开马车帘子朝外看,萧恂正好看过来,她眼中充满了询问,萧恂凑了过来,“湄湄,生日礼物,喜不喜欢?” “喜欢!”谢知微点点头,是真心喜欢,若萧恂送她头饰之类的,她还会嫌弃,但这虎皮,实在是难得之物。 “怎么现在才拿出来?我生日都过去一个多月了呢。” “那会儿你哪有心思收生日礼物?再说了,这虎皮小了点,又不能铺在床上,只有铺在车上才合适,你不是现在才坐车吗?” 萧恂想着,早知道湄湄喜欢,他的确应当早点拿出来,去年他就准备好了呢,原本是用来当聘礼的。 湄湄既然如此喜欢,他要不多猎几头虎,把虎皮裁整齐了缝一块虎皮床褥,将来铺在婚床上? 崔南嘉的身体已经好了五六成,丫鬟们扶着她上了马车,她和崔南蔻共乘一车。丫鬟们另乘一车。 海慕青独自一人坐一辆马车,她身边跟了一个小丫鬟,名叫知画,一个年迈的嬷嬷姓洪,便跟她一块儿坐一车。 一共五辆马车,从院子里驶出,后面跟了一辆车,是谢知微的一些贴身用物,回去之后即便用不上,也不会留在这边。 南城门里,已经聚集了雎州城里的一些大户,街道上挤满了从城里各个街坊赶过来的众人,有些病愈者,有些幸存者,章以善站在城楼上,面向城内,所有人都眼巴巴地望着。 直到一辆朱轮车缓缓地行驶过来,章以善才大喊一声,“放鞭,鼓乐!” 鼓声如雷,鞭炮声冲天,烟火直上云霄,满城的欢呼声响起,热情如同海浪般拍打过来。 萧恂行走在主轮车的旁边,见烟嚣扑来,城门口出现了一群东厂的人,为首一人,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精致的一张脸,妖魅的眼睛明亮得连烟火都遮不住,他似乎比烟火还要耀眼,萧恂忙举起手来,“停下!” 马车停了,谢知微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第343章 东厂 萧恂已经过来了,贴着马车帘子道,“湄湄,你恐怕要下车了,皇上的旨意到了!” 萧恂早就听说了谢知微会被晋封爵位,但旨意一天不下,万一有个变故,哪怕他最后也能为她挣来这个爵位,也还是不想她有半点不开心,便一直都没有说。 此时,陆偃亲自来了,应当是来宣旨的。 谢知微掀开帘子,一眼就看到了骑马上前的陆偃,她眨了眨眼睛,更清晰地看到,穿过绚烂的烟火走过来的陆偃,如同走出了南天门的神祇一般,几乎没有降临人间的真实感,随时都会如同这漫天的烟火一般消散。 他一袭大红彩绣麒麟袍,乌黑的头发用白玉冠箍住,眉若远黛,唇似朱染,五官精致如画,容颜绝色艳丽,看到谢知微的瞬间,他唇角微微一勾,竟是万般风情萦绕眉梢。 谢知微连忙下了车。 就在这时,两旁的人群有了骚动,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就是救了我们的活菩萨啊!” 所有的人都跪了下去,高声呼喊道“活菩萨啊!” 有个老人带头,用一个篮子装了几个鸡蛋,跪在地上,举过头顶,“老妇人多亏活菩萨,才保住了儿子,老妇人没有别的了,家里还攒了这几个鸡蛋,供奉给活菩萨,望活菩萨不要嫌弃!” “小妇人家里还有一块腊肉没舍得吃,也供奉给活菩萨!” “活菩萨,这几个饼带在路上吃吧!”有个老大爷,用一块油纸包了几个饼,双手颤颤巍巍地送过来。 跪在路边的人,几乎没有空着手的,人人都多少拿了一点东西,有些家里实在是穷,拿不出来的,也捧了一块花布,聊表心意。 谢知微此时已经顾不上陆偃了,她左右从街头看到了街尾,希望能够将每一张面孔都记住,但这些人的神色太过虔诚,从前在谢知微的眼里,他们都是病人,此时,在她的眼里,这些人才是真正的活菩萨,是支撑起大雍江山的脊梁。 谢知微的眼有些湿润了,她扭过头看向陆偃。 章以善看到东厂督主亲自前来,不知所来为何事,吓得两股战战,不知所措。 此时,看到雎州城里的老百姓,对这些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番子如此无视,反而去拜谢知微,已是魂都快吓没了。 章以善连滚带爬地从城楼上下来后,看了一眼朝谢知微逼近的陆偃,生怕他因为雎州城老百姓对陆偃的无视而迁怒到谢知微的身上。 谢知微不光是雎州城老百姓的救命恩人,也是他章以善的救命恩人啊! 章以善连死都不怕了,连忙冲了过去,跪在了陆偃的跟前,拦住了陆偃的去路,大声高喊道,“下官章以善率全城百姓拜见东厂督主大人!” 东厂? 此言一出,整个城里,一片既寂然,方才对谢知微感激不尽,恨不得把心肝肺都掏出来供奉她这个活菩萨的老百姓们,脸上都显出了一片骇然之色。 东厂的恶名,在大雍能止儿啼,但真正见识到东厂的老百姓寥寥无几,毕竟小老百姓还入不了东厂的眼。 谢知微看着撅着屁股跪在自己跟前的章以善,有些无语地朝后退了一步。 萧恂也乐了,他朝陆偃挤眉弄眼地看了一眼,走了过来,朝章以善的屁股踢了一脚,“怎么,章大人,这是怕陆大人对端宪县主动手?” 章以善心里哀嚎一声,叫了一声“祖宗”,再次朝陆偃拜了一下,战战兢兢地道,”陆大人,这一次若不是县主,雎州城恐怕就救不过来了,朝廷派县主来拯救雎州城老百姓,下官和老百姓们感念皇恩浩荡,也感谢县主医者仁心,万望陆大人体谅!“ 谢知微忍不住弯唇笑了笑,她来到雎州城后,章以善一直都对她言听计从,对她吩咐下去的每一件事都尽心尽力,若没有章以善的配合,谢知微纵然医术超群,也很难控制住雎州城的局势。 况且,谢知微那半个月的时间,走遍了雎州城的每一个角落,都是章以善亲自陪同。他两榜进士,朝廷命官,却能够以身涉险,也实在是难能可贵。 谢知微朝陆偃看了一眼,她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陆偃却看懂了她的眼神。 “章大人请起!本座此次奉皇命前来颁旨,端宪县主请接旨!” 陆偃阴柔的声音响起,那声音里似乎有着安抚人心的魔力,他唇角微微含笑,举止优雅,让人根本就无法把眼前这个昳丽青年,和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联系在一起。 陆偃幽深的目光扫过街面,最后落在谢知微精致的脸上,他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掠过了一抹幽光。 谢知微忙提起裙摆跪了下去,俯身在地,眼睛盯着陆偃的靴子看,粉底皂靴,应当是行了很远的路,鞋子边缘磨出了一些毛边,但依然显得非常干净。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世德钟祥,崇勋启秀,柔嘉成性,医术超群,心怀大雍,平疫有功,有救全城百姓之勋德,着晋封为正一品端宪郡主,封邑一千户,赏赐良田三千顷,黄金五千两,金玉头面十六副,各色锦缎两百匹,皇庄两座,钦此!” 此时哪怕陆偃的声音再有令人镇定的作用,也无法令谢知微的心情平静下来了,她知道朝廷肯定会对她有所赏赐,但绝对想不到,会晋升她的爵位,将她从正二品的县主晋封为正一品郡主不说,封邑,金银锦缎皇庄之多,更是出乎意料,令谢知微格外震惊。 “端宪谢主隆恩!端宪奉皇命前来平疫,身负重任,不敢懈怠半分,皇恩浩荡,如今疫情已平,乃大雍之福,百姓之福,端宪不敢居功!” “万岁万岁万万岁!” 老百姓听闻此,激动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山呼万岁,声声惊天动地。 更有老者捧着鸡蛋,膝行数步出来,“皇上的心里有我们这些老百姓啊!皇上是我们的好皇上!” 章以善松了一口气,心说果然,在京城里混的就没有一个傻子,端宪郡主看着年纪小,却非常懂事,三言两语便将老百姓的感激转移到了皇帝的身上,这些东厂的人应当没有什么意见了吧? 第344章 回家 城门早已经打开,谢知微重新上了马车,在鞭炮声和老百姓的欢呼声中,出了雎州城。 到今日,谢知微在雎州城待了足足两个月时间。 离城不到一里地的时候,马车再次停了下来,车外,朱叔道,“郡主,大老爷亲自来接郡主了。” 谢知微连忙掀开马车帘子,朝外看去,谢元柏骑在马上,朝这边奔了过来,看到萧恂,忙翻身下马,与萧恂见过面后,已是迫不及待地去看女儿。 谢知微站在马车上,正要下车,被父亲一把抱在怀里,他尽量克制心头激动的情绪,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后背,眼里已是噙着热泪,“父亲虽然担心你,父亲为你感到骄傲!” 谢知微也是热泪盈眶,“爹爹,祖父怎么样,弟弟怎么样,还有母亲,家里都好吗?” “都好,都很惦记你!”谢元柏舍不得松开女儿,但这么大的女儿了,再也不是襁褓中的小婴儿,也不是稚童了,他不得不松开。 崔亭湛兄妹已经过来了,与谢元柏见礼,”姑父!“ “是亭湛,南嘉,南蔻,这次你们来得也是不凑巧,遭了大罪吧?我来前接到了消息,你们父亲和母亲已经从家里出发了,不日将到,回京之后,先到家里去住些日子,等你们父母到了再回崔家去住?” “多谢姑父的好意!我们来之前,家里就已经安排可靠的老仆过来收拾宅子,再加上这边的老宅子一直有人打理,现在住进去也很便宜,等安置妥当了,我们再请姑父、姑母和表妹表弟过去玩。” 谢元柏知道崔家早有安排,也不勉强,只嘱咐道,“若有什么需要,为难的地方,一定不要隐着瞒着,派人去家里说一声。” “这是自然,姑父请放心!”崔亭湛恭敬地拱手道。 虽说谢家发生的事,早就传到了崔家,崔家的嫡长女折在了谢家,但两家彼此相知甚深,当年谢元柏差点随着崔氏走了,且又有谢知微这个两家的宝贝在,崔家并没有怨怪谢家的意思。 崔亭湛也依然和以往一样,一口一个“姑父”,并没有任何疏离。 谢季柏带着海家的兄妹过来与谢元柏见过了礼,谢元柏又嘱咐了海慕弦几句,“虽说这次耽误了一些时间,但离春闱还有一年时间,要追赶也还来得及。再,历年春闱并不是你文章做得花团锦绣才能榜上有名,须言之有物,而要做到这一点,必胸有山川。这次疫情,你若是多思考,有所感触,反而会有益。” 谢元柏是当年的探花郎,都说他有状元之才,若非当年的状元实在是生得上不了台面,当不起“探花”二字,这状元就是谢元柏的了。 这么多年过去,依然不曾有人质疑他的才气。 不是人人都这么幸运能够得谢元柏一番指点的,海慕弦顿时感激不尽,一揖到底,“等到了京城,不知小弟是否有这个荣幸请大哥指点一二?” “都是自家人,这有何难?只是眼下我有事要出去,等回来了,我看看你做的文章。 海慕弦自然感激不尽,这也是他提前一年从江宁来京城的缘故。如今四大家里头,谢家还在朝堂上,且崔家马上也来了,海慕弦若是能够得到这些人的指点,不说上头甲,进个二甲应当可以奢望一番。 自从出了家里那档子事之后,谢季柏渴望见到大哥,但又害怕看到大哥。一直到现在,他都无法过自己这一关,此时,很想问大哥要出去做什么,可是却低着头,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母亲? “四弟!” 谢季柏猛地抬起头来,那一瞬间,他的眼睛里都如同镶嵌了漫天的星星,充满了期待地看着谢元柏,“大哥!” 谢元柏岂会看不懂他的心思? 人这一生,会遇到很多事情,是非黑白固然重要,可是,最终还是要朝心安的地方迈出脚步,才会获得救赎。 “这一路去京城,也要一两日时间,如今年成不好,过了年之后,好多地方的灾民都往这边涌来。我有要务在身,不能护送你们回去,湄湄他们这一路,四弟多关照。” “大哥,你这样说,就见外了!” “嗯!一路多保重。来年春闱,也该你上场了,回去之后不要贪玩,多读点书,我回来要检查的。” 谢元柏说完,自己也轻松了许多,揽过谢季柏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便领着人离开了。 谢知微站在车上,看着父亲的背影,心里难免担忧。萧恂拍着马过来,低声道,“你不用担心,你爹应当不是去上战场。” 若不是去上战场,就好! 两天之后的黄昏,谢知微一行人终于进了南熏门。 门口,崔家安排了人来接,崔家三兄妹先与众人告辞之后,走了。 谢家这边,谢拾柏亲自领了人来,看到谢季柏和谢知微,眼圈儿有些发热,“好,好,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他看上去总是有几分木讷,但神情中是掩饰不住的关切与担忧,此时,看到弟弟和侄女儿回来了,谢拾柏一颗心才算放了下来。 谢拾柏与海家兄妹见过礼后,道,“你们伯父让我过来接你们到家里去住,家里已经安置好了,你们两个孩子出门在外,就不要说去外头赁什么屋子住了,就住到家里去。“ 若只有海慕弦一个人,他随便找家庙宇寄居都行。 海家早两代就已经很落魄了,父母又不善经营,京城中确实没有了家产。如今妹妹跟在身边,海慕弦自然不会说什么矫情的话。 而谢家如此,他也放下心来。 这边,谢知微将萧恂招手到跟前来,“你也好久没有回家了,容侧妃肯定会担心你了,咱们就在这里分手吧?” “分什么手啊!”萧恂不喜欢听分手这两个字,没好气地道,他挠了挠头,“湄湄,这些天咱们都快憋死了,马上春日到了,等你休息好了,让人给我带话,我们出去踏春吧?” 他一刻都不想和她分开,若是可以,他其实不想回家。 “嗯!“谢知微的眼睛也亮晶晶的,她也憋坏了,的确需要机会出去放松一下,问道,”去哪儿呢?“ 第345章 相约 “到时候你想去哪儿,我们就去哪儿,我们骑马出去,马车在后边跟着,走远一点,如何?” 谢知微拼命点头,“要不,去皇上赐给我的皇庄吧?有一个在桃花坞,眼看到三月了,我们去那边赏桃花如何?“ 萧恂对去哪儿都没有意见,对他来说,只要和谢知微一块儿出去,去哪儿都行,自然无不可。 两人三言两语便说好了去哪里,便在这城门口分手,萧恂与众人打了个招呼,一拍马,便率先离开了。 海氏兄妹二人便跟着谢拾柏一行人往小甜水巷来。 与家人分别了两个月,谢知微除了曾经去崔家住了两年,还从来没有离家这么久过。 马车才进了小甜水巷,谢知微便掀开了帘子朝外看,待看到谢家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廊檐下悬挂着的大红灯笼,谢知微才有了回家的感觉。 谢家的大门已经打开了,从里头跑出来不少着新衣的仆从,分别列队在两边,人人的腰上都悬挂着红绸子。 大门口,已经挤了不少脑袋,都朝这边看过来,谢知微一眼便看到了祖父、母亲和弟弟,还有妹妹们,她忙从车上下来,走到大门口,还没有牵起裙子下拜,就被袁氏一把搂进怀里,“湄湄,你真是担心死母亲了!” 谢眺眼中也有热泪,他深深地看了孙女儿一眼,见她无不妥,方才上前与海氏兄妹见面,当即便道,“既是来了,就住在家里,早晚是一家人,不必跟家里见外!“ 海慕弦兄妹的眼圈儿当即就红了,他们在海家受过太多的冷遇,来到京城后,接二连三地接收到了谢家的善意,到了这一刻,听到这句话,兄妹两的一颗心彻底放了下来。 进了谢家的正厅,香案已经摆好了,谢知微跪下来行礼,将圣旨请出来,供奉到香案上,至此,才算是礼毕。 彼此分宾主坐下后,袁氏的情绪也平静下来了,她避去重新净面,梳妆后来到了正厅,正好谢眺问起海家兄妹两的住处,袁氏忙道,“海家兄弟若是不怕吵闹,前院的竹雅院还空着,若是海家兄弟嫌吵闹,家里东北角上还空着好几处院子,那是当年老太爷在那边静养的时候住过,前后媳妇都安排人打扫了,看海家兄弟怎么说?” 海慕弦想了想,“伯父,要不我带着妹妹住在东北角上,一应的开支我们自己都备好了。” 谢眺摆摆手,“你若是嫌吵闹,你就一个人住到那边去,东北角的上的那一处院子,就只有哑叔一个人在那边住着,临北街开了个门,后门关了,可以独立成户,虽说清净些,到底还是不太安全,你妹妹就不住过去了。” 袁氏接着道,“正好说开春了,二姑娘三姑娘和四姑娘也该从你们母亲的院子里搬出来了,按照旧时的规矩,就住在怡然居这边,一共几栋绣楼,早就修葺打理好了,姑娘们自己选个好日子搬进去。怡然居旁边的四雅院还空着,不如海家妹妹就住到那边去,四叔,你看如何?” 谢知微噗嗤笑了出来,她挨着袁氏坐着,袁氏听到了,笑道,“湄湄在笑什么?母亲哪里说得不对吗?” 海慕青听袁氏说她“海家妹妹”的时候,已是有些错愕了,此时笑道,“大表嫂,微姐儿一直喊我是姐姐,如今大表嫂又喊我妹妹,她才在笑呢。” “你这孩子,真是没大没小,姐姐也是你能叫的?”袁氏没好气地道。 “以后是真不能叫了!”谢知微说着,朝海慕青扮了个鬼脸,海慕青的脸一红,别过脸去的时候,正要看到了谢季柏看过来的充满深意的眼神,顿时恨不得有道地缝钻进去。 但,她的心里是甜滋滋的。 海家如今是真的很落魄了,而谢家蒸蒸日上。谢知微虽然立下了功劳,可是看前往宣旨的人是谁,便足以看出谢家如今在朝堂上的地位。能够让堂堂的东厂厂督亲自宣旨,需要何等的脸面。 这些,小老百姓不知道,可是,海慕青兄妹不可能也不懂事。 若谢家不认这门婚事,他们又能说什么呢? “大嫂可真是大方呢,怡然居那边几栋绣楼,照理说她们三姐妹也住不下,何必又把四雅院翻出来住,又要多安排几个婆子媳妇们上夜,何苦?也住不了几天了。”肖氏边说,边朝海慕青身边的丫鬟婆子瞥去。 一个年迈的老婆子,恨不得别人服侍她,一个看着就年幼的丫鬟能顶什么事? 海慕弦气得脸通红,正要说话,就听到谢知微道,“二婶,怡然居一共五栋绣楼,二妹妹们一人占一栋,这是体面。海表姑前来,客居一个独立的院子,这也是体面。人不能光想着省钱,还要讲究个体面,人要脸,树要皮,就是这个话。” 肖氏纵然平日里对谢知微诸多忌惮,此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谢知微居然毫不留情地下她的面子,肖氏也受不了,冷笑一声,也不顾老太爷在场,道,“大嫂,微姐儿如今这是被封了郡主了呢,越发伶牙俐齿,我好歹还是她的长辈呢!” 袁氏还没有说话,谢仲柏便开口了,“你知道自己是长辈就好。老四的婚事没两天了,你要是得了空,婚事的事,多帮大嫂打理打理!” 谢眺深深地看了肖氏一眼,只当她放了个屁,对海家兄妹等人道,“你们这一路连惊带吓的,又舟车劳顿,我也不留你们多说话了,来日方长,先各自回去梳洗一番,晚上给你们接风。” “是!” 海慕弦选了东北角的院子,他要读书,自然不好住在前院,一来不太方便,二来人来人往应酬多,不清净。 海慕青被安置在了四雅院,海慕弦送妹妹去她的院子里。 四雅院和怡然居在一块儿,是花园的东南角上辟出了一块,盖起了几栋绣楼,靠南面修了这么一间小院子,紧挨着宁馨院。 宁馨院是留给四房的院子,也是用来做新房的。 第346章 心疼 四雅院前后共三进,面阔三间,屋子修得都不大,极为紧凑,但胜在精致,几丛花草被打理得很好,生机勃勃。 进了屋子,只剩了兄妹二人,海慕弦见妹妹的兴致不高,格外心疼,便扶着她的肩膀低声道,“二表嫂的话,你别放在心上,说难听点,这家里还轮不到她说话。你单看季柏的态度,看老太爷和长房大嫂们的态度就是了。” 海慕青岂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她抬起头来,给了哥哥一个令他放心的微笑,道,”我知道,哥哥不用担心,哥哥只用心读书就是了。“ “嗯,这个我知道的。这种日子不会太久了。我一定会刻苦读书,将来让妹妹有个依靠。但你在这里,凡事也别太往心里去。才来的路上,我看到那边院子里都粉刷一新,重新种了花草,想必婚事不久就会定了,到了那时候,你也不会太过尴尬。” “我知道。谢家人做事素来大气,不似旁人。况且如今是长房当家,单看郡主的行事作风,这院子里收拾成这样,下人们的态度,我的日子也不会难过。哥哥快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晚上还有宴请,那会儿哥哥好打叠起精神,好好向谢伯父请教一番。” 兄妹两说完话后,海慕弦便出去了。 这院子里,连上洒扫的,丫鬟媳妇婆子一共十二人,再加上海慕青自己带来的两个人,人手也足够了,因早就得了袁氏的嘱咐,又想到早晚要改口叫四太太,服侍起海慕青来,便格外用心。 一时,海慕青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吩咐人去问问太太们是否得空,要过去请安。 待她梳洗一番后,袁氏派人来说,让姑娘先休息,等过了今日,姑娘要是得空了,再往各院里去走动。 倚照院这边,又跟过年一般,姑娘回来了,备热汤的,服侍沐浴梳洗的,上上下下争相殷勤,人人都好似得了十两银子的赏赐。 谢知微梳洗一番,才收拾妥当,袁氏那边派了人过来请,说瑞春堂里已经摆好了宴席了,请她过去。 谢知微去的时候,海氏兄妹已经到了,看到谢知微来,兄弟姐妹们都围了上来,谢明溪一头就撞进了姐姐的怀里,“姐姐,姐姐,想死我了!” “真的吗?姐姐这次没有给你带什么礼物哦!” “爹爹和娘说,姐姐是去救人去了,救了好多人,我不要姐姐的礼物,姐姐回来就好。” 谢明澄等兄弟几个重新过来给谢知微见礼,各自都问候了好多话。 看着谢家兄弟姐妹们如此和睦,海慕青心里羡慕不已,想到谢家之所以如此兴旺,这么多年都屹立不倒,少不得是因为兄弟姐妹同心。 男女分桌而坐,中间用屏风隔开,酒菜都上齐了,谢眺端着酒杯道,”今日可惜了你们大哥不在,他有军务在身,不能给海家侄儿侄女接风洗尘,还请见谅!“ 海慕弦道,“伯父这样说,侄儿情何以堪,昨日在雎州城外已经见过一面了,改日等大表兄回来,还要向大表兄请教。” 谢眺只要提起大儿子,眼里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骄傲,“你大表兄这些年在军营,也没有落下功课,每每我与他谈话,都能受益匪浅,你等他回来,与他多多交谈,定能体会古人所言的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好处。” 海慕弦一点儿都不怀疑,酒过三巡,彼此之间的交谈就热络起来了。 海慕青在这边桌上,袁氏身为长房宗妇,坐主位,一次是肖氏,紧接着是钱氏,海氏居次,谢知微在她的下首,她冷眼旁观没有看到冯氏,甚至不曾有人提起,心中难免暗自惊讶。 这也不怪她,江宁与谢家离得甚远,兄妹俩一路走水路前来,后来换走陆路,还没有两天时间,便陷在了雎州城。 海氏也是极有教养的姑娘,哪怕心中疑惑再多,也不会贸然问出来,她一面看谢家的习惯,见也不是呆板的“食不言寝不语”,又见小辈们彼此敬酒,便端杯与袁氏三妯娌敬酒。 谢知慧道,“大姐姐,桃花坞在哪里?那边好玩吗?我们什么时候去?” 谢知微回来说起出去游玩,弟弟妹妹们便上了心,开春后,因谢知微不在家,他们都没有出过门踏青呢。 “等我把倚照院的事稍微打理一下就去,肯定不能等桃花谢了都去啊,就这几天吧,你们要想去,就各自把功课都赶一赶,要是到时候先生不给你们准假,没有人帮你们请假。” 谢知倩发出一阵哀嚎声,她朝谢知莹的肩上一靠,“四妹妹,你的字都写完了吗?写完了的话,能不能帮帮我啊,我还有五十多张没写啊!” “三姐姐,谁让你不好好写呢,我几次说让你写,你都说不急不急。”谢知莹忍俊不禁,也忍不住幸灾乐祸。 钱氏自然关注女儿多谢,见此,忍不住问道,“你们在说什么呢,你大姐姐一回来,你连个正形儿都没了。” “娘,您说大姐姐多坏啊,提前都不打个招呼,就说要带我们去皇上赐给大姐姐的皇庄玩,女儿还有五十多张大字没有写,呜呜呜,娘,要是女儿写不完,您帮女儿去跟先生请个假吧!” 钱氏用手指头戳了戳女儿的额头,自然不会用力,“我才不帮你去请假呢,说出来都不嫌丢人,你若是想去,今日夜里自己用功去,别找我!” 说着,对谢知微道,“大姑娘是自己一个人去还是和别人一起去?” 谢知微知道她问什么,”现在暂时还不定。“ 她对钱氏也就是面儿情,问海慕青道,“海表姑,你也和我们一起去吧,从这边过去,朝南一天的路就到了,北面是鄢山,南面是朱仙湖,湖上一共一百零八岛,岛上多桃花,最大的岛就像个小镇子,满镇子的桃花,一到三月天,满湖面都飘散着花瓣儿,可好看了。“ 这一说,谁还有心情吃饭啊? 连几个当家主母的心都被说动了,谢知微抱住袁氏的胳膊,“母亲要想去,也可以跟着我们去。” 袁氏只能叹息一声,最后狠心摇摇头,“我不能去,你海表姑估摸着也不能去,你祖父已经定了几个日子,最近的是在四月,最远的也是在六月,母亲得在家张罗着呢。” 第347章 未婚 海氏羞红了脸,低下头,她没想到这么快,也没想到,谢家竟然如此体贴。 这的确是不能去了,谢知微只好道,“海表姑,横竖日子还长,以后我们再去。” 谢知慧一听这话,惊骇地问道,“大姐姐,难道这次我们也不去了吗?” 谢知微想到与萧恂相约的事,“自然是要去的,我是说以后再请海表姑去,这次我们自己去。” “你们这说得,连我都心动了。”肖氏满心不是滋味地道,“如今咱们家里,你大姐姐才是个人物呢,要说这爵位啊,荷包里的银钱啊,还真没有谁比得过你大姐姐的。” 谢知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笑道,“那是,二婶是不知道,这一次,皇上不光封了我郡主的爵位,我的封邑是一千户,赏了良田三千顷,黄金五千两,各色锦缎都是两百匹……” 谢知微越说,肖氏的脸色越是难看。因圣旨是在雎州城宣的,肖氏还真不知道,谢知微居然得了皇上如此丰厚的封赏,她顿时嫉妒得脸都绿了。 “既是如此,那这次大姑娘是想拿自己的私房钱出来,请妹妹们一块儿去玩了?” “母亲!”谢知慧忍不住高声道,“大姐姐好心请我们去她的庄子上玩,难道我们自己手里没钱吗?为什么要大姐姐掏钱?” 肖氏兀自气难平,“你们自己的是自己的,大姐姐的是大姐姐的,大姐姐被封为郡主了,请你们出去玩,有什么不可以的?” “母亲,大姐姐给我们都有铺子和田庄,我们又不是没有收益,为什么还要用大姐姐的?”谢知慧对自己这个母亲真是失望透了。 她决定,明天一早就开始搬。 谢明澄绕过屏风走了过来,深深地看了肖氏一眼,对谢知微道,“大姐姐,你去的话,要我护送你去吗?” “你们要去的话,当然可以一起去,不过,弟弟们就交给你了,我只管妹妹们。” “好啊!” 谢明溪跑了过来,扑进了姐姐的怀里,“姐姐,我要跟你一起去。” “好!”谢知微爱怜地摸着弟弟的头,可以看出来,她是疼爱死了这个亲弟弟。 接风宴很丰盛,虽说有肖氏这个搅屎棍子,但总体气氛尚可。 吃完后,袁氏要留下来收拾,钱氏自告奋勇地帮忙,肖氏气冲冲地拎着自己的几个儿女离开了。 海慕弦要送妹妹回去,谢季柏作揖道,“大哥,让小弟送青儿回去吧,正好我也有话要跟她说,可否?” 已是未婚夫妻,自然无有不妥,海慕弦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从瑞春堂出来,过仪门,一路向北,穿花拂柳,走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来到了一处白墙青瓦的院墙前面,谢季柏停住了脚步。 海慕青飞快地朝那院子看了一眼,便低下了头。 今晚无月,但已经进了仲春尾了,天光尚明,四雅院廊檐下的灯笼照了过来,将两人的影子叠加在一起,晚风带来阵阵花香,一切都宁静美好。 “青儿!你累不累?” 男子温雅的声音如同毛毛虫一把钻进耳朵里,海慕青只觉得全身都一阵酥软,她抬起头来看着眼前儒雅俊逸的男子,轻轻地摇了摇头。 “那我们进去看看?” 海慕青听说这院子是她将来要住的地方后,没有不好奇的,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她就能看到了,迟疑了一会儿,她没有矫情,点头。 看守院子的是谢季柏的奶嬷嬷,姓宋,看到谢季柏带了个姑娘来,一面行礼的时候,偷偷地打量,见这姑娘肤白如雪,眉眼疏朗如画,言行举止端庄大方,心里也难免暗赞了一声。 海慕青侧身受了半礼,彼此见过之后,便跟着谢季柏进了院子,里头已经安放好了家具,一色红木就地形打造,散发出淡淡的木香味儿。 正房五间,明间北面墙上挂着六副山水画,摆设奢华而又不失低调,西次间安放了床和榻,用来日常起居,梢间是一张千工拔步床,虽十分新,但已经闻不到漆味儿,想必是早就准备好了的。 东次间中间立着一架屏风,挡住了梢间的门,里头是小小一个书房,布置的非常精致。 “这都是大嫂布置的,你若是不满意,就告诉我。大嫂人很好,你也别担心她会往心里去。”谢季柏一面领着海慕青看,一面观察她的神色。 “我没有不满意!” 海慕青抬起头,对上了谢季柏的眼睛,两人在雎州相处这些日子以来,对彼此的了解更甚,便是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的心思。 “用父亲的话说,每个家里,总会有那么几个不协调的声音,有些人,有些事,你不用计较。”说着,谢季柏已是轻轻地握住了海慕青的柔荑。 他的手宽厚温暖干燥,她的小手略凉,便感觉到了一阵温暖,如同他这个人般,哪怕父母双亡,被家族不容,只要想到还有这么一个人在,海慕青就什么都不怕。 “我知道!” “我母亲她,做了很多错事,也做了很多伤害大哥的事。如今,我和二哥都被记在大娘的名下,以后她,你不见也罢!” 海慕青吃惊不已。 在雎州城的时候,他们根本没有时间谈论这些。这些,以后也可以说,但谢季柏不想她在心里总想着,便寻了今日这个机会,将冯氏的事和盘托出。 若海氏瞧不起,也能给彼此一个机会。 海慕青却从他的声音里听到了悲戚,她心疼不已,忍不住伸出双臂,环住了他劲瘦的腰身,也明白了,为何在雎州城外的时候,他看到谢元柏时,那般异常。 “大哥没有怪你,那时候你也很小,大嫂若在天有灵,也一定不会怪你的。” “我知道!”谢季柏低着头,将脸埋在了海慕青的鬓发间,忍不住落下泪来,声音更咽,“你知道吗,越是知道大哥和大嫂不会怪我,我越是难过,越是无法原谅自己,我在想他,天底下为什么要有她那样的人?” “我忍不住这样想的时候,我又觉得自己很不孝,她终究是我的生母。可是,大哥碍着她什么了?她其实是拿我和二哥当做借口给她娘家在敛财。” ------题外话------ 今天的爆更! 萧恂:虽然还没有大婚,但我已经被掏空了,有没有票票? 第348章 议亲 海慕青只能静静地听谢季柏说着,她轻轻地抚摸他的后背,也明白,这些话,他不能和任何人说,只能和她说,而她能做的也只有倾听。 而这份倾听,也让两人的心,越发近了。 谢知微回到院子里,已经累得瘫下了,秋嬷嬷终于等到姑娘回来,一面心疼,一面唠叨,一会儿姑娘瘦了,一会儿姑娘的手没有好好保养,都粗糙了,拿了香膏,给谢知微全身抹遍了,如往常一样按摩。 百灵跪坐在床榻上,神秘兮兮地对谢知微道,“姑娘猜,白表姑娘如今在哪里了?” 白家的男人们充军的充军,发配的发配,暂且不提了,女眷们被充入了教坊司,或是被充作官奴,因几个太太娘家也不是白丁,有赎出来的,也不稀奇,可是白梅芷难道也有这么大的本事? “听说是襄王妃的娘家哥哥把白表姑娘赎出来,收进了府里,前日听说,有了身孕,庄家专门摆了几桌席面,把白表姑娘抬成了姨娘。” “还真是个有本事的!”谢知微真心诚意地赞了一声,不由得想到了家庙里的冯氏,心里叹了口气,所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这话真是不假。 上天既然留下了白梅芷,想必总是有留她的用意。 不一会儿,谢知微便沉沉地睡去了。 襄王府里,今晚在荣福院前面三间小厅旁边的西花厅里摆了一桌家宴,酒菜才上了,萧恂一进门看到萧恪怀里抱着的狗,转身便走了。 襄王正端着一杯茶在喝,见此,狠狠地朝萧恪瞪了一眼,怒道,“你要是再让我看到你养狗,你就别再喊我是爹,你这世子之位就腾出来吧!” 庄氏听不得这话,正皱眉呢,见襄王爷起身就朝庶长子追去,她顿时慌了,喊道,“王爷,这家宴不吃了吗?” “吃,吃,吃什么吃?你养的好儿子,把我儿子都气走了,还怎么吃?” 庄氏气得胸口剧烈起伏,这话说得,好似自己养的儿子不是王爷的儿子,但她向来在王爷面前没有什么体面,屋子里还有三个侧妃盯着她,庄氏只得忍着气装大气,吩咐管家嬷嬷,”还不快叫厨房送一桌席面去王爷的书房去,大公子今日回来了,连口茶都没有喝呢。“ 那管事嬷嬷自然是领命而去。 庄氏坐在位置上,深吸几口气,才平静下来,问三个侧妃,“大公子的脾气,诸位妹妹一向都知道,今日这接风宴看来是办不成了,各位既然来了,也不能空着肚子回去,时辰也不早了,不如我们自己先吃吧?” 萧珗一共一正妃,四侧妃,至于姨娘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将朝廷给他的名额都占满了。 襄王府不缺钱,占着襄州这鱼米之乡最好的封地,每年的收成都不低,再加上他的年俸,还有各种收益进项,太后赏赐,名下一座矿山,只要不干起兵谋反这种烧钱的勾当,几辈子都用不完。 因此,襄王对女人们都很大方,只要是他的女人,只要能够给他生个一儿半女的,都被封了侧妃,因此,萧珗膝下三子四女,均是这一正四侧妃所出。 若说襄王最疼爱的女人是谁,襄王府就是猫儿狗儿都知道,那是常年住在佛堂,十多年不出面的容侧妃。 听说容侧妃貌若天仙,单看酷似母的萧恂便可知。 而庄氏,只要不事涉萧恂,襄王对这位正妃倒也敬重,愿意给些体面,一旦与萧恂起冲突,襄王是没有原则地站在萧恂这边。 阖府的人都知道,虽然府上有三个哥儿,四个姐儿,可王爷的眼里恐怕只有大公子是他的儿子,尽管她们这些妻妾们,都没有偷人,也没有给王爷戴绿帽子,更没有让王爷喜当爹。 “王妃,今日这样的日子,难道说容姐姐也没有要出来给大公子接个风的吗?”余侧妃笑道。 马侧妃似笑非笑地朝余侧妃看了一眼,“余妹妹若是想容姐姐了,去看容姐姐的时候,别忘了帮姐姐我也带个好。” 余侧妃讪讪一笑,“看马姐姐这话说的,这府里除了王妃,谁还有那个脸面见容姐姐一面呢?” 这阖府里,便是王妃,也只在容氏进府的时候,见过容氏一面。 庄氏与襄王大婚的第二天,还没有来得及去拜祠堂,给祖宗上香,襄王便火急火燎地去把容氏接了过来,那时候,她才知道容氏居然已经怀孕五个多月了。 按照礼数,容氏应当给她敬茶,可是襄王以容氏有孕在身,不能行礼,只让丫鬟斟了一盏茶,过了一道容氏的手,递给了庄氏,算是全了礼数。 这事是庄氏一辈子的痛,那一刻,她竟然有种,王爷娶她纯粹是为了让容氏进门的错觉。 “都别说了,若不想被撵出去发卖掉,就别多嘴!”庄氏沉下脸,凌厉的目光扫过三个侧妃,冷笑道,“有本事就去笼络王爷的心,在我跟前说这些酸不溜秋的话给谁听?” 地下还坐着四个姑娘,亏庄氏也说得出口。 且不说这边西花厅里三个女人一台戏,四个女人五台戏了,在襄王的外书房里,摆了一桌席面,只有襄王和萧恂两个人。 父子二人一人喝酒,一人吃菜,猛吃一顿后,萧恂有了个半饱,摸着肚子问道,“爹,说吧,什么事?” 萧珗看了儿子一眼,慢条斯理地道,“前日.你回来前,我去了一趟宫里,跟皇上商量了一下你的婚事!” 哐当! 萧恂手里的筷子掉了,他顾不上捡,含着一口菜也不知道咽下,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父亲,半晌才问道,“是谁?我不要!” “哦,你不要啊?那算了!”萧珗抹了一把脸,将儿子不小心喷到自己脸上的肉沫渣子抹掉,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萧恂重新拿了一双筷子,正挑了一个丸子准备吃,就听到他爹道,“我瞧了个遍,这满京城里没有哪个女孩子比谢家大姑娘更得体更合适了……” 咚! 肉丸子掉进了碗里,溅起了汤汁,汤碗正好在萧珗的面前,他闭上眼睛,任由汤汁从他的脸上滑落。 ------题外话------ 今天继续爆更,一共10章。 第349章 瞧中 萧恂已经塞了一个肉丸子在口中,他好半晌才慢慢地咀嚼着,瞪圆了一双凤眼看着襄王,“您说什么?谢大姑娘?” “唉,看来谢大姑娘也不合适了,瞧把你吓得!” “爹,亲爹!” 萧恂连忙将筷子放好,从他爹的袖子里抽出一条白绢帕子,胡乱地在他爹脸上抹了抹,“爹,儿子也觉得没有比谢大姑娘再合适不过的了,不说别的,您如今年岁也大了,家里妻妾又多,平日里难免失于保养,有个三病两痛的,太医院里的太医那水平您也老早领教过了,您说要是把湄……啊不,端宪县主娶进门来,将来一病不起的时候,还有人救命不是!” “混账,你是巴不得我死是不是?” 襄王气得一把抽过了帕子,把脸上给抹干净了,一抬头看儿子一双可怜兮兮的眼睛看着自己,萧恂的嘴一瘪,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哭丧着脸道,“我就知道,我是个爹不疼娘不爱的,我娘真狠心啊,一年到头都不出来见儿一面……” “哎呀,乖儿子啊,别哭了,你一哭,爹的心啊,都碎了!”襄王爷摸着自己的小心脏,恨不得将儿子搂进怀里。 ”那爹,帮儿子去请旨去吧!“萧恂哪里哭呢,只是这一招对他爹特别有效,到不到关键时候都能用一把,不用白不用。 说起来襄王也是为难,他再次叹了一口气,”这姑娘,上次我在冬至日的宴会上一眼就瞧中了,以后就该是我襄王府的儿媳妇,我也帮你去皇上跟前求过了,要不然,这次,你平疫情,立下大功,早该封亲王了。“ 萧恂心中为自家父王的惊骇之言震惊了,什么时候亲王的爵位这么好拿了?但面上,他一副虔诚感恩的样子,“爹,皇上怎么说?” “皇上一开始想把谢大姑娘赏给自家儿子,是父王硬生生地帮你给抢过来了。肯定是因此,皇上才对你我父子怀恨在心,死活不肯赐婚,非说要谢家答应了,他才肯下旨,哼,本王记着他这笔!” 萧恂已经习惯了自家父王一天到晚以这种迫害幻想的心态来揣摩皇帝,说实话,皇上提出谢家同意才赐婚的条件并不算过分,结亲不是结仇,他也希望最好的状况是,湄湄答应嫁给他,他再去请旨赐婚。 “儿啊,爹本来一直想去找谢元柏喝酒,跟他套套关系,送几块好端砚给谢眺那个书痴,谁知,他们父子都好忙啊,谢元柏最近又出了远门,谢眺每次见到本王都退避三舍,他是不是瞧不起爹啊?” “爹,这事儿,您还是暂时别出马了,儿子知道怎么做!” 无论如何,现在有了爹帮忙,萧恂还是很开心的,俗话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 最起码,有他爹盯着,皇上肯定不敢把湄湄许给别人。 父子二人又说了些体己话,萧恂这才一摇三晃地回了自己的院子。 襄王府分东中西三路,中路自然是以银安殿为主体,前面是面阔七间的大殿,绿琉璃瓦歇山顶式屋顶,东西配楼,各广九间,过了承运门便是谨德殿,原本是后殿,但王妃庄氏并不住在谨德殿里,而是住在西路的荣福堂。 与荣福堂对称的东路,是六个小院落,分别住着三个侧妃和几位姑娘。 东路朝南面,是一组独立的带花园的院落,主院凝晖堂原本是留给襄王世子成婚后居住,但自从这边的外书房久麟院拨给了萧恂之后,这片院落,便注定将来要给萧恂。 庄氏自然愤愤不平,但也阻止不了萧恂住进来。 萧恂年幼,喝的是甜酒,再加上一路舟车劳顿,回到他在外院的住处久麟院,倒头便睡。 谢知微也是一宿酣睡,醒来的时候,天光已经大亮了,她扯了扯床头的银铃,雨晴掀开帘子进来,“姑娘可是醒了,崔家那边的人来了,已经在太太的扶云院里等了有一会儿了。” 谢知微一面起身,一面问道,“昨日才和表哥表姐们分开,怎地今日又有人来了?是那边发生什么事了?” 雨晴道,“来的是包嬷嬷,本来这次表少爷和表姑娘们来,崔老太太让带了不少礼物来了,谁知后来不是被隔在了雎州城里头,姑娘们先走,那些礼物是雎州城那边的管事给送过来,今日到了就索性直接送了过来。” “紫陌姐姐已经对好了单子,把东西都卸在了厢房里,装了满满两屋子,只等着姑娘瞧过了就入库房里呢。” 说着,雨晴将带来的礼单递给谢知微,谢知微i坐在镜子前,一面任由雨晴帮她梳妆,一面看着礼单,看礼单上,除了各色江绸绫缎杭纱春绸洋绉春纱春罗一百二十匹,头面首饰之外,连马桶筷子都备了,生怕谢知微缺了点什么。 年年都是如此,除了逢年过节,但凡有人来京城,外祖家里都会送一车一车的礼来,谢知微倚照院的库房都装不下了。 谢知微的眼睛有点发热,鼻子也没来由地发酸,她合上了礼单,问道,“派人去把包嬷嬷请过来吧!” “是!”侍候在一旁的小丫鬟浅眉福了福身,挑开帘子就出去了。 不一时,等谢知微梳洗好了,包嬷嬷已经在明间等着了,看到谢知微出来,忙跪下来行礼。 “还不快把嬷嬷扶起来!”谢知微嗔道,“嬷嬷是跟着二舅母的人,怎地跟我行这样的大礼?” “姑娘如今是郡主了,姑娘体恤奴婢们这些老人,奴婢们不能不识礼数。这要是叫外头的人看到了,不说姑娘体恤,反而说奴婢们这些从崔家出来的人不懂礼数,岂不是丢了主家的脸。” “越是你们这些老人们,越是重规矩,这我是知道的。但这会儿在我这里,又没有旁的人,嬷嬷快请坐吧!”谢知微示意包嬷嬷用茶,吩咐雨晴道,”去把秋嬷嬷请来!“ 包嬷嬷听到这话,眼里迸射出喜色来,她与秋嬷嬷是表姐妹,两人从小儿一起在崔家,后来秋嬷嬷跟着大姑娘来了谢家,姐妹二人这又有好些年没有见面了。 第350章 探病 秋嬷嬷早听说包嬷嬷来了,但给主子办差是给主子办差,她也不会如此没有眼力劲儿地往主子跟前凑,只为了见姐妹一面。 秋嬷嬷进来给谢知微行过礼后,谢知微道,“嬷嬷去我账上支二十两银子,送到厨房那边,备一桌中等席面,中午时候儿,嬷嬷请几个得了空的嬷嬷,陪包嬷嬷用一顿饭再走。” “哎呦喂,姑娘,二十两银子,那用得了那么多,再说了,奴婢这一趟来,怎好领姑娘的席面?”包嬷嬷忙跪下来。 谢知微亲自扶起了包嬷嬷,“嬷嬷快别说这样的话,当年我五岁,差点就高热没了,是嬷嬷和秋嬷嬷日日夜夜地把我抱在怀里,才全了我这条命呢,我都记着呢!” “那都是奴婢们的本分啊,也是姑娘命大,姑娘还记着这些做什么?今后,姑娘是有福气的人呢!” 谢知微还没有用早膳,秋嬷嬷便领着包嬷嬷去了,姐妹二人多年不见,自然有好多话要说。 谢知微用过膳,便来看崔家送来的这些礼物,果真如雨晴说的那样,堆了满满两间厢房。 春日里的朝阳从东边的窗户里斜斜地照进来,暖暖地洒在满屋子的绫罗绸缎上,打开的首饰匣子在阳光下发出璀璨的光芒,也为那一箱子的笔墨纸砚染上了一层暖色。 这都是精挑细选后,一路妥善运过来的,没有半点损伤。 胭脂水粉也都是崔家照着祖传的配方精细做出来的,是外面的水粉铺子里拿钱都买不到的。 药材也都是一些不常见的,抑或是昂贵的药材,百年何首乌,五百年人参,远自乌蒙府的天麻,金丝燕窝、冬虫夏草和阿胶,这些哪怕有银子也未必买得到的稀罕物,就像是不要钱一般地装了好几匣子。 前世,每每崔家送来礼,春晖堂转瞬就会要了去。谢知微在这些钱财上面甚少上心,却没有想到,这些都是外祖家的一片心意,哪怕拿出去施舍,也比被冯氏拿走好过。 后来,外祖相继过世,谢知微与崔家断了来往。 但谢知微被废后,关进冷宫,几个舅舅四处为她奔走,后来终究受了谢家的牵连,谢家陷入劫难,崔家的几房嫡出几乎折损殆尽。 紫陌抱着一个匣子过来,“姑娘,这里头一共是三万两银票,要单独上账吗?” 谢知微就着紫陌的手翻了一番,“不必单独上账,和往日的进项一样上账,后边备注一下就是了。外祖家年年送这些过来,难道还指望我.日后回礼不成?我若是回了,他们还不定多难过呢。” 紫陌笑道,“是这个话,老太太一向疼爱姑娘,每次来信都千般叮嘱姑娘一定要好好吃饭,好好睡觉,保重身子,也不知老太太什么时候会来京城呢!” “听表哥们说,外祖母的身子骨还挺好,或许日后会来,也说不定呢。” 说起崔老太太,谢知微便想起了在崔家的两年,外祖母疼爱,舅舅舅母们待她如己出,哥哥姐姐们自是不必说了,相处得很融洽,每天都过得很开心。 若是可以,她真想再去一趟博陵,在外祖母的膝下承欢,再过几年逍遥快活的日子。但现在,她一时半刻也走不开,若今生不能解决一些问题,她或许会重蹈前世的覆辙,若如此,她重活一世又有什么意义呢? 辰时刚过,袁氏那边又有人来了,说是崔家的姑娘派了人过来,有话要与谢知微说。 谢知微正好也要去看母亲,便起身过去。来的是雪见,与谢知微请过安后,雪见道,”姑娘今日一早便往承平大长公主福递了帖子,那边说大姑奶奶已经大不好了,姑娘担心得不得了,若是姑娘得空了,想今日就过去瞧瞧。“ 袁氏听了个莫名其妙,有点懵地看着谢知微。 谢知微忙道,“母亲,崔家西楼的大姐姐三年前与承平大长公主府里的二公子成婚,去年夏日里染了病,一病不起。二哥哥三姐姐和六姐姐这次既然来了,自然是要探望一番,女儿以前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了,也不好不去看望。” “阿弥陀佛,年纪轻轻的,湄湄,要不你们今日去瞧瞧,这天底下做父母的最怕听到这种事了。” 谢知微便对雪见道,“你回去跟三姐姐说,我这边收拾一番就过去,我让马车在寺桥上等着,等二哥哥们到了,我们一块儿过去。” 雪见忙应下,便回去了。 谢知微去承平大长公主府不能空着手去,袁氏便匆忙拟了礼单,让人备了礼。谢知微回到倚照院收拾一番,换了一身衣服,吩咐玄桃留下来,等包嬷嬷离开的时候,按上等封赏打发,她带了紫陌和杜沅姐妹俩出了门。 礼部昨日就把谢知微的朱轮车送了过来,比县主坐的车自然是要阔绰不少,那张虎皮也换到了车上,如此一来,这车坐着,比从前要舒服不少。 赶车的还是朱叔,到寺桥的时候,崔家兄弟姐妹仨人已经到了,崔亭湛坐在马上,护送姐妹几个往承平大长公主府上去。 到了大长公主府,崔南菀身边的贴身大丫鬟辛夷已经在门口等着了,满面愁容,看到崔家兄弟姐妹过来,才勉强挤出点笑容,还没开口行礼,便落下泪来,“二.奶奶都等了好久了!” “早就要来了,要不是这场疫情,早来了!”崔南嘉还没有好利索,但精神劲儿还好,问道,“大姐姐如何了?“ 辛夷摇摇头,便不再说话。 一行人在她的带领下,进了西角门,从大长公主府西边朝北走了约有一盏茶功夫,才来到一个不大的院落里,这边是崔南菀在大长公主府的住处。 崔南菀在内室里卧病,崔亭湛不好进内室,便留在明间喝茶,谢知微跟着崔家两姐妹进去,绕过一个立屏,看到了躺在拔步床上的崔南菀,几乎认不出人来了。 昔日里,崔南菀也是个明艳丰满的少女,谢知微犹记得她总是在忧心自己比姐妹们都要丰腴一些,但也因此,她容颜也显得富态,气度尤佳。 第351章 身孕 而此时,崔南菀的脸上只看得到两只眼睛了,肌肤如纸一般白,两眼无神,看到进来的姐妹三人,还没开口,就落下泪来,“你们总算来了,我好担心我见不到你们最后一面。” “大姐姐!”崔南嘉姐妹忙扑了过去,双双握住了崔南菀的手,相对无语泪先流。 谢知微走了过来,在床边坐下,手抚在崔南嘉的肩上,“三姐姐,六姐姐,大姐姐本来就没有精神,这一哭,未免越发耗神,还是快别哭了。” 这一说,崔南嘉和崔南蔻忙止住了眼泪,谢知微看到崔南菀深深地打量了崔南蔻一眼,眼中闪过一抹暗淡的光。 西楼崔家想必是给崔南菀来过信,说过了崔南蔻来的目的。 “微妹妹,你也来了!”崔南菀朝谢知微伸出手,谢知微忙接了过来,她不动声色地扣了一下崔南菀的手腕,不由得心头一惊,大怒,面上却不动声色,“你别怪大姐姐没有跟你说生病的事,你一个小孩子,大姐姐怕你看到大姐姐这副模样,先把自己吓着了。” 谢知微本就不是个十一岁,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了,看到崔南菀这般,她虽难免伤心,却还是一脸平静地道,“大姐姐,人吃五谷杂粮,谁不生病呢?崔家世代出神医,我也跟着外叔祖学了三招两式,大姐姐不必担心,我帮大姐姐诊脉治病。“ “你这孩子,我这病都多久了,我自己也知道些医理,也知道,这人治的了病,未必治得了命呢!” 正说着,辛夷又进来了,禀道,“二.奶奶,大太太那边来了人,说大太太请姑娘们过去说话。” 谢知微三人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崔亭湛还一个人在明间等着,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问道,“辛夷,你们家二爷呢?忙得都没有时间招待二哥哥了吗?” 辛夷抿了抿唇,她环视一圈,见屋里没有外人,便低声道,“回表姑娘的话,二爷屋里的锦桐有了身孕,方才说有些见红,二爷便去了。” 谢知微走到了廊檐下,不由得朝西厢那边看了一眼,正中间的屋子里,挂着红色的五福捧寿的帘子,她忍不住问道,“怎么这府里,一个侍妾都能用大红色了?没一点规矩?” 辛夷叹了口气,“二.奶奶一向不太管二爷屋里的事。” 现在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大太太派来的人还等着,谢知微便不再多问,跟着来的姑娘去了大太太的屋子。 承平大长公主是先帝的妹妹,老一辈的公主如今只剩了这一位,驸马乃是宣德侯张稳,祖上两辈都是跟着先帝出生入死过,深受圣宠。 宣德侯府与承平大长公主府毗邻,世人们习惯了把两府均称作承平大长公主府,实则,张稳的儿孙们住的都是宣德侯府,毕竟,一旦大长公主薨逝,朝廷必然要把公主府收回去。 大太太韩氏领着两个儿媳妇陆氏和汪氏在堂上边说着话,边等着,看到谢知微进来,韩氏朝两个儿媳妇使了个眼色,两人忙起身相迎。 “哎呀,这是端宪郡主吧,快过来我看看,生得真是可人,这满京城里,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伶俐的姑娘。”汪氏上前就朝谢知微拉手。 谢知微皱着眉头,不动声色地躲开,朝韩氏看去,正好对上了韩氏一双深含探究的眼睛。 谁夸人是这般夸法?又不是夸院子里头的姑娘。 “见过太太!”谢知微略微屈了屈膝,算是行了个礼,她看到韩氏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悦,内心里不由得冷笑一声,她好歹也是朝廷册封的一品郡主,比韩氏这个二品的侯世子妃品阶还高,韩氏这是在她面前拿什么大呢? 谢知微坐了韩氏左手边第一个位置,对面是陆氏与汪氏。因方才谢知微没把汪氏当回事,此时她脸色不好,一直拿一双眼睛横谢知微,显然是没把谢知微放在眼里。 “这次疫情,郡主立了大功,朝廷也有嘉奖。侯爷和世子爷回来后都说,这一次多亏了郡主。” 谢知微看着韩氏的眼睛,她嘴里说着这些话,实则,没有半点诚意,大约还在怀疑,仅凭谢知微,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能够有这个能耐? 说不好就是崔家在给谢知微做门面,韩氏笑道,“听说郡主医术超群,这次,我那可怜的二儿媳妇想必是保住命了,郡主,崔氏也不是别人,是郡主的表姐,郡主应当不会袖手旁观吧?” 陆氏深深地朝韩氏看了一眼,着实是没有想到,婆母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韩氏五十来岁,保养得极好,看上去三十出头的样子,里面穿一件杏色镂金百蝶穿花立领褙子,外面罩一件酱色五福捧寿石青银鼠褂子,底下是姜黄色洋绉裙子,头上戴着抹额,两只三角凤眼,极具威严。 不等谢知微说话,汪氏便看了崔南蔻一眼,道,”母亲,崔家这六姑娘也是个美人儿,这次二伯算是有福了。“ 韩氏轻飘飘地朝崔南嘉瞥了一眼,掸了掸裙子上不存在的灰尘,不置可否。 谢知微凌厉的目光朝汪氏横了一眼,冷笑道,“三奶奶真是会夸人,口口声声可人儿,美人儿,三太太这辈子当投个男人胎就好了。“ 陆氏忍不住噗嗤一声,她忙用帕子遮住了脸,咳嗽一声,掩饰一番。 汪氏被谢知微这番挤兑,脸色越发不好了,“哪个姑娘家不想被人夸?郡主这说的是什么话啊?” “三奶奶,女子讲究的是德、容、言、工,这道理,连我小小年纪都知道呢,幸好三太太膝下没有女儿,如若不然,将来岂不是会让人笑话?” 汪氏怒不可遏,正要反驳,韩氏轻咳一声,她张了张嘴,到底不敢说话,只狠狠地瞪了谢知微一眼。 “郡主,我那二儿媳妇……” 谢知微牵了牵裙子,笑了一下,“表姐的病,端宪自然不会无视不理,当尽力而为,不过该说的话,我还是要跟外祖家说一番。在这里,我也提个条件,在崔家,若主母无子,妾室有孕,向来都是去母留子。” 一叶落而知秋至,不管是她还是崔家兄妹,虽来侯府不过一个时辰的功夫,已是明白,崔南菀在这家里过的是什么样儿的日子,又是为何一病不起了。 第352章 续弦 “放肆!” 韩氏猛地一拍桌子,朝谢知微怒目道,“郡主,别说你只是一个小姑娘,即便你今日已经成婚嫁人,还管不到你表姐屋里来,管不到我宣德侯府的后宅里来。” 谢知微丝毫不为所动,冷笑一声,“韩大太太,敢问侯爷的屋里,是否有庶子庶女?这满京城里,谁不知道韩大太太有福气,嫁了个好婆家,这么多年来,侯爷屋里连个有孕的侍妾都没有,都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今日,我为我表姐说句话,有何不可?若不可,世人要娘家亲戚做什么?” “韩大太太也有娘家亲戚吧?不是个孤家寡人吧?” 韩氏气得胸膛起伏,腾地起身,指着门口,“郡主,既然话说到这份上,就不要怨我不会留客了,我这宣德侯府,比不得皇后娘娘的凤趾宫,着实是供奉不起郡主这尊大佛!” 谢知微也跟着起身,笑道,“话不投机半句多,正好本郡主也没打算留了。韩大太太,今日我们想把表姐接回崔家去养病,不知可否?” “不行!” “看来韩大太太是打算把我表姐虐死在宣德侯府了,那本郡主总有资格问一句,敢问韩大太太为端宪的表姐请的是哪个太医,是否有能耐把表姐治愈。端宪奉劝一句,若没这个本事,还是让端宪把表姐接回去,否则若是闹出人命来,崔家和谢家也不是软柿子!” 韩氏顿时愕然,她没想到谢知微是如此咄咄逼人,顿时一双阴恻恻的眸子盯着谢知微,谢知微微微昂了昂下巴,与她对峙,半步不让! “母亲!”陆氏不得不上前,低声道,“母亲,几个太医早就说了,怕是二弟妹熬不过去年冬,二弟妹本来不好了,若非听说崔家来了人,想必也拖不到现在,昨日太医又来看了,直摇头,连药都不肯开,母亲……” 陆氏的声音几乎哀求了,汪氏在一旁扯了扯唇角,冷笑一声,“端宪郡主是靠这张嘴被封为郡主的吧?” “三奶奶,这是在骂皇上昏聩不堪,有眼无珠吗?” “我什么时候这么说过?” “朝廷的一品爵位是靠一张嘴就能得到的?三奶奶多会夸人啊,怎么没见有个封诰?好歹也是皇亲国戚,竟连进宫的资格都没有?” 韩氏彻底被谢知微激怒了,她指着门口怒吼道,“滚,把你那表姐接出去,全部都接走!” “多谢大太太!”谢知微弯唇一笑,敷衍地福了福身,带着两个表姐,抬脚就朝外走。 半个时辰后,韩氏听说谢知微领着崔家的兄妹三人将崔南菀接出了侯府,一些贵重的物件,带走的带走,封库的封库,怒得将茶盏都摔了。 “母亲,您说这端宪郡主到底想干什么?”汪氏实在是不解,“难道她就不怕二伯一纸休书把崔氏给休了?之前,不是说崔家把六姑娘送来,是为了给二伯当续弦?” 陆氏朝汪氏看了一眼,心里骂了一声蠢货,她垂着眼,懒得搭理。 从侯府出来,崔南菀似乎长长地透出了一口气,她让辛夷将马车帘子掀开,她想看看外面,辛夷不敢,“二.奶奶原本就病着,若是招了风,那就不好了。” “没什么,表妹会把我治好的。”崔南菀的眼里一片清明,她看着一角蓝天,轻轻地弯起了唇.瓣,辛夷在一旁几乎看呆了,似乎看到了三年前还未出阁的姑娘,顿时,泪水漫过了眼眶。 谢知微的马车里,崔南蔻紧张地抓着谢知微的手,“表妹,这样可以吗?万一承平大长公主给大姐姐下了休书,怎么办?” 谢知微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别怕,这桩婚事,原本是承平大长公主求来的,当年表姐出嫁,十里红妆,轰轰烈烈,都说世家终于与权贵结亲。表姐之所以有今天,全赖韩氏母子,我若不把表姐接出来,便是外叔祖来了,也救不活表姐。” 崔南嘉姐妹不是傻子,听到这话,吃惊不已。 “表妹的意思是,大姐姐自己不想活了?可是,为什么啊?” “韩大太太容不下表姐,二房的后院,你们也看到了,主母病了这么久,居然还有妾室堂而皇之地怀孕,且我方才给表姐把脉,恐表姐这辈子很难有孕,她之前有过一胎,出了意外,伤了宫房。” “啊,怎么会这样?”崔南嘉姐妹俩倒抽了一口凉气,只觉得难以置信,也不敢去想,大姐姐在宣德府到底过的是怎样的日子? 回到崔家后,谢知微也没有耽搁,先将崔南菀安置后,便连忙给她施针,又开了药方,药熬好后,看着崔南菀喝下,姐妹三人才从她屋里出来。 崔亭湛一身怒气地在外面的屋子里等着了,辛夷跪在地上,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崔亭湛怒不可遏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转来转去,看到谢知微三人来,指着辛夷道,”你们听听她说了什么?“ 辛夷哭道,“姑娘,公子,二爷实在不是人啊!大姑娘嫁进侯府的时候,二爷屋里已经有三四个通房丫鬟了,没多久,姑娘跟前的两个丫鬟都被二爷……,姑娘跟二爷大吵一架,见二爷实在不是个体统,就不再管二爷。” “大太太这边总是磋磨姑娘,尖酸刻薄的话就没有少过,前年,姑娘怀了一胎,立规矩见了红,后来没保住。后来没多久,又怀上了,这次是大太太让人送来了打胎药,说姑娘不守规矩,被别的男子不清不白,姑娘是被灌了药。” 谢知微闭了闭眼,“到底怎么回事?” “是二爷,总是把一些不三不四的人往家里带。二爷和南安伯府世子交好,总有来往,有一次二爷又把人带进来,也没有跟姑娘说,便带回了院子里,二.奶奶不小心被世子撞上了,那人不规不矩,姑娘差点被那人轻薄。这事在府里传得人尽皆知,大太太不但不责罚二爷,反而骂姑娘不守妇道。” 辛夷回到了崔家,便没再称崔南菀为二.奶奶,用了旧时的称呼。 第353章 遇上 “大姐姐在宣德侯府过着这样的日子,我竟一点儿都不知道。”崔亭湛仰头望着屋顶,也没有阻止眼泪滑落。 崔南嘉姐妹俩捂着脸也是泣不成声。 “大姐姐怎么没有让人带信回去?”谢知微不解地问道。 “大姑娘一开始不是没有和家里说过,可是大太太总是让人跟姑娘说,嫁了人怎么能和在家里当姑娘的时候比?或是说姑娘自己没有手腕,立不起来,姑娘第一次掉了孩子,大太太还派了嬷嬷来把姑娘骂了一顿,说姑娘怎么笨成这样,从前教姑娘的那些手段竟都不会用,姑娘后来就不再说了。” 大太太便是西楼崔家的大太太了。 辛夷看了崔南蔻一眼,忍不住道,“这次,姑娘实在是熬不下去了,大太太就说要把六姑娘送过来,让姑娘帮着些,崔家养姑娘一场不容易,该为娘家做的,姑娘别忘了做,姑娘万念俱灰,渐渐地也不肯用药了。” “呜呜呜!”崔南蔻实在是忍不住,放声哭了起来。 崔亭湛很烦躁,他对谢知微道,“今日是我去宣德侯府把大姐姐接回来的,若西楼问起来,一味都推到我身上便是。表妹,你回去吧,这是崔家的事。” 谢知微笑了一下,“二表哥,你觉得我会怕吗?我既然敢做,就没想过要怕。西楼能把我怎样?谢家可不是西楼,便是西楼老太爷亲自来谢家问罪,谢家也没有不怕的。” 崔南嘉也怒道,“表妹说得没错,难道今日,我们要眼睁睁地看着大姐姐死在宣德侯府不成?若是如此,西楼也可以只当大姐姐没了,以后大姐姐就是东楼的姑娘了。” ”是啊,若是宣德侯府能够积德积福,一纸休书把大表姐给休了,以后大表姐也不必再回去了。所以说,我们有什么好怕的?“ 崔亭湛也握紧了拳头,“嗯,正好,西楼一直逼我们东楼表态,要么帮忙把六妹妹送过来,要么请叔祖回来给大姐姐治病,眼下我们不把大姐姐接回来,也难得治好,看西楼怎么说吧,为难的是西楼。” 正说着,杜沅走了进来,对谢知微道,“姑娘,表姑娘醒了,喊姑娘过去。” 谢知微忙起身,来到崔南菀的屋里,见她的精神稍微好了一些,便坐过去给她把脉,脉象比先前要好些了,“只要这样肯养病,肯用药,就会没事。” 谢知微握了握崔南菀的手,“自己的身体自己都不爱惜,谁会爱惜呢?” “辛夷是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崔南菀强打起精神笑了一下,“微妹妹,你瞧瞧我,是不是挺没有出息的?” “大表姐,从前在崔家,你是最聪明的人,我们一起上学,但凡妹妹们有不明白的,都问你,你也总是能够给我们解答得清清楚楚,怎么事情到了自己的身上,反而想不明白了呢?” “我知道,今日,你是因给你治病的人是我,你就乐意喝药,等我走了,你肯定又不肯用药了。大表姐,你要知道,你若是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微妹妹,我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吗?这就像是一场战争,两军对垒,敌方粮草谋略兵士武器都很充足,而我这边还遭受后方攻击,我是左支右绌,难以为继啊!” 崔南菀苦笑了一下,“当年跟着我嫁进侯府的人一共三十多人,如今,能够留在我身边的也就只有一个辛夷了,有些被发卖了,有些被……,虽说也有不少被我打发到外头去了,终究还是我没本事,没有护住他们。” 西楼那边的情况谢知微也知道,养女儿就如同养蛊一样,若是嫁出去的女儿在婆家不能支撑起来,崔家便会放弃,若能够镇住宅子,崔家便重视,并给予支持。 可是,西楼没有想到,若没有娘家的支持,遇到宣德侯府这样的婆家,一个弱女子又如何斗得过呢? “别怕,总能找到解决问题的办法,现在暂时不要想,先把自己的身体养好。还记得我们以前念过的诗句吗?‘柳暗花明又一村’,有时候看似一直行走在黑暗里,但若坚持一步,便能一步跨过黑暗,走进光明。“ “是啊!” 崔亭湛带着两位妹妹进来了,他在床前的凳子上坐好,心疼地看着床上的大姐姐,眼圈儿红通通的,“大姐姐,你放心,我父亲和母亲很快就能进京了,他们肯定不会不管的。若西楼那边不要大姐姐了,大姐姐就给我们东楼当女儿,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崔南菀的眼睛一亮,笑了起来,她抿了抿唇,还是没能抑制住眼泪,轻轻地滑落,滴在枕边,“好!” “是啊,没道理崔家的女儿给人这么欺负的。”崔南嘉上前来,握住了崔南菀的手,“大姐姐,别怕!回头我派嬷嬷去把大姐姐的嫁妆清点一番,若是宣德侯府把大姐姐休了,那正好,大姐姐就回崔家来。” ”大姐姐!“崔南蔻噗通跪在床前,”大姐姐,我是真不知道,我也是没办法,我不敢不来!我从未想过要这样。“ “我知道!傻妹妹,我能不知道吗?”崔南菀淌着眼泪,“连我都没办法,更何况你,没事,我不会死的,我不能眼睁睁地把我的妹妹往火坑里拉!” 只要她不死,六妹妹就不用进府给张弘谦当续弦。 “好了,我们先出去吧,等大姐姐多休息。” 谢知微这个大夫发话了,便没人敢说话了,都起身,依依不舍地离开,活像是生离死别。 如今崔南菀身边就辛夷一个可靠的丫鬟,崔南嘉姐妹俩便各自让自己的贴身大丫鬟过来服侍她,凡崔南菀的事,两人也是尽量亲力亲为,伺候得无不周到。 时间过得很快,不知不觉,太阳快要落山了,谢知微在崔家用过晚膳后,崔亭湛送谢知微回去。 “不必了,二表哥,我跟前有得力的人,一会儿要宵禁,你来回时间都不够。” 崔亭湛自是不会放她一个人走,坚持道,“我回来,跑快些就是了。” 兄妹二人从榆林巷出来,刚刚上了东庙街,对面便有一群人迎了过来,为首正是南安伯世子楚天佑,便拍马,便喊道,“楚易宁,有种你给本世子站住!” 第354章 冲动 崔亭湛本来不认识楚天佑,谁知,从乾明寺那边传来一道声音,“楚天佑,有种你追上三公子啊,都是跑马,你瞧瞧,人家都把你甩开三条街了,搞不好这会儿都到了南熏门了,你骂给谁听呢?” 谢知微听到声音,她掀开马车帘子一看,不是沐小王爷是谁? “停车!” 朱叔将车停了下来,谢知微正要下车,就听见外头道,“谁,你是谁,你竟然敢打我,你知不知道本世子是谁?给我打,给本世子狠狠地打,打死这个混蛋!” 沐归鸿本来是路过,他看到楚天佑又在找楚易宁的麻烦,嘴贱,便多了一句嘴,谁知,这同样和他路过的人,冲上去就朝着楚天佑就是一马鞭,一下子把他也给打懵了。 谢知微从马车上下来,便看到楚天佑的肩上多了一道鞭痕,衣服都破了,而他身后的那些扈从纷纷朝崔亭湛围了过来,捋着袖子,架势凶猛。 “放肆!”谢知微站在马车上,怒喝道,“还不快给我上去狠狠地揍这些人,看到本郡主的马车不但不避让,竟然还刻意冲撞!” 杜沅姐妹俩自从跟着谢知微,英雄无用武之地,正觉得这日子淡得快要出鸟味了,正捋起袖子要冲过去,谁知,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里就冲出了两人,一脚数人,眨眼功夫,将楚天佑的十来个扈从全部都踢飞,叠成了罗汉。 杜沅杜沚看着那两人,眨了眨眼,她们怎么不知道,姑娘身边还潜伏着这等高手。 谢知微从马车上下来,走到沐归鸿的跟前,与他见礼,“沐小王爷,今日多亏了王爷,如若不然,我恐会受伤,救命之恩……” “啊,不敢!”沐归鸿吓得朝后退了两步,若不知道萧恂对谢知微的心思,他今日少不得要挟恩图报了,可是眼下说救命之恩,他生怕谢知微下一句冒出“以身相许”,那样他岂不是进退两难。 “郡主,楚世子今日真是失心疯了,再差那么一毫厘的距离,郡主的马车就要被惊翻了,实在是太吓人了!”说完,沐归鸿便走到了楚天佑的跟前,“楚世子,本世子建议,楚世子既然不会骑马,以后还是不要骑马了,自己摔死了倒是无碍,若是连累无辜,就不好了。” 楚天佑怀疑人生地看了一下自己的马,他可以肯定,自己并没有要惊动谢知微马的可能,他与谢知微的马车,离了快半里地的距离,哪里惊去? 他骑的是一匹凡马,难道还能隔空惊了谢知微的马不成? “你们欺人太甚!”楚天佑怒道。 “欺你又如何?打的就是你!”谢知微凑近了两步,一双潋滟的桃花眼里如凝着一层寒冰,“好叫你知道,宣德侯府二少奶奶是我表姐,这一鞭子,便是叫你做人的!” 楚天佑虽好.色,谢知微虽倾城,但她年纪实在是太小了,眼下楚天佑只觉得这小姑娘可恶至极,他磨着牙道,“原是如此,呵呵,听说姑娘的表姐一身雪肤无暇,迟早,本世子要领教一番!” 谢知微咬着下唇,再次朝前逼近一步,楚天佑正要动手,竹影已是一脚将他踢翻在地,谢知微蹲下身子,手中一道光亮晃了一下,她才站起身来,朝后退了一步,冷笑一声,“不知死活!” 谁也没有看到她动手,但楚天佑只觉得身下一股凉意袭来,他捂着胸口,指着谢知微道,“好你个跋扈的谢家姑娘,你居然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我!好,好,好,本世子今日记住了!” 对方手段多,楚天佑不敢恋战,边退边道,走了不多远,转身一溜烟地跑了,连马匹都没要。 沐归鸿也是看了个惊呆,他摸了摸鼻子,不敢耍嘴皮子,朝谢知微拱手道,“天色不早了,郡主,就此别过!” “沐小王爷慢走!” 崔亭湛一鞭子下去后,就后悔了,他也打定了主意,今日无论如何要把自己的冲动扛下来,不能连累表妹,谁知,谢知微身边竟然还有这等高手,且她三言两语便把事情给转到了自己的头上。 “表妹,很抱歉,今日是我鲁莽了!”崔亭湛愧疚不已,但如果让他再次选择,他也觉得自己恐怕在知道了对方的身份后,还是会克制不住这份冲动。 “无碍,今日表哥不出手,我也会出手的。”谢知微说得云淡风轻,满不在乎,摆摆手就上了车。 沐归鸿没有回家,他转身就去了踊路街,从东边的黑漆大门进了襄王府,直接进了萧恂的书房,还没进门,就嚷嚷道,“阿恂,快起来,别睡了,我跟你说我今日遇到了什么?” 萧恂正歪在榻上看一本兵书,头都没抬,“干什么?” 他瞪了不请自来的沐归鸿,“三更半夜的,往男人的房里跑,像什么话?滚,本王对男人不感兴趣!” “我知道!”沐归鸿懒得搭理萧恂三不时嘴抽筋,“阿恂,我刚才来的路上,啊,不,我刚才遇到了端宪郡主,才过来告诉你一声。” 萧恂一个鲤鱼打挺,从榻上起身,问道,“她回来了?” “什么意思?你不会去谢家找过她吧?” “我去谢家找她做什么?没名没分的,你说吧,怎么了?” 沐归鸿将路上发生的事说了,发表自己的看法,”阿恂,我觉得端宪郡主不像我们平日里看到的端庄温婉大方贤淑,她,怎么说呢,我觉得有点凶残!“ “凶残就凶残,又不是跟你过一生。难道你喜欢那种逆来顺受,唯唯诺诺,没有主见,听男人的话,指东不敢往西的女子?你那不叫娶妻,那叫收奴!” “你说哪儿去了?我不是想着端宪和我们在一起玩得有点多,稍微发表一下意见嘛?哦,对了,我看到竹影和松风跟着她,阿恂,你不会把他们俩卖给了端宪吧?” 萧恂半个时辰前才从谢家回来,他扑了个空,这会儿听说谢知微回去了,火急火燎地要去找谢知微,不耐烦和沐归鸿这个不开窍的说话,敷衍道,”嗯,卖了不少钱,你有钱吗?有钱我也卖两人给你!“ 第355章 维护 “大半夜的,你在我屋里进出,恐惹非议,赶紧滚吧,我要睡了。”萧恂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呵欠,挥挥手,要将沐归鸿撵走。 沐归鸿吃惊极了,倒也不是为这还不到一更天,萧恂这夜猫子就要睡觉,而是……,沐归鸿舔了舔唇.瓣,“阿恂,你什么时候这么在乎别人对你的看法了?我们俩这么多年的哥们儿,一向同进同退,你不是说你不怕人说闲话吗?” “我又不是木头人,什么闲话都不怕?”萧恂横了他一眼,“难道我也不怕人说我不喜女色好男色?我未来的媳妇儿知道了怎么办?” 沐归鸿深吸一口气,难掩心头的伤痛,他深深地看了萧恂一眼,扭头就朝外走去。 萧恂也懒得搭理这个多年好友心里怎么想的,他换了一身衣服,便出了门,飞檐走壁一路到了谢家,又缩在谢知微院子里那棵大海棠树下,这会儿,他要等的人,不知为何,还没有回来。 七谏斋里,谢知微坐在谢眺面前,她低着头,有些愧疚,“祖父,孙女今日是冲动了些……” 她把事情的经过说了,才开了个头,谢眺便摆摆手,“你还小,有些道理我没有跟你说。人活这一世,纵然要求个安安稳稳,太太平平,但也要看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若是要用尊严来交换,奴颜媚骨,那就算了,活着还不如不活。” 谢眺心里也有些难过,“你大表姐,我还记得她小时候的模样,玉雪可爱,不逊于你。她嫁进京来的时候,我还去喝过一杯喜酒,着实没有想到,宣德侯府的二公子是这么一回事。” “这要怨孙女儿,两家离得这么近,我竟是没有多关心一下大表姐,也不知道韩大太太居然是这种人。” “你还小,不懂事,这事儿,与韩大太太没有多少关系。女子嫁进婆家,看似日日要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在后院转圈,和姑嫂打交道,实则,女子在婆家到底如何,最终还是要看相公。” 谢知微惊讶地抬起头,看向祖父。 谢眺隔着一张几,摸了摸孙女的头,慈祥地笑道,“若做相公的对自己的妻子敬重,处处维护,纵然婆母再不喜,也不敢磋磨,反之,再好的女子在这个家里都立不了足,除非……” “除非鸠占鹊巢!“谢知微深以为然,她调皮地朝谢眺拱了拱手,”祖父居然深得后院三味,孙女佩服至极!“ “哈哈哈!”谢眺看着孙女儿,一脸骄傲,倒也不是为自傲,而是为有这么一个聪慧至极的孙女儿而骄傲,他难得与孙女儿坐着说说话,也不想多说别人家的事,“这事儿,你也别着急,如今着急的不应当是你崔家表姐,应当是宣德侯府了。” “嗯!”谢知微点头道,“当年,这婚事虽说是大长公主求来的,实则也应当是皇上的意思,皇上亲自下的赐婚圣旨呢。世家与权贵联姻,是一则美谈,可若是世人知道,世家女在权贵家里,遭受的这些磨难,还不知如何丢权贵的脸呢,日后,哪家清贵愿意与世家结亲?皇上想要将泾渭分明的两条河水搅合在一起交融,以削弱世家的影响力,怕是难了。” “况且,祖父,您说宫里会不会多想?觉得宣德侯世子夫人不满皇上的赐婚呢?“ 谢眺深吸了一口气,惊骇地看着孙女儿,这些道理,朝中多少两榜进士都看不分明,却如此明白地从他十一岁的孙女口中说出来。 谢眺再一次觉得遗憾无比,若眼前的是嫡长孙,来日,他恐有笑着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一日。 唉,谢眺对崔氏唯一的不满,便是把好好的一个嫡长孙生成了嫡长孙女,这家里,不管是澄哥儿还是溪哥儿,比起微姐儿来说,都差了不止一星半点了。 好在,孙女儿一向爱护家里的弟弟们,在她的带领下,家里的兄弟姐妹都和睦友爱,将来相互扶持着,也不会坠了谢家的声誉。 “是这个话。你大表姐的身体如何了?” “暂时没有性命之忧,不过,将来若想生产,恐难了。不过,若不能与宣德侯府和离,大表姐难道还要和张二公子生孩子不成?”谢知微想到这里,猛地摇摇头,“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嗯!”谢眺也赞同,“这事,祖父心里有数了,夜深了,让沉霜送你回院子里去。“ 出了这个事,谢眺也得先布个局,可想明天早上的朝会上,宣德侯府将如何发难。这件事,虽事涉崔家姑娘,可是挑事儿的是自家孙女。别说孙女事做得大义,即便错了,谢眺也得维护。 纠错惩罚是自家的事,只要不起兵造反,都轮不到别人家说三道四。 让沉霜送走了谢知微后,谢眺让人将老二喊了过来,将事情的经过又讲了一遍,问老二,“这件事,你怎么看?” 谢仲柏皱眉道,“崔家西楼在前朝的时候,投机倒把习惯了,也不想想今朝是什么想法,不把女儿当回事,实在是丢了世家大族的脸,或者说,西楼已经没有资格被称作世家了。” “世家不世家的不过是个说法,我们过自己的日子,外头的人怎么看待我们都不重要。眼下,如何解决这件事?” “这算不得什么,儿子还有几个相好的御史,若宣德侯府兵来,我们将挡;水来,我们土掩。这事儿,看着是微姐儿惹来的,可若是微姐儿遇到了这事,不当一回事,儿子还会觉得寒心,好在,她是个有大义的姑娘,儿子还能让她吃了亏去?” 谢眺点点头,他几个儿子还是不错的,“你提前先去布置,该打招呼的打好招呼,若宣德侯府不肯善罢甘休,那我们也不必客气。” 谢知微回到院子里,沐浴过后,正要上.床,耳朵一竖,听到了动静,对紫陌道,“你先出去吧,我先看会儿书了就睡。” “这都快二更天了,姑娘今日忙了一整天了,还不嫌累么?早些睡了,明日一早起来,什么书看不得?” “那行,我就不看了,你留盏灯,一会儿我自己吹。外头不必安排人值夜。” 第356章 深闺 紫陌离开后,将门关好。 谢知微便听到了轻轻的扣窗声,她推开窗户,果然便对上了萧恂一张如画般的俊脸,没好气地道,“这么晚了,你还来!” 萧恂着实是不习惯,在雎州城的时候,两人住在一个院子里,一日三顿都在一块儿吃,白天形影不离,晚上睡觉前还能见上一面,结果回来后,这一整天都没有见到谢知微,萧恂魂都快没了。 萧恂哀怨地看了她一眼,将她往旁边一扒拉,自顾自地就越窗进来了。 这不是他第一次进谢知微的香闺,可是鼻端一阵阵幽香携裹着女儿香袭来,萧恂依然难免心惴惴,不敢直视谢知微,强作镇静,在西窗前的榻上坐下。 谢知微见他一时半会没有要走的意思,只好暂时把窗关了,披了一件衣服,在床沿坐下,等着萧恂说话。 “你过来!”萧恂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又朝外指了指,两人离得这么远说话,仔细被外头的人听到。 谢知微瞪了他一眼,不得不过来,低声问道,“有话快说!” “湄湄,怎么回来之后,你就对我这么凶了?”萧恂委屈地道。 谢知微一下子心软了,她别过脸,“都这么晚了,要是被人看到了,我跳进黄河都洗不清。“ 萧恂心说,洗什么洗,洗不清才好。但他也只敢在心里想想,若真有人看到了,他肯定会第一个挖了那人的眼睛,再割了他舌头,决不允许任何人往谢知微身上泼脏水。 “刚才归鸿去了我那里,跟我说了你们在路上和楚天佑起冲突的事,这件事你别管了,我会处理的。”萧恂咬牙切齿,楚天佑算个什么东西,居然敢招惹他的人。 谢知微却知道,楚易宁是萧恂的人。 前世,萧恂为燕北王的时候,楚易宁便是萧恂的左将军,位高权重,杀伐果断,谋略过人,萧恂评其有统帅之才。 楚天佑是南安伯府的世子,楚易宁是南安伯府庶出三子。 说起来,楚易宁这个庶出三子原本应当是嫡子才是。楚易宁的母亲程氏本来是南安伯青梅竹马的表妹,当年程氏还未出阁,程家已经败落,她父母双亡,便借住在韩家,婚期已经定好,只等着到了日子就成婚。 谁知,彼时还是南安伯世子的韩晋茂去参加宴会,不小心救了落水的五军都督府大都督,魏国公韩进益的的嫡次女小韩氏。 魏国公府的嫡次女自然不可能为妾,于是,楚易宁的母亲程氏只有让出了未婚夫,一年后,小韩氏生了嫡子楚天佑,程氏说了几门婚事都不成,不得不委身为妾。 谢知微心想,自己倒是为萧恂找到了个对付楚天佑的好机会,萧恂护短,楚易宁既然是他的人,在南安伯府受欺负不是一天两天,今日遇到楚天佑的时候,这位世子爷不正在找楚易宁的麻烦吗?萧恂能忍得下去? “你打算怎么处理?把他的腿打断?”谢知微歪着脑袋问,“我已经对他动手了,你不要管了。” “你怎么动手的?” “哼,他不是觊觎我大表姐的美貌吗?我要让他这辈子都不……”谢知微说到这里,连忙住了口,她掩住唇.瓣,垂下眼帘,不敢看萧恂。 在雎州城的时候,她与萧恂在瘟疫中出生入死,也算是同生共死过,她都忘了,萧恂是个男子了,直把他当手帕交了,说话也没有禁.忌。 “总之,你不用管了,我会处理的。“ 萧恂惊骇地瞪大了眼睛,他突然发现喜欢的姑娘懂医,也不是一件完全美好的事情,要是湄湄对他有所怀疑,会不会也让他,呃,这辈子,那啥? 虽然他对别的女人没兴趣,但并不代表,他不想和湄湄有将来啊,生儿育女,只要一想到有两个像湄湄一样的小豆丁喊他爹爹,萧恂就觉得人生不无美好! “湄湄,楚天佑是很可恶,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要是你不解恨,我帮你把他挂到城墙上去,好不好?” 谢知微抿了抿唇,“那个楚天佑不是罪魁祸首,你的表兄张二公子才是。” 想到宣德侯府做的那些事,谢知微恨得牙痒痒的,“我祖父说过,若是一个男人不能尊敬他的妻子,这世上便人人都可踩那个女子几脚,若是娘家再不维护,那就命如草芥了,我大表姐原本是多贤惠坚韧的人啊!” 我肯定不是这样的男子,我肯定会维护你! 话在萧恂的舌尖上滚了好几滚,他终于还是咽了下去,说这些有什么用?只会把湄湄吓跑,也会让她把自己当做那种只会甜言蜜语的男子。 “嗯,是太过分了!湄湄,虽然张二公子是大姑奶的孙子,论亲戚关系是我表兄,可是我和他根本不亲,甚至都没有来往过。” 承平大长公主虽与宣德侯是夫妻,但她一直独自一人住在大长公主府里,与丈夫不亲,对儿孙们倒是关心,只是,她精力到底有限,无论如何也管不到孙儿的房里来。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谢知微实在是累了,打着呵欠,朝床上爬去,“你出去的时候,帮我关好窗子。” 萧恂扯了扯嘴角,见谢知微对他如此信任不避嫌,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他忍不住想到难不成在谢知微的眼里,自己不是个男子? 谢知微在萧恂出去前,便已经爬到了床上,拉上了被子,一看见帐子还没有关,要不是萧恂在,这会儿紫陌已经把自己伺候好了,谢知微眼睛都闭上了,吩咐道,“你帮我把帐子关好啊,烛火灭了!” 这……,萧恂哭笑不得,他不得不走过去先帮她关了帐子,又在她的指点下,把帐子压在被褥,你是不是忘了在下是个男子了?” “唔!” 谢知微也不知道听清楚了还是没听清楚,已经翻过身,背对着萧恂睡着了。 萧恂有些沮丧,越窗而出的时候,都快哭了,他将窗户关好,飞檐走壁离去,也没有回襄王府,而是来到了宣德侯府。 锦桐是韩大太太屋里的丫鬟,生得袅娜多姿,也极会体贴人,先是想爬宣德侯世子的床,宣德侯世子一来年纪大了,二来世子一直没这个心思,她便和张弘谦眉来眼去上了。 第357章 阿偃 崔南菀病了之后,锦桐奉韩大太太的命来了几次崔南菀的院子,每次都正好与张弘谦碰上,拉了几次小手后,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里,两人成就了好事。 第二日,张弘谦去韩大太太的屋子里,把锦桐要了过来,当日开了脸,在崔南菀的面前敬了一碗茶,做了张弘谦的屋里人。 此时,锦桐靠在张弘谦的怀里,一面哭得凄哀,一面道,“二爷,是不是因为妾身,二.奶奶才会这样?呜呜呜,若是能给二爷留下一儿半女,便是让妾身去死,妾身也是愿意的,妾身就怕妾身死了,妾身留下来的孩儿也会没了命啊!” 张弘谦受够了崔南菀那清冷孤高的性子,他大字不识一个的纨绔子弟,自然是从来不曾入了饱读诗书,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的崔南菀的眼,开头新婚间,他尚且还肯耐着性子宠一下崔南菀,等新鲜劲儿过了,也暗自恨崔南菀不把他这个当丈夫的放在眼里。 对小意不已的锦桐,张弘谦疼到了骨子里。 “你放心,她不敢,她要是敢,爷我就休了她!” 萧恂在屋顶上,掀开了一片瓦,朝底下一看,立马羞红了脸。他把个瓦片往那洞里一扔,哐当一声,碎成了几片,有两片落下去了,一小片正好砸在了帐子顶上,砸了个洞,落在了锦桐的头上,当下就把头砸破了。 二人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锦桐嗷一声吓晕过去了,张弘谦吓得跳了起来,猫儿一样地叫了一声,“谁?” 宣德侯府武功起家,也没撑过两代。当今这一任宣德侯张稳,若不是跟了当今皇帝,十多年前博了那一场,未必还能保住爵位。 要不是谢知微与宣德侯府闹了这场矛盾,萧恂都想不起自己还有这门亲戚。他浑然没将宣德侯府放在眼里,对跟在身边的人道,“把张弘谦绑了,剥光了,挂到城楼上去。” 刘侦仲深深地看了萧恂一眼,道了声“诺”,便一跃而下,将本就只穿了一条亵裤的张弘谦提溜出来,一路越过高墙屋顶,朝南熏门跑去。 崔南菀住到娘家之后,这院子里的人就越发群龙无首了,大半夜的,谁愿意管外头的闲事?就算有人听到些动静,没有主子吩咐也懒得出来看。 以至于,张弘谦原地失踪,爱妾脑袋上多了个血洞,流了大半夜血,肚子里那颗没来得及萌芽的种流没了,也没人知道。 “啊!” 次日,服侍锦桐的小丫鬟喊了好几声“姨娘”,里头没有人应,门缝里隐约有血腥味逸出来,她惴惴不安地推开了门,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姨娘,发出了一声惊叫。 一个下人而已哪怕是死了,也没人关心什么。 韩大太太用完早膳后,有人把这院子里的事报上来了,韩大太太没当一回事,直到小半个时辰后,听说二爷不知道去了哪里,韩氏才惊觉起来,“二爷昨晚上宿在家里,这一大早的能去哪里?还不快去找找!” 昨日,韩大太太跟丈夫和娘家都说了谢知微的跋扈,今日一早的朝会上,必然会有人要弹劾谢知微,她就要看看一个女子三天两头被人弹劾,她还有没有脸。 为了不生意外,韩大太太特意交代,让张弘谦不要出门,安分在家待两日。 儿子一向听她的话,再说了,外头的小妖精们有什么好的,家里又不是没漂亮姑娘,他们这样的家世,儿子看上了谁,那都是她的福气。 韩氏养了三个儿子,照理说,应当是小儿子最受她疼爱,但小儿子出生的时候是难产,她不喜欢,大儿子不和她一条心,她也不喜欢,幸好还有二儿子,孝顺至极,她焉能不喜? 韩氏没当一回事,用过早膳便让人去打听宫里的消息,看今日的朝堂上,皇上如何处罚谢知微这个小蹄子。 陆偃快马加鞭地从朝阳门回来,走新宋门大街,完美地错过了南熏门外的一场热闹。 他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虽行路匆匆,但鬓发不乱,眉眼收敛了邪肆妖魅后,显得格外冷清,若非身后那扬鞭策马的一众东厂番子,谁能想到,眼下这个绝色昳丽的青年就是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督主。 未及三刻时间,陆偃便一阵风一样上了御街,沿途的摊贩行人纷纷避让,及至东掖门前,东厂番子纷纷勒马,陆偃一骑飞跃,冲了进去,在长庆门前翻身下马,将马缰绳扔给了过来服侍的小太监,快步往里走。 汤圆早就得到了消息,赶紧过来,边接过了督主扯下来的披风,边道,“督主,昨日郡主与宣德侯府起了冲突,今日朝会上,两方的御史差点打起来了。” “发生了什么事?” 能叫二十四衙门只呼爵位不道封号的也只有谢知微一人了,陆偃眉眼微沉,浑身杀气凌然,不似往日。 汤圆言简意赅地将事情经过说了,正准备问询,身后快步走来一个东厂番子,附耳过来,将南熏门外发生的事与陆偃说了。 陆偃不染而朱的唇角微微勾起,他对汤圆道,“进去禀报吧!” 朝堂上,参谢知微的御史与弹劾宣德侯府的御史几乎扭打在一起了,皇帝坐在龙椅上,冷眼看着地下的一切,脸色越来越黑,几乎滴下水来。 陆偃不在,昨日发生的事,到了今日,皇帝都不知道,一边是宣德侯府一边是端宪郡主,一边是宣德侯府,一边是谢家和武安侯府联盟,皇帝如何判决都不好。 一个小太监快步过来,喊道,“启禀皇上,东厂督主陆偃求见!” “快,快宣!”皇帝连声道,他松了一口气,阿偃为了娄国那几个权贵暗地里来大雍的事出京这几日,皇帝是吃也吃不香,睡也睡不好。 陆偃快步走了进来,青年身形欣长,龙行虎步,步履不疾不徐,俊美妖冶的脸庞映照在透过窗棂斜射进来的朝阳里,越发夺目,麟德殿里上下辉煌的彩绘壁画都因此而显得黯然失色,沦为他的陪衬。 “臣参见皇上!”陆偃行过礼,皇帝连忙叫起,“阿偃,你总算回来了,差事办得如何?”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萧恂:欺负我媳妇,一个个活得不耐烦了! 陆偃:本座几日不在京,就有人欺负郡主,票票呢? 第358章 惊吓 “幸不辱圣命!”青年阴柔的声音响起,皇帝脸上总算是露出了今日早朝上的第一个笑容,忙道,“那就好,阿偃,你到朕身边来!” 陆偃重新站回了他的位置,李宝桢如释重负地从阶陛上下来。 “陛下,皇太后回京了,在南熏门外出现了一点意外。” 皇帝一听,惊得差点跳了起来,他是知道皇太后得知萧恂从雎州城回来了,这才匆匆从五台山赶回来的,“你说什么?什么意外?” 阶陛下,两方人马厮杀得厉害,刀光剑影,寸步不让,此时听到这话,都噤声不说了,也纷纷担心,皇太后年事已高,都到了城门口了,能出什么意外? “皇太后受了惊吓!”陆偃妖魅的眼角微挑起,朝阶陛下的宣德侯世子看了一眼,“宣德侯府二公子把皇太后吓到了!” “你胡说!”宣德侯世子怒发冲冠,无礼地指着陆偃,“陆偃,你这个阉人,休要血口喷人,我儿子好好儿在府中,一大早,他到南熏门做什么?” 皇帝怒道,“张延庆,在朕的面前,你如此出口无状,传朕的旨意,张延庆罚俸三年!” 要不是看在十五年前的那场功劳,今日宣德侯的爵位未必能保得住。 陆偃妖魅的眼中闪过一道幽芒,一抬手,便有两个内侍一左一右,将宣德侯架起来,推出了殿门。 争执了一早上,昳丽青年三言两语,便将宣德侯打回原形,众朝臣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年轻的掌印使。 皇帝站起身来,“二品以上文武百官随朕一起出宫迎皇太后。” 南熏门外,皇太后的鸾驾才走到离城门不到一里地的地方,便被如海一般的人潮给拦住了,鸾驾不得不停了下来。 皇太后年过六旬,精神劲儿还好,火急火燎地从五台山赶回来,此时到了城门口进不去,不由得恼怒,“发生什么事了?” 刘侦仲的心里,一个“裸”字投下的阴影面积很大,想当日,他是差点被萧恂逼着裸奔了,因此,萧恂让他把张弘谦剥光了挂在城门上,他不知出于什么心理,将张弘谦摆了个“大”字挂着,正好在城门上,进出的人都得从他胯-下经过。 这谁乐意受人胯,下之辱? 韩信非凡人,不是人人都当得起韩信。 今日第一个入城的人,看到第一个出城的人,就乐了,指着还从昏迷中醒过来的张弘谦笑道,“哎呀,这位大哥,你瞧瞧上头!” 那一身锦袍的大哥,摇着扇子,顺着这人指着的方向一看,顿时怒不可遏,一扇子就挥上去,想将张弘谦惹事的家伙废了,只可惜,准头太差了。 如此一来,这地方就热闹了。 皇太后才掀开车帘子,老人家耳聪明目,一眼看去,正好看到了张弘谦那地儿,哎呦一声,捂住了眼睛,顿时怒道,“青天白日的,这是怎么回事啊!” 负责皇太后关防的是锦衣卫千户牧剑锋,连忙安排人快马加鞭过去问清楚了,回来禀报,“皇太后,被挂在城门上的是宣德侯府二公子,听说是与人有了过节,这才被挂上去了。” 正说着,萧恂快马过来了,老远就喊道,“皇祖母,您想死孙儿了!” “哎呦喂,皇太后,是宸郡王来了!”跟皇太后的胡嬷嬷眉开眼笑,心说,宸郡王来得是真好,要不然眼下这可怎么办才好! “快,快请进来!” 外面这种状况,皇太后哪里还敢掀开帘子出去?她今日被拦在这里,还不定外头的人怎么传呢。 萧恂上来就给皇太后跪下,“皇祖母,孙儿是给皇祖母赔罪的!” “赔什么罪?你有什么罪,胡说什么,快进来,让祖母瞧瞧我孙儿这两个月是不是长高了?” 萧恂忙进去了,被皇太后一把搂进怀里,就跟抱了个金元宝一样,方才的那恼怒早就被她扔到了九霄云外,只捧着萧恂的脸看了看,又浑身上下检查了一番,笑呵呵地问道,“好孙儿,雎州城那么危险,这满朝上下的文武大臣都死光了,你皇伯父把你派过去?” “不是啊!”萧恂扭捏地道,“孙儿也不全是去平疫的。” 果然,皇太后惊喜地道,“难道真的像你父王说的,你是跟着谢家大姑娘才去的?” “皇祖母,小点声,被人听到了不好!”萧恂是真的羞涩了,只觉得自家父王那张大嘴巴真是,一点事情就恨不得嚷嚷得天下皆知。 这也是皇太后这次回来的目的,一来确认孙儿是真的好,二来孙儿的终生大事要定下来了。 “哈哈哈,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这有什么好害羞的?”不过,说归说,皇太后还是很尊重孙儿的意愿,低声道,“是谢家大姑娘?听说这次立了大功,被你皇伯父封为郡主?谢家的姑娘好,谢家这一辈的姑娘没错,什么时候,祖母叫进宫里瞧瞧?” 萧恂这厢逗得皇太后欢笑晏晏,那边皇帝急着朝城门奔过来。 牧剑锋已经让人把张弘谦放了下来,用一张布裹好。从始至终,牧剑锋也不知道张弘谦是真的晕还是装晕,反正整个过程,他就没有睁开眼睛过。 此时,皇帝过来了,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骑在枣红大马上,跟在皇帝的身边,他妖魅的眉眼在阳光下显得越发妖冶,比墙头的红梅还要艳丽十分。 牧剑锋连忙上前,将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宸郡王赶过来了,这会儿正陪着皇太后。” 皇帝松了一口气,他勒马站在了城楼下,翻身下马,领着文武百官,急匆匆地朝皇太后的鸾驾走了过去,在黄太后跟前行礼,“请母后恕儿子迟迎之罪,儿子给母后请安!” 鸾驾里头,半天没有声音,过了好一会儿,才传来皇太后幽幽一声,“这春意料峭的,你出城做什么?朝堂上没事了?” “母后回宫,儿子来接,岂不是理所当然的事!“ “也罢,那就回去吧!” 皇帝骑着马行走在鸾驾的一侧,陆偃跟在他的身边,听到鸾驾里头,不停地传来皇太后的笑声,皇帝忍不住朝跟在身后的萧昶炫兄弟几个横了一眼,他也养了这么多儿子,合起来都顶不上老四一个庶子。 快到了宫门口,萧珗才急匆匆地赶过来,拦住了皇太后的车驾,喊道,“母后,儿子来迟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359章 妻妾 皇太后连忙掀开帘子,朝跪在地上的儿子看去,心疼不已,“这么冷的天,就这么跪在地上做什么,还不快起来!” 皇帝抬头望天,一阵无语,方才在城门口,也没见皇太后心疼他这个儿子。不过,皇帝已经习惯了,对他来说,皇太后不关注他,一心都挂在老四父子身上,也未尝不好。 到了这里,文武百官们都可以回去了,皇帝兄弟二人和几个孙子奉送皇太后回宫,一顶肩辇将皇太后抬到了庆寿宫门口,皇后已经领着嫔妃们恭迎着了。 “你来做什么?” 看着皇后怀身大肚的,皇太后吓了一跳,“你这不是存心让我不安吗?皇帝,你陪着你媳妇回去,让老四和阿恂陪我说说话,回头你再来请安!” 皇帝自然不会不答应,亲自送皇后回去后,才匆匆赶来,正好说到了今日在南熏门前的事,萧恂道,“皇祖母,孙儿要给皇祖母赔罪就是赔这个,那张弘谦是孙儿挂上去的,冲撞了皇祖母。” 皇帝顿时怒道,“阿恂,你都多大的人了,和张弘谦有什么过节也不能做下这样的事来,把你皇祖母冲撞了,也枉你皇祖母疼你一场。” 皇太后不乐意了,“这跟我的阿恂有什么关系?皇帝,虽说大长公主是你姑母,是你的长辈,可张延庆是你臣子,你看看他是怎么教儿子的,一天到晚不务正业,在家里宠妾灭妻,成日里眠花宿柳,把皇家的脸面都丢光了,你要是管不住张延庆,哀家帮你管!” 皇帝噗通连忙跪在地上,萧珗不想跟着跪,屁.股在凳子上挪了挪,面朝宫门,假装没有看到,萧恂被皇太后搂在怀里,皇太后一下一下抚摸在他的背上,自然是不会舍得让他跟着跪,满殿里头,也就只有皇帝领着一干宫人跪着。 皇太后这次是真生气了,她都年过六十的人了,百无禁.忌,可皇太后尊荣无比,哪里受过这种冲撞,只觉得吃了一只苍蝇一样让她难受。 “你姑母堂堂一个大长公主,亏得还是皇家的公主,管不住自家男人也就罢了,在儿媳妇跟前都立不起规矩来,要她何用?” 皇太后凌厉起来,威严无比,“你起来,她韩氏不是厉害吗?如今皇后有身孕,你让云贵妃问问,她是怎么相夫教子的?“ “是,儿子这就去办!” 从庆寿宫出来,皇帝没有察觉到萧珗黏在他的后背上的怨恨的目光,只觉得晦气,心里把宣德侯恨了个底朝天,顺脚去了云贵妃的宫里,云贵妃和女儿绫华正在挑选头饰,见皇帝来,忙将首饰匣子推了,领着女儿行礼请安。 “参见皇上!” “参见父皇!” “起来吧!” 皇帝俯身,一手一个要将女儿和爱妾拉起来,云贵妃已经抢先一步,不着痕迹地避开了皇帝的手,询问道,“皇上怎么来了?” 皇帝看着云贵妃高冷明艳的面容,忍不住笑道,“朕就不能来吗?” 云贵妃扯了扯唇角,似笑非笑地道,“瞧皇上说的,果然,臣妾不受宠,就连关心的话都不入皇上的耳了,臣妾敢质问皇上吗?臣妾不是关心皇上才多了一句嘴。” “你呀!”皇帝拿云贵妃没有办法,“朕也是和你开了句玩笑,你就噼里啪啦说了这么一大通。” “哼!”云贵妃端起了茶盏,自己抿了一口,也不管有没有人给皇上上茶,索性闭嘴不说了。 皇帝只好道,“朕是奉了母后的命来的,皇后有孕,后宫里的事,爱妃你就多担待。眼下就有一桩急事,你把韩氏招进宫里好好说说,这相夫教子的活干不了,朕就帮宣德侯世子再选一个能干得了的。“ “这事儿臣妾可干不了,陛下也太偏心了些,得罪人的活尽让臣妾去做了。” “这怎么是朕安排的呢?这是皇太后吩咐下来的。” “谁知道皇上在皇太后跟前说了什么,皇太后才把这苦差事派给臣妾。”云贵妃越说越是气愤,“臣妾一向与韩氏不合,皇上难道不知道吗?张家这档子事,也就只瞒着皇上罢了,说什么韩氏不会相夫教子,她会不知道?不过是对皇上当年,让她儿子娶了崔家的姑娘不满罢了。” 皇帝还真不知道后院这些事,一听这话,怒了,“到底怎么回事?崔家姑娘哪一点配不上她儿子了?” “瞧皇上说的这话,天底下哪个当母亲的不是觉得自己儿子天下无敌,在那些村野愚妇的眼里,人家说不定还觉着皇上不如她那大字不识一个的儿子呢。” 云贵妃又喝了一口茶,冷笑一声,“崔家姑娘当年德才双馨,名满博陵,生得也是花容月貌,得体守礼,进了宣德侯府三年,第一胎被大韩氏立规矩磋磨没了,好容易得了第二胎,被大韩氏一碗虎狼药差点把命都丢了。昨日,崔家兄妹和谢家大姑娘一块儿去张家看望姐姐,大韩氏只差没有指着人家端宪郡主的鼻子把人骂出来,端宪郡主也是个直脾气,崔家兄妹也有骨气,把姐姐给接了出来。” “听说今日早朝上,宣德侯府还让御史参端宪郡主一本,大韩氏怎地还有这个脸啊?换成是臣妾,羞都要羞死了,不过,臣妾没有儿子,也没有儿媳妇好磋磨。皇上,您说,这大韩氏不是对这门婚事不满,还是怎么滴,要臣妾说啊,皇上还不如开个恩,下旨让张家和崔氏和离算了。“ “这怎么可以!”皇帝对张家的印象差到了极点,但也绝不能出尔反尔,毕竟当年的赐婚圣旨也是自己下的。 这一刻,皇帝也觉得,皇太后的话有道理,他这个姑母啊,真是个没用的。 “那是臣妾又多嘴了,臣妾只要想到臣妾的绫华将来遇到个这样的婆家,臣妾就想把绫华留在宫里过一辈子了。“云贵妃边说,边抹着眼泪。 皇帝没办法,只好从云贵妃的宫里出来,去了凤趾宫,说了皇太后的旨意,“母后虽然体谅你,但贵妃训斥外命妇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就只要劳烦皇后了。” ------题外话------ 第二更! 第360章 女诫 皇后也听说了今日早朝上,宣德侯府弹劾端宪的事,也愿意为谢知微撑腰,笑道,“皇上这话说得就见外了,这些事原本就该臣妾为皇上担待,臣妾虽有孕在身,孩子还算乖巧,一些事还是能处理的。” “那就好!” 等皇帝走了,皇后的脸沉了下来,吩咐奚嬷嬷,“嬷嬷派两个人去一趟大长公主府,将《女诫》送过去,把这事儿跟大长公主说一声,就说若姑母不方便教训儿媳妇,本宫就少不得要奉太后懿旨了,毕竟,本宫也不好抗旨。” 虽说皇太后非常厌恶大长公主,这一对姑嫂,一向就不对付,连带的,这些年,大长公主府与宫里来往也不多。 大长公主府里,奚嬷嬷被迎了进去,双手将《女诫》奉上,对大长公主道,“奴婢见过大长公主,奴婢是奉了皇后娘娘的命来的,世子妃实在是太不成体统了些。皇太后下了这样的懿旨,皇后也不能抗旨,若真的遵旨了,又是对大长公主这个姑母不敬。” 大长公主不待奚嬷嬷把话说完,脸都黑了,强撑着笑脸听完了,让人恭恭敬敬地把奚嬷嬷送出门,扭头就吩咐身边的嬷嬷,“去跟韩氏说,本宫的意思,让她这就进宫里去庆寿宫前跪着去,这《女诫》什么时候抄完一百遍,什么时候来见本宫!” 宣德侯府的事,从前她不知道,出了这样的事,连太后都惊动了,大长公主能不知道吗? 她跟前的嬷嬷见大长公主气成这样,不得不安慰道,“大长公主,想必那崔家的姑娘的确是不怎么好……” “你别说了,我还不知道她是什么心事吗?从前是我看走了眼,才为世子选了这个蠢妇,我原想到魏国公府的嫡长女配我儿也勉强,谁能知道,到底是腿上的泥都没有洗干净,哪里知道什么叫知书达理,成日里眼皮子浅成什么样?” 大长公主冷笑一声,“她啊,是一面恨我去给她儿子求了这桩婚事,一面又恨崔家的姑娘一身风范盖过了她的,她见本宫喜欢崔家的姑娘,就把人往死里磋磨。” 张弘谦被人抬回来后,就寻死觅活,他丢了这么大的人了,从今往后还能怎么在京城里走动?还有脸见人吗? 大韩氏听到儿子受了这样的罪,抱着儿子哭得声嘶力竭,“我苦命的儿啊,你什么时候得罪了那个魔王?你得罪谁不好,得罪他做什么?” 若是张弘谦没回来前,大韩氏恨得牙痒痒的是谢知微,这会儿,谢知微已经算不得是个事儿了,若是可以,她恨不得吃了萧恂的肉,喝了他的血。 “母亲,萧恂他欺人太甚,儿自认从未得罪过他,儿子都半年没见他的面了,哪里去得罪他去?”张弘谦红了眼睛,推着他母亲,“我与萧恂势不两立,我活不了,我也不让他活!” 他挣扎着要去取墙上用来装饰的宝剑,没有看到他的父亲进来,只听到一声冷哼,张弘谦一阵气血翻滚,惊骇地一看,看到了他父亲,顿时如同看到了救星,“爹,儿子好苦啊!” 张延庆冷冷地扫了抱着儿子的妻子一眼,见儿子还不得消停,“你去找萧恂报仇,我不拦你,不过我可告诉你,萧恂十岁徒手擒猛虎,十二岁挑三庄十八寨,去年枪挑宁王麾下第一猛将,生擒宁王,去年秋打败了刘兴军的儿子,出了名的点苍枪刘侦仲,羞愧得刘侦仲差点自杀,你拿什么去和萧恂拼命?” 刘侦仲是谁,张弘谦不认识,不过,不妨碍他知道了萧恂的实力,张弘谦怔愣了一下,眼泪鼻涕糊满脸,委屈地道,“难道儿子就只能白吃了这个亏?” 张延庆也咽不下这口气,但眼下能怎么办?谁都在说,宣德侯府因为对皇帝的赐婚不满,才会不把崔家的女儿当回事,眼下京城里到处都是流言蜚语,张延庆只得把满腔的怒火都烧到大韩氏的身上。 “这要怪就要怪你母亲,听说这次萧恂去平疫,染上了瘟疫,若不是谢家大姑娘,他一条命就丢在了雎州城,哪里有立功的机会?你既然平日里没有得罪萧恂,那就是萧恂在为谢大姑娘打抱不平了。” 张延庆说完,冷冷地看着大韩氏,“母亲派人传来命令,你进宫去庆寿宫请罪吧!” “妾身做错了什么?”大韩氏惊呆了,也愤愤不平。 “你做错了什么?蠢妇,事到如今,你还看不清情况吗?谦儿这次惊扰了皇太后就不是一件小事,你以为现在还是侯府的家事?” “谦儿是被萧恂挂上去的,宫里偏心也不能偏到这份上。妾身平日里对大长公主还不够孝顺吗?到了这会儿,不但不说心疼一下谦儿,也不肯为妾身说句话……” “啪!” 张延庆一耳光扇在了大韩氏的脸上,他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大韩氏是如此蠢过,怒道,“我早就跟你说过,不要插手儿子们房里的事,你从来不听,我也跟你说过,崔家西楼虽然不堪了些,可东楼还在,四大家族同气连枝,不是他们不重视崔氏,而是没到时候,你从来不听。” “你还敢质疑母亲,你信不信我敢休了你!” “你休啊,有本事你休啊!”大韩氏哭道,“谦儿这样,以后没脸见人,妾身也不想活了,横竖宣德侯府的脸面都丢光了。” “若非你这个蠢妇,宣德侯府何至于如此,宫里说你不会相夫教子,你果真如此!” 不论大韩氏如何抗拒,宫里来了两个嬷嬷,最终大韩氏不得不进宫,她按品大妆,下了马车,众目睽睽之下,在宣佑门前跪下,面前摊着一本《女诫》。 这一日,宣德侯府倒是成了权贵豪门们茶余饭后的谈资。 谢知微一大早就来到了崔家,为崔南菀诊脉后,施针,调整了药方,才休息了一会儿,百灵就匆匆地进来了,把街头巷尾听到的闲话说了一遍,“才奴婢在街上遇到了督主跟前的芝麻公公,奴婢问了,这些都是真的呢。” ------题外话------ 第三更! 第361章 东厂 屋子里,崔家四兄妹吃惊不已,崔亭湛震惊地道,“我要是没听错的话,你说的督主是陆大人吗?” 敢向陆大人跟前的人打听宫里的消息,崔家兄妹不得不佩服百灵的勇气。 床上,听了宣德侯府的遭遇,情绪都没有多大起伏的崔南菀此时激动得咳嗽起来,微弱的声音道,“表妹,你这个丫鬟,胆子太大了。这样会惹祸的。” 百灵一听急了,急急地道,“表姑娘,督主身边的人,对奴婢们都很好的,之前奴婢在街上遇到米团公公,正好他手里提着吃食,送给奴婢,让奴婢拿回去给屋里的姐姐妹妹们吃。东厂的人可好了!” 我们说的是同一个东厂吗? 崔亭湛有些迷惑,他指着百灵问谢知微,“你这丫鬟,成日里没什么事,天天儿都在街上闲逛?” 谢知微端着茶在喝,将百灵急得面红耳赤的表情看在眼里,笑着摇摇头,“这丫头平日里主要张罗一些上街的事,要买个针头线脑的,就是她跑腿,才在外头走动多一些。” “我听着她声音清脆,若黄莺出谷,说话也利索,是个聪明的,想必也不会做出给表妹惹事的事儿来。”崔南嘉知道兄长和姐姐们在担心什么,且不说这丫鬟如何,只说,表妹就不是个简单的,否则在宣德侯府也干不出那么果决的事来。 她这么一说,崔南菀和崔亭湛都明白过来,也忍不住笑了,自己真是杞人忧天了,表妹年纪虽小,却是个有决断的,这样的人,岂会不明白这些简单的道理。 崔南菀的心情好起来了,病抽得也快些,两日功夫,就能进食了,谢知微看着她吃了小半碗燕窝粥,这才放心离开。 才到门口,遇到了被秋嬷嬷差遣来报信的采葛,“宫里大公主派人来,说是自从姑娘正月里去了雎州城,大公主就没有再见过姑娘了,心里惦记得很,请姑娘明日里进宫玩一天去。” “嗯,知道了,我也好久没有见过元嘉姐姐和绫华姐姐了,原本就准备明日进宫。” 谢知微便说好,回头与送她出门的崔家兄妹道,“等从宫里出来,我再来看大表姐。” 等上了车,谢知微才细细地问了百灵她打听来的事,得知现在大韩氏还在宣佑门前跪着,不由得微微勾唇,大韩氏虽说是魏国公府的嫡长女,可也是个蠢的,以为崔家如今在朝堂上没有话语权,便可劲儿地折磨大表姐。 而大表姐对这桩婚事哪里又会满意呢?她有着世家嫡女的清高与傲气,宁折不弯,心中想必也觉得,与其过这样的日子,没有个盼头,还不如死了算了。 人,若是没有了求生欲.望,便是连神仙都救不活了。 谢知微的车从东角门进,在仪门口下车,她先去了扶云院,袁氏正在和几个管事媳妇说话,见谢知微来,忙将那些媳妇们都打发了,拉过谢知微的手,将她搂进怀里,先问了崔家的事,“你大表姐的身子好些了吗?我说要去瞧瞧,又怕扰了她清净。” “我.日日去,母亲也不必客气。过不了些日子,二舅和二舅母就要来了,到时候在家里摆两桌,给他们接风,顺便把大表姐也请过来松快松快。” 袁氏便叹了一声,“唉,你大表姐也是神仙般的人物呢,落到那泥淖里,也是可惜了。” 见谢知微皱起眉头,袁氏怕惹女儿难过,便换了个话题,“大公主让人来请你,明日让你进宫去呢,才不久,皇后娘娘也让我明日进宫,明日,我就跟你一块儿进宫去。” “好啊!”谢知微欢喜地道,“母亲多进几次宫,就会觉着,这进宫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皇后娘娘人好,不必害怕!” “嗯!” 去年冬至日,袁氏进了一趟宫,今年正月里,娘家请拜年客,那会儿,微姐儿去了雎州城,她和相公带着谢明溪回娘家。 往年,只有她带儿子回娘家,不管娘家嫂子如何给她做脸,七大姑八大姨特别是同辈的姐妹们谁都看不起她,但今年,一个个围上来,对她亲热得很,都夸她会过日子,丈夫对她体贴,儿女们对她孝顺云云。 说了没一会儿,便人人都问起她冬至日宴会上吃什么菜,喝什么酒,权贵妇人们都穿什么衣服打扮之类的,可见她进宫参加冬至日宫宴,是多让人羡慕。 而她能够进宫,也是多亏了湄湄在皇后跟前立下大功,袁氏倒也不是很在意这份荣耀,但她在意湄湄对她的好。 “你说去皇庄,决定什么时候去?” “赶在上巳节前吧,后日走。” “那我还得给你好好收拾,准备。你弟弟说要跟着你去,我让他别去,你好不容易回来了,休息这一阵子,他跟着去,吵得你烦不过。” “我本来就要带弟弟一起去,母亲让他跟我一块儿吧,他要不去,我也觉着没意思。” 袁氏见拗不过女儿,只好答应下来,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儿话,谢知微听说几个妹妹在倚照院等她,她便起身和母亲告辞。 袁氏待谢知微走了,又将谢知微要带去皇庄上的东西清点了一遍,她从正月过了就开始给女儿做春衫,已经做了不下五套了,都摆出来,让人送到倚照院去,若是有哪里不妥,还能改一改。 晌午过后,谢明溪就回来了,一到家就来磨袁氏,“母亲,就让我跟着姐姐去吧,姐姐身边怎么能没有男子相陪呢?多不安全,儿子现在已经学了骑射了,遇到坏人能保护姐姐了。” “你豆丁一样,还想保护你姐姐。你也别磨我了,我说了也不算,你姐姐今日已经跟我说了,非要带你去,你就知足吧!” “哇喔!”谢明溪蹦了起来,一蹦三尺高,转身就朝外冲去,“我去找姐姐。” 倚照院里,谢家姐妹三人下了学便过来了。 谢知微一连几个月没有去上学了,她虽然从雎州城回来了,但事情忙,谢眺又没有发话,徐先生对这个弟子宽容得很,自然也不会说什么,彼此就装作不知道还有上学这回事。 ------题外话------ 第四更! 第362章 婚期 紫陌给姐妹几个上了茶,又上了茶点,屋子里墙角掐丝珐琅麒麟熏香炉里燃起袅袅香烟,与欢快的气氛一起,在屋子里蔓延。 “大姐姐,我娘已经在帮我准备行装了,我第一次出远门,也不知道要准备些什么,娘让我来问问大姐姐。”谢知倩道。 “我也不知道要准备什么。”谢知莹也羞涩地问。 “无外乎是衣食住行,我们一共去五日,路上两日,在皇庄住三日,你们想想,要准备什么?被褥要带上,用自己的会习惯些,内外的衣服不用说了,庄子上会有吃食,但日常用的碗碟茶具还是用自己的妥当,回头我们多带一辆马车,把大家的东西用一辆马车装起来。” 谢知微板着手指头一一数着要带的行李,谢知慧用笔记录,说完,已经记了满满一张纸,她看了一眼咂舌道,“还是大姐姐懂得多,换成是我,我怎么也想不起这些来。” 正说着,外头丫鬟进来禀报,“海姑娘来了,五少爷也来了。” 谢知微忙带着妹妹们迎出来,见海慕青牵着谢明溪的手进来,笑道,“弟弟怎么淘气淘到表姑那边去了?” 谢家与海家的婚事定在四月十八日,最近海氏一直在准备嫁妆。 谢知微想到海氏如今手里估摸着也没有什么钱财,若是准备嫁妆也不知道如何准备起,便从袁氏娘家今年给她送的料子里头挑了几匹好料子,又将一顷田地和一个糕点铺子拿去给她,说是给未来弟弟或是妹妹的。 海氏一开始不要,后来听说家里的弟弟妹妹都有,又得知这是从哪儿来的,便没再推辞,等谢知微走了之后,她跟嬷嬷道,“若海家也跟谢家这样,连钱财这些黄白之物都不放在眼里,不窝里斗,只跟外头争的话,何至于到今日!” 长房这边,自从海氏的父母过世之后,兄妹两人可以说在海家受尽了欺压,手上已经没有余财了,否则何至于眼看婚期到了,还要寄居在谢家? 当日,海氏便去寻了兄长,将兄长攒的一点银钱分了一半给兄长,约有一两百两银子,她道,“哥哥和我如今是什么样子,谢家的人能不知道吗?也犯不着打肿脸冲胖子了。别人如何,我也不在意了,长房没有嫌弃,四老爷也没有嫌弃,我便觉得无所谓了。” 海慕弦听了这些,当下便震惊不已。海家的那些亲人们将他们兄弟的荷包都刮干净了。谢家长房却还在给弟弟妹妹们发田庄铺子,而妹妹能够嫁进这样的人家,他也放心了。 之后,海慕弦便没再***的心,一心一意用功,他知道,眼下他也唯有多用功,将来考个好名次,方能给妹妹一些依靠。 谢知微将海氏和弟弟迎了进来,丫鬟们重新上茶,海氏端到手里,见是极品大红袍,不由得再次打量谢知微,这才是正儿八经的世家大族的嫡长女,这份尊荣怕是宫里的公主都未必比得上。 “姐姐,母亲说你答应带我去皇庄玩了?”谢明溪不懂什么是极品大红袍,端正坐了不到两息功夫,就朝谢知微的怀里拱,谢知微搂着他,笑着在他额头上轻点了一下,“我从来没有说不带你去啊,急什么?这些日子有没有好好读书?” “一直都好好在读书,夫子今日还夸我,字写得有了长进。”谢明溪两眼像是有小钩子,在钩谢知微说,快夸我,快夸我! 谢知微没有让弟弟失望,揉了揉他的头顶,“真的吗?那真是太好了,紫陌,去把我才得的那徽墨那一锭过来给五少爷!” 那墨拿过来的时候,一阵清香,是上好的松烟墨。 见此,谢知慧几个姐妹便忙要自己丫鬟回去给谢明溪拿奖励,谢知微摆摆手,“他一个小孩子,别给他那么多好的,我这算是个意思,你们要是都跟着来,把他的心都惯使大了,这样就不好了。” 谢明溪自己也不在意,横竖他从来也不缺好东西。 谢知慧姐妹三人得了谢知微的话,便都赶紧回去准备了,这次出门不比去法门寺上个香,跟着长辈去做一场法事,走的路远不说,在外头过的日子也长,若是准备不充分,在外头短缺点什么,就很不方便。 东西带多了,一路跋涉也不合适。 屋子里只留下了海氏,谢知微方问起她的来意,海氏笑道,“也没什么,我就过来问问,你出门的话,可要我帮忙做点什么?” “表姑的嫁衣绣得如何了?”谢知微边说边笑着,端起茶盏,遮住了半边脸,她开这样的玩笑也还是有点害羞。 海氏的脸果然就红了,将帕子朝谢知微甩过去,“你还笑话起我来了,我是好心来问问你。你再打趣我,我就走了!” 海氏说着装作欲站起身来,谢知微忙两只手扒住了她,”好婶婶,可别这样啊,侄女儿是跟婶婶闹着玩儿的!“ “越说越不成体统了,仔细我去告诉你母亲去!” 秋嬷嬷进来,笑着道,“海姑娘快别跟姑娘生分了,姑娘平日里在人前也不这样的,是跟海姑娘不见外才会说这些玩儿。再说了,海姑娘可不是就快成了咱们家的人了吗?这都是早晚的事,闺阁中说说笑笑,逗个趣儿呢!” 海氏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她也不过是和谢知微逗趣儿,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海氏便起身告辞。 待她走了,秋嬷嬷才低声对谢知微道,“这些日子,海姑娘在屋子里做绣活,天儿还是有点冷,要了点炭,结果,家里管炭的是二太太那边的陪房,送过去的是黑炭,才燃起来,就满屋子黑烟。“ 谢知微不悦,将手中的茶盏往桌上狠狠地一放,问道,“母亲怎么说?” “大太太那边怕是还不知道。” “母亲还是手软了一些,让人送几篓子银霜炭过去,再吩咐下去,管炭火的我记得是洪娘子吧,扣三个月的月钱,这差事既然做不好,就换一个,让她去洒扫去,把负责洒扫的春嫂子提起来,管炭火。” 秋嬷嬷深吸一口气,劝道,”姑娘何必呢,这是把二房往死里得罪了呢!“ “嬷嬷是不知道这里头的厉害关系,如今这家里是长房在管事,就嬷嬷方才说的,海家表姑已经是谢家的人了。我方才还好奇,她忙成这样,如何回来,想必是在试探我的态度,她怕是以为长房在中间虚与委蛇,若不想得罪四房,势必就要得罪二房,素来没有两头讨好的事,我们只能寻求一个公平公正。”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明天恢复正常更新。 陆偃:看在春节本座还这么拼的份上,姑娘们,有没有月票? 第363章 问罪 不多时,雨晴便进来禀报,说是肖氏领着洪娘子来了,谢知微听说后,冷笑一声道,”请进来吧,我倒是要听听,她想说点什么?“ 彼此见过面后,谢知微请肖氏坐在炕上,洪娘子噗通就跪了下来,“大姑娘,奴婢冤枉啊!” 谢知微朝肖氏看去,笑道,“这是二婶的陪房吧?有什么冤情,不跟二婶说,跑到我这里来说什么?” 肖氏见谢知微不客气,她也忍不住变了脸,“大姑娘既然记得洪娘子是我陪房,自然也记得老太爷早就说过了,这中馈是交到了你和你母亲手里。洪娘子虽然是我的陪房,昔日也是家里管炭火的,今日就为了个炭火的事,大姑娘罢了她的差事,她不来你跟前说,跟我说了又有什么用呢?” “原是如此!”谢知微没把肖氏的不满放在眼里,她转动手中的茶盏,漫不经心地道,”那就说说,冤在何处?“ 洪娘子在旁边微微弯了腰,一张嘴倒是利索得紧,“大姑娘,您是年轻未经过事儿,不知道家事远不是那么简单。就说这家里的炭,上好的银霜炭都是几个正主子屋里才有的,每年都有定数,中等的红罗炭,是姨娘们屋里才会用,也都有定数,每年采买炭火都是入秋的时候,用上一冬,到了春日里,谁还用炭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每年出了正月,我们都没怎么用炭,可我问你,今年冬至日开始,我就不在家里了,我份例里的炭到哪里去了?我也不信,每年就正好掐着那点数来买,半分都不多出来。你那点心思,就不必在我跟前说了,我还是那句话,凡办不好差事,就换个位置,这家里总有人办得好差事。你若是不服,就去家规堂问问,想必你不懂的事儿,二婶当懂!” 肖氏的脸胀得通红,“大姑娘,你是打量洪娘子是我的人,这采买冰炭的活儿又是个肥差,才会揪着这个由头把人换了吧?” 谢知微顿时惊讶得不得了,她斜睨着肖氏,冷笑道,“二婶,我母亲嫁妆上的那些收益,这些年老太太到底给了多少你了,你有没有点数?看在二叔和几个弟弟妹妹的份上,我没有计较,二婶心里没数吗?” 肖氏腾地站起身来,“大姑娘,你说的是什么话?老太太就算贴补了我些,那也是我从老太太手里拿的,又能贴补多少?再,那次你逼着老太太把你母亲的嫁妆给你,老太太给了你六万多两银子,那银子就是我拿出来的。就算欠,我能欠你多少?” 到底老太太拿了多少银子,肖氏补贴了多少银子,谢知微还是能打听出来的,见肖氏信口胡说,谢知微斜睨了她一眼,“二婶,若是如此,我们算一笔账吧,老太太还活着呢,她眼虽然是瞎了,可心应当还没瞎,要不要我们去问问?” 肖氏倒抽了一口凉气,她想到老太太到底是如何到了今日这一步的,和眼前这看上去无害的小姑娘不无关系,“大姑娘,你年纪也不小了,眼看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一个姑娘家,名声尤其重要。这次的事,二婶也不跟你计较了。“ 肖氏灰溜溜地领着洪娘子走了,秋嬷嬷送出去后,紫陌进来了,低声对谢知微道,“姑娘,才二太太来的时候,汤嬷嬷也来了,没进来,在外头拉着玄桃说了问了好些话。” “说了什么?”谢知微不是很高兴,原以为敲了老太太这座大山之后,能够震住肖氏这头老虎,没想到,这人蠢到了这种地步,一点都没有收敛的意思,她想做什么? “问玄桃家里还有几口人啊,父母都在哪里当差,家里有没有给她定亲之类的。”紫陌说得有些生气了,“姑娘,您说这汤嬷嬷是怎么回事?哪有这样问人的?” “她为什么会这么问?” 百灵在旁边听到了,瘪了瘪嘴,“紫陌姐姐是大惊小怪了,前日奴婢在园子里逛着,也遇到了二太太那边的陪房媳妇,跟奴婢打听,问除夕那日姑娘院子里的人谁分了多少银子,谁分了多少银子,奴婢说奴婢一个人分了二十两,她就连忙跟奴婢打听,有没有定亲?” “呵,这是都瞅上我屋里的丫鬟了?”谢知微好笑道,问紫陌,“汤嬷嬷有个儿子,听说办差事还算不错,不过,将来你们几个都要跟着我走的,你去跟玄桃说一声,即便许配人,许个奴才还轮得到汤嬷嬷的儿子?哪里遇不到一个好的。” 谢知微话音方落,玄桃便挑起帘子进来了,朝紫陌啐了一口,“就你嘴快,她不过是白打听几句,我还会动了心不成?将来姑娘去哪儿,奴婢跟着去哪儿,姑娘就算撵奴婢,奴婢也不走的。” 谢知微笑着打量了玄桃一遍,“你每日里在我跟前当差,也给自己留个心眼吧,人家紫陌都知道给自己找个如意郎君,你就死心眼儿地,把谁都不放在眼里,难不成当真要跟着我跟老?” 一句话,屋子里的姑娘们都笑起来了,玄桃哎呀一声朝紫陌扑去,“好你个小蹄子,我就说那日那一包袱东西是从哪里渡进来的,又是鞋袜又是裙子,你还骗我说是包嬷嬷给捎带来的,我还信了,敢情你瞒我瞒得好紧啊,你还不交代,到底是谁?” 原是赵家老太太让人捎进来送给紫陌的,紫陌这会儿被玄桃说出来,羞得满脸通红,跺脚就往外走。 百灵瞪大了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道,“枉我成日里在外头打听消息,原来是个灯下黑呢!” 她忙过来拉着谢知微的双手,“姑娘,快跟奴婢说说,到底是谁?” 屋子里的姑娘都在猜测是谁,有说这个的,也有说那个的,就是没有一个人说中的。 谢知微端着茶盏但笑不语,不时目光扫向谢明溪两眼,见他捧着一本《山海经》看得津津有味,全然没有将屋子里的喧闹放在心上,不由得微微点头。 杜沅一进来,见屋子里闹腾得很,听了一会儿,听出点名堂来,便道,“你们是在说紫陌姐姐的那位啊,我知道啊,就是姑娘身边的赵二管事啊!” ------题外话------ 1/4; 第364章 进账 屋子里难得出现了短暂的平静,众人出现了悟的神色。 玄桃后知后觉地回过神来,气愤地朝紫陌扑过去,“好你个小蹄子,你居然还敢瞒着我们……” 姑娘们都和紫陌闹去了,杜沅过来道,“姑娘,老赵管事来了,求见姑娘!” 谢知微琢磨着,老赵头这两日也该来了,她起身收拾了一下,正要出门,紫陌过来噗通跪在她的跟前,便哭了起来,“姑娘,若是……若是,求姑娘留奴婢几年,奴婢不想这么快离开姑娘。” 谢知微有些好笑,“你放心吧,我眼下自己都没人用,哪会把你放出去?你先安心当差,什么时候我手上有用的人了,你再来求我!” 紫陌窘得只想地上裂条地缝钻进去,捂住脸后,一颗心放下来,在人看不见的掌心里,她忍不住笑了。 老赵头穿了一件羊皮袄,滴翠亭旁的明月轩等着了,见谢知微来,忙起身。 “奴才给大姑娘拜年了!” 老赵头恭恭敬敬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谢知微笑着从玄桃的手里拿过一个封红笑着递给他,“这是在提醒我呢,去年我让管事们来见我,没有让你来,原是想着让你今年来的,谁知一下子耽误到了现在。” 老赵头笑呵呵地接了过来,虽然轻飘飘的一个荷包,但老赵头知道里头是张银票,道,”庄子里都好,旧年的收成还不错,收了好些年货,按照姑娘的意思,全部都卖了,总的收成是五千三百二十两银子,都在耿先生那里入了账。“ “这我知道!” “奴才这次来,把老大带过来了。”怕谢知微不记得,老赵头提醒道,“旧年,他奉姑娘的意思去南边张罗占城稻的事,到了正月里,那边化冻了才回来,原本是要当时赶过来给姑娘请安,谁知姑娘去了雎州城,后来赶着要整田,又怕买回来的种不好,前两日好容易出了芽,比平日里咱们用的稻子是要不一样些,这才过来跟姑娘报一声。” “怎么不见人呢?” “在外头候着呢,奴才不敢随便让他来见姑娘。” “去请进来吧!”谢知微吩咐玄桃道。 等玄桃去了,老赵头又讪讪地笑道,“大姑娘,有件事,奴才不敢开口,可又不得不说。” “是为我跟前紫陌的事?” “是,奴才把老二骂了一顿,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竟是打起了姑娘身边的人的主意了,这不是背主吗?” “背主倒是谈不上,赵二管事的胆子的确不小。这要是都像他,我手边还有人用吗?” 老赵头跪在地上拼命磕头,后背都汗湿了,额头上也滚下汗珠来,“是奴才管教不严,求姑娘责罚!” “你起来吧,你素日做事用心,去年的收成也还不错,今年要是能够更上一层楼,这事儿我也不是不会考虑。紫陌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又是我娘亲留给我的人,等闲我是舍不得!” “是,是,奴才知道!”老赵头听谢知微谁说没有答应,但也没有一口回绝,松了一口气,“奴才回去一定好好督着老二好好给姑娘用心办差。” 赵铨进来了,谢知微便终止了这个话题,让老赵头起来,赵铨给谢知微磕头行礼,谢知微也让玄桃递给他一个封红,“这是该给你的,这一趟去南边,也是出了不少力,我听说这占城稻出芽还是不错的?” “是,奴才去南边后,也寻访了好些种占城稻的庄子,这种子在那边也没有全兴盛起来,不过,但凡种了的都说还不错,每亩地要多产两三成粮呢。” 谢知微顿时吃惊,她名下也有一万多顷良田了,南方那边的良田占多数,去年一年,亩产最高的也就十石,若是能够多出两三成来,这是不小的增产了。 “那为何那边的人没有都种的呢?”谢知微不解地问道。 “大姑娘不知,老百姓都靠着这地吃饭呢,若是种下去,误了一季那就是误了一年,一年没有粮吃,一家人可不得饿死,谁敢随意种呢?如今试种的都是些大户,有的是拿一个庄子出来种,有些也就敢种几块地,等知道习性了再多种也不迟。” “是这个道理,那今年,咱们就拿多少出来种?” “奴才的意思,今年就拿几块地出来试试,毕竟那边种的人多,咱们这边还没有多种的,保不齐习性就不适合,岂不是误了一年了?” “也行!” 商量定了之后,谢知微便赏了一桌席面给父子二人,她回了倚照院。 秋嬷嬷已经将出行要打点的都打点齐全了,明日进宫穿的衣服要戴的首饰也都选出来,眼看时辰不早了,谢知微稍微休息片刻,便来到扶云院用膳。 老太爷屋里的沉霜正在给袁氏回话,炕上的小几上放着一张帖子,谢知微扫了一眼,是义武侯府送过来的,她也没有在意,听沉霜在说庐州老家那边的事。 “……都定好了过门的日子了,未婚夫一病不起,不到一个月过世了,三房老太爷和老太太过世后,三娘又落了个克父克母的名声,二房老太爷哪怕放出话来,说将来三娘出嫁的时候,把三房的资产全部陪嫁,其他几房再各补贴五百两银子,也没有人应婚,眼看三娘今年都十七了,再留下去就成了老姑娘了,二房老太爷没办法,年前就写信给老太爷,把三娘送到京城来,看能不能许给人家,不必多好,只身家清白人品端正就行,老太爷答应了,眼下人在路上,不日就到了。” 怕谢知微没听明白,袁氏便给她解释,“三娘是你父亲的三堂妹,庐州老家那边三房的,老太爷这一辈里头,咱们家占的是长房。” 说完,沉霜还在等着袁氏的话,她便道,“你回去跟老太爷说,就说我这边会收拾出屋子来的。三娘也是个可怜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说不得三娘的姻缘就在这京城里呢?” 沉霜得了话,就回前院去了。 这边,母子三人用过了膳,谢知微将炭的事说了,嘱咐袁氏道,“母亲以后也不必怕得罪了二婶,只要咱们做到公平公正,就谁也说不出个‘不’字来!” ------题外话------ 2/4; 第365章 湄湄 袁氏自然是羞愧不已,满口答应下来,等谢知微走了后,她早早睡下,对服侍她的田嬷嬷道,“以后这种得罪人的事儿也不能叫湄湄去做了,唉,我也是个没用的,竟叫人在我眼皮子底下耍心眼儿。她居然还好意思带着人去质问湄湄,这是没把我放在眼里了?” 田嬷嬷道,“这事儿,大姑娘想必也是心里有数的,大姑娘没有发作,也是看在二老爷和哥儿姐儿的份上,依奴婢的意思,从前老太爷要给二老爷寻一房良妾,二太太可是安分了好些日子,如今这事儿没影儿了,二太太这是又抖起来了!” 袁氏也觉得可惜不已,叹气道,“咱们出手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传出去也不好听,要不然,她连自己屋里的事都理不顺,还怎么管这家里的事呢?” “二太太也是个蠢的,海家姑娘都是家里的人了,将来都是要做妯娌的,何苦还得罪人呢?” “她什么时候聪明过?” 袁氏不得不说,自己这个女儿不是个简单的,不说别的,单看老太太,单看崔家的大姑奶奶,但凡招惹她的,哪一个落到好了? 谢知微从扶云院出来,便回了倚照院,睡前,她早早地就把丫鬟打发了,拿了一本书躺在床前看,近一更天的时候,窗上又被敲响了。 谢知微不得不起身,推开窗户,果不其然看到了萧恂。 “湄湄这是在等我吗?”说完,萧恂很不客气地翻进来了,不等谢知微说话,就问道,“你明日要进宫?什么时候出去?” “后日,我弟弟妹妹都要去,没问题吧?” “这有什么问题?许良他们也都要去,人多热闹。” 谢知微吃了一惊,“我第一次去那庄子,我也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虽说已经派人提前去看过了,就怕万一到时候招待不周,怎么办?” “你放心,庄子上的管事汤敬安是陆淮中带出来的人,做事很得力。那庄子前后一共七进,左右还有两座偏院,屋子也有一百来间,你还怕住不下那么多人?” 谢知微吃惊不已,“这么好的庄子,皇上怎么舍得给我?” 萧恂自己给自己斟了一盏茶,他好看的凤眼低垂,半晌才道,“那皇庄,原先是先帝赏给昭阳帝的,后来……这次赏给你也算不得什么。” 原是如此! 谢知微深深看了萧恂一眼,换了个话题,”你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 “我需要收拾什么?带两身衣服不就行了?再说了,那边的集市虽说比不上京城,也挺热闹的,什么买不到?”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眼见得谢知微又困了,打起了呵欠,萧恂再次扮演了贴身丫鬟的角色,服侍她睡下,将她手边的书拿走,轻车熟路地放下了帐子,吹灯,关窗户。 不过,这一次,萧恂并没有即刻就走,而是在那棵大海棠树上盯着谢知微的窗户良久,他就不懂了,他在谢知微的眼里,到底算什么?男手帕交?还是没把他当男人? 带着这个疑惑,萧恂蔫头蔫脑地回到了家。 久麟院的廊檐下,容婆婆站在灯笼底下,含笑看着萧恂。萧恂的脚步顿了一下,又飞快地跑去过,“婆婆,我娘她……” “娘娘请大公子过去呢!” 萧恂顿时喜不自禁,欢喜得有点同手同脚了,“这,这就过去吗?” “公子请!” 萧恂跟在容婆婆的身后,从久麟院出来,穿过了整座王府,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才来到了东北角处的槛院。 廊檐下,花楹打着灯笼等着萧恂,看到他来了,忙笑着上前来行礼,“大公子来了,快进去吧,娘娘等着呢!” “娘还没有睡吗?这么晚了啊!” “娘娘每天要到二更天才睡呢,这会儿也还不到时辰。” 萧恂挠了挠脑袋,不好意思地道,“我不知道娘今日想见我,我方才,方才……” 容婆婆笑道,“公子快别说,婆婆知道,公子是去偷偷地看人家姑娘了!” 萧恂平日里脸皮子厚得堪比城墙,眼下,窘得低着头不吭声,任由容婆婆和花楹笑话他。 一跨进屋子里,迎面便是一阵好闻的檀香味儿,屋子里温暖得很,地上一方宣德炉里头,升起了袅袅的青烟,薄烟的后面,容氏坐在红木镶云石七屏风罗汉床,朝他伸出手来,“快过来,让娘瞧瞧,长高了没有?” 萧恂扑了过去,膝行几步,扑到了容氏的怀里,更咽着喊道,“娘!” “这是怎么了?多大的人了,要是叫人看到了,岂不是笑话?”说着,容氏自己也红了眼圈儿,她摆摆手,屋子里,容婆婆和花楹轻轻地退了出去。 “孩儿想来给娘请安,娘为何一直不让?难道过年了,孩儿也不能来看看娘吗?” “你知道,娘也不是不想你,咱们……到底不一样,何必给王爷添麻烦?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了,一年里头总能见几次面,要是惹得人注意了,反而不好。” “不就是庄氏吗?哼!” “不许这样!”容氏揉揉儿子的头,将他的头搂进怀里,“不能这样,若非王爷,你我母子没有今日,王妃无论如何都是王爷的嫡妻,别人如何我们不管,你不能对她无礼!” “孩儿知道了,孩儿现在就去请旨,孩儿领兵出去打仗,将来,将来总能打出一片天地!” 萧恂起身就要走,容氏一把拉住他,笑道,“傻孩子,不想要媳妇儿了?” 萧恂顿时全身都软了,跪在地上,低着头,嘀咕道,“到底是谁啊,到处说!“ 容氏看着长大了的儿子,眼里充满了愧疚与怜惜,”王爷来过,说是谢家的大姑娘,极好的一个姑娘。娘虽不曾见过,可既然是崔氏的女儿,便必然是极好的。“ 萧恂一听这话,好奇地问道,“娘认识湄湄的娘亲?” “原来那姑娘的小名儿叫湄湄啊?”容氏促狭地看着儿子,见儿子羞红了一张俊脸,也不再逗他,“当年,娘在闺阁中的时候,与若华也是极好的手帕交呢!” ------题外话------ 3/4; 第366章 太后 萧恂被“手帕交”三个字刺激了一下,委屈地道,“娘,湄湄只怕也把儿子当做手帕交呢。” “哦,这是怎么回事啊?” 萧恂自然不会跟自己娘亲说,湄湄把他当丫鬟使唤,扭扭捏捏半天,最后只道,“横竖,她对别的人都挺生分的,就是对儿子一点儿都不设防。” 容氏没听出个所以然来,疑惑地问道,“这难道不好吗?难道非要人家姑娘对你生分,敬而远之,你才乐意?” “不是啦,她难道看不出来儿子是个男子吗?” “她和你……” “哪有?”萧恂义正严词地打断了他娘的话,“湄湄不是那样不规矩的女孩,就是,就是她在儿子面前,经常使唤儿子,一点儿都不生分。” 容氏着实是想象力有限,既然人家姑娘对儿子没有排斥,这就是好事,小儿女的事,她也就懒得管了,时辰也不早了,便说起了正事,“你这次要去桃花坞那边的皇庄?” “嗯,那庄子被赐给了湄湄,也是……天意!”萧恂的眼中闪过一道冷意,嗤笑一声,“天道轮回,居然给了孩儿这样的机会,可见,老天爷还是站在孩儿这边的。” 容氏深吸一口气,抚摸着儿子的发顶,“无论如何还是不能大意,对娘来说,你的命比什么都重要。” “可孩儿不想,不想每天对着一个杀父仇人跪拜谢恩,若孩儿不能,孩儿枉为人子。” “可你也要知道,你活着并不是只为了复仇。好孩子,若是你执意如此,那就是娘不对,娘不该把那些过往告诉你,娘宁愿你什么都不知道。” 萧恂抬头看向母亲,三十岁刚过的年纪,两鬓已经有了白发,他眼中顷刻便渗出泪来,“便是孩儿不能报仇,也不能让娘一辈子过这样隐姓埋名的日子,孩儿想娘能够扬眉吐气地活着。” “傻孩子,你忘了你还有喜欢的姑娘了?这是好事,以后,无论如何,你都要学会谋定而后动,我想你父皇在天之灵也不愿意你为了他而丢了性命。” 萧恂垂下眼帘,这一刻,他不得不扪心自问,他这样的人,值得得到谢知微吗? “别怕,无论如何,都到不了那一步。你不是说,有了七星草吗?那姑娘还给了你压制七星海棠的药,她或许心里有数。” 这也是萧恂吃惊的一点,他忍不住问道,“娘,您说她为何会知道的?” “这娘也不知道啊,你只有问那姑娘了,就看你能不能争取到这样的机会呢。”容氏笑道,“好了,娘喊你来还有个事情,你附耳过来!” 萧恂披着一身夜色从槛院离开,他似乎从红尘之外走了回来,重新融入这红尘之中,连这春夜似乎都变得温暖了起来,不似槛院庭院中那般清冷。 次日,谢知微和袁氏进宫的时候,特意走了东华门,不出意外,东华门口值勤的小太监殷勤地将她和袁氏迎了进去,领着她去凤趾宫。 从这边走,便不可避免地要经过宣佑门,令谢知微吃惊的是,大韩氏居然还跪在宣佑门口,看到谢知微来,眼中满满都是恨意。 谢知微没觉着什么,恨就恨吧,还有人恨真金白银呢,倒是袁氏,被大韩氏这满眼的恨意吓了一跳,心说活该! 跪了这一天一.夜后,大韩氏只剩下了一口气,便是恨也做不了什么,谢知微朝她看了一眼,掩饰不住眼中的笑意,这份笑意刺激得大韩氏越发愤怒。 才过了宣佑门,便遇上了匆匆赶过来的奚嬷嬷,竟然亲自来接谢知微,“皇后娘娘等着呢!” 谢知微和袁氏便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到了凤趾宫,行过礼,皇后娘娘打量了袁氏一番,一眼看出这人是个耿直本分的,便拉着谢知微的手对着袁氏,足足夸了谢知微一盏茶功夫,才让谢知微给她请脉。 “娘娘的身体很好,再过三个月就该分娩了,想必太医已经嘱咐娘娘要多走动,将来生产的时候,才好用力。” “可不是,只是,郡主也知道,这宫里啊,能走动的地方也小,娘娘如今也就在院子里转个圈儿,前两日还差点摔了一跤,可没把奴婢吓坏了。” “娘娘,端宪原先在崔家的时候,崔家的小舅母正好怀小表弟,快到生的那两个月,天天打一套妊娠戏,生产的时候,就很顺利,端宪看的多了,也记住了,不如教给娘娘?” 谢知微便花了一个多时辰,教皇后娘娘学会了,打了这么长时间的戏,皇后娘娘累出了一身汗,直喊好久没这么舒畅了,便打发了袁氏和谢知微,自己去歇会儿。 元嘉不放谢知微离开,谢知微只好拜托元嘉安排人送袁氏回去,自己陪元嘉玩一回儿。 “你进宫后,我母后才这么开心。”元嘉和谢知微在御花园里边散步,边说话,说了没两句,庆寿宫里的大宫女来了,说是皇太后有请。 元嘉顿时有些蔫,“好容易才找你说会儿话呢!” 两人不得不一块儿去庆寿宫,萧恂正好在,不知道说了什么,逗得皇太后大笑,刚刚进门就听见了。 “皇太后,大公主和端宪郡主来了呢!” “快请!” 谢知微进去,第一眼便与萧恂对上,她忙不动声色地挪开,上前与皇太后行礼,三叩九拜没做完,便被皇太后让人搀起来了,“这孩子,礼数倒是周全!” 皇太后常年礼佛,连自己的几个亲孙女都不乐意见,今日居然宣召她,谢知微难免心中疑惑。 见皇太后上下打量自己,谢知微也不紧不慢,宠辱不惊,安之若素地任由皇太后打量。 皇太后很是满意,对着萧恂点点头,道,“是个好孩子!” 谢知微难免朝萧恂看去,正好见他满脸通红,不由得越发好奇,萧恂也有难为情的时候啊? “皇祖母,您和五皇兄打什么哑谜啊?”元嘉性子直爽,忍不住问道。 皇太后笑道,”哀家听说,这一次雎州城的疫情多亏了端宪郡主,就好奇了。哀家这一看,这孩子果然是个好的。听说你们要去桃花坞玩?哪些人去呢?“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萧恂:姑娘们,一定要多给湄湄投票啊! 第367章 极美 这话,元嘉信,谢知微不信。 她习惯性地扭头去看萧恂,正好对上萧恂一双笑眯眯的凤眼,只觉得这眼睛好看极了,她微微一笑,萧恂竟然红了脸。 这就更奇怪了,她原本以为萧恂会用眼神告诉她,为何皇太后会把她叫进宫里呢。 两人的这番眉眼官司,皇太后看在眼里,见这小姑娘眼神澄清,目光坦荡,有着世家大族嫡女的大气,又不失婉约,不由得格外喜欢,将手腕上一个水头极好,色彩鲜艳,质地细腻的红翡凤镯褪下来戴在谢知微的胳膊上。 “这是我当年进宫的时候,孝康皇后赏给我的,我年纪大了,不适合戴这样颜色的镯子了,只是戴习惯了,舍不得拿下来,你带上,以后多进宫来瞧瞧我这个老太太,让我看着也欢喜。” 皇太后口中的孝康皇后指的是先帝的元后,先帝也只有元后一个皇后,亲自抚养了四个孩子,其中三个是自己的两个女儿一个儿子伪帝昭阳帝,还有一个便是当今皇帝。 皇太后当年在宫中的时候,与元后姐妹情深。 待谢知微和元嘉从皇太后的宫里出来后,皇太后就对萧恂道,“祖母瞧着这小姑娘真是个不错的,你还不赶紧地把这婚事定下来,一家有女百家求,若是被人捷足先登了,便是我出面都不太好使了。” 一句话,把萧恂说急眼了,“祖母,您可得帮帮孙儿啊,皇伯父非说要谢家同意了才肯赐婚。” “你不要听你皇伯父说,谢家这样的清贵人家,怎么会愿意把女儿嫁给皇室呢?你没看谢眺,唯一的一个女儿,当年嫁给了宁远伯府,后来人前人后就再也不提这个女儿了。” “万一,湄湄要是嫁给了我,谢家也不认她了怎么办?” “这个小姑娘,谢家不认,应是不舍得。再说了,我孙儿怎么能跟宁远伯世子那货色比?认不认的,还不得看是什么女婿?你放心,这婚事,祖母帮你盯着。” 萧恂连忙跪下来,开开心心地给皇太后磕了三个头。 等萧恂欢天喜地地离开了,皇太后怔怔地看着宫门口,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胡嬷嬷深怕太后又多想,过来给皇太后递了一盏茶,笑着道,“才多少日子没见,郡王爷已经窜得好高了,也比以前俊俏了好多,好在眉眼深刻,瞧着倒不像个女子。郡主也是个好的,在一块儿,郎才女貌,真正是天生一对!” “是啊,是个好的!”皇太后冷哼一声,“打量我不知道,眼瞧着这个姑娘好,就不肯指给小五,想自己留着?哼,我就不能凡事让他如愿,成日里只会欺负他弟弟。“ 胡嬷嬷叹了口气,劝道,“皇太后,都是从您肠子里头爬出来的,手心手背都是肉,您若是想把谢家姑娘留给郡王爷,跟皇上说一声就是了。“ “我若是跟他说,他又变着法儿说我疼老四。你过两天提醒我,把谢大姑娘的母亲喊进来我瞧瞧?” “是!” 谢知微跟着元嘉从庆寿宫里出来,迎面看到了来找她们玩的绫华公主,元嘉就跟看到了盟友一样,拉住绫华,“三皇妹,你说气不气人,微妹妹和五皇兄他们约好了要去桃花坞玩,结果提都不跟我们提一声。这是要瞒着我们自己去的意思?” 绫华一听惊呆了,瞪大了眼睛看着谢知微,让谢知微顿时有种罪恶感,她嗫嚅道,“不,不是,你们在宫里,平时出宫一趟都不容易。” “所以,你也问都不问我们一声?哼,微妹妹,你也太不仗义了,还记得上次的白虎吗?我知道了,就巴巴地跑到谢家去喊你,带你进宫看热闹。” 元嘉和绫华都是一脸愠怒,谢知微也觉得自己的确是做得过分了一些,只好诚心诚意地邀请,“两位好姐姐,明日我们去桃花坞,两位姐姐要不要一块儿去玩?” “这事儿,我们也做不得主,要去请示父皇。” “什么事要请示朕?” 三人猛地扭过头去,见皇帝朝这边走过来,身边跟着畹嫔,陆偃随侍一旁。 谢知微一眼就看出,畹嫔有了身孕,两三个月的样子,她也只看了一眼,忙跟着两位公主请安。 “免礼!”皇帝抬了抬手,没让三人把礼行周全。 “父皇,真是凑巧,可见父皇一定会答应的。”元嘉和绫华对视一眼,无视畹嫔,二人上去一左一右抱住了皇帝的胳膊,撒着娇儿,“父皇,微妹妹要去桃花坞,我们也想去。” “桃花坞?”皇帝扭头对陆偃道,“阿偃,朕记得朕之前是把桃花坞那个皇庄赐给了端宪了?” “皇上,那边一共四个皇庄,一座行宫。这些日子,桃花坞里的桃花次第开放,想必应当是极美了。”陆偃道。 一阵风来,送过来几片飘落的海棠花瓣,正好一片落在了元嘉的头顶,皇帝抬手将女儿头上的花瓣拿下来,看着娇嫩的花瓣,又看看畹嫔微微隆起的小腹,已经走形了的腰身,难免心动。 “你们几个小姑娘倒是会玩,不知后面几天天气如何?” 陆偃忙上前道,“钦天监的折子上说,未来几日,都是大好晴天。” 皇帝便不多犹豫了,”今年还没有出过门,原本说要在玉浸园摆个春宴,结果拖到现在,嗯,去桃花坞倒是好主意,阿偃,你吩咐下去,准备准备,明日一早,朕也和微丫头他们一块儿去桃花坞散散心。“ 元嘉和绫华高兴坏了,抱着皇帝的胳膊差点蹦起来了,好话也是一箩筐一箩筐不要钱地往外说,皇帝被两个女儿逗得开怀大笑。 谢知微低垂着眼帘,掩饰住眼中的震惊,一国之君,怎么能说出宫就出宫啊? 畹嫔则不高兴了,看向元嘉三人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凌厉的杀意,她挤了过去,一抬肩膀,将绫华拐到了一边去,嗲声嗲气地道,“皇上,您说好了带嫔妾去方池泛舟的。” “哈哈哈,朕自然不会说话不算数,这次去桃花坞,路途不远,沿途都是官道,朕带你一块儿去!” ------题外话------ 第一更! 第368章 等候 畹嫔不由得朝谢知微看了一眼,“端宪郡主,你帮我瞧瞧,我这身子骨儿能不能跟着皇上去桃花坞?打紧不打紧?” 说着,畹嫔便朝谢知微伸出一截皓雪般的手腕来,示意端宪为她诊脉。 冬至日的宴会上,畹嫔让谢知微为她诊脉,谢知微不但没有遵命,反而还羞辱了她一番,此时,她看着谢知微,眼中带着势在必得的锋锐,似乎在说,看你敢不敢不遵? “也罢,微丫头,你就为畹嫔诊个脉吧,朕看皇后的身子在你的调理下,越来越好,气色红润,能吃能睡。” 谢知微忙福身道,”是,端宪遵旨!“ 谢知微三根手指头搭在畹嫔的手腕上,畹嫔只觉得一股刺痛传来,她的小腹处猛地一缩,不由得尖叫一声缩回手,转身扑到了皇上的怀里,“皇上,端宪郡主想谋害嫔妾!” 谢知微忙噗通跪在地上,“皇上,端宪不敢!” 说谢知微对畹嫔下黑手谋害,简直是胡说八道! 元嘉气愤不已,怒道,“这么多人都在,父皇也在,微妹妹给你把脉,大家都有目共睹,微妹妹手里是拿了刀还是拿了枪要谋害你?分明是你诬陷!” 畹嫔的脸色却非常难看,白得像张纸一样,她脸上淌着泪,柔柔弱弱地哭道,“皇上,嫔妾没有说话,就方才端宪郡主给嫔妾把脉的时候,嫔妾觉着腹中刺痛,嫔妾恐腹中龙子不保!” 皇帝自然不信她这番鬼话,也并不在意,吩咐陆偃安排人来把她抬走,送回宫里去。 “微丫头平身吧!” 闹了这一曲,皇帝似乎也觉得不好意思,但见谢知微,不愠不怒,小小年纪,宠辱不惊,让皇帝很是惊讶,等回到了东暖阁里,皇帝不由得问陆偃,“太医怎么说?” 陆偃知道,皇帝问的是畹嫔,恭敬地回答,“是王世普给畹嫔娘娘请的平安脉,想必是水平有限,倒是没有查出什么异样来。” 皇帝摆摆手,“你和朕都在场,朕若是老眼昏花了,你瞧出点什么没有?” 陆偃沉思片刻,“皇上,臣倒是听说冬至日那晚,畹嫔娘娘让端宪郡主为她请平安脉,说既是为皇后娘娘都诊得脉,为何与她诊不得,当时大公主好言劝住了,想必是当日闹的不愉快,今日才让皇上为畹嫔娘娘出出气。” 皇帝一听,气了个倒仰,“敢情朕倒是成了她手里的一把刀了,这女人啊,真是宠不得,一宠就上了天了,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端宪郡主为何给皇后诊脉治病,一来是看在元嘉的份上,二来都是世家大族,彼此之间总是难免守望相助,她一个……想什么呢?” 毕竟是自己的女人,皇帝倒是没有把话说得太难听,如今畹嫔有了身孕,也服侍不了他,往日里的那些不好,也都浮上来了,顿觉不喜。 以往还是荒唐了些。 “陛下,明日随驾的人,除了大公主和三公主,畹嫔娘娘,还点哪些人?” 皇帝便觉得无趣,他在临窗大炕上躺了下来,闭上眼睛,”谢家大姑娘和阿恂肯定是要去的,其他的人,你自己看着办。“ 从麟德殿出来,陆偃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午后的微风吹拂着他大红彩绣袍摆,如同一片肆意绽放的曼殊沙华。 米团从东华门那边过来,在陆偃跟前打拱恭敬地道,“督主,郡主的马车在东华门前,已经停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了,一直没有动。” 陆偃忙抬脚朝东华门走去,他素日里说话走路均是不疾不徐,此时却步履匆忙,出东华门的时候,脚绊在门槛上,若不是小太监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他这个谪仙般的人物,恐要摔一跤。 谢知微挑开了帘子,露出了一张明媚的笑脸,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看到陆偃的瞬间,眼睛一亮,喊了一声“陆大人”,忙从车上下来。 陆偃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恢复了以往的镇定神色,步履变得闲适,朝谢知微走了过去。 谢知微忙福身行礼,抬起眼,对上他明眸若寒星般的眸子,只见他微微一笑,眉眼柔和而少了平日里的妖魅,顿时看得有点傻眼,一时间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郡主!”陆偃目光温和地看着她,问道,”是有什么事吗?“ 谢知微才想起来,她朝陆偃伸出手来,陆偃愣了一会儿,才将手递给她,谢知微先是给陆偃把了脉,约有三息的样子,眉眼间渐渐地溢出了些笑意。 陆偃和她打交道的时候多了,便知道,这是她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很满意的样子,神色间也不由得添了两分自满,自从知道雎州城要解封后,汤圆提醒了他好几次,郡主要回来了,他也比平时要早睡半个时辰。 突然,一股针尖刺一样的感觉传来,陆偃的手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谢知微忙松了手,什么话都没说地看着他。 陆偃明白过来,柔和的双眸看着她,漆黑的眸子里如同包裹着一轮明月一般,“没事。” 谢知微抿了抿唇,“不会有什么影响,所以,要是去的话,也没有关系。” 陆偃点了点头,明白她是在告诉自己,这对畹嫔肚子里的孩子不会有影响,若畹嫔跟着去,也无碍。 陆偃妖魅的眼中,一片异彩如流光闪过,他声音越发柔和,”明日就要启程了,郡主早些回去做准备吧!“ “嗯!”谢知微乖巧地点头,转身往车上爬去,她踩上马车的时候,脚往下一滑,杜沅吓得惊呼一声,不等她反应过来,陆偃已经一把扣住了谢知微的大臂,将她提上了马车。 “呼呼!好险!幸好我没事!”谢知微坐在马车里,抚着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脯,调皮地看着陆偃笑道。 陆偃也是深吸了一口气,才平息了心头的悸动,他无奈地看了谢知微一眼,转身离开时,妖魅的眼尾飞出了两柄凌厉的小刀,杜沅杜沚两姐妹顿时觉得后背一凉,浑身一颤。 回到谢家,谢知微先去了七谏斋,正好谢眺在和谢仲柏说朝堂上的事,喊了谢明澄在一旁听着,听得孙女儿从宫里回来,忙道,“快把大姑娘请进来!” ------题外话------ 第二更! 第369章 伴驾 谢知微进来,先给祖父和二叔请安,谢明澄起身给谢知微行礼,“大姐姐!” 彼此见过礼后,谢眺笑着吩咐沉霜,”把前日的明前龙井给大姑娘泡一盏来。“ 茶上来了,谢知微闻了一鼻子清香,抿了一口,赞道,“还是祖父这里的茶好。” 谢仲柏笑道,“我和你大弟弟来了,只配喝六安茶,你来了,你祖父才把这明前拿出来,你说好不好?” 谢知微笑起来,“二叔,您是在吃醋吗?谁让我是女孩儿呢?女孩儿自然要比男孩儿要讨人喜欢些。” “这倒是实话!”谢仲柏说着,问道,“你是有什么话要跟你祖父说吗?为明天出行的事?才你祖父跟我和你大弟弟说了,给你安排三十个护卫,让你大弟弟护送你们姐弟几个去。” “护卫倒是不用那么多。”谢知微想到,皇帝出行,陆偃肯定要随行的,萧恂身边还有人,自己犯得着带一大堆平时无用,遇到了劫匪自己都保不住的这种寻常护卫吗? “我来是想跟祖父说,祖父恐怕也要整理一下行装了。方才,皇上决定了明日也去桃花坞散心,才让陆大人张罗,皇上既然出行,肯定要带随行的人,说不好,祖父也要伴驾。” “什么?” 谢眺顿时吃惊不已,“皇上什么时候说要去的?你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皇上决定了?怎么这么匆忙?” 谢眺自从办好了平疫的差事,被调任户部,任二品户部尚书,等和沈廷扬交接好了之后,他才知道,这户部尚书可不是个好位置,户部满共下来的银子不到十万两,库房里能够跑马,就算他能生银子,也没这么快啊! 沈廷扬外放两广总督,风风光光地要去做封疆大吏去了,昨日离京,谢眺去十里长亭送他,沈廷扬总算是给他说了一句真心话,“老弟啊,真是对不住你了!” 谢眺此时想哭的心都有了,“马上开春了,各地的灾情才汇总上来,赈灾的银子也没有着落,去年一冬,今年一春,连两湖那边的灾情都很严重,皇上这个时候出游,这朝廷上的大事……” 说到这里,谢眺愁死了,从正三品升到正二品,朝中不知道多少人羡慕他养了个好孙女,这一次平疫,要不是孙女儿,满朝不得人仰马翻,又是在京城附近,传到了京城,那可真是不得了。 谢知微捐了两百五十万两白银给朝廷,这一次又立了大功,而他这个总调度自然也少不得跟着沾光,皇帝怎么会不升他的官? “祖父,您是不是为朝廷没有银子的事在愁啊?“谢知微看着祖父愁得眉头都起了个”川“字,不由得用帕子掩着嘴唇幸灾乐祸地笑起来了。 谢仲柏笑看着侄女儿,“你这小促狭鬼,这是在嘲笑你祖父吧?” 谢知微也觉得自己有些不对,清了清嗓子,坐端正了身子,“祖父,您这时候接手户部,其实是个挺好的时机,毕竟前面沈廷扬并没有做出什么业绩来。” 谢眺为难地道,“即便如此,如今祖父对户部的事也还没有个章法,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比沈大人做得更好呢。” 谢眺被调任户部,之前虽然说早有风闻,可六部调动非同小可,这次,皇帝更是招呼都不打一个,直接在大朝会上委任,着实让谢眺猝不及防。 “孙女读史书,历史上的户部尚书所做之事,无非就是请裁冗食,平赋役;严盐法、钱钞之禁;清仓场,广屯种,以给边苏民,且便商贾,以增加朝廷收入,若这些做好了,的确可以减轻老百姓的负担,令国库充盈,但这些都需要一个长期的过程,如今首辅暂时还不是祖父,诸多事做起来,难免受掣肘,若想短期就有进项,以孙女看,不若便商贾来得快!” 谢眺听谢知微三言两语,便将户部的章程说得清楚透彻,他心情越发不好了,眸光隐晦地看了谢明澄一眼,怎么孙女儿就不是个孙儿呢? “你且说说,如何便商贾?” “自然是贸易,分边塞贸易和海上贸易。”谢知微道,“边塞贸易的话,孙女的想法是开放边塞,让九边安排人护送那些商贾进出边境一面收取保护费,一面抽赋税,既起到了‘便’的作用,同时也增加了赋税,减轻百姓的负担。” 谢眺不由得眼睛一亮,旋即又暗下去,“这可行吗?” “祖父,这事可以提议,由皇上派遣人在九边选取一关试试看。“ 若尝到了甜头,皇上自然乐意。这话谢知微并没有说出来,但谢眺却是听出来了,顿时,笑眯眯地摸着胡须,“那海上贸易呢?先帝可是说过,片板不得下海!” “此一时彼一时也!”谢知微道,“建元三年,大雍方建朝,尚有诸多割据不肯归顺,与西凉、北契、回纥和南诏之间纷争不断,内乱尚且顾不上,如何顾得上琉球这些海贼们的骚乱滋扰,一时顾不上才会下了这样的海禁政策。” 谢仲柏也忙道,“这倒是实话,爹,要不试一下?” 谢眺本来有点心动,但听儿子这么一说,有些不满,斜睨了他一眼,问谢知微,“如今呢?如何此一时?” “如今,与西凉之间虽然尚战乱不止,北契也才有三五年的和平,但大雍境内已经没有了内乱,南边是袁家任福建总兵,据孙女儿所知,海禁虽然限制了琉球等这些海贼们上岸,但也限制住了内外贸易和渔民们的渔业,受苦的还是那些老百姓,而海贼和那些大胆的商人们,没有受任何影响,甚至获利甚大,否则如何敢铤而走险?” 谢知微抬头看向谢眺,“祖父还记得前朝泉州的蒲家吗?为何当年太祖皇帝很难攻打下泉州,大雍已经建朝,蒲家难道不知道胳膊拧不过大.腿?蒲家倾全家之资,抗争的并非是大雍,而是大雍的海禁政策。毕竟,蒲家在前朝曾任市舶司。” ------题外话------ 第三更! 第370章 送银 谢知微走后,谢眺沉思良久,接下来,他开始伏案写折子,写了撕,撕了写,约黄昏的时候,宫里果然传来了旨意,令谢眺次日陪驾前往桃花坞。 原本是小儿女们准备出去散心的一次春游,现在变成了伴驾,有人欢喜有人愁。 谢知微坐在扶云院的次间,懒洋洋地靠在袁氏的怀里,听她和田嬷嬷说话,“只能去回了洪夫人了,过两日,老爷要回来了,我怕是也没有时间出门。我总觉得洪夫人不会无缘无故地请我出门去法门寺上香,我虽然是武将家里出身,如今老太爷是户部尚书了,我们到底是文官,有什么话能说得到一块儿去的?“ 袁氏一下一下地抚摸谢知微的后背,见她没有一点动静了,以为她睡着了,声音变得轻了点,低头一看,见她瞪着一双大眼睛,不由得一笑。 田嬷嬷答应了一声,拿了回帖出去,与进来的丹枫错身而过,丹枫忙道,“大太太,三太太来了。” “快请进来!”袁氏忙道。 谢知微要起身,袁氏按住了她,“你在宫里跑了一天了,在母亲这里还讲究这个做什么?你三婶也不是别人!” 钱氏甩着帕子进来,听明白了袁氏说的是谢知微在袁氏怀里不给她请安的事,忙道,“大姑娘可别起来了,我来说两句话就走,大姑娘今日在宫里可是累坏了?怎么不让小丫头给你捶捶腿?“ 谢知微随口应付了一句,还是起来给钱氏行礼。 钱氏问道,”大姑娘,这次你们真的是随驾?“ “是的。桃花坞那边有行宫,去了也是皇上玩皇上的,我们玩我们的。” “哎呦喂,我的个娘啊!原说让倩姐儿跟着你们出去玩玩,散散心,结果成了伴驾了。我今日说让你妹妹别去了,你妹妹非要去,大姑娘,你说,倩姐儿跟着去,真的没事吗?” “原本说好了要去的,这时候变卦怎么好?去就去啊,二婶多派几个得力的媳妇子跟着就好了。” “也只能这样了!” 钱氏也只是过来问个信儿,回去的路上,又是担心又是激动,跟任嬷嬷道,“你说我要不要送点什么去给微姐儿啊,总是这么沾她的光,也总是这么麻烦她,多不好。” 女儿有幸能够跟着大姑娘去宫里赴宴,今年过年的时候初二回娘家,家里父母一改往年对他们不冷不热的态度,热情得不得了,还给倩姐儿一个大封红,里里外外都赞倩姐儿懂事了,得体了,夸得天花乱坠。 任嬷嬷见钱氏对长房这么巴结,自然是好事,“这是应该的,这次,虽说只有大少爷才会跟着去,等两年,三少爷长大了,有这样的好机会,依大姑娘的性情肯定还是会多提拔三少爷的。” “你说得对,你回去后,就去拿三千两银票给大姑娘送过去,就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让大姑娘留着花,算是我这个做二婶的一点心意。” 谢知微正坐在炕上看紫陌收拾行装,百灵领着任嬷嬷进来,将手中的一个匣子递给谢知微,“这是三太太让任嬷嬷给姑娘送来的。” 谢知微好奇,打开一看,见里头大大小小一叠银票,不由得愣了一下,“这是怎么回事?” 任嬷嬷道,“大姑娘,这次出门又是伴驾,去的时日也不短,姑娘还要带上家里的几个妹妹,在外头花费肯定不少,三太太让奴婢送过来,说是给大姑娘外头花,别短了银两,委屈了自己。” 钱家是皇商,钱家老太爷是个八面玲珑的人,原以为把女儿嫁给了谢家,谢家能够帮衬钱家出两个读书人,谁知,自家三叔对和岳家搞好关系半点不热衷,也因此,钱氏在钱家不受宠。 可纵然如此,钱氏当年嫁进谢家来的陪嫁可不少,钱氏自己本身也有经商的一些天赋,嫁妆打点得很是不错,每年的进项都不少。 不过,三千两银子,对钱氏来说依然不是个小数目了。 “那就多谢三婶,我就却之不恭了!” “大姑娘说哪里话,三太太还生怕大姑娘见外不肯要呢,这样一来,奴婢也好回去交差了。” 紫陌亲自送任嬷嬷出去,到了院门口,塞给了任嬷嬷一个荷包。任嬷嬷走出好远,打开一看,里头居然是一粒金灿灿的金瓜子儿,内造物。 任嬷嬷有些傻眼,不由得想到,大姑娘真是大手笔,回去后自然没少说大姑娘的好话,钱氏听了也欢喜不已。 次日,谢知微和谢明澄带着家里的三个妹妹和谢明溪出门,她和谢明溪坐一辆马车,谢知慧三姐妹坐一辆马车,到了朱雀门,马车停了下来,谢明溪不解,问道,“姐姐,怎么不走了?” 马车门被敲了两下,谢明溪冲上去拉开帘子,一眼看到萧恂,欢喜不已,”郡王哥哥,是你啊,我好想你!“ 萧恂揉了揉谢明溪的头,将他的头按下去,腾出了窗口,看向里头的人,“稍微等一会儿,皇上一会儿就来了!” 谢知微见弟弟难受,忙过来,将弟弟拉到一边,她也朝外头看去,看到了好几个熟人,沐小王爷,许良和曹云华,她一一打招呼,问曹云华,“云华姐姐来了吗?” 曹云华坐在马上朝谢知微行礼,”云华听说郡主要来,也跟着来了,在那边的马车上。“ “那就好,昨天大公主和三公主还在埋怨我,说没有邀请她们一块儿来,原本也是出去踏春,怕人太多了,一时周全不过来,就没有吆喝,我害怕云华姐姐怪我呢!” 谢知微说着,不由得想到了在宫里的时候,曹云华看到陆偃时的异常,这次他们肯定难免会和陆偃遇上,不知道云华姐姐会怎么想? 不一会儿,马车朝两边分开,让出中间的路来,便听到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出来清道,銮驾出来了,浩浩荡荡地往朱雀门外去,走了约有小半个时辰,谢知微的马车才跟上去。 出了南熏门,便往南走,小半日的时间后,马车在一片极为开阔的平地上停了下来,听到前面的人在喊,“停车,都停下来休息一下!”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陆偃:本座陪湄湄出去春游,姑娘们有没有票票? 第371章 弟弟 萧恂过来了,掀开帘子,朝里看了姐弟俩一眼,“下车吧,休息一个时辰,喝点水吃点干粮再走。” 谢明溪已经在马车里快坐得发霉了,一听这话,连忙从马车上爬下来,在地上活动了一下筋骨,看到前面的山坡上一大片杏树,顿时欢喜地喊道,“姐姐,快看!” 谢知微刚刚下车,顺着谢明溪的手指方向看过去,见一大片杏花如雪,其中胭脂万点,花繁姿娇,占尽春风,恰好一阵风吹过来,纷纷扬扬如雨一样,惊喜不已,“好美!” “过去看看?”萧恂问道。 “好啊!” 谢知慧三姐妹也过来了,也都有意要去前面看杏花,过去的时候,正好也邀上了沐小王爷、许良和曹家兄妹,一行人浩浩荡荡,朝山坡上爬去。 才上去,便听到有声音传来,“幸好出来这一趟,要不然真是要错过了好春.色。这一次,要不是谢爱卿的孙女要出来,臣弟还不知道外头的春.色这么好呢!” 是襄王的声音,谢知微忙顿足,萧恂也跟着停了脚步朝她看过来,谢知微笑了笑,想着,既然是伴驾,少不得是要与皇上见面的,便牵着弟弟的手,大大方方地上前去,与皇帝等人见面行礼。 皇帝的身边,伴驾的人除了谢眺、曾士毅等几个文官两榜进士附庸风雅之外,杨珍霖这个南书房师傅也带着皇子们跟来了,襄王爷扭着肥胖的身子在旁边凑趣,看到儿子和谢知微过来,忙招手,“儿子,郡主,你们快过来,皇上正念叨你们呢!” 皇帝哪里念叨了,皇帝自己都觉得自己方才是不是产生了幻觉,真的念叨了? 不过,皇帝自然不会在众人面前拆他这个兄弟的台,又愿意给谢知微脸面,看到她牵着弟弟,待众人行了礼,他便问谢知微“这是你弟弟?” “是,回皇上的话,这位是五弟,这位是大弟弟,这是二妹妹,三妹妹和四妹妹!” 谢知微说着有些不好意思,便略调皮地对皇帝笑着道,“因之前邀请了弟弟妹妹一块儿去皇上赐下的庄子玩,这次皇上既然要去,端宪也不好食言,只好带着弟弟妹妹一起伴驾!” 这一次又不是春猎秋狩之类的活动,皇帝也是微服出巡,况且正如襄王爷所说,要不是谢知微提起来,他们都想不起要出来玩。 “你倒是和弟弟妹妹们相处得挺和睦的。”皇帝朝谢明溪招招手,“来,过来,朕瞧瞧,这是谢元柏的嫡子吧?” 谢知微松了手,谢明溪大大方方地走过去给皇帝行礼,“臣参见皇上!” “噗哈哈哈!” 便是皇帝跟前那些老成持重的文儒大臣们也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了,萧恂忍俊不禁走了过去,一把拎起了他,“你算哪门子臣?” 谢知微忍住笑,看着弟弟茫然的样子,提醒道,“溪哥儿,你还没有功名在身,理应自称草民。“ 谢明溪被“草民”这两个字吓到了,有点委屈,闪着一双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皇帝,似是会说话一般。 皇帝哈哈大笑,觉得这孩子好玩极了,看谢眺一脑门子的汗,便越发有种,谢眺啊,谢眺,你也有今天的幸灾乐祸,“溪哥儿,朕今日考考你,你若是答得好,朕也不吝赏你个官做做!” 谢明溪一听这话,高兴坏了,站的端正,“皇上,草民会背《诗经》。” “哦,你才五六岁,就能背《诗经》了?是谁给你启蒙的?” “是我姐姐,我姐姐可厉害了!” “哦,那你把《诗经》中的篇章挑一篇背给朕听听?” “是,草民遵旨!”谢明溪躬身行礼后,便开始背起来了: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琢如磨……宽兮绰兮,猗重较兮。善戏谑兮,不为虐兮。” 充满了童稚的声音清脆如黄莺,在这杏花雨飞舞的曲水河边响起,童声轻曼,抑扬顿挫,极为流利,听得人也跟着身心愉悦,畅快淋漓。 曾士毅等人甚至都听得闭上了眼睛,过了好久,耳畔只听到杏花雨飘过的声音,鼻端也只有萦绕着的清香,天地间一片静谧,直到一道阴柔的声音将众人唤醒。 “皇上,是《诗经·卫风·淇奥》。” 皇帝这才回过神来,看谢明溪的目光里也多了些喜爱,轻声问这个仰望着自己的孩子,“你怎么会想到背这篇?” 原以为谢明溪会说这篇最熟了,谁知,小家伙却道,“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皇上,草民将来想做个君子,这是草民最喜欢的一篇,姐姐教给草民的第一篇。” 谢知微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透过朦胧的泪眼,她看到了谢明溪,似乎看到了前世那个痴傻儿,每次看到她,手里便捧着一束不知从哪儿采摘来的野花,要送给她,嘴里念叨着,“姐姐,香,花花好香!姐姐开心!” 那时候,她并不知道,一束野花是前世的谢明溪唯一能够拿得出手的东西,只为了送给她,哄她开心。 这一刻,她真想扑上去,抱住弟弟。 皇帝也甚为震惊,不由得看向谢眺,这就是世家大族的庭训?若是如此,也实在是可怕。 也难怪谢家能够传承数百年,几乎是毫不犹豫,皇帝便道,“传朕的旨意,封谢明溪为从九品伴读,待回京之后,进南书房陪皇子们读书。” 如今还留在南书房读书的皇子们,除了几个未听政的成年皇子,便是未成年的皇子和宗亲家的世子们。谢眺大吃一惊,忙上前跪辞,“皇上,臣这孙子年幼,不懂事,自己的书都没有读好,实在不堪为伴读。” “不必说了,朕意已决!” “皇上……” “朕知道你的意思,将来你这孙儿是要送到崔家去培养的,若能将朕的皇儿带一个进去,朕也未尝不准。” 事已至此,谢眺也无法再说什么,只好拉着孙儿跪下来,”臣谢主隆恩!“ 皇帝便道,“阿偃,端宪的几个弟弟妹妹都有赏!” “是!” 陆偃打了个手势,便又太监鱼贯而来,谢家的男孩子一人一刀澄心纸,女孩子们则是一人一个赤金九节盘螭璎珞圈,谢眺领着孙儿孙女们再次跪下来谢恩。 ------题外话------ 第一更! 第372章 嫉妒 众人见皇帝大赏谢家的姑娘和少爷们,不由得纷纷对谢眺投去了羡慕的目光,有个能够救民于水火中的大姑娘还不够,老天爷居然还赏了这么好的一个孙子给谢眺。 上天也太不公平了。 皇帝还要逛逛,谢知微等人少不得要陪在一旁。 襄王爷似乎也对谢明溪起了兴趣,将谢明溪招了过去,从腰侧扯下了一块螭龙玉佩,递给谢明溪,“来,喊一声伯父听听。” 这有点逗小孩子了,而一向只有对自己很喜爱的晚辈才会如此,皇帝听到后不由得看过来,见那螭龙玉佩竟是当年父皇亲手送给他们几个兄弟的,萧珗一向都不离身,这次竟然拿出来赏人,赏的还是一个小孩子。 为的是什么,显而易见! 皇帝不由得朝萧恂看去,见他站在离谢知微不远的地方,呈守护之势,两人不知道在说什么,谢知微先是侧耳倾听,等萧恂说完,她温婉一笑,一双眼睛如春日里的湖水,阳光洒在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明亮至极。 皇帝自己膝下四个皇子,谢知微配哪一个都足以够矣了。皇帝自己也不是没有试探过谢眺,但谢家一向都是不肯将女儿嫁进皇室的。 皇帝也能够理解,谢家这么多年在朝堂上屹然不倒,除了他们会审时度势,凡事谨小慎微,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立场,谢家从不站队,只忠君。 只是,把这样的好姑娘放弃了,皇帝实在是不甘心。 畹嫔也觉得不甘心。她怀了身孕,本来是不能再服侍皇上了,谁知,薛婉清说,过了三个月后,要是小心一点,没关系。 教了她好几个姿势后,皇帝对她比以前的兴趣更大。 而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了的缘故,也经不起挑=逗,好在每每,也总能让皇上满意。 昨夜闹得狠了一点,畹嫔有点累,再加上,她毕竟是怀孕的嫔妃了,这么大张旗鼓地出来不好,中途休息的时候,她就没有随侍皇上,躲在了马车上。 听说谢家跟来的几个少爷姑娘居然入了皇上的青眼,畹嫔想到谢知微对自己做过的事,如何欢喜得起来? “论起巴结讨好皇上,谢大姑娘真是当朝第一!”畹嫔嗤笑道,“哪里还有点士族门阀的风骨?” 薛婉清本来就是以服侍畹嫔的身份跟来的,自然不能丢下畹嫔,自己跑去赏花,她听了这话,撩开帘子朝杏树林那边看了一眼,“若论起揣度人心,大表姐的确很有天赋。这种,我也不是说不行,不是没有这个能力,实在是有些事我做不出来,也不屑于去做。她愿意,就让她做去吧!” 两人说了一会儿谢知微,便把这话丢开,说起了挣钱的事。 “我还是觉得有钱能使鬼推磨,我这样的身份,在朝堂上也有一定的影响力,我相信,只要提起诗词歌赋,没有人敢不提我薛婉清的名字。有了名声,现在主要就是挣钱了,你说,我在京城开个妓.院如何?” 薛婉清想到那么多穿越女,在古代都是大杀四方,人人都是先实现财富自由,她想到自己出一趟门,都还要去典当首饰才有钱花,怎么不着急? 她之前准备用香云笺大赚一笔,谁知却被谢知微截了胡,想到这里,薛婉清不由得猛地坐在身来,掀开窗帘看向外面,没有看到谢知微,可是她眼睛似乎穿透了杏花林,看到了谢知微。 “你怎么了?” 看到薛婉清如此失态,李畹芬吃惊地问道。 “难道说谢知微……”是个重生的?还是说,上天在警告自己,不得盗用书上的道具来致富? 重生?薛婉清觉得不可能,若是重生,谢知微应当知道李畹芬,应当不会放过鲁仲连这样的人才,而拒绝给鲁仲连治病,而得罪鲁仲连。 看来,还是因为自己的穿越,才会让书中的剧情发生了变化。 一阵悠扬的歌声从河流的上方飘了过来,水流淙淙,风儿扬起了杏花花瓣,飘落在水面上,映着那粼粼的波光,美不胜收。 “……嗳,一付金钗小凤凰,怜念我衷肠。阿呀阿呀呀。多承厚赠亲收好,嗳,时时刻刻不暂忘,诸事总图长。阿呀阿呀呀……” 唱腔清丽婉转,伴随着摇橹咯吱咯吱的声音,众人纷纷抬起头来,朝河上游看去,见一只小船顺流而下,摇船的是一个姑娘,穿着一身花布单衣,戴着个斗笠,边摇船边唱着曲儿,大约是感觉到了气氛异常,朝这边看了一眼,见人多,忙住了嘴。 “去看看!” 这姑娘有一把好嗓子,唱的曲儿也挺撩拨人心,皇帝来了兴趣,吩咐陆偃。 谢知微朝陆偃看去,见他正站在一棵杏花树下,一根花枝悄悄地探出来,花瓣快要贴上了他的颊边,他的脸在这杏花疏影里,如梅蕊一般,竟比这杏花还要娇艳十分。 “是!” 陆偃连忙应下,他身后便有一个东厂的人上前去,站在河边喊道,“姑娘,靠近一点说话!” 那姑娘看到这边人多,且人人都是锦衣华服,吓得已是浑身哆嗦,她一时间就忘了摇橹,正好河水湍急,船儿在激流中打了个转儿,那姑娘连忙扶住了船头,这边,东厂的人手里甩着一个棘爪一样的武器,甩了好几圈儿,眼看那姑娘的船不稳,他连忙催动了棘爪,朝那船上甩过去。 姑娘眼看不妙,一个猛子朝水里扎去,谢知微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就在这时,感觉衣袖被牵了牵,她忙扭头,萧恂朝外瞥了一眼,谢知微连忙招呼弟弟妹妹们离开。 上了马车后,各自在马车里用了些点心茶水,等了约莫一个多时辰,外面才说启程。 谢明溪上马车后,摇晃了两下,便睡着了,谢知微将弟弟抱在怀里,看着弟弟玉雪可爱的脸,暗暗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这辈子,她都要保住弟弟的平安,谢家将来是弟弟的,她也要为弟弟保住谢家的根基。 ------题外话------ 第二更! 第373章 谋娶 酉时末,一行人才到达了鄢山脚下,西沉的太阳被鄢山挡住,漫天的霞光似乎从鄢山的背后照射出来,连绵起伏的山脉如同剪影一般,嵌一道金色的镶边,美得如同一副画。 “好景致!” 皇帝从马车里出来,穿的已经不是他之前的那一身衣服了,他背着手四处转悠了一圈,这才又上了马车,从行宫里走去。 紧接着,陆偃便安排人发下圣旨来,谢家的姑娘少爷们随谢知微住进皇庄,其他的人住进行宫。 谢知微松了一口气,若是她和弟弟妹妹们也住进行宫的话,难免要分开,这样一来,她就没法照顾弟弟妹妹们了。 薛婉清也松了一口气,她现在不想看到谢知微,她还没有想好如何与谢知微过招。 服侍畹嫔的贴身大宫女秋红走了进来,她让屋里服侍的人都退下,低声对薛婉清和畹嫔道,“畹嫔娘娘,薛大姑娘,听说今日在那杏花林里,皇上赏赐了谢家的几位姑娘和少爷,襄王单独把当年先帝赐下的一枚螭龙玉佩赏给了谢家五少爷!” 谢家五少爷是谁,两人不会不知道,薛婉清眯着眼睛想了一会儿,“那意思是,襄王府对谢家五少爷格外不一样?” 可为什么会单独对谢家五少爷不一样?专门在皇上和众人面前突出这一点呢? 畹嫔想了想,“襄王府想要谢大姑娘做儿媳妇?” 畹嫔现在才知道,京中的贵女们都是十岁开始议亲,相看婚事要一两年时间,看中了人,彼此试探,你来我往要个一两年,妥当了,再走三书六礼又要一两年,那时候姑娘们都及笄了,只等着出阁。 宸郡王已经十四岁了,到现在亲事还没有眉目,京中多少贵女肖想宸郡王,可是有了洪大姑娘在宸郡王跟前没脸后,京中的贵女们对宸郡王是只可远观不可亵玩耶。 襄王爷有多疼爱宸郡王,连天上的星星都知道,若说这桩婚事没有宸郡王点头,薛婉清和畹嫔都不信。 更何况,薛婉清是知道的,书里的设定,萧恂偏居一隅,守着燕云不造反是为了谢知微,后来当乱臣贼子也是为了谢知微,萧恂谋娶谢知微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 只可惜,她才是女主,头上有女主光环,既然萧恂是她看中的,很抱歉,她不可能让给谢知微。 薛婉清倒是没有把萧恂并不喜欢她这件事放在心上,她深信一句话,男追女隔重山,女追男隔层纱。 萧恂知道什么,他现在不过是个没有长大的小屁孩,十四岁,换了在现代,还在读初中,屁事都不懂,还懵懂得很。 有些早熟的,会对女生产生好感,不懂事的还会很厌恶女生。 等到他真正明白什么是情=爱的时候,才会知道,这时候的青春萌动是一件多么可笑的事情,他也会明白,真正爱一个人是怎样的感觉。 她都能指导李畹芬把皇上迷得晕头转向,难道她自己亲自上阵还不能降服一个萧恂?自己生得又不差,用“沉鱼落雁”来形容也不为过,一旦让萧恂知道了自己的手腕,他还不得把命都给自己。 不过,现在,他们年纪都还很小,萧恂也不懂人事,这些事都急不来,眼下最重要的事是阻拦皇上的赐婚。 就在薛婉清琢磨着如何行事的时候,李畹芬那边又有人来禀报,说是皇上新纳了个美人,已经得了名分,被封为选侍。 畹嫔还很不舒服,薛婉清冷冷地瞥了她一眼,提醒道,“这宫里生存,要紧的不是固宠而是生出儿子。杨贵妃得玄宗宠爱,二十年不变,最后落了什么下场?” 畹嫔也冷静下来了,她深吸一口气,将薛婉清平日里对她的教导在心里默了默,深觉有理,皇后都在处心积虑地想着生儿子,她若是没有子嗣,过不了三五个月,皇帝也会厌倦了她。 虽说,她有本事,但总有人老色衰的一天,还是儿子要紧,若有了儿子也就有了希望,忙道,“你去挑两件贵重点的礼物,给那选侍送过去,哦,对了,她姓什么?哪儿来的?” “听说今日皇上在杏花林边遇到了,是个船女,有一把好嗓子,皇上爱听极了,姓什么,叫什么,奴婢这就去打听。” 过了约两盏茶的功夫,畹嫔便知道新来的选侍姓俞,在河边的杏花林里头,就服侍了皇上。 陆偃很是知情识趣,将俞选侍留在了乐寿殿。 鄢山行宫位于鄢山南麓,是仅次于上洛行宫的一处皇家行宫,始建于建元十年,被赐名为桃花山庄。 先帝是一天都没有住过,伪帝也一次没有来过,倒是寿康帝来了好几次了。 桃花山庄分前殿后宫,内八景和外八景,一共三路九进,而乐寿殿便是后宫中的主殿,寿康帝每次来,都住在乐寿殿,陆偃将这船女安置在乐寿殿中,可见皇帝对这船女的喜爱,恐怕只等船女有了身孕,就能和她一样晋嫔位了。 畹嫔略有不甘心,但她也知道,不甘心没有用,现在她主要的任务是安心诞下皇子。 突然之间外头嘈杂起来。 畹嫔住的飞翠阁,离乐寿殿还有一定的距离,也依然听到了那边的喧阗声,不由得问道,“出了什么事?” 很快,有小内侍跑了进来,“回娘娘的话,听说是娄国的大统帅领着三公主和四王子来拜见皇上,答谢郡主的救命之恩。 随着皇帝的封赏,陆偃又是在雎州城门口,当着官员百姓们的面宣旨,如今天上地下都知道拯救黎民于水火,战胜了那场疫情的人并不是崔家的三少爷而是崔家的外孙女端宪郡主。 薛婉清不由得暗笑,这对她来说真的是,瞌睡来了,就有人递枕头,只是这件事需要与人合谋,以她现在的地位和话语权根本就不足以谋划一件这么大的事。 薛婉清便喊了翠香来,低声与她吩咐了一件事,翠香很快就去了。 不一时,萧昶炫这边便得到了消息,薛婉清约他见面。萧昶炫不由得惊喜万分,他将带来的衣服全部都拿出来摆在床上,搭在立屏上,问素守,“我穿哪件好?” ------题外话------ 第三更! 第374章 私会 延赏殿里,萧恂有些心不在焉,也不知道谢知微那边收拾得怎么样了,这一次,她没有随驾,而是住进了自己的庄子里,五间七进的院子,那么大,也不知道护卫怎么样,到现在为止,他也没有机会问一下竹影或是松风。 说起竹影和松风,谢知微如今已经知道自己在她身边派了人,她却从来没有说什么,这到底是默认呢,还是她根本就不在乎? 萧恂正在走神,便听到有人在问他,他忙看过去,是完颜宗望在向他道谢,”若这次没有宸郡王,恐怕本帅也要把命丢在这里了,身为军人,本帅没有战死沙场,不能马革裹尸,而是死在床上,恐怕会死不瞑目!“ 说着,完颜宗望便站起身来,向萧恂行了个礼。 萧恂大马金刀地坐着,受了他这个礼,“贵国既然来使,不光明正大地递交国书而是偷偷摸摸,想必是老天爷都看不下去了,才会让你们受这场罪!” 四王子气得脸都绿了,正要反驳,完颜宗望笑着抬手止住了他,对皇帝拱手道,“陛下,此次前来,实在是有要事相商,若我国大王没有诚意,一定要挑衅上国,便不会令本帅侍奉王子和公主前来了。” 皇帝自然信这番话,但面上却不显,“不知有什么事非要你们这么避人耳目,且说来听听!” 完颜宗望倨傲地道,“想必皇上已经知道,我国大王已经一统大娄,从去岁开始,我国便与北契交锋,一共交手六场,无一败绩。是以,这一次才会派我等从东边经新罗渡海而来,为的便是避人耳目。” 而这里的“人”,便是指北契了。 “自天福元年,后晋皇帝将燕云十六州割让给北契之后,一百多年过去了,一直到今天,燕云十六州便一直是皇上的一块心病,若燕云十六州在皇上的手上收复,陛下便可称得上是千古一帝了!” “大雍如今四海升平,万国来朝,本帅从登州上岸后,一路走来,路不拾遗,百姓富足,驿道之上车马不绝,国民富庶,实在是令人称叹。虽说在雎州时遇到了瘟疫,也让本帅看到了大雍对突发事件的掌控力度,这场瘟疫,恐怕在陛下的眼里,就跟身上突然掉了个虱子,虽恶心,却也微不足道吧?” 完颜宗望明摆着是在夸皇上,什么路不拾遗,除了皇帝,没有人会相信。 但皇帝信了,被完颜宗望这番话说得心花怒放,神色间难免便浮现出了一抹得色。 正如完颜宗望所说,瘟疫一向来势汹汹,换了任何一个国家,恐怕都会手足无措,可是,雎州城的这场瘟疫,虽凶险,却因为管控处置得当,算不上惊心动魄。 哪怕瘟疫就发生在京城门口,也没有引起任何骚乱。 完颜宗望是别有用心地夸奖,寿康帝也是难以抑制地得意。 “说起来,这次的瘟疫,还是要多亏了宸郡王和端宪郡主,本帅听说,端宪郡主不过十一岁,竟然医术如此超群,真是让人惊讶。本帅还没有当面向端宪郡主道谢呢!” 完颜宗望没有看到过端宪郡主,只听侄女儿和侄儿说过,明眸皓齿,气质不俗,且聪慧不凡,一眼便看出了他们的身份,年龄虽小,眼力与见识却令人不容小觑。 完颜宗望一直想见识一下端宪郡主,今日才会刻意提起这场瘟疫。 “哈哈哈,二大帅,这算不得什么,正如二大帅所说,端宪郡主不过是孩童,就算这次研制出来了克制瘟疫的药方,也是这孩子福气和运气都很好。在我大雍,礼仪严肃,男女七岁不同席,再加上谢家这种读书人家最重礼仪,今天既然是谈国事,就不说瘟疫这种晦气的事了,不知二大帅偷偷摸摸地来,到底想和我们商量点什么?“ 襄王几个哈哈,直接拒绝了将端宪叫过来给这些娄国人看的要求。 “王叔,之前我们在茶寮遇到端宪郡主的时候,她就说,和我们有国仇家恨,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不想见我们?”三公主完颜宝现直言道,她说这话的时候,看上去很懵懂,可眼里闪过一道精光,让人一眼就看出来,她这是在明晃晃地告状。 大雍就像是一块上好的五花肉,附近蹲着的都是踩狼虎豹,要说国仇家恨,无论是西凉、北契、回纥和娄国,哪一个和大雍没有国仇家恨呢? 端宪郡主毕竟是女流之辈,说这样的话,真是不怕丢人。 “嗤!”萧恂笑了,看完颜宝现的眼神充满了鄙夷,“郡主只不过是说一个事实罢了,犯得着拿到台面上来说吗?我听说人若是忘恩负义,便形同豺狼,三公主,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们才还在说端宪郡主对你们有救命之恩吧?” “不错,但我们也是来到贵国之后,才染上瘟疫的。”完颜宝现这次是受了大惊吓,她原以为上战场杀敌已经是非常吓人的一件事了,没想到这世上还有比战场更可怕的地方,堪称修罗场。 皇帝有些不耐烦了,“你们既然来了,就先玩两天吧,有什么事,等回京之后再说!” 说半天都不说到底有何事! 皇帝惦记起了新收的美人,虽然不能像畹嫔那样和他玩各种新奇刺激的玩法,但清新可人,又是初承雨露,娇羞模样也别有一番趣味。 陆偃一面让内侍送完颜宗望等人出去,一面亲自服侍皇帝去了后殿,等皇帝踏进了了乐寿殿的门槛,俞氏很有眼力劲儿地迎出来,陆偃这才顿住了脚步,等皇帝搂着俞氏进去后,他便离开了。 萧昶炫把见面的地点定在了捉云亭,亭子设在水边,建在整个山庄的最高处,四面都能望见东西南北的风景,一目了然。 眼下三月三的天气,到了夜里虽然依然有一些凉意,但若是多加一件斗篷,倒也不会冷到哪里去。 萧昶炫一切都是为了薛婉清的清誉着想,他不想让人不小心发现,他与薛婉清私会,这样会毁了薛婉清的名誉,而在这里见面,若是真的让人发现了,也可以说是赏景的时候,他们正好碰上了,他们本来就是出来玩儿的。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萧恂:太好了,我马上就有媳妇儿了!姑娘们,有票票的就投票票啊! 第375章 情意 素守将食盒里提来的茶点取出来,又在桌子上烧了一个小红泥炉子,松果在里头噼里啪啦地响,不一会儿便散发出香味来了。 薛婉清批了一件桃红色的斗篷,在翠香的服侍下迤逦而来,她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与一个男子相约见面,她本来就是有重要的事与萧昶炫商量。 “四皇子殿下!”薛婉清福身行礼,萧昶炫忙站起身避让了一步,又想到,礼不可废,他也只好受了,看到薛婉清镇定的脸色,他羞得通红。 他是皇子,从前母妃受宠,谁见了他敢不行礼,他也是太在乎薛婉清了,才会不忍心看到她在自己面前俯首。 “薛大姑娘,你我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气!” 薛婉清并没有太多时间与他说废话,彼此坐下后,萧昶炫一面斟茶,薛婉清想到这些古人也真是麻烦,把日子过得不紧不慢的,若她说不喝,彼此推让一番,更加耽误时间。 等萧昶炫把茶递给她,她才道,“四皇子殿下,你我见面不很方便,我就长话短说了,听说今日在杏花林河边,襄王爷送了一枚玉珮给谢家五公子,不知殿下如何看待这件事?” 这件事,萧昶炫并没有多想,宫里传出了一点风声,说是皇太后看中了端宪郡主,想把端宪郡主指给萧恂。 薛婉清一看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里不由得骂了一声“蠢货”,她抿了一口茶,压下心头的不悦,“殿下,谢家乃是一大助力,即便殿下对端宪郡主没有兴趣,也不能让端宪郡主嫁给宸郡王啊,难道殿下忘了‘昭阳之变’了吗?” 萧昶炫倒抽了一口凉气,他恨不得捂住薛婉清的嘴,四下里看看,见周围无人,方才松了一口气,“姑娘慎言!” 但,萧昶炫也明白了薛婉清的意思,不由得道,“宸郡王与本宫乃是堂兄弟,与前不同。” 薛婉清心说,就这智商也难怪前世会丢了江山,“不错,的确与从前不同,但是,殿下,未雨绸缪并不为过,依婉清的意思,请殿下向皇上请旨赐婚,若能够娶端宪郡主,殿下且想一想,谢家乃是士林领袖,如今又是太平盛世,将来有那一日,谢家振臂一呼,殿下何愁大位不图?” 萧昶炫几乎难以抑制浑身沸腾的热血,可是看到薛婉清这张清丽的脸,他难掩失望,他让自己求娶谢知微,难道说,她对自己半点情意也没有? 萧昶炫唇角翕翕竟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薛婉清却是叹了一口气,劝道,“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好机会稍瞬即逝,我们不谈别的,殿下只说,在婚配一事上,谢大姑娘是不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可是……”萧昶炫难过极了,他一把抓住了薛婉清的手,眼里一半是伤心一半是怒火,“薛大姑娘,你怎么能把一个本宫不喜欢的人塞给本宫?我对你的心……” 薛婉清看看被萧昶炫握住的手,又看看萧昶炫,她轻轻一笑,“可是殿下,您也是龙子凤孙,皇上年岁愈高,将来总是要有继承人的,这样的机会,您放弃的话,甘心吗?” 她没有收回自己的手,若是换了古代的女子,被萧昶炫这样冒犯,羞也要羞死了,可是薛婉清一个现代人,牵个小手,根本就少不了一点肉,她有什么好在意的? 他们还抱过,萧昶炫虽不适合做夫君,但是个很好的男闺蜜,她稍微付出一点,是在不为过。 但薛婉清还是要脸的,她慢慢地,近乎不舍地将手抽了出来,眼里闪动着一点泪光,看上去,像是为了萧昶炫付出了多少,“我知道殿下的心意,可是殿下,如今薛家还有什么?没有了爵位,我父亲还身陷诏狱,家里为了把我父亲弄出来,不知道花费了多少钱财,我生母留下的嫁妆如今都所剩无几,我这样的人,只配给殿下当妾。” 而她,是万万不可能给人当妾的。 “不,清儿,我怎么能让你当妾,我不会的,若能有你,我宁愿只有你!“ 后面的一句话说得情真意切,声音却也很低。 天上没有月亮,薛婉清便相信萧昶炫说的都是真的,《掌上珠》里头,萧昶炫对薛婉清的宠爱,当真是惊天地泣鬼神,看书的时候,她甚至也忍不住想过,若书中的薛婉清就是她,可真是叫人羡慕啊! “殿下,这件事也只能徐徐图之,殿下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多聚集些力量,唯有殿下有了实力,才能够心想事成。” “可是……”萧昶炫脑子一转,“薛大姑娘也是谢家的外孙女,难道说,当真没有一点办法了吗?” 如今的薛家,的确是要什么没什么。哪怕还有爵位,一个落魄的伯府嫡女,配皇子都不够,更别说,如今爵位没了,家还被抄过,薛婉清怎么也配不上皇子。 就更别说萧恂了! 不管是襄王爷还是顺嫔都不曾正眼瞧过她,顺嫔甚至在大众场合下过她的面子。 想到这里,薛婉清心头不喜,她有些恶趣味地想,若将来有一天,她真的成了萧昶炫的妻子,不知道顺嫔脸上会有多精彩呢? “你就不能回谢家吗?谢家曾经养育了你五年,多养你几年又如何?” 薛婉清不由得去想萧昶炫这个主意,若她想图谋与萧恂的婚事,也需要一个好的身份背景,薛家肯定是不够的。 “我和谢家的关系,你几次也都知道了,谢家把我看做是包袱,我也是要脸面的人,又怎么肯为了一点虚荣就把自己的热脸贴上去呢?” 薛婉清叹了一口气,“别人不知道谢家如何,我却是知道的,我外祖父看着是端方君子,实则,也难免势利。我与端宪郡主从小就不合,从前她嫉妒外祖母疼爱我,可你想,我毕竟与外祖母是血亲,外祖母多疼爱我一些,这也是人之常情,她想不通,我也没有办法。” 萧昶炫明知背后说女孩子的坏话不妥当,却依然难免想安慰薛婉清几句,“我也没想到端宪郡主如此小肚鸡肠,没有胸襟,这件事,我回头帮你问一问谢大人如何?” ------题外话------ 第一更! 第376章 联姻 薛婉清摇了摇头,“是我不想回到谢家,外祖母如今也不在了,听说被谢家关进了家庙,为了个端宪郡主,家里差点闹得家破人亡。可正是因为,外祖父如此重视端宪郡主,我才希望王爷能够从端宪郡主这里借力。” 她看着萧昶炫,主动握住了萧昶炫的手,深情凝望,“殿下,您对我有知遇之恩,人这一生,若把平生酬知己,无论将来如何,也不会有遗憾,殿下不可儿女情长,而误了大事。” 他的清儿怎么能如此深明大义? 他这一生,除了母妃,还有谁,为他如此汲汲营营过? 他什么都没有给清儿,不曾帮她什么,她却为自己谋划如此。 他们这一生,为的也不过是个“情”字! “清儿,你怎可如此对我?”萧昶炫的眼中含了热泪,他猛地摇头,“不,不行,我不能娶谢知微,我不能为了一己私欲便辜负了,辜负了……,清儿,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果然! 薛婉清松了一口气,她扭头看向湖面,几颗星子落在湖面上,如同镜面上镶嵌了几颗钻石,水边的树影倒映在其中,几盏烛火摇曳,昏黄的光,在水面晃动,静谧得似乎天地之间似乎只有她二人。 薛婉清并不是不知道萧昶炫对自己用情至深,她只是没有想到,竟然到了令她感动的地步。 这一刻,她也不忍心更是不舍让萧昶炫娶谢知微了,谢知微那种冷静理智自持的世家女子,一辈子都活在礼教之中,根本不懂什么是情,什么是爱,这样的人会毁了萧昶炫,也不配嫁给萧昶炫。 “听说娄国来了使臣?殿下可知,他们来的目的是什么?” 今日在澹怀殿里,父皇倒是召见了娄国使臣,但是因为萧恂坏事,导致父皇和娄国使臣根本没有谈出什么事来。 萧昶炫自己也不知道。 “若我没有猜错的话,娄国使臣这才前来,必然是要与大雍谈合作的事。”薛婉清是清楚这一茬的,她略微扬起了下巴,颇有自信地道,“按理,两国交往,都是先递交国书,使臣越过边界,便由地方官员一路护送,可这一次,使臣到了雎州,大雍才知道。” “这是娄国不怀好意了,来的这些人应当都受到处置才是。” “不!”薛婉清如同一个将军一样,抬手止住了萧昶炫的话头,“殿下细想,若娄国真的是不怀好意,为何会让娄国的二大帅也就是完颜宗望亲自领着公主和王子前来?可见,他们是抱着合作的态度前来的。” 萧昶炫难免好奇,“那他们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若我没有猜错,他们想联合大雍吞掉北契。娄国与北契北面接壤,曾经受北契奴役,直到完颜骞昊统一了娄国,起兵反北契,一举将北契撵出了娄国,并占据了北契大量土地。” 萧昶炫不得不佩服薛婉清的算计,这样一个女子,他怎么舍得放弃呢?谢知微虽然出身谢家,可是,她若是不肯真心帮自己,又有什么用? 在萧昶炫的眼里,谢知微这种女子只不过和那些想找个好丈夫维持自己在娘家体面的寻常女子没有什么区别,若是换了以前,他肯定会想办法谋娶,但薛婉清却让他重新认识了女人。 这世上真的有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薛婉清如同天上的明月一般,照亮了他的路,他想把这轮明月揽入怀中。 “一百多年来,没有哪一个皇帝不想收复燕云十六州,那是祖宗留下来的江山。皇上肯定不会放过这次机会。北契的骑兵战力不俗,若是单靠大雍自己,恐怕很难收复,但与娄国联手就不一样了。” 萧昶炫的眼睛一亮,明白了薛婉清的意思,“若是结盟,必然要有诚意,而这诚意莫过于联姻。” 他又有些犹豫,“只是,父皇膝下也有公主,就怕谢知微的身份不够。” “皇上肯定不会舍得用公主联姻,宫里的娘娘们也不会舍得,谢知微既然是郡主,又有封邑,享受百姓供养,到了这种时候,难道不应该图报国恩吗?” 薛婉清眼中亮晶晶的,一旦联姻的事传出去,不怕宫里的娘娘们不推波助澜,如此一来,谢知微不去和亲,也要去和亲了。 已近二更,步云楼里,点着烛火,窗户上投下了一道剪影,身形欣长的男子一会儿伏案写字,一会儿阅览奏折。 汤圆蹑手蹑脚地走了进来,他走到紫檀木螺钿书案边上,为陆偃添了一点茶水,低声道,“督主,四皇子殿下和薛大姑娘在捉云亭里头议事。” 这宫里宫外,但凡是皇上待的地方,便不会没有司礼监二十四衙门的存在,边边角角,角角落落,都不会缺了陆偃的人,几乎萧昶炫与薛婉清才到了亭子里,米团这边就知道了。 陆偃知道,若非关键的事,米团不会这个时候来打搅自己,他今天赶了一天的路,案上堆了一堆奏折要他批阅,不到三更天,他铁定别想睡。 若在宫里,也就罢了,可现在与谢知微离得这么近,他若是睡晚了,难免会忐忑。 他自己的身体,他其实很无所谓,但谢知微总是惦记着,他也没有办法,便不愿意随便糟蹋。 想到这里,陆偃心里只觉得暖烘烘的,妖魅清冷的眉眼,也变得柔和起来了。 米团便把二人谋划的事说了,“四皇子殿下看来对薛大姑娘有情,说不肯谋娶郡主,薛大姑娘便分析了这次娄国使臣来的目的,认为送郡主和亲是最好的选择。” 陆偃手中一只上好的狼毫笔被咔嚓折成了两截,他妖魅的眼角似乎有刀芒闪过,阴柔的声音冷笑起来,令这三春的夜里蒙上了寒冬一样的冰冷,米团的两腿也跟着打哆嗦。 “本座着实没有想到,薛大姑娘竟然有这般能耐。”他问道,“皇上还在俞选侍那里吗?” “是!” 这世上若是别人问皇上的行踪,少不了便是窥探圣意,可陆偃问,却是名正言顺,“把那人送过来,好歹也是未婚夫妻,总不能临死也不叫人见上一面吧!” ------题外话------ 第二更! 第377章 选婿 米团领命而去,出步云楼后,就遇到了畹嫔宫里的小内侍,巴结地喊“米团公公”,米团呵呵笑了两声,怜悯地摇了摇头,也没让这小内侍发现。 连夜,东厂这边派出了十多个人朝京城方向奔去。 听桃山庄与桃花山庄离得很近,骑马的话,不到半个时辰便到了,谢眺虽然伴驾而来,但为了照顾孙儿孙女们,住进了听桃山庄。 谢知微领着弟弟妹妹们过来的时候,汤敬安已经领着庄子上下的人迎了出来,将谢知微安置进了主屋,一共五间大房,谢知微便让弟弟跟着自己住,左右的厢房收拾出来后,安置了三个妹妹,谢明澄跟着谢眺住在了外院。 谢知微梳洗更衣一番,才收拾妥当,便听说谢眺来了,她忙迎了出去,见谢眺已经穿过了庭院,便将谢眺迎到了东梢间的书房里。 “祖父,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你去把溪哥儿今日得的那枚玉珮拿来给我看看。” 谢知微朝玄桃点点头,玄桃便出去了,很快拿来了玉珮,谢知微接过来递给祖父。 谢眺正反看了一遍,叹了口气,将玉珮还给谢知微,“你可知这玉珮的来历?” 谢知微将玉珮给玄桃,“你去还给溪哥儿,看着他,我这边不用人服侍。” 玄桃便知,老太爷是有话要和姑娘说,她出去后,一招手将门口的两个丫鬟也带走了,离谢知微这边远远的,她自己领了溪哥儿,在次间看着。 “孙女儿不知道,难道说这玉珮有什么不妥的吗?” 今日,在河边上,襄王爷不由分说将自己佩戴的螭龙玉佩扯下来给溪哥儿,谢知微便惊觉这事儿透着玄机,但襄王爷的身份在那儿摆着,再加上,长者赐不可辞,祖父也没有说什么,便轮不到她说三道四。 如此来说,这玉珮果然不妥。 “当年,云南贡上一块好玉,先帝让银作局从这一块玉里头掏了一共十三枚玉佩,雕的都是螭龙,先皇将这十三块玉珮分别赐给了皇子们,其用意非常明显,便是想告诉他们,皇子们都是兄弟,一个父亲所出。虽说后来,玉珮遗失得七零八落,但毕竟是先帝赏赐,这些年,襄王爷更是让这块玉珮不离身,今日突然给了溪哥儿,祖父在想,为什么?“ 谢知微心里有个答案,只是,这话,她说不出来,便低下了头。 谢眺松了一口气,他这孙女儿聪明伶俐,和聪明人说话,不费劲。 “微姐儿,你是怎么想的?” 她怎么想?她一直在回避这个问题,她也不想在这种事上花费心思。前世,她有丈夫还不如没有丈夫,夫妻不像夫妻,最后还落得家破人亡,被满门抄斩。 但要说,她这辈子不嫁人,这也是不可能的,她后面还有三个妹妹,她若是留在家里当老姑娘,岂不是要坏了谢家的名声,玷污了谢家的门楣,将来说什么话的人都会有。 她不能因噎废食,若是一定要走这步,她想,她一定比前世有更多的经验,要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的手里,不能到了最后,又是皇上的一张圣旨,便把她的一生都交代了。 换了别的女孩儿,此时恐怕会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听祖父的”,这话,谢知微无论如何再也说不出来了。 “祖父,孙女儿想,只要我不入皇家,将来无论选一门什么样的婚事,凭着我如今的身份,凭着谢家,都会一生尊荣,衣食无忧。” 谢眺没想到他这孙女儿如此通透,松了一口气,道,“祖父明白了。” 次日,谢知微带着弟弟妹妹们去游朱仙湖,她们上了最大的岛,桃花坞上满地都是桃树,正是三春时节,桃花朵朵绽放,阵阵甜香弥漫在空气中,令人沉醉。 谢眺这边侍奉皇帝坐了一艘大船,也来到了桃花坞,两拨人在最大的酒楼里见面了,谢知微领着弟弟妹妹们上前来行礼,看到完颜宗望等人,不由得诧异。 “郡主,我们又见面了,昨日我还在说,我们欠郡主一条命,郡主的大恩,我们没齿难忘!”完颜宗望向谢知微行了个大礼。 萧昶炫笑道,“二大帅真是慧眼如炬,如今外头都说,端宪郡主乃是我大雍的一颗明珠,无上至宝!” 谢知微心头警惕,萧昶炫这么说是什么意思? 她不由得笑了一下,“四殿下说笑了,宫中这么多公主,大雍明珠怎么会轮到端宪。端宪所做的一切都是只是为了报答皇上和皇后娘娘。” 谢知微无比谦卑,皇帝看了非常满意,不满地朝萧昶炫瞥了一眼,唯独完颜宗望似乎明白了什么,深深地看了谢知微一眼。 陆偃站在桃花林中,如同瑶池帝君一般,妖魅的眉眼,如画的容颜,比这三春的桃花还要艳丽十分。 看到皇帝朝酒楼走去,他忙趋步跟上,却也不让人察觉到他,仿若无形人一般。 “哎呀!” 一声惊呼,皇帝忙转过身来,只见跟在后面的完颜宝现身子一歪,就朝台阶下倒去,就在这时,一只手伸出来,扶了完颜宝现一把。 完颜宝现见是萧昶炫,忙出声道谢。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三公主走路的时候,注意些,若是真摔了,可不得了。”萧昶炫端庄守礼,拱手道。 他亲眼看到萧恂的脚尖轻轻地触了一下完颜宝现的小腿,完颜宝现才会一下子站不稳倒了过来,萧昶炫本不想出手,但想到这是个与娄国结交的好机会,为何不把握住? 完颜宝现也觉得小腿处有些异样,才会让她一时站不稳,但刚才,走在她身边的是王叔和王兄,难道说他们不小心触碰到了自己? 完颜宝现没有多想,随着众人进了酒楼,但她不知道的是,这一幕却是看在了众人的眼里。 酒楼里,因为人多,便各自分开坐,皇帝既然是微服私访,便尽量不讲究排场,图热闹,只在二楼的大堂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一面说话一面欣赏湖中风光。 ------题外话------ 第三更! 第378章 滑胎 皇帝这一桌上,相陪的是襄王爷、谢眺等几位权臣,以及完颜宗望,萧昶炫等几位皇子则陪着完颜赞诚坐了另外一桌,萧恂嫌无聊,与大公主和三公主挤在了谢知微姐弟这一桌,各自点了喜欢的酒菜,吃了起来。 突然,靠近皇帝这一桌的雅间里,不知怎么就起了争执,呵斥声格外熟悉,谢知微与萧恂对视一眼,便看到雅间的门打开了,一个男子被推搡着出来,门砰地一声被关上了。 这男子穿着一身石青色道袍,肩膀上打了个补丁,头上戴着一顶方巾,鬓边头发有些凌乱,他痛楚地看着被合上的门,悲怆地道,“畹娘,我找得你好苦啊,便是你不肯履行婚约,也要跟我说一声啊!” 说完,这男子又上前去敲门,“畹娘,我不想害你,可你总要跟我说说,你如今到底过得好不好?” 屋子里没有声音,男子便很执着,似乎是怕吵着了别人,门总算是开了,出来的是薛婉清的丫鬟,趾高气昂地对这男子道,“你是谁?我们根本不认识你!你要是再闹,我们就报官了!” “这位大姐,我叫郑长冬,我是畹娘的表兄,我没想闹事,就只想问问畹娘,我和她的婚约还作数不?” 谁知,他话还没有说完,翠香便使劲地将门甩上了。 男子的鼻子差点被撞在了们班上。 谢知微吃了一惊,有点后悔带弟弟妹妹们过来这边,没想到居然撞见了这一幕。 畹嫔在入宫前,居然还有未婚夫,那皇上算什么?与民夺妻? 薛婉清也没有想到会遇到这样的事,皇上不准备带畹嫔过来,畹嫔既然来了,也不可能只在山庄里待着,便由薛婉清陪着来桃花坞游玩,本来有一大群侍卫和宫人跟着,谁知就被这无赖给缠上了。 皇帝的脸黑得快要滴下水来了,要不是有娄国的使臣在,他此时恐怕要君王一怒了。 皇帝朝陆偃看了一眼,陆偃便朝外打了个手势,很快便有东厂的人上去,将那名叫郑长冬的男子带走了。 皇帝的兴致也不高了,草草用过了膳,等薛婉清二人从雅间出来的时候,皇帝已经领着人离开了。 谢知微担心和皇上又遇上,送走了皇帝之后索性多坐了一会儿,正要下楼,与薛婉清等遇上了。 谢知微这才知道,薛婉清也来了,彼此见面没什么话好说,打过照面,谢知微让薛婉清等人先行。 李畹芬出来的时候,两条腿都在打摆子,下楼的时候,脚一滑,她身后的宫女也没有把她扶好,一脚滑下去,整个人就朝楼梯下滚了下去。 尖叫声响起来,薛婉清和李畹芬身边的宫人们连忙去抢,却已经来不及了,李畹芬捂着肚子,脸上一片苍白,哀嚎道,“救救我的孩子!”。 李畹芬只觉得身下阵阵溽热传来,腥味扑鼻,腹如刀绞,她不由得朝后望去,却看不到谢知微的面,一急之下,厉声道,“还不快去请端宪郡主给我诊治。” 薛婉清见这情况不对,连忙噔噔噔地跑上来,来不及和谢知微见礼,“端宪郡主,畹嫔娘娘她很不好,你赶紧去给她诊治。” 若方才,没有那个叫郑长冬的在这里闹上一场,谢知微恐怕会碍于皇家威严,不得不出手,可眼下,她哪里敢,谁知道皇上打的是什么主意? 谢知微几乎不由自主地朝萧恂看去,萧恂呵呵两声,挑眉看向薛婉清,“太医呢?没有太医跟过来?” “太医现在不是来不及过来吗?”薛婉清想不明白这两人在犹豫什么,不由得冷下脸来,“大表姐,人命关天,我劝你还是不要端架子了,你也知道畹嫔娘娘肚子里的是龙子,万一皇上怪罪下来,谁也兜不起!” “龙子?呵呵!”萧恂嗤笑两声,还要说什么,谢知微朝他看了一眼,起身道,“我去看看!” 畹嫔已经被人放平了,楼下聚集的是酒楼的掌柜和店小二,看到这副情景,吓得两腿哆嗦,上面挤着跟了畹嫔来的宫人,此时也正瑟瑟发抖,看到谢知微过来,忙分开一条路,让她能够靠近畹嫔。 谢知微握住畹嫔的手把脉,约有五息功夫,她扭头对薛婉清道,“薛大姑娘,很抱歉,我手边没有银针,无法用针。” 危急时刻,唯有用针才能临时缓解病情,为用药争取时间。 “你怎么会没带针呢?你不是一向把针随身携带的吗?我不信,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救人?就因为她不是皇后娘娘,你才不需要巴结?” 薛婉清也是急了,畹嫔肚子里的孩子,是薛家的希望,只要畹嫔能够生下孩子,不管是皇子还是公主,她都有办法让皇上赦免父亲的罪,恢复薛家的爵位。 “你什么意思?”元嘉实在是听不过去了,冲了过来,“薛婉清,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惹人笑话,还不快把畹嫔带回去,传太医来诊治。” 对元嘉来说,畹嫔的孩子最好不保。 但谢知微却不能这样做,龙威难测,她怕被迁怒,便从畹嫔的鬓边拔下了一根金簪,刺在她的阳池穴上,畹嫔顿时感觉小腹处的疼痛缓解了许多,而> “把畹嫔娘娘挪走,看这里有没有药铺,去买一副银针来。” 这酒楼幸好也住宿,客房都是现成的,很快,畹嫔便被挪到了一个客房里去了,而银针也被买来了。 谢知微赶紧给畹嫔施针,勉强保住了她肚子里的孩子。 此时,皇帝听闻,也派人过来了。 谢知微出来的时候,在门口遇到了汤圆,汤圆见谢知微满头都是汗,忙请谢知微到隔壁房间去休息一会儿,”病人虽重要,可郡主还是要多保重自己。“ “多谢公公关心,畹嫔娘娘虽然暂时已经安全了,可毕竟血流过多,需好好保养。” 听到内侍的声音,畹嫔挣扎着要起来,薛婉清忙按住了她,“你现在着什么急?把肚子里的孩子保住再说别的话。” 畹嫔实在是很担心郑长冬的事,若是被皇上误会了,该怎么办? 薛婉清也明白她的心思,她们原以为郑长冬是知难而退了,谁知,等出来后,她们才知道,刚才起争执的时候,皇上居然就在旁边。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萧恂:我就露了个面?又没我什么事? 陆偃:有本座在,敢算计湄湄,简直是不知死活,求一下票票! 第379章 入骨 也就是说,皇上全程目睹了郑长冬骚扰畹嫔,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畹嫔才会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在地上,出了这样的事。 皇上没有亲自来不说,来的还不是陆偃,只是一个面生的小太监,这说明了什么? 薛婉清心里也有些不淡定起来了,为今之计,只有逼着谢知微保住畹嫔肚子里的孩子,才有希望。 想到这里,薛婉清走了出来,正好谢知微准备下楼,她忙喊住了谢知微,“大表姐,畹嫔是我表姑,麻烦你看在我的份上,帮畹嫔保住肚子里的孩子,这孩子是龙种,你也知道事关重大,还请你多多费心!” 薛婉清矜持地朝谢知微低了低头,她已经给足了谢知微面子了,就谢知微这种蠢货,若是能够识大体,她也不妨提点她几句,免得重蹈前世的覆辙。 “太医会过来的,我不是大夫,更加不擅长妇科。”谢知微说完,没打算搭理薛婉清,朝楼下走去。 谢家的弟弟妹妹还在楼下,溪哥儿年纪还小,要是长时间看不到她,恐会害怕。 “大表姐!”薛婉清的声音不由得提高了八度,她有些不悦,微微扬起了下巴,“你觉得你有一个爵位傍身,便可以不把任何人任何事放在眼里吗?你要搞清楚,畹嫔肚子里的是龙子。” “哎呦喂,这是怎么了?畹嫔娘娘不是没事了吗?贵人们有疾,留太医倒是惯例,没道理把郡主留在这里的,这位姑娘是谁啊?怎么还敢吩咐起郡主来了?” 汤圆真是气笑了,这薛大姑娘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 既然是从来没有谋面过的太监,薛婉清自然没把汤圆放在眼里,况且,她一向没把这些男不男女不女的阉人放在眼里,也不理会汤圆,只盯着谢知微,看她怎么说? 谢知微看向汤圆,“汤圆公公,这次伴驾的是太医院哪位医正?” “回郡主的话,是王世普。” 薛婉清这才看出些端倪来,一想,也很快就想通了,陆偃是谁?东厂厂督,原本是司礼监掌印太监,但皇帝为了话说得好听一点,专门封他为掌印使,有了陆偃在,这内宫的太监们,还能不巴结谢知微。 真是可笑,一个太监,居然还有这等心思。 再看谢知微时,薛婉清就跟看一个怪物一样,冷笑一声,“大表姐,你自诩崔家的传人,跟崔家老祖学了一手好医术,不知崔家是否讲究医者仁心?你难道还准备见死不救?” 谢知微这才斜睨了薛婉清一眼,“你不必对我用激将法,我说过,我不懂妇科。即便我懂,我也还记着在宫里的时候,我为畹嫔把脉,畹嫔当着皇上的面诬陷我对她下手的事。若她肚子里的孩儿保得住还好,若是保不住,正如你所说,她怀的是龙子,哪怕皇上相信我光明正大,也难保有心人不污蔑我谋害龙子。” 薛婉清心里骂了畹嫔一声,真是个蠢货,她和谢知微无冤无仇,何苦得罪谢知微呢? “我可以跟你保证,只要你愿意医治畹嫔,不管结果如何,都不会牵连到你,但你要知道,若你拒绝,这话可就不好说了。” 谢知微没打算留下来,今日,要不是萧恂在旁边捣乱,她怕到时候牵连到萧恂,她都不打算出手。 “米团公公,那就请王世普来给畹嫔医治吧!” 说完,谢知微依旧转身下了楼,走到拐角的时候,看到萧恂侧身站在窗前,朝外看着,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发什么呆。 “你怎么了?” 萧恂听到声音,转过身,看到谢知微,眉头一皱,“磨蹭什么,走吧,我们还要去游湖呢,太阳都快落山了。“ 出了这一茬,虽然好好的兴致被打乱了,但到底都是些小孩子,迎着三春的暖阳,穿过疏密有致的桃花林,闻着桃花的甜香,朵朵桃花在身边随风飞舞,人人的心情都好起来了,连谢知微的脸上都有了笑意。 游船一共三层,金碧辉煌,美轮美奂,船上的布置也非常典雅,撑船的都是些船娘,船上服侍的人也都是些丫鬟,进退有度,很守规矩。 谢知微上船之后,便在玄桃的服侍下,去换了一身衣服,下来的时候,在楼梯口遇到了萧恂,他听到动静,扭过头来,盯着谢知微。 “这是怎么了?你也不舒服?”谢知微笑道。 昨晚,萧恂也得到了消息,萧昶炫与娄国的使臣勾搭上了,让娄国提出和亲的要求,若肯让谢知微联姻,燕云十六州,他们可以想办法让大雍割让檀州和蓟州。 萧恂听到这消息的时候,他冲动得直接拿起了枪,准备把萧昶炫挑死算了。 燕云十六州,是每一代皇帝都想拿回来的国土,萧昶炫身为皇室的子弟,居然出卖国家利益,他从前瞧不起萧昶炫,只觉得他志大才疏,如今是打心眼里瞧不起他。 这些人,居然打起了湄湄的主意了,萧恂简直是气笑了,虽说,这些人是在做梦,可是,想到要把湄湄推到那风尖浪口去,萧恂就难以抑制心头的怒火。 他到底该怎么办才好?直接让皇上赐婚,湄湄若是心里没有他,会不会生气?会不会怨恨他一辈子?可若是不,难道真的要让湄湄的名字被人唱响在大朝会上? “没什么。”萧恂垂下了眼帘,他还没有想好该怎么做,但有一点永远都不会变,他想把她绑在自己的身边,把她变小,装在自己的口袋里,走到哪里都带着她。 “湄湄!”萧恂欲言又止,他从来没有这么为难过,想说,却又怕唐突了佳人,哪怕自己每每念及她的乳名,其实也是一件惊世骇俗的事,可是,他如何能够藏得住自己的心事呢? 谢知微将他的纠结看在眼里,心里隐隐有了个猜测,却不敢往那方面深想,难道说,萧恂不是把自己当做了他的兄弟?还有,他是什么时候开始喊自己的乳名的? 谢知微的脸颊耳朵止不住地就通红了,还是说,襄王爷有了想法,跟他说了,他答应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380章 娇艳 两人面对面站着,你猜我的心思,我猜你的心思,半天都没有说出一句话来。 玄桃也看得莫名其妙,有一点,她也不明白,为何郡王爷知道了姑娘的乳名?而且还喊得这样顺口? “微妹妹,你下来了吗?快过来,我这盘棋要输了!” 元嘉的声音将谢知微从遐想中拉了回来,她一把推开萧恂,噔噔噔地跑了下去。 窗边摆了一盘棋,一左一右坐着元嘉和谢知慧,两人各落了一半棋子,此时处于胶着状态难分胜负,谢知微看了一会儿,拿了谢知慧执的黑子,在正中间落了一子,谢知慧的棋便活了。 “好啊,你们两姐妹欺负我一个,三皇妹,你快过来!” 绫华和谢知倩姐妹俩正扶在栏杆上看风景,船正好经过一处细窄的水道,两岸的桃花朝着水面延伸过来,一片粉白如霞,美得让人恨不得时光就此停滞不前。 听到元嘉的喊声,三人对视一眼笑着朝棋盘围过来,看了一会儿,就开始七嘴八舌说怎么下,争执起来,倒也并不伤和气。 谢知微慢慢地退了出来,走到了甲板上,溪哥儿跟在大哥哥的身边,在船上摆了靶子,正在射箭,萧恂在一旁指点,溪哥儿欢喜得不行,围着萧恂不停地喊“郡王哥哥”,巴结不已。 风轻轻地吹了过来,阵阵桃花的甜香送过来,谢知微心头起了个念头,明日可以在山庄里收集一些桃花,做桃花羹吃。 就在这时,船身晃了一下,谢知微没站稳,身子跟着一阵摇晃。 “姑娘!”玄桃一声尖叫。 杜沚连忙过来扶住了谢知微,她头上戴的红宝石珠花没有绑紧,跟着一晃,掉进了水里。 “哎呀!”杜沚伸手去捞,到底没有做到后发先至,那珠花在水中晃悠悠地就朝水底沉了下去,船从水面滑过,彻底将珠花掩埋。 “是太太给姑娘留的念想呢!”玄桃无不遗憾,这都要怪她,没有帮姑娘把珠花绑紧,这珠花是太太当年给姑娘准备的,这么多年,首饰里头,姑娘最喜欢的就是这对红宝石珠花了。 “怎么了?”萧恂听到动静走了过来,一眼便看到谢知微的头上,她梳了一对双丫髻,左边的发髻上,还留着一朵红宝石珠花,右边的发髻则空空如也。 谢知微见他盯着自己看,不自在地摸了一把发髻,没好意思地道,“珠花掉了。” 对谢家这样的人家来说,再好的红宝石也用得起,萧恂方才也听到丫鬟说是崔大太太留给谢知微的念想,此时见谢知微依然不舍地朝那水面看去,萧恂便走过来,“没关系,我去帮你捞上来。” “不,不用!”谢知微吓了一大跳,这桃花坞里的水颇深,若是为了一朵珠花,闹出人命来就划不来了,她生怕萧恂冲动,不听劝,着急得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我母亲留给我的念想可多了,不止这一朵珠花,你可别做傻事啊!” 你就知道,我一定会为了你做傻事?萧恂很想问,但他不敢,话在舌尖上打了个转儿,又被他咽下去了。 谢知微只看到萧恂一双点漆般的凤眼幽深,明明两岸的春.色如画,三春艳阳如火,可却照不到他的眼中,他眼中只倒映着一个小小的人儿,那么明亮,那么清晰,分明就是她自己。 谢知微别过了脸,却忘了松开手,她抿着唇,看着前方的水被船头分开,朝两岸涌去,桃花花瓣被堆在浪尖上,如雪。 澹怀殿里,皇帝回来后,便召来了兵部尚书张明贺、禁军都指挥使怀远侯韩振和义武侯洪继忠议事,陆偃在一旁服侍。 尽管发生了畹嫔的事,也没有影响到皇帝的心情,他兴高采烈地道,”娄国的二大帅领着三公主和四王子来了,愿与我大雍一起伐北契,如此以来,我们就需要缔结盟约,幸好这次娄国派人来了,尔等需要商量一下,如何与娄国来使谈判?“ 一听这话,洪继忠高兴坏了,若是出兵,大将军少不了是他的,虽说在战事上,他对与西凉的战事要熟悉一些,但一通百通,若是能够收复燕云十六州,凭他的功劳,和太祖皇帝留下来的遗训,他纵然不敢得一个异姓王的爵位,上柱国的爵位是跑不了的。 且看当今朝堂,也只有三个国公而已。 韩振也很激动,但他更加冷静一些,想了想,道,“若是与北契开战,兵马粮草是一方面,西凉、南诏和回纥不可不防,若是全面开战,对大雍来说,是祸非福。” 南边有沐王府世代镇守,第一代南平王乃是太祖皇帝的义子,到如今沐归鸿已是第三代,历代世子都会在京城为人质,娶妻生子之后,才会返回云南。 南诏倒是不用担心,但眼下,皇帝却知道,南平王隐约流露出要废世子而立次子的意思,将来沐王府难免会出现兄弟萧墙的局面,这对皇帝掌控南线有莫大的好处。 洪继忠接着韩振的话说,“皇上,臣以为,眼下先着急的是能够收复燕云十六州。且不说,燕云十六州是历代皇帝的心头大事,单说北契占据燕云十六州后,对大雍形成了俯冲之势,大雍失去了古北口,居庸关这样的天险之后,北契更是时不时骚扰至京城,这次若能一举收复,多年的心愿也能得偿所愿。” 若真能收复燕云十六州,从此以后,寿康帝睡觉也能合上双眼了,北面没有天险,就好似夜里睡觉开着大门,谁能放心? 皇帝也深以为然,点头道,“正好这次娄国来人,尽快把章程定下来。” 完颜宗望等人被安置在众音院里,是一处五间三进的院子,完颜宗望领着四王子住在前院,三公主二进,此时都聚集在完颜宗望的房间里,周围全是北契的人把手,苍蝇都飞不进来。 完颜宗望看着四王子问道,“对于端宪郡主,你怎么看?” 四王子见过端宪数次了,一开始端宪是以男装面世,他也深深感叹过,世上竟有如此俊俏的少年,等她恢复了女装,虽娇艳无比,可到底年纪小了一点,他能有什么感觉? ------题外话------ 第二更! 第381章 领教 就在完颜宗望对这个侄儿有些失望的时候,完颜赞诚就跟突然之间被武林高手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王叔,端宪郡主年纪虽小了一点,但身份地位在这儿摆着,谢家在大雍乃是顶级士族门阀,且她医术超群,单凭这一点,也配得上侄儿。” 完颜宗望点点头,“我大娄国与大雍不同,大雍一妻多妾,大娄的王子可以娶四房嫡妻,你若是娶了她也不妨碍你娶别的女人,只不过是占了一个名分而已,但娶了她,意义又不同。姑娘的年纪小有年纪小的好处,你这些日子多和她亲近,最好能让她主动提出来嫁给你。” 这一点,完颜赞诚又不懂了,茫然问道,“若大雍的皇帝一纸诏书,难道她还能不遵命?” “你小看了谢家,四皇子殿下虽然打包票说保证皇上能下旨,但中原的士族能够与皇权抗衡,而谢家又是士林门阀,以防万一,还是让端宪郡主亲口答应为上。” 为了迎接娄国的使臣,皇帝在澹怀殿的偏殿摆晚宴迎接娄国的使臣,谢知微自然在受邀的行列,这且不算,皇帝还吩咐谢知微把谢明溪给带上。 能让弟弟见见世面,谢知微还是很高兴,她安排妥当了大弟和妹妹们后,便带着谢明溪从听桃山庄出发,来到了桃花山庄,被米团公公亲自迎进了石佛阁。 石佛阁紧挨着澹怀殿,是内八景之一。 这里原是一片石林,技艺高超的工匠们依据石林的形状,雕刻出了一尊尊庄严肃穆的佛像,石佛林立,在高处建立了一座两层楼阁,在楼上可以一览石佛。 元嘉和绫华已经到了,正陪着三公主完颜宝现下棋,谢知微看元嘉的神情,极不自在。 米团便低声与谢知微道,“大公主已经输了三盘棋了,这一盘下得虽然久了一点,看瞧着,比之前还要难受一点。” 米团不懂棋,但宫里的人能活下来的,无一不是察言观色的高手。 谢知微深谙围棋之道,一听这话,便脸色一沉,既然元嘉姐姐已经输了三盘,很显然与完颜宝现不是一个重量级,且完颜宝现,她前世还是知道一点,在娄国有国手之称,元嘉姐姐不是她的对手也理所当然。 至于,这一盘下得久了一点,米团不懂,她一听就明白了,这是完颜宝现在吊着元嘉姐姐玩呢,元嘉姐姐看出来了,却无可奈何,这便是羞辱了。 岂有此理! 谢知微定了定心神,很快收拾了心情,神色自若地走上了台阶。 看到谢知微来,完颜宝现轻蔑地扫了谢明溪一眼,倨傲地对谢知微道,“听说郡主棋艺高超,我也曾经从一位国手学习过围棋,不知今日可否领教一二?” 她等谢知微很久了,昨晚一席话后,王叔便请人去调查了谢知微,她已经知道,谢知微与大雍大公主情同姐妹,且棋艺高超。 这也是她为何要大公主陪她下棋的缘故,她倒是要借此机会看看谢知微的水平究竟如何? 只是,完颜宝现忘了,她的年龄比谢知微大五岁,不过,完颜宝现可没想过会输。 谢知微扫了一眼完颜宝现面前的棋局,便对她们二人之前的棋路一目了然了,不由得起了胜负心,“三公主远来是客,端宪自当从命!” 完颜宝现给了谢知微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吩咐内侍将棋子分别捡走,谢知微拦住了,“下一盘棋颇费时间,恐下到一半的时候,宴会开始,不能尽兴,不若我就着大公主殿下这盘棋继续与三公主对弈?” 完颜宝现眼看谢知微来了,她也懒得猫逗老鼠一样逗元嘉完了,落下一字,直接断了元嘉的所有后路,在她看来,元嘉已经无路可走。 谢知微居然还想盘活这盘棋,完颜宝现心中冷笑,倒想看看谢知微是真有水平呢,还是不知死活,便也没有异议。 元嘉下输了棋,且输得非常惨,被完颜宝现虐杀,心里正不自在,听到谢知微想为她扭转乾坤,自然松了一口气,能够不在娄国公主面前丢脸,她自然是喜不自禁,忙将自己的位置让给谢知微,“微妹妹,你坐!” 绫华自然不会怀疑谢知微的水平,她领了谢明溪在一旁观战。 两人才刚坐定,皇帝领着大雍和娄国两边的人从旁经过,看到谢知微与完颜宝现下棋,听说谢知微是为了给元嘉扳回一局,他也非常感兴趣,问完颜宗望,“贵国三公主也会下棋?” “皇上,敝国三公主从小师从本因坊道策,十二岁之后,在敝国再无对手!“完颜宗望神色间难免有些得意,语气高昂。 众人均是神色一凛,本因坊道策在琉球有棋圣之称,这样的人自然不会随便收徒,能够看上完颜宝现,证明完颜宝现极有天赋,如此一说,无人不好奇,便上了石佛阁观战。 谢知微还没有落子,棋局一目了然,完颜赞诚不由得朝谢知微看去,小姑娘明眸皓齿,容颜如画自然是不必说,一双琉璃般的眸子熠熠生辉,正盯着棋盘,两根如青葱般的玉指捏着一枚黑棋子,衬得她手指愈发白皙。 就在众人琢磨着,谢知微该如何落下这一子的时候,她已经在东北角上落子了,谁也看不出她的路数是什么,均以为她是要放弃大片的棋子,而另辟蹊径。 完颜宝现嗤笑一声,毫不掩饰她对谢知微的鄙视,果断地在东五西六处落下一子,毫不留情地扫走了谢知微的大片山河。 谢知微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不急不躁,再次落下一子,此时,众人依旧没有看出谢知微的目的何在,倒是完颜宝现,隐约间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但时间容不得她多想,只要切断了谢知微的后路,她就算有回天之力又如何? 完颜宝现也落下一子,显出了她的特色,杀伐果断,有大将之风。 轮到谢知微了,她微微一笑,两根手指夹着一枚棋子,轻轻地落在了遗失的大片河山中间,此时,绝杀之局尽显眼前,石佛阁里头响起了阵阵抽气的声音,皇帝更是喜不自禁,一双欢喜的眼神看着谢知微。 ------题外话------ 第三更! 第382章 败将 若说完颜宝现有大将之风的话,在这盘棋局上,谢知微的表现便是神出鬼没,算无遗策了! 完颜赞诚的目光不离谢知微,虽说这么小的女孩子,他已经有三妻四妾了,年过二十,根本提不起兴趣,但若是能够娶回家,当女儿一样养几年,也是很有趣。 心里便也同意了这门婚事,想到积极去争取一下。 萧恂的眼里冒着火,看完颜赞诚对谢知微的玩味眼神,他那尖锐的目光如有实质,能把完颜赞诚戳出三刀六洞来。 落子三枚,完颜宝现败局已定! 她怔怔地看着棋盘,实在是不明白这般乾坤大挪移是如何实现的,内心里的骄傲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般,一泻千里,她脸上的神色变幻无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微妹妹,你真厉害!”元嘉高兴地向谢知微竖起了大拇指。 谢知微却依然惦记着方才完颜宝现对元嘉的戏弄与羞辱,她淡淡地扫过完颜宝现一眼,轻蔑的目光如剑一般刺向完颜宝现崩溃的内心,笑道,“手下败将而已!” 完颜宝现的眼泪喷涌而出,十二岁之后,她就再也没有输过了,就算输,也不会只有三手就输得惨不忍睹,最多只是输一两子而已,像现在这样,一输就是大片,毫无回天之力的情况从未有过。 “手下败将”四个字,如同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完颜宝现腾地站起身来,不管不顾地朝石佛阁外冲出去。 完颜宗望深深地看了谢知微一眼,杀人诛心不过如此,这小姑娘看似无害,医术了得,医者仁心,实则手段狠辣,冷酷无情,上兵伐心,她分明是故意的。 “快去追你妹妹,好好安慰她!”完颜宗望嘱咐完颜赞诚追出去,他转身向大雍皇帝道,“皇上,三公主乃王兄嫡公主,一向受宠,从未有过这样的败局,暂时难以接受,失礼之处,还望皇上饶恕!” 寿康帝哈哈大笑,看谢知微的眼神难免慈爱许多,元嘉不敌完颜宝现三招,而谢知微三招便扭转乾坤,她将完颜宝现对元嘉的羞辱全数奉还,皇帝岂会不喜? “二大帅客气了,小孩子玩闹,我们这些做大人的就不必掺和了!”话虽如此,皇帝扭头对陆偃道,“把前些日子江南巡抚贡上来的那副围棋赐给端宪郡主。” 这是对端宪郡主的赏赐了! 萧昶炫看了谢知微一眼,见她平静地谢恩,一举一动端方优雅,规整得如同用尺子量出来一般,可是在萧昶炫的眼里,这种所谓的世家女虚伪无比,一点都不如他的清儿纯真质朴。 时辰不早,陆偃过来请皇上入席,皇帝便领着一众人去了澹怀殿的偏殿,偌大的殿内,左右两边各放着矮几,待众人落座,宫女们鱼贯而入,将酒菜一一端上来。 谢明溪随谢知微同桌,他虽然只有五六岁,但古礼学得好,跽坐端正,毫不费力。 陪在皇上身边的是俞选侍,才两日功夫,这女子似乎便脱胎换骨,一身华服,头上珠环翠绕,丝毫看不出是船女出身,反而落落大方。 谢知微深深地看了俞选侍一眼,抬眼朝陆偃看去,如玉的侧颜在满殿烛火的映衬下,越发妖冶,殷红的唇.瓣微微勾起,灯影晃动中,似乎有一抹流光从他的唇.瓣流过,诡魅而动人心魂。 似乎有所感应,他眼角余光看过来,不期然间,唇角勾得更高了一些,妖魅从眼底唇角倾泻而出,男妖都不及他这般摄魂夺魄。 谢知微也不由得深深怀疑,这船女真的是船女吗? 这边歌舞升平,飞翠阁里却传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声,薛婉清茫然地站在门口,看着畹嫔不管不顾地哭,她顿时有些不解,怎么一切和书上都不一样了呢? 《掌上珠》中,畹嫔哪怕从妓.院出来,被皇帝迎入宫中,也非常受宠,平安无恙地生下了儿子,那孩子甚至差点被立为太子。如今有了她在一旁助力,怎么反而如此不顺呢? 畹嫔的孩子终于还是流掉了。 “我要去见皇上,这都怪端宪郡主,若不是她,我的儿子不会流掉,她见死不救,不配为人!”畹嫔挣扎着要下床。 薛婉清走过去按住了她,“眼下之际,是赶紧把身体养好,等皇上临幸,最好能再怀上一个孩子。” 畹嫔不敢置信地看着薛婉清,她想了想,摇摇头,“不,不会了!” 皇帝如今有了新人,最关键的是,她们打听到,郑长冬被东厂问过话了,令人惊讶的是,郑长冬被东厂放走了,等她们寻人的时候,郑长冬已经不知去向。 “皇上不会再临幸我了。”畹嫔抓住了薛婉清的手,“皇上是不是相信了郑长冬的话?” 薛婉清也很无语,“当初我问你,你说你是孤女,你从未跟我说你还有个未婚夫。你有个未婚夫若是死人也就罢了,偏偏还是个活人。” “我做梦也没有想到,他会寻过来,我以为我进了宫,都说一入宫门深似海,我想他这辈子休想见到我,我不想节外生枝。” 实则,她与薛婉清打交道后,不想把这个把柄握在薛婉清的手里,而且,若没有这次桃花坞出行,正如李畹芬想的那样,她这辈子都不可能与郑长冬见面,她是皇上的嫔妃,郑长冬只是一个落魄的秀才,若非与郑长冬走散,她也不会落魄到乞讨卖身的地步。 薛婉清也觉得李畹芬说得有道理,若李畹芬早把这件事告诉她,她其实也没有能力去寻郑长冬,眼下,她也不得不放弃这枚棋子了,寻思着该如何建立起自己的事业来,难道说,她不得不依靠萧昶炫? 想到这里,薛婉清一阵心烦,安抚好李畹芬后,她便走出了飞翠阁,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向澹怀殿那边的灯火,她也没想到谢知微竟然能够做到见死不救,小小年纪,居然如此歹毒,看来,书中萧昶炫废后,将她打入冷宫也不算过分。 她竟然走到了如此被动的一步!薛婉清不自觉地握紧了手腕,心头满是不甘,如今只能指望萧昶炫那边了,若是能把谢知微送走,萧恂那边的位置就空了,她便可以抓住机会,让萧恂看到自己了。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正在爬榜,请大家帮个忙,有票票的请多投点票票哦! 第383章 秦晋 宴会的气氛随着义武侯与完颜宗望的交谈甚欢,而渐至佳境,只是,完颜宗望对谢知微的兴趣更浓,今日谢知微的表现大出他的意料,不由得笑道,“本帅实在是不知道,天底下竟然还有端宪郡主如此兰心蕙质的姑娘,若是端宪郡主有兴趣,可到敝国游玩,本帅倒履相迎!” 谢知微捏着筷子,她的目光淡淡地扫过完颜宗望和完颜赞诚兄妹,完颜宗望的目光倒是非常欣赏,完颜赞诚则是带着审视和打量的目光看着她,而完颜宝现则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不能不由她深思。 “娄国有什么好玩的?”襄王不等谢知微说话,便开口道,“我大雍地大物博,南北迥异,物产富饶,依本王看,二大帅不如就留在这里,若不然,三公主和四王子留在大雍也行。你们看看,三公主还是棋圣的弟子,在你们娄国说起来多厉害,结果一来,就被端宪郡主比下去了,可见你们那边人才匮乏,见识不广。” 襄王一句话,就把宴会的气氛拉低到了冰点,完颜宗望的脸色非常难看,而完颜宝现更是恼羞成怒,指着谢知微道,“我要与你再比试一场!” 这是发出挑战了! 完颜宝现输了,完颜宗望也觉得脸上无光不说,若长此下去,完颜宝现有了这个心魔,在围棋一道上,怕是再无进展,他也很赞成,起身对皇帝道,“请大雍皇帝陛下成全!” 皇帝不由得看向谢知微,问道,“端宪,你觉得如何?” 谢知微斜睨了完颜宝现一眼,起身对完颜宗望道,”二大帅,没有无缘无故发起挑战的,也没有无缘无故接受挑战的,敢问赢了如何,输了如何?“ 完颜宝现只想凌.辱谢知微,她腾地站起身来,指着谢知微道,“若我赢了,你乖乖地跟我回娄国,从此任我为奴为婢,我若输了,任你处置!” “放肆!”完颜宗望很是失望地看着这个侄女,她往日的风范到哪里去了?可见,从未吃过败仗的人,是不可能有很大的成就,战无不胜,宠辱不惊的人,不是没有,那样的人肯定不是完颜宝现。 完颜宗望愧疚地朝皇帝抱拳,“皇上,请饶恕本帅侄女的无礼,不过,端宪郡主这颗大雍明珠耀眼无比,但凡见识过她风范的人,无一不被其折服,这一次敝国若能捧回这颗明珠,盟约的条件任贵国提,敝国决无异议。” 皇帝大吃一惊,襄王却是怒发冲冠,一双胖得快让人看不见的眼睛圆瞪,恨不得把完颜宗望吃掉。 陆偃妖魅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他看了萧昶炫一眼,垂下了眼帘。 萧恂坐在位置上,单手紧紧地握住了酒杯,他手中的珐琅彩荷塘酒杯慢慢地开裂,里面盛的桃花酒无声地溢出来。 若是湄湄能够认可自己的话,此时,他岂不是有立场去维护湄湄? 萧恂不由得朝谢知微看去,见她眼帘低垂,满脸平静,似乎众人讨论的人不是她,这就叫人看不懂了。 难道说,湄湄不怕背井离乡,远赴他国? 娄国人打的是什么主意,明眼人一看就明白。 萧昶炫高兴坏了,他没想到,娄国为了得到谢知微,居然能够开出这样的条件来,如此一来,将来大雍收复燕云之后,他也不用费尽心思谋划,如何遵守诺言了。 他虽然看不出谢知微的价值在哪里,他也不用知道,只要能把谢知微弄走,就不怕他的几个皇兄们打谢知微的主意,九五之尊的争夺中,大家就可以公平竞争了。 若非有清儿,他倒是也不排斥娶谢知微,可如今,江山和美人他都想要,都不想放弃,谢知微就显得格外碍事碍眼了。 “呵呵!”萧恂冷笑两声,在空旷静谧的大殿里显得格外突兀,皇帝猛地醒过神来,不悦地问道,“宸郡王,你笑什么?” 就在刚才,皇帝都动心了。 大雍与娄国商讨的协议是,两国联手征伐北契,燕云十六州收复后,归大雍,而大雍缴纳给北契的岁金则归娄国,若说娄国能够答应大雍的任何条件的话,最起码,谢知微可以抵掉大雍每年都必须拿出来的岁金了。 每年三十万匹布,二十万两银,若是能够省下来,最起码可以养一支十万人的军队。 而自己想去泰山封禅,户部一直在叫嚣没钱,这笔钱,用来封禅绰绰有余不说,还能干点别的,几处行宫都破败不堪了,宫里几处宫殿总是没钱修缮,包括麟德殿也可以趁机翻修一下……想到这里,皇帝也难掩激动。 寿康帝脸上的神色瞒不过老奸巨猾的完颜宗望,他素闻皇帝不满襄王府,也听说襄王府想聘端宪郡主为儿媳妇,即便不能把端宪郡主弄回娄国,最起码也要让皇上因端宪郡主而和襄王起罅隙。 “两国商议国事就商议国事,扯上女子做什么?臣是在笑话二大帅眼光短浅,听闻二大帅用兵如神,本王期待有朝一日与二大帅沙场上见真章,看看传说中的战无不胜的二太子是否名副其实!” 萧恂后面一句话是对着完颜宗望说的,他浑身杀气腾腾,看在完颜宗望的眼里,完颜宗望便明白,只怕襄王府求娶端宪郡主,正是萧恂的意思。 完颜宗望年纪比萧恂大了至少两轮,他当然不会被萧恂几句话就激怒,反而诚恳地道,”不瞒郡王爷说,这一次,本帅与公主和王子若非端宪郡主,便要把命都丢了,端宪郡主是我等的救命恩人,敝国对待救命恩人便如同再生父母,想供奉救命恩人也不为过,还请郡王爷体谅!“ 皇帝深以为然,也松了一口气,他怕谢知微身上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娄国人知道了,而他不知道。 “父皇,儿臣实在是被二大帅的诚意大动,儿臣以为,端宪郡主身份高贵,正好娄国四王子无嫡妻,不若两国因此结亲,成就秦晋之好!”萧昶炫提议道。 ------题外话------ 第一更! 第384章 提议 谢知微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萧昶炫,他笑意盎然的脸,在谢知微看来,可恶无比。 谢知微死死地压住了将手中的酒杯泼向萧昶炫的冲动,正要说话,元嘉站起身来了,“四皇兄,若论起和亲的话,本该是我们这些当公主的义务,其次才是宗室郡主,暂时还轮不到端宪郡主!” 谢知微讶然,吃惊地看向元嘉,元嘉正好看过来,她眼里难掩悲愤,也用眼神死死地压制她,不许谢知微说话。 襄王松了一口气,此时才笑盈盈地道,“元嘉,傻孩子,谈什么和亲啊,还没到那份上,就算和亲,也不一定是要大雍的公主嫁到娄国去,娄国既然带了公主来,自然是准备把公主留下的,这才是正儿八经的诚意呢。” 元嘉当然不愿去和亲,只是,她更不愿意对不起微妹妹,微妹妹救了她母后两次了,年纪这么小,怎么可能让微妹妹去娄国和亲呢? 她没想到,四皇兄居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她简直是难以想象。 “此乃国事,还需两国详细商量,今日就到此为止!” 皇帝说完,起身离开,陆偃跟在他的身后,一抹大红彩绣麒麟袍的袍摆,划过了高高的门槛,消失在夜幕中。 今日的这场酒宴,真是峰回路转,也不知道是不是这桃花酒太过醉人了,两边的人似乎都没有压制住,而把野心都暴露了出来。 夜色醉人,空气里漂浮着淡淡的花香,一轮淡红色的月牙儿镶嵌在黑丝绒般的夜空,清辉如水,微风轻抚,如丝绦般的柳枝轻轻地拂动,从皇帝的肩上抚过。 寿康帝背着手,他有些忍不住,扭头问陆偃,“阿偃,你说,娄国这是打的什么主意?” 陆偃沉思稍许,阴柔的嗓音带着些许笑意,“臣没有想过,臣只是好奇,娄国提出如此荒谬,不切实际的的要求,四皇子殿下怎么会乐见其成?” 哪个上位者会为了一个女子而放弃年复一年的岁金? 皇帝的心里咯噔一下,他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了皇后说过的一句话,“即便本宫生出了嫡子,四皇子已经长大成人,于他又有何碍?” 不得不说,这句话一开始就在皇帝的心里扎了一根刺,只不过此时,这根刺越来越深,深到足以让他警惕了。 幸好,他这个皇儿年纪不大,还没有很深的城府,否则,今天就不会自己在宴会上提议,而是指使他人帮他把话说出来,皇帝一声冷笑。 果然,他的这些儿子们个个都长大了。 也蠢笨如猪。 如果换成是他,皇帝不由得想到,以皇子之尊,求娶谢知微,以谢家对谢知微的重视,必然会倾尽全力在背后支持这个皇子女婿,谢眺这些年虽然低调,可四大家族的门生故旧也遍布朝野,盘根错节,何愁不成事! 想到这里,皇帝也不由得道,“端宪郡主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自古一家有女百家求,如今谢眺也该头疼了。” 陆偃妖魅的眼中闪过一道暗芒,他抬手为皇帝挑起了一根开满了桃花的桃枝,道,“臣听闻谢大人与崔家有约,因冯氏害死了崔大太太,谢大人为表歉意,愿意将谢家的任何一个女儿嫁给崔家为媳,想必崔家会选谢大姑娘。” 崔家和谢家再次结亲?他们想干什么? 皇帝一愣,他倒是不怀疑陆偃的猜测,换成是谁,都会选一个家族的嫡长女,那都是倾尽一切,精心培养出来的姑娘,崔家除非眼瞎,才会弃谢知微而选其他。 “老四知道这回事吗?”皇帝哈哈大笑道。 陆偃跟在身后,恭敬地道,“襄王爷也听说了,这些日子急得不得了。” “恐怕今晚之后,他会更急吧!”皇帝不由得很想看看他那个好弟弟,狗咬刺猬无从下口的那副熊样。 谢眺也很急,但眼下,他没有办法,很后悔没有早早地和崔家把谢知微的婚事定下来,将谢知微姐弟俩送回院子后,谢眺轻轻地拍了拍镇定自若的孙女的肩膀,安慰道,“有些事说是说,特别是关乎到朝廷的大事,一向没那么容易定下来,你安心休息,一切尚有祖父。” 谢知微并不急,不管是祖父还是父亲都不会轻易地把她交出去,她向祖父道谢后,便领着弟弟进了屋。 谢明溪已经困得眼睛都睁不开了,谢知微让丫鬟婆子们先帮她梳洗,她一个人坐在东边的书房里,细想今日发生的事,除了感叹萧昶炫的愚蠢,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她也清楚,眼下当务之急是尽快将婚事定下来,让人没有置喙的余地,只是,若说崔家的话,难道她真的要与二表哥或是三表哥成婚? 前世,不管是二表哥还是三表哥都有很好的姻缘,崔家因她而落败,被萧昶炫清洗的时候,两位表嫂身份贵重,却都是不离不弃,她不想破坏这样的好姻缘。 砰砰砰! 谢知微听到有人叩窗,忙抬起头来,透过茜纱窗,她看出来是萧恂,忙过去将窗户推开,低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为什么不能来?”萧恂很不客气地翻了进来,正要说话,外头听到谢明溪委屈地在喊“姐姐”,谢知微听到后,便出去了。 谢明溪已经被秋嬷嬷安置在了碧纱橱里,他闭上了眼睛,伸出手,可怜兮兮地叫着姐姐。 谢知微忙过去将弟弟的手握住,塞进了被子里,在床边坐下来,轻轻地拍着他,让玄桃将屋子里的烛火罩上,一面低声道,“姐姐在呢,好好睡,我们明天就回去了。” 谢明溪听着姐姐的话,很快便沉沉地睡去,谢知微等他睡安稳了,这才给他掩了掩被角,回到了书房。 萧恂还没有走,坐在琴凳上,正怔怔地看着书柜发呆,听到动静,他抬起头来,眼巴巴地看着谢知微在书桌前的凳子上坐下。 “湄湄,我有一个提议,你想不想听?” 谢知微知道他说的是今日晚宴的时候的事,她也正愁没有主意,总不可能坐以待毙,让皇帝真的把她遣到娄国去吧,便点点头,“你说!” ------题外话------ 第二更! 第385章 定亲 萧恂想了想,还是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看着眼前明媚的少女,白皙的肌肤在烛火下,比上等的羊脂玉还要细腻,如覆上了一层瓷釉般光洁而又娇嫩。 萧恂费了吃奶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手,他别过脸,灵机一动,道,“湄湄,现在你我都处于困境之中。” 谢知微没有听懂,她现在的确很为难,但萧恂,他有什么为难的事吗?忙问道,“怎么了?你遇到了什么事?” “我父王他非要给我定亲。”萧恂说这话,装出一副委屈的样子。 他虽不清楚湄湄对他的态度,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湄湄很关心他,肯定也见不得他为难。 谢知微想到前世,萧恂攻进皇宫的时候,已经年近而立,那时候,他还没有娶亲,也没有听说身边有妾室通房,只是后来不知道,他有没有立皇后? 他若是立皇后,会立谁呢?可怜她那时候被囚禁冷宫十年,早已经不知道京中有什么名门闺秀了。 想到这里,她不由得皱了皱眉头,前世的苦痛令她非常不快。 一直偷偷地关注谢知微的萧恂,自然是没有放过她这一瞬间的情绪波动,心头就好似有只小狗在撒欢,果然,湄湄不高兴了,一听说他要定亲,她就不高兴了。 谁不知道,他若是真的定亲了,以后肯定要对与他定亲的姑娘好,他以后就不能跟湄湄玩了。 只是,一想到要对别的姑娘好,萧恂就想吐。 除了打架的时候,他一向连和元嘉她们靠近,都会引起他的烦躁。 “和谁定亲啊?”谢知微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问出这话的时候,语气里那让人不易察觉的委屈,她也不明白,这一世,萧恂怎么就会定亲了呢? 前世,萧恂有没有和人定亲过? “我也不知道,我父王问我有没有合适的人选,我想来想去,想到了一个,可是,我怕她不答应,就说没有,父王就说他帮我寻一个。湄湄……”萧恂急切之下握住了谢知微的手,“这种时候,你应当帮我,权当是在帮你自己。” 谢知微愣了一下,“我怎么帮你?” 看着谢知微澄净的双眼,明亮的黑眸,萧恂想到自己即将行骗的手段,他在心里把自己唾骂了一声,却依然不得不问道,“你若是能帮我,或者说,我们能够互帮互助的话,你会不会答应我?” 谢知微的心思还沉浸在萧恂说,他想到了一个姑娘,就怕那姑娘不答应,有些不舒服,萧恂居然瞒着她,可是,萧恂又为什么要告诉她呢? 她有些心不在焉地点点头,将手抽出来,装作毫不在意地拿起茶壶,给萧恂倒了一盏茶,“你说!” “我不想和一些不认识的,让我讨厌的姑娘定亲,正好,湄湄,你眼下不也很为难吗?这种时候,就算你祖父为你选好了定亲的对象,想必对方也不敢答应了,要不,湄湄,我们俩定亲吧!” 萧恂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身体前倾,眼巴巴地望着谢知微,只要谢知微点头,他的心愿就达成了一半,以后,他可以仗着未婚夫的身份,肆无忌惮地对湄湄好,湄湄也一定会喜欢上他。 谢知微看着萧恂亮晶晶的凤眼,宛如夏夜天空里的星子一般明亮,眼中的期盼如火一般燃烧,一下子灼伤了她的心,她不由得想起前世,临死前的那一刻,萧恂提着枪冲进冷宫,看到自己时,眼中的悲痛与绝望,耳边似乎还传来了他的喊声,“谢大姑娘!” 她一个废后,居然还有人喊她“谢大姑娘”。 但,那一刻,她多希望能够回到从前,回到她还是谢大姑娘的时候,一切都能够从头开始。 是不是,那一瞬间的心愿,感动了上苍,她才能够得以重生呢? 这一刻,谢知微什么都没有想,她点点头,真诚地道,“我愿意帮你没错,可是,那姑娘若是知道你和我定亲了,她心里要是也中意你,她会不会难过?我觉得这件事你还是慎重起见为好,别弄巧成拙了。” 萧恂只觉得被幸福砸得太突然了,他有些晕头转向,烛火里,他俊美的容颜如同盛开的一朵牡丹花,艳丽而又华贵,一双凤眸炯炯有神,一刻不舍地看着谢知微,“没关系,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你只要答应我,帮我就可以了。不过,湄湄,你放心,我们俩既然定亲了,只要你不反悔,我就永远都不会反悔,绝对不会坏了你的名声,也不会坏了谢家的名声。” 说完,他生怕谢知微反悔,嘱咐谢知微早点休息,一翻身,就从窗户里跃了出去。 他一路跳跃着,如同小狗一样,兔起鹘落,便到了山庄外,朝等候在此的墨痕打了个响指,“走!” 墨痕听弦音知雅意,见自家主子兴高采烈得都要上天了,心说,到底什么事,忙趋马上前,问道,“爷,是不是有喜事?” “哈哈哈,就是喜事,快点,别问了,赶紧回去!”他要去找父王,让皇上今晚上就把赐婚圣旨用印。 襄王爷刚刚歇下,就被敲门打户的声音惊起来,听到儿子在外头急得跳脚,还不停地抱怨,“这么早就睡了?爹,快起来,儿子有重要的事跟您说!” 襄王爷不敢耽搁,连忙披了衣服起身,才把门拉开,萧恂便冲了进来,欢喜得跳了起来,”父王,成了,湄湄答应我了!“ “成了什么?”襄王爷不知道湄湄是谁,但看儿子这副模样,猜也猜到了,“你是说,谢大姑娘答应了?哎呀,这是好事啊,明日爹帮你去讨赐婚圣旨!” “爹,你现在就去,去找陆偃,让他帮忙,把赐婚圣旨要来,免得夜长梦多。” 襄王爷心说,有他在一旁盯着,还怕什么夜长梦多,但一想到,谢家大姑娘如今就跟香饽饽一样,多少人盯着,万一出点差池,就算将来能扭转乾坤,也闹得不好看,说出去不好听,连忙整理了衣衫,让儿子稍安勿躁,他去了乐寿殿。 ------题外话------ 第三更! 第386章 恭喜 皇帝还没有睡,正在听俞选侍唱曲儿,陆偃也没有在旁边服侍,跟着的是米团。 “闹花深处层楼,画帘半卷东风软。春归翠陌,平莎茸嫩,垂杨金浅。迟日催花,淡云阁雨,轻寒轻暖。恨芳菲世界,游人未赏,都付与、莺和燕……” 俞选侍的确有一把好嗓子,若换了别的时候,襄王爷自然也会知情识趣地在旁边听一会儿,等皇上尽兴了,他才进去,只此时,他一刻都等不得了。 米团自然不会轻易放襄王爷进去,两人正在殿外推搡的时候,皇帝早就听到了,见襄王没完没了,俞选侍也停了下来,好心地劝道,“皇上有要事处理,妾身先退下,待妾身喝口水润润嗓子,再唱给皇上听。” 皇帝深吸一口气,沉着脸,吩咐道,“让他进来吧,朕倒是要看看,到底是什么重要事?” 襄王狠狠地瞪了米团一眼,一甩衣袖,进了大殿,还告状道,“皇兄,米团这奴才胆子也太大了一点,居然连臣弟都敢拦!” 皇帝没好气地道,“大半夜的,你冲到后宫,到底所为何事?” “皇兄,你之前不是说,只要谢家答应,你就给我儿下赐婚圣旨吗?皇兄,你现在就写圣旨吧!“ 皇帝气不打一处,他这个时候闯进自己的后宫,为的就是一张赐婚圣旨?皇帝张了张嘴,想呵斥他两句,但看到自己这皇弟一副厚脸皮,没人给他上茶,他自己斟茶的样子,就把话咽下去了。 “谢家答应了?”皇帝不太高兴,谢家这个时候答应,很显然是不想把女儿架在火上烤,只是让他放弃岁贡,皇帝又有点不情愿,只觉得,谢家一天到晚一副忠君爱民的样子,到了关键时候,也还是那么自私地明哲保身。 自古,多少为了民族大义而愿意和亲的女子,谢知微怎么就不行? 襄王朝皇帝看了一眼,飞快地掩饰住眼中的不悦,他催促道,“皇兄,谢家是什么人家,他要是不答应,我能讨这赐婚圣旨?” “大事还没有议定,朕这个时候下旨,是不是太匆忙了一点?” 襄王心中一阵冷笑,面上却装作一无所知的样子,“什么大事?什么国家大事还跟儿女姻缘有关?皇兄,你不会真的要把端宪郡主送到娄国去吧?你听臣弟一句,你要真这样,不说母后不答应,全天下的读书人,一人一口唾沫星子都会把你淹没。” 襄王到底没敢说淹死的话,不过,他这话也让皇帝警醒了,他那好儿子萧昶炫到底想干什么?想让天下人把他这个当老子的骂死了,他好继承皇位? 襄王有句话没有说,但皇帝也明白过来了,谢知微是平定雎州疫情的有功之臣,她的名声在有心人的传播下,已经享誉大江南北了,若他真的将谢知微送去和亲,世人还真会骂他。 如此一想,皇帝也懒得管这事了,吩咐米团把行人司的人传来拟旨,用印,将襄王打发走。 乐寿殿这边的事,瞒不过陆偃,他坐在步云楼的书房里,三彩烛台上的烛火明亮,烛光轻轻地舔着他明艳如花般的容颜,不染而朱的唇瓣,侧颜如画,狭长的眼尾上勾,邪魅而又泛着淡淡的清冷。 米团站在离书案三尺远的距离,禀完之后,督主便没了动静,他也不知道督主听清楚了没有,正不知该如何自处,便听到陆偃阴柔的声音不紧不慢地在这弥漫着桃花甜香的屋子里响起,“谢家同意了?” “是,襄王爷是这么说的,郡王爷才从听桃山庄回来,襄王爷就闯了乐寿殿,原本襄王爷都就寝了,是从床上爬起来的。听说郡王爷都乐疯了!“米团两腿都在哆嗦,督主的心情似乎很不好。 “如此……甚好!”陆偃的唇角艰难地扯出了一丝笑意,他很快调整心情,吩咐下去,“圣旨一式三份,一份送往京城礼部备案,两份分别宣旨,督着办好!” “是!”米团战战兢兢地下去,站在廊檐下,他忍不住朝屋里看了一眼,见督主闭着眼睛,一只狼毫笔在他手中被折成两半,如竹节玉雕般的手指被戳伤,血滴滴落下。 圣旨到的时候,谢知微已经睡下了,黑暗中,她睁着眼睛,心头有些不安,自己居然答应萧恂为了帮他愿意与他定亲,两世为人,谢知微做事都不曾这么肆意妄为过,但那一瞬间,她的确不想拒绝。 是不想看到他为难,还是有别的什么想法,到现在,谢知微都不愿意去想,她暂时想当一只鹌鹑。 却又睡不着。 不知不觉,三更鼓声响了,谢知微才闭上眼睛,门就被拍响了,门外是杜沅的声音,喊道,“玄桃姐姐,快把姑娘叫起来了,圣旨到了,是给姑娘的旨意。” 外院的正厅里,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他手里亲自握着一卷明黄色的玉轴圣旨,白皙的手背上,隐约可以看到青筋暴起,他的左手边放着一盏茶,却没有动,坐在椅子上,妖魅的眼睛头一次显得那么冰凉,看着通往后院的门,有些失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谢眺陪坐在旁边,他不是没有旁敲侧击过圣旨,但陆偃一句话都没有说,这让谢眺非常着急,甚至忍不住想着,若是皇上真的要把微丫头送到娄国去,谢家恐怕不得不抗旨不遵了,哪怕最后挣个鱼死网破也要硬着头皮挣下去,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 他额头上的汗珠不停地爆出来,颗颗滚落,不时地抬起衣袖擦汗。 香案已经摆好了,一应接旨的准备工作已经妥当,但谢眺却知道,到最后,遵不遵旨两说。 谢知微来得很快,她走到门口,便对上了陆偃那双冰冷妖魅的眼睛,不由得愣了一下,但很快,她的目光就挪向了陆偃的右手,受了伤,草草地包裹了一下,估计是怕污了圣旨。 陆偃在看到谢知微的瞬间,眉眼间的冰霜如遇到了三春暖阳般融化,变得温和起来,右手在触到谢知微的目光时,被狠狠地灼了一下,很快站起身来,走过去,“郡主,恭喜!”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今天搬办公室,没有时间码字,吃存稿,姑娘们,来几张票票安慰一下,再,爬榜中,票票支持哦! 第387章 赐婚 谢知微愣了一下,看向他手中的圣旨,有些不确定地道,“喜从何来?” 若照以往,正主儿来了,陆偃应当展开圣旨宣读了,但此时,他却试探性地问道,“襄王府向皇上求了赐婚圣旨!” 他看着谢知微,妖魅的眼底深藏着关切,若是谢知微不答应,他恐怕不会宣旨。 谢知微明显松了一口气,她自己固然不知道这件事做得是对是错,但此时,身后有一只手在推着她往前走,便跪了下来。 即便这婚事不是她答应下来的,她也不可能抗旨,谢家一大家子人,怎么会因为她而背上抗旨不遵的罪名呢? 谢眺懵了,脑子里似乎有无数只蜜蜂在嗡嗡嗡地叫,吵得他想要炸裂,眼前,陆偃身上的大红彩绣麒麟袍是那般碍眼,刺得他眼睛一阵阵地疼,他都想问陆偃,他传旨是不是来错了地方了? 他的孙女只有十一岁,赐什么婚啊? “端宪郡主,听旨!”陆偃展开了圣旨,阴柔的声音在正厅里响起。 条件反射般地,谢眺跪了下来,他紧张地朝孙女看了一眼,虽说比起被人谋算到娄国,嫁进襄王府要好多了,但万一孙女儿对这桩婚事不满意呢? 襄王府有什么好?萧恂虽然贵为郡王,可说到底还是个庶长子,而萧恪,虽是嫡出,这些年在京城名不见经传,想必也不是个出彩的人物,至于襄王的第三子,马侧妃所出的萧恒,那就更不用说了,比起萧恂那就差了十万八千里远,皇帝要是把微姐儿赐给萧恪或是萧恒,谢眺想想都觉得膈应得慌。 他疼了这么多年的微姐儿,还没有疼够,难道说就要成为别人家里的人了? 一瞬间,谢眺对皇帝都生出了不满的情绪。 已是三更天,因跟几个小的没有关系,是以,前来听旨的只有谢眺和谢知微,以及随身服侍的下人们,跪在冷硬的凿花地砖上,谢知微低着头,眼睛盯着陆偃脚上的粉底皂靴看。 陆偃阴柔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 “朕奉皇太后慈谕:惟尔谢家嫡长女端宪郡主谢知微,族茂冠冕,庆成礼训,贞顺自然,言容有则。作合春宫,实协三善,曰嫔守器,式昌万叶。备兹令典,抑惟国章,太后躬闻之甚悦,兹以指婚宸郡王,是用命尔为宸郡王妃,责有司择吉期完婚。往,钦哉!其光膺徽命,可不慎欤!“ 谢知微听了这圣旨,倒也没有什么,但谢眺则不同,他很快抓住了两个要点,一是孙女果然被指婚给了宸郡王,其次,这既是一份指婚圣旨,又是一份册封圣旨,孙女还没有过门,便被册封为了宸郡王妃。 这是怎么回事? 他毕竟混迹官场数十年,很快就回过神来,不由得再次看向谢知微,见她脸色平静,好似这赐婚圣旨是给旁人,此时已是双手举过头顶,“端宪接旨,谢主隆恩!” 谢眺只好跟着磕头,孙女已经接旨了,他甚至连问一声她到底满不满意都没有机会,又一想,孙女一向有主见,虽说是嫁给宸郡王这个庶子,但好歹,宸郡王人品贵重,文武并举,宫里宫外都受宠,比起被谋算到娄国,简直是要好太多了。 不对,谢眺突然想到,今日晚宴的时候,才出现娄国求要孙女的事,现在连夜圣旨就来了,这其中是不是说明了什么? 难道说,这婚事,其实是孙女儿自己求来的? “恭喜谢大人,恭喜郡主!”陆偃待谢知微和谢眺起身,道了一声喜,他抚了抚衣袖,淡声道,“天色不早了,本座还要回去复命,就不久留了!” “等等!”谢知微忙道,她瞥了陆偃的手一眼,“陆大人,请稍候片刻!这么晚,还劳烦陆大人亲自跑一趟,无论如何,请喝杯茶再走!” 米团公公在一旁惊得同手同脚,普天之下,除了皇上,还真没有人敢如此强势地留督主喝茶。 只是,刚刚转身的陆偃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了谢知微一眼,唇角微微勾起,一双妖魅的眸子明眸生辉,不染而朱的唇瓣上闪动着烛火的流光,格外明艳动人。 谢知微给杜沚使了个眼色,杜沚快步往后院去了,陆偃重新回到了原位坐下喝茶,谢知微坐在他的右手边,手里拿着圣旨,目光不时朝他的右手滑去。 陆偃浑身不自在,好在杜沚很快就来了,谢知微接过了杜沅拿过来的纱布和药膏,朝陆偃伸出手来,“陆大人,你的手受伤了!” 明亮的烛火之下,谢知微打开了陆偃随意包裹的手,见掌心里被划伤了好大一块,不由得不满地朝陆偃看了一眼。 陆偃低垂眼帘,眼睫毛如同一排小刷子一般,轻轻地颤动着。 谢知微帮陆偃清洗了伤口,好在伤口并不太深,她轻轻地将绿色的膏药抹到了伤口上,用纱布帮他包扎好,在手背上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这才将玉瓶递给米团,“米团公公,一天两次,伤口不能沾水,可千万不能耽误了。” 米团战战兢兢地接过了玉瓶,应下道,“是!” 陆偃看了看手背上的蝴蝶结,又深深看了谢知微一眼,没有说话,大步流星地朝外走去。 谢眺起身送了陆偃几步,回过头来,他只当没有看到大孙女与陆偃之间的这份不寻常,而是指着左手下首的椅子,“坐,祖父有话要跟你说。” 谢知微当然知道祖父要问什么,照理,她应当主动跟祖父把这件事说清楚,可是,她要怎么说,难道说,她要跟祖父说,她是为了帮萧恂才会答应这桩婚事的? “微姐儿,这桩婚事,虽算不上好,但方才,祖父心里也想过了,也不算太差。女孩儿长大了,总是要出阁的,一辈子在后院生活,最要紧的不是公公婆婆的喜爱,而是丈夫的珍重。” 谢眺一向觉得自家孙女儿聪慧过人,坚韧果断,但细细一看,也只是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接旨之后,一直到现在都是懵的,心里不由得把皇帝的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 议亲议亲,讲究的是一个议字,他们这样的人家,自然要把京里京外的世家扒拉一遍,实在是寻不出好儿郎了,才会考虑权贵,世家与权贵门不当户不对,谢眺一向都很反对与权贵结亲。 早逝的女儿就是个典型,虽说孙女儿比起女儿来,妥当了不止百倍,但哪一个给人家当媳妇的女孩儿不吃苦不受气? 更何况,萧恂还是庶长子,在襄王府里的地位本来就很尴尬,而襄王妃还是商户出身,将来孙女儿嫁到那边去了,怎么过日子? ------题外话------ 第一更! 第388章 欢喜 谢眺想想都觉得糟心,又不得不为孙女儿打气,“皇上虽然赐了婚,但你眼下年龄还小,若是成婚,还要好几年功夫,祖父会把你多留几年,无论如何,等及笄,再过两三年,十七八岁了再出阁。” 越想,谢眺就越是觉得可行,兀自说道,“若是到了那个时候,萧恂还是像现在这样,身边没什么乱七八糟的人,祖父觉得也不妨答应这门婚事,祖父也会想办法让襄王府把你们分出去,萧恂不是自己有王府吗?你们就住到宸郡王府去,若是萧恂不成样子,祖父再帮你谋划。” 谢知微紧紧地握住圣旨,看向谢眺儒雅端方的侧脸,她心里不由得非常愧疚,事先她并没有和祖父商量,便做出了这个决定,原本也是不想祖父为难,谁知,最后还是让祖父担忧了。 “祖父,虽说与崔家结亲是一件最好不过的安排,可是,依孙女来看,皇上未必愿意看到两家结亲。这一次雎州城平疫,赏赐如此丰厚,除了爵位,封邑几乎快赶上郡王了,孙女觉得,空穴不来风,若皇上对孙女没有安排,是不会颁下如此丰厚,超出规格的赏赐。” 谢眺也明白过来了,他素日知道孙女机警聪慧,却没有想到,她已经通达到了如此地步。 “孙女既然被封为了郡主,将来无论婚事如何,不可能不和宫里说一声,都要听从宫中的旨意行事。与其掺和到皇子们中,又或是当那砧板上的鱼肉,被算计到异国他乡,孙女觉得,宸郡王是最好的人选。” 与萧恂订婚,那就是彻底改变了前世的命运了,更重要的是,萧恂是最后的赢家。 到了这一刻,谢知微的脑子这才转过弯来,可以思考,她都佩服自己之前没用脑,居然还敢做出这么大的决定。 回后院的时候,她都在想,是为什么?是因为从前世至今对萧恂的那份信任吗? 前世也是,她想报仇,但凭她一个被囚后宫的废后,不可能撼动得了萧昶炫的太平王朝,她也是如一个赌徒一般,不管不顾地派了内侍出宫,去了燕北,找萧恂联手。 “姑娘回来了!” 一直担惊受怕的玄桃领着人出来迎接,见谢知微失魂落魄,顿时吓得不行,扶着谢知微进了内室。 “我没事。”谢知微将圣旨交给玄桃,“这是圣旨,放好,回去后要供在祠堂。” “是!”玄桃忙将圣旨接过来,放到一边后服侍谢知微躺下,嘀咕道,“什么时候下旨不好,半夜三更的下旨也不怕人一觉醒来,以为这圣旨是个梦。姑娘被吵了这半夜,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睡好。” “好了,你别抱怨了,你听听,这是什么话?叫人听去了,岂不是惹祸?”谢知微有些疲倦地闭上了眼。 玄桃帮她将被子掖好,正要如常一般,将帐子放下来压在被褥br /> 玄桃才出去,窗户就被人敲响了,谢知微听了一会儿,有些认命,不得不起来给他开窗户,萧恂裹着一身夜色和寒气,翻进来之后,不敢看谢知微。 谢知微怕冷,忙缩到了被子里,拥着被子看他,“你今晚上没打算睡觉了吗?” “湄湄,你听到圣旨了吗?我听说是陆大人亲自来宣旨的,你听到了吗?”萧恂怀里还揣着赐婚圣旨,他扑了过来,两手撑着床沿,似乎只要谢知微说没有,他就要重新展开圣旨给谢知微读。 “看到了。” 谢知微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见他欢喜得紧,听到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发抖,“湄湄,以后我们就是未婚夫妻了!” 萧恂的眼里带着期盼,前一刻的紧张与小心翼翼似乎只是谢知微的错觉,谢知微又点了点头,她后背有点冷,便往被子里缩了缩,心里琢磨着“夫妻”二字,一面忐忑,一面脸热,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他穿了一身黑色的劲装,领口和袖口都用银线绣出云纹,白色掐牙腰带束着他劲瘦的腰身,勾勒出修长的双腿。 乌黑的头发如常一般扎了个马尾,他趴下来的时候,马尾垂落下来,扫在被褥上,眉眼如画,眼睛里倒映着两个小小的她。 谢知微笑得眉眼弯弯,问道,“可是,你不是说,你有个看中的姑娘吗?你难道不准备管她了?” 萧恂一屁股在脚踏上坐下来,他凑近了谢知微,眨巴眼睛,长而卷翘的睫毛,如同黑凤尾蝶的蝶翼,忽闪忽闪,好看得紧,“嘿嘿,她也订婚了,啊,不是,她也被赐婚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谢知微抿着唇笑,又有些害羞,便翻身睡下,声音嗡嗡地从被子里传出来,“帮我把帐子放下来,把烛火熄了,出去把窗户关好。” 萧恂见她似乎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也欢喜不已,只觉得,人生这一辈子,没有哪一刻如此刻般甜蜜,令他沉醉,他正要说话,便听到碧纱橱里传来声音,“姐姐!” 两人连忙屏息侧耳去听,谢明溪有些嫌吵,翻了个身,又睡去了。 萧恂走到碧纱橱前,朝里看了一眼,见这小妻弟睡着了,他便回到床前,熟门熟路地将帐子从银钩上放下来,压在了被褥 他上了院子里一棵大树,蹲在树上,有些不想回去。 听桃山庄的正厅里,微弱的火光从里头透出来,凭他的本事,可以轻而易举地进去拿到要的东西,但他也不想动。 若这听桃山庄没有被赐给湄湄,他肯定要走这么一次,现在想来,真是有句话没有说错,冥冥中自有天意,谁能想到,兜兜转转,这听桃山庄最后还是落到了他的手里呢。 嗯,没错,虽说是湄湄的,但湄湄的也是他的。 萧恂想到这里,不由的弯唇一笑,一双眼睛比冬日夜空里的星子都还要明亮,他从树上跃下,沿着围墙,飞快地朝外飞奔,朝桃花山庄而去。 ------题外话------ 第二更! 第389章 姐夫 夜已交四鼓,李畹芬已经万念俱灰地睡去,薛婉清还没有睡,她出了飞翠阁,披着夜色,再次来到了捉云亭,萧昶炫身披一件大氅,正焦急地等着。 “父皇刚刚下了圣旨,给萧恂和谢知微赐婚。”萧昶炫的脸上有喜色,笑看着薛婉清,“这真是太好了,萧恂是皇叔的儿子,谢知微嫁给他,对我们也就无害了。” 萧昶炫原本谋划的是,他不想要娶谢知微,谢知微也最好不要嫁给他的兄弟们,大家都在同一个起跑线上竞争,虽然没有把谢知微支使到娄国去,但眼下这个结果,他也很满意。 萧昶炫相信,谢家是怕谢知微真的被送到娄国,才会匆匆地和襄王府定亲。 真是便宜了萧恂这个混蛋! 薛婉清却是直接懵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昶炫,声音因为紧张惊慌而有些破音,“你说什么?谢知微被赐给了萧恂?” “是啊!” 这附近的灯火太弱,萧昶炫没有看到薛婉清的脸色非常难看,脸上一片苍白,浑身都在发抖,他兀自高兴地道,“我原先想到,想把谢知微弄到娄国去肯定不容易,谢家绝不肯善罢甘休,我自己又不想娶她,万一父皇下旨非要把她赐婚给我,我也很为难,没想到,事情这么突然,完全照着我们想要的方向在发展。” 怎么可能是她想要的方向? 薛婉清看萧昶炫的眼神很冰冷,她觉得萧昶炫完全是不知所谓,而谢知微也实在是太不要脸了,谢家怎么可能这样行事?不想被送到娄国和亲,就祸害萧恂吗? 不知道萧恂会怎么想,也不知道此时的萧恂是不是已经喜欢上了谢知微,应该没有,谢知微才十一岁,骄傲自大,狂妄无礼,功不高就想震主,这样的人,萧恂怎么会看在眼里呢? 萧恂应当不会这么浅薄。 “谢家真是欺人太甚!”薛婉清气得浑身发抖,“谢家为了保住谢知微,就能够把萧恂往火坑里推吗?” “是啊!”萧昶炫也想到了这一点,“萧恂可是我皇叔的命根子,他的婚事,我皇叔说了都不算,要是皇祖母知道,谢家这么利用萧恂,还不知道怎么生气呢,你放心,谢知微将来过了门,肯定讨不到好去。“ 还等谢知微过门?薛婉清气笑了,谢知微要是过门了,她呢?她难道还要给萧恂当妾不成? “谢家虽是我外祖家,可谢家做事一向不地道,我竟然不知道,他们居然还能这样生生地毁掉一个人。” 萧昶炫心说清儿还是那么耿直,见不得这世间的不平事,他难免心疼,情不自禁地伸手揽住了薛婉清的肩,安慰道,“清儿,你别担心,萧恂他有皇叔和皇太后,吃不了亏去,要闹的话,最后只是谢家没脸。” 但薛婉清还是担心萧恂会不会因此喜欢上谢知微,她没有太多心思在萧昶炫身上,她想找个机会问一问萧恂,这桩婚事,他到底怎么看法。 不远处来了巡视的侍卫,薛婉清便想趁机摆脱了萧昶炫,在没有拿下萧恂之前,她还不想得罪萧昶炫,便将额头在萧昶炫的胸口抵了抵,无力的样子不需假扮,便惹得萧昶炫心疼不已,分开的时候,他频频回头,见薛婉清步履匆忙,很快就消失在桃花林后,不见踪影,他也心满意足地回去。 几乎在同一时间,完颜宗望这边也得到了皇帝给谢知微指婚的消息,他愕然,没想到,谢家的动作会这么快,而且指婚对象选择的还是萧恂。 “这些士林门阀果然不简单!这桩婚事,到底是端宪郡主求来的还是襄王府求来的?能不能探知消息?” 禀报消息的侍卫摇摇头,“宫里把消息瞒得非常严实,只知道这桩婚事,谢家那边是东厂厂督亲自去宣旨,宸郡王这边是行人司宣旨,别的属下等无能,得不到消息。” 完颜宗望也不在意,他们带来的人有限,能够这么快拿到消息,他已经很满足了,点点头,“那就到此为止,不要打草惊蛇。” 完颜宝现则很不满意,她恨死了谢知微,“王叔,为什么不争取一下?谢知微若是能够嫁给王兄,跟着我们回大娄,比娶一位公主还有用。” 这一点毋庸置疑,娶一位公主,陪嫁的话,钱财仆从必不可少;但谢知微背后是士林,她若是和亲,不说别的,陪嫁的书册肯定不会少,而她自己本身就是一位了不起的名医,若是能够带一些药材,一身医术去大娄,那就赚大了。 而公主有的,谢知微也一样会有,况且听说她本身财富不缺。 完颜赞诚自己对谢知微本来没有太多兴趣,但眼下得不到了,他又很不甘心,只觉得是萧恂从中作梗,不由得怒道,“王叔,这分明是端宪郡主和宸郡王在打我们的脸,他们什么时候结亲不好,非要在议过端宪郡主的婚事之后,才请旨赐婚,简直是岂有此理!” 但,不管怎么说,大雍的皇帝已经下旨了,眼下说再多都没有用了。 不过,有了这一茬,完颜宗望肯定也不会善罢甘休,结盟最可靠的保障便是联姻,他倒要看看,皇上肯不肯让自己的女儿联姻,若是不舍得,那端宪郡主又将如何自处? 皇帝定好了辰时半出发,谢眺让谢知微和谢明澄姐弟二人带着谢家的孩子们跟着皇帝的车驾回京。 有了赐婚一事,眼下自然是尽快回京将消息禀告给家里的长辈们,谢知慧等没想到一觉醒来,自家大姐居然已经许婚了,这些孩子里,唯独谢明溪高兴不已。 萧恂前来接谢家姐弟的时候,他连忙跑过去,一改从前喊“郡王哥哥”,自发地喊道,“姐夫,你来接我们了。姐夫,我还准备让你教我骑马呢!” 这声“姐夫”让萧恂兴奋的心情达到了顶点,他忍不住朝谢知微看过来,见谢知微羞得满脸通红,看都不看他一眼,便爬上了马车,萧恂不由得哈哈大笑,“溪哥儿,等回京了,我就带你和你姐姐出去跑马!” ------题外话------ 第三更! 第390章 庶出 回去的路上,还是如来时一般,只不过,几人欢喜几人忧。 畹嫔没有等来皇帝的降位旨意,坐的马车还是来时的那辆,松了一口气,畹嫔松了一口气,心里还有几分欣喜,想着皇上虽然撞见了郑长冬来寻她,但到底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薛婉清见畹嫔不像昨日那般愁,她冷眼旁观,心知宫里的生活,不如想象中那么简单,即便位份在,可若是不讨那几位主子的欢喜,只要主子们不再搭理,日子都会越过越艰难。 宫里,最是捧高踩低。 她这一次能够跟着畹嫔出来,全是仗着畹嫔之前得宠,肚子里还有个龙子,下一次,她就没有这么幸运了。 薛婉清撩开马车,看到萧昶炫有意无意骑马走在她的车旁,看着他挺直的肩背,窄腰上没有任何赘肉,两条腿修长,不由得叹了口气,幸好之前没有和萧昶炫闹翻,看来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借萧昶炫的势了,如此一来,她也不得不好好为萧昶炫谋划。 若是她能帮萧昶炫让萧恂吃几个亏,萧恂会不会看重她? 这是一个好主意。 她一直没有机会问萧恂,但有一点不容置疑,萧恂暂时还没有看到她的价值,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她能够理解萧恂这样的人,寻常女子是入不了他的眼,希望他不要傻乎乎地以为谢知微就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 谢知微前世蠢得把自己卖了,把崔谢两家往死里坑,说起来世家嫡女,身份贵重,实则,也不过和这个时代千千万万的女子一样,没什么见识。 皇帝回宫得急,路上没有停歇,中午的时候,只是速度稍微放慢了一点,在马车上随意用了一点点心,申时,马车进了南熏门,萧恂因要随皇帝进宫,谢知微领着弟弟妹妹们回府。 这一次在外面,虽然发生了几件事,但丝毫没有影响谢家姐弟们游玩的心情。 马车进了东角门,在正院停下,袁氏领着两弟妹和家里的丫鬟婆子们等候着,看到女儿和儿子下车,她就迎了上来,一左一右将两个孩子搂在怀里,“累了吧?在外头玩得好不好?开不开心?” 今日一大早,老太爷便派人快马加鞭回来了,说是大姑娘被下旨赐婚给了宸郡王,一直到现在,袁氏都觉得在梦里一样,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女儿,眼看就要成为别人家里的人了。 “大姑娘,真是恭喜啊!”肖氏和女儿儿子见过面后,上前来,打量谢知微,都是一家子的姑娘,大姑娘为何就这么命好,来报信的人说,圣旨里,姑娘直接就被封为郡王妃了。 哪有这样的道理? 谢知微抬眼朝肖氏看去,很不喜她这般打量自己,笑了笑道,“多谢二婶!” 钱氏挤了进来,她喜笑颜开地给谢知微道喜,“真是想不到啊,一眨眼的功夫,咱们家大姑娘就被赐婚了,我以前还在想,这天底下有什么人配得上咱们家大姑娘,宸郡王年轻有为,文韬武略,生得又俊美,还真是好人选。” “只可惜了,是庶出。大姑娘好歹是嫡长女呢,配个庶子,唉!”肖氏接话道。 钱氏的脸涨得通红,三房也是庶出,肖氏这是什么意思? “二婶,这婚事是皇上亲自下的旨意,还请慎言。“说完,她便拉了袁氏的手,”母亲,赶了一天的路,我也累了,先回去吧!“ 海氏因是新嫁娘,没有出来,谢知微回到了倚照院,让人把从桃花坞买回来的一些小东西,吃食,分了一点,让紫陌送过去,“就说是我和五少爷一起买来送给海表姑的。” 她梳洗一番出来,便看到袁氏在屋里等着,知道袁氏是问婚事的事,便主动将那晚的晚宴说了,“比起被遣嫁到娄国,这桩婚事已经是很好的了,母亲不必放在心上。” 袁氏有些心里过不去,她把谢知微当做亲生的女儿,便觉得全天下的男子没有哪一个是配得上谢知微的。 “宸郡王好虽好点,你二婶说得没错,偏偏他是庶出。” 谢知微想到那个常年在小佛堂里修行的容氏,前世,她都不曾见过容氏的面,只听说,襄王爷深爱着容氏,是强取豪夺才怀了萧恂,最后不得已进门,容氏心中有喜欢的人,对襄王爷从来不假辞色,但襄王爷对容氏矢志不渝。 袁氏是深受过婆婆不喜的苦,“你若是将来过了门,是要服侍嫡母的,容侧妃常年不出面,嫡母肯定不喜你,可如何是好!” “母亲,那都是以后的事,如今还早着呢,祖父的意思,至少也要等我及笄之后,再过个两三年才会成婚,将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也是,听说襄王妃是个脾气不好的,这样的人一般都短命,最好啊,等你嫁过去的时候,她都不在了才好。” 谢知微顿时愕然,她母亲一向善良,如今为了她,竟想把人咒死,她抚额道,“母亲,这些话,您可千万别在外头说,此时离成婚还早,您也别自己吓唬自己,宸郡王自己本来就有府邸,实在是合不来了,将来搬离襄王府也不是不行。” 袁氏一听这话,欢喜起来了,拍了一把大腿,“哎呀,是啊,说起来,宸郡王府离咱们家还挺近的,将来搬到宸郡王府,你上头没有长辈,也没有人管你,岂不是好!” 一会儿又道,“明日开始,我得好好把你的嫁妆清点清点了,对了,崔家那边也要派人去送个信,我今日就知道着急了,六神无主,这些事都没有安排下去。” “明日,派人去跟崔家那边说一声,这也不是什么太了不得的事,表哥和表姐他们要是写信回博陵,顺带写一笔。眼看,四叔大婚的日子到了,母亲还是安心把这桩事办好,我明日也可以帮母亲了。” 襄王府这边,是襄王回府之后,襄王妃才得知这个消息,她一下子愣了,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对身边的嬷嬷道,“这么说来,我那娘家侄女儿将来只能得个侧妃了?”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陆偃:本座依然要为湄湄求票票,请姑娘们多多投票! 第391章 婚事 庄嬷嬷一家都是襄王妃的陪嫁,当年,跟着襄王妃嫁进来之前,襄王妃的母亲庄老太太专门抬举了庄嬷嬷一家,赐了“庄”姓,庄嬷嬷又是襄王妃的奶娘,一向很有体面,也是襄王妃的体己人。 庄嬷嬷不由得很心疼王妃,“大公子不能体会王妃的心思,王妃想把娘家侄女儿嫁给大公子,好缓和和大公子之间的关系,如今只怕不得不让一步了,听说那圣旨里,直接封了郡主为郡王妃,这正妃的位置,怕是很难了。” “我庄家的女儿怎么能当侧妃呢?”襄王妃不由得怒了,“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不是说陪皇上去踏春,怎么还把婚事都给定下来了?” 庄嬷嬷便凑到了襄王妃的耳边,将打听来的消息说了,”这谢家也着实是厉害,为了保住自家的女儿,就坑了咱们家郡王爷。“ 襄王妃眯了眼,想起在新春宫里的家宴上见过的那小姑娘,不由得冷笑一声,“可不就是个厉害的?外头这么个传法,说是谢家算计了咱们,照我看,未必呢,想必王爷早就瞧上了人家小姑娘,要不,怎么会专门赐菜呢?” 她想起一件事来,“郡王爷也该回来了,在做什么?” “听前院那边来的消息,说郡王爷一回来,便去了东北角的小院子,这会子还没有回来呢。” “你安排人去盯着去,看郡王爷出来了怎么说,那边有没有派花楹出来说什么?” 东北角的小院子是槛院,容侧妃一向有什么“旨意”都是吩咐花楹出来传达,她和容嬷嬷二人这十多年来,就不曾踏出过院子一步,只在里头静修。 庄嬷嬷明白这意思,忙出去安排去了。 槛院的次间里,青铜烛台上点着蜡烛,烛火将屋子里照得非常温暖。 南窗前的炕上,容侧妃穿着一件丁香色百蝶穿花妆花缎褙子,散花百褶裙,头上梳着坠马髻,插了一把赤金镶各色宝石梳篦,丁香耳环垂落两侧,简单而不失庄重,她笑吟吟地看着儿子,听萧恂在说这次踏春赐婚的事。 “她还问我,皇上给我和她赐婚了,哪个姑娘怎么办?我就说,那个姑娘也被皇上赐婚了啊,娘,您说湄湄她到底知不知道我的心思?” 已经赐婚了,萧恂在自己最亲近的长辈面前,也就没有避讳谢知微的乳名了。 他真想亲口问问湄湄,她是不是知道自己的心思了? 容侧妃见儿子这般急切,喊起未来儿媳妇的乳名也是顺口极了,她朝容嬷嬷笑道,“你瞧瞧,这猴急样儿,也不知道是随了谁,我以前还担心他将来不肯说亲,果然,老祖宗说的话没有错,一根草有一颗露珠,他从前是没有遇到他的那颗露珠呢!” 容嬷嬷笑看着萧恂,眼底不乏慈爱的光,也不乏恭敬,“娘娘说的极是,小主子这是大了呢,当然就知事了。” 萧恂闹了个大红脸,“娘,儿子问您正事呢!” 容氏不由得笑道,“这话啊,我可答不了你,你想知道,就该问正主儿去。娘想和郡主见一面,想看看你的媳妇儿!” 容氏毕竟是侧妃,即便是有品阶的诰命,那也是妾,亲生儿子成亲,这些三书六礼的事,她也没法亲自过问,更别说和亲家母坐在一块儿商量两家儿女的婚事了。 容嬷嬷心里格外难受,叫了一声“娘娘”,容氏朝她摆摆手,见儿子慢慢地过来,在她跟前要跪下,容侧妃拉起了儿子,“怎么了?才不是说得好好的吗?这又是在难过什么?好了,你也别为母亲难过,先想想你媳妇儿,咱们这样的情况,本就对不起人家了,你以后啊,可不能辜负了郡主!” “嗯。”萧恂含泪点点头,将脸埋在母亲的膝上,“娘,您想什么时候和湄湄见面?她哪儿都好,对儿子也特别好,您看到她,一定会喜欢她。” “自然是你先和郡主那边说个日子,高娶低嫁,怎么能让人家迁就我们呢?看郡主和袁夫人寻常喜欢去哪个寺庙上香,到了日子,我也去,我们就在寺庙里见一面好了。” 二更天,萧恂从槛院出来,他朝凝晖堂的方向看了一眼,这些日子,他一直在琢磨着该如何把凝晖堂布置修葺一番,心里头已经有了个草案,此时,他心头的冲动难以抑制,却也不得不好好想想母亲说的话,他该如何是好? 旧曹门街的陆宅里,陆偃将皇帝送回了后宫之后,便从东华门抄近路回来了,芝麻迎了出来,将督主手中的缰绳接过去。 汤圆将陆大人迎进去,一面道,“郡主派了杜沅过来问,督主有没有好好上药,还打听督主的手是怎么伤了的,到底伤得重不重?若是铁器弄伤的,说是要开两剂药喝喝才好,怕得了破伤风,将来不好治疗。” 陆偃的脚步顿了一下,他容颜绝美的脸在花枝的掩映下,廊檐下的灯笼光照得影影绰绰,就好似从花丛里钻出来的男妖,令人一眼就被迷住。 “跟她说,不是铁器弄伤的,写字的时候,湖笔断了,太过用力,就不小心伤了手。” 汤圆听得心头一阵震颤,督主这是在向郡主解释了,督主从来不喜欢人打听他的事,方才他传话的时候,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生怕惹督主生气了。 “是。奴才这就派人去跟杜姑娘说。”见陆偃也不反对,径直进了书房,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转身就跑了出去。 陆偃坐在书桌后面,从抽屉里将一个玉瓷瓶拿出来,左手才要解开右手上缠着的纱布,一双如玉般的手边把活接了过去,他抬眼看到萧恂低垂的眉眼,不由得笑了一下,“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 他索性放下了左手,任由萧恂帮他包扎伤口,左手端了茶喝,好整以暇地看萧恂笨手笨脚地给他上药,看他低迷的神色,“才赐婚,怎么就不高兴了?” 萧恂把陆偃的手缠成了一个粽子,之后,无力地在书案边上靠着,哭丧着脸,声音里含着无限委屈,“我娘问我是不是想好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392章 活雁 陆偃的神色一敛,眼角的妖魅收起之后,他整个人便有着世家公子的优雅与端方,问道,“那你是怎么想的?” 他不想逼萧恂,也不忍心看他这般难过,柔声道,“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萧恂闭了闭眼,看向陆偃,“大哥,这些年,你的日子很不好过吧?” “不好过的,不是我一个,阿恂,那时候你还没有出世,很多事,和你没有关系。娘娘既然问你,我想,不管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无怨言,我们也一样。我们尽最大的努力去做,至于结果如何,但看天意。” 萧恂摇摇头,“不,上天若是有眼,十五年前就不会让乱臣贼子上位了,我知道这对湄湄来说很不公平,可是,我想拼一把,如果将来事不可为,我必然会想办法保她一世无忧。” 陆偃笑道,“你这样想,就是最好不过了。阿恂,关心则乱,这门婚事很好,郡主也很好,以后不要七想八想了。你若有这个精力,不如去抓两只活雁,行六礼的时候用得上。” 萧恂挠了挠头,有些后悔,“在桃花坞的时候,我就应该趁着好机会抓几只雁,谁知皇上回来得太匆忙,我正好还有别的事,给耽误了,也不知我爹准备什么时候帮我去提亲?” 陆偃忍不住笑起来,他妖魅的眼底似有流光闪过,提醒他道,“谢大人说,要等郡主及笄之后,多留两年才给人,你现在担心这些,是不是有点早?” “怎么可能!”萧恂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皇上既然赐婚了,湄湄就是我的人了,要养也是我自己养,我不要他帮我养。” 陆偃朝他摆摆手,“你自己找谢大人理论去,我这里还有事,就不留你了,你来去谨慎些,别叫人看到了。” “谁看得到?” 说归说,萧恂也知道事情轻重,离开的时候,也格外谨慎,但他并没有回襄王府,而是来到了谢家,在谢知微闺房后面的海棠树上蹲了一晚上。 同时蹲在树上的还有竹影,今晚是他轮值,看到主子亲自来,他有些郁闷,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趁此机会,休息一下? 昨日回来,谢知微便让杜沅顺便去给崔家下了帖子,她今日一早要过去拜会表兄和表姐,顺便给大表姐把脉。崔家那边,崔南菀的身体已经有了好转,听说谢知微定亲了,也都很着急想知道情况,便让人回来说,让姑娘早些过去。 早起谢知微坐在镜前梳妆,紫陌一面为她梳头,一面絮叨,“那红宝石珠花是姑娘最喜欢的,日常在家的时候戴挺好,好好的一对,丢了一个,这剩下的一个,不如拿去银楼,打个别的发钗或是什么的,等将来姑娘及笄了再戴?” 谢知微看着妆台上单独的一个红宝石珠花,听说这珠花是她娘亲怀她的时候,亲手做的,这些年,若不是出席重要的宴会,邀请,她很喜欢戴,丢了一个,着实可惜。 “紫陌姐姐,姑娘的珠花怎么到外头去了?” 浅眉的手里拿着一朵珠花,从外头进来,谢知微从镜子里一看,她手上的珠花可不是和妆台上的一模一样,若非她亲眼看到珠花落进了朱仙湖,她都要怀疑这就是那一朵了。 “拿来我看看!” 浅眉将珠花递给了谢知微,谢知微细细一看,种种痕迹都在告诉她,这就是她掉在朱仙湖里的那一个,“这是在哪儿找到的?” “就在姑娘的窗台上,奴婢刚从后面的花园来,看到了,还纳闷呢。” 紫陌和谢知微从镜子里对视一眼,对浅眉道,”哎呀,是我顺手放上去的,这真是该死,幸好浅眉看到了,要是被谁拿走了,哪里找去?“ 紫陌是谢知微身边的大丫鬟,素来做事稳妥,知道这事情有蹊跷,怕被人说三道四,便将责任揽在了自己身上。 浅眉无疑有他,况且她只是个小丫鬟,立了这功劳,谢知微随手拿了一对适合小姑娘戴的金银杏珠花赏给她,她便笑嘻嘻地下去了。 谢知微看着失而复得的红宝石珠花,心里泛过一丝甜蜜之后,脸就沉了下来,这珠花虽然是母亲留下来的念想,可东西是死的,难道说要为了这点子死物,去冒没命的风险吗? 朱仙湖最深的地方,据说有数十人深,而她丢珠花的地方,正是朱仙湖最深的地方,潜水下去,一个不小心就会把命丢在那儿,萧恂这是在做什么? 谢知微心有余悸,之后,又觉得不可思议,什么时候,他的一举一动都开始牵动自己的心了,是因为,他这般冒险是为了给自己找回珠花吗? 梳洗停当后,谢知微用过早膳,便来到了扶云院,袁氏从听事堂回来了,正在和田嬷嬷说谢季柏的婚事,“老爷和海家大爷商量的意思是,提前三日,海姑娘住到崔家去,接亲的日子从崔家那边起身,我觉得这样挺好。” 前世,海家表姑没有机会嫁给四叔,她没了的日子也是在四月里,这一世,她已经被赐婚给了萧恂,再也不会被皇上指婚给萧昶炫了。 谢知微跨进门槛,与袁氏见过礼后,见谢明溪坐在窗前的炕上写大字,他朝自己看过来,眼中满是惊喜,却没有像往常那般丢下功课就冲过来,看着似懂事了许多。 谢知微在炕上坐下来,听袁氏和田嬷嬷说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谢明溪写完了最后一页大字,便放下了笔,朝谢知微的怀里扑过来,“姐姐,你去崔家外祖家,能不能带我去?” 谢知微担心手里的茶烫到了弟弟发,放下来,抚了抚他的发顶,“你今日不用上学?” “今日休沐,姐夫说要教我骑马,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姐夫”二字,让谢知微羞红了脸,不等她闻讯,在一旁的袁氏听到了,呵斥道,“你又浑说什么?谁让你喊姐夫的?” ------题外话------ 第三更! 第393章 负荆 谢明溪被母亲呵斥懵了,他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了?明明大哥哥也说,皇上赐婚给大姐姐,以后郡王爷就是他们的姐夫了。 两颗豆大的泪珠在谢明溪一双大又明亮的眼睛里打转转,委屈地看看姐姐,又看看母亲。 袁氏还没什么,谢知微已是心疼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连忙将弟弟搂在怀里,对袁氏道,“母亲有什么话和弟弟好好说,他这么小的孩子懂什么,铁定是别人说,他听进去了,才会这么喊。” 袁氏也心疼儿子,但她更怕儿子浑喊,让女儿难堪,唇瓣嗫嚅两下,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田嬷嬷见姐弟俩亲热,倒是乐见其成,对谢知微道,“姑娘是要去崔家?不知什么时候启程,送崔家的礼单太太已经拟好了,奴婢拿给姑娘瞧瞧?” “也不用看了,崔家那边让我早些过去,我这就走。”她让小丫鬟过来给弟弟穿鞋,对袁氏道,“母亲,我带弟弟一块儿过去了?” 袁氏自无不可,等姐弟俩出了门,袁氏扶了一下额头,“这孩子,被他姐姐这么宠着,别回头宠坏了。” “怎么会?”田嬷嬷笑道,“大姑娘又不是那等不懂礼数的,奴婢瞧着,五少爷这次跟着大姑娘出去一趟,回来后,倒是懂事多了,听说还得了一个从九品的伴读功名,这可是绝无仅有的事啊!” 谁家的孩子五六岁就有功名在身? 也正是因为怕谢明溪不知天高地厚起来,谢眺也没派人回来说,更没有在家庆贺,只当这件事不曾发生。且,谢明溪年纪还小,就算伴读,恐将来也是给皇后的儿子当伴读。 几个成年的皇子,伴读的名额都是满的,除了还没有出世的嫡子,皇帝也不可能眼睁睁地把谢家和哪个皇子轻易地绑在一起。 这伴读,眼下也只是一个功名而已。 但袁氏心里还是很高兴的,“这都是他姐姐给他挣来的好处,但愿他是个有良心的,将来长大了也能对他姐姐好,唉,想到湄湄要嫁给一个庶子,我这心里,就刀割一般地疼,将来湄湄可是要在嫡母手里讨生活!” 田嬷嬷也觉得这桩婚事实在是不好,自古婚姻讲究门当户对,首先这身份上就很不对称,也不知道皇帝是怎么想的。 崔家这边,谢明溪被崔亭湛带出去玩去了。 谢知微给崔南菀把脉,她的脉象越来越好,精气神儿比三天前也好多了,谢知微便给她调整了方子,表姐妹四人坐在崔南菀的床前说话。 “二舅舅和二舅母什么时候会来?”谢知微问道。 “再过两三日就该到了。”崔南嘉问起了谢知微的婚事,“虽说封了郡王,可出身上到底差了一些,皇上如今对世家是一点脸面都不肯给了。” 但这桩婚事,谢知微却是满意的,她不想听到人说萧恂的不好,道,“婚事虽是皇上指的,但我和郡王爷早就认识,这次平疫,我们相处甚多,比起只知根底,不知人品,还是要好多了。” 崔南菀也很赞同,“从前,家里都说张二公子是宣德侯府,是嫡出,人品贵重,可你们瞧瞧,我嫁过去之后是什么光景?郡王爷既然与微表妹一块儿在雎州城共过事,想必微表妹是知道郡王爷的底细,有了这点情分,将来无论如何都比我要好些。” 听话听音,崔家姐妹三人听谢知微的意思,便知道她对这门婚事没有不满意,也都放下心来。 四人便说起了谢家四爷的婚事来,雪见跌跌撞撞地冲了进来,跨过门槛的时候,绊了一脚,幸好谢知微及时扶了她一把,才没有摔个狗啃地。 “你这是怎么了?什么事把你慌成这样?”崔南嘉皱眉道。 “姑娘,不好了,张二公子他,他,他跪在了咱们家的大门口,背上背着一根荆条,说是要请大姑娘回去。” 崔南菀的脸一下子变了,血色褪尽,浑身哆嗦,整个人都不好了。 谢知微见此,吓了一跳,连忙上去握住了她的手腕,安慰道,“大表姐,你别这样,有我们在,不会让你回去的,你先宽心,别自己吓自己。” 崔南菀却是没法放轻松,她浑身哆嗦不已,唇瓣青紫,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昏厥了过去。 屋子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谢知微忙让紫陌拿来了针包,给崔南菀施针后,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脸色才稍微好一点,慢慢地,浑身放松后,整个人才沉睡过去。 谢知微将针从她身上拔出来时,已是浑身冒汗,方才,若是她没有守在这里,崔南菀或许就会这样去了,实在是凶险至极。 崔南嘉将辛夷喊进来看着大姐姐,她让雪见带谢知微下去更衣,自己在庭院里转来转去,不知道该怎么办,六神无主。 若说不管张弘谦,崔家这次在京城就会出名了,外人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崔家,不管有再多的过往,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崔家也不可能拿崔南菀受过的磋磨去说事,博取世人的同情,世人看到的是张弘谦的负荆请罪。 这世上,帮忙灭火的人少,隔岸观火,站着说话不腰疼,动辄道德绑架的多。 果然,不一会儿,管事婆子就进来了,请崔南嘉的示下,“张二公子说想见大姑娘一面,说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有什么事,他当面与大姑娘说清楚,还说,无论如何,大姑娘都是张二公子的嫡妻,咱们家不管不顾地把大姑奶奶接回来,不让他们夫妻见面,是怎么回事?” “外头的人怎么说?” 管事婆子迟疑了一下,道,“都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有说大姑娘是善妒,自己进门三年无所出,听说姨娘怀孕了,就寻死觅活,跑回娘家,实在是不成体统。” 崔南嘉气得脸都绿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这,这都是些什么人啊?” 谢知微换好了衣服从厢房里出来,管事婆子说的话,她都听见了,也心知是宫里给宣德侯府压力,张弘谦才这么做,只是,张弘谦已经出了大丑了,这样的人,还怎么结亲,她吩咐管事婆子,“您去外头问张二公子,天底下还有谁家,嫁出去的姑奶奶回趟娘家,婆家就这么逼上门的?” ------题外话------ 第三更! 第394章 喜欢 婆子得了令,欢天喜地地去了,崔南嘉却不解,担忧地道,“微表妹,难道还让大表姐跟着这人回去不成?” 这些日子,她们算是看出来了,大姐姐是捡来的一条命,若是还送回宣德侯府,她恐怕是真的会没命。 崔南蔻脸色煞白地从屋里出来,她见识到了京中这些权贵府邸的龌龊事后,就只想回博陵去,哪怕是嫁一个落魄的读书人家的庶子,也比给这些权贵家的嫡子当续弦强。 “微表妹,前日父亲来信,说不日将进京,说是会去与宣德侯府商量这件事,我担心,父亲来了,局势会发生变化。” 崔南蔻有一点没有说的事,信中,父亲将她和大姐姐大骂一通,说崔家的事,怎么容得微表妹一个外姓上蹿下跳,她心里难过极了,为了这事,谢家出面与宣德侯府打擂台,若是父亲一来,割地求和,那时候东楼和谢家的脸面将往哪里放? 她不想去宣德侯府,更不想给张弘谦这样的人当续弦,只是,她一个女子,凡事都由不得她。 崔南菀的一些未尽之言,谢知微都听懂了,她并不担心,若真到了那一步,她少不得会使出杀手锏了。 前世,陆偃死之前,将朝臣们的把柄都交到了她的手里,宣德侯的一些破事,她都知道;连证据,她都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从前,她是谢家的嫡长女,她不想与这些权贵们撕破脸,如今,她还有一重身份,她怕什么? 不过,到底如何做,且等西楼大老爷来了再说。 门口,张弘谦负荆请罪,他不敢抬头,听到崔家的婆子在说,“大姑爷,您这是怎么回事?有什么事也要等二老爷和二太太到了,和两位掌事的人商量。大姑娘是被接了回来,可难道不是二少爷回来了,说大姑娘多年没见,接回来住几天,顺便把病养一养,怎么就值得您这样了?” 崔家的这婆子很会说话,一说三叹,围观的人这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像之前张弘谦说的那般,崔家想棒打鸳鸯,崔家大姑娘善妒之类的,指指点点,开始一面倒地说宣德侯府仗势欺人,姑娘嫁过去了,娘家都不许回云云。 张弘谦气不打一处来,他不来,祖母非逼着他来,祖父出面都不好使,还说,如果想保住宣德侯府的爵位,就好好地把崔氏接回去。 他来了,做出了这番姿态,谁知,崔家连个正经人都不出,打发一个婆子来跟他理论,简直是岂有此理! “哎呦喂,这难道不是前日挂在城墙上的那位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张弘谦听着声音耳熟,抬眼一看,原来是萧恂这个混世魔王,坐在一匹高头大马上,手里拿着个乌金马鞭,正哒哒哒地过来,那马儿走到他跟前,打了个响鼻,差点没把张弘谦熏晕了过去。 张弘谦一看到萧恂就怒了,他们好歹还是表兄弟,萧恂哪壶不开提哪壶,是什么个道理? 周围的人群,发出了恍然大悟的声音,有人甚至在说,”天爷啊,原来是挂在城墙上的那位,也难怪媳妇要回娘家,要换我,宁愿被休弃都不能和这人过啊!“ “可不是,丢了这么大的丑,不在家躲着,还敢出来丢人现眼,脸皮比城墙还厚啊!” “崔家怎么结这么一门亲家?连脸也不要了?” “你们知道什么?我们博陵人谁不知道,崔家分东楼和西楼,西楼这边的儿郎们不好好读书,就靠嫁女儿攀附权贵,和宣德侯府结亲的是西楼崔家,东楼这是看不过去了,才把大姑娘接回来的吧?” …… 字字句句如同刀枪在戳张弘谦的心,他也跪不下去了,腾地站起身来,“表弟,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本来就是萧恂挂上去的,萧恂到现在都不跟他解释一下,居然还落井下石。 “当染跟我没关系了,你来负荆请罪,我来走亲戚,跟你有什么关系?”说完,萧恂翻身下马,走上台阶,对那婆子道,“麻烦通禀一声二公子!” 那婆子正要转身进去,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喊道,“姐夫,姐夫,你终于来了!” 萧恂扭头看去,见谢明溪就跟一只乳燕一样,朝他扑了过来,他忙伸手接过,谢明溪跑到了他跟前,风火轮般刹住了脚,好歹没有冲到他的怀里,他稚嫩的小脸红扑扑的,玉雪可爱,一双酷似谢知微的眼睛令萧恂欢喜不已,他揉了揉谢明溪的头,问道,“你姐姐呢?” “姐姐在里面,我带姐夫进去。” 谢明溪牵了萧恂的手就要走,萧恂却没有挪动脚步,他扭头一看,二表哥不怀好意地过来了,怒瞪着姐夫,谢明溪吓了一跳,忙拦在崔亭湛的跟前,“二表哥,你不许欺负我姐夫。” 崔亭湛真是气晕了,这虽然赐婚了,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这小家伙就把自己姐姐从头到脚给卖了,果然不是一母同胞的,就是不一样。 萧恂一个照面就知道崔亭湛在想什么,他指着张弘谦,“你能不能摆平?不能的话,我就出手了,别又闹到郡主那里去了。” 崔亭湛羞红了脸,眼看大庭广众之下,不能一直这么僵持着,他不得不去处理张弘谦的事,“张二公子,有什么事,请里面说,你这样,只会让两家都没有脸面。我大姐姐的身体才好些,你这么闹,是不想让她活了吗?” 张弘谦现在为难极了,继续跪吧,他没脸跪下去了,若回去吧,他没有把崔氏接回去,祖母不会让他进门。 “我是来接南菀的,她在娘家已经住了这好几日了,也不知道身子骨如何了,若是不好,接回去,好歹能请太医,省得让家里的长辈们担心。” 话里话外的意思,崔南菀在崔家,连太医都请不起,崔家怎么好意思留人? 萧恂还没有进门,他听到后,嗤笑一声,“你去问问,这太医院里哪个太医的医术比得过崔家的?再说了,你丢了那么大的丑,被人剥光了挂在城楼上,连那上面的痣都让人看了个分明,哪个姑娘不要脸了还能跟你做夫妻?”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陆偃:无论作者怎么对待本座,本座都要帮湄湄求票票! 求一下票票,帮我稳住榜单啊! 第395章 接你 居然敢怀疑他媳妇儿的医术,萧恂觉得,张弘谦是还没有吃够亏。 关键是,张弘谦直到现在都不知道哪里得罪了萧恂,他和萧恂好歹是亲戚,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萧恂这是不把他当兄长? 萧恂不但不向他道歉,还口口声声把他这件丑事拿出来说,张弘谦气得面红耳赤,一步跨前,指着萧恂的鼻子,“你说,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哪里得罪你了?” “看你不顺眼,本王高兴,怎么了?不行吗?”萧恂一把扣住了张弘谦的手腕,磨着牙道,“敢指着本王说话,信不信,本王把你这只胳膊废了?” 张弘谦吓得连忙往后退,“萧恂,你别过分,我是你表兄!你等着,我要到皇上面前告你去!” “去,赶紧的,别过夜!”萧恂忙地将他一推,张弘谦虽说快比萧恂大一轮了,哪里是他的对手,后退几步,没收住势,一屁股坐在地上,尾巴骨处传来剧痛,浑身一阵冷汗,不由得“嗷”地叫起来。 张家的小厮们一拥而上,将自家公子扶起来,送上马,掉头就走,不敢多留。 那荆条依旧背在张弘谦的背上,几处没有削平的枝节刮得他的背生疼,沿路能够听到张弘谦哀嚎的声音。 一场闹剧,就这么转移了战场。 萧恂觉得有点可惜,崔亭湛却觉得不可思议,管事的说张弘谦在门口闹事,他急匆匆地赶回来,结果,没说上几句话,张弘谦来得快,去得也快。 三人进了正厅,谢知微听到禀报已经在正厅等着了,看到萧恂,迎了上来,问道,“你怎么来了?” 一瞬间,萧恂有种时空错位的感觉,就好似多年后,媳妇儿走亲戚,他来接,见面媳妇儿就问这么一句的意思,有种老夫老妻的熟悉感。 他不由得笑了,嘴贫地道,“来接你回去啊!” 谢知微被他这没皮没脸闹了个大红脸,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只是她眼中难掩笑意,一点儿威力都没有,落在萧恂的眼里反而是娇嗔可爱,闹得他心里有九条猫尾巴扫来扫去,痒得浑身都不得劲。 崔亭湛看两人相处,这才相信,这门婚事,恐怕也是谢知微欢喜的,对萧恂的态度就好多了,留了萧恂吃饭,到了傍晚,还是萧恂将谢知微送回去。 宣德侯府,宣德侯世子耐着性子听妻儿哭着将事情的经过说完了,他气不打一处,斜眼看着韩氏,“然后呢?你们想怎么样?到皇上那儿告御状?你们觉得你们能告得赢吗?” “难道大长公主就这么看着她的孙儿受欺负?”韩氏说起大长公主,满肚子都是怨言,她在庆寿宫门前跪了一天一夜,要不是晕过去,还回不来,抄了一百遍《女诫》,她的脸,在两府都丢尽了。 她是儿媳妇,不受大长公主待见也就算了,可自己的儿子是大长公主的血脉啊,受此凌辱,尾巴骨摔裂,都是萧恂干的好事,难道大长公主就这么不管不问? “蠢妇!”宣德侯世子多一句都不想和韩氏说,宫里连皇子都不敢在宸郡王面前掠其锋芒,他这个儿子,居然还敢招惹萧恂。 “你既然敢惹上萧恂,你就应当做好被他欺辱的准备,找我,我可没办法。” 权贵也分三六九等,萧恂那种,当然是顶级权贵了。 大长公主与宫里来往也不密切,宣德侯府的几个儿孙没什么大本事,在京城里,顶多也只能算个三流权贵,张弘谦和萧恂表兄弟相称,实际上,根本素无来往。 “儿子没有招惹他!”张弘谦趴在榻上,委屈得不行,他和萧恂都玩不到一块儿去,哪里招惹萧恂? “你一天到晚不干正事,让你去把你媳妇接回来,你都没这个本事。你要不招惹他,他萧恂哪只眼睛看得上你,朝你动手,你也是太高估自己了。” 韩大太太心疼儿子,皱眉道,“世子爷,话也不能这么说,哪有你这么说儿子的?照世子爷这么说,萧恂朝老二动手,难不成还是老二的荣幸了?” 宣德侯世子气不打一处,指着韩氏的鼻子道,“要不是你,这事情会到今天这一步?你磋磨崔氏也就罢了,端宪郡主来了,你不但不好生招待,把人往死里得罪,你还还意思说别的,我看这件事最后如何收场!” 韩氏气得浑身发抖,她腾地站起身来,“她端宪郡主是谁啊?说好听是个郡主,和萧家是沾亲还是带故?一个晚辈,在我面前颐指气使,我是那好欺负的,给她欺负?我凭什么就只能低声下气了?” “崔氏,说得好听是崔家的人,东楼和西楼能比吗?她不就是崔家卖给咱们家的吗?还想在我面前得脸,天底下哪个做媳妇的不在婆婆跟前立规矩,她这么娇贵,怎么不留在家里招婿算了?” 这说的是人话吗? 宣德侯世子着实没想到,韩氏竟是愚蠢到了这一步,可见,有些人,哪怕你和她同床共枕多年,不到关键时候,还是很难识破人心。 端宪郡主从前跟萧家没关系,如今也跟萧家没关系?没过门就被皇上封为了郡王妃,有多受宠,韩氏还看不出来,韩氏这是老糊涂了吗? 宣德侯世子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韩氏的鼻子,说了好几个“好”字,最后道,“这件事,我不管了,你有本事,你管去!“ 说完,宣德侯世子拂袖而去,过了一会儿,韩氏便听说,宣德侯世子拉了书房里服侍的丫鬟,两人大白天里成就了好事,那丫鬟当天就开了脸,当了他屋里人。 韩氏气得将屋里能砸的砸了个干净,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坐四望五的人了,到头来,被丈夫当着阖府人的面,扇了一耳光。 世子爷这是在报复她呢,韩氏将儿子搂在怀里,哭道,“你父亲这是不给我做脸,我辛辛苦苦把这个家撑着,为他生儿育女,从来没有做错什么,他凭什么这么对我?” ------题外话------ 第一更! 第396章 圆房 这话传到了世子爷的耳朵里,张延庆也只是冷笑两声,“这满京城里,哪家的老爷们不是三妻四妾,我不给她做脸,她自己都不要脸,我把脸给她做什么?” 宣德侯府里的下人们走路都不敢落地,人人心惊胆战,生怕惹主子们不高兴,气氛惨淡,活像是家里出了白喜事。 崔南菀由着辛夷把宣德侯府里听来的事说给她听,她脸上不由得露出些笑意来,素日里很是在意妇德的她,也忍不住道了一声“活该”,叹口气,“只是怕坏了微表妹的名声。” 说到底,微表妹还是在为她出气! 辛夷接过了小丫鬟端过来的药,一面喂给崔南菀喝药一面道,“听说表姑娘救过宫里皇后娘娘和肚子里的龙子两次命,很得皇后娘娘的欢喜,如今又有了这门亲事,奴婢瞧着郡王爷很看重表姑娘,想必表姑娘有所依仗,也不在意外头人怎么说?“ 谢知微其实不知道外头的人怎么说她,她也没有在意,萧恂如往日一样又来了,待在她的闺房里不走。 谢知微歪在床头,裹着被子,看着他一连喝了两碗茶,心说,难道一会儿,他不去更衣? 等他更衣去了,她就把杜沅和杜沚叫进来守着,虽说,他们是未婚夫妻,可到底还是要避点嫌,他老是这样闯自己的闺房,实在是不好。 “湄湄,我今日来是向你告别的。” “啊?你要去哪里?”谢知微心里过了一遍,没听说哪里有战事。 “你别担心,我就离京几日,最迟三五天就回来了。运气好,一两天就回来了。” 谢知微猜出他要做什么,也不想问了,只提自己的要求,“你总是夜里来,万一被人发现了,不好,你以后有什么事,正儿八经地登门不好吗?” 萧恂有些为难,“我要是来次数多了,我怕家里的长辈对我印象不好。湄湄,我听说,你祖父说要把你留到十七八岁才肯嫁给我,这是不是真的?” 萧恂走到床前,双手扶着双膝,弯下腰来,尽量与谢知微的目光平齐,充满乞求地道,“湄湄,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等这么久,多不好!” “哪儿不好?”谢知微有心逗他,“那你想什么时候成亲?” 从来没有两个小儿女自己商议婚事的,谢知微羞得浑身都发燥了,将脸埋在被窝里,只露出两只眼睛看着萧恂,见他皱起眉头,有些难为情,又好似鼓足了勇气,”自然是越快越好了,不过,等你及笄了,我们再……圆房!“ 也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顿时满脸通红,飞快地加了一句,“你喊丫鬟进来服侍你”便飞身越过窗户,消失在了夜幕里。 谢知微用被子捂着脸,无声地笑了起来,可想到前世,她眼里又忍不住蓄了泪,似乎又看到了那个杀伐果断冷酷无情的青年,他因蛊毒无法压制,后来格外怕冷,秋日未至,便裹着最厚的貂皮大氅,冷峻的眼中叫人看不透心思,问她,“你不肯出宫,是想给他陪葬?” 也不知道他身上的蛊毒如何了,她之所以答应这门婚事,还有一个目的便是好方便给他解毒,这七星蛊毒霸道,解毒至少要两年时间,而其中准备药材是最难的一件事,她离不得京,唯有联系上外叔祖和三表哥,看能不能通过他们,知道一些药材在哪里? 扶云院里,袁氏正在接待远道而来的谢三娘,她是午后才到,穿了一身白底水红竹叶梅花妆花缎面对襟褙子,头上戴了两个金丁香发钗,眉目清丽,见到袁氏,喊了一声“大嫂”就拜下去,袁氏忙一把将她扶住了,“快坐,到了家里了,别讲这些虚礼。” 两人寒暄过后,袁氏便将谢三娘安置在了四雅院,一是与海氏做个伴儿,再就是海氏马上要出阁了,谢三娘一个人住在四雅院也自在,她总不至于和侄女儿们一起挤在怡然居的绣楼吧! 从桃花坞回来后,谢家的几个姑娘们就都搬到了怡然居来,住在一起,每日里一块儿上闺学,一块儿放学,平日里有个打发时间的去处,热闹得紧。 海氏与谢三娘见过面,谢三娘见海氏在绣嫁衣,不由得很是羡慕,但她脸上不动声色,指挥丫鬟婆子将自己的东西放在空出的东面两间屋子,一一摆好,又将带来的庐州的一些特产分成份儿,给各房送过去。 袁氏和钱氏让人送了对等的回礼来,只肖氏,将谢三娘给的东西随手一扔,“哪里来的破落户,长房要收留,长房出钱,别花费公中的钱。” 这话,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传到了袁氏的耳中,袁氏不由得愕然,“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她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呢?再说了,家里哪里就断了这点银子了?” 海氏自从谢三娘搬进来后,就有了个说话的人,两人每天一块儿做针线,一块儿说话,丫鬟把这话学给谢三娘听的时候,海氏就在旁边。 谢三娘听到之后,不躁不怒,反而微微一笑,道,“大嫂说得是,一笔写不出两个‘谢’,任二嫂说破天,我都是谢家的姑娘,我没有出阁,不跟着哥嫂,跟谁?她爱说,就让她说去吧!” 海氏顿觉这谢三姑娘是个妙人,凡事,应到了自己头上,就看怎么个看法,换成了有的人,会觉得自己寄人篱下,可谢三姑娘却底气十足,说到底,这底气,也是谢家人给的。 海氏冷眼旁观,谢家的姑娘似乎个个都很有底气,可见,谢家的家风使然。 她原先是想把谢三姑娘当做闺中好友结交,听了谢三姑娘的话,她不得不重新摆正位置,一旦她过门,谢三姑娘就是她的小姑子了。 襄王府的正院里传出阵阵哭声,襄王妃的膝头上趴着一位姑娘,正哭得伤心极了,“姑姑,您答应过凤芝,让凤芝嫁给表弟当正妃的,您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呢?” 襄王妃被侄女儿哭得心头都乱了,难道这是她愿意看到的吗?“你以为我愿意吗?这不是皇上突然就下旨了,谁还能抗旨不遵?” ------题外话------ 第二更! 第397章 贽礼 庄凤芝是庄大爷嫡出的姑娘,这一辈里头,只得了庄凤芝一个女儿,庄家上上下下看得珍宝一样,以至于,襄王妃把自己养的女儿都推到一边了,把这个侄女儿看得如己出。 此时,看到庄凤芝哭得泪人儿一样,庄氏一颗心也跟着被撕裂了两半,将侄女儿搂在怀里好好安慰,“好孩子,别哭,总有办法的。” 若说之前,襄王妃还没有把萧恂往死里恨,还能容忍些许,便是看在自家侄女儿对他牵着一颗心的份上,眼下,萧恂正妃的位置一时半刻是不用想了,襄王妃便很难容下萧恂了。 计嬷嬷眼见庄凤芝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打起嗝儿来,生怕她哭出个三长两短,忙宽慰道,“表姑娘快别哭了,就算皇上下了旨意,端宪郡主还是个小娃娃,十一岁,能顶什么事?郡王爷可是十四岁了,要说等端宪郡主及笄,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庄凤芝果然不哭了,她一算,自己十五岁了,已经及笄了,随时可以圆房,京中多少萧恂这个年纪的,都有了通房丫头,若是自己先进门,先霸占住萧恂的心,最好等谢知微过门的时候,自己都有了庶长子,将来何愁不能成事? “姑姑,你可要帮帮我,呜呜呜,我不能没有表弟,明明他是我的,凭什么谢知微要把他抢去,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两小无猜,要是他真的娶了别人,我不活了!” 庄氏心疼得不得了,又怕别人把这话听了去,败坏了侄女儿的名声,只把她搂在怀里安慰,“你放心,我一定会想办法,这天底下,哪里还有什么姑娘,比我们芝姐儿更好,和大公子更般配?” 萧灵愫挑起帘子走了进来,又看到这抱头痛哭的场面,她心里一阵膈应,过来给她母亲行了个礼,在一旁坐下,等庄凤芝哭得差不多了,问道,“这是怎么了?表姐为什么哭成这样?这府里,还有谁能够给表姐气受?” 照理,萧灵愫作为襄王爷唯一的嫡女,凭襄王的身份地位,他若是为萧灵愫请封的话,一个郡主跑不了。 随王的女儿萧灵忆被封为华阳郡主,常寿的女儿被封为惠和县主,偏偏,萧灵愫什么都不是,为此,庄氏没少生气,她奈何不了襄王,便把气撒在萧灵愫身上,怪这个女儿不会讨父亲的欢喜,一向对女儿不怎么待见。 庄凤芝以为萧灵愫是来看笑话的,抹干了眼泪,朝萧灵愫发火,“要你管,是不是你一天到晚在表弟跟前说我的坏话,表弟才会要娶别人?” 萧灵愫用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庄凤芝,她知道母亲和表姐打的是什么主意,母亲想把表姐嫁给大哥,可也不看看,庄家只是一个皇商,有钱归有钱,说到底只是皇家的奴才,皇祖母那么疼爱大哥,怎么可能会让大哥娶表姐? 她知道怎么回事后,也懒得搭理庄凤芝了,只扭头对庄氏道,“母亲,宫里大皇姐送来了帖子,说是组织一个马球队,我想参加,想做两身骑装。“ “不年不节的做什么衣服?再说了,你衣服还少了?你要有银子你做,我不管,你要没银子,你想做,你爱找谁要银子找谁要去,别找我!” 庄氏心情不好,硬邦邦地扔了几句话,萧灵愫一听就腾地起身,也不给她母亲行礼,抬脚就往外走。 庄氏气得心脏都不好了,指着萧灵愫的背影,“你看看,她这是什么态度?我平日里给她做的衣服,打的首饰还少了?公中的钱就那么多,王爷才让我想办法给大公子备小定的礼,我还头疼呢,现在哪里腾得出银子给她做什么骑装?” “都多大的人了,眼看就要议亲了,还天天只想往外面跑,看她将来能许个什么好人家。”说完,庄氏轻轻地给侄女儿擦干眼泪,“好了,别哭了,我前日打首饰的时候专门为你打了几样首饰,让丫鬟给你好好打扮打扮,你表弟也该回来了,你遇到他后,就好好和他说说话,温柔小意一点,他会懂你的意思。” “他都许了亲事的人了,我还怎么跟他说话?”庄凤芝耍着小脾气,“我们小时候还说过话,后来大了,我也不好往他跟前凑,谁知,他竟是这么没情没义的人。” 萧灵愫出门后没有马上就走,她知道自己方才很失礼,犹豫着要不要回去给母亲道个歉,听了这些话,隔夜饭都吐出来了,对身边的丫鬟说了一声,“走!” 香橼扶着自家姑娘,走出了庄氏的院子荣福堂,忍不住道,“姑娘,奴婢记得,前前后后表姑娘和大公子没见过三次面,表姑娘这话要是传出去了,端宪郡主会不会误会?” 萧灵愫想了想,“大哥的事,大哥自有分寸,我们还是别多管闲事了。这个家就这样了,谁知道端宪郡主是个什么脾气,若是和她们一样,就让她们狗咬狗去,若不一样,想必是非曲直,她应当能够分的清楚。” 萧灵愫绕到了自己的偏院,进了屋,就坐到窗前的书桌前,拿起没有看完的书,开始看起来。 香橼给她沏了一杯茶过来,忍不住问道,“姑娘,那骑装的事,怎么办?” “你去问问我二哥哥,问他有没有银子,先借给我一点,等下个月的月例发了,我再还给他,总是要做一件骑装出来,要不然,这马球队,我就进不去了。” 萧恂过了两日就回来了,马车上一共装了二十来只雁,一路从南熏门进来,沿路那些大雁叫得欢快热闹,引得路人驻足侧目,不到一顿饭的功夫,满京城都知道,宸郡王捉活雁回来给端宪郡主下小定。 连坐在扶云院里的谢知微就知道了,彼时,她正在听袁氏说小定礼怎么个走法。 “你这些天,除了进宫给皇后娘娘问安,就哪里都不要去了,好歹给郡王爷做两套衣服出来。既然是皇上赐婚,问名和纳吉是都不用了,回头等襄王府过来下定礼,要是没有回礼,那可就失礼了,难不成去成衣铺买两身衣服来凑合?” 百灵跨进门来,见袁氏和谢知微都望过来,她欢喜地道,“郡王爷出去捉雁,装了满满一车雁,如今京城里头的人都在说,郡王爷对姑娘多看重,竟亲自去捉用来做贽礼的活雁。” ------题外话------ 第三更! 第398章 小定 袁氏一听这话高兴极了,待谢知微离开后,她忍不住对田嬷嬷道,“虽说姑爷是庶出,可瞧这架势,对我们湄湄应当是格外重视。要说,皇家的园子里难道不养雁?姑爷非要自己去捉,这样亲力亲为,才是把我们湄湄放在心上。” 田嬷嬷自然跟着说好听的话。 谢知微回到倚照院,脸通红通红的,她没想到萧恂两天前来和她告别,是为了去外面捉活雁,而且还捉这么多回来,招摇过市,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小定了。 庄凤芝的眼泪还没有抹干净,嗝打得越来越厉害,荣福堂的丫鬟进来禀报,“王妃,郡王爷回来了,这会儿正在前院,捉了一车活雁回来,王爷请王妃前去商量小定礼的事。” 庄凤芝一听,连忙就把庄氏搂住,“姑姑,不要啊,我不想要表弟去下什么小定礼,表弟的正妻只能是我,他要是给别的姑娘下小定礼,我就不活了。” 庄氏听得心都碎了,也迁怒萧恂不已,“他就这么着急?皇上的旨意才下了两天,他就一天都等不得?那端宪郡主才十一岁的小姑娘,迎进来,能起什么作用?” 这话,丫鬟们可不敢接,低着头,缩着肩膀,生怕王妃把火撒到了自己的身上。 正好,襄王也等不及了,和萧恂一起过来,将庄氏一番话听到了耳朵里,不由得怒道,“那你说说,皇上下了圣旨,你是不是要拖三阻四地不办?咦,本王怎么不知道庄家什么时候这么硬气,敢抗旨不遵了?” 这跟庄家有什么关系? 庄氏怀里还搂着侄女儿,侄女儿一抽一抽得厉害,她心疼不已,轻轻地拍了拍侄女儿的背,庄凤芝忙低着头起身,给襄王行礼,待看到他身边站着的心上人,一惊之下,差点撅过去了,顿时捂着自己一张糊满了眼泪鼻涕的脸,转身就往次间走,真是羞死人了,表弟不会嫌弃自己吧? 不,不会的,看到自己哭,表弟应当非常心疼才是。 “王爷,妾身没有这个意思,妾身的意思是皇上才下旨两天,犯不着这么快就去下定,叫外面的人知道了,还以为我们是高娶谢家的姑娘,传出去不好听。” 庄氏想到王爷对这庶长子何等重视,便道,“且也助长了谢家姑娘的威风,将来娶进门来,不尊丈夫,不敬长辈,岂不是祸家的根源?” 萧恂脸都黑了,他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嗤笑一声,“那依王妃的意思呢?” 庄氏没有听出萧恂语气里的嘲讽与愤怒,见萧恂坐了下来,以为他有长谈的意思,想到难道是方才看到了自家侄女,生起了什么心思? 她忙道,“依我的意思,既然赐婚的圣旨已经下了,也不必就这么着急,先晾她几个月,让谢家知道,我襄王府的大门不是这么好迈的……” 庄氏话没说完,襄王就直接将丫鬟送上来的一盏茶给砸在了地上,他斜睨襄王妃,“你要不想做这当家主母,不给孩子们办婚事,本王自是请得到高人,你当谢家是在高攀我襄王府,真是愚蠢至极!” 庄氏实在是不懂,说得好好的,襄王怎么就发怒了?她也怒不可遏,十几年来,也不敢跟襄王对着干,满脸苍白,声音哆嗦道,“既是王爷发话了,妾身明日就去。” 萧恂深吸一口气,看看襄王,又看看襄王妃,”王妃,明天不是什么黄道吉日,下小定也要讲究个时辰,钦天监那边算出的日子是三月二十二,我会把这个日子告诉谢家,到了日子,再请王妃帮忙跑一趟。“ 说完,萧恂扭身就往外走。 襄王也准备踏脚出去,但想到,这件事,眼下为了体面,还是不得不仰仗襄王妃,也暂时不能和她撕破脸,只好忍气吞声地道,“还有十来天的时间,这小定礼就请王妃多费心,阿恂的婚事,本王会请旨,让礼部操办。” 礼部?只有皇子公主们的婚事,才会让礼部操办,萧恂又不是没爹没娘,居然让礼部出面操办,这是要给萧恂和谢知微多大的体面? 若是和萧恂定亲的是庄家,那这份体面就是庄家的。庄氏心里兀自气难平,但眼下,这桩婚事是皇上下旨,除非谢知微暴毙,否则,无论如何都轮不到她庄家姑娘了。 庄氏想了想,道,“王爷,这婚事实乃天作之合,妾身一定会放在心上,哪怕有礼部操办,妾身也会盯着,务必做到尽善尽美。” 襄王听了这话,心里头舒服多了,觉得,自己这王妃也不是一无是处,若是她能够真的做到如她所说,将来也不妨多给她些体面。 “只是,王爷可曾想过,郡王爷已经十四岁了,端宪郡主只有十一岁,听说谢家要把姑娘留到十七八岁才肯给人,若果真如此,那得等到什么时候去?“ 襄王也听到过谢家放出的这话,他当时还在想,谢家到底是心疼姑娘呢?还是有别的什么用意?襄王也不怕,到时候请皇太后一纸懿旨,谢家也不敢不给人。 此时,他扭头不悦地看向庄氏,“你想说什么?” “妾身的意思,正妃既然已经定了,年纪又小,不如考虑先让侧妃进门,先不请封,只把人留在郡王爷的屋里服侍,等郡王妃过门了,再请封,也不伤郡王妃的体面。“ 照理说,这是很好的安排了。 毕竟,萧恂年纪也不小了,寻常权贵家里这么大的儿子,都已经有了通房,可萧恂身边服侍的,都是些小厮,屋里连个母蚊子都飞不进去。 襄王深深地看了庄氏一眼,冷笑一声,“你若是能说动阿恂纳了你家那蠢侄女,本王没有意见!” 庄氏松了一口气,对她来说,只要王爷同意,这件事就成功了一半,襄王走后,庄凤芝从次间出来,方才,姑父和姑姑二人说的话,她都听到了,顿时笑逐颜开,跑过来抱住了庄氏的胳膊,“姑姑,姑父同意了?那您现在就去跟表弟说,不如也在三月二十二日下小定,和谢大姑娘一天吧!”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昨天忘了和大家说元宵节快乐了! 记得给我投票票哦,帮我稳住榜单,谢谢! 第399章 喜乐 若是和谢大姑娘一天,那就是把谢知微的脸踩在脚下狠狠地摩擦。 庄氏也想到了这一点,只觉得,她这侄女儿是个有手腕的。 果然是庄家倾尽全力培养出来的姑娘,如今缺的只是一个机会,一旦有了机会,就能一飞冲天。 她不由得慈爱地抚着侄女儿的后背,“好,姑姑也只有你这一个侄女儿,你既然非你表弟不嫁,姑姑也不妨放手帮你一把,只将来,你若是能够笼络住他的心,别忘了今日,姑姑对你的好。” “姑姑放心,只要我成了表弟的人,还怕笼络不到他的心?将来,我一定会让表弟对二表弟好,姑父的爵位和襄王府的产业也一定是二表弟的。” “傻孩子,也不必一定是你二表弟的,郡王爷也是王爷的儿子,只不过,他是个有本事的,比你二表弟不知道强到哪里去,你们将来多帮衬他就够了!” “这是自然,姑姑还不相信芝儿吗?将来芝儿还要在姑姑这个正经婆婆手里讨生活呢,芝儿敢不听姑姑的?” 一席话,姑侄二人都笑起来了,荣福堂里自然是喜乐融融。 “只是,这事还要好好筹划一番,你也知道你表弟那个爆竹脾气,要是惹怒了他啊,他不知道要生出什么事来。”庄氏未免担忧。 “姑姑准备怎么做?” “这件事,最好能够得到宫里太后娘娘的首肯,她若是能够给你撑腰,那是再稳妥不过的了。”庄氏的眼里透露出算计来,她不愁皇太后不答应。 提前抬个侧妃进来,无伤大雅,若是萧恂不反对,最好不过了,萧恂若是反对,那就是谢知微的不对了,没有哪家的长辈愿意看到儿子为了儿媳妇与长辈过不去的。 如此一来,萧恂便进退两难。 萧恂还不知道他正被人惦记着,他让人把那一车大雁养在了起云园里头的小湖里,吩咐墨痕好生照顾着,“要是死了一两只,你就去给它陪葬吧!” 墨痕想哭,“郡王爷,奴才真不是养大雁的料啊,您看您连大雁都捉回来了,怎么不提前去把小定礼给下了算了?” 萧恂满心里都是甜蜜,说话的语气也比平日里和煦很多,“你以为我不想吗?可是我听嬷嬷说,才谢家打发人来要了我的尺码,想必是要给我做衣衫,万一小定礼定得太急了,那边的衣衫来不及做好,岂不是很失礼?” 好有道理,简直是二十四孝女婿! 墨痕心里吐槽,面上却不显出分毫,他为了不让自己给这些大雁陪葬,只好给主子出主意,“郡王爷,要不从宫里请个专门养鸟的小太监过来侍候这些大雁吧?奴才怕奴才真的给养死了,奴才给这些大雁陪葬事小,本是喜事沾染些不好的事,就不好了。” 可不是,大雁死了,多不吉利啊! “行,我明日就进宫去,你今晚上先好生伺候着。” 萧恂累了两天,正要回去歇着,门上来了人禀报,说是谢家来人了,要见郡王爷,萧恂心头大喜,一面往外走,一面问道,“来的是谁?有没有说有什么事?” “来的是郡主身边一个姓秋的嬷嬷,说是奉郡主的命来见郡王爷,有话说。” 谢知微身边的几个人,萧恂知之甚详,自然知道秋嬷嬷是第一等体己人,忙道,“还等什么,还不快请进来说话!” 久麟院的正厅里,秋嬷嬷等了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萧恂过来了,她忙上前行礼,“郡王爷,奴婢奉郡主之命,来给郡王爷量尺寸。” 萧恂愣了一会儿,心说,不是才叫人来拿了他的尺码过去,怎么又要量呢?但,这没什么,想必是他的湄湄做事稳妥,担心尺码有什么不妥,这才派了秋嬷嬷专程来量,便很是配合。 记录尺码的也是谢知微身边的一个小丫鬟,两人将事情办妥了,回去之前,秋嬷嬷提醒道,“郡王爷,郡主的意思,之前让府上给过尺码,这次又过来量,怕是有心人会觉得郡主挑剔,若是有人问起,还请王爷寻个别的由头搪塞过去。” “请郡主放心!” 秋嬷嬷和小丫鬟临出门前,萧恂让人重重地打赏,他在屋里转来转去,觉得心里不踏实,又跑到凝晖堂去转了一圈,泽兰院也没放过,最后,让人喊了曹叔来,“曹叔,我这前堂后院的,你赶紧安排人进来修葺一番,哦对了,该改造的地方还是要改造一下,也不知道郡主喜欢什么样儿的?” 他也想过了,虽然他自己有郡王府,但一时半刻,总还要在这院子里住上些时日,哪怕住一天呢,也不能委屈了湄湄。 将来的一些事,他也要早点打算,和湄湄商量一番。 但大婚肯定是等不得了,难不成他还要等大事办妥了之后再大婚? 有句话叫夜长梦多,他还是早点把湄湄娶回来,放在身边,才是最稳妥的。 曹沾傻眼了,这都入更了,天都黑了,他到哪里去找人来给郡王爷修葺屋子?郡王爷这是乐疯了吧? “郡王爷,您这前面的外书房肯定不用重新修葺吧?” “我这外书房才修了没两年,修什么修?你到底听懂了没有?本王马上要娶亲了,难道本王还打算让郡主进门后,住旧房子不成?” 曹沾心说,哪年翻修屋子,王爷不把郡王爷的这一亩三分地翻修一番?他不得不劝道,“郡王爷,奴才当然知道郡王爷的意思,只是,奴才的意思,还是把这房屋图拿去给郡主瞧瞧,看哪里需要改,哪里需要增减点什么,弄清楚了,一口气修整到位。” “你说得有道理,我这就把图纸拿出来。” “就算送图纸过去,那也要等明日吧,这会儿,谢家恐怕已经关门了。” 曹沾忍不住摇摇头,郡王爷多精明能干的一个人啊,这赐婚的圣旨一下,硬是把郡王爷给喜疯了。 萧恂却没有听他的话,他把曹沾打发走,让他去好好想想,找工部的人谁最合适,最能干,能够帮他修葺房子,他自己把图纸找了出来,衣服都没有换,便飞檐走壁去了谢家。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00章 姑爷 谢知微挑了一下午的布料,才挑出了一匹蓝地云风暗花织金锦和一匹黛色八吉祥凤凰纹双层锦来准备给萧恂做两件袍子。 她手里拿着之前襄王府给的尺码,看了一眼,冷笑一声,“扔了!” 紫陌愤愤然,道,“要奴婢说啊,襄王妃做这样的手脚,也实在是太低挫了一些。” “这有什么,她这也算是想给我一个下马威了,你想想,谢家小定礼的回礼,拿回去是要摆在厅上给人看的,特别是我亲手做的衣衫,难道还光摆着不上身?针脚差的姑娘,不会让绣娘做?可若是尺码都不对,穿上身,无论是什么理由,少不得要闹一场笑话。” 谢知微说过也就撂过了,她也记得前世,萧恂那个嫡出的弟弟娶的是庄氏娘家的侄女儿,比萧恪大了两岁的样子,一开始,和庄氏婆媳相亲,后来,说是侄女儿嫌弃儿子,庄氏对这侄女儿也没什么好脸色,婆媳之间闹得格外不好看。 萧恂蹲在海棠树上,他耳聪目明,听得到谢知微屋子里说话的声音,顿时怒不可遏,原来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襄王妃还在玩这样的手段。 他的婚事,能够指望襄王妃给他办妥当吗? 他没有想到,这还没开始呢,湄湄就因为他受了一肚子气。萧恂正要回去找襄王妃的麻烦,就见谢知微从后房门进来,进了后面的耳房,原来,丫鬟已经提了两桶水,谢知微要沐浴了。 萧恂顿时面红耳赤,虽然从这里,他什么都看不到,但还是觉得不妥当,从树上,悄悄地下来,绕过西面,翻过游廊的栏杆,又从南窗翻了进来,在暖阁里待着。 谢知微沐浴过后,穿了中衣,外面裹着一件夹袄,正要到暖阁的炕上,便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她便侧身进了次间,在大床上坐下,让人抱了被褥过来偎着,让紫陌给她擦头发。 百灵进来说,秋嬷嬷和浅眉回来了,谢知微便让人进来,二人给谢知微行过礼,秋嬷嬷将写好的尺码递给谢知微,道,“和之前襄王府那边给的尺码差了好多,幸好姑娘多了个心眼,要不然,照着从前的尺码做出来的衣服,浪费了布料功夫不说,姑爷穿上身,岂不是要惹人笑话?” “咳咳!”谢知微朝秋嬷嬷递了个眼色,想让她不要喊“姑爷”,怕被萧恂听到了笑话。 萧恂待的暖阁和这边只隔了四面雕空紫檀板壁,萧恂听得谢知微身边的下人喊他“姑爷”,一颗心就跟泡在了蜜罐里头,欢喜得差点在炕上打了个滚。 秋嬷嬷没明白谢知微的意思,在说萧恂让人给她和浅眉的打赏,“谁能想到,郡王爷出手这般阔绰,竟打赏了这么大两个银锭,一个约有十两呢!” “既然是他给您老的,您就拿着吧。”谢知微接过了尺码,便让秋嬷嬷和浅眉下去休息,心说,早知道萧恂会来,何必让嬷嬷一大把年纪了跑这一趟呢? 头发擦干了之后,紫陌又拿来了香膏给谢知微身上抹上,不解地道,“虽说天气暖和起来了,可这春寒也不得了,姑娘以后还是在床上抹香膏。” 谢知微“嗯”了一声,也不多话,要不是怀疑内室里有人,她怎么会在这里抹香膏呢? 萧恂听出她在做什么,脸臊得通红,想出去,听到外头有人走动,他不敢动弹,他与谢知微是未婚夫妻,要是闹出点什么来,于谢知微的名声上不好。 谢知微打发了服侍的人都出去了,进了内室,将门关好,走到暖阁前,将阁门打开,朝萧恂狠狠地瞪眼睛。 “我不是……我是有事要找你!”萧恂连忙将怀里揣着的图纸拿出来,双手递给她,“湄湄,你别生气了,我下次再不这样了,我是真的有事,一刻都不能等,就跑来了。” 谁知道,正好撞上了她沐浴抹香膏?萧恂忍不住想,等婚后,抹香膏这种活,是不是该交给他来做了? 他忍不住偷偷地朝谢知微的手腕看了一眼,果真如书上说,一抔雪般地白,他顿时又红了脸,别过头去。 “这是什么?” 谢知微看了一眼图纸,没明白,他拿这些来给自己是想做什么? “是房子的图纸,我打算明天让工部安排人进府,把房子修葺一番,我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样的格局,就把图纸拿来给你看看,你喜欢什么,我们就把房子改造成什么样的,你看好不好?” 说起正事,萧恂这才正常起来,他指给谢知微看,“这边是王府,这边是一圈墙,只在这边开了一个门,可以和王府通往来,平常,我们只要把这道门关上,这边就是我们自己的院子。” 谢知微这才看明白些,襄王府临街一共是四道门,五间大门寻常不会开,只走东西角门,可东角门往东,还有三间黑漆大门,进了大门,是一座独立的院落,宽敞的院子,往里走,开了道仪门,左边是一个三进的院子,乃是萧恂的书房久麟院。 之后,是三层仪门,进去曲折游廊,两座小厅,五间正房的前面,连着三间厅,正房后面,靠东面,起了一座两层小楼,游廊连接着北面的一座花厅,转到东面,又是三间屋子。 北面的游廊下了三层台阶,穿过一个庭院,又是一座院子,名叫泽兰院。 三个小巧院落连在一起,房屋错落,布局巧妙,又彼此独立,北面的院门口是一座圆形的拱桥,通往后园,是一个三亩大的花园,穿过东面的园门,便是偌大一个花园,起云园。 “这已经很好了!”谢知微将图纸还给了萧恂,“都挺好的,我也想不出哪里不好,要改了。” “这是真的吗?”萧恂担心谢知微是怕麻烦,道,“我觉得还不是那么好,湄湄,你不要嫌麻烦,你说哪里需要改,我们就好好改一改,要是将来住进去了,更是难得改了。” “真不用。”谢知微想了想,指着五间正房道,“既然这正房分前后两块,不如就把前面和后面索性分开,这里设座,东西做成两个暖阁,后边五间就做平日里的起居之所,如何?” ------题外话------ 第二更! 400章了,撒花! 第401章 牵手 萧恂自然是谢知微说什么就是什么,忙应下来,“好啊,我也觉得这样挺好,我回头让人量一下吃尺寸,要是不够,我们就往后扩一扩。” “我看了一下,不必扩了,前面本来就是三间厅,就把这三间厅改一改就好了。” 这样一来其实改动不是很大了,萧恂这才体会到谢知微的心思,说到底,她还是不够挑剔,他还以为,她会大兴土木,按照自己的意愿好好改造一番呢。 “那我们用来起居的五间房,布置就按照你这屋子里的来,如何?” “嗯!” 谢知微便笑眯眯地问他,“你才回来,不累的吗?听说你捉了一车大雁,你捉这么多做什么?这么冷的天,你不会自己亲自去湖里捉的吧?你在哪里捉的?” “我原本想到我们上次歇脚的杏花林水边去捉,听人说那儿没有,便往南又走了一段路,还是在朱仙湖捉到的,一开始我打算捉两对,以防万一,一高兴,就多捉了几只。” 他一说起这事,就很兴奋,拉了谢知微在他身边坐下,“我回来的路上,居然还有人找我买,你说气人不气人,这是能卖的东西吗?” 谢知微被他逗得掩嘴笑,“别人也不知道啊,现在都是用一对木雁下定,谁像你,亲自去捉不说,还捉这么多。那你养在哪儿呢?” “起云园这中间不是有个湖吗?不大,也就十来亩,就养在湖里,我明日去宫里要个会养禽类的太监回来给我养这些雁。湄湄,我们把小定日子定在三月二十二日,可好?” “你问我这个做什么?难道你要我去跟我父亲和母亲说这个日子?他们问起来,我怎么回答?”谢知微好笑地看着他,声音柔和得如同这三春的风。 萧恂一不小心就握住了谢知微的手,谢知微的心轻颤了一下,她到底有些不敢,忙抽出来,萧恂心里尴尬得不得了,故作无所谓,轻咳了一声,目视前方,不敢再看谢知微。 “姑娘,您还没睡吗?要不要奴婢进来服侍?” 外头,传来紫陌的声音,谢知微惊得跳了起来,忙朝床边走去,“我就睡下了,不用!” 她惊慌不已,声音里带着些难以抑制的颤抖,紫陌心中起了疑,推开了门,“姑娘,怎么了?” 暖阁的门砰地一声就关上了,谢知微惊恐地看了一眼,连忙用被子捂住了脑袋。紫陌也吓了一跳,快步走到暖阁前,拉开门一看,里面什么都没有,只窗户没关。 “怎么又没关上窗户?”紫陌嘟囔了一句,忙将窗户关上了。 谢知微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睛,她慌得不得了,心里也将萧恂暗暗地骂了一句,下次,再也不能这样惯着她了。 次日一大早,宫里便来了人,接谢知微进宫,说是大公主想郡主了。 谢知微以为皇后出了什么事,忙跟着来接她的太监进宫,等到了凤趾宫,给皇后把过脉,见皇后无恙,她才松了一口气。 “我母后如何?”元嘉问道。 “皇后娘娘无碍,如今月份大了,不能总坐着或是躺着了,还是要多活动。之前,端宪教娘娘的那妊娠戏,娘娘要坚持做才好,将来生产的时候,就会顺利些。”谢知微提议道。 皇后摸着隆起的肚子,忙起身,“我做给你瞧瞧,你看是不是这么回事?” 谢知微便又留在宫里教皇后娘娘打了半天妊娠戏,顺便用了午膳,午后,皇后照常歇息,元嘉以谢知微好不容易进宫,要留谢知微在宫里玩,正好三春暖阳照得人身上暖烘烘的,两人去御花园放风筝。 东风将风筝高高地扬起来,两个小姑娘牵着风筝的线跟着风筝跑,不一会儿,绫华听到消息也过来了,她带来了自己的蝴蝶风筝,谁知半天都放不上去。 谢知微只好把自己手里的风筝给绫华,她帮绫华放,这风筝放了半天,才飞上去一点,便一头栽下来,扑向了一棵香樟树。 “哎呀!”谢知微手里拿着籰子惊呼一声,“绫华姐姐,这可怎么办才好?” “不管它!这还是今年才进上来的风筝,我们一人得了一个,他们的都能放上去,我还以为是我不会放呢,原来是这风筝的问题。” 绫华朝谢知微招手,“微妹妹,你别管它,你过来这边,我们把这风筝剪了,让它飞走,把晦气都放走!” 谢知微看扑上树的那个风筝,五彩蝴蝶栩栩如生,精致得不得了,她有些不忍就这么扔了,便道,“许是顶线不好,找个匠人重新把顶线打一打就好了,绫华姐姐不要,就送给我好了!” 绫华将籰子递给宫女,自己走了过来,朝那约有两人高的香樟树看了一眼,摩拳擦掌,“我上去拿下来,你等着啊!” “啊?”谢知微便看到绫华将裙子往腰间一扎,她抱住了树干就往上爬,谁知,她两臂无力,怕了不到一尺高,就往下滑,一身衣服就没法看了。 谢知微有些看不下去了,绫华姐姐还不如她呢,她看看四周没旁的人,心头也痒痒的,便将绫华姐姐拉住,“要不,你在这儿看着,我上去。” “你还会爬树吗?”绫华一听乐了,“好啊,你快上去,我帮你看着,来人了,我就喊你下来。” 一根比人高一点的树枝斜伸出来,谢知微朝上一蹦,双手便攀住了那树枝,她的脚往那树干上一踩,趁着这借力的功夫,她一只手便攀住了更高一根的树枝,脚在> 跟着三人的内侍宫人们来不及阻止,一个个都懵了。 “哎呀,太厉害了,大皇姐,你快来看啊,微妹妹好厉害!” 元嘉一听,连忙也过来了,看到谢知微两只脚踩在树枝上,一只手扶住树干,另一只手正在够树顶上的风筝,顿时呆了,“微妹妹,你真是能文能武啊!” 唯有那些跟着谢知微的宫人和内侍们吓得魂都快没了,其中一人朝一个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哆嗦两下,转身就跑。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02章 抱住 陆偃正从景福殿出来,吩咐米团,“将这些的折子送回内阁,让阁老们重新议一议……” “督主!”前来报信的小太监急得快哭了,指着后苑,“郡主,郡主爬到树上去了……” 陆偃的脸色一变,抬步就朝后面走,神色步履间说不出的惊慌。 米团捧着折子看着督主的背影,他还从未见过督主如此慌乱过。 小太监领着陆偃七弯八拐便来到了香樟树前,待陆偃看到站在树上,被树枝勾住了裙子,没法下来的谢知微,他愕然。 谢知微拿到了风筝,她不舍得把风筝扔下来,便一点一点地放着,元嘉和绫华在,谢知微脚下的树枝要断了。 “微妹妹,别动!” 元嘉连忙将风筝递给了绫华,正要找人,陆偃一步上前来,站在树下,朝上看。 谢知微看到陆偃,心头一喜,一双惊慌的眼睛顿时就亮了,她居高临下,见陆偃眉如远黛,鬓若刀裁;从她现在的位置,看陆偃那双狭长妖魅的眼睛,角度正好。 谢知微忍不住在心里描摹这双魅惑众生的眼睛,只觉得这必定是上天亲手抚摸过的眼睛,便看到陆偃的眼尾微微一挑,她的心就跟着噗通跳了一下。 他身后是大片大片的西府海棠,花开似锦,国艳芬芳,却依然不及眼前这明艳绝色的容颜,艳美高雅,红翡绿翠都不及他这般璀璨夺目。 “郡主!” 阴柔的声音响起,谢知微“啊”了一声,回过神来,就在这时,她脚下的树枝再次发出一声“咔嚓”声,她抓住头顶树枝的手越发紧了一点,倒也没有受到什么惊吓,反而陆偃,一张绝美的脸,瞬间煞白。 “微妹妹!”绫华和元嘉在r /> 跟在陆偃身边的小内侍则有些无语,方才,端宪郡主分明就是看着督主这张脸而分神了,他不由得为端宪郡主握了一把冷汗,端宪郡主的胆子也未免太大了些。 只是,下一瞬,这小内侍就惊得张大了嘴,足以塞得下一个鸡蛋了。 陆偃朝谢知微伸出手来,平日里不紧不慢的声音,此时带着些微的颤抖,“踩着我的肩膀,慢慢下来!” 谢知微也不敢逞强了,她看了一眼陆偃肩上的彩绣麒麟,扯了扯唇角,“我蹦下来,看你能不能接住我!” 陆偃气笑了,他怎么从来不知道,她居然还有这么让人不省心的一面? “万一我要是接不住呢?” 元嘉和绫华也万分惊慌,微妹妹要是在宫里出点什么事,不说谢家,她们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特别是绫华,本来是她要爬树的,要不是她太笨了,爬不上树,微妹妹也不会处于这种危险的境地。 两人都劝谢知微。 “微妹妹,你还是听陆大人的话吧!” 陆偃的额角都出汗了,谢知微的脚朝前试探了一下,还是不忍踩,陆偃忍不住了,一把扣住了她的脚踝,朝自己的肩上一拉,让她踩在了肩上。 就在这时,那树枝终于不堪重负,咔嚓断裂,谢知微“嗷”了一声,另一只脚还没来得及踩,整个人就朝下扑。 陆偃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了她,一个公主抱,搂在了怀里。 谢知微先是从上到下看陆偃这张脸,此时又是从下而上地看陆偃这张脸,她歪着头,一瞬间的惊慌过后,便是赏心悦目,陆偃这张脸从任何一个角度,都是无懈可击啊,她笑得一双眼睛都成了月牙儿。 陆偃没她这么心大,他紧了紧怀里的人,慢慢地将她放下来,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肩,声音恢复了从前的从容,“郡主,宫里的树都不高,树枝也纤细,以后还是别做这种冒险的事了。” 陆偃警告完了谢知微,还不解气的样子,吩咐那小太监,“让人来把这棵树给砍了。” 谢知微缩了缩肩膀,小心翼翼地朝陆偃看了一眼,正好对上陆偃看过来的眼神,她抿了抿唇,上前两步,求情道,“陆大人,这树也没犯什么错,砍了挺可惜的,要不,就把那几根被我弄断的树枝砍了,小小惩罚一下,就行了吧?” 陆偃的手轻轻一抬,白皙修长,肤光胜雪,比轻轻飘落从他手边划过的一朵海棠花瓣还要醉人,谢知微看得收不回目光,正要说什么,就被绫华和元嘉一左一右拉着她就往后退。 “陆大人,这树是挺碍眼的,您要砍就砍吧!”绫华呵呵地笑,讨好着陆偃道,她转身就警告谢知微,“陆大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走吧,我们找人去打这风筝的顶线去。” 等走出了快一里地,元嘉才捂着心脏道,“微妹妹,你胆子真的是太大了,你怎么能跟陆大人顶嘴呢?” “是啊,你怎么能盯着陆大人看呢,你知不知道,陆大人最讨厌别人看他的脸了。” 元嘉和绫华还在啰里啰嗦地告诫谢知微,谢知微的思绪却飞得很远,刚才,她是不是把陆偃吓狠了?他也太看不起自己了些,就这么一人高的树,就算树枝断了,她蹦下来,也不会怎样。 陆偃收回了手,指尖捏着一枚从谢知微头上拈下来的花瓣,站在树下,朝上望了一眼,她胆子也太大了一些,这么高的树,她是怎么爬上去的? 那小太监在陆偃身边弓着身子,问道,“督主,这树是砍还是不砍?” “把宫里所有的树,一人高左右的树枝全部砍掉,一根不留。” “是!“这小太监也不知道,宫里的树怎么就被迁怒了,但督主发话了,没有不遵的道理。 陆偃说完,转身离开,他走了两步,朝后侧目一眼,看到了不远处,湖边的垂柳树下,飘出一角橘红色的裙摆,那人分明看到他看过来,忙朝里缩了缩。 “去看看,是谁在那边?”陆偃吩咐道。 小太监倒也机灵,从另外一边绕了过去,看到是福宁殿的畹嫔和宫女秋红,他想了想,走了过去,笑着请安,“奴才拜见畹嫔娘娘。” 畹嫔吓得一哆嗦,忙收回目光,朝那小太监点点头,也没认出这小太监就是方才陆偃跟前的人。 谢知微跟着绫华和元嘉才进了凤趾宫,坐在凤座上的皇后便朝谢知微招手,“好孩子,快过来,我教你认一下人!” 谢知微忙上前请安,皇后拉了她的手,指着地上左手边椅子上的人,“这是襄王妃!”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陆偃:帮湄湄求一下票票,月票榜第58了,稳住! 第403章 侧妃 谢知微自然认识襄王妃,只是没想到,今日会在皇后的宫里遇到,她落落大方地上前给襄王妃行礼,襄王妃从手腕上褪下了一个白玉镶金手镯戴在了谢知微的手腕上,对皇后道,“我一听说是这孩子,我就欢喜得不得了,可见,这世上的姻缘,讲究的就是个缘分,这都要感谢皇上和皇后,慧眼识珠,才给阿恂挑了这么好的媳妇。” 皇后也欢喜不已,“这是怎么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阿恂讨人喜欢,微丫头也是个懂事守礼的好孩子,这桩婚事是再合适不过了。” 绫华和元嘉在一旁凑趣,悄悄地对谢知微道,“微妹妹,以后我们是不是该改口叫你五嫂嫂了?” 谢知微羞红了脸,却半点不敢放松,她总觉得今日襄王妃进宫,不是那么简单。 果然,说了几句场面话后,襄王妃便道,“我方才从庆寿宫那边过来,本来是向去请母后示下,谁知母后说是在修行的紧要关头,不见人,让我有什么事请皇后娘娘的示下。” 皇后一听这话,心知是皇太后不想见她,这才把人打发到这边来,端了茶,抿了一口,问道,“是什么事?” “是这样!”襄王妃挑衅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阿恂这孩子正妃的位置是定了,只是郡主年纪也太小了些,及笄也要三四年,那时候阿恂都多大了,也不能一直这么等着,他屋里总要有人伺候,我便想着,顺便也给阿恂把两个侧妃的人选也一起定下来,郡主没有过门前,屋里的事好歹还有人顾着。” 皇后琢磨着这话,也不是没有道理,谢知微的年龄的确太小了些,萧恂十四岁了,京中权贵子弟到了这个年纪谁的屋里没有一两个通房? 只是,她不由得担心,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见谢知微不动如山,不由得感叹,年纪比她的元嘉还小些,却很能担得起事。 皇后便问道,“微丫头,你怎么看?” 谢知微站起身来,朝皇后行了个礼,“皇后娘娘,不知这侧妃的人选,襄王府定的是谁?” 毕竟将来是要喊谢知微姐姐的人,谢知微过问,也在情理之中,皇后便问襄王妃,“这侧妃人选,都是谁?” 襄王妃将一半的心放在了肚子里,屁股朝前挪了挪,忙道,“都是知根知底的人,眼下有了一个,是我娘家的侄女儿,比阿恂大一岁,也是考虑到年纪大些,子嗣上不那么艰难,毕竟,太小了,就算有了孩子,也难坐住。” 皇后心里有了数,不过,横竖,萧恂也不是她的儿子,这侧妃的人选,虽然是出身商户,也跟她没关系,便看向谢知微。 谢知微沉吟片刻,抬头对襄王妃道,“王妃,若我没有记错,庄家乃是皇商出身?” 庄氏的脸色一下子铁青,她没想到谢知微说话居然这么直白,便冷声问道,“郡主想说什么?” “侧妃虽然也是妾,但侧妃是要上皇家玉牒的,就算襄王府要给郡王爷纳妾,照太祖皇帝的规矩,也要选五品以上官员的嫡女,庄家的身份实在是太低了一点。” “你!”庄氏气得胸膛起伏,“你是在对我指桑骂槐吗?” 谢知微很是实诚地摇头道,“端宪不敢,端宪只是实话实说,况且,太祖皇帝的确有这样的规矩。至于当年,襄王爷为何执意要娶王妃,那都是陈年旧事了,且长辈们的事,晚辈不敢置喙,但若让端宪与一个商户之女称姐道妹的,端宪实难从命!” 她说完,起身朝皇后拜道,“还请皇后娘娘做主!” 皇后沉吟片刻,对襄王妃道,“弟妹,这件事,你要不先回去和王爷商量一下?回头,本宫也去请示一下皇太后,你也知道,阿恂的事,非比寻常,且,太祖皇帝的确有这个旨意。” 皇后对谢知微的维护之意,襄王妃岂会看不明白,她气难平,但也不敢在凤趾宫造次,只狠狠地瞪了谢知微一眼,才起身告辞。 待襄王妃离开,皇后便拉了谢知微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我也不担心你,不过,若是有什么事,你一定要跟我说,我能为你做主的,还是会为你做主。“ “多谢皇后娘娘!”谢知微谢恩道。 时间不早了,谢知微向皇后告辞,拿了风筝,由奚嬷嬷陪着朝外走,皇仪殿旁边的夹巷里,她被畹嫔拦住了去路,“郡主,我有话要跟你说!”说着,她朝奚嬷嬷看了一眼。 谢知微看了畹嫔一眼,笑了一下,“不管你要求我什么,我都帮不了你。你要有什么话,你现在就说,你要是觉得不方便说,那就不说。” “我是薛大姑娘的表姑,薛家和谢家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亲戚,今天我看到了陆大人和郡主……,端宪郡主,还请你给我赐副药,我若是能够把身体养好,来日,还能为皇上生一个龙子,绵延子嗣。” 奚嬷嬷瘪了瘪嘴,别过脸去,院子里出来的,果然都是不要脸的。 谢知微看着畹嫔,有些奇怪,“畹嫔想说什么可直说,再者,太医院里那么多的太医,畹嫔娘娘的身体并无大碍,若是保养身体的话,他们都能开药方,畹嫔娘娘何必舍近求远呢?” 说完,她抬脚就走,不愿与畹嫔有更多的牵扯,也丝毫不怕畹嫔说什么。 畹嫔要拦谢知微的去路,被奚嬷嬷一把推开,她跌跌撞撞地朝后退了两步,靠在宫墙上,心如死灰。 难道说,她真的没有希望了吗? 她好不容易递信出宫,让薛婉清再帮她一把,薛婉清只告诉她,眼下唯一能帮她的只有陆偃,而端宪郡主曾经救过陆偃的命,若是陆偃知道端宪郡主与她交好的话,一定会对她多多关照。 而宫里,只要陆偃愿意关照,她就不愁没有服侍皇上的机会。 但端宪郡主竟然敢不帮她!李畹芬气得握紧了双拳,她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世家贵女,不就是瞧不起她的出身吗? 虽说,端宪郡主得了门好亲事,谁知道将来过门之后能不能在襄王府立住脚跟。 薛婉清也说过,多少公主嫁到婆家之后,都立不住,被婆家轻视,不受丈夫宠爱,更别说区区一个郡主了。 况且,谢知微不害怕自己手里捏着她的把柄吗?她相信,谢知微是听懂了她的话,却无动于衷。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04章 死期 福宁殿的偏殿里,一片黑灯瞎火,畹嫔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吃了一惊,让秋红上前去问,这才有宫女慢吞吞地出来,掌了灯。 “要死了,主子都没有回来,你们把灯灭了做什么?看看对面敬嫔娘娘那里灯火通明的,你们不会学着点?” 一个小宫女瘪了瘪嘴,满是不以为然,畹嫔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怒指着那小宫女道,“掌嘴,给我掌嘴!” 秋红反手就是一耳光,谁知这小宫女一避,避开了,她后退几步,缩在墙角,一双充满了怨恨的眼光朝这边看过来。 畹嫔惊呆了,从进宫以来,她何曾看到有宫人对她不敬过?一个小小的宫女,居然敢这样对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来由地,畹嫔一阵胆寒,秋红要上前教训这个小宫女,她拦住了,“让她过来,我有话要问。” 畹嫔在罗汉床上坐下来,那小宫女挪着步子过来,缩着双肩,防着秋红打她。 噗通一声跪下来后,那小宫女忙道,“主子饶命,求主子让秋红姐姐打奴婢的时候,不要打奴婢的脸。” “为什么?”畹嫔问道。 秋红听了这话,脸色一片煞白,她浑身哆嗦着,惊慌地看了畹嫔一眼,暗自怨怪自己这么大的人了,经了多少事,竟然连个小宫女都不如,这殿里,分明都看到畹嫔失势了,都在谋求出路,只有她,还傻乎乎地跟着畹嫔把端宪郡主往死里得罪。 “奴婢已经被调到庆寿宫当差了,若是主子让人把奴婢的脸打坏了,奴婢怕冲撞了贵人。” 庆寿宫?皇太后那里? 畹嫔目光扫去,见空荡荡的殿里,居然都没见人影了,顿时慌得站起身来,“人呢?人都到哪里去了?” 那小宫女哆嗦着又朝后退,终于还是被吓得哭起来了,“都,都被,被调走了,主子,求主子饶恕!” “被谁调走了?我就不用人服侍吗?都是狗眼看人低的东西,我要去见皇上!”说完,畹嫔便不管不顾地往前冲,秋红吓得连忙扑上去,拖住了她。 “娘娘,您别冲动啊,您还在月子里,您怎么能这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呢?” 畹嫔看着外面的夜色,这是晚上,皇上还不知道在哪位嫔妃的殿里,她这个时候撞上去,身上的恶露还没有干净,月子中,本来就带着恶煞,不能侍寝,她能做什么? 皇上虽然没有旨意,但看眼前殿里这番情景,畹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已经失宠了。 都怪谢知微! 畹嫔此时将谢知微恨得牙痒痒,分明只要谢知微跟陆偃说一声,陆偃就能让她重新得宠,可是,看谢知微的样子,根本就没有要帮她的意思。 举手之劳而已! 可谢知微就是不愿伸把手,果然,正如薛婉清所说,她们这些世家大族的贵女们,一个个自命清高,可是,人与人之间,又有什么区别? 不都是人生父母养,若是把她放在谢知微的那个平台,她肯定能比谢知微做得更好。 她只是没有谢知微的命好而已,巴结一个可以做自己父亲的老男人,谁愿意呢?可谁又不想高高在上,受人敬仰? 薛婉清说,她怀的那个孩子,原本有登大宝的命,至不济也是个亲王,如今,没了,都是谢知微,她没能保住自己肚子里的孩子,都怪谢知微! 夜里,躺在冰冷的床上,畹嫔心头的怨念,如同杂草一样蔓延,将她的一颗心,生长得满满的,她不禁落下泪来,真不知道,若是谢知微知道,这宫里,有个阉人对她有非分之想会如何? 畹嫔冷笑一声,高高在上的世家嫡长女,被一个阉人喜欢,她忍不住喊了秋红来,问道,“你说,若是我把陆大人对端宪郡主有非分之想的事说出去,会如何?今天,你也看到了。宫里都说陆大人如何狠毒跋扈,谁又曾看到,陆大人也有如此柔情的一面呢?“ 秋红的两腿如筛糠一样,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畹嫔居然蠢到了这等地步,她不想忤逆畹嫔,更不想就死在眼前,强颜欢笑道,“娘娘,端宪郡主在宫里一向得宠,想必这也是陆大人会巴结端宪郡主的原因。” “受宠?她一个姑娘家,再受宠,有大公主受宠?可你没看到,陆大人什么时候给过大公主面子?” 秋红上前掖了掖畹嫔的被角,“娘娘,夜已经深了,就算您有什么想做的,也要等到明天去,月子里的人,可不能熬夜。” 她打发畹嫔睡下后,转身便出了福宁殿的偏殿,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沿着廊檐找到了守门的一个太监,凑上前去道,“公公,还麻烦您想办法往上面说一声,就说咱们家这位,准备传一些郡主的不好听的话出来。” 那公公素来都是年老耳聋的样子,此时听了这话,却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二话没说,便起身走了。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米团便得了这边的信,连忙朝陆偃的书房走去。 陆偃今日没有出宫,已交二鼓,他将最后一份奏折收起来,正要起身,看到米团进来,问道,“出了什么事?” 烛火摇曳,青年一张绝色的脸,笔墨难描,妖魅的眼角闪过一道流光,明艳压过了窗外的红杏枝头。 “督主,今日督主救下郡主的时候,在湖边垂柳树下偷窥的是福宁殿的畹嫔,才那边的人过来报信,说是畹嫔想传郡主的一些不好的话出来。” 陆偃的指尖抚过山水鸡缸杯身上微微凸起的纹理,烛火轻轻地舔上他不染而朱的唇瓣,阴柔的声音像是从地狱里冒出来,”畹嫔也该上路了,让郑长冬给她收尸吧!“ 福宁殿的后门口守门的年老耳聋的太监挪着沉重的脚步,慢慢地朝福宁殿偏殿靠近,秋红给她开了门,两人蹑手蹑脚地进了内殿,来到了畹嫔的床前,喊道,“娘娘,娘娘,该上路了!” 畹嫔瞪大了眼睛挣扎,不敢置信地给那装聋作哑的老太监搭把手的秋红,不明白,她为什么要背叛自己? 秋红被畹嫔这目光瞪得也有些瘆得慌,情不自禁地道,“主子,要怪也只能怪您非要和端宪郡主过不去……”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05章 祖宗 那老太监嫌秋红啰嗦,不该跟一个死人说这么多废话,狠狠地瞪了秋红一眼,一扬手将白绫挂在了屋梁上,他平日里走路都嫌费劲,此时不知道哪里来的一大把力气,猛地一扯,畹嫔便被挂了上去,两条腿在空中直蹬。 这边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左邻右舍,畹嫔悬在屋梁上的影子投在茜纱窗上,敬嫔这边还好,她在宫里这些年,见惯了多少这样的事,只拘着殿里的人不要说出去,可俞选侍才进宫,吓得一晚上哆嗦不已,没敢睡。 次日一早,她便让宫人去打听消息,得来的消息是,畹嫔畏罪自尽,至于罪,自然是欺君之罪了。 昨晚,皇上宿在牡丹楼新选花魁的闺房里,四更天,从花魁房里出来的时候,他还打着呵欠,陆偃随侍在一旁,等出了后门,快要坐上马车的时候,陆偃说了一句,“皇上,畹嫔娘娘昨夜畏罪自尽了。” 皇帝都忘了畹嫔是谁了,嘟囔了一句,“自尽就自尽吧!哦,她何罪之有?那个未婚夫?哼,朕若是早知道她有婚约,朕岂是那等强占民妻的昏君?” 马车辘辘地从后门出去,走在京城里的青石路面上,皇帝咳嗽了几声,陆偃忙策马过去,贴着马车壁,小声地问道,“皇上,要不要召御医进来给皇上瞧瞧?” “不必了,想必是昨夜染了点风寒,要是召御医,又闹得惊天动地。” 紧接着,皇帝又压不住嗓子眼里的痒痒,又咳嗽起来,这般咳嗽一直持续到进了宫,皇帝这才道,“传了许意进来瞧瞧!” 今日罢了早朝,皇帝染了风寒。 东暖阁里,许意给皇帝把过脉后,正开着药方,皇帝突然就使劲地咳嗽起来,气都喘不过来,一张脸憋成了青紫色。 陆偃忙一步上前轻轻地拍着皇帝的后辈,阴柔的声音问道,“不能用针吗?” 不等许意说话,皇帝便断断续续地道,“去,去把端宪郡主请进来!” 陆偃忙打了个手势,李宝桢忙退了下去,亲自出宫去请谢知微。 扶云院里,肖氏斜睨了谢三娘一眼,对袁氏道,“要说,还是咱们大姑娘有本事,先是自己挣了个正一品的封诰,眼看说翻了年,家里的姑娘们要议亲了,省得将来嫁不出去,赖在娘家不走,一声不响儿的,皇上又赐了婚,这可不是天大的喜事?” 连谢知微都忍不住朝谢三娘看去,见她稳稳地喝着茶,只挑眉朝肖氏看了一眼,直言道,“二嫂说赖在娘家不走的可是我?二嫂这话,可敢跟大伯说去吗?” 谢三娘口中的大伯,指的是“谢眺”,肖氏一听就火了,“三妹妹这话说得可真是,我说了什么了,就去跟老太爷说?敢问我哪句话说的不是了?” “谢家可从来没有把姑奶奶往外撵的道理,二嫂这般夹枪带棒的,我可着实不敢听,我倒是要把二嫂这番话说给大伯听,我有什么不敢的?” 袁氏两边为难,正不知如何是好,田嬷嬷快步走了过来,“太太,宫里来人了,是来接大姑娘进宫的。” 袁氏也就顾不上肖氏二人了,连忙起身,“宫里可说是有什么事?” 她有点慌,反倒是谢知微,不慌不忙的,“来的人是谁?” “是李公公,说是皇上身边的,让姑娘别着急,慢慢儿把东西收拾了进宫。” 谢知微吩咐紫陌道,“去把我的针拿来,赶快到前面去,我们尽快进宫。” 谢知微这边走了,袁氏屋里的人也散了,终于清净了下来,她这会儿也没精力去想别的,只担心女儿。 来接谢知微的是李宝桢,他可不敢让旁的人来接这位祖宗,马车在东华门前停下,谢知微下了马车,在李宝桢的带领下,从宣佑门前经过,从麟德殿的后面进了寝殿。 才到门口,便听到了皇上剧烈的咳嗽声,陆偃听到动静,亲自挑开了帘子,朝谢知微微微颔首,眼角一道流光闪过。 陆偃这张脸,随时随地摄魂夺魄,但谢知微此时不敢分心,走了进来,屋子里门窗紧闭,一点儿都不通风。 许意正坐在床边,见谢知微进来,忙将位置让出来,谢知微也不客气,走过去坐下,为皇上把过了脉,为皇上把胸口的被子往下拉了拉,”皇上,请容端宪为皇上用针。“ “朕这是怎么了?”皇上一句话没说完,便要咳嗽三次。 “皇上别担心,只是寻常的风寒,只是发作得凶猛一些,才分外难受。” 谢知微声音轻柔,带着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皇帝只觉得胸口的闷都好些了,他微微颔首,闭上了眼睛。 只是普通的风寒,难度并不大,只是,皇帝的这身体,就好似一段被白蚁蛀空了的木头,经不得一点风吹雨打,稍不注意,便会分崩离析。 谢知微用针之后,皇帝便沉沉睡去。 许意已经开好了药方,将药方给谢知微看,无非是防风、黄芪、白术、生姜、紫苏,谢知微沉吟片刻,低声问许意,“许医正觉得皇上这风寒是如何染上的?” 许意愣了一下,不解地看着谢知微,谢知微没有多说,只提笔重新开了一张方子:太子参,柴胡、薄荷、苏叶、桔梗、甘草,一来祛风寒,二来补气,固表。 陆偃将谢知微安置在了宫里,重新住进了长秋殿中,每日给皇帝施针,用药,好在皇上的病一日日好起来,直到五日后,有了好转。 皇帝一觉醒来,见窗外阳光明媚,喊了陆偃进来,“阿偃,端宪郡主果然一手好医术,朕今日不光是身体有了好转,精神也好了很多。” 陆偃将一杯药茶递到皇上的手里,眉眼含笑,“臣恭喜皇上龙体大安!” 皇帝身体好了,心情自然也好了许多,问起了谢知微和萧恂的婚事,得知襄王府很快就要小定了,便吩咐陆偃,“去朕的库房里挑几样礼物,给襄王府送过去,下小定礼用。” 皇帝身体好多了,便不再留谢知微了,从宫里出来,才到家,皇上的赏赐也到了,大量的金银玉帛自是不必说,其中五匹大红的烟霞云锦摆放在袁氏的屋子里,肖氏过来看热闹的时候,不由得一阵眼红,“这布料用来做嫁衣不知道多好看呢。”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06章 过礼 烟霞云锦十分难得,每年南方那边进贡也只有两三匹,一向皇室中唯有太子大婚的时候,才会赏下来。 只是这布料,却不适合做嫁衣,而是用作新床上的被褥枕头,用金线绣了龙凤鸳鸯,看上去金碧辉煌,满堂生辉。 谢知微懒得和肖氏解释,只吩咐秋嬷嬷安排人将这些烟霞云锦收起来,眼看下小定的日子已经没几天了,她给萧恂的衣服还没有做好。 接下来的几天,谢知微便安安分分地在倚照院里做衣服,因为时间格外赶,谢知微便只用银线在袖口袍摆处,顺着花色绣了简单的竹枝或是折枝花做点缀。 衣服裁剪得体,一件箭袖长袍,一件宽袖直裰,与颜色花纹搭配妥当,绣工又出彩,衣服一做好,屋子里的丫鬟们无一不说好。 秋嬷嬷几次三番想帮谢知微把这衣服给做了,她生怕姑娘自己拿不起来,如今,看着这衣服,欢喜得热泪盈眶,“姑娘久不拿针线,奴婢担心得不得了,这两件衣服拿出去,便是连宫里的绣娘都不敢说个‘不’字了。” 谢知微将衣服叠起来,鞋袜她实在是来不及了,是秋嬷嬷亲手做的,用盒子装好,交给杜沅拿去给袁氏,用做小定礼的回礼。 三月二十二日,是襄王府向谢家大姑娘下小定礼的日子。 宫里早就赏下了绸缎首饰,已经装了满满四抬盒,妆点了红绸,摆放在正厅里,一个笼子里装了一对活雁,正在里头欢快地蹦来蹦去。 吉时已到,庄氏精心打扮了一番,坐上了马车,身后跟着装了厚礼的浩浩荡荡的车队,出了踊路街,只是到了街口,马车兵分两路,一路跟着庄氏朝小甜水井街去,另外一路,则直奔保康门街上去。 久麟院里,萧恂坐在南窗前的炕上喝茶,墨痕匆匆进来,“爷,真让爷猜中了,王妃果然派了人去保康门街去了,还把给谢家准备的小定礼都分了一半过去,那笼子活雁被送到了庄家。” 萧恂腾地起身,吩咐道,“把本王挑的那两只活雁装好了,本王亲自送过去!” “是!” 庄氏在谢家的东角门下车,钱氏已经等在了门口,忙将庄氏迎进了正厅,袁氏和肖氏已经等着了,谢知微陪在一旁。 谢知微抬眼朝庄氏看去,见她梳了一个双刀髻,发髻中间是镶宝石凤纹金分心,两边金镶宝石摩利支挑心,耳上是金嵌珠宝点翠盘长式耳环,穿一件凤穿牡丹闪缎褙子,大红撒花洋绉裙,整个人金灿灿,亮晶晶的。 袁氏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忙迎了上去,“见过襄王妃!” “哎呦喂,这是亲家母吧,看起来真年轻,和微姐儿站在一块儿,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一对姐妹!”庄氏忙一把扶起了袁氏,端着架子,又让众人不必多礼,才与袁氏一起坐在了上首。 “微姐儿,快过来,让我看看!”待谢知微不得不走过来,襄王妃拉起了谢知微的手,对袁氏道,“亲家母不知道,我一听说皇上把微姐儿赐给了我们阿恂做郡王妃,我就欢喜不已,恨不得一天都不等地把人迎进门去。我早就说,这小定该早点下,谁知,阿恂那孩子,非要拖到这个时候。” 袁氏一听,有些不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说,女婿对女儿不满,不想要这门亲事的意思? 她自然不好问,襄王妃后面的话又来了。 “不满亲家母说,我今日啊,还要做两桩喜事。”说完,她故意卖了个关子,吩咐计嬷嬷,“还不快让人把小定礼抬上来!” 一抬盒绸缎,一抬盒金饰,一抬盒玉石玛瑙等宝石,一抬盒宫中内造的衣服,这小定礼多半都是皇上赏下来的,不能说不贵重。 肖氏等人看得眼睛都直了,唯有袁氏,心思都在庄氏说的“两桩喜事”上,待看到没有活雁,不由得心头一阵慌乱,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哎呀,王妃,那对活雁,是不是被他们送到庄家去了?”计嬷嬷一拍大腿,也顾不得场合,大声说道。 “这,不是吧?”庄氏眼角余光朝谢知微睃了一下,见她在这个时候了,依然冷静无比,不由得心里冷笑一声,装,还装,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能装下去,小小年纪,心计倒是挺深的。 谢知微在皇后娘娘的面前,说庄家是商户,眼里言语中说不出的鄙夷,庄氏便对谢知微怀恨在心了,她不过是想把娘家的侄女儿给萧恂做侧室,这很过分吗? 要不是皇上突然来这么一招赐婚,萧恂的正妃位置轮得到谢知微? 丧妇长女,居然还肖想郡王妃的位置,简直是不知天高地厚! 袁氏几乎昏厥过去了,这是湄湄的小定礼啊,果然,嫡母对庶子就没有一个好的,这还是皇上赐下的婚事,襄王妃就敢在小定礼上做手脚,这将来湄湄要是嫁过去了,日子可怎么过? 袁氏很想说,既然小定礼上连活雁都没有,这小定礼就不作数,婚事算了,只是,这件事事关重大,也着实由不得她做主。 庄氏将谢家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心头得意无比,面上却很是不悦,责怪道,“郡王爷不是捉了好几对雁回来,知道今日要走两家,怎么不多备一对,这是什么时候,怎么出这样的差错?” 肖氏听不下去了,忍不住问道,“王妃,您说走两家是什么意思?难道今日,襄王府还要向谁家下小定不成?” 终于有人问起来了,庄氏也抖起来了,笑道,“二太太还说对了,要说,咱们郡王爷怎么捉那么多活雁回来呢?今日还真不是只给谢家下小定,等这边的事了,我还得去一趟庄家。本来是同时向两家下小定,府里的奴才做事也太不牢靠了些,只带了一对雁,这不,就把谢家这边的雁给忘了,您说说这些人怎么当差的,府上又不少这对雁。” 庄氏叹了一声,“郡王爷年纪虽不小了,郡主的年纪却太小了一些,王爷想抱孙子,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庄家我侄女儿及笄了,年纪正好,过门就能生育,这也是为了子嗣上着想。”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萧恂:今天是过小定礼的正日子,求一下票票! 榜单排名在掉,拜托大家有票的贡献一下,帮忙稳住,谢谢! 第407章 正妃 袁氏几乎晕过去了。 肖氏心头大喜,端起了茶杯装作喝茶,将忍不住高高勾起的唇角遮住。 她还以为长房得了门好亲事,没想到,会有峰回路转的时候。 也是啊,老天爷怎么可能会那么偏心,所有的好事都被长房得了去呢? 且看谢知微将脸往哪儿摆? 谢知微冷冷地看着庄氏,庄氏打得一手好算盘,想把自己的侄女儿塞给萧恂,趁着自己年纪没到,还没有过门,先将侄女儿抬进去,将来自己过门的时候,没法朝萧恂的后院伸手? 她都有些佩服庄氏了,真不知道,是谁给了她这么足的底气? 庄氏叹了一口气,“亲家母,真是对不住了,那活雁,府里还有,我这就回去让人送过来!” 这算怎么回事? 同时向两家下小定不说,把给谢家的活雁送到庄家去,然后再给谢家补一对过来,这件事要是传出去,谢知微没有脸面,一辈子抬不起头不说,谢家也将沦为满京城的笑话。 钱氏脸上也不好看了,若真如此了,谢家的姑娘以后还能走得出家门吗? 偏偏这婚事还是皇上指婚的,谢家想退婚都不行! 她正要说话,庄氏已经站起身来了,而就在这时,一个小丫鬟快步走了进来,向袁氏行礼,“太太,大姑娘,王妃,宸郡王来了!” 庄氏一惊,两腿一软,一屁股坐下来,椅子也因为她的太过用力,在地上划出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袁氏很不舒服,但此时,她若是发作,她的女儿哪里还有颜面在?无论如何,她都得先把今日的事圆过去,待老太爷和老爷回来了再做打算,便道,“请进来吧!” 唯有谢知微,微微低了头,想到那红宝石珠花,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笑来,她就想着,前世萧恂没有让她失望过,今生,他也应当不会。 萧恂快步走了进来,他穿着一身黑底凤凰牡丹缂丝交领曳撒箭袖,一头鸦羽般的头发束起一条马尾,甩在脑后,英姿勃勃,眉眼含笑,他迎风而来,所过之处,如有千树花开。 好一个少年郎! 在场的几位长辈,均是不得不在心里赞了一句。 锦衣玉华雪颜色,回眸一笑天下倾! 丫鬟们也都忍不住彼此交换眼神,有些甚至忍不住偷偷看向郡王爷,谁能想到,大姑爷竟然是如此好颜色,大姑娘可真是好命啊,谢家的嫡长女,被皇上册封为郡主,又有一门这样的好姻缘。 墨痕跟在身后,手里提着一个装点了红绸的笼子,笼子里是一对活雁,正嘎嘎地叫着,活蹦乱跳。 “王妃,既然今日二弟要去向庄家下小定礼,何不多带一对大雁呢?起云园里养了那么多大雁,儿子也不少这一对,王妃何必客气?” 萧恂朝庄氏瞥去一眼,眼中的嘲讽之意毫不掩饰,别以为他不知道庄氏打的是什么主意,他听说庄氏在凤趾宫里逼湄湄答应他纳庄氏的侄女儿为侧妃,就怒不可遏,但为了小定礼顺利进行,他忍了又忍,忍到今日早上,得知庄氏又有了小动作,便遣了官媒去庄家为萧恪提亲。 庄家一心想把女儿嫁进襄王府,说得好听是亲上结亲,还不是想攀附襄王府的门楣。 襄王府如何与庄家亲上结亲他不管,但,主意不能打到他身上来,更加不能让他的湄湄受气。 袁氏听得这话,松了一口气,觉得脑子也好使多了,忙起身向庄氏贺喜,“真是可喜可贺啊,那今日,襄王府是双喜临门了?” 庄氏如遭雷击,萧恂这是什么意思?她希望萧恂会错了意,但看萧恂眼中冰冷的杀意,她知道,事情恐怕没那么简单,“我,我向庄家下小定是为了给你……” “儿子已经向父王禀报过了,王妃既然有意与庄家结亲,这是好事。庄家是王妃的母家,总不好太委屈庄家姑娘,便遣了媒人去给庄家提亲,聘庄家姑娘为二弟的正妃。” “你……”庄氏腾地站起身来,脸上一片苍白,整个人摇摇欲坠,她指着萧恂,想放声怒骂,却到底还有些理智,只是眼前一黑,跌坐在椅子上,吓得屋子里的人都面面相觑,生怕庄氏有个三长两短。 萧恂则根本没把庄氏放在眼里,转身向袁氏行礼,“小婿见过岳母大人,见过两位婶婶!” 说完,他深深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见她今日装扮少有地用心,头上戴着镶宝石碧玺珠花,两耳上是金环镶东珠的耳饰,着一身藕荷色缂丝朶兰蝶纹褙子,底下是玫瑰红色缠枝牡丹纹绫裙,整个人端庄明艳,貌若桃李。 这是他的湄湄,只要看到她,他就跟喝了蜜一样甜,开心得不得了。 袁氏早就派人打听过萧恂了,这孩子,虽然嚣张跋扈了一些,但他文韬武略,战功赫赫,不似京中那些纨绔子弟,除了吃喝玩乐什么都不会。 萧恂才十四岁,就能领五千兵,是个有出息的。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这孩子身边也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人,内外服侍的也只有小厮,干净得不得了。 俗话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更何况萧恂这种容貌绝色的,袁氏更是喜欢得不得了,忙让他起身,给田嬷嬷递了眼色,田嬷嬷便将小定礼的回礼拿了出来,一盒笔墨纸砚,一盒绫罗绸缎,一盒衣帽鞋袜,最后一盒里头,装着谢知微的庚帖。 因两人是御赐的婚姻,不存在请媒人行纳采和问名之礼,直接走了小定礼,萧恂的庚帖也是这次下小定礼才抬过来的,此时,萧恂迫不及待地将谢知微的庚帖拿在手里,没敢假庄氏之手。 至此,小定礼算是成了,萧恂松了一口气,朝庄氏看了一眼,言外之意格外明显,不管庄氏使什么手段,都没用。 庄氏此时也没什么心思和萧恂打擂台了,她要快点赶到娘家去,万一娘家真的要将庄凤芝送过来给她当儿媳妇,那可不成,她的儿子将来是要继承襄王府王位的,怎么能够娶一个商户女呢?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08章 侧妃 庄氏告辞,袁氏求之不得,忙起身将庄氏送出门,谁知到了门口,萧恂却不走,对袁氏道,“岳母,溪哥儿一直说让我教他骑马,正好我今日有空,不知溪哥儿这会儿是否得空?” 袁氏有些犹豫,她看看女婿,又看看女儿,见谢知微笑吟吟地看着萧恂,便道,“那就劳烦姑爷了,今日是湄湄小定礼的日子,家里的几个孩子都请了假,没有去上学,姑爷一会儿留下来吃中饭,正好和湄湄的兄弟们认识认识。” 这真是正中萧恂的下怀,他对认识谢知微的弟弟们没有太多兴趣,但能够留在谢家,有机会看到湄湄,还是很高兴的。 袁氏让人领了萧恂去外院的书房,临走前,萧恂与谢知微擦身而过时,轻轻地握了握她的手,挤眉弄眼,似乎在说,看我机警吧,没让坏人得逞。 谢知微忍俊不禁,一回头,便看到袁氏正担忧地看向自己,她忙上前去,抱住了袁氏的胳膊,“母亲,您在担心什么?” 袁氏这会儿一颗心才算落到肚子里,“湄湄,我原先只知道庶子庶女们在嫡母手里讨生活很难,我做梦都没有想到,嫡母竟是这么难打交道。你以后去了襄王府,可要怎么过日子啊!” 袁氏担心不已,谢知微却是想到,若是这次,大雍和娄国真的结盟的话,大雍与北契肯定有一场硬仗要打,而萧恂必然会出征,他会打下燕北,被封为燕北王。 前世,萧恂就藩,在燕京建府,不知道今生他是怎么想的,找个机会,她得问问他的想法,既然以后是要一起生活的人,同进退,一些事还是开诚公布地谈一谈比较好。 如此,她也好早做打算。 “母亲,以后的事,谁知道呢?您放心,哪怕将来在嫡母手里讨生活,这也难不倒我,您还不信我吗?” 袁氏觉得也是,自己这个女儿,可不像自己那么没用,她这才略微放下心来,问道,“这襄王府到底怎么回事?襄王妃说话都说不清楚,方才把我吓了一大跳,我还以为,庄家的姑娘也是要聘给姑爷呢,可真是把我魂都快吓没了。” 谢知微心中冷笑,只怕,庄氏做了个局,想踩着她谢家好上位,却没想,偷鸡不着倒蚀一把米,被萧恂反杀一把,把自己的亲生儿子给坑了。 庄家此时闹得不可开交,一大早,襄王府送来了萧恪的庚帖,庄家大太太高兴得不得了,唯独庄凤芝哭成了泪人儿,庄大太太安慰了女儿一早上,条分缕析地给她说,给萧恪做正妃,和给萧恂做侧妃的利弊。 女儿死活不答应,庄大太太正不知如何是好,小定礼来了,和萧恂送给谢家的小定礼不相上下,只不过,送庄家的是从襄王府的库房里拿出来的,而送谢家的是皇上赐的。 庄凤芝看着这些小定礼哭成了泪人儿,还是白梅芷站出来说了句话,“大姑娘,事已至此,何不先应下呢?等过了门,大姑娘和郡王爷一个屋檐下,奴婢瞧着,郡王爷也不是个恪守陈规的人,若是大姑娘能够入了郡王爷的眼,凭郡王爷的本事,大姑娘还愁没有将来吗?” 庄凤芝这才消停下来,谁知,等庄氏赶到,庄氏居然是要她去给萧恪当侧妃。 “姑姑,凭什么我不能给二表弟当正妃?姑姑是瞧不起庄家,还是觉得我不配给表弟当正妃?” 庄氏疼爱这个侄女儿,可儿子才是她安身立命的根本,庶长子能够娶谢家的嫡长女,凭什么她的儿子就只能娶娘家的侄女儿? “你二表弟是襄王府的世子,他的婚事,可不是我能够做主的。”庄氏朝庄大爷看了一眼,眼角余光都没有给站在庄大爷身后的白梅芷一点,语含威胁道,“大哥,我已经说过了,这是萧恂在算计我,若是大哥觉得我能够给恪儿的婚事做主的话,我也无话可说。” 庄大太太不客气了,冷笑一声,“庄家的门楣是不高,可姑奶奶难道不姓庄?当年王爷都没有嫌弃庄家的门楣,如今姑奶奶倒是嫌弃起来了,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姑奶奶可别忘了,这里可是姑奶奶的娘家。” 可不管怎么说,襄王妃半点不让步,最多只能给庄家大姑娘一个侧妃的位置,庄大太太怒了,要把小定礼扔出去,这会儿,庄凤芝却又答应了,“母亲,我愿意给二表弟当侧妃。” 她这是把白梅芷的话听进去了,她若是不能嫁给大表弟,嫁给谁不是嫁呢?正妃和侧妃对她来说,又有什么关系?上天对她真是刻薄,她从见到表弟的那一眼起,她的心就是他的了,这么多年,难道他感觉不到吗? 既是如此,将来他们就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她倒是要看看,他到底眼里能不能看到她。 事情能够定下来,庄氏松了一口气,等回到了襄王府,庄氏将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巴烂。 她儿子还没有定正妃,就把侧妃定下来了,将来,会有好姑娘嫁给他吗?偏偏,这个侧妃是她想塞给庶长子的,结果,就跟个牛皮糖一样,黏在了亲生儿子的身上。 “你说,他怎么能做出这样的事来,这些年,我对他还薄吗?我是像别的家里的嫡母,磋磨过他呢?还是让他缺衣少穿过?” 计嬷嬷只好好生安慰,“王妃别生气了,郡王爷是个横的,又住在外院,咱们隔空也拿他没办法,将来不是有了谢大姑娘吗?她可是要住在后院的。再,依奴婢的意见,世子爷年纪也不轻了,不如,趁着这次机会,把世子爷的婚事定下来?” 襄王妃沉思,也觉得这样最好,道,“前日我进宫,听说宫里要办花会,几个皇子也都大了,该选妃了,正好趁着这个机会,我也好好看看,给恪儿也选一个好的。” 只是这满京城里,再也没有谁家的嫡女有谢知微这么出色了。 谢知微送萧恂出门,走到了仪门口,再出去就是庭院了,谢知微不想走那么远,便顿住了脚步,抬眼看萧恂。 萧恂很是不舍,帮她拉了拉披风的领子,欲言又止,他怕他的话说出来,湄湄会嫌弃他的身世。 谢知微何等聪明,只看他的神色便猜出来了,“是你母亲想见我吗?有没有说在哪里见面?”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09章 翁婿 “湄湄!”萧恂的眼睛里如同装了两个小太阳,瞬间就亮起来了,他激动得有些失态,差点就抓住了谢知微的两只手,旁边一道轻咳声传来,一下子让他回过神来,迎面而来一个身穿青布直裰的男子,正是谢元柏。 谢元柏很早就觉得不对劲,萧恂乃是襄王的儿子,小小年纪就凭军功得封郡王,比皇帝的几个亲儿子都要胜出一筹,听说心高气傲,飞扬跋扈得很。 可是,与他几次打交道,萧恂对自己都殷勤得不得了。 等到女儿被赐婚的消息传入耳中,谢元柏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说什么,谢家是怕女儿被嫁给娄国,才去求皇上赐婚,分明是萧恂早就对女儿觊觎在先。 “臭小子,湄湄是你叫的吗?”谢元柏冲上前来就要打萧恂,萧恂吓了一大跳,生怕谢元柏把谢知微给捎带上了,他将谢知微往怀里一拉一搂,一转身,用后背对上了谢元柏。 谢元柏气得一口老血没吐出来,他揍向萧恂的拳头半途变爪,朝萧恂抓了过去,一把抓住萧恂的肩膀,将他往后一甩,将女儿抢了过来。 萧恂的下盘够稳,只错开一步,便立住不动,上前来向谢元柏作揖道,“小婿见过岳父大人!” “谁是……”谢元柏再不舍女儿,这也是御赐的婚姻,且小定礼都下了,方才见女儿对萧恂也是笑靥如花,想必不是那么反感,“谁是你岳父”这句话后面便说不出来了,改口道,“上次湄湄院子里树上躲藏着的人是不是你?” 谢元柏说的是那次老太爷将春雷送给女儿,他去女儿的院子里试琴,就察觉树上有人,只是,看了半天都没有看到,他一直怀疑当时的确有人,此时看到萧恂吓得脸都白了,顿时怒道,“好你个臭小子,小小年纪,不学好,尽做些邪门歪道的事,你这样,我怎敢把女儿嫁给你?” 萧恂这人,做事从来光明磊落,若此时,他要是否认,谢元柏也无法可说,毕竟,没有真凭实据,但他做了就是做了,谢元柏一脚踢过来,萧恂不避不让,谢元柏力道极大,他硬生生地受了,双膝落地,重重地磕在青石地砖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阿恂!”谢知微生怕他膝盖受损,却又不敢上前,扭头看向谢元柏。 谢元柏也没想到,萧恂居然没有避开,以萧恂能够打败点苍枪的身手,要避开他这一腿,轻而易举。 “你,你怎么没有躲开?” “小婿拜见岳父大人!”萧恂一拜之后起身,忍着剧痛朝前走了两步,再次向谢元柏作揖,“小婿真心诚意求娶郡主,还望岳父大人成全!” 谢知微忍不住盯着萧恂的膝盖看,见他两条腿在打颤,心疼得无以复加,她有些后悔没有及时跟父亲把心思说清楚,可又一想,这种事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才是。 好在,这样一闹,谢元柏的气也消了一大半,吩咐小厮道,”把郡王爷扶到我书房去,请大夫过来看看。“ “爹,何必请大夫,女儿帮他……” “胡闹,你们虽是未婚夫妻,到底还没成婚,你如何帮他看?” 谢知微还要说,萧恂朝她递了个眼色,她只好将坚持的话咽了下去,眼睁睁地看着萧恂被扶进了书房,她在谢元柏的目送下,退回了仪门。 一回到院子里,谢知微便让百灵去打听一下,“看看郡王爷的膝盖如何了?” 她想了想,又亲自去小药房里将一瓶玉瓶装的药膏给百灵,“拿去给郡王爷,跟他说,不管膝盖如何,早晚都要抹,再,这几天多休息,千万不要多用膝盖,担心有损伤,那些庸医们诊不出来。” 谢家原先的大夫已经被袁氏撵了,崔家那边荐了一位老大夫过来,这老大夫年轻时候随过军,儿科妇科也还很拿手,给萧恂诊过之后,说是骨头有些损伤,个把月之内不能动武。 谢元柏听得这话,难免生出后悔来,他原想到萧恂乃是皇室子弟,军中有些威望,必定是少年意气风发,怎么也不肯吃亏,谁知,他竟然如此能屈能伸。 也难怪,年纪轻轻,便久负盛名。 “老先生,可否给郡王爷开些药?他这伤,要不要紧?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毕竟是要当自己女婿的人,谢元柏没法不上心,且萧恂是武将,若是留了后遗症,上战场的时候,不知道什么时候发作,一不小心就会丢了性命,难道女儿年纪轻轻要守寡? 这也是谢元柏听说皇上将女儿赐婚给宸郡王,十分不满的原因。凭借谢家的门楣,女儿的爵位,选个什么女婿选不得?天下才俊任他挑选,何必将就一个武将,还是个庶出。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老朽这边没有什么好用的药给郡王爷,崔家的青碧软膏乃是治疗跌打损伤的疗伤圣品,大姑娘那里应当有,郡王爷可向大姑娘讨要一些,若有青碧软膏,不出一天消肿,三天骨头便愈合,十天便可恢复如初。” 谢元柏这才放下心来,让小厮跟门口的婆子说一声,让婆子去问大姑娘一声。 百灵正等着呢,连忙就来了,将药膏给了萧恂。 萧恂接过药膏,面上感到十分为难,谢元柏不明所以,问萧恂,“可是有什么难处?” “岳父大人,想必您也听说过,我父王很是疼爱我,皇祖母也是把我捧在心上,我今日来小定的,本来是直着进来,现在要横着出去,虽说这是我自找的,可我皇祖母和父王不讲理的时候多,若是误会岳父大人就不好了。“ 谢元柏看着萧恂两条腿,恨不得把自己的腿给敲断赔给他,这算怎么回事?下个小定礼,谢家就要把女婿留在家里住两天,这是女儿嫁不出去了吗? 正好袁氏得到消息,不管不顾地进来了,一听这话,忙道,“老爷,不如就让阿恂留在家里吧,就说和老爷喝酒喝多了,今日先不回去了,先养一夜再说!” 开什么玩笑啊,要是被皇太后知道了,老爷这四品指挥佥事还做不做了?万一把谢家来个满门抄斩,这岂不是亏大发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10章 预谋 萧恂忙要起身行礼答谢,谁知,还没来得及起身,疼得他“嗷”地一声叫,连忙坐到了椅子上,一张俊得人神共愤的脸上堆起了惨兮兮的笑,“岳母,实在抱歉,小婿这腿暂时站不起来,小婿只好失礼了,多谢岳母大人收留!” 说着,他拱手向袁氏道谢。 谢元柏还能说什么?横竖,说萧恂喝醉了酒,被留下来,丢的是萧恂的脸。 一盏茶的功夫前,他恨不得把萧恂一脚踢出京城,此时却不得不收留他在家里住着,“那就收拾一件客房出来,暂时让他先住下吧!” “也不用那么麻烦了,我就住溪哥儿的院子吧,横竖也就是暂时住一下,单独收拾一间客房,多麻烦啊!” 真是个体贴的好孩子,袁氏看萧恂的眼神,比看儿子的还要亲切,柔声道,“跟溪哥儿住一块儿也行,就是怕他吵着你。” “怎么会呢?溪哥儿那么乖,我也有两个弟弟,比起溪哥儿来,那真是差远了,他们要是有溪哥儿这么怪,我都会笑醒了。” 这话袁氏越发爱听,忙让婆子们去抬了春凳过来,将萧恂抬到了谢明溪的院子里。 谢明溪这边已经得到了消息,他正在背书,书也不背了,跑出来,见面就喊道,“姐夫,你的腿疼不疼?” 谢元柏正跨门槛呢,惊吓之下,腿一软,朝地上扑了过去,袁氏眼疾手快拉了他一把,“老爷,你怎么了?” “没事。” 谢元柏不敢再节外生枝,他已经后悔死了,要是没有踢那么重,现在就不用把萧恂留在家里过夜了,只要一想到,萧恂曾经在自己女儿闺房后面的大树上偷窥,谢元柏想拿把大刀砍死萧恂的想法都有了。 女儿才十一岁啊! 啊,不,当时女儿才十岁,所以萧恂他到底想干什么?这满京城里,及笄的贵女们还少吗?实在不行,秦楼楚馆里的姑娘都是用来摆着好看的吗? 将萧恂安置好后,谢明溪还在像小狗一样围着萧恂转来转去,一张小嘴吧嗒吧嗒个不停: “姐夫,你跟我睡吧!” “姐夫,算了,我怕把你的腿碰到了,我把床让给你,你搬到我屋子里去吧。” 萧恂谢绝了他的好意,“我就住在这里好了,我腿好了,就要回去了,怎么好打扰你晚上睡不好呢?” 谢明溪还要坚持,谢元柏将他拎到了院子里,低声警告,“你姐姐还没有过门,现在不适合喊郡王爷是姐夫,你暂时不要这么喊,省得惹人笑话。” 谢明溪不解,“爹,我一直这么喊的,也没见人笑话我。爹,我姐夫挺厉害的,我听同窗说,这满京城里,没有谁不怕他,原先他是我师傅,没人敢欺负我,现在别人听说他成了我姐夫,更加不敢欺负我,都挺巴结我的。” 意思是,这姐夫,他喊定了。 谢明溪兴奋过头了,这会儿才想到他爹才从外面回来,便关切地问了一句,“爹,您才回来吧?还没有回院子里梳洗,您去吧,我会帮您把郡王哥哥招待好的。” 说完,扭头就走,有些迫不及待。 谢元柏没想到,小儿子居然也早就被萧恂给收买了,他不由得想到第一次在白石镇遇到萧恂,那会儿萧恂对自己何等热切,当时他还在想,襄王是个混不吝,倒是养了个出色的儿子。 不愧是皇家子弟,这收买人心的手法,用起来可真是炉火纯青。 甚至,萧恂说起自己在教儿子学骑射,他还感激涕零。 要说萧恂没有预谋,谢元柏打死都不信。 谢元柏忘了,自己年少时候,青春懵懂,不也是喜欢折腾出一些幺蛾子,在崔若华面前晃悠,有时候,崔若华一个眼神都能让他兴奋得几晚上不睡觉。 袁氏从屋子里出来,和谢元柏一起回院子的时候,忍不住道,“我知道老爷的想法,湄湄年纪这么小,就定亲了,又是这样一门亲事,虽说老太爷在外头放了话,要把湄湄多留几年,但若是皇家一发话,咱们还敢不给人?如今,都已经结亲了,老爷再反对,也没用,若是把女婿惹急眼了,将来湄湄过了门,小两口过不到一块儿去,老爷不得心疼死?” 这也是天底下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的缘故了,倒不是说女婿真的有多讨喜,而是看在女儿的份上,想巴结好了女婿,女婿对女儿好些。 谢元柏想到萧恂心眼比筛子还多,也不知道女儿跟了这样的人是幸还是不幸,“我何尝不懂这个道理,我一想到……,唉,有些事,你是不知道。” 谢元柏便把他怀疑萧恂经常来谢家的事说了,又嘱咐道,“这事儿要烂在肚子里,和任何人都不能说,这要是传出去,湄湄的名声没了,谢家的女儿还有什么好名声?” 袁氏愣了好久,忽而又笑了,“老爷便是气姑爷,也应当相信湄湄。老爷这么一说,这婚事,我就更加放心了,想必湄湄对姑爷也是有些好感的,等将来做了夫妻,也不至于彼此都不知道脾性。” 谢知微急得在屋子里打转转,百灵回来了,她忙问道,“郡王爷怎么样了?” “郡王爷说,他这次来下小定礼的,若是被抬着回去,担心皇太后和王爷对谢家不满,老爷便让郡王爷留下来住着,等伤势好一点了再回去。郡王爷如今被安置在五少爷的院子里。” “去把常大夫喊过来我问问。” 常大夫便是谢家如今的大夫,百灵正要去,谢知微又把她拦住了,“算了,我自己去看看,我总要亲自看看,才知道如何?” 紫陌便拿了披风给她穿上,她带了杜沅和杜沚一块儿去前院,才出了倚照院的门,这边谢元柏便已经知道了,吩咐田嬷嬷道,“去跟大姑娘说一声,就说我的话,郡王爷的伤势有些严重,让姑娘去给郡王爷复个诊,好用药。” 谢知微在仪门处遇到了前来传话的田嬷嬷,尽管知道,父亲这是为了她好,免得落下私相授受的话柄,依然羞得抬不起头来,道,“请嬷嬷回去跟父亲说,就说女儿遵命。”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萧恂:为了能够和湄湄在一个屋檐下过夜,本王差点连膝盖都没要了。求姑娘们赐下几张票票吧! 陆偃:今日没有本座什么事? 求一下票票哦,排名掉了,哭求! 第411章 共枕 萧恂听说谢知微来了,在屋子里急得满头都是汗,悄声对墨痕道,“你说,郡主会不会发现我是装的?” 萧恂自己又不傻,做个苦肉计,何苦真的把自己的膝盖给搭进去,他那直直地跪下来,响动是很大,疼也是真的疼,但要说,膝盖骨裂了,倒是不至于。 这点分寸他还是有的。 墨痕哪里知道,有些同情自家主子,只好安慰道,“不能吧?这隔着皮肉,要是郡王爷还是像之前那样嚷嚷疼,郡主也瞧不出来啊!” 可是,让萧恂博取谢知微的同情,他肯定不忍心,一脚踹向墨痕,“出什么馊主意,还不快扶着本王迎接郡主。” 墨痕只好俯身弯腰,让萧恂搭着他的肩膀艰难地起身,挪着步子往外走,才走了两步,谢知微就进来了,忙过来搭了一把手,“你要去哪里?” 萧恂的手腕被谢知微握在手里,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了,欢快地叫嚣着,如同万里冰封的地面,一场春雨,万物复苏一般,舒畅得每个毛孔细胞都舒服极了。 “我听说你来了!” 谢知微好笑,“我来了,我不会进来看你吗?” 她接着便吩咐墨痕,“还不快把你家王爷扶到炕上去,都这样了,怎么还让你家郡王爷下地,你这差是怎么当的?“ 墨痕也知道,郡主这是对自家郡王爷不满,又不好说,只好拿自己出气,他能怎么办呢? “是,是奴才的不是!”墨痕忙拖着萧恂将他按在了炕上。 “哎呦!” 萧恂一声哀嚎,墨痕吓了一大跳,谢明溪忙冲过来,将墨痕往后一拉,“墨痕,你怎么当差的?姐夫,你哪里不好了?” 谢知微反而冷静下来了,指挥墨痕,“把你家郡王爷的鞋袜脱了。” “啊!”萧恂忙侧身要躲开,“湄湄,我还没有洗脚,这样不好吧?” 谢知微气笑了,“我爹让我来帮你看看你膝盖到底如何了?你现在不让我给你看伤,谁也不知道,你这伤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搞不好你是为了赖在我家里不走,故意装出来的呢?” “湄湄,是真的,你家里的大夫都来看过了。不是我不给你看,我们俩还没有成亲,这男女授受不亲的……” 眼见得谢知微的脸沉下来了,萧恂忙道,“不过呢,郡主既然是大夫,就不必完全遵守这些礼数,墨痕,还不快帮爷把鞋袜脱了。“ 萧恂的裤子被揭开,两处膝盖上一片青紫,还没有来得及上药,和他白皙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看上去触目惊心。 “姐姐,姐夫的腿,好吓人啊!”谢明溪看着,自己觉得自己的膝盖都跟着疼起来了。 “怎么没有上药,我拿过来的药呢?”谢知微的声音里带了些怒气。 “我想着一会儿要沐浴,一沐浴那药不就被冲走了?索性等沐浴之后再上药,还能管一夜呢。”萧恂解释,看自家媳妇儿眼圈儿都红了,他着实后悔行了这坑蒙拐骗的事,忍不住牵了牵她的小手指头,“我不疼,真的,一点儿都不疼。” 谢知微抽出了手指头,把人都撵到一边儿去,轻轻地按着他的膝盖,一面看他的神色,一面问道,”疼不疼?“ “不疼,一点儿都不疼。”萧恂神色不变,眼睛只盯着谢知微的手指头,白白嫩嫩的,就跟羊脂玉雕成的一样,指甲壳粉粉的,如同他在桃花坞看到的桃花瓣儿一样,又好似合浦进上来的珍珠,好看极了。 谢知微见他心不在焉,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用力按下去,萧恂倒抽了一口凉气,抬眼看向谢知微,好看的凤眼里,满是委屈,似乎在说,媳妇儿,你这是谋杀亲夫呢? 谢知微给他检查了一遍,应是没有大问题,只不知,到底骨头有没有损裂?眼下只有先养着,便吩咐院子里的小厮安排打水服侍萧恂沐浴,又再三叮嘱墨痕,一定要给萧恂上药,着实威胁了一番,才离去。 萧恂沐浴过后,坐在床上,自己拿了药膏准备抹,墨痕站在一旁,可怜兮兮地道,“王爷,多抹一点,奴才帮您好好揉揉,郡主说这样会好的快。” “本王才不要你揉,你想碰本王,你下辈子投胎的时候,别带把儿。” 墨痕心说,就算他投胎是个女的,郡王爷什么时候对女的假以辞色过?那也还是没戏,他也并不是真的要自己伸手,而是盯着萧恂,”王爷,这边,多抹点,您不让奴才伺候,您自己多揉两下。才郡王爷也听到了,若是奴才不盯着郡王爷好生上药,郡主就算不对小的下手,回头在郡王爷跟前吹点枕头风,奴才吃不了兜着走!“ “滚,她是这样的人吗?” 不过,“枕头风”三个字还是取悦了萧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他才能够和湄湄睡在同一个枕头上,想想,他都好期待。 谢知微回到倚照院,沐浴一番后,坐在镜子前,紫陌在帮她通头,百灵一步跨进来,惊喜地道,“姑娘,家庙那边有动静了,果然是庄家白姨娘派来的人,也不知道是哪里找来的,说是和咱们家庙里的妙法师父是姐妹,隔两天就来走一趟,今天居然和老太太说上了话。” 谢知微吃了一惊,“白梅芷真是个能人啊,盯着些,别真的被她得手了。” 若是老太太有个万一,无论如何,谢季柏都要守孝,而眼下显然不是守孝的时候,家里的几个妹妹们也到了要议亲的时候,不说三年,耽搁一年,都耽搁不起。 若这辈子,白梅芷能够被罚没教坊司,做个一双玉臂千人枕的娼-妓,也就罢了,她居然还能进庄家当姨娘,谢知微不想让她这么好过。 老太太留着就是一条大鱼,总能钓到一些鬼魅魍魉。 这一生,白梅芷在谢知微的眼里,也只是个跳梁小丑,根本不值得她多费心思,只交代了一句,“四老爷的婚期快到了,老太太那边安排人看紧一点,别出什么幺蛾子!” ------题外话------ 一号位上推,加更! 姐妹们,票票走起! 第412章 誓诺 谢知微的话,自然有人去告诉袁氏,秋嬷嬷也派了倚照院里得力的婆子去家庙那边看着。 萧恂这边派了人回襄王府说了一声,没说膝盖的事,本来膝盖也就青紫了一片,他自己活动了一下,也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担心小事变大事,坏了他的婚事,便只说谢家很喜欢他这个大姑爷,留了他在府里住一.夜。 襄王爷知道自己这儿子的脾气,简单地问了一下,心说,搞不好谢元柏被儿子忽悠了,有点担心,便嘱咐来报信的人,“跟郡王爷说一声,差不多就得了,没事的话,早点回来。” 次日,谢家这边要请崔家的二老爷二太太和姑娘少爷们,萧恂的腿虽然抹了药,也不应该好这么快,谢元柏不得不让人留了萧恂,再多待一天。 萧恂在谢明溪的屋子里养病,谢明溪去上学后,就他一个人,虽然和湄湄住在了一个屋檐下,可是,一个前院,一个后院,要见一面,也很难。 好不容易熬到辰时过了,墨痕进来说,崔家的二老爷和二少爷来了,谢家大老爷陪着过来见他,萧恂这才后悔起来,要不是昨天想趁机留在谢家,弄巧成拙,今日,他说不得就能寻个机会再来,好好儿和湄湄见面说话了。 萧恂发誓,再也不装病了。 “二哥,这边请!” 谢元柏心情很好地陪着崔应灏,三人一起进了明间,萧恂连忙在墨痕的扶持下站了起来,走到门边,不等谢元柏等人说话,便拜了下去,“侄女婿萧恂见过二舅舅!见过二表哥!” 崔应灏被萧恂这称呼震了个倒仰,他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这,郡王爷,这实在是太客气了!” 谢元柏则对萧恂有点刮目相看,他因为元妻的缘故一直亲近崔家,如今萧恂堂堂的郡王爷,在二舅兄的面前如此纡尊降贵,谢元柏也很高兴。 “二哥,他一个小辈,这些礼数都是该当的。” 崔应灏不是外人,萧恂的膝盖受了伤,谢元柏也没有瞒着他们,否则,崔应灏怎么会亲自来这里见萧恂呢,此时,对这晚辈后生喜欢得不得了,忙叫儿子。“还不快扶着你妹夫。” “妹夫”二字从崔应灏的口中说出来,谢元柏虽然觉得刺耳,但他倒是不敢说什么。 彼此分主次坐下来,谢元柏压根儿没想让萧恂坐主位,只让他和崔亭湛坐下手。萧恂觉得这样挺好。他虽然身份尊贵,但在谢家,他更多的还是喜欢被人待以湄湄夫君的身份。 “郡王爷……” 萧恂忙打断了崔应灏的话,他身子前倾,很是有礼,“二舅舅,您还是叫我阿恂,我家里的长辈都叫我阿恂。” 外面的人,怎么能和皇家的人比呢?不过,萧恂这话却格外顺耳。 “阿恂,我和你二舅母来的路上才听说你和微姐儿被赐婚的事,都说千里姻缘一线牵,这都是缘分,做长辈的,希望你们将来能够和和美美。不过,在此之前,我们还是想听听你的想法,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呢?” 从来没有问过萧恂这些问题,他将来如何,他身边的至亲都心知肚明,也心照不宣,外面的人,只看到他年纪虽小,已经有了爵位,颇有战功,在宫中受宠,还愁没有未来? 但萧恂却知道,站在崔家和谢家的角度,他们关心的是他和湄湄婚后的生活。 在世人的眼里,他是庶长子,只要襄王爷一日不死,他哪怕有郡王府,也很难从襄王府脱离出去,难道说,将来,湄湄还要在庄氏的手里讨生活? “娄国的使臣到了京城,现在消息应当已经传出去了,西凉与大雍之间的纷争,可能暂时会告一段落,但他们一定会固守三川口和榆林,等待大雍和北契交上火,那时候才是他们重新攻打我大雍的好机会。等四老爷大婚之后,我会走一趟泾原,在娄国和大雍结盟之前,将西凉稳住。“ 这话,萧恂是说给谢元柏听的,谢元柏倒抽了一口凉气,“你准备积累军功,将来与北契的一战上,做领兵的大将军?” 他当然不仅仅想做个领兵的大将军。但多的话不能说,会把人吓死。 “是!”萧恂认真地看着谢元柏,几乎以宣誓般的语气道,“小婿一定要做这领兵的大将军,我要攻下燕云十六州,作为我的封地,我将来要带着湄湄就藩,让她能够肆无忌惮地活着,不受任何掣肘。” 屋子里很安静,四个人都没有说话,崔亭湛得知皇上给表妹下旨很是遗憾,他还以为自己会娶表妹,毕竟,表妹嫁给谁,谢家和崔家都不会放心,唯有嫁给他,他将来把表妹捧在手心里,谢家和崔家的长辈们才能把心放到肚子里去。 他见过萧恂,萧恂给他的感觉,怎么说呢?就像是一轮太阳,谁靠近他都会被灼伤,大雍最年轻的王爷,十四岁靠军功挣来的爵位,真正的天之骄子,这样一个人,向来只有别人对他好的份,他会对一个人好吗? 这一刻,崔亭湛却觉得自己狭隘了,这才是真正地对一个人好吧?把一个人圈在自己后院的一亩三分地里,让外头的风雨吹打不到她,算什么本事? 一亩三分地多小啊,养一只猫一只狗,都不满足这点领地呢,可若是萧恂真的在燕云就藩呢?表妹就是整个燕云最尊贵的女人,将来,天高皇帝远的,谁敢给脸色表妹看? 而且,届时,萧恂必然是超品的亲王,妻凭夫贵,谢知微也是亲王妃,还不是普通的亲王妃,连皇后都要看她三分脸色吧? 这些,崔应灏和谢元柏也想到了,两人对视一眼,崔应灏道,“阿恂,这固然是好,可你知道,崔家和谢家的男子,一向是年过四十无子方纳妾。” 这就是一句屁话,谢仲柏难道没有小妾? 萧恂却不想让这些真正对湄湄好的长辈们担心,他灿然一笑,“岳父,二舅舅,你们放心,哪怕这辈子我和湄湄没有子女缘分,将来从宗室过继,我也不会纳妾的!” “好!好男儿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崔应灏生怕萧恂会反悔一样,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对谢元柏道,“阿恂的腿不方便,就在这里摆一桌,我们把酒言欢!” ------题外话------ 第一更! 一号推荐位,今天爆更,到第420章! 第413章 姻亲 舅兄发话了,谢元柏还能说“不”字? 不一会儿,老太爷把衙门的事推了,也回来了。 谢仲柏和谢季柏作陪,便在谢明溪的院子里摆了一桌,边喝酒边说话,崔应灏说些西凉和北契的地理山川,谢元柏说些西凉那边的兵力部署。 萧恂方才说的打算,因为事关重大,崔应灏不但告诫崔亭湛一定不能说出去,他和谢元柏也半个字都不提。 但桌上坐着的都不是傻子,看这情形,便猜到将来萧恂恐怕要上战场。 娄国使臣进京,这已经不是秘密了,听说西凉的使臣也快进京了,朝廷早晚会用兵,而如今朝中能打仗的武将不多,萧恂年纪虽小,用兵却非常老道,他又是宗室,偏偏不是皇子,是领兵的最佳人选了。 唯独老太爷忧心忡忡,孙女婿要是领兵的话,粮草上就不能有任何闪失,可这要钱啊,看来,“便商”的事得提一提了。 可是,皇上现在恨不得把朝政上的事都交给了陆偃,自己的折子递上去好几天了,到现在也没有任何动静。 饭后,谢元柏送崔家父子离开,老太爷留了下来,让萧恂陪他喝茶,他便将谢知微给他出的主意说了,“我想了想,沿海的事情还好说,可以仿照前朝在泉州、胶州、明州和广州建立市舶司,增加国库收入,但西北,若是因开放贸易,导致边防出现了问题,谢家哪怕满门抄斩也难辞其咎。郡王爷有没有什么好办法?” 萧恂在老太爷说起这事的时候,他的眼睛就亮了,听老太爷问起,知道谢眺是警觉了,他笑了笑,没打算隐瞒,道,“祖父,不瞒您说,这事儿,别人干不成,偏偏我能干成。不管是北契还是西凉,有两样是他们非要找我们买的,一个是盐,一个是茶,除此之外,还有布匹。而我们从西凉和北契能拿到什么?马,还有一些其他的奇货可居的商品。” 萧恂起身朝老太爷作了个揖,“祖父,我正愁没有钱养兵,没想到您这是给我开了一条生财之道啊,正好我五月间要去一趟西凉,这一次,我亲自走一趟。” 这孩子的胆子也太大了点,但不得不说,往往敢想敢做的人才会有出息。 两人正说着话,老太爷跟前的人来禀报,说是薛大姑娘来了,正在扶云院,要见老太爷一面。 老太爷没什么心情见薛大姑娘,不悦地道,“她来做什么?既然来了,就让她大舅母好好招待她,她一个女孩儿,见我做什么?” “薛大姑娘说,要请老太爷做主。” “我能做什么主?她若是有什么事,她大舅母做不了主,不是还有二舅母吗?让两个舅母商量着办,时辰不早了,我要去衙门了。” 谢家素来也没有外院的老爷们插手干涉内院的事儿,老太爷自然不会为了个外孙女,打破谢家的规矩。 薛婉清来谢家的时候,正好袁氏送走了崔家的人,事先,薛婉清也没有送个帖子或是口信来,乍然在东角门遇到薛婉清的时候,袁氏很是惊讶。 薛婉清落落大方地从马车上下来了,看了谢知微一眼,没有搭理她,而是过来给袁氏行礼,“大舅母,我有些话要跟您说。” 袁氏笑了一下,“你有什么话需要跟我说的?我都不知道你今天来,是有什么事吗?” 袁氏拦在门口,没有要让薛婉清进去的意思,薛婉清并没有看出来,只觉得袁氏果然是商户出身,真是不懂礼数,一面朝里走,一面道,“四舅舅是不是要大婚了?定的是什么时候?” 袁氏没有办法,好歹是亲戚,又是晚辈,她总不好把薛婉清撵出去吧,只好也跟着进了门,她跟在薛婉清的后面,倒像是,薛婉清是这家的主人,来做客的人是袁氏。 谢知微落后好几步,她看着薛婉清的背影略有所思。 畹嫔在宫里死了的消息,谢知微已经知道了,听说,宫里连丧事都没有办,等尸体放在偏殿都臭了,才被人用一卷席子裹着扔了出去,对外宣称,畹嫔受菩萨感应,在法门寺出家修行,为皇家祈福。 而畹嫔是薛婉清想发设法搭建的一条通往皇宫,或者说,通往皇帝身边的桥梁,如今,这座桥梁塌了,薛婉清没有了晋升的阶梯,她来谢家,难道又是盯上了谢家了吗? 等薛婉清在扶云院坐下,丫鬟给她上了一盏茶,谢知微才进来,她走到袁氏的身边坐下,被袁氏搂在了怀里,“累不累?要不要回院子里去歇会儿?” 袁氏是怕谢知微膈应薛婉清,不想让她在旁边待着,谢知微摇摇头,“我还好,母亲不用操心我。” 袁氏这才问薛婉清,“薛大姑娘,你还没说来家里有什么事呢?” 薛婉清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这才放下茶盏,“大舅母,我和大表姐几次冲突,我知道她不喜欢我。这是我们晚辈之间的冲突,长辈们应当公平公正地对待,我来谢家,即便什么都不为,我觉得我也来的,这里毕竟是我的外祖家,除非外祖父说,与我断绝关系,否则我都有立场来,难道不是吗?” “这孩子,我不过是关心,问一两句,这么扯得这么远?老太爷一向疼爱晚辈们,薛大姑娘在家里住过五年,难道还不知道?” “那就好!”薛婉清道,“我四舅舅要成亲了,一直到现在,谢家都没有给薛家报过信,难道说,谢家没打算认薛家这门姻亲了吗?” 袁氏嗫嚅半天,讪讪一笑,“这不是还早吗?几家亲戚都没有说过,哪怕是崔家,今日要不是崔家的兄嫂们来看我们,我们也还想不起说一声。我们是准备到了日子,一齐跟亲戚们说。” 薛婉清嗤笑一声,“薛家与谢家都是住在京城里,如今,大约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了。还有上次开宗祠的事,谢家的姻亲们都到了,也没有和薛家说一声,等把我母亲的名字从老太太名下记到了徐老姨太太的名下,才派人去跟薛家知会一声。”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14章 花会 “大舅母,我就想问问,若今日家里主事的人是老太太,大舅母还会这么做吗?” 袁氏正要说话,谢知微从她的怀里起身,“你也知道,今日家里主事的人不是老太太了,是我母亲,薛大姑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不要这么拐弯抹角了。” 谢知微一双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里射出凌厉的光,盯着薛婉清,将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都看在眼里,这个薛婉清已经不是前世的那个薛婉清了,还是说前世,她从来没有把薛婉清看在眼里,也就从来都没有看懂过她? 也不曾了解过她? “我想跟老太爷见一面!我有话要跟外祖父说。” 薛婉清微微扬起了下巴,她原本想通过畹嫔,将父亲救出来,谁知畹嫔是个成不了大事的。她现在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但也从来没有把人逼得无路可走过。 她不想向任何人低头,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接受命运的安排,与萧昶炫结盟,可是,若凭着薛家,哪怕没有削爵的时候,她也没有资格做皇子妃,更别说现在了。 谢知微被赐婚给萧恂,世人都说,谢家的嫡长女下嫁襄王府的庶长子,多少人为谢知微可惜,而她呢,她连让襄王府正眼看的机会都没有。 她现在后悔当初从谢家搬出去了,她原以为,她可以振兴薛家的门庭,却没有想到,她到底高估了她那好父亲,这就是所谓的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薛家从上到下都是烂泥扶不上墙,她就算有张良计,青云梯,又有什么用? 谢知微便让人去问谢眺,谁知,谢眺却不肯来,来传话的是沉霜,“老太爷说,这都是后院的事,让表姑娘有什么话,可以和几位舅母说,若大太太一个人不能做主,就和二太太三太太商量。” 袁氏只好去请了肖氏和钱氏前来,等人都到齐了,薛婉清才起身给肖氏和钱氏行礼,道,”三位舅母,我母亲已经不在了,虽说我父亲有续弦,但天底下有几个好后娘?“ 她看了袁氏一眼,“像大舅母这样的,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我可没有大表姐这好运气。” 肖氏瘪了瘪嘴,“表姑娘,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如今家里忙,要操持你四舅舅的婚事,你也不是不知道。” “我来的时候,跟大太太闹翻了,大太太安排人把我的东西全部都扔了出来,我这也是没有办法,才来求几位舅母,请允许我去家庙陪外祖母。” 说完,薛婉清起身跪了下来,她双手死死地扣着地上的砖缝,屈辱如潮水一般涌来,幸好她理智还在,心里不停地安慰自己,韩信尚且受过胯.下之辱呢,总有一天,她登临凤位,一定要报今日这羞辱之仇。 袁氏觉得不可思议,她忍不住安慰道,“薛大姑娘,快请起来,这母女之间怎么会有隔夜仇呢?庞大太太虽说是你父亲的续弦,我瞧着,也是个好的,况且,你家里还有祖父祖母在,有长辈们调停,哪里就闹到这一步呢?” 薛婉清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宫里马上就要开花会了,她知道,是宫里要给几位皇子选妃,无论如何,她都要出席,萧恂已经定亲了,她不能再放过这次机会了。 她若是待在薛家,是绝对没有进宫的机会,唯有来谢家,她才能有机会搏一搏。 谢知微提了提裙摆,她抬起头来对薛婉清道,“畹嫔娘娘虽然没了,你以后没了进宫的机会,可是薛家的老姑奶奶还在,若我是你,不妨去求了老姑奶奶,进宫去陪陪老姑奶奶,寻求一个机会。” “这次,宫里举办花会,就算皇后娘娘给谢家姑娘下帖子,也只有我一个人会进宫,谢家的姑娘们年纪都还小,不方便参加这样的花会。” 肖氏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大姑娘这是怎么了?自己得了好姻缘,就不肯为妹妹们谋划了?我还指望你多提携提携你二妹妹呢,这是不想盼着你二妹妹好了?” 谢知微朝肖氏投去凌厉的一眼,“二婶,姻缘结两姓之好,关乎家族,若宫里下了帖子,进宫还是不进宫,带哪位妹妹进宫,都不是我和二婶说了算,都要听老太爷和父亲叔父们的。” 肖氏被谢知微一顿抢白,脸上不好看,但她到底不敢和谢知微硬来,只好瘪了瘪嘴,不再多说。 薛婉清听谢知微这番话说得有道理,与其回过头来靠谢家的力量,还不如自己另谋出路,她有点后悔自己来的时候,没有想清楚,这便起身告辞。 薛婉清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等到次日的时候,谢知微得知,薛婉清被召进宫里去陪薛家的那位太妃,听说颇得太妃的喜爱。 谢知微不得不佩服薛婉清,也很期待,这辈子能够看到薛婉清和萧昶炫双宿双飞。 宫里的花会是以招待娄国公主为由而开的,但京城中接到帖子的都是四品以上文武大臣家的嫡出女,这意思便很明显了,谢知微也收到了帖子,不过,她已经被赐婚了,到时候进宫也只是去看看皇后娘娘,顺便为皇后娘娘保驾护航。 皇后临产了,若是不在这个时候,办花会,把皇子们的人选定下来,等再过些日子,临产了,生完孩子,要坐月子,身体恢复,至少也要半年时间,皇子们的婚事便耽搁了。 谢知微不由想到前世,她嫁给萧昶炫的时候,大皇子已经被皇后斗倒,被圈禁了,大皇子妃一家也跟着倒霉,她与那个妯娌一直都不曾谋面,今生她倒是想好好看看,萧昶远的正妃是谁? 而敬嫔所出的二皇子,因崇拜伪帝,一向被皇帝不喜。皇帝将崔家表姐指给了二皇子,二皇子因为母族式微,早早地就被踢出了夺嫡的圈子,后来崔家因为她而倒霉,二皇子对表姐这位嫡妻倒是不离不弃,维护有加。 今生,谢知微倒是很希望表姐能够与二皇子再次成就好事,对一个女人来说,什么都比不上一个体贴有担当的丈夫。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15章 选妃 谢知微兀自走神,袁氏将她要参加花会的衣服送过来了,她都没有察觉过来,还是袁氏唤了她一声,她才回过神来,喊了一声个“母亲”。 “怎么还不换衣服?皇后娘娘专程安排人来说,让你早些进宫呢。你崔家的表姐已经快到了。” 这一次花会,谢家虽然得了帖子,但谢眺只让谢知微一个人进宫,一来,谢家的姑娘年纪都还很小,与年纪最小的萧昶炫也差了三四岁,最主要的是,谢眺不肯与皇子们结亲,避免将来陷入夺嫡的漩涡里。 成了,得不到什么实惠,不会让谢家的门楣有所提升,若是一旦输了,那就是万劫不复。 肖氏再不满,也没有办法。 崔家却是不得不派一个女儿进宫,这也是这次崔家将崔南嘉送过来的原因,皇帝已经容不得崔家再躲避了,崔应灏已经领了四品大理寺少卿的衔,崔南嘉自然有资格进宫参加花会了。 谢知微出来上了马车,姐妹俩寒暄两句,谢知微便问道,“四表姐,你这次进宫,二舅舅有没有说什么?“ 崔南嘉知道谢知微问的是什么意思,她道,”这也正是我要跟你说的事,因这次花会来得很急,父亲和母亲来不及和博陵说什么,倒是来的时候,祖父叮嘱过,给了我们四个字,抱朴守拙,至于如何做,父亲的意思,还是要听听微表妹你的意思,毕竟对几个皇子们的性子,我们都不清楚。“ 果然与前世一样,前世,表姐与二皇子倒是相敬如宾地过了那十多年,她死的时候,二皇子只是个豫阳郡王,但郡王府的庶子比表姐生的两个嫡子小了五六岁,表姐在郡王府里也很体面,这就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大皇子是云贵妃所出,外祖家是潞国公府,想必云贵妃对大皇子有安排。” 这一生,虽然大皇子的命运已经与前世不一样了,但潞国公府拥重兵,领秦凤路,与西凉的战役中,立下过赫赫功勋,想必,云贵妃也不想儿子娶崔家的女儿,这样太过招摇。 而自古文武两个阵营泾渭分明,相互制约,若是大皇子背后既有潞国公又有崔谢,想必皇上睡觉都不敢闭眼睛了。 崔南嘉也不傻,她点点头,“二皇子是敬嫔所出,若是不得已而为之,这是最好的安排了。” “那样就实在是太委屈表姐了。”谢知微也觉得这是最好的选择,两人对视一眼,心里也都有了计较,既然不得不接受命运的安排,不如主动一点,还能给自己争取一个最好的结局。 马车在西华门前便慢了下来,原想着,至少要一盏茶的功夫才能轮到她们,谁知,不知道哪个眼尖的太监看到了谢知微的车,便指着这车,“让郡主的车上前来,后边的都等着!” 正好轮到惠和了,车却被拦下来了,内侍们要让谢知微的马车先行,她顿时就不悦了,头伸出车窗,怒道,“狗眼看人低的东西,凭什么让本县主等着?” “哎呦,是惠和县主啊,对不住了,皇后娘娘那里发下话来,若是郡主来了,就让郡主赶紧进去,您要是不答应,就跟皇后娘娘理论去,跟奴才这种猪狗不如的东西计较什么?” 惠和县主还要骂,谢知微的马车过来,差点把她的脑袋给挤了,她连忙缩回来,吓出了一身冷汗。 她的丫鬟连忙拉住她,低声劝道,“县主,来前长公主殿下已经吩咐过了,让县主今日不要出风头,宫里在选人和亲呢,万一选到了县主,可不得了。” “哼,担心什么?你觉得,宫里会选到我?你放心吧,已经有了人选了呢,元嘉是嫡出,肯定不会送出去的,绫华有潞国公府这个大靠山,皇上舅舅肯定也不敢送她出去,薛大姑娘不是说过了吗?二公主才是倒霉的那一个。” 二公主姝宁与萧昶炫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当初宁德妃得宠的时候,她在宫中的风头不下于元嘉,如今,母亲被贬,她只能夹起尾巴小心做人。 今日一大早,她便来到了凤趾宫,服侍在皇后娘娘的跟前,一来,她只能巴结这个嫡母了,二来,她不想去和亲,她盼着皇后娘娘能够看到她懂事乖巧的份上,放过她一码。 “皇后娘娘,端宪郡主来了!”翠鸳快步走了过来,向皇后行礼,禀报道。 不等皇后发话,元嘉已经站起身来了,欢喜地道,“快请!” 皇后有些无奈,她抚了抚隆起的肚子,不好意思地对地下坐着的妃子们道,“你们瞧瞧这小猴儿,都要议亲的年纪了,还是这么不稳重,也不怕人笑话。” 谁敢说大公主的不是呢?纵然有千般不好,也没人敢当着皇后的面说。 更何况绫华也不知怎么回事,如今和元嘉的关系越来越好了,云贵妃便笑道,“皇后娘娘这是在敲打臣妾吗?要说小猴儿,这宫里哪里少得了绫华这只猴儿呢?” 皇后哈哈大笑起来,地上来得早的陪着的贵女们也都跟着笑起来。 谢知微领着崔南嘉跨进了凤趾宫的门槛,她目光一扫,心里对里头坐着的人也都有了数,她上前来,与皇后及众妃行礼,“端宪拜见皇后娘娘,见过贵妃娘娘和各位娘娘!” 崔南嘉也跟着她行礼,声音清和,容貌清丽,落落大方,端庄有礼。 “这是崔家的姑娘?叫南嘉?快上来,本宫瞧瞧!”皇后道。 众人便知这是皇后娘娘要重视崔南嘉的意思,无不羡慕。 宫中内外,都知道皇后娘娘宠爱谢知微,而崔南嘉是谢知微的表姐,且崔家世代出名医,世人都愿意结交,谁不想关键的时候能多条命? 皇后娘娘重视崔南嘉,也是理所当然。 崔南嘉上前去,皇后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不管是容貌还是气度,均比京中的贵女们要出色多了,只可惜,她的皇儿还在肚子里,如今还想不得这些,便侧身对敬嫔道,“这可真是个好孩子,妹妹觉得呢?” ------题外话------ 第四更! 第416章 宠溺 谢知微不知道皇后是有意还是无意,但不管怎样,这都是一个好的开端。 敬嫔笑着点点头,“崔家的姑娘自然是极好的。” 敬嫔据说,已经没有母族,当年淮安大水,她随着逃荒的人流进京,得贵人相助,进了宫。 谢知微朝她看去,她姿容顶多偏上,也不太会打扮,这样喜庆的日子,穿了一身酱色绣花立领褙子,梳了个坠马髻,只插了一根金镶宝石蜻蜓簪,笑容也很勉强,笑意不达眼底。 “你们这些姑娘们就跟着元嘉去园子里逛逛吧,我今日这样子是陪不了你们了,一会儿贵妃和几位娘娘过去那边招待你们。” 皇后这话客气,可谁能当真呢?谁还敢真的要宫里的娘娘们招待,皇后这话的意思,一会儿由云贵妃主持这次的赏花会,到底谁能入得了皇家的眼,都是这些娘娘们说了算。 皇后身怀六甲,儿子还在肚子里,就算今日这赏花会上,有七仙女下凡,和她也没关系。 元嘉高兴不已,和绫华一起,谢知微表姐妹,还有殿里和她们前后一起来的姑娘们,去了后苑。 时值仲春尾,御花园里一片花团锦簇,钦安殿前后,用鲜花扎了不少彩楼,有的似亭台楼阁,有各种动物的模样,一群群如花儿一般的少女,正三五成群地欣赏,发出啧啧称叹声。 曹云华、张清涵都到了,曾瑶期是打小就定的娃娃亲,前不久刚刚过了小定,听说两家在商量婚期了,自然是不会来。 “微妹妹!”看到谢知微,正在和张清涵说话的曹云华,高兴坏了,连忙拉了张清涵过来。 若是以往,张清涵必然会和谢知微有说有笑,但今日,她只微微笑着,神色间格外尴尬,特别是看到谢知微身边的崔南嘉,更是满脸窘迫,恨不得甩掉曹云华的手就走。 “云华姐姐,清涵姐姐,你们也来了。”谢知微故作不知,和以往一样地和二人打招呼,并把自己的表姐介绍给诸位。 今日这花会,只要是来了的人,少有无心思的,但这些人中,并不包括谢知微,她已经被赐婚了,且夫婿还是丝毫不逊于皇子们的宸郡王,年少英俊,文武双全,在场的这些闺秀们谁不羡慕呢? “谢知微,你要不要点脸?你都有了订婚了,你还来凑什么热闹?你居然还敢挡我的道。” 惠和县主捏着一根马鞭领着一群人气冲冲地过来了,她身后,跟着华阳郡主,洪歆婷和薛婉清,这些人一露面,所有的闺秀都朝后退了一步,便听到有人低声说,“七仙女来了!” 七仙女是谁,崔南嘉不知道,她眼见惠和气势汹汹地过来,忙一步跨到了谢知微的面前,怒道,“这位姑娘,这是在宫里,你手握凶器,出口伤人,成何体统?” 惠和不认识崔南嘉,但只要是和谢知微一派的,都不是好东西,她上下打量崔南嘉,“你是哪里冒出来的土包子?还不快给本县主让开!” “让开干嘛?让你伤人吗?” 一道熟悉的声音穿插了进来,惠和浑身震惊地看过去,见萧恂和几位皇子,还有娄国的三王子和四公主一起过来了,他居然走在前面,上前来,便逼到了惠和的面前,“是你自己把马鞭扔了,还是本王让人把你扔出去?” “表哥!”惠和吓得往后退去,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凶神恶煞的萧恂,就好似,他是那从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魔,惠和委屈得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如今后悔死了,没有让母亲去求舅舅,为她和表哥定亲。她原以为自己不爱表哥了,可是当谢知微和表哥定亲的消息传来,她竟然心痛如绞。 此时,看到萧恂就在眼前,她看着萧恂俊美的容颜,好像几个世纪都没有见过了,若非萧恂眼中的杀意让她打了个寒噤,清醒过来,她估计会朝萧恂扑过去。 她其实是喜欢萧恂的。 萧恂对惠和这声表哥置若罔闻,他转身朝谢知微走过去,众目睽睽之下,他也一点儿都不避忌,直接走到谢知微跟前,上下打量她,“有没有被她伤着?” “没有。”谢知微摇摇头,笑道。 众女们都羞涩地避到了一幢形似宫殿的彩楼后面,一个个激动得难以自已,打量着四位皇子,大皇子沉稳、二皇子端方,三皇子儒雅,四皇子似如玉君子,不管哪一个都不失为好夫君。 薛婉清站在众女的最后面,她的目光隐隐地落在萧恂的身上,他今日穿了一身蓝地云风暗花织金锦箭袖长袍,腰间系玉带,一头鸦羽般的头发用一个玉冠箍在头上,垂落在脑后,剑眉入鬓,凤眼如画,正盈盈笑着不知道和谢知微说什么。 “湄湄,这是你给我做的衣服,你看我穿着怎样?我今日出门前,我爹说很好看,是不是真的?” 谢知微点点头,一双桃花眼笑得成了月牙儿,她朝皇子们那边看了一眼,见萧昶炫正痴痴地盯着一个人看,不用看也知道那人是谁,她不由得想到,今生没有了她这个第三者,想必萧昶炫和薛婉清定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你怎么也来了?难不成……”谢知微没有说完,掩嘴就笑,萧恂哭笑不得,宠溺的眼神都能把人融化了,举手佯作要打她的样子,”我还不是听说你来了!“ 惠和只觉得刺眼,忍不住骂了一句“不要脸!” 谢知微走了过来,正好听到了这一句,她似笑非笑地朝惠和看了一眼,道,“县主这是在骂哪位表哥呢?” 惠和没有说话,眼睁睁地看着大皇子将人都带走了,在澄瑞亭里安坐,几株硕大的山茶花开满了枝头,春风吹来,桃李飘零,绿丛掩映中,数枝红杏上滚动着颗颗露华。 云贵妃领着郑荣妃、敬嫔方氏过来了,曾经的宁德妃被贬为顺嫔,如今偏居冷宫,今日这样的场面,她自然不适合出席,哪怕自己的儿子如今也到了适婚的年龄。 ------题外话------ 第五更! .... 第417章 贤王 “皇后娘娘有了身孕,今日这花会,就由本宫来帮着张罗一二,各位姑娘们移步,我们到千秋亭坐会儿,喝喝茶,聊聊天,要是哪位姑娘有兴趣,来点雅兴凑个趣儿,咱们再评个高下,最好不过了,皇后娘娘可是连奖品都给准备好了。” 贵妃也是妾,皇家重规矩,哪怕今日主要是云贵妃出面,但发帖子,奖品都是由皇后娘娘出面,也是对这些贵女们的尊重。 澄瑞亭与千秋亭面对面相望,千秋亭这边,四面的隔扇都打开了,可以看到对面澄瑞亭里的皇子们,而皇子们自然对这边的动静一目了然。 惠和还在对谢知微怒目圆瞪,云贵妃才说要开始,一个宫女上前来,凑到云贵妃的耳边低语,云贵妃顿时眉开眼笑,忙道,“快请!” 不一会儿,郑靖霜便和一个身穿嫩黄色长裙的女子过来了,那女子鹅蛋脸,柳叶眉,一双杏眼格外明亮,如白水银里头嵌着的黑水晶,两人才行过礼,云贵妃便让坐。 郑靖霜解释道,“我去接蒋姐姐,路上遇到了北契的使臣进京,把御街堵得水泄不通,我只好绕道,这才来得晚了一些。” 云贵妃笑道,“不碍事,这花会才刚刚开始,既然是你们俩来得晚了,就从你们开始,我们才说要展示一下才艺呢!” 贵女们进行展示才艺,自然不会像那些院子里的姑娘,又是歌,又是舞。 郑靖霜笑了一下,站起身来,“那就由我展示一套剑法,大家不要嫌弃才好。” 她说得很是谦逊,待接过内侍递过来的一根花枝,起手式就很不凡,一套剑法舞下来,天衣无缝,水泼不进,也气势不凡。 “好!” 倒是澄瑞亭那边先喝起彩来,郑靖霜朝那边看了一眼,羞得满脸通红,她才来,并不知道原来澄瑞亭那边居然还坐了人,将花枝递给了内侍,走到谢知微身边坐下来,低声问道,”今日是怎么回事?“ 谢知微笑道,“你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就跑来了?” 郑靖霜是衮国长公主唯一的女儿,衮国长公主与伪帝一母同胞,对当今皇上从来没有好脸色,只和云贵妃走得近了些,自然不会把女儿嫁进宫里来。 “你等会儿就知道了。”谢知微握了握她的手,旁边,张清涵看到了,有些黯然神伤,低垂眸一会儿,将眼中酸涩的感觉逼走,这才重新看向场中正在弹琴的女子。 郑靖霜向谢知微介绍这女子,“是新上任的兵部侍郎蔣曰綸的女儿蒋倚君。” 说起来,还是云贵妃让她今日进宫的时候,专门去把蒋倚君接进来宫来,生怕蒋倚君在今日这场合下,会感到陌生而不安。 蒋倚君,谢知微没有听说过,但她看到云贵妃看蒋倚君的眼神便明白了,这怕是云贵妃看中的儿媳妇。 果然,等蒋倚君一曲弹完了,云贵妃解下了腰上的玉珮,赐给蒋倚君,“好孩子,总算是把你们盼进京来了,你母亲当年和我在闺中可是手帕交,等安顿妥当了,得了闲,和你母亲进宫看我。” 众女都不傻,看云贵妃这番做派,便明白是怎么回事了,看蒋倚君的眼神便都透出些不快来,蒋倚君倒是好气派,从容地行礼,不卑不亢,也不急不躁,接过了玉珮,回到位置上,气度闲适。 谢知微也在心里叫了一声好! 接下来,郑荣妃的内侄女儿郑安雅站了出来,挑衅地看向谢知微,“谢大姑娘,不知可否请谢大姑娘陪我手谈一局?” 谢知微愣了一下,她微微一笑,看着郑安雅直视的双眼,“郑大姑娘,很抱歉,今日本郡主不太想手谈。” 无论是输是赢,以谢知微今日在围棋上的声望,都是在帮郑安雅这个名不见经传的角色提升知名度,郑安雅知道,谢知微也看出了郑安雅打的主意。 郑荣妃很不高兴,她没想到,谢知微当着她的面竟然也如此猖狂,敢下她郑家的面子。 “那真是太可惜了,我还想向谢大姑娘请教一二呢。” 谢知微想了想,道,“不知郑大姑娘的棋艺是从师于何人?” “自然是家父!”提起父亲,国子监祭酒郑同和,郑安雅与有荣焉,神色间掩饰不住的骄傲。 谢知微“哦”了一声,“如果本郡主没有记错,令尊是从师于我祖父,而我的棋艺也是我祖父启蒙。” 众女一阵哗然,所以,郑安雅这是打的什么主意?郑安雅的脸色顷刻涨成了猪肝色,满目含恨地看了谢知微一眼,坐回到位置上。 云贵妃讶然,看郑荣妃的脸色很不好,她笑了笑,抬手示意继续。 又有两个女子上来表演了书和画,想必是对皇子们没有什么心思,中规中矩,没有什么出彩之处。 云贵妃自然是无所谓了,她横竖已经看好了儿媳妇,不管这些姑娘们是如何心思,都与她无关,她只坐着安心喝茶。 倒是郑荣妃和敬嫔,忍不住目光朝众女中扫过来,看上去人人都好,又人人都不满的样子。 沿着顺序,轮到了崔南嘉,她本来也不想与皇室结亲,也无意曲意奉承,便只写了一个“春”字,但她这一手字,哪怕是中规中矩,也难掩一笔一划的洒脱,让众人无法不叫好。 “果然是崔家家学渊源,这字既有沈植的风骨,又有崔述崔老先生的意蕴,当真是不凡!” 郑荣妃朝儿子看了一眼,有些不满,但她自然不会在这么多人面前下儿子的脸,不由得笑道,”这手字,可以和那些翰林学士们媲美了。“ 说着,将手腕上一个赤金掐丝手镯褪下来赏给崔南嘉。 崔南嘉不愿要,但不得不要,还得开心地谢恩。 萧恂不满地朝三皇子看去,他这个三皇兄,萧恂还是很了解的,看似一心读书,最近弄了个《律历大集》主编活在做,一副对皇位没有野心的样子,不结党不营私,实则,他这一举动,在文人学子中,享有盛誉,得了个“贤王”的称号。 若是让萧昶烨傍上崔谢两家,以崔谢两家在士林中的声望,那萧昶烨便如虎添翼。 萧昶炫自然也看到了这一点,但他一点都不着急,目光一直不离薛婉清,他跟清儿说过,让清儿今日好好表现,他会去求皇后娘娘,让皇后娘娘把清儿赐给他当正妃。 只要清儿当了他的正妃,还怕压不过萧恂的正妃?将来,清儿再去谢家,谁还敢给脸色她看? 轮到薛婉清了,看到她站起身来,众女均是觉得不可思议,今日不是说,正四品以上的姑娘才有资格出席吗?薛家连爵位都没了,薛式篷至今还被关在诏狱,薛婉清怎么会混进来了的? 人人的目光都不善,薛婉清自然感受到了,不过,她心里也是瞧不起这些女子们的,平日里看着端庄温婉,可是争起丈夫来,一个个跟母老虎一样,半点廉耻心都没有。 薛婉清落落大方地行了个礼,“我给大家表演的是一套剑舞,大表姐,你的琴弹得最好,可否请你为我伴奏?“ 薛婉清说完挑衅地看向谢知微,她这个大表姐啊,平日里最喜欢故作清高,今日,她纯粹是一副看戏的派头坐在一边,薛婉清故意点了谢知微的名,端看谢知微敢不敢应? 惠和饶有兴味地看着谢知微,高声道,“大家是不知道吧,这满京城的贵女里头,若是论琴棋书画,再没有人比得过咱们端宪郡主了。” 第418章 合璧 这话一出,连对面澄瑞亭里头的三王子都震惊不已,他知道端宪郡主医术不凡,没想到还是一个才女。 萧昶炫也笑道,“惠和从来不服人,今日总算肯承认自己的不好了。三王子没有猜错,端宪郡主出身诗礼世家,乃是大雍崔谢两家独出的嫡女,若论派头,再没有盖得过端宪郡主的。” 好似,谢知微平日里就只会装出派头一样。 萧恂磨着牙看了萧昶炫一眼,冷哼了一声,不想和这蠢货论口舌长短。 谢知微淡淡地看了惠和一眼,站起身来,朝众人福了一礼,走到云贵妃的跟前道,“贵妃娘娘,端宪自幼受祖父和外祖母教导,琴棋书画端只用来修身养性,陶冶情操,若是用来与人一较长短,便落了下乘,再好的琴技,也弹不出高深的意境。今日在座的姑娘们说是在展示才艺,哪一个又真的在与人一争长短?” 说完,她神色平静地看向薛婉清,“表妹,京城之中,孰是孰非,你长我短,尽在众人的眼中心底,表妹只须展示出自己的水平,不可与人有这种意气之争。” 薛婉清气得浑身发抖,谢知微这话是什么意思?是说,她展示才艺,是为了和人一争高下不说,自己水平不行,还把谢知微拉来垫高她的水平? 谢知微是个什么东西,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大表姐,我这剑舞是要有乐声配合,难不成这种事,我不请大表姐帮忙,还要请别的姑娘帮忙不成?”薛婉清倒是沉得住气,她心里也在说,若谢知微是想用此激怒她的话,她谢知微的如意算盘可打错了。 谢知微并不在意薛婉清在想什么,她这番话,把众贵女都夸了一顿不说,一下子把今日花会的这场比拼厮杀,蒙上了一块华丽的遮羞布。 云贵妃将这一对表姐妹的争锋看在眼里,毫无疑问,她都会维护与自己女儿交好的谢知微,笑道,“还是端宪郡主识大体,今日我们就单纯是一场赏春会。” 说完,云贵妃瞥了薛婉清一眼,“接下来是这位姑娘?” 原来云贵妃连薛大姑娘的名字都不知道,难怪她能混进来,她到底是看中了哪位皇子才会费这种心机? 就在这时,一阵箫声响起,箫声一改固有的悠扬婉转而分外大气磅礴,显得豪气万丈,气盖云天,一种身在高处,心却坦荡的强大气场扑了过来。 谢知微都跟着感到热血沸腾,格外震撼,只见萧昶炫便吹着箫,边朝千秋亭这边走了过来,前面的过场结束的瞬间,薛婉清动了,她今日穿了一件博袖宫装,似乎专门为此时而准备,一提袖,一曲腿,那动作竟然与箫声相合,一种惺惺相惜的情感表现得淋漓尽致。 随着薛婉清的每一次踢腿,箫声也跟着步步低落,而随着薛婉清如同飞天女神一样的高跃,箫声也跟着峰回路转,每一个旋律都紧紧跟随着薛婉清的动作,契合得非常完美。 “沧海一声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只记今朝 苍天笑纷纷世上潮 谁负谁胜出天知晓 江山笑烟雨遥 涛浪淘尽红尘俗世几多娇 清风笑竟惹寂寥 豪情还剩了一襟晚照 苍生笑不再寂寥 豪情仍在痴痴笑笑 啦……” 薛婉清的歌声也带着一种难言的苍凉与寂寥,曲调简单而又悠扬,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带入了一种过眼云烟的苍凉之中,直到她的声音慢慢地低了下去,好多人都回不过神来。 谢知微的肩膀被人轻轻地拍了一下,她忙回过头来,见是萧恂,不知什么时候,绕到了她的后面,正站在栏杆外面,背着一双手,凤眼如画地看着她。 谢知微笑了一下,见周围有人朝这边看过来,她的脸颊羞得有些红,但大家都没有恶意,顶多也就是促狭地笑一下,给她扮个鬼脸,谢知微便也厚脸皮地侧身趴在栏杆上,问他,“你过来做什么?” 谢知微的头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了一片花瓣,萧恂便示意她低一下头,谢知微不解,以为他是要和自己说什么话,便低下头去,萧恂从她的发丝上拈了一片花瓣,举到谢知微的面前,谢知微不由得愕然,抬手抚了抚自己的发丝,恨不得地上裂开一道缝,她好钻进去。 这是什么场合啊?他怎么能这样呢? 但,不得不说,谢知微心里甜蜜蜜的,特别是她听到有姑娘低声说,“不是说宸郡王不喜欢女人吗?那他怎么对端宪郡主那么好呢?” “呵,人家不是不喜欢女的,人家是只喜欢自己喜欢的姑娘。” 也不知道萧恂听到了没有,他凑近谢知微道,“等你四叔大婚之后,我们就约好了去法门寺吧,我有话要跟你说。” 谢知微心说,你有什么话,不是经常闯到我院子里去说吗?一下子想到了萧恂的腿,她的话便说不出来了,点点头,“你快过去吧!” “你最近不要到外面走到,北契使团进京了,那些人里头有人跟我有仇,我怕到时候他们奈何不了我,就找你的麻烦。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就不活了。” 谢知微的脸红得如同滴下血来,只是看着萧恂这小奶狗一样的模样,像极了成日里在雪团面前卖萌的那只叫做将军的小猫,谢知微斥责的话实在说不出口,只好安慰他,“我身边也不是没人呢。” 萧恂便想到,如今湄湄是自己的未婚妻了,他可以名正言顺地安排人在湄湄身边,无论如何,他都要保护好她,让她毫发无伤。 要是谢知微知道萧恂怎么想的,真是很难不逼视他了,说得好像他就没有安排人在自己身边一样。 萧恂实在是不好再留下去了,他怕自己一时忍不住对谢知微动手,她的脸蛋儿红得比枝头的海棠花还要明艳,他看得心痒痒的,可惜,他的湄湄年纪还小,现在也只能看看,要吃的话,还得等几年呢。 箫声慢慢地低了下去,有人拍着掌过来了,谢知微忙扭过头来,不期然间,碰到了云贵妃看过来的眼神,云贵妃自然早就看到萧恂和谢知微在窃窃私语,一时间她有些恍惚,目光似乎穿过了时空的隧道,看到了很多年前的一对少年少女,也是如此纯真无暇,她微微笑着点头,似乎乐见其成。 薛婉清却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p,她也明白,一个男人,若是心里实在是没有你的时候,不管你和别的男人做什么,他都会无动于衷。 萧恂居然连看都没有看一眼她的舞姿,他是一点儿都不在乎呢?还是故意这样给她脸色看?难道说他是故意和谢知微秀恩爱,只想刺激一下自己? 第419章 撩拨 云贵妃待薛婉清收起了舞姿,她心不在焉地点点头,”三皇子的箫吹得不错,薛大姑娘的舞跳得也好,两人配合得还真是天衣无缝,不知这曲子叫什么名字?这词是薛大姑娘事先就做好了的吗?“ 薛婉清的额头鼻尖渗出些香汗来,她上前去,躬身行礼,”回贵妃娘娘的话,这词是婉清临时想出来的,让贵妃娘娘见笑了。“ “不敢!” 看着萧昶炫充满期待的眼神,云贵妃便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了一根翡翠攒银丝桃花飞雪钗赐给薛婉清,“拿着玩或是赏人吧!” 萧昶炫大喜,望向贵妃的眼里充满了感激,也上前来,毫不掩饰心意地行礼,“多谢母妃!” 贵妃淡淡一笑,朝敬嫔看了一眼,“妹妹是想再看看呢,还是让他们先随意走走?” 这话的意思,便是给出些机会让皇子们和姑娘们多接触,若是能够彼此看对眼,再请赐,总比被长辈们随手点鸳鸯谱来得好。 敬嫔朝儿子看了一眼,见儿子意兴阑珊,她也不知道儿子怎么想的,点点头,随着贵妃起身,“嫔妾陪贵妃娘娘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吧!” 郑荣妃深深地看了崔南嘉一眼,也跟着出了千秋亭。 萧恂自然不会放过如此好的机会了,赶紧过来邀请谢知微去赏花,谁知,谢知微却被崔南嘉先一步拉走了,萧恂不甘心,便跟着表姐妹俩的后面。 待出了千秋亭,绕到四神祠的前面,谢知微顿住了脚步,萧恂也跟着停了下来,站在一边,揪着树上的柳叶玩,谢知微不由得好笑,给崔南嘉递了一个眼神,偷偷地走到了萧恂的后面,猛地一拍他的肩。 萧恂很是配合地被吓得跳了起来,只不过,谢知微见他的眼中丝毫没有惊慌的意思,不由得有些微愠怒,这家伙,是故意逗她的吧? “你跟着过来做什么?” “我怕你有危险,你们有话就说话,我不偷听。” 崔南嘉被萧恂逗得笑起来了,道,“郡王爷,你来得正好,我刚好有话要和表妹说,你也听一听,或许能帮我拿个主意。” 萧恂顿时就对这个表姐敬重起来了,“不敢,请表姐说!” 事关自己的婚事,崔南嘉倒是很坦然,崔家与谢家是姻亲,多少年来,同气连枝,已经习惯了有什么事都彼此商量,而谢知微与萧恂已经订婚,无论谢家有什么,都会关联到萧恂,因此,崔南嘉并没有要瞒着萧恂的意思。 她将手腕上才郑荣妃给的赤金掐丝手镯晃了晃,有些担忧地看向谢知微,她知道,自己这个表妹不管是胸襟还是见识都很不凡,而今日这件事,肯定不能拖,必须尽快想办法,否则,一旦等宫里决定下来,想改变,那就太难了。 三皇子殿下萧昶烨正好背着手走了过来,今日选妃,他的目标非常明确,谢家或是崔家,不管来的是谁,他都要从中选一个,虽然,他认可的,父皇未必会答应,但若是试都不试一下,怎么成呢? 谢家的姑娘一个都没有来,但崔家的姑娘来了,对萧昶烨来说没有区别,而且,如他得到的消息一样,崔家和谢家的姑娘,与谢家和薛家不同,关系甚厚,如此一来,将来成婚后,他的背后就相当于有了萧恂支持。 萧恂在军中的威望非常高,他身份贵重,年少有为,几场战役下来,连一向战功赫赫而目中无人的潞国公,对萧恂的评价都很高,说他假以时日,将为帅! 一将难求,更何况帅才了。 十四岁,便可统兵五千。一个将军,不是给他多少兵都能拿得下,能够统筹得当,但萧恂的军事能力是在战役中体现出来的。 “五弟在和端宪郡主说什么呢?”萧昶烨似乎才看到崔南嘉,过来后,轻轻地呀了一声,忙拱手,“崔二姑娘也在?崔二姑娘的一手字,让本宫想起了当年沈老先生在宫里教我们兄弟写字时的时候,一时感慨颇深,出言直白,不知有没有惊扰姑娘?” 他说着,目光不离崔南嘉手腕上的镯子,唇角微微勾起,颇有深意。 崔南嘉福身行礼,落落大方地笑了一下,“三殿下说笑了,那么多人,大家都在说话,又怎么会惊扰到我呢?” “郡主,表姐,那边有一朵十八学士,开得可好看了,我带你们去那边看吧!” 萧恂见萧昶烨正要跟上,忙道,“三皇兄,你去陪娄国三公主和四王子吧,我没时间搭理他们,我要陪郡主和表姐。” 萧昶烨气怒,但他一向给人都是温润儒雅的表现,面上半点不显露,笑道,“五弟快去吧,十八学士旁边还有一株白茶花开得也很好看。” 待萧恂领着人走远了,萧昶烨将旁边一朵开得艳丽的大玛瑙抓了下来揪得粉碎。 薛婉清靠在养心斋前面的栏杆前,看着水里游来游去的彩鲤,毫无疑问,在这场战争中,谢知微已经领先她很多了,她是正一品的郡主,又得了最好的夫婿,现在京中的贵女们都恨不得以她马首是瞻,而自己,刚才不过是小小地挑衅了她一下,连贵妃都在维护她。 果然,不管在哪里,不管什么时代,人心都是捧高踩低的。 方才,惠和她们拉她去说话,薛婉清不想和她们浪费时间,她需要尽快思考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她不能一直都这么被动了。 身后传来了脚步声,薛婉清听得到这脚步声,不由得皱了皱眉头,扭头看去,果然是萧昶炫,不得不说,他也同样生了一副好皮囊,秀美多姿,仪表不凡,此时一双好看的眸子里,温柔似水,将她紧紧包裹。 薛婉清忍不住一阵心跳,她想到萧恂一双眼睛都黏在谢知微的身上,可见,不管前世还是今生,萧恂的心里就没有装过别人,她难道还要去萧恂那里自讨没趣? 她若是不想办法改变自己的阶层和身份,不提升自己的实力,她只能离萧恂越来越远,将来或许会到了,她仰头都无法看到萧恂的时刻。 第420章 无悔 既然做不成情侣,不能让萧恂爱上自己,那就让他恨自己,将自己深深地刻在心底吧,让他有一天意识到,失去了自己,是他这辈子最大的痛,最悔恨的事。 “见过四皇子殿下!”薛婉清上前行礼。 很快,下定了决心之后,薛婉清看萧昶炫的目光都不一样了,幸好,今天和萧昶炫合作了这一首《沧海一声笑》,原本,她是为了刺激萧恂的,既然萧恂表现得那么不在意,她也无所谓好了。 若是萧恂能够多看自己一眼,她或许还会厚着脸皮去跟萧恂说,她不介意做他的侧妃,不介意给他当妾。 既然萧恂一点都不在乎自己,那她也只有给他一点颜色看看了,做一个皇子妃,难道还比做萧恂的郡王妃不显得高贵吗? 萧恂再受宠,也只是一个亲王的儿子,哪怕和皇子们一起序齿也改变不了他是亲王庶长子的事实。 她很想看到,萧恂知道她被赐婚给皇子之后的会有怎样的神色? 她也更想知道,将来,她坐在高高的凤座上,看着萧恂对着她行三叩九拜大礼的时候的表情,有她在,萧恂是永远都不可能会攻进京城的,有她在,萧昶炫将是男主,坐稳江山,九五之尊。 “清儿,我想向皇后娘娘请旨,让皇后娘娘给我们指婚!”萧昶炫请求道,他的眼中洋溢着如同春风一般的温柔,声音里似乎混合着甜香,令人沉醉。 薛婉清沉吟片刻,非常理智地道,“四皇子殿下,我现在虽然住在宫里,可是,我的身份地位,你也知道,我父亲还在诏狱,家里也没有爵位,长此以往,连营生都会很艰难,我这样一个人,你觉得皇上会答应我做你的正妃吗?” “而我,肯定不会与人为妾的。”她转过身,看着天边一缕浮云,声音里充满了无穷的寂寥与苍凉,一如方才那首《沧海一声笑》的曲调,几乎要让人催出泪来。 萧昶炫心疼不已,他的清儿真正是命苦,可不管她遇到了什么挫折和磨难,她也从不屈服。 萧昶炫忍住了将薛婉清拥进怀里安慰一番的冲动,道,“清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我怎么可能会让你为妾,怎么舍得让你为妾呢?” 他的清儿是空中皎月,是云端高阳,只适合被人捧在手心里娇宠着,她木秀于林,却又宁折不屈,如一剪寒梅,又如一窗素雪,让人无法不珍重。 萧昶炫的目光是如此专注,薛婉清能够感觉到,自己是真正被他放在心上的,她也丝毫不怀疑这一点,她不由得感到喜悦,又感动,垂下眼帘,掩过眼中一闪而过的失望,心说,就这样吧! 他的箫声,他的眼神,他的话语,是如此真切,是真正将她放在心上,她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话,嫁给一个自己爱的人,不如嫁一个爱自己的人,被一个皇子爱着,就算最终如书上说的,被萧恂攻进宫里,有萧昶炫陪着她赴死,也没什么大不了。 她也很想看到,萧恂看着她赴死时的表情呢,书上,萧恂看着谢知微死时,用了一句话,“抱着谢知微,形若癫狂,一.夜白头”,她想用自己的一生,去赌萧恂的心。 “清儿,你当知道我的心,若是你愿意,我会想办法的,也绝不会让你为妾。”萧昶炫实在是忍不住了,他上前一步握住了薛婉清的手。 他不想对她放手! 薛婉清低头看着被萧昶炫握在手里的双手,那么温暖,很干燥,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给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她羞涩地点点头,应允下来了。 萧昶炫几乎乐疯了,他低头看着身前的少女,只觉得上天对自己真是不薄,竟然将这样一个珍宝捧到了自己面前,他不由得情动,“清儿,你等我的消息。” 萧昶炫正要离开,薛婉清轻轻地拉了一下他的衣袖,“殿下,之前,我们商量与娄国和亲的事,虽说端宪郡主已经不是障碍了,但和亲的事,毕竟不是小事,北契已经进京,这一次北契来,是来找茬的,他们应当猜到了娄国来京的用意才会匆匆赶来,若是殿下能够与娄国和北契交好,将来……必然会增加一些筹码。” 所谓“将来”,虽然薛婉清没有明说,但萧昶炫却听明白了,这也是他和清儿之间的一点小秘密。 以萧昶炫现在的功底,他自然不知道北契和娄国都是打的什么主意,而朝中会有什么样的应对,幸好清儿聪明,他忙问道,“我该如何做?” “北契会要求和大雍重新商定结盟的事,实际上,这些年,北契的实力因为内耗而被削弱,他们倒不是真的要挑衅大雍,只是一种试探的手段。” 这是书中的设定,薛婉清说起来毫不费劲,“但大雍不知道,这时候,若是殿下能够对朝臣们的态度进行影响,北契将不得不重视殿下,一个人唯有有了实力,才能得到别人的看重。而娄国,我们只能和他们交好,和亲是势在必行的事。” 薛婉清记不起来书中设定的和亲的人是谁了,她也就没有提议让谁去和亲好,对她来说,谁去和亲,那是宫中和朝堂的事。 萧昶炫的心里却有了个人选,娄国和大雍显然是要结盟的,娄国志在北契,而大雍志在燕云十六州,若他能够得到领兵的权利,拿下燕云十六州,他还怕什么? 他在军中就有了威望,哪怕皇后生下嫡子,他也不怕了。 薛婉清看萧昶炫的神色,就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不由得赞叹一声,目光精准,丝毫没有妇人心肠,哪怕是自己一母同胞的妹妹,也可以用来牺牲,这样方才是做大事的人。 萧昶炫想到的最合适的和亲人选便是他的嫡亲妹妹姝宁公主,比起推姝宁公主去和亲,比算计谢知微要容易多了。 他如今也没有办法,母妃被贬,一直都没有重获圣宠,母族如今也一蹶不振,他不得不重新经营自己的势力,等将来自己坐上那把椅子后,他再多多照拂妹妹好了。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这个月爆更太多了,已经使出了洪荒之力,搞不动了,没来得及捉虫,请大家谅解,有虫给我说一声,我会改,么么哒! 最后求一下票票,我就只能焊在58到60的位置上了吗?超前冲啊! 第421章 爱情 薛婉清觉得,自己的目光也不算差,萧恂纵然雄才大略,可也难免太过儿女情长了一些。 如今,很多事情和书中的剧情设定不一样,可不管如何变化,她是女主,女主光环这铁打的定律是不会变的。 有她在,萧恂或许最终只会沦为炮灰呢? 她很想看看,萧恂为错过了她而悔恨的神色呢! 谢知微和崔南嘉在萧恂的带领下才看完了十八学士,皇上那里便有了旨意,让萧恂过去,萧恂很不放心,生怕谢知微在宫里受了委屈,一步三回头地走了,临走前嘱咐,“等我来接你,送你出宫!” 萧恂才走,曹云华等人便围了过来打趣谢知微,谢知微和她们闹作一团,只有张清涵在一旁尴尬地站着。 “清涵姐姐,你怎么不高兴呢?”谢知微明知故问,她和张清涵本来是极好的手帕交,如今因为张家和崔家的事起了罅隙,导致张清涵看到她,都很不自在。 她想和张清涵把事情说开。 “微妹妹,二婶婶的事,真是很抱歉。”张清涵觉得难以启齿,但她不得不说道,“我来之前,祖母交代过我,说让我遇到了微妹妹,一定要向微妹妹道歉,还说,想把二婶婶接回去。” 张清涵是陆大太太所出,崔南菀是她的二婶。 谢知微朝崔南嘉看了一眼,周围只有曹云华,郑靖霜,她便没有隐瞒道,”实不相瞒,我大表姐的身体已经亏得厉害,我其实也很想跟世子夫人求一下,放我大表姐一条生路。“ 张清涵窘得满脸通红,她恨不得地上裂条缝,她钻进去算了,低着头嗫嚅道,“可是,眼下怎么办才好呢?难不成,让二婶和二叔和离?” “有什么不行呢?”谢知微看着这个曾经的闺中好友,“清涵姐姐,人总得先珍惜自己,才会有人珍惜你吧?这一次,若不是我们把大表姐接出来,大表姐这条命也算是丢在了府上,世子夫人不如就当做大表姐已经没了吧?” 张清涵想到祖母的嘱咐,她抬起头来,”微妹妹,这些话不是我自己说的,我只是转个话而已,说得不是,请你一定不要怪我。“ 谢知微笑了一下,点点头,“我知道清涵姐姐是怎么样的人,不管清涵姐姐说什么,我都不怪你。” 张清涵落下泪来,她也是迫不得已,她若是不说,便轮到母亲受磋磨,她怎么忍心,只好道,“听说西楼的大老爷和大太太不日将进京,祖母说,不知到时候,崔家会怎么安排?若现在不送回去,将来怕是不好再提这件事。”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了! 崔南嘉上前一步,道,“张二姑娘,麻烦你回家转告令祖母一声,崔家还不至于不堪到那一步。” 家里的老太爷已经来了信,说叔祖发下了话,若是西楼这次依然要把人往张家送,从此以后,西楼的人得了绝症死光了,他都不会治。 西楼到底不敢和自己的命过不去,更何况,西楼的老太爷近些年身体也不好,一直都是叔祖在开药,不敢造次。这次那边大老爷来,一来是谢家有了喜事要来庆贺,二来也是要当面向张家为崔南菀讨回公道。 崔家已经有人入仕,而谢家这次又掺和了这件事,西楼那边打定了主意,若是来年春闱,西楼那边有出色的子弟上榜,不怕崔家和谢家不提携。 这一次,出了这件事,承平大长公主府的深浅也让人一眼便知,西楼向来最会审时度势,自然也最会改弦更张。 倒是苦了崔南菀了,一辈子的幸福都搭进去了。 “抱歉,让姐姐妹妹们见笑了!”张清涵行了个礼,抹了一把眼泪,转身就走,她实在是不好意思再待下去了。 皇后这边,方才千秋亭的动静,自然已经有人禀报过来了,待云贵妃、郑荣妃和敬嫔一起过来,她心里已然有了数,笑道,“想必各位妹妹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回头本宫还要和皇上商量一番。” 正说着,翠鸳进来了,禀报道,“皇后娘娘,各位娘娘,四皇子殿下求见!” 皇后心里冷笑一声,点头道,“是该让四皇儿进来说说,今日他母妃没来,本宫又不在那边,也不知道他心里是个什么打算?” 萧昶炫满脸喜色地走了进来,他先是给皇后行了礼,便跪了下来,”母后,儿臣想求娶薛大姑娘,还请母后成全!“ “薛大姑娘?不知道是哪位?”皇后笑着看向云贵妃。 云贵妃笑着端起了茶盏,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皇后娘娘不知,这薛大姑娘是良太妃的娘家侄孙女,父亲还在诏狱里待着,家里爵位也没了,这样的身份地位,怎么配得上皇子?” 郑荣妃一听这话,忙道,“贵妃姐姐说的是之前剑舞的那个姑娘吗?妹妹瞧着,不管是容貌还是气质都是顶好的,听说从前还在谢家住过五年,也难怪脾气才情也极佳,难怪四皇子会看上,果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啊!” 郑荣妃说完,用帕子掩住唇.瓣,庆幸不已,若非顺嫔被贬,居于冷宫,会让自己的儿子娶这么一个破落户? 她要不要把这个消息递给顺嫔呢? 皇后沉吟片刻,对萧昶炫道,“你且起来,你的婚事,还要你父皇点头才是,姑娘虽然是好姑娘,可这身份地位也太差了些,你是堂堂的皇子,便是为侧妃都太勉强了,正妃的话,也太不般配了些。” 这是薛婉清的硬伤,萧昶炫也心知肚明,今日他提出来,若是皇后满口答应下来,他或许还会斟酌一番,可皇后却没有答应,真心诚意地劝他,萧昶炫便放下心来,“母后,正如荣母妃所说,薛大姑娘身份虽寒微些,可到底是在谢家教养过的姑娘,与端宪郡主一般无二长大,无论气度还是才学都不逊于端宪郡主呢,还请母后成全!” 他抬起头来,恳求地看向皇后,“儿臣想求娶薛大姑娘为正妃。” 他也想为了自己的爱情争取一把! ------题外话------ 第一更! 今天恢复正常更新! 已经被掏空了,唯有票票才能大补。 第422章 陆偃 皇后愕然,居然是求娶为正妃,薛家大姑娘就好到了这份上? 萧昶炫不是从皇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哪怕他娶个娼妓呢,皇后也是乐见其成,皇后巴不得他不娶高门贵女。 但,宫里的人就是这样,除非位高权重,只手遮天,别人奈何不得,否则,没有人会允许你心想事成。 皇后厉声道,“四皇儿,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薛家是什么身份背景,况且,薛家大姑娘乃是丧妇长女,给你做侧妃都不够资格,还正妃,本宫看你是失心疯了!“ 薛婉清是萧昶炫放在心尖尖上的人,皇后这么说,简直是拿刀在剜萧昶炫的心,他顿时不悦,梗着脖子,道,“母后,若说起丧妇长女,难道端宪郡主不是?况且论起学识贤淑,端宪郡主又如何和薛大姑娘比?” 皇后自然不肯听到别人这样说谢知微,她不由得气笑了,对着云贵妃等人道,“这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本宫倒是不知道,这薛大姑娘竟是如此出色,连微丫头那孩子都比不上。” 云贵妃笑了笑,道,“皇后娘娘,既然这件事还是要找皇上商量,臣妾看,不若由皇上来定夺。” 皇后也觉得有理,朝萧昶炫道,”你且回去吧,你们兄弟几个的亲事,最终还要你父皇点头。本宫会将你的意愿告知你父皇。“ 萧昶炫忙谢恩,扭头离开,他一点都不怕皇后从中使绊子,纵然世人对他的清儿有再多误解,有一点没有错,清儿的身份地位,实在是不够人关注的,他都选了个这样的正妃了,他们还有什么不知足的? 正殿里头好半天都没有人说话,敬嫔本就是不是个爱说话的人,郑荣妃正想着与崔家结亲的好处,她要不要派两个嬷嬷去先教崔南嘉宫里的一些规矩? 一来显得她重视,崔家也有脸面;二来,也好将这件事板上钉钉,崔南嘉是她选好的儿媳妇,只能嫁给她的儿子。 坐不多时,皇后便端了茶,云贵妃领着人出去后,皇后吩咐人去前面看看皇上得不得空? 这边,张清涵将话问完了,正要黯然神伤地离开,谢知微和曹云华等人使了个眼色,她们留在此处,谢知微便追了上去,“清涵姐姐?” 张清涵有些诧异,她抹了一把眼泪,对谢知微道,“微妹妹,我真的很抱歉!” “清涵姐姐,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这都是长辈们的事,哪有侄女儿管到叔叔院子里的道理?” “可是,祖母让我来问,我却不敢不问,我明明知道,我不该问。微妹妹,我想,以后我们还是不来往了吧!” 谢知微知道,张清涵如此,是怕将来,韩氏逼着她再做一些自己不愿做的事,若是那样,早晚,她们之间的情分就会耗完,还不如现在就断了来往,彼此之间还会留点好印象。 谢知微也不反对,她早就知道清涵姐姐是个睿智的姑娘,果然,她没有看错,前世,陆大太太将她嫁到了娘家,听说夫婿对她很好,公婆对她也很疼爱。 谢知微心中虽然很不舍这段友情,可是也知道,张清涵是为了她好,而她,也要为张清涵着想,便松开了她的手,看着她远去。 谢知微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正要离开,便被薛婉清喊住了。 薛婉清从养性斋离开的时候,心情已经前所未有地好。她虽然没有谋求到萧恂正妻的位置,但这一次的机会,无论如何都不能再错过了,否则将来她就只能嫁给某个权贵或是文臣,那样的格局未免太低了一点。 她穿越一场,不能被排斥在舞台的c位。无论什么样的英雄豪杰,都需要一个好的平台,否则,再有才华,也没有展示的空间。 她原本没有打算和谢知微谈,谢知微这个人,说是幼承庭训,饱读诗书,习得一手好医术,实则,能够博得今日的声名,完全是靠家族,这就好比,现代社会,那些靠父母资源而声名大噪的所谓神童一样,都是些戏子,人生全靠演技。 她太能装了! 但看到谢知微的时候,她还是没有忍住,口速快过脑速地喊住了谢知微,那一刻,她才知道,自己内心里是如何不甘心,所谓的理性,权衡与抉择,都是假的。 人,被猛地砍一刀的那一瞬间是不会痛的,疼痛来得越迟,便越是痛。 “大表姐!”薛婉清的声音都更咽了,她一步步逼上前来,离谢知微只有三步远的距离了,才道。“大表姐,你知不知道,你自以为是的对,在别人眼里都是错的,你自以为是的光鲜,在别人的眼里,跟狗.屎一样肮脏。” 谢知微懵了,没有懂她的话,不由得好笑道,“我不明白你说的话。” “谢家自诩名门,却做出灭妻不孝的事来,世人知道吗?就为了你母亲一点嫁妆,你把外祖母逼到了家庙里去,就为了维护你这个所谓的县主,哦,不,现在是郡主了,外祖父便不顾人伦礼法,几乎把外祖母逼死。” 谢知微顿时就怒了,她紧紧地握住拳头,忍住了一耳光扇死薛婉清的冲动,一双柳眉倒竖,“薛婉清,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你现在得了一门好姻缘,可是,大表姐,你和陆偃是什么关系?萧恂他知道陆偃如何对你好吗?堂堂的谢家嫡长女,端宪郡主,你和一个阉人不清不白……” 谢知微猛地抡起手,一耳光扇在了薛婉清的脸上,她逼近薛婉清道,“如果我是你,我就什么都不说,哪怕这是事实,也一个字都不要说。” “你不嫌丢人吗?你知道畹嫔是怎么死的,她为什么会死吗?” 谢知微一把抓住了薛婉清的衣领,“区区一个蝼蚁,我为什么要知道她是怎么死的?我知道她是你薛婉清想晋身的阶梯,她死了,你恼羞成怒?可这世上,只有屈死的善人,没有枉死的恶人,你若不想死,你大可在外面胡言乱语。”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23章 小娘 薛婉清抹了一把脸,嗤笑一声,“端宪郡主,你果然不要脸,被一个阉人惦记,意.淫,你就不嫌恶心?” 谢知微咬住牙根,克制住了将她弄死的冲动,“薛婉清,相信你没有听过明心见性这句话,你自己恶心,看人都很恶心,就冲着你今天这样说陆偃,你就该死!“ “谢知微,你干什么?” 萧昶炫猛地一声大叫,他快步朝这边跑了过来,惊动了周围的人,都纷纷看了过来。 谢知微朝萧昶炫看了一眼,眼中难掩厌恶,她松开了薛婉清,朝杜沅伸出手,让她替自己细细地擦着手指头,好似方才碰了什么脏东西。 薛婉清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掩着脸,准备转身离开,正好与萧昶炫遇上,她的左脸也正好暴露在萧昶炫的面前,明晃晃的五个手指印,此时已经肿了起来,分外明显。 “谢知微,你……”萧昶炫心疼得不行,他一把扣住了薛婉清的手腕,将她拉到了谢知微的面前,指着薛婉清的脸,“谢知微,你枉为名门贵女,你就是这样对待你表妹的?她招你惹你了,你居然敢动手打人,你知不知道这是在宫里,不是在你谢家!“ 杜沚见萧昶炫气势汹汹,连忙上前一步,将自家姑娘护在身后,她和杜沅听到了方才薛婉清说的话,气愤得也想动手了,只是不敢而已。 此时,萧昶炫不问青红皂白便斥责姑娘,两人气得全身都哆嗦了。 谢知微将两人拉到了身后,她捻了捻手指头,丝毫没有把萧昶炫放在眼里,前世,萧昶炫更过分的事都做出来了,她早就习惯了,更何况,这辈子,她与萧昶炫势不两立! “表妹,你敢不敢把你方才说的话,再说一遍?” 谢知微知道,一个女人,若是能够示弱,可能会事倍功半,前世,薛婉清就会哭,动不动就哭,而萧昶炫也格外吃这套,但她做不出来,不仅仅是因为,她那时候是正妻的缘故。 还不等薛婉清开口,萧昶炫就维护道,“薛大姑娘端方温婉,知书守礼,就算她说了什么让你不喜的话,也必然是有缘由的,什么话不能好好说,动手打人,谢知微,你现在就给薛大姑娘道歉,然后我们再去找皇后娘娘评理!“ 先道歉,再找皇后告状责罚她? 谢知微冷着一张小脸,朝前一步,逼向萧昶炫道,“四皇子殿下,你想让我向薛大姑娘道歉,我做不到,若要去找皇后娘娘评理,那就去吧!” “去就去!”萧昶炫拉上了薛婉清就准备走,薛婉清却挣脱开了她的手腕,柔柔弱弱地看向他,摇头道,“殿下,今日的事,是我不对,大表姐打我也是应该的,我知道她是为了我好。我和大表姐是表姐妹关系,这是我们的家事,还请殿下不要干预。” 一个强势得蛮不讲理,一个委曲求全,顾全大局,落在多少人的眼里,谢知微真是跋扈至极,蛮不讲理,实在是有损谢家风范。 可惜,今日进宫的都是四品文武官员家的贵女,京城是什么地方?天下最势利的地方,谁是不是两只势利眼,一颗富贵心? 曹云华在一旁冷笑一声,“薛大姑娘这些也不知道是跟谁学来的?我记得薛大姑娘的母亲原本是正室呢,怎么一副小娘的做派?” 曹云华一开口,这些嫡女们谁家的父亲还没有个妾室,可不是平日里和自家母亲争宠的那些手段,不由得都议论纷纷起来。 “我说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呢?我爹最喜欢的那一房小妾成日里就是哭哭啼啼,我爹就是喜欢。” “哈哈哈,你也不怕这番话被你爹听到,小心回去了挨家法。” “我们家也有这种货色,我母亲从来都懒得搭理她,和这种人有什么好计较的,我母亲说了不过是我父亲的一个玩意儿,和她计较都是抬举她了。” …… 众贵女的议论纷纷都被萧昶炫听在耳中,他顿时觉得这些女子们一个个都面目可憎,他的清儿何等清高,如碧莲一般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要不是因为谢知微,怎么会受此羞辱? 若说之前,薛婉清是故意哭给萧昶炫看的话,此时,是真的忍不住落泪了。 她恨苍天不公,恨薛家式微,更加恨谢知微,要不是谢知微把原身推到水里撞死,她也不会穿过来,既然穿过来了,却一点金手指都不给她。 她一定要在这个时空做出一番事业来,一定要站在这个时空的巅峰,将来把这些嘲讽过她,不把她放在眼里的人踩在脚下。 这一刻,她眼里迸射出如火的仇恨,抿着唇,那隐忍的样子,落在萧昶炫的眼里,宛若有人拿刀在戳他的心脏。 “谢知微,你既打得人,本宫今日就来声张一次正义!” 萧昶炫不想把谢知微拉到凤趾宫去了,他一刻都不想忍,既然谢知微要在众人面前落薛婉清的面子,他何必还给谢知微留面子呢? 萧昶炫伸手就朝谢知微的脸上扇了过来,杜沅和杜沚大吃一惊,正要出手,就见花丛后面踢出一脚,萧恂如同一只大鹞一般,将萧昶炫踢向一边,只听见“咔嚓”一声,萧昶炫的手腕一阵剧烈疼痛,脑门上的冷汗如雨一般。 “萧恂,你敢朝本宫动手?” 萧恂将谢知微一把拉到了自己身后,侧身呈守护姿态护住萧昶炫,斜睨一眼,“你敢动我未婚妻试试看!” “未婚妻”三个字,真是给了萧恂莫大的优越感,他一瞬间便喜欢上了这三个字,想到自己是谢知微的未婚夫,得意不已也心有余悸,他若是来晚一点,虽说,萧昶炫不会真的打到未婚妻的身上,可凭什么让未婚妻受气? 杜沅和杜沚松了一口气,有她们在,肯定不能让姑娘挨打,可是她们毕竟是姑娘带进宫来的,若是真的和皇子起了冲突,把萧昶炫打出个三长两短来,谢家也不好交代。 “殿下,你怎么了?”薛婉清固然愤怒萧恂偏帮谢知微,可是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昶炫受伤,不由得朝萧恂怒道,“宸郡王,你什么都不知道,一来,不问青红皂白就动手,你这样,公正何在?公平何在?”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24章 手疼 薛婉清将自己的脸指给萧恂看,“四皇子殿下是因为大表姐打我,才站出来为我主持公道,你问都不问一声,你若是这样的人,真不知该如何带兵,如何服众?” 萧恂拍了拍跑摆上不存在的灰尘,又掸了掸肩膀,呵呵一笑,“本王的未婚妻打你,那是瞧得起你,谁若是敢欺负本王的未婚妻那就是和本王过不去。本王如何带兵,如何服众,与你何干?区区一个蝼蚁,罪臣之女,敢质问本王,谁给了你勇气?是四皇兄吗?” 萧恂懒得和薛婉清一个女流之辈说话,似笑非笑地看向萧昶炫,“四皇兄,管好你家的狗,不要总是随便放出来狂吠,若是让本王的未婚妻受惊了,本王动手一向都不计轻重,别怪弟弟到时候不给你这个当主人的面子,反而坏了兄弟情分!” 萧昶炫心头的愤怒如火一般燃烧,将他的胸腔填塞得满满的,他连腕骨骨折的疼都顾不上了,怒道,“萧恂,皇祖母疼爱你,皇叔宠着你,你连长幼都不分了?你既然把我这个当皇兄的不放在眼里,还怕坏了兄弟情分?” 萧恂轻蔑的目光在薛婉清的脸上扫过,若目光可以杀人的话,薛婉清此时已经千疮百孔了,想到,这个女人还不定如何惹怒他的湄湄,他就半点都不想放过萧昶炫了,笑得邪气,“既然四皇兄这么说,那弟弟就不客气了,本王要是知道你再敢对本王的未婚妻不善,下次可就不是折一只手腕了。” 说到最后,萧恂的眼中闪过一道寒光,令萧昶炫心惊不已,难道说,萧恂还来真的不成? 无论如何,他都是皇子,萧恂难道还敢对他动手不成?但,手腕传来的剧痛在提醒他,萧恂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萧恂是谁?他虽然是庶出,但谁让他是襄王的命.根子呢?他从小到大,在宫里称王称霸,皇子们谁也不敢掠其锋芒,若是硬碰硬,吃亏的是谁,不言而喻。 萧恂冷哼一声,占了便宜还想卖乖,萧昶炫垂下眼帘,不再多说,萧恂这才转身,护着谢知微,“郡主,你没事吧?” 薛婉清一口老血堵在胸口差点没晕过去,打人的是谢知微,占了便宜的是谢知微,现在萧恂居然还在问谢知微有没有受委屈? 谢知微眨巴眼睛,挤出一点眼泪来,抬起眼的时候,也一样眼泪汪汪地看向萧恂,可怜得好似一只小猫儿,“郡王爷,我不是故意要打人的,实在是,实在是……有些话不堪入耳,我说不出来!” 哭,谁不会哭呢?有人心疼,才有哭的价值。 谢知微觉得,她现在才明白这个道理,也明白,为何前世,她就是哭不出来了。 萧恂一点儿看不出谢知微是在装,他心疼得不得了,心底里问候了一遍萧昶炫的爹,忙安抚道,“我知道,我知道,你又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别人说不好听的话,你难道也和人家一样不成?不过,你今天也有不对的地方,你知道吗?” 尽管是在演戏,可是,谢知微却依然觉得特别窝心,这大约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全身心信任的感觉吧! 谢知微摇摇头,便听到萧恂用教训的口吻道,“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几个人有资格让你出手,下次要打人,就让嬷嬷或是丫鬟出手,你这两个丫鬟养着是做什么的?要动手不能让她们动手?” 说完,他又关切地问了一句,“手心疼不疼?” 一副很想捧着谢知微的手好好呵护一番的样子,看得众人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有这么欺负人的吗? 这一次进宫来的贵女们除了谢知微,都是没有婚配的,众女忍不住捂住了心脏,这简直是无差别攻击啊,欺负她们没有未婚夫? 都说宸郡王桀骜不驯,冷酷无情,众人以前体会不深,这一刻算是亲身经历了,出手无情是狠,杀人不见血更厉害! 谢知微顿时惊愕,她难以置信地看着萧恂,这个人护短起来,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啊,她不由得眨了眨眼睛,心里舒坦得有股暖流淌过。 “我们走!”萧昶炫握住骨裂的手腕,一张脸铁青,薛婉清则捂着脸,哪怕是狼狈而去,薛婉清也表现得非常有风骨,绝不承认自己是失礼的一方。 这边的冲突,不仅皇后那边很快知道了,皇帝这边也知道了。 毕竟萧昶炫受伤了。 皇帝正在看谢眺递上来的折子,谢眺将开海禁的利与弊陈述得非常清楚,甚至都已经估算出了每年可以为国库最少增加一百多万两白银的收入,皇帝已经有些心动了,但毕竟事关国政,寿康帝将折子放到了桌上,问陆偃,“阿偃,你怎么看这件事?” 陆偃略沉思,答道,”皇上,福建总兵袁義三年未回京述职了,臣以为,这件事关乎祖宗家法,当今国政;不如让袁義上个折子,亦或者让他进京述职,听听袁義的意见。“ 皇帝觉得甚妥,当即道,“那就让袁義来一趟京城吧!” “是!”陆偃犹豫片刻,对皇帝道,“皇上,才太医院那边来报,说是四皇子殿下的手腕有些错位,但并无大碍,只需要好好养上十天半个月即可。” “今天不是皇后举办花会吗?怎么会伤到他的手腕了?”皇帝顿时想到了什么,道,“又是萧恂?难不成他跟萧恂动手了?为的又是什么事?他们堂兄弟几个,不是好多年都不动手了吗?” 小时候萧恂没少打他的儿子,和萧恂年龄相近的兄弟四个,就没有打得过萧恂的,他的儿子常年被欺负,后来慢慢地都大了,倒是有些兄友弟恭起来。 今日又是为哪般? “听说是薛大姑娘和端宪郡主起了冲突,四皇子殿下维护薛大姑娘,要动手打端宪郡主,宸郡王护短,才和四皇子殿下动了手。” 皇帝气了个倒仰,“薛大姑娘和端宪郡主起冲突,老四跟着凑什么热闹?与他什么关系?” “今日花会的时候,贵妃娘娘提出才艺比试,薛大姑娘要跳一段剑舞,让端宪郡主为她伴奏,端宪郡主没有答应,是四皇子殿下以箫伴奏,听说很是和谐。之后,四皇子殿下向皇后娘娘请旨,说钟情于薛大姑娘,欲聘为正妃。”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姐妹们,有票票的投一下票票哦!跪求! 第425章 庶妃 砰! 皇帝直接将手中的茶盏砸在了地上,气得忘了问薛婉清和谢知微为何起冲突,怒道,“荒唐!为了个女人,居然兄弟反目,老四他这是疯魔了?” 陆偃微微躬身,他眼帘下垂,妖魅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寒光。 宫里没有什么能够瞒得住他,端宪郡主和薛婉清起冲突的缘由,他已经听人禀报过了,虽具体不是很清楚,但其中涉及到了他。 他能够猜出来,薛婉清都说了什么? 陆偃神色不变,重新倒了一杯药茶送到皇上的手里,道,“皇上息怒,古人云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四皇子殿下这是年纪大了,臣以为,也并非坏事。” “朕知道他年纪大了,朕才让皇上办了这次花会,命朝中正四品以上的文武权臣的嫡女们都来到宫中,他为何偏偏选了薛家的这个姑娘?薛家现在是什么情况,他不知道?” 皇帝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了薛式篷来,问道,“薛式篷还活着吗?” “没有皇上的旨意,臣不敢让他死。若这一次,四皇子殿下选了薛大姑娘为正妃,臣恐怕要跪着请薛式篷出狱了,为皇上做事,臣不敢随心所欲。” 皇帝对陆偃很是满意,摆摆手,劝慰他道,“你不用担心,以薛家的门楣如何做朕的亲家?” 到底是自己的儿子,皇帝纵然再不喜,也不会让萧昶炫在朝臣们面前没脸,但让薛婉清做正妃,这怎么可能呢?连侧妃,都是抬举他了。 陆偃不愧是对皇上忠心耿耿的人,他看出皇上的为难之处,提议道,“皇上,既然四皇子殿下不肯让薛大姑娘为妾,薛大姑娘的身份也实在是不配为妃,臣以为,不若将其赏为四殿下的庶妃,也权当是维护了四皇子殿下的体面。” “庶妃?”皇帝愣了一下,便明白过来,这是在侧妃之下,侍妾之上,虽说以前并没有这个品阶,可他身为九五之尊,有没有不都凭他一句话吗?“ “这也是朕专门为了这薛家姑娘而定的一个品阶了,就照你说的办吧,简直是丢人现眼。” 说是品阶,既然皇帝没有说给她什么体面,便与妾无异了,说起来好听而已。 申时末,谢知微等人才告别皇后娘娘出了宫,马车依旧从西华门出来,谢知微先把崔南嘉送回家,路上崔南嘉忧心忡忡,谢知微安慰她道,“这件事郑荣妃一个人说了不算,皇上也会多方考量。皇上希望能够与崔家结亲的想法是在年前,那时候,我还没有被指婚给宸郡王,今非昔比,皇上也不得不重新考虑这件事,我看,事情会有转机。” 虽说,不管崔南嘉嫁给哪位皇子,谢家和崔家都不会参与夺嫡,但皇上不会这么想。 崔南嘉不由得豁然开朗,她看着比自己小了三四岁的表妹,很是惭愧,自己还没有表妹想得通透,遇到一点事就开始慌张,实在不成个样子。 “表妹,谢谢你,今日天色晚了,我就不请你进去了,你得了空,我们一块儿去法门寺上香。” “嗯,等四叔的婚事过了,我们出去玩。” 待崔南嘉下了马车,谢知微这才返回,她的马车进了东角门,袁氏已经领着人在等着了,看到她,上下打量一番,“听说你在宫里和薛家表姑娘起了冲突,她没有把你怎样吧?” “她能把我怎么样呢?母亲放心,我不会被人欺负了去。” “那就好,湄湄,不是母亲教你坏,人在外头,要是有人欺负你,可一定不能讲究些虚名忍气吞声,至少先把场子找回来,不能被人欺负了去,别的都是虚的。” “母亲,女儿都知道!”谢知微抱着袁氏的手臂,撒娇道。 “姐姐,姐姐!” 才进院子,谢明溪便从屋子里冲了出来,将怀里的将军,往地上一扔,扑到了谢知微的怀里,“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给你带了豆腐皮的包子,可好吃了。” 谢明溪的唇.瓣上还有油脂,谢知微笑着点点他的鼻子,“你若是想吃,就吃啊,给姐姐留一个就行了。” 谢明溪的心思被戳破了,有些不好意思,将头埋在姐姐的怀里,被谢知微推着走。 谢元柏一身青布直裰,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母子三人,谢知微忙牵了弟弟去给父亲行礼,谢元柏点点头,“你母亲等你回来用膳呢!” 宫中,薛婉清跪在青砖地面上,脑子里嗡嗡嗡作响,不敢相信耳中所听到的,直到来传旨的太监尖细的声音警告地问道,“薛大姑娘,怎么,你还想抗旨不成?” 薛婉清咽下了一口老血,她闭上眼睛,屈辱地举起了双手,“民女薛婉清接旨!” 那太监将圣旨往她的手里一塞,嘲讽地笑了一声,道,“薛大姑娘如今可是出了名了,连皇上都说了,这庶妃啊,可是皇上专门为了你设置的,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薛婉清抿着唇,两行眼泪从脸庞滑落,她死死地咬住压根,将圣旨紧紧地握在手里,今日之屈辱,来日她必定百倍千倍还之。 她知道,皇上的圣旨来得这么快,若中间没有陆偃的推波助澜,她都不姓薛,陆偃这个奸吝小人,只会躲在阴暗的角落里,做这些诡谲之事。 阉人毕竟是阉人,心理扭曲,肮脏心思见不得光。 薛婉清拿到圣旨的时候,萧昶炫也同时在接旨,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欣喜若狂的同时也难免担心,他的清儿,会不会伤心难过? 清儿是那么骄傲的人,人在泥淖,却仰望明月,父皇居然会将她赐给自己做庶妃,且要等他的正妃过门后,他才能纳清儿过门,这难道不是对清儿的羞辱? 他该怎么办才好呢?这一切都怪谢知微,要不是今天,谢知微和清儿起了冲突,父皇怎么会突然下这样的旨意? 谢知微算什么名门闺秀,簪缨世族的嫡长女,分明就是个祸害。 谢知微听说这个消息的时候,很是吃惊,薛婉清那么心气高的人,怎么甘心委身为妾?不过想到前世,她还是靠爬萧昶炫的床上位,为妾对她来说,也算不得什么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26章 探病 谢知微想到,今天薛婉清和她说的那些话,她难免多想,和前世相比,薛婉清的确有了很大的改变,前世,她绝不敢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自己,就算知道了什么,也只会暗地里使绊子。 就像在法门寺的那一次,薛婉清想自己死,才会偷偷地将自己推入水中,又不敢承认,只诬陷自己,说是自己掉入水中的。 现在,谢知微想来,薛婉清的变化,还是从她在法门寺受伤那次开始的,谢知微惊出了一身冷汗,难道说,薛婉清也和自己一样,是重生的? 不无可能! 谢知微想到鲁仲连和李畹芬,两人就是薛婉清提前找到,一个施以援手,一个想尽办法送到皇上身边,均是处心积虑。 但,一个人哪怕是重生了,可以做到未卜先知,但绝不应该性格大变,前世的薛婉清是无论如何想不出,用假白虎来蒙骗皇上的。 “姑娘,该睡了!” 通完头,玄桃提醒谢知微道,“已经戌时三刻了。” 谢知微想了想,吩咐玄桃,“去把杜沅喊过来。” 杜沅进来的时候,没有在内室看到谢知微,见东边小药间的灯开着,她便过来,问道,“姑娘,有什么吩咐?” 谢知微已经包好了一包药茶递给杜沅,“你把这些药茶送去给陆大人,这是药茶,是要一日三顿喝的,这药茶是入口的东西,你要亲自交到陆大人的手里,若是今日的事,陆大人有什么要问的,不要有任何隐瞒。” 杜沅领命后,正要离开,谢知微又问道,“对了,你帮我看看,陆大人手上的伤可痊愈了,有没有留疤?你把那瓶膏药带上,要是留了疤,就让汤圆好好给陆大人抹药。” 杜沅一个江湖人,打打杀杀的,只觉得身上留个疤,只要不是在脸上,难道不是一件很正常的事吗?她不理解,郡主为什么要在乎,督主的掌心里有没有留疤? 不过,既然主子吩咐了,她照着做就是了。 旧曹门街的陆宅里,陆偃书房里的灯还亮着,屋子里收拾得齐齐整整,干干净净,陆偃穿着一身宝蓝色云纹团花湖绸直裰坐在书案后面,正用朱笔批一份奏折。 米团轻轻地推开门,从外面进来,沏了一杯药茶,端到了书案上,等陆偃将一份奏折批完了,他才低声道,“督主,杜沅来了。” 陆偃停了下来,将笔放下,吩咐道,“让她进来!” 门外的芝麻听到了吩咐,将门打开,杜沅猫着腰,蹑手蹑脚地进来,抬眼便看到陆偃,她忙低下了头,过来,跪在地上行了礼,便听到陆偃问道,“郡主没什么事吧?” 陆偃的语气里有些急切,杜沅忙从怀里掏出了药材,双手举过头顶,“公子,郡主挺好的,郡主说公子的药茶该喝完了,让属下再送一些过来。” 陆偃朝米团看去,米团忙佝身笑道,“督主,郡主的记性是真好,今日这碗药茶,是最后一份了,小的还说,明日没了,可不就断了顿了?” 陆偃妖魅的眼底闪过一道流光,他点点头,米团便连忙从杜沅的手中接过了药茶,知道督主有话要问,便忙出去了。 陆偃垂下眼帘,问道,“她让你过来,可有什么嘱咐?” “姑娘说,若是公子有什么要问的,让属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没什么要问的。” 杜沅便站起身来,朝前走了两步,道,“公子,属下来之前,姑娘还吩咐了,让属下帮她瞧瞧公子手里的伤,有没有痊愈,有没有留疤?” 陆偃摊开自己的右手,看了一眼,当时被笔杆戳伤的时候,伤口就不深。 谢知微的药自然都是好药,第二日就痊愈了,他根本没有留意;倒是汤圆每天都盯着给他的手上药,此时看到手上只有一道浅浅的疤痕,陆偃才想起来,自己的手伤过。 杜沅远远地看了一眼,只觉得督主的手,真是玉雕的一般,指骨匀称,骨节分明,既有葱白般的白皙,又有竹节般的修长,也难怪郡主会关心督主的手有没有留疤,要是真的留了疤,的确是很可惜。 杜沅自然也看到了那一道浅浅的疤痕,她又从怀里摸了一瓶绿色的膏药出来,放在了桌上,“公子,郡主吩咐下来,让汤圆公公每日里帮公子抹药。” 陆偃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他手上的伤都好了,还抹什么药? 陆偃抬头看向杜沅,杜沅却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说道,“公子,今日郡主之所以和薛大姑娘起冲突,就是薛大姑娘说了公子的坏话,郡主还说,就冲着薛大姑娘这么说公子,她都该死,属下瞧着,要不是在宫里,估计郡主都要动手弄死薛大姑娘了。” “公子这手,公子自己觉着没什么,回头要是让郡主看到,留了这么大一条疤,肯定会不乐意,公子还是好好抹药,尽快把这疤痕给消掉吧,免得郡主总惦记着。” 杜沅离开后,陆偃一直都没有喊人进来伺候,他盯着自己的掌心看了好久,笔杆戳伤时,他就感觉不到疼痛,即便留疤,他也不以为意,但这只手,竟然还有人惦记。 他不由得想到,每次她看自己时候的眼神,就好似欣赏一件绝世珍宝,既然她惦记,他便为了她好好珍惜自己。 陆偃喊米团进来,吩咐道,“给本座上药吧!” 米团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战战兢兢地问道,“督主,您伤哪儿了?” 陆偃摊开掌心,指着桌上的药瓶,“郡主吩咐杜沅送来的,祛疤的。” 米团愣了一下,睁大了眼睛看了一眼督主掌心里浅浅的一点疤痕,他感慨地说了一声,“郡主的记性是真好,连奴才都忘了,督主手心里头受过伤。” 米团离开后,陆偃摊开了左手,他的掌心里躺着一个陈旧的荷包,上面绣着折枝牡丹,他的耳边似乎传来了“大哥哥”的童稚的声音,不知不觉间,陆偃的眼尾泛红,妖魅若同红莲般盛开。 次日,薛式篷从诏狱出来,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好肉,两眼呆滞,如同一个活死人一般。 薛家安排人将薛式篷接出来的时候,东厂番子对薛家道,“既然是四皇子殿下庶妃的父亲,又把该交代的交代了,怎么不能活条命呢?” 庞氏安排人将薛式篷安置在厢房里,她问道,“大姑娘呢?还没有从宫里出来吗?都已经被指婚的人了,不留在家里好好待嫁,成日里在外面跑什么跑?”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27章 秘密 宫里,皇后娘娘听到了圣旨,吃惊不已,她问奚嬷嬷道,“当时,皇上下旨的时候,是谁在旁边服侍?” 打听皇帝的事,无论宫里宫外都是禁.忌,奚嬷嬷如何不知? 她凑到皇后的耳边低声道,“听说是皇上说,薛家这样的门楣如何和皇家做亲家,陆大人这才想出了庶妃这一折。“ 皇后点点头,“也难为了陆大人了。打听清楚没有,端宪郡主是因何与薛大姑娘起冲突的?” 这还真不好打听,当时,两人身边,也没有旁的人,若是贸然去打听谢知微身边的两个丫鬟,难免打草惊蛇。 奚嬷嬷沉吟道,“想来还是为了端宪郡主不肯为薛大姑娘伴奏的事,要说,这薛大姑娘也真是,如今的薛家又不是曾经的宁远伯府了,还当自己是伯府的嫡出姑娘,成日里总是想和端宪郡主争个高低,端宪郡主岂是她能比得了的?“ 皇后也觉得不会再有别的缘故了,“你说的是这个理,倒也不是薛大姑娘如何,你也不看看,她是仗着谁的势?那位,只要活着一日,皇上还是要顾情面的。” 这其中的事,奚嬷嬷自然知晓,又事关重大,两人便不再说这些,皇后只吩咐奚嬷嬷,“明日.你还是让人去那位的殿里说一声,如今薛大姑娘既然已经被皇上赐婚了,还是回去待嫁的好,实在是不适合在宫里了,早些出宫吧。” 到了次日一大早,薛婉清不得不出宫,良太妃虽然很喜欢这个侄孙女儿,但如今的她,手上已经没有了杀手锏,她能活多久,全凭皇上了,良太妃对薛婉清自然是顾不上了。 “你记住我的话,进宫这条路,变幻莫测,结局难料,和嫁一个寻常人,在后院生活,完全是两回事。我也没有想到,薛家都这样了,你还能给自己谋到四皇子庶妃这个未来,你也别看不起这庶妃,一来,你是四皇子心上的人,二来若你能助他得大位呢?将来,你还怕不能登顶凤位?” 薛婉清从宫里出来的时候,细想了一下良太妃的嘱咐,不得不承认,姜还是老的辣,良太妃的这些话才是忠言,她这两天只在伤心难过,自怨自艾了,也难免太狭隘了一些。 马车在皇建院街上被拦了下来,薛婉清听到外头有人喊四皇子殿下,她挑开帘子,看到萧昶炫从马上下来,走过来,对她说道,“清儿,我送你回去。” 皇上既然已经赐婚了,如今他们俩也算是有了名分,自然没有了那么多避忌。 萧昶炫上车后,马车继续朝前走去,薛婉清纵然想开了,心里依然还是有诸多不情愿,只垂着眼帘,手里绞着帕子。 萧昶炫看着薛婉清,心里既欢喜又难过,他伸手握住了薛婉清的手,却被她挣脱开,萧昶炫继续握着,薛婉清又挣脱开,如此三番之后,萧昶炫便用力握住了薛婉清的手,不许她挣脱。 “清儿,我知道你心里不舒服,可我心里又何尝舒服?我原本想求娶你为正妃的,虽说薛家门第不高,可对我来说,只要是你,就够了,我也没有想到,父皇下旨会那么快!” 事已至此,薛婉清也知道怨不得萧昶炫,她落下泪来,“别人会怎么看我?会不会觉得我一点儿骨气都没有,宁愿给你做妾?” 两世为人,她还从来没有跌过这种跟头。 萧昶炫顿时便想到了薛婉清和谢知微起冲突的事,顿时怒不可遏,“是不是端宪郡主说了什么?她是不是这样说过你?” 薛婉清摇头,“不,她没有说!” “清儿,你还在给她说好话,她虽然被父皇指给萧恂当正妃,可是,萧恂是什么东西?他就是占了襄王府庶长子的名分,是皇叔的第一个儿子,才会这般受宠,端宪郡主又有什么资格说你?” 看来,萧昶炫的确是很不喜谢知微,薛婉清心里顿时舒服了很多,谢知微就算再好,萧昶炫也不喜欢她。 谢知微再好,在萧昶炫的眼里,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还有萧恂,迟早有一天,她要让萧恂看到,选择谢知微,而放弃她,对萧恂来说,是一件多么大的损失。 薛婉清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冷芒,她被萧昶炫轻轻地搂在怀里,闻着萧昶炫身上特有的男子气息,薛婉清闭上了眼睛,道,“萧恂有个秘密,是一个致命的秘密。” “是什么?” 萧昶炫也不得不相信,这一次,父皇之所以下旨将清儿赐给他做侧妃,肯定和萧恂不无关系,他没有想到,萧恂居然会睚眦必报,会下手这么快,是他对不起清儿。 “你听说过脚踏七星吗?” 萧昶炫心头的旖旎,被“七星”二字惊得烟消云散,他自己也被吓得魂飞魄散,四下里望望,惊骇地捂住了薛婉清的嘴,“清儿,这话不能随便说。” 别人不知道,萧昶炫如何会不知道,当今的天下,是父皇从他的亲兄弟昭阳帝的手中抢来的,是父皇利用了昭阳帝对他的信任,颠覆了昭阳帝的江山,抢来的。 太祖皇帝便是脚踏七星,拥有帝王的命格,而昭阳帝之所以能够被立为太子,继承皇位,除了是元后所出之外,还因为昭阳帝也是脚踏七星。 若非昭阳帝当年自刎于宫门前时,中宫一把火被烧了个干净,皇后被烧死在中宫,不管父皇有什么理由,哪怕是手握遗诏也坐不稳这江山。 这么多年来,没有人敢在父皇面前提伪帝,更加没有人提“七星”这两个字,萧昶炫也知道,他母妃之所以被父皇厌弃,还有一个原因便是用了七星草。 据说,太祖皇帝之所以脚踏七星,并不是天生的,而是中了七星蛊毒,而这蛊毒代代相传,无解。 薛婉清很是不喜萧昶炫的胆小怕事,她猛地拉下了萧昶炫的手,道,“我想告诉你的是,萧恂便是脚踏七星之人。” “这不可能!”萧昶炫的眼睛都红了,“那岂不是说,萧恂其实是伪帝的儿子?当年的皇后被一把火烧死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28章 不忘 这天底下居然还有如此蠢的人! 薛婉清不敢置信地看着萧昶炫,可惜,此时萧昶炫心智大乱,他松开了薛婉清,“不,不可能,你说的不是真的。不,不,我要去告诉父皇,让父皇把萧恂碎尸万段!” 说完,萧昶炫便要下车,薛婉清一把拉住了他,“你现在跑去说,你可想过后果是什么?” ”后果能是什么?难不成你说的是假的?“萧昶炫吓了一跳,薛婉清摇摇头,”真的自然是真的,不过,我也不知道他那脚踏七星什么时候会现出来,我想,只要皇上还记得伪帝,哪怕你们这些做皇子的,其他的王爷所出的孩子,肯定每个人的脚底,他都派人看过。“ 萧昶炫这才冷静下来,他毫不怀疑清儿说的话,甚至,他会觉得,父皇只怕连他们这些做儿子的都没有放过。 “难道说,那蛊毒会被控制?” “不错!”薛婉清看着车窗,目光显得很幽深,“如果我没有算错,崔家的神医应当是为萧恂所用。” 崔家?若是能够把崔家拉下台,那么谢家岂不是也会跟着倒霉? 萧昶炫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了一道精光,他不由得紧紧地搂住了薛婉清,“清儿,你说若是我能够帮父皇将崔家和谢家全部干掉,父皇是不是就会封我为储君?” 他忍不住激动地道,“清儿,如果将来有这么一天,我身边只想有你,只能有你,我的皇后也只会是你!” 薛婉清放下心来,她终于相信,良太妃的话,不无道理。 她的心里也不由得叹了一口气,萧恂,很抱歉,既然你不爱我,那你恨我好了,恨也是一种很深的感情,比爱,更加刻骨铭心! 这一天,很快就能到来了。 “这件事,你不能去做。谢家和崔家非等闲之辈,乃是天下读书人的种子,一旦出事,必定会惹得天下读书人大怒,到了那个时候,为了平民愤,恐皇上会将你推出去以谢天下,你要永远记住,皇上的儿子不只你一个人!” “清儿,这世上,只有你一个人处处都在为我着想!” 薛婉清无动于衷,只继续说道,“而萧恂,我想,襄王应当是知道他的身份,究竟是处于什么目的,待之如己出,恐怕只有襄王自己才知道。一旦揭发萧恂的人是你,萧恂死,襄王肯定会没事,而襄王的背后是皇太后,孝字大于天,你觉得,你还有继承大统的机会吗?” 这不仅仅是在为对手做嫁衣裳,还是在为对手消灭自己。 萧昶炫浑身冒出一阵冷汗,他心有余悸,握住薛婉清的双手,“清儿,你放心,就算将来,父皇给我指了正妃,我也一定不会碰她,我只会要你!” 薛婉清目含深情地看着萧昶炫,“殿下,我这个人耿直,不会拐弯抹角,也不会用一些不好的心思去揣摩别人,你今日跟我说了这些话,我会记在心上,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不能忘记,怎么能忘记呢?你不会忘记,我也不会忘记,我所过的话一定会做到!” “好,殿下,不管将来皇上给你指了怎样一个正妃,我们之间只能有我们。若将来,殿下管不住自己,我虽做不到抗旨不遵,但我想,殿下一定可以看在今日的这份情分上,给我一个谋臣的身份,将来殿下君临天下,放我一条生路,可好?” “不,我不会管不住自己,我也做不到没有你,清儿,我对你的一颗心,难道你还看不出来吗?” 薛婉清被萧昶炫搂在怀里,她心中想到,按照书上的剧情,她应当相信萧昶炫,他这辈子都不会背叛自己的。 萧昶炫亲自送薛婉清回薛家,薛家的大门敞开,薛磐领着一家老小,立在大门的两侧,垂首等着萧昶炫牵着薛婉清的手从车上下来。 薛磐忙迎了上来,“四皇子殿下光临寒舍,蓬荜生辉!” 萧昶炫这次来,除了是送薛婉清回来,还有给薛婉清做脸的意思,自然不会一来就走,他很是谦逊地与薛磐让了让,便进了薛家的正厅。 庞氏领着女眷跟在后面,她的身边,二女儿薛婉霜痴迷地看着萧昶炫的背影,目光久久地无法从他的身上撕裂开来。 等一行人坐在了大厅里,薛婉霜比以往要温婉懂事多了,她微微低垂着头,似乎谁也没有看,但眼角余光却不离萧昶炫,只觉得世间男子都不及眼前这一位半分。 萧昶炫一直在薛家逗留至晌午之后才离开,自然,也就在薛家还用了一顿午膳,与薛磐还喝了二两酒,宾主甚欢。 薛磐送完萧昶炫后,回来的时候,还哼着歌儿,问道,“大姑娘呢?” 底下的人道,“大姑娘回了关雎院,大太太也跟过去了。” 庞氏来到关雎院的时候,薛婉清坐在主位喝茶,她连身都没有起,而是似笑非笑地看着庞氏,“大太太来,是有何贵干?” 庞氏不由得极为恼怒,她站在门口,气急而怒地对薛婉清道,“大姑娘是觉着今日奔到了好前程了,这才不把我放在眼里了?” 她环视了一圈屋子里,从前的那些摆件,今日一看,十存一二,不由得感叹一声,“宁远伯府的爵位才没了几天,这个家里天地都变了,大姑娘,你自甘堕.落与人为妾,可曾想过家里的弟弟妹妹将来会如何?” 薛婉清牵了牵裙摆,冷笑道,“大太太说的这话真是叫无理,我一个女儿家,父兄不得力,皇上把我指给别人当妾,我能怎么办?要不,我抗旨如何?” 若是抗旨,便是满门抄斩! 庞氏道,“我今日来,也不是来和大姑娘争个口舌高低,你父亲已经被接回来了,他还不到四十岁,不能疯疯癫癫就这么过一辈子,听说端宪郡主医术不凡,大姑娘和端宪郡主也不是别的关系,大姑娘明日去一趟谢家,请端宪郡主过府来给你父亲诊治一番,将来你姊妹几个出阁,面子上也好看些。”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姑娘们,每日一遍票票,走起来! 第429章 督主 见薛婉清无动于衷,庞氏心里不由得暗骂,但面上,她却不敢有任何不虞之色,而是继续劝说,“我也明白大姑娘的意思,大姑娘如今是觉着有了好将来了,便不肯管家里姐妹们的死活,可我也劝大姑娘一句,独木不成林,没有娘家人帮扶,大姑娘觉着将来能有什么出息?若是大姑娘想一辈子给人当妾,就当我这话是多余的。” 薛婉清的神色终于有些松动,庞氏看在眼里,心道,果然,这大姑娘就是个不知天高地厚,没什么本事,还不知足的,这样也是好事。 “大姑娘,我不说别的,我只说大姑娘的外祖家里的事,大姑娘自己想想,若端宪郡主是个短命的,或者是个没本事的,冯家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吗?男的被流放三千里,女的被罚没教坊司,不都是为了嫁妆的事!” “当年崔大太太没了的时候,端宪郡主才多大一点?要是没有崔家,她又会有今日?她现在为什么攒足了劲头敢和宣德侯府打擂台?照理说,崔家护着她,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她念着崔家对她的恩情,如今京城里哪一个不夸她一句情深义重?” 薛婉清知道,庞氏说这些都是为了让她答应帮薛家一把,可以说是处心积虑,但她也不得不承认,庞氏说的都有道理。 只是,想让谢知微出手,那可不容易,她不由得想到了畹嫔,畹嫔没了,自己的损失何其惨重,这都要怪谢知微。 “我若是去求她,她不会帮我,若想让她出手,少不得要大太太亲自出马,三顾茅庐去请,让她不得不出手。” 就在这时,庞氏院子里的丫鬟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大太太,大老爷又……起来了,把大太太屋子里的东西砸了个稀烂,没一件好的了。” 她话还没有说完,又有丫鬟跑过来,哭道,”大太太,少爷被大老爷……“ 庞氏腾地站起身来,朝外跑去,薛婉清想了想,也不得不跟着跑出去,到了大太太的院子里,只见到处都是花草凋零,屋子里一片狼藉,桌椅板凳被砸得稀烂,而薛式篷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马鞭,勒在了薛令策的脖子上,薛令策双手握住马鞭,一张脸成了死灰色,两眼翻白,已是命不多矣。 而薛式篷还在哈哈大笑,“你快死了,你说不说?你说了,我就让你死个痛快!哈哈哈……” 庞氏看了一眼,两眼一翻,就晕过去了,她身后的婆子媳妇又是一片慌乱,连忙抢庞氏。 庞氏也就只晕了一瞬间,她儿子的命还在丈夫的手里,指着薛式篷,有气无力,“快,快把大老爷拉开,拉开!” 婆子们朝薛式篷围拢,薛式篷不知道受过什么刺激,反应非常激烈,他手中的马鞭不由得勒得更紧,“别过来,你们别过来!” 薛式篷朝后挪,才八.九岁的孩子被拖在地上,如同一具尸体一样。 庞氏见此,再也受不住,两眼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父亲!” 薛婉清走了出来,薛式篷看到她,眼睛一亮,又皱着眉头,“你,你是谁?你怎么回来了?谢元桃,你别以为你是谢家的姑娘,我就会宠着你上天!你别过来,你这个疯女人,你别过来……” 薛式篷越发受了刺激,手中的马鞭猛地一紧,薛令策的两手慢慢地垂落下来,眼看瞳孔就放大了。 “督主来了!”薛婉清猛地一喊,薛式篷眼中闪过一道惊恐,他双手一松,一把将薛令策推开,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督主,饶命,督主饶命,我愿意交代,愿意交代,是我想升官发财,才听了小女的挑唆,把大老虎染成了白色,犯下这欺君之罪!” 庞氏醒了过来,听到这话,她扭头朝薛婉清看去,眼底的仇恨如同实质,她不由得朝薛婉清扑了过去,“我杀了你,你这个祸害,你这个祸害,你母女二人把这个家祸害得还不够惨吗?” 薛婉清一步跨到了薛令策的身边,一把抓住了薛令策,冷声对失去了理智的庞氏道,“大太太,别忘了,我现在是什么身份?你觉得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四皇子殿下会放过你吗?” 关键是,此时儿子还在薛婉清的手里,薛令策还没有死彻底,方才被薛式篷猛地一掀,又被薛婉清一抖动,一缕空气终于进到了肺里,他又可以自主呼吸了,慢慢地醒转过来,看到庞氏,弱弱地喊了一声“娘!” 庞氏的心都碎了,此时也不愿意和薛婉清计较,“你把你弟弟给我,他是你弟弟,你不要轻举妄动!” 弟弟什么的,薛婉清没有这个概念,但她眼下的确不能和庞氏彻底翻脸,毕竟,还需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将来她出阁,还需要庞氏为她张罗,但有些话必须说清楚。 “大太太,你不要听父亲随便说,你就随便听。白虎乃是祥瑞,要不是因为有白虎呈祥,你们以为雎州城的瘟疫这么好过吗?若不是因为白虎,父亲进了诏狱,还能出来?大雍开国以来,你们谁看到进了诏狱的还能出来过?也就只有父亲了。白虎岂是可以用其他的老虎可以糊弄的?” 薛婉清说完,一松手,薛令策被扔在了地上,她拍拍手,施施然地朝院子外面走去,路过薛式篷的时候,薛婉清驻足稍瞬,道,“父亲,督主就在外面,父亲若是发疯的话,会惊动督主,再被抓进去,就不好了!” 薛式篷瑟瑟发抖,嘴里一个劲儿地念叨,“督主饶命,督主饶命,督主……” 薛婉清走到门口,耳边跟幻觉一样,一直有着薛式篷的声音,她忍不住扭头朝薛式篷看了一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鄙夷,这种人也配做男人? 还不如陆偃那个阉人呢! 谢季柏四月十八日大婚,三月底,谢家的请帖被散了出去,一些亲朋故交都收到了请帖,唯独薛家,像是被遗忘了一样。 若是能够拿到谢家的请帖,到了四月十八日这一日,去谢家恭贺的人肯定不少,一个正一品的郡主,未来的郡王妃,正二品的户部尚书,四品指挥佥事,可想而知,届时登门的都是些什么人?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30章 喜酒 拿到帖子的人,无一不盼着薛四老爷这大喜的日子到来。 听说,襄王爷和陆督主都放出话来了,到了那一日,一定要去喝一顿喜酒。 可是,谢家居然没有给薛家这个正儿八经的姻亲发帖子,薛磐不由得怒了,在家里骂道,“谢眺这个老混蛋,如今我薛家没有爵位了,就瞧不起我薛家了?当年想把女儿嫁给我儿子的时候,是怎么巴结我的,以为京城里的人都不记得了吗?” 可无论如何,眼看到了正日子了,薛家就是没有收到请帖。 薛磐不得已只好找到薛婉清,“清姐儿,谢家终究是你外祖家,你四舅舅成亲,你难道就不能去观礼?谢家怎么都不知道给你送个帖子来?” 薛婉清也气得要命,她孤傲地道,“谢家如今是袁大太太当家,不是我外祖母当家,她不认我们这门姻亲,我们难道还要上赶着贴上去不成?不去就不去!” “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实心眼?你想想,你将来是要嫁到皇子府上去的,薛家已经这样了,若是把谢家也丢了,你将来如何在皇子府里立足?谁给你撑腰?你指望薛家?“ 薛婉清一阵烦躁,但薛磐的话,却不得不令她深思,不由得叹口气,”祖父的意思呢?“ “你也不要一直在家里待着了,你去一趟谢家,问问你大舅母是什么个意思?若是不行,你去问问你祖父,不给我薛家下帖子也就罢了,为何连你也不邀请,你还是他嫡亲的外孙女呢!” 谢知微听说薛婉清再次上门时,正在翻看医书。 前日,萧恂又过来,将那部《青囊书》下部给她送过来了,她打趣萧恂,之前就说输给她了,一直不给,若不是皇上赐婚了,他是不是想赖账? 萧恂似笑非笑地看着她,也不说话,磨牙的样子,看了好久,一扭头就从窗户里翻出去走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是谁放薛大姑娘进来的?”谢知微一面翻书,眼睛都不离书,没想搭理薛婉清的事儿。 “姑娘,今日是送嫁妆的日子,大太太不敢让人拦,薛大姑娘也确实是不要脸,非说,谢家是她的外祖家,就该邀请她。大太太怕让海家的人看热闹,只好把人放了进来,让在扶云院前面的抱厦里喝茶。 谢知微这才想起是送嫁妆的日子,她忙问道,“嫁妆都送过来了?” “还没有,这还没到时辰呢!” 谢知微只好将书收起来,起身道,“我出去瞧瞧吧!” 宁馨院这边,今日无疑是最热闹了,院子里的丫鬟婆子们都配齐了,里里外外都修葺一新,窗户上贴上了大红的窗花,双喜的,百孩图的,院子里两棵石榴树提前开了花,格外应景。 谢知微四处看了一下,见时辰还早,便从绕到了扶云院来,袁氏忙得脚不点地,此时被薛婉清拦在了抱厦门前,薛婉清正在质问,“大舅母,不让谢家给我送请柬是不是大舅母的意思?” “你这孩子,你要来喝杯喜酒,谁还会把你拦着不让进不成?没有给你送请柬,你不是也来了吗?可见这请柬送不送的,对你来说也没甚区别。我现在很忙,你有什么事,等你四舅舅的婚事过了,再说!” “大舅母,你这话说的可真是稀奇,你的意思,我是那不要脸的,不请自来那种?”薛婉清没想到袁氏这个老实人居然也这么会说话,她冷笑一声,“谢家就是这么行事的?薛家还是谢家正儿八经的姻亲的,我母亲虽然不在了,我还活着,你们就这么对待人?” “是又如何?”谢知微眼见袁氏急得冒烟了,她走了出来,“薛婉清,谢家养了你五年,你又是如何回报谢家的?这次,四叔大婚,不给薛家下请柬,是祖父和父亲还有叔父们的意思,你为难我母亲,是什么意思?” 谢知微走过去,将袁氏拦在身后,对袁氏道,“母亲,您先忙去,这里交给我!” 袁氏这才匆匆地走开,她才出了扶云院,看到了谢知慧几个,忙道,“你们来得正好,薛家大姑娘来了,在我院子里和你们大姐姐说话,你们快瞧瞧去,别叫你们大姐姐吃亏。” 这几天因谢季柏的婚事,闺学里放了几天假,她们也是听林先生说,林先生的姐姐,和苏碧成先生一起到了京城,不日将要办女学,姐妹几个正在讨论,到时候要不要去报名? 一听了大伯母的话,谢知慧便一挥手,“走,我们去看看!” 姐妹三人便气势汹汹地冲进了扶云院,薛婉清果然正在和谢知微对峙,说话非常难听,“大表姐,我一向敬你学得一手好医术,瘟疫期间,还敢只身进入雎州城,以为你心怀家国,谁知,你也是那种自私自利之人,我现在明白了,你当日就是为了用你的医术换这身爵位,好为自己谋一桩好婚事吧?” “是又如何?”谢知慧连忙冲了上来,怒道,“我大姐姐是又如何?难道还像你一样,心甘情愿与人为妾不成?我谢家为什么不请你,你心里没有数吗?” 谢知倩道,“谢家没有为妾的姑娘,你一个给人做妾的人,还想别人把你当做正儿八经的姻亲走动,你是在羞辱谁呢?” 薛婉清的脸胀得通红,她的目光在四姐妹身上来来回回,谢知莹被她看得很是无语,嘀咕道,“薛大姑娘,我姨娘就算和娘家走动,也只敢偷偷摸摸,你实在是不该答应给人做妾的。” 薛婉清从来没有想到,只是一个妾室的身份,她居然还要遭受这样的羞辱,不由得道,“谁说我给人做妾,我是皇上亲封的皇子庶妃。” 谢知微不由得笑了,“表妹,大雍不是娄国,更何况,庶妃就算是妃,也还占了一个庶字。表妹,还请回吧,四叔大婚,若四皇子殿下肯带着你来,母亲会让徐姨娘招待你,若是你自己,你就算了,不是我们不肯请你,你试想一下,你来了,和谁说话,和谁一张桌吃饭?单独给你安排一桌,我谢家不缺这点银子,但你自己呢?不嫌丢人吗?”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31章 出阁 哪怕是现代社会,给人做小三,被人包养,也不会被人指着鼻子骂,谢家的姑娘们和她明明还是表亲,居然敢这样当面羞辱她! 可是,谢知微的话,也提醒了薛婉清,若她真的来,她还能和那些贵女们说话吗?还有人会搭理她吗? 可今天这一切到底是谁造成的?她明明可以成为萧昶炫的正妃,却成了今天这样的状态。 薛婉清看谢知微的目光充满了仇恨,“大表姐,我为什么会成为四皇子庶妃?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不清楚吗?” “是谁在背后操纵这一切,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 薛婉清步步紧逼谢知微,杜沅和杜沚上前一步,将薛婉清拦住,道,“薛大姑娘,说话就说话,你若是敢动手,别怪我们不客气!” 薛婉清看了看二人,冷笑一声,“你们俩,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俩的来历,我还真是好奇,他到底是什么人呢,居然敢收留你们俩!” 杜沅和杜沚顿时脸色大变,正要出手,薛婉清道,“你们且慢,你们觉得我若是死在了这里,你们会如何?谢家又会如何?” “不如何!”谢知微道,“死了也就死了,薛婉清,你这些话,吓唬一下薛家的人就罢了,别拿到谢家来说,你觉得你若是死了,难不成四皇子殿下会为了你和谢家结仇?” 谢知微其实想说,就凭现在的萧昶炫,能耐谢家何? 前世,在萧昶炫没有登上皇位,没有在朝堂站稳脚跟的时候,还不是不敢对谢家如何,哪怕,祖父已经病逝,父亲也生不如死。 更何况,今日的谢家,祖父仕途更进一步,父亲更是领了神机营的差事。 而她,是未来的宸郡王妃。 萧昶炫能不掂量一番祖父在朝堂上的声望,父亲旗下的兵,还有萧恂在军中的威望? 除非,萧昶炫不想要那个位置了! 谢知微能够想到的,薛婉清岂会想不到,她只是没想到,不知不觉间,谢知微已经成长到了这一步。 但她依然不甘心,“大表姐,你说得都对,可是你还是太让我失望了,我没想到,你居然会把自己的人生押在男人身上。在娘家的时候靠父兄,出阁之后就靠丈夫。你瞧不起我,可是,你以为你现在有了这桩好姻缘,就能幸福一辈子吗?萧恂就会永远对你不变心,不纳妾,不给你生一大堆庶子庶女吗?” 谢知微皱起眉头,这话,她听听就算了,可是,妹妹们还在一旁呢? 谢知慧已经朝薛婉清啐了一口,“呸,不要脸,说这样的话出来,真是不害臊!” 薛婉清则是一副不忍相见的样子,“我今日虽然只是为庶妃,可谢知微,人这一生,路这么长,谁知道将来呢?” 谢知微不知为何,想到了宫里那位传奇人物良太妃,听说薛婉清进宫陪良太妃住了好些日子,难道说,她这些想法都是良太妃灌输给她的? “薛大姑娘,话不投机半句多,请吧!” 谢知微吩咐婆子们,“好生送薛大姑娘出门!” 薛婉清从仪门出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海家的人来送嫁妆,婆子们便一左一右将薛婉清和翠香擒住,按在了墙边上,不让她们说话和动弹。 袁氏领着两个妯娌和一个小姑子在迎嫁妆,嫁妆抬了出来,放在正院里摆着,一些和谢家的亲眷们正围着在观看,人人脸上都喜笑颜开,嘴里说着恭维好听的话,院子里喜庆洋洋。 “听说四太太是海家的,可是规矩守礼,说话温婉得不得了,听她说话啊,再不好的脾气都能变好了。” “可能干了,咱们这位四太太。” “海家长房的嫡出姑娘,还能有不好?咱们家这次是捡到大便宜了!” “哈哈哈,你看看你这张嘴,说的是什么话,到时候新娘子进门了,你敢说,我就服了你!” …… 笑语声一片,薛婉清在一旁听着,一颗心渐渐地沉了下去,她不知道自己将来出阁的那天会是是什么样子的,但绝对没有今天这样的体面。 庶妃,皇上为了她专门创出来的一个品阶,如同烙印一样,打在身上,是一辈子的耻辱了。 而这耻辱,薛婉清决定了要用血进行洗刷。 将薛婉清送出门后,谢知微等人也去看了嫁妆,等到了时辰,嫁妆被送到了宁馨院,次日,谢家那边安排人过来铺床,请了溪哥儿去新床上滚了一番,溪哥儿得了个大封红,是个五两的银锞子,拿过来要送给谢知微。 “姐姐,这是我挣来的银子,拿给你买珠花戴。”谢明溪将银锞子塞给谢知微。 袁氏的屋子里,谢家隔房的太太正坐着在说话,看到之后,不由得好笑,湖大奶奶逗谢明溪,“溪哥儿,你挣来的钱,不攒起来将来向你四叔这样娶个好媳妇,你送给你姐姐做什么?” 将军和雪团在屋子里撵来撵去,似乎听懂了这话,纷纷抬起头,两双圆溜溜的猫眼望着谢明溪,屋子里的其他人也一样。 谢明溪还不知道娶媳妇意味着什么,睁大了一双眼睛看着湖大奶奶,好半天才道,“我不要娶媳妇,我以后只想对我姐姐好!” 湖大奶奶等人都笑起来了,权大奶奶笑着对袁氏道,“大婶子,笑死我了,溪哥儿可真是个好孩子,对你姐姐可真好!” 谢明溪这话听懂了,不由得笑逐颜开,一颗小脑袋点了点,“我当然要对我姐姐好了,我姐姐对我也很好啊!” 他转过身去,爬上了谢知微的膝盖,搂着谢知微的脖子在她耳边道,“姐姐,我能不能跟姐夫出去玩?姐夫说要带我出去骑马?” “今天吗?今天家里有客人啊,你什么时候看到郡王爷了?” “姐夫今天不是来了吗?他说,四叔要成婚了,他来帮忙啊!” 谢知微有些无语,四叔成婚,也轮不到萧恂来帮忙啊! 不过,萧恂此时还的确在前院,不仅是他来了,许良也跟着来了,书房里,谢元柏等人在商量明日去迎亲的人选,许良忙道,“谢大老爷,明日要不要我们五城兵马司的人帮忙?”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32章 女婿 谢元柏有些头疼,他按了按额头,“许世子,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让五城兵马司帮忙,这就不用了吧!” 萧恂一脚朝许良踹了过去,道,“闭嘴,你来蹭饭就算了,还这么多屁话。” 谢元柏越发头疼,但上次,萧恂的腿被他踹坏了之后,他在大街上遇到了襄王,原以为襄王多多少少都会说两句话,谁知,襄王却跟他哥俩好一样,搭着他的肩膀,“亲家,阿恂多亏你教导,我就说谢家的家教是一等一的好,阿恂在谢家住了几天回来后,比以前可真是乖多了!” 谢元柏羞得满脸通红,恨不得地上裂条大缝出来,把他吞没算了。 若非襄王无论是语气还是神色都很真诚,他都要怀疑,襄王是不是在说风凉话了。 女婿虽然是可恶了些,但女婿对自己恭敬,亲家又很重视,最关键的是,御赐的婚姻,谢元柏无能为力,他也实在是不好意思对萧恂再做什么。 “阿恂,明日正日子,你就和许世子在家里多帮帮忙,迎亲的时候,你们跟过去,到了那边,把崔家的表兄们接过来。家里和你们小一辈的亲戚,就交给你和澄哥儿了。” 谢明澄忙起身应是,萧恂也跟着站起身来应下,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乖巧,颇有些不适应。 许良也很不适应,从书房里出来,悄悄地问萧恂,“阿恂,谢家办喜事,你跟着凑什么热闹?你来,难道不也是客吗?” 萧恂朝他的头呼了一巴掌,“你知道什么,郡主最大,底下都是她的弟弟妹妹,都说一个女婿半个儿,这种关键时候,我不帮衬谁帮衬?” 正说着,谢明溪从仪门里跑了出来,老远就喊道,“姐夫,姐夫!” 萧恂抬头看去,见谢知微站在仪门口,朝他望过来。 萧恂顿时就跟打了鸡血一样,跑了过去,牵起了谢明溪的手,走到谢知微面前,“湄湄!” 谢知微看着萧恂,他穿着黛色八吉祥凤凰纹双层锦直裰,正是她小定的时候,给他做的那身衣服,穿着挺合身,脚上穿着粉底皂靴,一乌黑的长发束成了一条马尾甩在脑后,少年俊美无暇,如同六月的盛景一般,一丝浅笑,也会令人的心发烫。 谢知微未语脸蛋儿便有些红了,她抿了抿唇,抚了一把溪哥儿的头,“弟弟一直想让你带他去跑马,你就带他去跑一圈吧,省得他成日里惦记。” 谢知微抬起头来,“回头等你们跑了出来,就到溪哥儿的院子里去沐浴,我让人把你的衣服鞋袜送过去在那边换。” 萧恂看着眼前的姑娘,生得好容貌,一言一行,一举一动,落在他的眼里无一不美好,他都没有听清楚谢知微说了什么,只“嗯”了一声,等回过神来,谢知微已经转身离去了。 “姐夫,你在发什么呆啊,你快带我去跑马吧!”谢明溪拉了拉萧恂的手,萧恂意犹未尽,他来谢家帮忙是假,想看到谢知微是真,看到了,又很不满足,恨不得现在就娶回去,每天捧在手心里看着,尝着才甘心。 看着满院子扎成的红绸,上上下下,喜气洋洋,萧恂不由得叹了口气,他想等到这一日,还得等多久啊? 谢知微自然不知道萧恂这么多怨念,她回到了屋子里,让人把之前给萧恂多做的一身衣服送到前院去,“郡王爷带五少爷去跑马了,把这些衣服送到前院去交给郡王爷跟前的墨痕。“ 跑马场里,萧恂带着溪哥儿骑在马上,马儿扬起了蹄子,跑得飞快,溪哥儿欢快的笑声在马场里飞扬。 不一会儿,谢家的几个孩子都过来了,一人一匹马,许良都看得呆了,“这都是河曲马,还一人一匹,这……真是有钱啊!” 买马得花不少钱,养马的银子也不是小数目,更何况河曲马都是用来做战马的,寻常人哪里买得到?当初,阿恂可是说了谢知微买来,是要做种马啊! 墨痕坐在一旁吃瓜子喝茶,“是郡主买了送给谢家的公子们的,这有什么,我家郡主还有个马场呢,我听郡王爷说,郡主那个马场里养了好几匹好母马,前两天,郡王爷才把他的马儿送过去,配了个种。” 许良嗤了一声,“墨痕,郡主还没有过门呢,你这会儿说是你家郡主是不是太早了些?” 墨痕不以为然,“许世子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您还觉得我家王爷和郡主这婚事不成?奴才也很好奇,许世子,我家郡王爷这是来给岳家帮忙,您怎么也跟着来了?” 据他所知,永新伯府和谢家可没什么交情,这一次,谢家四老爷成婚,虽说广发请帖,也只是给和谢家交情比较深的人家发了帖子,永新伯府可没有拿到请柬。 “不瞒你说,我不想在五城兵马司待了,我想到神机营去,我这不是想走一下阿恂岳父的路子吗?” 墨痕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永新伯府如今也是一团糟,永新伯夫人性子懦弱,不讨太夫人喜欢,也镇不住后院,几房妾室成日里在府里作妖,许良虽然为世子,但成天被他父亲的侧室们盯着,时时刻刻想把吃了咽下肚去。 两人正说着,谢知微领着妹妹们过来了,许良见到后,忙上前去行礼,墨痕退到了一边。 “是你?”谢知慧自然认识许良,毕竟,人生的第一课,就是许良教的,不由得很不高兴,“你怎么来我们家了?” “我怎么不能来?谁规定了我就不能来了?”许良没好气地道,“有你这么对待客人的吗?郡主,你就评个理吧,就说我能不能来?” 谢知微看看谢知慧,再看看许良,最后,她对许良道,“许世子,上次的事,你还没有给我二妹妹一个解释呢!”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如今是自己有事要求谢家,许良只好对谢知慧抱拳道,“二姑娘,上次的事,是我不对。请看在我也被令姊吓得不轻的份上,原谅则个。”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姑娘们,票票走起哦!爱你们! 对了,我前两天在工厂摔了一跤,差点摔残了,是不是多投点票票安抚我一下? 疫情严重了,大家多保重,没事少出门,多看小说。 第433章 娇客 谢知慧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那种,她点点头,对许良道,“你也不用拿我大姐姐说事,要不是你故意那样做,我大姐姐也不会吓唬你,总而言之还是你自己行事不端,才会被吓到。” 谢知倩和谢知莹在一旁听得莫名其妙,谢知倩问道,“二姐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谢知慧便领着两位妹妹往一旁走,边走边把当日的事情说给两人听,“你们只要记住,这种坑骗人的事,是万万做不得的……” 许良在一旁听到,只觉得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孩子?居然还说他行事不端,他既没有偷,又没有抢,更加没有想把她怎么样? 那天,他纯粹是想试探一下谢知微,看看她到底懂不懂医术而已。 谢知微笑了笑,“许世子,你明天要是也来的话,我就让人给你发一张请柬。” 许良道,“郡主,我想求你父亲收留我,我不想待在五城兵马司了,你觉得能行吗?” 谢知微道,“这我可不知道,不过,我若是你的话,我就不会来求我父亲了。” 许良一听这话,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郡主,你要是能够给我指一条明路,你就是我亲妹子,将来阿恂要是敢欺负你,我就帮你出头。” “说什么呢?”萧恂领着谢明溪过来,他狠狠地瞪了许良一眼,许良浑身一个哆嗦,忙道,“……就是我亲嫂子!” 谢明溪满头大汗,但一张小脸上,洋溢着太阳般的灿烂笑容,他一过来,就靠到了谢知微的腿上,“姐姐,姐夫可厉害了,姐夫的马骑得真好,都说名师出高徒,我觉得我将来肯定也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大将军。” 谢明溪的志向就是当一位大将军,他养了一只名叫将军的猫,又给鹦鹉换了个名字叫元帅,鹦鹉如今养熟了,也没有被关在笼子里了,每天就和将军,还有雪团在院子里打架,热闹得不得了。 “当然会!”谢知微揉揉他的头,将他交给紫陌,“带五少爷回院子里去,让嬷嬷给他沐浴,换一身衣服,省得着凉了。 许良已经将谢知微建议的话说给萧恂听,萧恂也很好奇,送走了谢明溪,问谢知微,“郡主是怎么想的?” 当着外人的面,萧恂才不会喊谢知微的乳名。 谢知微似笑非笑地看着萧恂,“你为什么不让许世子跟着你呢?我听说许世子会说很多口音的话,祖父任户部尚书之后,我听说过国库空虚,钱粮一时半刻肯定很难筹措,九边诸多卫所发不出军饷,但眼看大雍与北契难免一战,而在此之前,如果不能有一战震慑西凉的话,将会腹背受敌。西凉与大雍,北契与大雍,包括回鹘与大雍之间一直都有商路,我想这也是一条发财路。“ 萧恂越是听,眼睛越是亮,他看着谢知微,简直是在看一件奇珍异宝,若不是许良在,他肯定要一把抱住湄湄,这一刻,许良就格外碍眼了。 “郡主说的这些,你不要在外头说半个字,听到没有?” 许良也好久才回过神来,“郡主,你真是我的再生父母啊!” 他说完,转身对萧恂拱手作揖到底,“阿恂,你带上我,我就是你手中的一把刀,你指到哪儿,我就打到哪儿!” 不多时,袁氏那边让人传饭,萧恂便去了谢明溪的院子里,沐浴一番换了一身衣服。 因今日来的客人很多,都是本家的人,袁氏便在前厅开了几桌席,中间用个十六座金漆点翠玻璃围屏隔开。 谢知微和谢明澄分别带着妹妹和弟弟,还有许良一起朝前厅走去,走了几步,许良便走到了谢知慧的身边,道,“二姑娘,那日在回春堂,我也只是和你开个玩笑而已,所谓不打不相识嘛。” 谢知慧扭头朝许良看了一眼,方才,她看到许良和大姐姐在一起说话,她对许良的印象也没那么差了,“嗯,我知道了,你以后别这样就行了。” 许良摸了摸鼻子,默默地放慢了脚步,倒是谢知倩,觉得这人挺有意思,扭头朝他看了一眼,低声问谢知慧,“二姐姐,他方才不是道歉了吗?为什么还要跟你再解释一句?” 谢知慧摇摇头,给了谢知倩一个”我也不知道“的眼神。 许良只是想到,有谢知微这样的人在,以后和谢家的关系要走得更近了,最好能够讨谢家人的喜欢,不能让人对他有成见。 前厅里,谢知慧才随着大姐姐跨进门槛,便听到二房的老太太在问,“大侄儿媳妇,怎么老二家的又病了?这家里,一年才办几次大事,每次她都生病,这是什么道理?” 袁氏尴尬极了,她和肖氏毕竟只是妯娌,肖氏前两天就开始说病了,都在请大夫了,她能怎么办? 谢知慧如今虽然已经住到了怡然居,但每天还是要去芙荷院里晨昏定省,父亲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回院子里了,每次去,母亲都会说各种抱怨的话,特别是大姐姐被赐婚给了宸郡王后,母亲就开始抱怨她没本事。 谢知慧此时羞死了,她走到袁氏跟前,“大伯母,我今晚去看看母亲,若是母亲没事的话,想必明日会出来给家里帮忙。” 袁氏心疼死了这孩子,她笑着道,“好孩子,这是长辈们的事,和你没有关系,今日一切都安排妥当了,家里的仆妇们也都很得力,你不用担心。” 钱氏是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她一直在留神听着这边的动静,不觉得袁氏应当为肖氏留什么颜面,忙挤过来笑道,“慧姐儿,你真是好孩子,你放心,还有四婶我呢,你母亲病了,就让她好好养病。” 谢知慧羞得快哭了,谢知微忙过来,拉了妹妹的手,“好了,家里的事有长辈们操心,你快去坐席,明日还要早起呢,我们早一点过去,提前看新娘子。” 男客这边,萧恂和许良领了谢家的兄弟们坐一桌,老太爷觉得不妥,非要让萧恂和许良坐到主桌上来,三老太爷也在一旁道,“这女婿是娇客啊,郡王爷就别再推辞了。” 萧恂忙谦逊地执晚辈礼,“三爷爷,您还是叫我阿恂吧!” 不得不说,萧恂这卖乖的样子,取悦了谢家的长辈,人人都暗自点头,觉得这少年郎不错。 宴席过后,萧恂被送出了谢家,他骑上马,先回到踊跃街,梳洗一番后,换了一身夜行衣,便从王府出来,披着夜色,一路飞檐走壁,来到了旧曹门街。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34章 喜事 陆偃还没有回来,萧恂翻窗进了陆偃的书房,在南窗下的榻上躺了下来。 交二鼓的时候,萧恂才听到外头传来嘈杂声,他坐起身来,看着米团掌着灯进来,等屋子里的灯都亮了,便看到陆偃披着一件玄色的披风走了进来,后摆上用银线绣着一头雄鹰,翻飞间,烛火流动,那雄鹰似活了一般。 陆偃进门的时候,脚步微顿,警觉地看了过来,萧恂便咧嘴朝他一笑,重新躺了下去。 “下去吧!”陆偃阴柔的声音在屋子里响起,米团忙端着烛台出去,临出门前,体贴地将门关上。 萧恂这才起身,走了过来,自己在书案前的椅子上坐下,“大哥,今天湄湄给我指了一条路。” 陆偃给二人各沏了一杯茶,他将茶杯推了一个给萧恂。 热气腾腾的茶杯里,汤色橙黄明亮,叶片红绿相间,馥郁的兰花香味,香高而持久,陆偃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这才挑眉看向萧恂,狭长的眼眸中,妖魅如同牡丹花一般绽放,勾人魂魄。 萧恂怔怔地看了陆偃一会儿,这才回过神来,端起了茶盏,掩饰一般地饮了一口。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我今日才算是信了。”陆偃笑了一下,问道,“你说郡主给了指了一条路,是一条什么样的路?你说说。” 萧恂没太明白“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的话,横竖,大哥也不会对他有恶意,他便不再纠结,道,“大哥,你说,哪怕是大雍和西凉,北契在打仗,也抵挡不住那些商人往返,可见,其中利润之大,你说我要是也去做这样的买卖,我还不怕马贼抢劫,是不是也能获取暴利?要是真能这样,既可以养兵,又可以练兵。” 越说,萧恂越是兴奋,一双好看的凤眼亮晶晶的,看着陆偃,“大哥,你觉得如何?” 陆偃也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个极好的主意,点头道,“郡主的主意自然是极好的,不过,你决定自己去?” 陆偃这话,明显就是不答应了,萧恂揪住了他的衣袖,“大哥,我必须亲自走一趟,我原本就打算等谢四爷的婚事过了之后,我就走一趟。今天,湄湄跟我说,大雍和北契难免一战,而在此之前,为了震慑住西凉,大雍与西凉肯定要周旋一番,大哥,这对我们来说是最好的机会,若是错过了,以后恐怕再难等到了。” “要去可以,但你不能去,太危险了!” “我去是最合适的,与西凉的这一战,我一定要统兵,我要灭掉西凉,让他们为曾经自己做过的,付出代价!” 陆偃垂下眼帘,他沉默良久才道,“阿偃,这条路是我自己选的,我既然无怨无悔,你何苦还是放不下?” “大哥,你让我如何放得下?”他紧紧地握住了陆偃的手,“大哥,我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我!” 陆偃抬起头来,看向萧恂染红的眼底,“你还这么小,这样的重担,不应该你来背负。” “大哥,你说笑了,这个重担,我不背负,谁来背负?我不能把所有的担子都压给你,我已经不小了,我已经订婚了!” 陆偃笑起来,“好,我们的阿恂都订婚了。不过,你以什么理由出京?” “我若要出京,也不是没有法子,就算被皇上知道,我去了西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父王和皇祖母都会护着我,横竖我暂时也没打算谋反篡位。” “那你带什么人出京?” “三千铁鹰骑。父皇留下来的幽云骑,就暂时先留着,将来跟着我上战场的都会是铁鹰骑,这是属于我自己的骑兵。” 陆偃点点头,“我会想办法让你离京,但是,你一定要好好保重,任何时候,都要保住性命!” “我知道!” 四月十八日,谢家张灯结彩,大摆宴席,谢四爷大婚。 一大早,谢知微便起身了,正坐在镜子前梳妆,百灵便进来了,对谢知微道,“姑娘,奴婢已经打听清楚了,那边说等今日夜里动手。庄姨娘说的是让满京城都知道,谢家怎么对待老太太的?实际上,庄姨娘打的主意是,要老太太的命,可怜老太太还不知道,还说等老太太又起复了,会给庄姨娘撑腰,让庄姨娘能够被扶正,做庄家正儿八经的主子。” 谢知微挑了一对新订做的红宝石石榴珠花递给玄桃,道,“就戴这一对吧,喜庆,寓意也好。” 前日,袁氏那边让人送了一匣子珠花,有红宝石,有金刚石,有绿松石也有玛瑙和珍珠,做成了牡丹、石榴花等各种花朵的形状,做工精致,宝石品质也是上乘,说是让谢知微这几日戴。 玄桃给谢知微梳了个双平髻,将两朵红色的石榴珠花戴在头上,镜子里,谢知微原本就明艳无双的脸上,顿时被映照得越发如海棠一般娇艳。 谢知微走到门口,站在院子里,喊了一声“松风”,玄桃等人看到一个全身黑衣,只露出一双眼睛的男子,鬼魅一样地现身,朝谢知微拱手,“郡主!” 玄桃等人吓了一跳,她们不知道什么时候,郡主身边居然还有这样的人。 “你去跟卢大人说一声,就说人,让他派几个人悄悄地,守在家庙的附近,以防今晚有人对老太太出手,别把谢家的喜事变成了丧事。” “是!”松风腰身一扭,便从原地消失,玄桃等人均是惊讶不已。 今日这样的大日子,肖氏竟然也没有出来,说是病得都不想吃饭了。 谢三娘看着灶上,虽说今日的酒宴都包给了潘楼在做,但谢家的几个传统菜,还是要家里的灶上做出来才好看。 谢三娘听了这话,冷笑一声,“‘死了张屠夫,不吃混毛猪’,这人啊,还是要把自己掂量清楚点,有本事,她病个十年八年的,看看谢家是不是没有了她就转不过来?” 谢三娘是谢家正儿八经的小姑子,肖氏在谢家掌了十年的中馈,很快就有人把这些话学给肖氏听,肖氏气得差点撅过去,忍不住怒道,“十七八岁了,连个婆家都没有,眼看就是要老死在娘家了,她有什么好嘚瑟的?这才住了没几天,显不出来,等天长日久了,看这家里的侄儿媳妇们给不给她好脸色看?”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35章 射轿 肖氏的意思是,将来她儿子要娶媳妇,她是不敢给谢三娘脸色看,可不代表她将来的儿媳妇不敢给谢三娘脸色看。 谢三娘很快就听到了这话,先是罚了传话的婆子,后又对跟她的管事婆子笑道,“大嫂这样的人,怎么会给溪哥儿娶个不懂事的媳妇呢?我相信,澄哥儿是好孩子,将来必然不会纵容他的媳妇给我脸色看,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海氏提前几日就过来崔家了,闺房之中,崔家和海家的太太和姑娘们围着海氏,她已经换上了嫁衣,开脸,之后敷粉,描眉,涂口脂,再戴上了凤冠。 外面传来了喧闹声,崔南蔻从门外进来,笑道,“快点,迎亲的人来了,谢家的姑娘们也来了,说是要进来看新娘子呢!” 海氏忙朝门口看去,见谢知微为首,身后跟着谢家的三个姑娘,一进来,便惊叹道,“好美啊,四婶,吉时快到了!” 海氏羞得一阵燥热,屋子里崔家和海家这边的女眷们都笑起来,海家二太太看到谢知微,不等她给长辈们行礼,便连忙迎了过来,拉着谢知微的手,“郡主,以后我们两家就是亲家了,郡主有时间一定要去江宁玩,这是我们家大丫头,雪筠,快过来认识认识郡主!“ 谢知微今日来,是来迎接新婶子,不是来认识人的,且她是正一品的郡主,除非关系特别亲近,她免掉人的行礼,否则,寻常人见到她,得按规矩行礼。“ 海雪筠约莫十二三岁,生得明眸皓齿,一双杏眼雪亮,她走了过来,挑剔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神色间很是高傲。 海二太太道,“郡主,我们雪筠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为人处世,处处守礼,那是叫人挑不出毛病来。我们这次来京城,准备多住些时日,郡主要是出去玩,进宫,或是参加花会诗会,需要人作陪,就喊上我们家雪筠,必定不叫郡主丢脸。” 谢知微愕然,她笑了一下,“不知你们住在京城,住哪里?” 如果她没有记错,当日,四婶要出阁,不可能从谢家出阁,海家那边说京城里没有房子,他们才会把四婶送到崔家出阁。 谢知微问这话的时候,连谢知慧都想到了这一茬,偏偏,海二太太以为谢知微关心他们,忙笑道,“我们在南角门子那里原本就有房子,我年前让人修葺了一番……” 她说到这里,海雪筠扯了扯她的衣袖,海二太太这才发现,谢知微的脸色很不好看,她讪讪一笑,“原说让雪筠姑姑从南角门子那边出阁,就想到,迎亲的时候,要过桥,请风水先生看过了,有些不吉利,就……就觉得还是从崔家这边出阁好一些。” 再好,也是借了别人的家门,哪里有自家的体面? 谢知微笑了笑,不置可否,也没有搭理,领着妹妹们走过来和崔家的二太太见礼,“二舅母!” 崔家的二舅母出身卢氏,当年卢家覆灭,卢氏吃了大苦,如今面相有些老沉,但一笑的时候,看上去格外和蔼,她喜爱谢知微得不得了,将谢知微搂进怀里,问些关切的话,今日什么时辰起身的?在家里都忙了些什么?怎么过来的,路上安不安全云云。 谢知微一一作答,海二太太方才得罪了谢知微,在一旁补救,“都是一般的年纪,我们家雪筠比起郡主来,就差了不止一星半点,瞧瞧,郡主这行事做派,可真是世家贵女们的典范呢。” 海雪筠不愿意听这话,便在一旁冷哼了一声,奚落道,“郡主,我母亲恨不得你给她做女儿,她才乐意呢,要不,我们俩换一换?” 海雪筠歪着头,故意一派天真地道,她眼中却是泛着寒光,显然,她觉得谢知微挡了她的道。 崔二太太也不是傻子,她搂着外甥女笑道,“雪姐儿这话,我可不依,我们可不舍得把微姐儿换给你们。” 她一句话,崔家的姑娘和谢家的姑娘都起哄了,谢知慧早就不喜欢海二太太母女二人笑道,“我们大姐姐是最好的,我们才不换呢!” 海雪筠顿时恼羞成怒,“你们不愿意换,我祖母也不会愿意换呢!” 说得便有些不开心了,海二太太担心得罪了谢知微,拍了海雪筠一下,正好吉时到了,外头听说姑爷和姑爷们的同窗好友都做了十多首催妆诗了,门被撞开了,姑爷就要进来了,海二太太忙道,“快快,新娘子把盖头戴上。” 海慕弦进来,将妹妹背在了背上,一瞬间,欢喜与不舍交织,海慕弦的眼圈儿都红了,他背着妹妹,道,“若是去了崔家,季柏欺负你,一定要跟我说,我揍他!” 海慕青趴在哥哥的背上,更咽着笑道,“他才不会欺负我呢!” 太太和姑娘们簇拥着新娘子来到了正厅,由崔家的二老爷和二太太坐在上首,受了新郎和新娘的礼,并说了诸多勉励的话,各给了新人一个封红。 后来,等海氏打开封红的时候,才发现,崔家给谢季柏的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而给她的是一个二十多亩的庄子。 那一刻,她心里满满都是感激。 只是,这些都是后话了。 等新娘上了花轿,谢知微等人的马车则抄近道回到了小甜水井巷,她们还要在家里迎接新娘子。 射轿的时候,谢知微正站在门后观看,萧恂也不知什么时候凑到了她的身边,凑到谢知微的耳边道,“我的准头比你四叔的要准!” 萧恂口中喷着的热气,将谢知微的耳朵都熏热了,她扭头,正好对上了萧恂一双乌黑的眸子,那眼睛里的笑如同海洋一般,要将她淹没。 谢知微抿唇笑了一下,道,“你准头再准,今日也轮不到你!” “当然,湄湄,我只会射你的轿子。” 那意思就是,我只会娶你一个人。 “当然,要不然,你还想怎样?” 谢知微说完,这话羞得低了头,萧恂却只会在旁边傻笑,他高兴坏了,湄湄这是在向他提要求了,是不是证明,湄湄也开始在乎他了?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36章 成亲 “我不想怎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怎样,湄湄,你知不知道,我一开始就只想要娶你,从来没有想过要别人,我之前说,有个姑娘,那个姑娘就是你!” 周围还有别的人呢,谢知微抿着唇.瓣,心里像是揣了一只兔子般,七上八下的,生怕萧恂说的这些话被人听到了。 幸好,新人要进门了,观礼的人都要让出道来,一下子人多起来了,谢知微往后面躲去,萧恂便护着她,从正堂出来。 喜宴摆在新盖的大花厅里头,两人穿过大花厅,从听事堂出来,便到了后院,新人拜过堂之后,谢季柏穿着一身大红喜袍,用红绸子领着海氏从正堂里出来,朝宁馨院而去。 萧恂看得眼热极了,激动之下,就握住了谢知微的手,谢知微吓了一跳,连忙挣扎着抽出手来。 “湄湄,你想不想我们早点成亲?” 谢知微惊得快跳起来了,忙道了一声“不想”,便提着裙子朝宁馨院跑去。 萧恂才站了一会儿,他捻了捻手指头,谢知微肌肤上的细腻和温凉的感觉,似乎在他的皮肤上生了根,久久不去。 松风在萧恂的身后落了地,对萧恂道,“属下奉郡主之命去通知卢大人,谢家家庙那边有人要对老太太动手,属下才去看了一下,那边已经混进了人,属下恐会有人在这个时候出手。” 眼看喜宴就要开始了,接下来便是洞房花烛夜,若是今日,谢家出了什么事,好好的一场喜宴,就要变成丧宴了。 “去看看!” 两人翻过了花墙,顺着谢家的后花园朝北面走,走了不多远,便听到有人说话的声音,“卢大人那边的人到了吗?” “回姑娘的话,才奴婢去瞧过了,卢大人安排了人,已经到了,但不敢靠近,怕打草惊蛇。” 萧恂早已经听出是谢知微的声音,顿时,大喜,喊了一声“湄湄”,三下两下,便跳到了谢知微的跟前,“湄湄,我陪你去!” 这是谢家的家丑啊! 谢知微看到萧恂身边的松风,便明白,萧恂怕是什么都知道了,也不再纠结,两拨人变成了一拨人,往家庙方向赶去。 才到了家庙跟前,谢知微便看到,一个身穿白色斗篷,头戴帽子的女子,在丫鬟的搀扶下,进了家庙。 常年在家庙里修行的尼姑迎了出来,道,“庄太太,您里边请!” 那女子便跟着尼姑,朝佛堂里头走去。 谢知微看了萧恂一眼,萧恂高兴坏了,觉得机会来了,他也当仁不让,一把搂住了谢知微的腰身,她来不及惊呼,便被萧恂带着一路就跟草上飞一样,翻身就上了围墙,又从围墙上翻下来,贴着墙根,走到了一个斗室外面,在窗户上戳了个洞,他看了一眼,便将位置让给了谢知微。 “姨母,没有想到,我还能站在你面前吧?” 谢知微看到白梅芷在斗室出现,她已经揭下了斗篷的帽子,露出高高的假髻,头上戴满了珠花和发钗,但面容再也回不到从前的细腻光嫩。 冯氏跪在佛像前,她睁着一双没有眼珠子的眼睛,手里轻轻地敲着木鱼,对白梅芷的话置若罔闻。 白梅芷的手里,慢慢地亮出了一柄小刀,雪白的刀刃反射出白光,投射在窗户上,和谢知微的眼底。 “我母亲的一生毁在了你的手里,我的一生也毁在了你的手里,冯满,你配做人吗?” 白梅芷兀自说着,一步步朝冯氏靠近,“今天是你小儿子成亲的日子,你可知道,我曾经也想过有这么一天,我心爱的男人能够为我披上嫁衣,哪怕我只能给他做妾,我也愿意,可是,冯满,我连这样卑微的愿望都不可能实现了。” “我这一生,毁在了你的手里,你这样的人,只会对身边的亲人出手,冯满,你配做人吗?” “你的儿子娶了海氏,听说你很不喜欢海氏,对不对?海氏虽然出身海家,可是如今的海家还有什么?听说海氏出阁的屋子还是从崔家借的,冯满,你敛了一辈子财,你最疼爱的小儿子却娶了个破落户,你高兴吗?” 咚! 敲木鱼的声音重了一点,白梅芷听出来了,不由得格外高兴,她再次朝前走了一步,不过,前车之鉴,她不敢靠冯氏太近。 “谢家大姑娘被封了郡主,正一品的郡主,皇上给她和宸郡王赐了婚,还没有过门便被封为宸郡王妃,听说襄王府对大姑娘格外看重。不过,冯满,你知道,你那疼爱的外孙女如今怎么样了吗?” 冯氏敲木鱼的节拍乱了,她手里握着犍槌,久久停在空中,半天都没有敲下去。 白梅芷故意吊她的胃口,没有说话,冯氏终于还是等不下去了,沙哑的声音问道,“清姐儿她怎么样了?你们把她怎么样了?” “她呀,她也被皇上赐婚了,赐给了四皇子殿下!” 冯氏顿时欢喜得快疯魔了,“我的清姐儿可真有本事,我就知道,清姐儿不会负我所望。哼,襄王府算个什么?宸郡王再是个郡王,也不过是庶长子,将来谢知微要在嫡母手上讨生活,哪里比得上我的清姐儿,将来是皇子妃?” 萧恂一听怒了,但眼下不是跟一个瞎老太婆计较的时候,他心惊胆战地看向谢知微,生怕谢知微把这些话听进去。 谢知微没有看他,但他的手被谢知微握在了手里,柔软的小手握着他的手,轻轻地晃悠了一下,虽然谢知微什么话都没有说,但萧恂明白了她的意思,她并不在意。 萧恂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他从来不在乎自己的身份,庶长子就庶长子吧,但若是谢知微在意,他就接受不了。 他是庶长子,可是,他这么宝贝他的湄湄,怎么会让湄湄在庄氏的手里讨生活呢?将来,他要给湄湄最至高无上的尊荣。 斗室里,白梅芷大笑起来了,“薛婉清?成为皇子妃?姨母啊,你在开什么玩笑?她是个什么玩意儿,有什么资格做皇子妃?你听好了,薛婉清被皇上赐给四皇子殿下做庶妃,庶妃,听说这是宫里专门为薛婉清量身定做的位份。”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亲们,求一下票票哦! 第437章 背她 冯氏的身体猛地晃悠了一下,她支撑不住,几乎从蒲团上倒下来。 “不可能,不会的,清姐儿怎么能够给人做妾呢?”冯满挣扎着起身,却被白梅芷用刀将脖子比住了,“姨母,您要去哪里?我的话还没有说完呢!“ “不,不可能,我的清姐儿,怎么能够给人做妾呢?我捧在手心里养大的孩子,她怎么能给人做妾呢?”冯满连死都不怕了,她一把推开了白梅芷,白梅芷没想到,她居然不畏死,猝不及防下,朝地上倒去,那匕首正好戳在了她的小腹上,血流如注。 “姨娘!“ 庄家的下人吓晕了,连忙冲过来扶起白梅芷,伤口虽然不深,但白梅芷下身却出现了血崩,血腥味隔了一层窗户纸都能闻得到。 “啊!”白梅芷痛得全身蜷成了虾米,捂着小腹,“快,快请大夫!” 眼看要出人命了,卢琦龄安排的人此时等不下去了,连忙冲了进去,安排人将白梅芷送往最近的回春堂。 无奈,血崩太厉害了,半路上,白梅芷便断了气,她紧紧抓住丫鬟的手,“告诉,告诉老爷,就说,是,是谢家老太太害死了我,我本来,本来是去看,看她的,她毕竟是我,是我姨母……” 她话没说完,便一命呜呼。 顺天府的衙役们将白布盖到了白梅芷的脸上时,谢知微在旁边看着,她看到白梅芷终于死了,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气,白梅芷终于死了,她终于死了。 一时间,谢知微百感交集,眼中竟然有了热意。 萧恂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等白梅芷被人抬着走远了,他才牵了牵谢知微的手,“湄湄,我们回去吧!” 谢知微朝前走了两步,双.腿一软,差点摔在了地上,她一步都走不动了。 萧恂看看四周,天色尽黑,已经宵禁了,路上的人并不多,他走到了谢知微的面前,蹲下身来,谢知微犹豫了一下,趴到了他的背上。 回家的路,他背着她走。 萧恂背着她从后门进来,穿过了后花园,将她背到了倚照院的后面,从院墙翻了进来,轻车熟路地将她送到了内室,放在了暖阁的炕上。 谢知微坐在炕上,萧恂蹲在地上,他握着谢知微的手,“湄湄,其实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你不要怕,我今晚就在你后院的海棠树上睡一宿,你要是怕了,就喊我,好不好?” 谢知微摇摇头,“我不怕,这会儿前面的宴席已经散了吧?你该回去了。” “湄湄,今晚是你四叔的洞房花烛夜呢!”萧恂站起身来,凑近了谢知微,他的脸停留在谢知微的脸颊旁边,喷着热气,他身上独有的气息,一阵一阵地钻进了她的鼻子里,谢知微浑身都被熏蒸得如同一只被煮熟的虾,脸颊红得如同胭脂。 突然,脸颊上传来了一阵柔软的触觉,谢知微忙扭头看去,见萧恂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一触即离,他自己也羞得极不自在,别过脸去,却不肯走,手握着她的手,轻轻地揉捏她的掌心。 谢知微连忙抽出手来,腾地起身,朝前走了两步,让出窗户,“你还不走!” “我这就走!” 萧恂的腿有点发软了,好在,他很快蓄起力来,在窗户上一撑,就到了外面,扶着窗户,喊了谢知微一声,“湄湄,我们后天去法门寺?” 谢知微点点头。 等萧恂走了之后,百灵便进来了,“姑娘,老太太在家庙里闹得厉害,寻死觅活的,说是要见老太爷。” 谢知微知道是为了薛婉清的事,她不由得冷笑一声,“让人去跟老太爷说一声。想必,祖父今日是有心情见老太太一面的。“ 不多时,谢知微便听说老太爷去见老太太,百灵跟着去打听去了,约莫三更天,谢知微还没有睡着,百灵回来了,跟她说老太太果然跟老太爷说了薛婉清的事,老太爷说即便是他的外孙女,可也是别人家的孙女儿,老太爷管不着。 老太太以死相逼,老太爷就说,老太太若是死了,家里不会有人给她守孝。 谢知微倒是没想到老太爷如此决绝,但实际上,若老太太真死了,明面儿上谢家不会为老太太守孝,可实际上,也做不倒真的不守,最起码婚娶之事肯定要停下来,且别人家的宴会,肯定不好去了。 次日一早,谢季柏领着新妇去了祠堂,老太爷的意思趁着家里的族老们都在,就开了祠堂,将海氏的名字写在了族谱上,在祠堂里认了亲。 肖氏依然病了没来,老太爷沉默了一会儿,对谢仲柏道,“你派人去跟肖氏说,若是她不来,就让徐氏来顶替一会儿。” 这认亲,居然还能有顶替一说?谢知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掩饰她脸上的惊愕。 肖氏很快就来了,给老太爷和族老们请过安后,正要落座,老太爷道,“老二媳妇,听我把话说完了你再坐。我早就说过了,这个家有这个家的规矩,从前冯氏当家主事,内院的事我从来没有管,但并不代表我的眼睛是瞎的,耳朵是聋的,今天老四媳妇过了门,我再把话说一遍,或许这辈子,我就只说这一遍了。” “这个家,男主外,女主内,别的我不多说了,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谁若是枕边风,成日里闹脾气,甩脸子,闹得家宅不宁,你们不要怪我狠心,老二媳妇,你可听到了?” 肖氏气得浑身发抖,老太爷居然当着亲戚们的面,让她如此没脸,她还是不是这家里的儿媳妇了? 但看到谢仲柏那张没有任何怜色的脸,肖氏不敢造次,她忍气吞声,含着泪,福了福身,“是,父亲!” 肖氏方一落座,便看到了谢三娘一张讥讽的脸,目光对上她的之后,便撇开了脸,一副没有把她放在眼里的样子,肖氏再一次气怒。 等海氏过来和她见礼的时候,肖氏才想起她来是做什么的,她竟然没有给海氏准备见面礼,不得已,她从头上拔下了一根金镀银的发钗,讪讪笑道,“不值钱的玩意儿,拿去赏下人们吧!”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38章 出行 谢眺很是不满,朝肖氏瞪了一眼,也忍着一肚子气,端了粉彩茶盅。 他早知道这个儿媳妇上不了台面,却没有想到,是如此不会做人,今天是什么日子?居然连见面礼都没有准备,这是在打自己的脸吗? 海氏给几个侄女儿的见面礼都是一条裙子,布料一样,只花色不同,谢知微的裙子上绣的是折枝牡丹,而谢知慧的裙子上则是鲤鱼戏莲,都是费了一番功夫。 谢知慧很是喜欢,欢欢喜喜地向海氏道谢,“四婶,您的针线活是真好,绣得太好看了,改日,我去向您请教针线上的事,您可是要好好教我!” “那是自然!” 海氏在谢家住了这几个月,哪怕不喜欢肖氏,与侄女侄儿们不相干,更何况,海氏很喜欢谢家的几个孩子,都很懂事,侄女儿们也都很体贴。 从祠堂里出来,肖氏没有忍住,戳了女儿的额头一下,“没有见过世面的东西,什么好得不得了的?值得你这样?这家里,好东西轮得到你?还不是给你大姐姐!” 谢知慧朝前面的大伯母等人看了一眼,都没有说话,可见方才母亲的话,她们都听见了,顿时,羞得恨不得就地消失。 她快走两步,追上了大姐姐,和几个姐妹并肩走。 “我明天去法门寺,你们要不要一起去玩?”谢知微问道。 “大姐姐,你又不去上闺学了吗?先生说,两位大家要在京中开闺学了,择优录取,大姐姐,你会不会去考试?” “我嘛,我就不去了吧,我要研究一下医术,就不在这些上面费工夫了。“谢知微犹豫了一下,果断地做了决定。 主要是,要是上闺学的话,天天要早起,她不想那么早起来,一旬就休息一天,她又不去考状元,吃那么多苦做什么? 京中那些贵女们想要进几位女大家办的闺学,是为了图个好名声,将来好寻个好夫家,她已经是定亲的人了,何必和那些没有亲事的姑娘们抢名额呢? “大姐姐,我跟你一块儿去吧,我也好久没有去法门寺了。”谢知慧心情不好,也不想明天去上闺学,实在不行就请一天假好了。 “你去做什么?”肖氏很快上前来说道,“你不好好去上闺学,将来考到哪个大家的名下,你跟着去做什么?你有你大姐姐这本事吗?能够寻个郡王爷的夫君吗?” 谢知微听不下去了,她顿住了脚步,看着肖氏的目光格外冰冷,“二婶,我谢家的姑娘,哪怕没有考到哪位大家的门下,将来也不会愁一门好亲事。二妹妹这么大了,二婶说话行事还是要给二妹妹留点颜面,谢家的姑娘可不是那小门小户的,平日里有先生教导,走出去,谁不说一声好,反而是在二婶的眼里,百般不是!” 肖氏眼见的仆妇们都朝她看过来,眼神很是不好,充满了嘲讽,她恼羞成怒,“哎呦,大姑娘,家里有了你这位郡王妃娘娘,我这个做二婶的,是连自己的女儿都教训不得了?” 谢知慧哭道,“母亲,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大姐姐还没有过门,你说这些做什么?大姐姐是这个意思吗?” 肖氏扬起手,就朝谢知慧脸上打过去,谢知慧闭上了眼睛,准备生生受下来,可是,半天了,巴掌没有落到她的脸上,她不由得睁开眼睛,见谢知微握住了肖氏的手腕,一双俏生生的眼睛冷冷地看着她的母亲。 谢知微将二妹妹往自己身后一拉,松开了肖氏的手,她握了握手腕,“二婶,我会去跟二叔说好,二妹妹以后由我母亲教导就好了,就不劳二婶费心了,您觉得如何?” 肖氏的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气得浑身发抖,“凭什么?我才是慧姐儿的母亲,我还没死呢!” 谢知微冷笑一声,“二婶,您觉得老太太是死了吗?还是说,您想去老太太跟前孝顺服侍?” 肖氏猛地抬头看向谢知微,她终于知道害怕了,牙关哆嗦,“你,你想怎样?我可不是老太太,肖家也不是冯家,我姐姐还是忠靖王府的王妃。” “二婶,你若是不怕,我倒也愿意陪你试试。”谢知微深深地看了肖氏一眼,柔声道,“二婶,女孩儿是娇客,二妹妹在家里还能留几年?若是连二婶你都不肯对二妹妹好一点,将来,还能有谁愿意对她好?” 谢知慧忍不住趴在了谢知微的肩上,呜呜呜地哭起来。 肖氏看了谢知慧一眼,有些动容,转身朝东面,走另一条路回院子里。 “微姐儿,你明日要去法门寺吗?”谢三娘走上前来问道,“我和你一块儿去吧!” “好啊!”谢知微高兴地道,“母亲也去,三婶,您也一块儿去吧,四婶,横竖您和四叔也不需要三朝回门,我们一块儿去法门寺散心,您都好久没有出过门了。” “我这,可以吗?”海氏毕竟才过门,不太清楚谢家的规矩。 “有什么不行的,你回头问四叔一句,他若是答应,你就跟我们一块儿去呗。”袁氏笑道。 海氏一张脸羞得通红,但到了晚上,谢季柏回了院子,她服侍谢季柏更衣的时候,把去法门寺的事说了,“大嫂和二嫂都邀请我,我也不好说不去。大嫂说让我问问你。” “这有什么,你就跟大嫂她们一块儿去。”说着,谢季柏将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了海氏,“你拿着,有什么想买的,拿去买。” 海氏将银票拿在手里,想了想,把谢知微与肖氏的事说了,“我从来不知道微姐儿原来这么厉害,比寻常的姑娘家要厉害多了。” 谢季柏不以为意,笑道,“父亲总遗憾微姐儿不是个男孩子,说若是男儿,谢家还能再多保住五十年,我倒是觉得,女孩儿也没什么不好,她对家里的弟弟妹妹都格外维护,有她做榜样,家里的孩子们都会很好。” 所以,她嫁到这样的家里来,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海氏不由得很期盼明日的出行。 次日,连肖氏一起,四房十多个人,一共十多辆车,浩浩荡荡地出了门,从南熏门出来,顺着官道去了法门寺。 这边谢家的马车刚刚出门,义武侯府汪氏就得到了消息,她当机立断,带着女儿和儿子也一起去了法门寺。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39章 婆母 法门寺里,萧恂陪在容氏的身边,寺院的后面,东山头上,一片粉霞的是垂枝碧桃,红得胜火的是寿星桃和绛桃,花白碧桃白得似雪,洁白无瑕,典雅端庄。 五彩碧桃如同害羞带怯的小姑娘,被各色桃花簇拥着,占据了最高的山头,迎着朝霞盛放。 阵阵风吹过,落英缤纷,美不胜收。 容氏的心情很好,母子二人坐在山顶的亭子里,用小红泥炉煮了一壶茶,边品茶,边说着话儿。 巳时时分,花楹便上来了,笑着道,“娘娘,小主子,谢家的马车已经到了,姑娘们已经下了车,正在厢房歇着,一会儿估摸着要往这边来。” 法门寺里,春日里的桃花是一大景观,等别处的桃花都开过了,都谢了,挂起了小碧桃,这边的桃花才刚刚开始绽放,应了那句话“人间四月芬芳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容氏道,“给郡主的礼物都打点好了吗?” “回娘娘的话,这自然都是准备得妥妥的了。” 容氏显然很激动,她抬手抚过儿子的发鬓,感叹道,“真是没有想到,我的阿恂也都这么大了,时间过得可真快啊!” 花楹的眼睛不由得湿润了,娘娘每日里度日如年,生不如死,如今,却发出这样一句感叹。 萧恂坐不住了,他屁.股在石凳子上挪来挪去,扭捏道,“娘,湄湄来了,要是看不到我,会不会觉得我爽约了?要不,我还是去给袁夫人请个安吧!” 容氏不由得哈哈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指着萧恂对容嬷嬷道,“嬷嬷快看,这是不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娘!”萧恂拖着长音,明显就是羞恼了,容氏忙推了儿子一把,“快去,要是郡主休息好了,就带她来见我,我还要在这里待一会儿。” 这里安插了萧恂的三百亲卫,均是他亲自带出来的人,萧恂倒也不担心,起身后,整理了一下衣服和袍摆,便欢快地朝山下跑了过去。 容氏看着儿子的背影,脸上带笑,眼中却含泪,对容嬷嬷道,“我好久都没有看到阿恂这么开心了。” 容嬷嬷笑道,“奴婢也好想看看郡主是什么样儿的人,小主子很喜欢的样子,奴婢都等不及要看了。” 容氏也等不及,又让花楹将准备送给谢知微的礼物看了看,的确很妥当,她才稍微安心,斟了一杯茶,耐着性子等。 坐了一个多时辰的车,谢知微的精神还很不错,今天溪哥儿没有来,她在厢房里坐着喝茶,看母亲指挥玄桃她们收拾整理东西。 “哦,对了,雪杏,你去看看她四婶那边安置得怎么样了,要不要人帮忙?”袁氏吩咐一句,雪杏便去了。 谢知微放下了茶盏,走到袁氏跟前,“母亲,有个事要跟您说一说。” 袁氏从来没有见女儿这般正儿八经过,她不由得有点紧张了,“这孩子,你说就说,还怕母亲不肯答应不成?” 谢知微便拉了母亲的手在南窗下的炕上坐下,“母亲,这次来,是因为郡王爷的生母容侧妃想和母亲与我见一次面。” 袁氏大吃一惊,她连忙摸了摸自己的发鬓和头饰,紧张地喊丹枫,“快,给我拿个靶镜过来,我瞧瞧,有没有哪里不妥?” 谢知微有些好笑,又有些心疼,拉下了母亲的手,“母亲,您别这样,不过就是见一面,女儿都没有紧张,您有什么好紧张的?” 袁氏一听,可不是这个话,人家想和自己见面,说白了,其实是想见未来的儿媳妇一面吧? 不一会儿萧恂便来了,他从门口进来的时候,谢知微朝他看去,穿着蟒巢莲花织金锦圆领长袍,腰间系玉带,一侧挂荷包,另一侧挂着一枚汉玉小印,雪白的膝裤,粉底皂靴。 阳光从门口斜照进来,落在他的身上,照亮了他一头鸦羽般的乌发,“金鞭美少年,去跃青骢马”,他一身都是风发意气,笑脸如桃花一般精致美.艳。 “小婿见过岳母大人!” “快,快别客气!你这孩子,怎么这么讲究?”袁氏忙让萧恂坐,吩咐屋子里的丫鬟给萧恂斟茶,问道,“我听湄湄说,你母亲来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可以见见面?” 萧恂正是为这件事情来的,袁氏是正妻,而他母亲只是个妾,他正担心若是开口,袁氏会不会觉得他非常冒失无礼,而给这桩婚事带来不好的影响? 现在袁氏主动提起来,萧恂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不由得朝谢知微看了一眼,很是感激。 “岳母,我母亲本来想说中午一起吃个饭,但二婶三婶和四婶她们都来了,岳母是要和她们一起吃饭,我母亲便说请岳母大人和郡主一起去后山喝个茶,那里的桃花开得正好!” “那这就去吧!”袁氏看看时辰已经不早了,便连忙起身。 容氏这边等了约有一顿饭的功夫,便看到桃林深处的小道上,迤逦前来一行人,走在最前面的是个花信年华的妇人,生了一张圆脸,慈眉善目格外喜庆,她忙站起身来。 妇人的身后,她的儿子和一个小姑娘边走边说,容氏看到,自家儿子的目光恨不得粘在小姑娘身上,那小姑娘看到儿子的头上沾了一朵花瓣,便抬手帮儿子捻起来,两人相视一笑,情意尽在眼底。 容氏看到那小姑娘穿了一件桃红底缂丝朶兰蝶纹褙子,散花百褶裙,行走间,鞋上一对拇指般大的珍珠颤巍巍地晃动着,她梳着双丫髻,戴一对粉色珍珠串成的珠花,走在桃花间,人比花娇。 似乎是有所感应,那小姑娘抬眼朝这边看了过来,正好与容氏的目光对上,她怔愣了一下,便弯唇一笑,一双水灵灵,俏生生的桃花眼,完成了月牙儿。 容氏快步朝下走去,袁氏见了容氏,也加快了脚步,两人在亭子> 谢知微看到容氏的瞬间,她心里一阵波涛汹涌,她没有想到,萧恂的生母竟然是昭阳帝的皇后,被寿康帝称为伪帝的昭阳帝的皇后。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40章 想你 十五年前,那一场宫变,当今皇帝兵围城下,逼死了昭阳帝。 昭阳帝宫门自刎时,坤宁宫大火,很多人看到火中皇后悬梁自尽,大喊着:“萧璴,你不得好死!” 大火中,皇后的容颜那么清晰,连当今皇上都没有丝毫怀疑,昭阳帝会有子嗣留下。 因为当时的宫中,昭阳帝只有皇后一人,没有妃嫔。 可此时,她竟然在这里看到了昭阳皇后。 谢知微只觉得在做梦一样,直到萧恂轻轻地扯了她一下,她才回过神来,抬眼朝容氏看去,强自镇定,向容氏行礼,“见过容娘娘!” 一瞬间,她的心也大定,是了,萧恂本就是昭阳帝的遗腹子,当年宫变,若昭阳皇后已经死了,哪里来的萧恂? 当时昭阳帝大势已去,必然要想尽办法留存血脉,如今看来,大火中的那人一定不是昭阳皇后。 十五年前本该死去的人了,谢知微自然不应该认识。 但前世,她在宫里看到过昭阳皇后的画像,传说昭阳皇后容貌惊人,天资绝色,她当时看到画像的时候,也被深深震撼,一度怀疑寿康帝之所以篡位,为的就是昭阳皇后。 容氏和萧恂均以为谢知微是害羞了,也并没有将谢知微短暂的失神放在心上。 容氏邀请袁氏母女上亭子里安坐,笑道,“是我鲁莽了,我听说皇上下了旨,便日夜想见到郡主,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谢知微再也无法将容氏当做一个亲王侧妃看待了,她忙起身,恭敬地道,“娘娘说哪里话,应当是晚辈主动去给娘娘请安才是!” “好孩子,你坐吧,在我跟前,不必如此多礼!”容氏的言行举止还留了一些当年做皇后时的做派,但这并不让人生厌,反而觉得,她这样的人,本应如此。 “娘娘,她是小孩子,您随她去吧,俗话说,礼多人不怪嘛!” 袁氏说话也挺直,容氏觉得和袁氏相处很好,便笑着对萧恂道,“你带郡主到处转转,我和袁夫人好好说说话。” 萧恂和谢知微二人便忙起身,萧恂领着谢知微朝不远处的山头走去,边走边道,“那边还有几样颜色不同的桃花,我听寺里的僧人说,叫红碧桃和绿花桃,也挺好看的,我们去看看!” 山中湿气重,有些地面上生了绿苔,萧恂先走过去,朝谢知微伸出手,谢知微便很放心地将手递给他,两人相携着去看桃花。 容氏看得心里很欢喜,收回了目光,对袁氏道,“袁夫人,真是很抱歉,我的阿恂在襄王府是庶出,郡主是嫡出,这门婚事,我们是高攀了,可我真的很喜欢郡主这个孩子,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很喜欢,将来,郡主过门了,我也会想办法,让王爷把他们分出去单过,不叫这孩子受半点委屈。” 袁氏听到这句话,放下心来,京中谁不知道,襄王爷宠爱容侧妃,言听计从,容侧妃十多年不出佛堂的门,可说的话,襄王没有不遵从的。 “看娘娘说哪里话,都是一家人了,说这些就显得不亲热了。自古说英雄不论出身,这满京城里,嫡出的孩子倒是多,哪家没有一两个,可谁家的孩子有阿恂这样的出息?连我们家老爷都说,没有再比阿恂更出色的孩子了,我们家对这门婚事也很满意呢。” “那就好!”容氏松了一口气,她的儿子,本就是龙子凤孙,天底下最尊贵的身份,在世人面前,却只能是个庶长子,容氏哪怕再喜欢谢知微,也不愿儿子受谢家人的不待见。 谢家这样的簪缨世家,果然和寻常不一样,眼光独到,明白英雄不论出身的道理,那就太好了。 谢知微脚下一滑,萧恂连忙将她搂在怀里,便不肯再松开了,手搭在她的腰间,感受着从里而外的热意,他的掌心也似乎被烧着了,一阵阵地灼热。 谢知微浑身都不敢动了,她的眼睛盯着一株桃花,可身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每一根神经都紧绷着,感知也似乎格外敏锐。 “湄湄!”萧恂将谢知微轻轻地拢进怀里,每一个动作都透着小心翼翼,他微微弯了身子,脸贴向她的侧脸处,低声喊道,“湄湄!” 谢知微的后背贴在萧恂的前胸上,她就跟个木偶一样,全身僵硬,双.腿无力,要不是萧恂将她箍在怀里,她都要一屁.股坐到地上去了。 谢知微全身抖得厉害,萧恂忍不住笑道,“湄湄,你觉得我会把你怎么样?” 他轻轻地握住了谢知微的手,手指轻轻地往上爬,撩开了她的衣袖,捏住了她的手腕,微微用力,谢知微抖得更厉害了。 “你再这样,我,我就喊人了。” “你喊谁?”萧恂的声音有点沙哑,低头看着她脸颊上薄薄的红晕顺着白皙的脖子往上爬,将一张欺霜赛雪的脸染出了一片红霞。 “喊,喊杜沅和,和杜沚!”谢知微说话都不利索了,她总有一种自己会摔倒在地上的感觉。 “湄湄,别喊了,你知道我想你想得多苦,我早就盼着今天了,能够单独和你在一起,你就不想我吗?” 萧恂一本正经地说着话,说得格外理所当然,好似在说一件寻常事。 谢知微连呼吸都不会了,她紧紧地抓住萧恂的腰间,浑身抖个不停,颤抖着道,“你,你又在浑说什么?” 萧恂的手指轻轻地在她的手腕上滑动着,他靠得更进,见她并拢着双.腿,薄薄的绣花鞋里,脚背都弓起来了,偏偏还装出一副冷静的样子,便笑道,”湄湄,我说什么了?说你想我的事吗?“ 谢知微知道他可恶,没想到他可恶到了这种程度,偏偏,她又不是真的生气,鼓起腮帮,像个被气狠了的河豚,“你再胡说!” 谢知微猛地抽出手,朝他打去,萧恂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湄湄,别生气了,是我不好,我不怪逗你。” 他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唇.瓣几乎要贴上她的脸颊了,轻声道,“不过,我想你是真的。”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姐妹们,月底了,地主家的余粮不多了,有票票的多投点票票啊! 第441章 别动 谢知微的手腕被他握了好一阵子,指尖从手腕渐上至手臂,力道一点一点地增大。 她如羊脂玉般的肌肤上,被捏出了深深浅浅的红印子,如千瓣红桃在她的手腕上盛开,五根如葱尖般的手指,纤纤如嫩荑,白皙如凝脂,萧恂的眼眸便渐渐地暗沉,额角渗出汗来。 “阿恂……”谢知微的手腕动了一下,见萧恂似乎很痛苦,也觉得这样的萧恂看上去很可怕。 “湄湄,别动,等会儿!” 过了好一会儿,萧恂才道,“你看前面那片紫叶碧桃,好不好看?” 那一片紫叶碧桃,红得如火,明艳如霞,的确好看,谢知微听他说话正常了,方才松了一口气,“好看!” 萧恂这才直起身来,牵起了她的手,两人往回路上走,“我过两天就离京了。” “你这次离京,往哪个方向去?” 谢知微并没有问他要去做什么,而是问往哪边去,摆明了是,有些事,若萧恂不方便说,她也不会问的意思。 “去西边,我要去一趟西凉。” 西凉? 谢知微眼睛一亮,“你若是去西凉,就帮我带些药材回来,要是有紫荆草,就最好不过了。” 萧恂顿时愣住了,他顿住了脚步,看向谢知微。 谢知微朝他看了一眼,低下了头,晃了晃他的手,“走吧,怕母亲和娘娘等得着急了。” 紫荆草和金青冰莲都是解七星蛊毒的主药材,她果然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知道的?她怎么能这么聪明呢? 萧恂却一点都不担心,而是心里被暖意涨得满满的,恨不得牵着谢知微的手,就这样,在这漫天的桃花林里头,一直走到天荒地老。 谢知微和萧恂回到了亭子里,容氏将一个红漆描金花鸟纹长方匣从花楹手里接过来递给了谢知微,“郡主,一点心意不成敬意,你若不喜欢,拿去打赏丫鬟们玩。” 谢知微当着她的面,打开匣子看了一眼,是一套红翡头面,很是喜欢,“多谢娘娘,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 说着,容氏已是起身,“袁夫人,我已经十多年不曾出门了,今日和夫人一见如故,是不浅的缘分,今后若有机会,愿意再和夫人说话。” 袁氏也很喜欢容氏,便留容氏,“娘娘何不在寺里用了午膳再走?法门寺的桃花斋饭天下闻名,今日实在是机会难得呢。” 谢知微知道容氏出府风险极大,她忙拉了袁氏的手,“母亲,娘娘想必还有要事,您就不要留了,来年我们约好了再一起过来玩。二婶她们说不定在等我们用膳呢。” 容氏极喜欢谢知微的这份玲珑心思和体贴,忙道,“是这个话,来日方长呢!” 说着,她和萧恂便走了山路,从寺庙的后面下山。 谢知微站在山头送萧恂,萧恂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恨不得把谢知微变小了,放在他的荷包里,随身带着。 容氏坐在滑竿上,将萧恂的不舍看在眼里,笑道,“娘一个人回府就行了,你要不要回去陪郡主?” “她才不要我陪呢!”萧恂羞得脸都红了,扶着滑竿低着头,“娘,您就不要取笑我了。” 容氏难得看到儿子难为情,不由得哈哈大笑,她轻轻地拍了拍儿子的手,“娘看得出来,郡主很在意你,这样就很好,人这一生,有个人把自己放在心上,不管生与死,就都不怕了!” 法门寺的斋饭的确非常好吃,特别是桃花饼,浅粉的颜色看着就令人食指大动,香甜酥软,入口即化。 午膳的时候,谢知微让玄桃去找寺庙里的大和尚多买了一点,准备带回去给弟弟吃,另外再往襄王府送一点。 晌午歇息过后,袁氏听说肖氏等人都去大雄宝殿里拜佛去了,她也和谢知微慢慢地从厢房出来,顺着藏经楼边上的巷道,朝放生池那边走。 才出了巷道,便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道,“侯夫人,这边请,哎呀,我是好久没有出过门了,今日出门的时候,听到院子里的喜鹊在叫,我就知道一定会遇到贵人。” 另外一个熟悉的声音倒是有些孤傲,“是吗?我也没有想到,会遇到夫人。” 两人带着丫鬟婆子,朝放生池对面的回廊走去,那边是一片竹林,林中有石桌子和凳子,两人背对着这边坐下,从背影,不难看出,是肖氏和义武侯夫人汪氏。 谢知微朝百灵使了个眼色,百灵点点头,折身往右,从藏经楼门前经过,绕了过去。 袁氏还在低声嘀咕,“她怎么和洪夫人一块儿说话去了?” “母亲,注意脚下,有台阶呢!”谢知微低声提醒。 袁氏很快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二人先是拜了菩萨,便去罗汉殿里头数罗汉。 此时正值四月里初夏时节,法门寺后山的桃花开得正好,可大约是因为今日萧恂来了,寺庙里没有大开,来的人并不多,整个罗汉堂里庄严肃穆,静谧极了。 “二姑娘,你别走啊,听本世子把话说完,我虽年纪比你大了些,可你也知道,只要你一过门,就是世子夫人,岂不是比嫁一个寒酸学子好多了,哪怕有状元之才呢,一辈子不一定能熬出个四品来……” “你让开!“ 是谢知慧的声音,谢知微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她正要说话,便听到另外一道声音道,“哎呀,哥哥,原来你和谢二姑娘在一起啊!” 谢知微心知不妙,朝杜沅和杜沚使了个眼色,两人连忙过去,“二姑娘,您要的斗篷,奴婢们拿来了。” 说着,杜沅将胳膊上搭着的给谢知微的斗篷展开,披在了谢知慧的身上,她朝洪言珵看了一眼,“这位公子,你往那边走,这边是我们二姑娘要走的路。” 洪言珵有些晕了,这两个丫鬟是什么时候冒出来的?这唱的是什么戏? 杜沚则将一块帕子递给了谢知慧,“姑娘,帕子就掉在那边的地上,幸好奴婢眼尖,要是被人捡了去,可不得了。“ 杜沚朝后面十来步远的地方指了指,也是想告诉洪歆婷,她一直不离她家姑娘的左右。 洪歆婷并不知道杜沅和杜沚是谢知微的丫鬟,眼看谢知慧要被两个丫鬟扶着带走了,忙上前一步拦着道,“谢二姑娘,你方才是跟我哥哥在一起吧?”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42章 意欲 看到杜沅和杜沚,谢知慧知道,大姐姐就在附近,此时,她已经冷静下来了,略一思忖,便知道,这个局,是她母亲和外人一起布的,为的是什么,不言而喻。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有被亲娘坏了名声的时候。 但,此时,她已经不怕了,看着洪歆婷,谢知慧微微扬起了下巴,倨傲地道,“洪大姑娘,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的侍女一步不离地在我跟前,这里是罗汉堂,多少人都在数罗汉,我与令兄对面错过,何来在一起一说?” “你撒谎,你的婢女根本不是她们二人,她不是被你母亲支去拿垫子去了吗?”洪歆婷冷哼一声,“你这是想不认账了吗?” “你……”谢知慧不由得恼怒,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听到杜沚道,“洪大姑娘,你该不会以为,满天下的权贵士族都和义武侯府一样,娇贵的姑娘身边都只有一个婢女吧?” “是啊,我谢家的姑娘,论规矩都是两个一等大丫鬟,四个个二等丫鬟,我出门怎么可能只带一个丫鬟?”谢知慧看到洪歆婷脸色一变,看到她头上都有些失色的金饰,不由得优越感顿生,“哼,那还只是我们几个当妹妹的是这样,我大姐姐的屋里,六个一等大丫鬟呢,洪大姑娘,你真是少见多怪。” 六个一等大丫鬟,一个月得多少银子?洪歆婷嫉妒得眼睛都红了,谢家果然财大气粗,既然如此,就不能怪她不择手段了。 她推了自家哥哥一把,“哥,你刚才是不是和谢二姑娘在一起?” 洪言珵不懂妹妹为什么非要他承认,他对谢二姑娘根本不感兴趣,他只想娶谢大姑娘,只可惜,谢大姑娘已经和萧恂订婚了,真是可恶。 若是,他能见到谢大姑娘,他非要把谢大姑娘抢回来,他就不信,若是他与谢大姑娘有染,萧恂还不嫌弃,还愿意娶谢大姑娘。 若是那样,他洪言珵也佩服萧恂,愿意对他俯首称臣! “是又怎样?”洪言珵很不耐烦,他听到了脚步声,便看到,自己心心念念的姑娘,扶着一个妇人出现在眼前,看着他梦寐以求的容颜,洪言珵顿时眼前一亮,情不自禁地朝前走了一步,“谢大姑娘!” 谢知微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对洪歆婷道,“洪大姑娘,你口口声声说我二妹妹与你哥哥在一起,不知意欲如何?” 洪歆婷看到谢知微就有点犯怵,实在是谢知微的言语中有一个盛气凌人的威严,似乎她只要回答得不妥当,自己便没有好果子吃。 但眼下,由不得她不据理力争,“端宪郡主,我也为了令妹好,她若是与我哥哥孤男寡女……” “掌嘴!”谢知微凌厉的声音在这狭窄的空间里响起,不待她话音落,杜沅便猛地一耳光扇在了洪歆婷的脸上。 洪歆婷被打懵了,她捂着火.辣辣疼的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知微,“你,你居然敢打我?” “有什么不敢的?我正一品的郡主,你在我面前无礼,我打不得你吗?”谢知微冷笑一声,“难不成你还想去宫里告状不成?” “你,你,你,我跟你拼了,你以为我是薛大姑娘,她因为是你表妹,才被你欺负,被你压着,我可不是,我是义武侯府的大姑娘。” 洪歆婷捋起袖子,满目仇恨地朝谢知微扑过来,谢知慧吓了一跳,想都没想就将谢知微抱在怀里,企图用自己帮谢知微挡灾。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你们放肆!” 身后传来洪歆婷的叫喊声,谢知慧扭头一看,杜沅和杜沚将洪歆婷挡在身后,不管她如何挣扎,都不能朝前一步。 而就在这时,洪言珵突然朝谢知微扑了过来,他一把拉开谢知慧,张开双臂朝谢知微抱去,袁氏和谢知慧惊呆了,惊骇之下,袁氏已经不管不顾地朝谢知慧扑了过去,喊道,“微姐儿!” 谢知微似乎被吓傻了的样子,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冷冷地看着洪言珵。 洪言珵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眼下,是最好的机会了,若是谢知微被自己玷污了,看她还有没有脸嫁给萧恂,如此一来,她就只能嫁给自己了。 砰! 洪言珵如同一块破布朝空中飞了出去,在半空中划过了一道完美的弧线,被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一个穿着黑色劲装,头脸都被蒙得严严实实的男子,挡在谢知微的面前,他拍了拍手,朝洪言珵走去,在他面前立定,一只脚踩在了洪言珵的脸上,冷声道,“郡主也是你能碰的?” “你,你是什么人?”洪言珵的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他在地上挣扎,如同一只丑陋的蠕虫一般,“谢家居然敢养死士!” “谁说我们是谢家的人?哪怕你去皇上跟前告状,我家主子也不怕,且去问一下,绣衣旗是做什么的?“ 绣衣旗? 洪言珵的脸色彻底白了,天底下谁不知道,皇太后有多疼爱萧恂,将先帝留下来的绣衣旗给了萧恂,没想到萧恂倒是看重谢知微,竟然将绣衣旗的人派在了谢知微身边保护她。 洪歆婷却不知道绣衣旗是什么,她只知道谢知微居然狗胆包天打了她不说,还把哥哥的脸按在地上摩擦,她抬手指着谢知微道,“你以为你被封为郡王妃,就能为所欲为了吗?谢知微,你真是不知死活,萧恂今日对你有所图,才会对你这么好,你以为他会永远对你这么好?” “掌嘴!” 谢知微厉声道,她话音方落,杜沅再一次猛地一巴掌打过去,这一次可就没有留情了,杜沅右边脸颊里头的板牙被打落了一颗,她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人,如同一个猪头。 “你若是永远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我不妨再帮汪夫人好好教你,免得你哪天口无遮拦,得罪了贵人,就不是两个耳光可以打发的了。” 这边的动静,早就惊动了外面服侍的人,匆匆跑到竹林里去报给汪氏听。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43章 两姓 这边,汪氏和肖氏相谈甚欢,汪氏对肖氏道,“我们家世子性子很好,对底下的人也很宽容,身边就两个通房,没有多的人,这在满京城里,都找不出第二个这么干净的了。这是我跟夫人您交的老底,您尽管让人去打听,若是有半个字的不实,您只管扇我耳刮子。“ “还有啊,只要两家定了婚,我这边就让世子给二姑娘请封世子夫人,和郡主一样的体面。” 肖氏听得心中一阵舒坦,但也很是不甘,要不是因为她们是二房,今日被赐婚给宸郡王的不就是慧姐儿了吗? 世子夫人比起郡王妃还是要差远了,但好在义武侯世子是嫡出,比起萧恂那种庶出来说,还是要高贵多了。 肖氏觉得,若是慧姐儿能够得一门好亲事,谢家再不情愿也不得不重视二房,看将来,公公还会不会随便给她脸子瞧。 世人都是捧高踩低,人人都是一双势利眼,若非二房势弱,她的相公没有大伯会读书,不讨老太爷喜欢,她的女儿没有大姑娘机灵,更加没有一手好医术,老太爷会这么不重视二房? 义武侯是曾经的西疆守将,十五年前,助当今皇帝上位立过大功,这么多年,圣宠不衰,满朝武将,谁有义武侯这般功高盖世? 而且,女儿一嫁过去就是世子夫人,一等权贵,想想,肖氏就满腔热血都在沸腾,脸上的笑意绷不住。 汪氏看在眼里,很是满意,虽说谢二姑娘不是她的首选,但谢大姑娘被宸郡王捷足先登之后,她也只能退而求其次。 谢家四爷娶妻,居然请的是潘楼的师傅,她听说那新房修葺的非常漂亮不说,屋子里的摆件,好几件都是前朝皇室赐下的珍品,这样的人家还愁嫁女儿的时候,不会陪大量的嫁妆? “我们家世子年纪不小了,若这门亲事定下来,我们还是想早些让姑娘过门,二姑娘年纪小了些,但过门之后,等几年,及笄之后再圆房也不是不行。“ 如果再等下去,汪氏怕谢家等得起,义武侯府等不起,现在,义武侯府都快揭不开锅了。也不是没有开源节流的好办法,但这京城中,谁家能包得住秘密呢? 一旦被人知道了,不但两个孩子的婚事将来会非常艰难,义武侯府也丢不起这个脸。 想到这里,汪氏的脚不由得朝裙子底下缩了缩,她方才才发现,她的脚底似乎贴着石板地面了,应是鞋底穿了个洞。 她略扬了扬下巴,看着肖氏喜不自禁的脸,底气再次足了,“我年纪也大了,操劳了一辈子,身边没有个帮衬的人,身体也越发不好,要是二姑娘过了门,我没打算再管事了,想享享儿媳妇的福,将来这家里的事,就交给她打理,若是有为难的,我也好趁着还能搭把手,在一旁帮衬一下。” “侯夫人看得起小女这自然是好,我是满意贵府,只是这结亲是两姓之好,到底点不点头,我还得看看姑娘的意思。“ 汪氏松了一口气,她看到丫鬟匆匆而来,心里已是有了把握。朝肖氏看了一眼,肖氏也看到了义武侯府的下人过来,看脸上的急色便知道,事儿肯定是成了。 肖氏也压抑不住心头的激动,如此一来,也不怕公公和相公不答应这门亲事了。 “侯夫人,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你急成这样,世子爷呢?”汪氏问着,意味深长地朝肖氏看了一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世子爷和大姑娘都被人打了!”那丫鬟急得声音都高了八度,“是被端宪郡主的人打的,大姑娘的脸都快破相了,世子爷也被打得不成样子。” 那丫鬟想说被打得半死不活,但怕被责罚,只好说得委婉了一些。 汪氏和肖氏均是大吃一惊,两人一前一后朝罗汉堂冲了过去,到了门口的时候,正好洪家兄妹被人搀扶着出来,看到女儿和儿子都是一副惨不忍睹的样子,汪氏哭喊着扑了过去,“我的儿啊,是谁这么狠毒,把你们打成了这副样子?” “是谢知微,娘,是谢知微,是她,娘,你给我和哥哥报仇!” 洪歆婷生怕谢知微跑了,指着谢知微跳脚。 汪氏顿时恶狠狠地朝谢知微看过去,她本想谢知微带着丰厚的嫁妆嫁到义武侯府,好填补义武侯府的亏空,谁知,谢知微不识抬举,非要嫁给萧恂那个庶子,她本就不悦,此时见谢知微如此跋扈,顿时怒不可遏,“端宪郡主,你为何要这样做?你这样是不把义武侯府放在眼里!” 袁氏生怕女儿吃了亏,将女儿拉到了身后,怒道,“侯夫人,什么叫我女儿不把义武侯府放在眼里,你怎么不问一问你儿子和女儿做了什么事?” 袁氏说着,朝汪氏的脚底看了一眼,见汪氏的一双鞋子,边缘又起了毛边,她鄙夷地撇了撇嘴,“堂堂侯府,穷得连双好鞋子都穿不起了,还想别人把你放在眼里,我呸!” 同是武将出身,袁氏觉得自己找到了对手,说话行事也格外有了优越感,“哼,你儿子女儿欺负我女儿,被我女儿反欺负了,还找父母告状,你当我女儿没有爹娘护着?” 汪氏气得浑身发抖,她看着袁氏头上价值不菲的头面,怒道,“我义武侯府行事端正,日常简朴,我不偷不抢,什么时候,勤俭成了见不得人的了?大字不识一个,还在我跟前叫嚣,你算哪门子娘?要不要点脸,你一个当继母的,还嘚瑟上了?” “侯夫人,我打洪大姑娘的耳光,是因为她不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难不成侯夫人也缺两记耳光?”谢知微越过袁氏,走上前来,“我母亲是谢家明媒正娶的长房宗妇,是受过朝廷敕封的恭人,也是我端宪的母亲,你确定要对我母亲如此无礼?” 汪氏没想到谢知微居然还会护着袁氏,天底下还有继女护着继母的?她有些愣住了也被谢知微的气势镇住了,不由得嗫嚅道,“是你母亲先对我无礼的!”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44章 相看 谢知微笑了一下,目光别有深意地朝汪氏的脚上看了一眼,“侯夫人,我母亲说的都是事实,至于,贵府到底是厉行节俭,还是穷得揭不开锅了,今日我就给侯夫人一个面子,不去考据了,但请侯夫人好自为之!” 义武侯府如今毕竟简在帝心,谢知微倒也没想现在就赶尽杀绝。 洪歆婷羞得一张脸通红,若是谢知微真的把侯府穷得揭不开锅的话说出去,她将来还怎么出门? 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萧恂才会看不起她,选了谢知微这个跋扈狠毒的女人? 谢知微可真是歹毒啊! 若今日这事就此罢休,不但义武侯府和谢家二房的婚事要黄了,汪氏这张脸还要不要了?她也是一品侯夫人呢! 岂会被谢知微这个黄毛丫头给打趴下了? “二太太,我真是没有想到,谢家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是如此飞扬跋扈,都说谢家的家教如何如何好,我可是没有看出来,不知道二姑娘是不是这样,若也是如此,我们商量的事,就此作罢!” 肖氏把谢知微恨死了,她自己得了桩好亲事,就不顾妹妹们的死活了? 商量的事?商量的什么事?谢知微心里不由得起了警觉,前世,二妹妹可是嫁给了义武侯世子,没有落下个好下场。 她不由得朝义武侯世子看过去,见他正好恶狠狠地看着自己,谢知微冷然一笑,“侯夫人,我不觉得贵府和我谢家有什么事好商量的。” 肖氏却是愤然道,“大姑娘,你早晚要出阁,姑娘家在娘家是娇客,即便是你母亲也管不到二房的事上来。” “是吗?二婶这么觉得?若二婶做的是肖家的主,我就不说什么了,若是谢家大事上的主,二婶别到时候把自己的脸面给丢了!” 肖氏怒不可遏,她冷笑着对袁氏道,“大嫂,你就是这么教养大姑娘的?果然是后母,我看你玩的是捧杀!” 袁氏一下子急了,她不怕别的,生怕这话被谢知微听到了心里去,忙道,“我玩什么捧杀?她二婶,都是一家人,你怎么说这样的话?” 谢知慧也不是个傻子,她岂会不知道自己母亲打的是什么主意,方才,洪家兄妹的人品,她已经看到了,她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她母亲会这样对待她,想将她许给这样的人家。 “大伯娘,都是因为我,母亲才会说这样的话,大伯娘看在我的面子上,不要和我母亲计较。”谢知慧忍不住落下泪来。 “好孩子,跟你有什么关系,快别这样,这里还有外人呢!”袁氏忙宽慰谢知慧。 汪氏看在眼里,松了一口气,看来,谢家二姑娘的性子绵软,也幸好选了二姑娘,若是真的聘了大姑娘,以谢知微这样火爆的性子,家里还不知道被她折腾成什么样,恐怕永无宁日。 看来老天爷都站在她这边。 以谢家对大姑娘宠爱的程度,将来大姑娘出阁,谢家必定陪嫁丰盛。 陪嫁多少,也不愁打听不出来;等二姑娘出阁的时候,义武侯府再给谢家施压,嫁妆要比着大姑娘来,如此,也损失不了多少。 肖氏则对自己这个女儿越发厌恶了,成日里和长房一条心不说,眼下是拿她这个做母亲的作伐,好显得自己贤惠? “慧姐儿,母亲做了什么,母亲都没有觉得错了,你倒是好,先就代替母亲给人赔礼道歉,你是觉着母亲错了?子不言母过,你往日里读的那些圣贤书都到哪里去了?” 谢知慧的脸羞得通红,她深深地垂下头来,只觉得人生一片昏暗,看不到光明。 谢知微看到妹妹这样,吓了一大跳,她忙揽过妹妹的肩膀,安慰道,“好妹妹,别怕!” 是啊,她怕什么,还有祖父和父亲呢,家里的事,还轮不到母亲来做主,她的婚事,祖父不可能不过问,大不了,将来她留在家里的当一辈子老姑娘好了,三姑都可以,她为什么不可以? 想到这里,谢知慧心里好受多了。 钱氏闻到风声也来了,看看肖氏又看看义武侯夫人,她真是没想到,她这个二嫂竟然糊涂到了这种程度,连她这个棒槌都知道,文武不联姻,若是文臣和武将都亲密成一家了,皇上该睡不着觉了。 二嫂居然还想和义武侯府结亲,这真不知道她脑子是怎么想的? 公公和二叔他们会答应?为了家族的利益,家里的男人们,说不好就会牺牲掉二姑娘,这不是把自家女儿往火坑里推? “二太太,不管怎么说,今日我们两家是来相看的,现在为了二姑娘,我儿子和女儿被打成这样,这件事不能就这么善了!”汪氏摆出了就算打不赢,也要撕谢家一层皮的架势来,也顾不得谢知慧的脸面了。 “相看?我竟不知道,义武侯府还想和我谢家结亲呢,这可真是好事,想必皇上也会乐见其成。若是义武侯夫人执意要如此,明日我就进宫,和皇后娘娘说说这件事,兴许宫里还会给一张旨意,也是两家的体面!” 谢知微冷笑着,她看到义武侯夫人脸上的神色大变,再次笑道,“怎么,侯夫人,难不成咱们两家这事,是见不得人?还是说,侯夫人的心思见不得人?要瞒着宫里,还是要瞒着世人?婚嫁之事可是两姓之好,想瞒住谁都不可能!” “大姑娘,这件事跟你有什么关系?你非要把你二妹妹的好事给搅合了?” 肖氏早就被义武侯夫人劝过,宫里肯定不乐意见到文臣和武将结亲,更何况,谢家还出了谢大老爷这个武将,不如先把事儿成了,将来就说是两个孩子看对眼了,非要在一起,大人们拗不过,不得已而为之。 谢知微还想把这事告知宫里,不是明显要搅黄了这件事? “母亲,我不会同意的,我死也不会同意的,哪怕是嫁一个穷酸的举子,只要是祖父和父亲点头,我都愿意,母亲不如去问问祖父和父亲,他们同不同意?”谢知慧说完,捂着脸扭头跑了出去。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姑娘们,月底了,票票投给我哦,么么哒! 第445章 庚帖 谢知微赶紧让杜沅和杜沚追了出去,她看着肖氏道,“二婶,不管您是怎么打算的,没有祖父的允诺,这事儿,都成不了。“ “大姑娘,不瞒你说,我已经和义武侯府交换了庚帖,这件事,恐怕你想阻拦也阻拦不了。”肖氏看到谢知微的脸色变了,心里一阵快意,“我一个当母亲的,连儿女们的婚事都做不了主,天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谢知微心里觉得很对不住二妹妹,她重生了,明明知道前世二妹妹是和义武侯府结亲,以为没有了冯家得罪义武侯府,二妹妹的婚事就会出现转机,却没又想到,没有了冯氏,还有肖氏这个蠢货。 数息功夫,谢知微的心里已经转了十七八个念头,冷笑一声,“是吗?有句话叫夜长梦多,这天底下的变数多得去了,今天晚上脱下的鞋子,谁也不能保证明天能够穿得上。二婶,有句话叫蚍蜉撼树,我想二婶便是那不知天高地厚的蚍蜉,若您能把二妹妹嫁到义武侯府,我就不姓谢!” 谢知慧跑了出去,却没有跑远,毕竟这件事关乎到她的终生,她岂敢掉以轻心,便躲在一尊佛像后面偷听,杜沅和杜沚守在她的身边,寸步不离。 听到谢知微的话,谢知慧感动得眼泪都落下来了,若是让她嫁到义武侯府去,不如让她去死! 只有大姐姐是关心她,处处为她着想,她看着大姐姐也同样显得很稚嫩的肩背,一颗心暖暖的,这一生不管如何为大姐姐,她都愿意! 义武侯夫人听谢知微这么说,心里也是咯噔一下,她的确和肖氏偷偷交换了庚帖,媒人都找好了,只等着今天事成了,就遣媒人上门,到时候谢家不愿也得认。 若是谢知微在中间掺和一把,这件事就很不好办。 京中都在传,萧恂之所以把承平大长公主的孙子剥光了吊在城门上,据说是为了给谢知微撑腰,毕竟是谢知微将张家二.奶奶带回了崔家。 崔氏现在都没有回娘家张家二爷去接,被萧恂一顿奚落,回去就躺在床上不愿意出门,据说羞得不想见人。 谢知微这般没有妇德,挑唆人家夫妻不和,宫里不但不斥责,居然还给谢知微撑腰,让韩氏在宫门口跪了一天一.夜,抄写《女诫》一百遍,这要是落在她的头上,汪氏觉得自己没有勇气活下去了。 一面是丰厚的嫁妆,若是有了这门婚事,家里的亏空就能被填平,一面又是得罪了谢知微后要承受的严峻后果,汪氏为难得眉头都能夹死苍蝇了。 洪言珵被松风一脚踹得不轻,才起身的时候还好,等他走了两步,腹部痛得他都直不起腰来,请了寺庙里的僧人看了一下,洪言珵的两根肋骨估计损了。 汪氏心疼得要死,将谢知慧也恨上了,这种媳妇,还没有过门,就给相公带来灾祸,简直就是妥妥的扫把星。 回去的一路上,一面是女儿肿得跟猪头一样不能见人的脸,一面躺在马车哼哼唧唧不能动弹的儿子,汪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决定一回去就找媒人上门提亲。 谢知微也没有怠慢,一下马车,听说祖父回来了,正在家里,她便去找了祖父,正好二叔和父亲也在,便将法门寺里发生的事说了一遍,“祖父,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谢知微直接表达了自己的意见,“洪言珵并非良配,且,义武侯府恐怕穷得快揭不开锅了,他们先是和母亲套近乎,等我的婚事订下来之后,又打起了二妹妹的主意,这等居心,如何做亲家?” 谢眺气得胡子都在抖动,他很是不满地朝谢仲柏看了一眼,“老二,堂前教子,枕边劝妻,你媳妇把慧姐儿的庚帖交出去前,有没有和你商量?” 谢仲柏此时提起剑砍死肖氏的心都有了,他的脸涨得通红,起身低头道,“父亲,这件事我不知道,若不是微姐儿说起,我到现在都还被蒙在鼓里。” “从今天洪家兄妹的行径来看,只怕二婶和洪夫人商量好了,将生米煮成熟饭,让谢家不答应也得答应,甚至还求着洪家答应下来。”谢知微想了想,“洪家不是要银子吗?祖父,但凡银钱能够解决的问题都不是小问题,孙女想,由祖父出面,一万两银子,将二妹妹的庚帖换回来,先将二妹妹的名声保住,后面的,我们再另图!” 她是绝对不会放过义武侯府的,两世都想坑她的二妹妹,岂有此理! 谢眺眼前一亮,赞赏地看了孙女儿一眼,便喊了谢贵进来吩咐,“让你婆娘去一趟义武侯府,跟侯夫人说,若是侯府愿意把二姑娘的庚帖还回来,谢家愿意贴一万两银子,若是执意要做成这门亲事,让他们就别想了,谢家不介意把二姑娘养到老。” 老太爷原本在议海禁的事,如今,发生了这件事,他也没有太多心思了,摆摆手,让老大和老二都走,只留了谢知微说话,又问了今日法门寺的一些事,便转而对谢知微招手,“你来陪祖父下盘棋吧!” 祖孙二人在南窗前坐下,边落子,谢眺边问谢知微,“若是开海禁,提前要做什么布置吗?” 谢知微想了想道,“若是孙女儿没有弄错,皇上应该会叫袁家外祖父进京,会过问福州那边的一些情况,祖父可以提醒袁家外祖父,若是开通市舶司,将来往来贸易船只肯定很多,而倭寇横行,袁家外祖父那边可以趁此机会,给一些船只护航,收取费用。“ “这,能行吗?” “所以说,袁家外祖父要和皇上谈啊,要是皇上一听,可以节省粮草开支,岂不会很高兴,至于说,节省多少,不得靠袁家外祖父他们报?” 谢眺看着孙女儿将他的黑子吃掉了一大半,他心里再一次涌起了不甘和遗憾,若是他的微姐儿是个男儿,该有多好啊! 交一鼓的时候,祖孙二人收起了棋盘,沉霜送谢知微回院子里去,进了仪门,谢知微见谢知慧绣楼里的灯还亮着,便朝那边走,让百灵去看看,若是二姑娘没有睡下,她过去找二姑娘说说话。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46章 想他 谢知微走到怡然居的门口,谢知慧的奶娘迎了出来,淌着眼泪道,“大姑娘,幸好您来了,快去劝劝我家姑娘,不吃也不喝水,一直坐着哭,这真是急死人了!” “让厨房备些小菜和粥,一会儿端上来!”谢知微吩咐道。 她们今日去法门寺,中午用过斋膳后,出了晌午后那一档子事,便匆匆回来了,谢知微在前院陪祖父用过膳,没想到谢知慧到现在居然滴水未进。 入夜时分,变了天,虽然还没有落下雨来,但外面狂风大作。 谢知微上了二楼后,看到窗户被风吹得扑棱棱地响,不远处的一棵香樟树,在风中狂舞,如同妖魔鬼怪一样。 紫陌连忙上前去关窗户,谢知慧回过神来,正要呵斥,见是姐姐的丫鬟,她忙扭过头来,看到谢知微,就跟孩子看到了娘一样,“哇“地一声,扑进了谢知微的怀里,哭了起来。 谢知微轻轻地抚摸着妹妹的头,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才道,“人这一生啊,谁也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事,可不管遇到了什么事,努力地去做好自己就行了,我们改变不了旁人,可是能想办法掌控好自己!” “大姐姐,我为什么会,会,会有这样的,的母亲?” 毕竟,这句话是大不孝,谢知慧不该说,可这句话,憋在她心里好久了,她想不出的答案,就让她更加难受。 此时,这里没有别的人,只有她最信任的大姐姐,谢知慧这才鼓起勇气说出来。 “这有什么,站在你的角度,你觉得二婶做的事让你非常难过,也很伤心。可是,站在二婶的角度,她会觉得,她是在为你着想。这天底下,为子女着想的父母还是占多数。” 尽管,谢知微是很讨厌,也极瞧不起肖氏,但肖氏毕竟是二妹妹的母亲,她自然不能在一个女儿的面前说她母亲的坏话,挑拨母女情分。 “好了,这件事,我已经跟祖父说过了,你也不必担心,我们不挑事,可事儿来了,也没必要害怕。” “你看你,不管你是难过,是哭,还是不吃不喝折磨自己,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眼下我们能做的就是想办法补救,积极为自己争取,才能让结果变得好一点。” 谢知微说完,紫陌已经从奶娘手里接过了粥和小菜,在桌上摆好,笑道,“二姑娘,我家姑娘说了,委屈谁都不能委屈自己的身子骨,您多少还是吃一点。” 谢知慧看着姐姐淡定的样子,耳边似乎还回响着她在法门寺说过的话,“若您能把二妹妹嫁到义武侯府,我就不姓谢!”,她的脸上慢慢地绽放出笑容来,忍不住伸手抱了抱姐姐,“大姐姐,我听你的!” 安抚好谢知慧后,谢知微才从怡然居回来,等她刚刚进了院子,外头落起了雨来,关上窗户前,看着外面黑黢黢的夜,谢知微心里有些许失落。 萧恂今夜没有来。 尽管,每次他来了,谢知微也挺嫌弃的,主要还是担心被人发现萧恂在她的闺房里,于二人名声上有损。 可是,有些习惯真的是很容易养成啊,比如,睡觉前能够见到他一面。 外面的海棠树只有外围的枝叶随风舞动,萧恂躺在主干的枝丫间,看到谢知微关窗时,朝外看了一眼,他竟然有种强烈的冲动,他应该下去见她一面,哪怕是和她说一句话也好。 只是,夜已经深了,雨点落了下来,若是被谢知微发现他又来了,还要冒雨离开,她一定会担心。 待屋子里的灯息了,萧恂这才悄无声息地落地,他凑近了窗前,将脸在窗纸上轻轻地靠了靠,便如同一只鹞子般,扑向了夜幕之中。 义武侯府这边终究还是被凭空到手的一万两银子给打动了,次日一大早,义武侯便让人把谢知慧的庚帖送了回来,谢家也依诺送了一匣子共一万两银票过去,这件事就此罢休。 三日后,萧恂便离京了,和他一起离京的还有许良。 五月端午前一天,谢知微正在家里做粽子,百灵跟一只欢快的鸟儿一样从外面回来,夏日的烈阳将她的脸上晒得红扑扑的,一双水灵灵的眼睛也格外明亮。 “姑娘,今日兵部侍郎蒋家可真是热闹啊,宫里的天使去宣旨了,皇上将蒋家的大姑娘指婚给了大皇子殿下做正妃,听说蒋家还准备陪嫁一个滕妾,说是蒋家二老爷庶出的三小姐。“ 谢知微愣了一下,如今已经不兴陪嫁滕妾了,蒋家这样做的用意何在? 一直以来,兵部虽然是掌军政事务,操赏罚进退将帅之柄,堂官督军出征,但实际上,兵部的官员是文官。 蒋日伦以武将的身份,入兵部任职,还是侍郎,可以说是武将集团往文官领域的一次冒进。 谢知微倒是听说,蒋日伦是因为身体多伤病,进京荣养,才谋了这一职务,但具体如何,谢知微不得而知,也并不相信这一说辞。 “姑娘,还有一事,昨日,郑荣妃遣了两个宫中的嬷嬷去了崔家,说是要教三表姑娘宫中的规矩,昨日午后,三表姑娘递了牌子到凤趾宫,今日,三表姑娘带着那两个嬷嬷进了宫。” 烈日当空,崔南嘉跪在凤趾宫的门口,两个嬷嬷如同两尊门神一样站在她的身后,不时朝崔南嘉身后瞥去两眼,眼中尽含轻蔑。 娘娘将她们派去教崔家三姑娘规矩,是瞧得起崔三姑娘,谁知,崔三姑娘竟然不识抬举,要将她们退回来。 崔三姑娘还觉得皇后娘娘会站在崔家这边不成?真是异想天开。 皇后娘娘自己没有生儿子,对宫中几个有儿子的妃嫔很是忍让,事关三皇子的终生大事,即便皇后娘娘再不满这桩婚事,她也不会明面上得罪永和宫。 郑荣妃猜测得不错,此时的凤趾宫里,皇后娘娘打完了一套妊娠戏后,出了一身香汗,接过奚嬷嬷递过来的一碗绿豆汤,喝了个底朝天,问道,“崔家姑娘还在门口跪着?” “回娘娘的话,可不是,这都跪了半天了。” “那就跪着吧!”皇后摸了摸肚子,眼底闪过一丝不忍,却并没有将崔三姑娘叫进来的意思,“这风口浪尖上的人,谁还不受点委屈?不受点磨难?“ 奚嬷嬷道,“想必,崔家能够明白娘娘的一片心意,不是娘娘不帮她们,这世上谁又能帮得了谁?不都是自己挣扎出一条生路来。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47章 太子 皇后深以为然,“是这个理,本宫看,崔三姑娘不声不响地跪着,都是聪明人呢!” 正说着,元嘉冲了进来,她来不及行礼,便扑到了皇后娘娘的跟前,“母后,您就帮帮微妹妹的表姐吧!” 皇后摸着女儿的头,笑着对奚嬷嬷道,“你看,本宫这个傻女儿啊,真是的。本宫正说着呢,她就跑来了,也不知道这孩子的姻缘在哪里?将来找个什么样的驸马,本宫都不会放心。” “有皇后娘娘看着,公主还有什么好担心的?”奚嬷嬷笑道。 “你不明白,这后院啊,就跟战场一样。本宫常常说,后院比边关的战场还要危险,一个不慎,生不如死。这孩子,心眼儿太直,凡事都不肯多过一遍脑子,都是本宫把你宠坏了。” 元嘉一个字都没有听懂,只茫然地看着母亲,她就蠢成这样? 皇后见她这懵懂的样子,真是又好气又好笑,不由得点着她的额头道,“你且瞧瞧,你微妹妹着不着急?傻孩子,本宫要是真插手这件事啊,这事儿只会变得越来越复杂。崔家明摆了是不敢和永和宫那边结亲呢。崔家的姑娘这么跪着,分明是跪给你父皇看的。” 皇帝虽然不管后宫,可后宫里任何一点动静,只要皇帝想知道,没有能瞒得过皇帝的。 永和宫里,郑荣妃和萧昶烨相对而坐,两人的心情都很不好,郑荣妃更是因愤怒,一张脸不再娇艳显得有些狰狞,“本宫真是没想到,崔家居然如此给脸不要脸!” 萧昶烨沉默了一下,笑道,“母妃,崔家不愧是崔家,行事很有魄力,若是母妃的这一次试探,崔家不做任何反响的话,儿子倒是会怀疑崔家是不是徒有虚名了!” 郑荣妃听得儿子的言辞间有放弃的意思,顿时有些不安,“你怎么说?这是一桩极好的姻缘,与崔家结亲,就相当于把谢家也拉入到了咱们的阵营里,而且母妃听说谢家姑娘与崔家姑娘感情深厚,端宪郡主被赐婚给襄王府,将来萧恂就会站在你这边,文臣武将,何愁事不成?” 萧昶烨笑道,“母妃,这么简单的事,母妃想到了,难不成,母妃以为父皇想不到,父皇身边的那些臣子们想不到?事已至此,母妃且看看,若是父皇将崔三姑娘指婚给儿臣,那父皇心目中中意的太子便是儿臣,如若不然,便证明父皇暂时没有立太子的意思,父皇或许在等皇后娘娘肚子里的孩子。” 郑荣妃的手不由得紧紧地握住了裙子,她心头的震惊难以自已,若是皇后没有了儿子呢? 皇上是不是就会吧崔氏指给自己的儿子?一来,她的儿子有了崔家和谢家的支持,便变相地将襄王府绑在了儿子这边;二来,崔氏今日这番举动,相当于是在打她的脸,她若是成了自己的儿媳妇,今日之仇,她也就有了报复的机会了。 婆婆磋磨儿媳妇,不是天经地义吗? 凤趾宫这边的动静,皇帝在俞选侍那里睡了个午觉,便知道了。他从福宁殿的偏殿里出来,问陆偃,“崔家三姑娘是怎么回事?听说在凤趾宫的门口跪了快三个时辰了?” 陆偃走在皇帝的身边,恭敬万分,“回皇上的话,上次皇后娘娘举办花会,给皇子们选了妃子,听说郑荣妃瞧中了崔家三姑娘,昨日,皇上这边给大皇子殿下的婚事拟了旨意后,郑荣妃便选了两个嬷嬷送去了崔家。” 皇帝留了个心眼,上个月,云贵妃前脚才和自己商量完了大皇子的婚事,后脚,郑荣妃便缠着自己给三皇子下旨,他当时只把这当做个凑巧。 看来,这天下还真没有那么多巧合。 “阿偃,昨日朕下旨赐婚的时候,是谁在身边伺候?全部杖毙!”皇帝的声音非常阴冷。 “是!”陆偃恭敬地领命,从皇帝跟前撑伞的太监手里,接过了油纸伞,陪着皇帝走在花影树荫间,斑驳的光影落在他的脸上,狭长的眼角斜挑出一抹妖魅,如一株盛开的赵粉,国色无双。 “阿偃,你怎么看崔家三姑娘这件事?” 陆偃略沉吟,很快便道,“皇上,臣以为,崔家颇识时务,大约也想到了,皇上既然把端宪郡主赐给宸郡王,凭谢家对端宪郡主的重视,谢家将来与襄王府必然会走动颇多。臣听说,端宪郡主与崔家姑娘感情很深,彼此照应,如此,与崔家结亲,与襄王府便少不了来往。” 陆偃眼角余光落在了皇帝的脸上,见皇帝的一双盛满了龙威的眸子眯起来,便斟酌着道,“皇上,臣暗自揣摩,崔家想做个孤臣,毕竟宸郡王一名领兵的武将,他乃是宗室子弟,无论如何,不会对大雍有逆心,也必然会得皇上器重。” 陆偃说话,非常隐晦,但皇帝听懂了,他深以为然,“阿偃,你说得很对,阿恂乃是宗室子弟,也是朕将来要重用的武将。崔家既然如此识时务,朕也不能寒了忠臣的心。阿偃,你回头拟个旨意,崔三姑娘毓秀钟林,就赐给二皇子为正妃吧!“ 说到这里,皇帝似乎兀自不解恨,道,“老三比老二要小,老二都没有急,他急个什么劲儿?” 这话,陆偃自然没法接,送皇帝回了麟德殿,他照例将一碗药膳送到了皇帝的手边,闻到药膳的味儿,皇帝有些昏沉的头才稍微清醒些,“阿偃,你去接一下端宪郡主,让她进宫来住些时日,每日给朕调理一下身体,再皇后那边,眼看月份到了,有端宪郡主在,想必要安心些。” 陆偃垂下眼帘,狭长的眸子里,如寒潭般深邃冰凉,他面上却格外恭敬,阴柔的声音道,“是!” “对了,阿恂呢?朕这些日子怎么就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难不成是要娶妻了,变得懂事稳重了些?” 陆偃笑了一下,道,“皇上,宸郡王上个月离京了,听说是要娶妻了,手上没银子,组了个商队,去了西凉!”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48章 怀孕 皇帝手中吃了一半药膳的碗,哐当一声,落到了地上,好好一只粉彩粥碗,砸在凿花地砖上,碎成稀烂。 “你说什么?”皇帝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要娶妻了,手上没银子?” 皇帝只觉得有种天塌下来了的感觉,当年,他和伪帝争太子之位都不曾这般紧张过,手抖得厉害,右手都没法拿勺子了,“他去了西凉?你说他去了西凉?” “是,臣昨日得到的消息,宸郡王和永新伯世子一起已经进了怀远城。“ 皇帝已经气得浑身发抖了,右手握不住勺子了,他进了五月就落了个手抖的毛病,以至于现在,被气了之后,抖得越发厉害。 “他,他真是……去,去把襄王和永新伯给朕叫,叫进宫来!”皇帝一着急,说话都不利索了,索性将勺子也砸在了地上,因是金勺子,倒也没有砸坏。 襄王扭着肥胖的身子哼着歌儿进来,在麟德门门口遇到了永新伯,见永新伯弯着腰,一路走,一路抹汗,也不知道是吓得还是真热。 “老许啊,几年不见,你还是这么硬朗啊,来,跟本王说说,你都是怎么保养的,你家里那些妖精们怎么没把你给吸干啊?“ 永新伯老脸一红,忙正儿八经地向襄王行礼,“王爷说笑了!” “本王可没有说笑,听说你家的小妾,院子都装不下了,要不,把你不要的送两个给本王?” 永新伯额头上的汗爆得更加多了,把眼睛都快淹了,他不知道该怎么接话,吓得腿都要软了。 好在,李宝桢迎了出来,朝麟德殿的方向一伸手,“王爷,伯爷,请!” 东暖阁里头已经收拾妥当了,陆偃亲自将一盏茶递给了襄王,襄王不等皇帝叫起,便一撩衣摆,站起身来,迫不及待地往椅子上坐下,吩咐陆偃,“小阿偃,给本王多加一盆冰,这天热死了,皇兄,你今年怎么不说要出去避暑了?” 皇帝看了襄王那满身的肥漂肉,气得没法接话,好半晌,他才缓过气来,压着怒气道,“永新伯,许良呢?” 许良这个名字,还是陆偃告诉皇帝的。 永新伯最近找不到自己儿子了,到处都找不到,他本就急了,生怕一直对他怀恨在心的儿子会闹出什么大事来,本就心神不宁,此时被皇帝一问,咚咚咚地磕头,“皇上,臣,臣不知啊!” 听到这磕头的声音,襄王一阵牙酸,他“哎呀”一声,朝永新伯一脚踢过去,“你别把脑花给磕出来了,本王可受不住那恶心!” 皇帝彻底憋不住了,他将手中的茶盏朝襄王扔了过去,“你好意思说别人,你呢?阿恂到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 “臣弟不知道,他那么大的儿子了,都要娶妻了,难不成臣弟还要管他去哪里?这天下之大,只要不是皇兄想要他的命,别的人,恐怕很难!” 这说的是人话吗? 皇帝已经不想和他这个弟弟说话了,只折磨永新伯,“朕看你家里养的小妾多,生的儿子也多,这些年可真是难为你了,为朝廷半点力都没有出,尽在家里生儿子去了,听说你养活了的儿子都有十七八个了,朕要不要下旨嘉奖你一番?” “臣,臣也没有办法啊,臣家里的房子都不够住了,那些女人们,一个个跟母猪一样,臣一碰,她们就怀孕了,臣也很急啊!” 襄王呵呵直笑,皇帝朝永新伯一脚踹过去,永新伯跟不倒翁一样歪了歪,又稳当当地不动了,倒是皇帝,自己把自己踢得朝后仰去。 “朕可告诉你们,朕听说你们两养的两个好儿子,去了西凉,你们回去就烧高香去吧,若是被西凉人抓住了,朕可不管!” “皇兄,你这就不对了,你既然知道了,说出来,我能保证我不说出去,谁能保证永新伯不说?万一他说给哪个小妾听了,那小妾为了弄死他家世子,把这话告诉了西凉人,岂不是会连累我儿子?” 襄王想了想道,“阿偃,你把永新伯弄到诏狱去关几天吧,什么时候等我儿子回来了,什么时候把他放出来!” 永新伯惊呆了,不敢置信地看向襄王,见襄王不像是说笑,他素日里也听说,襄王说话做事很不靠谱,忙再次朝皇上磕头,“皇上,求皇上饶命啊,臣不能进诏狱啊,臣对皇上忠心耿耿,臣怎么能进诏狱呢?” “只是叫你去诏狱住几天,又没说要把你怎么样,你说不去就不去?”襄王朝永新伯发完火,对皇帝道,“皇兄,他那么多儿子,臣弟的儿子可不多,就两三个,有出息的也就阿恂,阿恂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臣弟也不活了!” 说着,襄王就腾地起身,不客气地道,“臣弟这就去找母后去!” 皇帝头疼了,他一手按着额角,一手朝襄王招手,示意他不要动,道,“阿偃,你先把永新伯带到诏狱去,等阿恂回来了,再放他出来。” 永新伯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襄王则很是不满,朝永新伯踢了一脚,“哼,死穷鬼,成日里就知道让他儿子跟着本王的儿子,搞不好这次就拖本王儿子的后腿了。” 陆偃抬手,两个小内侍过来将永新伯抬了出去,陆偃吩咐道,“送东厂诏狱,沿途不许任何人和他说话,也不许任何人接近。” “是!”小内侍肃然道。 襄王这才放心下来的样子,对陆偃亲切地道,“小阿偃,你办事,本王还是放心的。不过,永新伯这无缘无故地下诏狱也不太好,要不,你还是装模作样地去永新伯府抄抄家吧!” 陆偃不敢随便答应,看向皇帝。 皇帝对陆偃的表现很是满意,自然对襄王就很不满,“你现在才知道随便下诏狱不好?你且说说,朕该以什么名义去抄永新伯府?” 襄王嗤笑一声,“皇兄,你也太正儿八经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臣弟举报永新伯通敌,投敌西凉,这不就有抄家的理由了吗?阿偃,记得照办!” 陆偃为难死了,低着头,不说话,皇帝深吸一口气,摆摆手,“就照襄王说的办去吧!”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月底最后两天了,手上有票票的,能不能拿来砸死我? 第449章 襄王 三刻钟后,陆偃领东厂番子和锦衣卫查抄永新伯府。 都说永新伯府有三多,破烂多,女人多,庶子多。 陆偃坐在永新伯府的正堂里喝茶,旁边一个小红泥炉子,松果在炉膛里烧得噼啪响,阵阵松香混杂着水汽散开,雪水的清冽气息带给人一阵清凉。 若非他身上大红彩绣麒麟袍,便会叫人一眼望去,如同坐在自家庭院里赏花品茶的世家公子,闲适而从容。 既然是来搜查通敌的罪证,书房自然是搜查的重点。 曲承裕带了几个能识字的东厂番子,四处搜查,见书架上放着的不是四书五经,而是一本一本古往今来的春—宫,东厂番子们不由得笑起来,各自心照不宣地收了一本在怀里。 哐! 突然,一道厚重的声音传来,不知道是谁,触动了书柜中的一个玉碗机关,整个书柜突然转动,露出一条通道来。 有个东厂番子正要进去,曲承裕抬手止住了,“守好这里,我去通知督主!” 众人皆神色凛然起来,谁能想到,一天到晚只埋头生儿子的永新伯,府上居然还有这种东西。 陆偃很快就来了,他朝里看了一眼,二话不说,率先便朝里走去。 走在通道里头,谁也不知道通道的尽头在哪里,通道的两侧,油灯里头是鲸油,散发出好闻的香味,走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出现了一个厢房般大小的空间,有床和桌椅板凳,还有一些可以长期存放的食物和水,并没有发霉,还很新鲜。 可见,这里头的食物和水,有人定期补充。 一个斗柜看上去很突兀,陆偃走了过去,拉开斗柜的抽屉,见里头有些字迹和纸张非常陈旧的书信,他打开来看,渐渐地眼底变得通红。 “督主!”曲承裕见陆偃神色不对,忍不住走了过去。 陆偃的手微微发抖,他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将眼底的热意都逼退了,这才睁开眼睛,眼角妖魅如忘川河畔的彼岸花般盛开,“搜,所有的东西全部归拢,本座要呈给皇上!” 入夜,麟德殿里的东暖阁里,陆偃跪在地上,双手将十来封书信呈上。 皇帝愣了一下,他伸手接过了书信,一封一封地翻着,越是看越是愤怒,最后,一口血喷出来,全部染在了书信上。 陆偃忙起身,接过书信放在了桌上,正要吩咐人唤太医,皇帝抬手止住了,“宣端宪郡主进宫吧!” 陆偃眼中流光闪动,应声道,“是!” 谢知微连夜进宫,给皇帝用过针之后,皇帝才沉沉睡去,脸上的死气才稍微消散一些。 从麟德殿出来,陆偃走在谢知微的身侧,黑夜里,他阴柔的声音带着安抚人心的作用,“郡主,我送你去长秋殿稍歇息?” 谢知微用针之后也极为疲乏,她点点头,比起上一次皇帝的身体,无疑已经成了强弩之末。 皇帝才四十出头。 等到了千秋殿,站在廊檐下,谢知微朝陆偃望去,陆偃示意左右的人都退下,他朝谢知微走近了一步,低声问道,“郡主,可否告知皇上的病情?” 若是太医院的那些太医,几乎不需要陆偃问,那些人便会变着法儿将情况告诉陆偃。 而陆偃之所以问了,显而易见并不是指皇上的病情此时如何,问的是未来。 谢知微笑了一下,低声道,”皇后娘娘这一胎是男胎,但六皇子因母体并不康健,难免会体弱多病,而皇上……“ 谢知微没有说话,只伸出了一只手,在陆偃跟前晃了一下。 陆偃已是明了,难免神色异动,他点点头,“郡主在宫中,不必担心!” 有陆偃在,谢知微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她也并不是第一次在宫里住,一应都不陌生。 皇帝不肯让人知道他病了,次日的大朝会上,皇帝依然参加了,坐在高高在上的龙椅上,一些臣子们也依然看到他脸色苍白。 襄王难得来参加大朝会,笼着袖子站在离冰盆最近的地方,闭着眼睛,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连陆偃将他从永新伯府搜出来的信笺念出来,也没有引起他的兴趣。 皇帝的龙目看向义武侯,怒道,“洪继忠,这件事,你是否知晓?” 洪继忠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头触底,磕得咚咚响,“皇上明察,臣固然有识人不明之罪,可臣绝没有通敌叛国之嫌啊!” 满朝哗然,谁也没有想到,洪继忠推举的领西疆军务的陕西都指挥使任福,居然在十五年前便与西凉有来往,且他其中一个侧室居然还是西凉人送给他的女子。 一些胆小的文臣冷汗冒了全身,“请皇上尽快定夺,臣以为陕西都指挥使要尽快换人了。任福一日在,大雍便如同在家门口养了一头老虎,臣等为皇上安危不安啊!“ 皇帝也很不安,昨天夜里,他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做了个噩梦,梦到任福领着西凉人打进来了,皇宫都破了! “爱卿等以为,谁能胜任陕西都指挥使?”皇帝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沉稳一些。 “皇上,臣以为这件事需彻查,任福与西凉人往来的信件,为何会到了永新伯的手里,会不会是永新伯诬蔑朝廷重臣?” 众口一声的讨伐声中,怀远侯韩振站出来,拱手道。 众人均侧目,襄王爷朝怀远侯冷哼一声,“谁不知道,任福的一个女儿才给怀远侯的弟弟当了继室,哎呀,人家都是裙带关系,维护一声很正常,你们这些人,就不要大惊小怪了。” 怀远侯的脸涨得通红,怒目而视,“襄王,这里是朝堂,不是茶馆酒楼,襄王若是对本侯有意见,还请就事论事,后宅之事与朝堂无关!” “谁说无关了?本王的儿子马上要娶谢家的端宪郡主了,本王现在看到谢大人就少不得要客气一点,要是谢大人有个什么事,本王自然要声援一番。跟怀远侯现在维护任福不都一个样。呵呵,我知道了,这天下可不是韩家的天下,要是西凉攻进来了,这里头,你们都能活,说不得还可以在新朝为官。本王和皇上是无论如何都活不了。” 这就是诛心之言了,怀远侯噗通一声跪下来,求饶道,“皇上,臣绝无此意!臣以为任福乃是封疆大吏,不能因为这几张还没有辨明真伪的通敌信笺就被罢免,寒了天下都指挥使司的心。“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50章 丑事 襄王倒是口舌灵活,立马指责,“这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典范!” 说完,襄王便朝谢眺挤眉弄眼一番,“谢大人,身为户部尚书,您难道就没有要说的吗?” 这是武将这边的事,跟他一个户部有什么关系? 谢眺有些无语,但,既然襄王都已经点出来了,他们现在是姻亲,在朝堂上要鼎力互助,他也不得不表态,只好站出来,弓腰道,“皇上,臣以为,怀远侯所说的,天下都指挥使司都寒心,是对其他都指挥使司的侮辱,毕竟,身为武将军人,忠君报国是分内之事,岂会人人都牵扯上通敌叛国这等丑事呢?” 襄王不由得朝谢眺竖起了大拇指,果然是读书人,会说话啊,也不说任福到底有没有通敌叛国,但最起码眼下是牵扯上了这等丑事的。 这就很不应该了。 怀远侯自然是怒发冲冠,朝谢眺横了一眼,道,“谢大人,令郎可是一员武将,敢问若是将来,令郎也被人诬陷,不知谢尚书该当如何?” 不等谢眺说话,襄王便跳了起来,指着怀远侯的鼻子道,“你居然敢当着皇上的面威胁人?本王可告诉你,若是将来本王的亲家被人诬陷,那就是你指使人干的,你敢不敢认?” 岂有此理! 怀远侯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襄王,你不要欺人太甚,现在是在朝堂上,不是泼妇在骂街!” “我看你就是在无理取闹!”襄王也怒了,两只眼睛快竖起来了,“韩振,我看你早就知道任福干的这事儿了,说不定,你也跟西凉有一腿,瞧瞧你这上蹿下跳的样子,分明就是恼羞成怒!” 韩振两眼一黑,朝地上栽去,旁边的人吓了一跳,忙要扶,被襄王拦住了,“别,别,别,让他倒,让他倒,你们且看看,他是不是真的道倒?” 韩振就跟个不倒翁一样,朝前晃了晃,众目睽睽之下,他果然没有倒,居然又晃端正了。 但,韩振与襄王的这梁子也算是结下来了,他拱手朝上道,“皇上,臣以为这件事要彻查,在没有充足的证据指证任福之前,不应当让人接任任福的职位。” 一旦任福的职位被人接了,兵权旁落,以后想捡回来,就不容易了。 襄王却是哈哈一笑,对皇帝道,“皇兄,这件事你可不能听他们的,一旦被西凉攻进了京城,你我就死定了!” 皇帝白了襄王一眼,深吸一口气,问道,“众位爱卿是什么意见?” 谢眺等人上前道,“皇上,此事事关重大,关乎家国性命,还请皇上即刻指派能够统兵的将领,接任任福的职务,并命任福即刻进京,接受三司询查!” 皇帝当然也怕死,问,“你们认为谁合适?” 众人均是面面相觑,朝中能够统兵,打硬仗的人,的确是寥寥无几,即便有,如今也各在边关,一个萝卜恨不得占两个坑。 而陕西都指挥使司可不是一般的都指挥使司,关乎西北整个一片的关防,一旦被突破,京城便危在旦夕,这个都指挥使,必须是个猛人,能够让人睡得着觉的人。 皇帝一看,火更大,吵架的时候,一个比一个猛,一张嘴能够退十万敌军,关键难题,却没有一个人能够帮他解决。 皇帝眼前一阵眩晕,他闭了闭眼睛,道,“退朝!” 说完,起身,却是眼前一黑,真的朝阶陛下载了下去,陆偃喊了一声“皇上”,一步跨前,将他揽住了,皇帝无力地靠在陆偃的肩上,“回宫!” 一副快被气晕了的样子。 满朝文武百官愕然,人人自危,站在原地,就跟一群呆鹅,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直到,李宝桢出声喊了一嗓子“退朝”,这些朝中股肱之臣,这才重新排好次序,鱼贯而出。 麟德殿里,皇帝被放在了龙床上,旁边站着陆偃,谢知微紧张地为皇帝施针,约有小半个时辰后,皇帝才醒转过来,谢知微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待皇帝好些了,才把针拔出。 “皇上,请容端宪为皇上再施一针,这一针下去,皇上将陷入沉睡之中,若皇上不同意,端宪不敢!” 皇帝此时一阵天旋地转,难受得生不如死,自然不会不答应,他点点头,谢知微一针下去,皇帝便陷入了沉睡之中,一盏茶的功夫,皇帝那气喘如牛的呼吸声才渐渐地平息下来。 皇帝的寝殿里面一片寂静,几个站在角落里的内侍,低头缩肩,如同鹌鹑一样。 陆偃朝米团打了个手势,让他在寝殿里等着,自己领着谢知微去了偏殿。 才落座,便有小内侍上来给陆偃和谢知微上茶,极品大红袍用烧滚了的雪水冲泡后,醇香浓郁,沁人心脾。 谢知微捧着茶喝了一口后,精气神才回来了一点,她用帕子抹了一把额头的汗,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几乎是一闭眼的功夫,谢知微便睡着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等醒来的时候,她躺在南窗前的榻上,身上搭着一件披风,一抹朝霞透过窗户照在她的身上,米团守在塌边。 “米团公公!” 米团一个激灵醒了过来,忙朝谢知微凑近两步,低声道,“郡主!” “我怎么在这儿睡着了?这里是哪儿?” 米团忙道,“这是麟德殿后边的体顺堂,皇上还没有醒,郡主要不要先用过早膳后再过去?” 谢知微忙起身,米团将怀里抱着的拂尘往怀里一扎,过来扶着谢知微,谢知微才坐起身,米团便跪下来给她穿鞋。 “我自己来!”谢知微还不太习惯让紫陌等人之外的人服侍,米团却已经快手快脚地给她穿上了鞋子,笑道,“郡主快别客气,能够服侍郡主,是咱们这些人的福气。” 谢知微知道,这些宫中的人都是因了陆偃,才会对她这么好。 出了内室,外面的桌子上已经摆满了早点,正冒着热气,谢知微饿得狠了,坐下来,吃了一口,才想到问,“陆大人用过早膳了吗?” 米团忙上前一步,躬身道,“陆大人五更时分用了一碗燕窝粥,这会儿正陪在皇上的身边,一时半刻,还吃不上嘴呢!”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51章 密旨 皇帝悠悠醒转,看到身边立着的人,心里很是感动,无论他如何,阿偃是一定会陪在他的身边。 “皇上!” 陆偃一向清冷无波的眼底,似乎浮现出了一丝激动,他眼角微微一挑,一抹流光闪过,显得越发妖魅。 皇帝自然也看到了,他没有想到,自己病了一场,最动容的人,居然是阿偃。 也只有阿偃,才是他最贴心的人。 “阿偃,朝会上的事,你可有什么想法?” 陆偃欲言又止,皇帝见此,虚弱地朝他摆摆手,声音微弱,“阿偃,任福肯定是不能用了,否则,朕连觉都睡不着,你且给朕举荐一个人,能够统兵,又忠诚的。” 陆偃躬身恭敬地道,“皇上,臣以为,不妨让宸郡王接替任福的都指挥使之职?宸郡王统兵之能是不容置疑的,至于说忠诚,臣以为,宸郡王乃是皇族宗亲,与皇上一体,皇上平日里待宸郡王多有恩宠,谁通敌卖国,宸郡王都不会。” 这话,皇帝信,萧恂毕竟姓萧,他那个弟弟,平日里很糊涂,有一点不糊涂,若是西凉一旦攻进城来,朝中很多大臣都能活,甚至依然高官爵位,而皇族连做阶下囚的资格都没有。 “那就下旨吧!”皇帝说完,就累得不想动了,闭上了眼。 陆偃领旨,侧首看向皇帝,他如黑凤尾蝶翼般的羽睫下,眸光微微闪动,不染而朱的唇微微弯起,一抹冷笑闪过,便又恢复到了寻常神色。 谢知微进来,再次给皇帝施针,尝过汤药之后,由内侍服侍皇帝喝药。 圣旨用过印之后,并没有明发,而是由锦衣卫和东厂秘密送出了京。 榆林关今日守住关口的是个名叫甘峻的总旗,带了一百来个人守在附近,荒郊野外里,南边的风吹不到这里来,偶有北风回旋着从此处经过。 不一会儿,远处传来了驼铃声,一支不小的商队从西北面过来了,全是汉子,只有一两个,年纪稍微小一点,其中有一人,脸上还难掩稚气。 守兵中,有一个名叫牛耕的,刚来不久,眼见这么一支庞大的队伍过来了,他举起手中的武器,朝商队指着,正要说话,总旗甘峻忙将他往后拉了一把。 来的这支队伍,人人身上都萦绕着一股凛人的杀气,一看就不是普通的商队,甘峻深吸一口气,走了出来,非常有礼貌地问道,“敢问,你们是哪一支商队?有没有在我们这里报备过?” 商队里,年纪最小的少年朝旁边一个人使了个眼色,那人便上前去,拍了拍甘峻的肩膀,“都是大雍人,该问的问,不该问的不要问!” 正说着,远处飞奔过来一群人,人人都骑着高头大马,那马儿一看就是上好的河曲马,领头的那人翻身下马,单膝朝少年跪去,“郡王爷,密旨!” 说完,从怀里将一封圣旨拿出来,双手呈给了少年。 少年正是萧恂,身后跟着长长的驼队,每一头骆驼身上都驼满了货物,他接过圣旨看了一眼,朝怀里一塞,对前来送圣旨的曲承裕道,“老曲,不好意思,要征用一下你的人了,帮我把这批货押回去,该卖好价卖个好价,银子嘛,麻烦你到时候帮我送到谢家交给我媳妇儿!“ 曲承裕不由得侧目,心说,你和郡主的婚事八字才有一撇,你这媳妇儿倒是喊得挺顺口的。 萧恂不等曲承裕答应,便大臂一挥,“本王的人跟本王走,货物交给老曲,老曲,别卖亏了啊,往高价里头卖,回头本王要是没银子娶媳妇,把你老婆卖了赔钱给本王!” 曲承裕只想哭,幸好他带了不少人来了,接管了萧恂的商队后,驼队再次慢悠悠地朝南面走去。 一群飞扬跋扈的东厂番子,再加上能止儿啼的锦衣卫,何曾伺候过这些骆驼?只觉得,时间都变得天荒地老了起来。 牧剑锋催着马儿来到了曲承裕的身边,低声道,“来的时候,督主没有说过让我们什么时候回去,难不成督主早就算到了咱们会遇到这档子事?” 牧剑锋朝身边的驼队努了努嘴,“你瞧着,这走到西安去,也得一两个月吧?” 曲承裕淡淡地瞥了一眼,笑了一下,“牧千户,你现在可有别的法子?” 自然是没有的。 陕西都指挥使司的衙门设在西安,榆林这边的总兵名叫赵绍军,今日是他的第十三房小妾生了个儿子,正在家里给儿子做满月酒,客人们来,都不会空手来,收礼正收得手软,突然之间,一群杀气腾腾的队伍冲了过来,将客人全部撵走,赵绍军还来不及喊冤,一柄朴刀挥过,头颅落地。 “传本王钧令,榆林关总兵赵绍军通敌叛国,已经被本王枭首正法,今日起,榆林关总兵为刘侦仲。“ 刘侦仲激动不已,他从来没有想过,有朝一日,他居然还能和他爹并肩,听到萧恂的话,刘侦仲一个翻身从马上下来,高喊一声,“属下遵命!” 他手臂一挥,便带着自己的亲卫冲了进去,将总兵府占领,赵绍军的人被驱逐出去,他的人从赵绍军的府中搜出了近百万两白银,其中一个黑匣子被刘侦仲亲手交给了萧恂。 紧接着,延州,庆州,岷州……等陕西的近十个卫所总兵全部都被换成了萧恂的人,他出兵奇而快,几乎是见面便斩对方的首级,控制一处便赶往下一处,等他到达京兆府的时候,已经到了六月中旬。 刘兴军领着卫所上下人等冒着炎热,在京兆府城外等他。 “任福呢?他不来见本王吗?” 刘兴军将一个浑身五花大绑的人推了出来,“郡王爷,属下接到密旨,已经遵旨行事了。” “很好!”看到任福,萧恂笑得非常邪,他朝任福一脚踹过去,“怎么不喊冤啊?一向你们这些人不是都很爱喊冤的吗?本王还想听一听呢,你这一声不吭的,这戏唱得也没什么意思啊!” 任福闭了闭眼睛,“就算喊冤,也轮不到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听,就算喊冤,我也该喊给皇上听!”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52章 妖魅 萧恂笑了一下,“有骨气,先关起来吧,本王还想问两句话呢!” 任福正要抓紧时间骂人,刘兴军倒是眼疾手快,将一块破抹布塞到了任福的嘴里,他摆摆手,让人把任福送下去,自己跟在萧恂的身后,跟尾巴一样,时时关注萧恂的脸色,恭敬至极。 “老刘,你没有什么话要跟本王说的吗?” 两人并辔同行,走了一段路,萧恂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漫不经心地道。 刘兴军想了想,摇摇头,“郡王爷,臣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要和郡王爷说的,请郡王爷提示一下,臣实在是愚钝。” “也不知道说你是够愚钝的呢,还是该说你不关心你那个二儿子,他被本王留在了榆林当总兵,看你要不要跟他换个防,是你去榆林,还是他去榆林。“ 榆林可不比渭州,榆林关外就是西凉,关内是大雍,西凉打过来的第一站便是榆林。 刘兴军果然没有在萧恂带来的人里头看到儿子,他这会儿马都骑不稳了,缰绳都握不住了,想了想,道,“臣听郡王爷的!” 萧恂呵呵一笑,“看你怎么选择,你若是将来还想继续为本王卖命呢,你就和你儿子换一换,你若是想你儿子将来成为本王麾下的猛将,那就把他留在那。” 萧恂朝刘兴军瞥了一眼,“不过,本王提前得和你说一声,本王问过你儿子,你儿子自己愿意留在榆林的。本王也跟他说了,这可是最危险的地方。” 刘兴军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嘿嘿一笑,“郡王爷提醒得是,是臣着相了,既然是那小子自己要求的,臣自然不好拦了他的路。” 开玩笑,若是跟着郡王爷混,将来混出点名堂来,一个爵位是跑不掉的,若是真的把命丢了,那条命也能为刘家换一个爵位。 刘兴军想到这一茬,也冷静下来了,既然儿子愿意,他做老子的,帮不了他,难道还要拖后腿不成? 六月十七日,萧恂一.夜之间领西北军务,将西北各大卫所全部换防的事传来,京城里地动山摇,哀嚎声一片。 七八个御史,冒着炎炎烈日,跪在宣德门前欲死谏。 皇帝躺在寝殿里,听陆偃在念萧恂八百里加急呈上来的折子,陆偃阴柔的声音似乎有降温的作用,偌大的寝殿里,门窗开着,只四个角落里摆了一盆冰,阵阵燥热从窗外吹进来,皇帝穿着一身明黄色的中衣,却依然感到身上阴凉得狠,不由得紧了紧被子。 “皇上,臣略估了一下,被杀掉的这几个总兵,吃亏空最少的,也有五六十万两银子,多的,像赵绍军这种,有近一百万两,这样的人,门外居然还有御史为他们求情,可见,这些边关的总兵们,每年往京中送的孝敬不少。” “臣听说,何御史的女儿出阁,何御史给女儿置办了一个近百亩,带温泉的庄子,就在京郊,花了不少银子,一个御史,一年的俸禄也就那么一点,也不知道钱从何处来?” “混账,一个个都混账,这江山不是他们的,他们何曾管过老百姓的死活,年年哭穷,叫穷,把朕从牙缝里省出来的银子都拿去中饱私囊,混账!噗!” 皇帝一口血喷出来,快有三尺远,他的手无力地捶着床板,不停地痛骂,最后,也无力地倒在床上,已是进气多余出气。 陆偃连忙打了个手势,小内侍蹑手蹑脚地出去,将谢知微带了进来,谢知微看到司寝的内侍们将皇上身上盖的被子揭走,换了一床新被子。 谢知微看到,那被抱走的被子上,一滩黑红的血迹。 谢知微朝陆偃看去,这个人,似乎无论如何时候,都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似乎世间任何事都不能让他动容。 陆偃朝谢知微微微点头,谢知微忙走了过去,龙床上,皇上已经晕过去了,盖着一床厚厚的被子,似乎都不能遮盖他身上提前腐朽的气息,谢知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才会让皇帝的病情原本有了好转,此时,又变本加厉起来。 重新给皇上施针之后,谢知微不得不为皇上用了重药。 从麟德殿的后门出来,陆偃跟在后面,问道,“皇上这一睡要睡多久?” “约莫三个时辰之后,就会醒过来。”谢知微略顿了脚步,两人在皇仪门前的廊檐下站定,谢知微朝四周看了看,并没有别的人了,她这才仰起头看陆偃,他鬓角如裁,眉飞入鬓,绝美的脸庞在艳阳之下,依然如盛放的牡丹,却又气质沉静,温雅如玉。 “陆大人,皇上若是再像现在这样多吐两次血,恐怕连神仙都救不活了。” 陆偃笑了一下,“我知道了!” 他这一笑,眼角的妖魅如冰雪般消融,眼神温润,如翩翩世家公子,狭长的眼尾噙着一抹温柔,“阿恂已经掌控了整个西北军,皇上也该好起来了。” 这一日,跪在宣德门前的六位御史,以通敌罪被东厂关押进了诏狱,次日的大朝会上,皇上再次没有上朝,由陆偃传达皇上的旨意,掌印使陆偃只手遮天,权倾朝野,无人掠其锋芒。 永和宫里,郑荣妃紧张极了,不停地问她的乳母何嬷嬷,“一切可都妥当了?” “娘娘,都妥当了,必定万无一失,奴婢许了周稳婆十斤金子,已经送到了她家里,交给了她的男人和儿子,如今,这两人只怕已经走到天边去了。” 郑荣妃这才松了一口气,她翘着兰花指,用碗盖抹去了茶碗里的浮茶,慢悠悠地道,“唉,难怪别人说,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她这一家子,将来不管事成与不成都不能留,早早地送他们一家上路。” 何嬷嬷的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带着笑,“娘娘所虑极是,这拔出萝卜带出泥的,将来若有个不好,都会跟着受牵连。” 郑荣妃说话的时候,是半点都不敢懈怠地盯着何嬷嬷的脸,见她神色没有异样,方才松了一口气,“就不知道,如何绊住端宪郡主,有她在,成事的几率就会小得多。”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最后一天了,亲们,票票再不投,就过期了! 么么哒,爱你们! 第453章 亲妹 “娘娘,要不要……”何嬷嬷索性下了狠心,抬手朝自己的脖子上抹了一下,意思很明显,实在不行,就让端宪郡主死在宫里好了。 郑荣妃吃惊地看了何嬷嬷一眼,好笑地摇摇头,“嬷嬷还以为本宫不愿意?这宫里多少人都盼着她死呢,只可惜啊,听说那位把她当亲妹妹般对待,谁敢?” 何嬷嬷听了这话,两腿一软,差点坐在地上了,她早听说陆督主对谢知微非常关照,还以为只是谢知微想拿了陆督主的名头当依傍,毕竟这宫里的人在宫里生存都不易,更别说谢知微一个外头的人了。 没想到,这竟然是真的。 “娘娘,会不会是陆大人对端宪郡主生了那种心思,端宪郡主虽说生得极好,可毕竟还年幼呢。” 郑荣妃嗤笑一声,“这,本宫就不知道了,萧恂这次能够轻易地拿下西北,他自己固然是有能耐,可是你瞧瞧,朝中帮任福说话的人,哪一个落到了好?” 郑荣妃倒是后悔,早知如此,当初,她就应当让儿子娶谢知微,满朝文武都比不上陆偃一个人,若是她儿子能够娶到陆偃,还愁得不到太子的位置吗? 郑荣妃深吸一口气,吩咐何嬷嬷,“三皇子殿下去了哪里?” 何嬷嬷看了一眼外头的日头,“这时刻,想必是在南书房。” “这会儿还读什么书啊?找个人去把三皇子殿下喊来见本宫。” 宫里,很快便有人去了,不到约莫小半个时辰,萧昶烨满头大汗地进来了,不满地道,“母妃,这什么时候,日头正毒呢,有什么事不能等一会儿再说?” 郑荣妃来不及和儿子多说,只吩咐人都退下,她留了萧昶烨在身边,低声道,“皇儿,你跟母妃说,你觉得端宪郡主如何?” 萧昶烨不由得想起了在去年在谢家的时候,听到的那首叶笛曲子,叶笛声悠悠扬扬,此时似乎还在耳边回响,他又想起在幽兰居时,谢知微出手的那篇狂草,脸上不由得洋溢起笑容来,“端宪郡主自然是天下贵女中的翘楚,容貌才情惊才绝艳,谁也比不上。” 郑荣妃一听这话,快呕死了,没好气地点了点儿子的额头,“你既然早就知道她很好,怎地不早些跟母妃说,倒是便宜了襄王府。” 若是把端宪郡主算计给自己的儿子,名声必然会受损,如此一来,三皇子正妃的身份是给不了她了,只能委屈谢家的嫡长女做个侧妃了。 郑荣妃不由得感到惋惜,可见有些人,也不是命里注定一切都好的,她问道,“若是把端宪郡主给你做侧妃,你觉得如何?” 萧昶烨不是没有想过这个道理,只不过,他比一般的人要更加理智一点,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不是勇敢,而是鲁莽。 “母妃,父皇已经下了赐婚的旨意,端宪郡主已是宸郡王妃,虽说他们还没有大婚,可名分已定。” 郑荣妃有些恨其不争地看着儿子,“你可知道,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别说现在端宪郡主和萧恂只是名分已定,哪怕是已经成婚圆房,又有什么关系?你要的也不是那个人,而是那个名分而已。” 见儿子不懂,郑荣妃索性把话说得更加明白一点,“母妃听说,在宣德门门口跪的那几个人,已经被东厂番子带走了,下了诏狱,想必就算能够出来,也是生不如死,你想想昔日的宁远伯府世子,现在的薛大老爷便知道了。” “儿子知道,以前薛家的人还想着砸锅卖铁把薛大老爷救出来,听说如今薛家的人恨不得薛大老爷死了算了。一个好好的活人,进诏狱住了几天,活着出来,就成了个疯子。” “那些御史们哪一个不是两榜进士?如今就这样被下了诏狱,谁也不敢站出来说什么了。听说你父皇已经不太好了,母妃可不信,这是你父皇下的旨意,你想想,这一切都是为了谁?” 如今得到好处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萧恂,他将西北的兵权握在了自己的手里,他听说,不知道萧恂使了什么法子,竟然让西凉那边自己就乱起来了,他趁机私自朝西凉开了一战,西凉那边居然同意将灵州割让给了萧恂。 萧昶烨这才醒过神来,“母妃,难道说,陆偃是在帮萧恂?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陆偃可是将他们几个皇子都没有放在眼里,听说前两天,他那好四弟趁机要将一斛上等的南珠送给陆偃,陆偃都没有要。 陆偃为什么要帮萧恂? 萧昶烨眼睛一亮,“母妃,我听说陆偃待谢知微如亲妹,这是真的还是假的?” “自然是真的,听说畹嫔死之前的两个时辰,专门去拦了端宪郡主的路,不知道威胁端宪郡主什么,回去半夜里就悬梁自尽。这宫里,悬梁可不一定就真的是悬梁。” 萧昶烨倒抽了一口凉气,畹嫔可是父皇有位份的嫔妾,不是随便一只阿猫或是阿狗,死了不说,连个说法都没有,便被人一领破席子卷出去扔了。 “母妃,若是端宪郡主能够成为儿臣的正妃,陆偃岂不是会……站在儿子这边?”萧昶烨说这话的时候,抑制不住激动,他脸膛都红了。 见儿子终于开窍了,郑荣妃自然也高兴起来,她点点头,“她如今是萧恂的未婚妻,占了名分了,若是改弦更张跟了你,无论如何,名声上都受损,虽说不至于让她为妾,可到底是侧妃还是庶妃,且看情况再说。只是,有一点,你将来可一定要哄着她为你说话。” “这是自然,只是,母妃,这件事如何谋划才好?“ 郑荣妃道,“听说皇后就是要这两天发作了,谢知微守在宫里,一切都不好行事,母妃正好想着如何寻个法子绊住谢知微,你若是能,这便是一举两得的事。” 萧昶烨大喜,想着谢知微是没有见过世面的小姑娘,这样的女孩子,极好上钩,他当即便自告奋勇,“母妃,凭着谢家的地位和声望,必定是不舍得让嫡长女为妾的,还请母妃到时候帮忙周旋才好,儿臣想着,无论如何,一个侧妃的位置还是要舍给她的。”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54章 分心 母子二人说完话,郑荣妃便喊了何嬷嬷进来服侍,众人都没有注意到一个不起眼的小太监,和旁边一个中年太监使了个眼色后,那中年太监点点头,小太监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麟德殿后门口,今日在廊檐下服侍的太监是小德庄,看到跑来的小太监,一把揪住了他的耳朵,“你说说你,不好好服侍,到处跑什么?” “哥,我的亲哥,我还不是有事才来的。”说着,这小太监便凑到了小德庄的耳朵边上,嘀嘀咕咕说了一通。 小德庄边听,脸色变了,一把揪住他,“走,你跟我去见米团公公。” 皇帝的气色渐渐地好起来了,约有半柱香的功夫,谢知微将他身上的针全部收了起来,对服侍在一旁的王世普道,“王太医,您在这边守着,皇上醒来之后,就服侍皇上把这碗药服下去,我去梳洗一番就过来。” 王世普自无不可,他躬身送谢知微到了门外,看着谢知微走远了,这才回来,站在床头,看着皇上的气色一点一点地好转,气息也变得平静起来,心中对谢知微便越发崇敬起来。 崔家神针厉害不用说,但端宪郡主年纪这么小,有如此神出鬼没的一手好医术,这才叫人觉得不可思议。 太医院里,家学渊博,传承不俗的太医,年过花甲,医术平平者不在少数。 陆偃陪在谢知微的身边,二人才从正殿里出来,迎面便看到了米团公公。他上前来给二人行了个礼,便道,“督主,才从永和宫那边传来消息。” 陆偃和谢知微脚步不停地朝皇极殿走去,米团跟在二人的身后,低声将永和宫里传来的消息说了,陆偃停住了脚步,看向谢知微。 谢知微气笑了,她精致的面容上,细细的绒毛,似那花瓣上,浮着的一层粉,嫩.嫩的,细腻如脂,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眯起来,冷笑道,“我还真不知道,郑荣妃竟然还会算这么一笔好账呢,果然不愧是国子监祭酒的女儿,打得一手好算盘。” 谢知微朝身后看了一眼,杜沅很快便上来,战战兢兢地喊了一声,“姑娘!” 谢知微便吩咐道,“你回去跟老太爷说,就说,郑同和这个国子监祭酒也做到头了,老太爷那么多的学生,随便挑一个出来,也不比郑同和差吧?这么多年了,想必郑同和也不记得当年在我谢家读书时候受过资助的那点恩情了。” 杜沅是一点儿都听不懂这话,她反复在心里把这番话默记了一遍,这才转身求了陆偃身边的米团公公,“米团公公,您看,能不能让人带我出一趟宫?” 米团公公自然是巴结得不得了,“哎呦,这点子事,还值得说吗?” 说着,便招过来一个小太监,吩咐道,“陪姑娘回一趟谢家,郡主有些东西要带进宫里,你回头机灵些,可不能让人动了郡主的东西。” 那小太监在麟德殿伺候,可不是个有眼力劲儿的,陪着杜沅出宫,一路殷勤得不得了。 谢知微和陆偃走到了皇极殿门口,陆偃想了想,道,“郡主,不如进去喝杯茶?” 谢知微便随着陆偃进了皇极殿,两人在书房前的南窗前坐下,米团殷勤地沏茶的时候,陆偃摆着窗前的棋盘,谢知微撑着头,靠在椅子上养神,见陆偃摆出了当日她接过元嘉与娄国四公主对弈的残局,不由得心头一动。 “对了,陆大人,最近怎么没有听说娄国的使臣了?”谢知微边问,边落了一子。 陆偃看着棋盘,平日里潋滟的眼眸,此时收敛了妖魅,狭长的眼尾微翘,如笔墨描画一般,透出些慎重,他如玉般雕琢的手指轻轻地捻起了一枚白子落在了东四南五的位置上。 待看到谢知微看似漫不经心地落了一子,却将他好不容易续写的江山腰斩,不由得笑着摇摇头,“郡主,下棋不语。” 谢知微得意地一笑,悬起的腿晃了晃,待重新看棋盘的时候,不由得又愣了一下,抬眼郑重地朝陆偃看去,见他正好也朝自己看过来,潋滟的双眸中似乎有流光闪过。 谢知微略晃了一下神,却不敢怠慢了,垂下眼帘,细细地看这棋盘,不由得想到前世听人说过的静州一役,当时的统帅陆秀夫用一招诱敌深入,以一万兵力,全歼西凉军三万多,剩下的五万,溃不成军,西凉三年不敢再犯。 谢知微避开了诱.惑,在西北角落子,侧身趴在了椅子的扶手上,全神贯注地下起棋来了。 见此,陆偃不由得失笑,他当然知道谢知微经常看着他这张脸走神,或者说,这世上,只要他愿意,没有人能够抗得过他这张脸的诱.惑,只是很多人惜命,而不敢看。 谢知微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眼下机会这么好,她却愿意放弃,足以可见,她是个心志极为坚定的人。 “娄国的人现在住在四夷馆,郡主可是有什么事?”陆偃落下一子。 谢知微认真地思索之后才落子,她没想到,陆偃下棋,如同行军布阵一般,既有章法,又不拘一格,是个罕见的高手。 “我想,娄国之所以派遣使臣来大雍,最终的目的并非是要与大雍结盟,而是结成盟友之后,娄国向北契征伐时,大雍不会向娄国出兵,而左右遇敌。” 陆偃难免分心,谢知微一子落下,陆偃才结成的阵型便被腰斩,此时,他苦心经营的江山已经被谢知微两刀腰斩后,四分五裂。 陆偃指尖一枚白子,白皙如玉的指尖与白色的云子,已是让人分不清哪是云子哪是他的手指,令人赏心悦目得恨不得时间停滞。 谢知微看了好久才回过神来,再看陆偃苦苦思索而皱起的两道剑眉,狭长的眼尾,眼眸里迷惑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模样,不由得哈哈大笑,“大哥哥,你输了!” 陆偃猛地抬眼看向谢知微,他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痛苦和眷念,谢知微有些吓住了,歪着头看着陆偃,柔声问道,“怎么了?”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55章 对弈 陆偃闭了闭眼,所有的情绪在一瞬间,如潮水般退却,这样已经很好了,很好了! “郡主,下棋不语,落子无悔,郡主一再说话扰乱我的心神,这盘不算。”陆偃再睁开眼睛,眼中已是盛满了温情,就好似,方才,他没有听见那一声“大哥哥”一般。 “那好吧,我再陪你下一盘,若是再输了,你不许耍赖。”谢知微的手指飞快,将棋盘中的白子和黑子分别归拢,放在了棋篓子里。 猜完子后,是陆偃执黑,谢知微看着他如玉似贝般的白皙指尖捏着黑子,黑白分明,如同水墨江山般美好,心说之前就应当让大哥哥执黑。 陆偃看着棋盘,殷红的唇.瓣微微弯起,将一枚子落在了西北角,漫不经心地问道,“郡主觉得,若大雍和娄国联姻的话,如何联姻才最为合适?” 谢知微想了想,若是薛婉清没有指婚给萧昶炫,由她去联姻,估计比派十万大军征伐娄国还有用,但既然他们二人是天定的姻缘,薛婉清就不能再被派去联姻了。 至于是谁,谢知微摇摇头,“我觉得,何必派人出去呢,把娄国四公主留下来指给哪个皇子不就好了?” “三皇子合适吗?” 谢知微耳中听着陆偃阴柔的声音,如同唱响了一支催眠曲,好听得让人都要睡着了,恨不得死在这声音里。 谢知微的脑子反应得有点迟钝,不满地抬起头来,瞪了陆偃一眼,“我觉得三皇子不合适,四皇子倒是挺合适的,三皇子嘛……” 谢知微像一只狡黠的狐狸,笑得眉眼弯弯,歪着头跟陆偃讨价还价,“大哥哥,这一局我们赌点什么,如何?” 陆偃狭长的眼尾如同艳丽的海棠绽放,他落下一子,笑道,“好!” “若是大哥哥你赢了,我就赔你一坛桃花酒,若是我赢了,你就欠我一个条件,好不好?” 在一旁侍候的小内侍,忍不住朝谢知微看了一眼,心说也只有郡主才敢跟督主提条件吧,这分明就是不公平条约,要是郡主输了,就只输一坛桃花酒,可若是督主输了,那是一个条件,若是郡主让督主弑君或是自杀,难道督主也要答应吗? 谁知,陆偃却笑着道,“好!” 小内侍惊讶得都合不拢嘴了。 最后,谢知微输了,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被分裂的大片江山,有些气恼,“这,这,怎么可能?” 她摆着手,“不行,大哥哥,你耍赖,你把这枚子收回去,我们重新来!” 还能这样?小内侍紧张地盯着谢知微捏着黑子的手,生怕督主一生气,把这么一根如玉藕般的手腕给剁了。 陆偃却接过了黑子,果真收了起来,正等着谢知微思考好了再落子,米团公公慌张地进来了,“督主,皇后娘娘发动了,听说,皇子还没有落下来,恐会血崩。” 谢知微也顾不上耍赖了,或许是因为,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自己三番两次救下来的,又或许是因为,她很想看看前世这个还没有出生的孩子,又或者想到了元嘉,想到稚子无辜,她有些紧张,生怕那个还没有谋面的孩子,就此夭折。 “大哥哥,我去凤趾宫看看。”她突然想到皇后宫里请的那个稳婆,已经被永和宫收买了,“可是,我不会接生啊!” 陆偃朝米团使了个眼色,米团忙上前道,“郡主,奴才认识一个稳婆,要不要奴才把那个稳婆带到凤趾宫里去?” 皇后自然不会只找一个稳婆,可宫里的妖魔鬼怪这么多,永和宫能渗透一个,别的宫里自然也想到动手脚。 萧昶烨在凤趾宫附近盯着,此时的凤趾宫里,皇后娘娘如同一条死狗一样躺在早就收拾出来的偏殿里,产阁里,奚嬷嬷紧张地守在一旁,三个稳婆平日里瞧着还不错,到了此时,却是你推我,我推你,一个都不肯上前。 “你们还不快帮帮皇后娘娘,要是皇后娘娘和皇子有个闪失,我看你们哪个能活?”奚嬷嬷已是看出这三个稳婆的不妥,她倒是没有想到,武安侯府也有失手的时候。 周稳婆还是皇后娘娘找了武安侯府,让送进来的稳婆。如今,谁知道周稳婆的背后是谁?再去找稳婆已经来不及了。 周稳婆今日一早就得到了消息,自家男人和孩子,已经被送出京了,她还怕什么? 她早就听说了,给宫里接生的稳婆,不管母子平安与否,最后都没有一个好下场。 今日,皇后娘娘母子若是平安了,找到她的人,不会让她活着,若是遭了殃,皇后娘娘的娘家也饶不了她全家,既然保住了男人和孩子,她自己就无所谓了。 按理说,皇后娘娘的胎位很正,又是第二胎,很好生,可是谁让这宫里还有别的贵人,不肯让皇后娘娘活着生下孩子呢? 女人生孩子,本就是一只脚踏进了鬼门关,这会儿随便谁来踹上一脚,都是一尸两命的份。 “只要,只要本宫,把孩子生下来,本宫活不了,本宫也,也给你们,你们的娘家或是,或是男人,加官进爵。” 不等皇后把话说完,一个稳婆尖叫一声,看向皇后娘娘,“呀,娘娘流血了,流血了!” 只要血崩,不出几个呼吸,产妇肚子里的孩子,就会窒息而亡。 奚嬷嬷两腿一软,跪了下来,“求求你们了,这是两条人命啊!” 三个稳婆彼此看了一眼,均是松了一口气,她们一手握着生,一手掌着死,若是她们今天,真的让皇后娘娘母子活了,她们自己活不了就算了,她们背后的人也活不了。 皇后慢慢地闭上了眼睛,若是端宪在就好了,可是,皇上那边离不了端宪,听说皇上已经几次昏厥,要不然,宫里的人不至于如此猖獗,甘冒天下之大不韪了。 谋害皇后和皇子是诛九族的大罪,可是,如今皇上都快活不了了,一旦大权在握,谁又敢去诛她的九族? 皇后自然懂这个道理。 元嘉在外头听到,冲了进来,朝着其中一个稳婆就是一耳光,她哭着朝榻上的皇后道,“母后,您一定要撑住,儿臣去请郡主来!”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56章 爱慕 皇后的精神不由得为之一抖。 谢知微急匆匆地赶过来,萧昶烨看到后,心头一喜,迎了上去,待看到走在谢知微身边的陆偃,那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在阳光下如此耀眼,萧昶烨挂在唇角的笑,不由得凝固了,显得非常僵硬。 “陆大人,端宪郡主,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陆偃顿了顿脚步,他对谢知微道,“郡主,本座有事要和三皇子殿下说,就送郡主到这儿,前面去凤趾宫已经不远了,让米团送郡主过去。” 看到萧昶烨傻眼,谢知微心头冷笑一声,面上却很是平静,“多谢陆大人!” 萧昶烨朝米团的身后看去,见一个低着头走路,穿着一身蓝布衣衫的妇人,一看就不是宫里人,不由得好奇地问道,“陆大人,这人是谁?怎么进了宫?” “皇后娘娘临产,本座从外头给皇后娘娘请来的一个稳婆,三皇子殿下是看出什么不妥了吗?”陆偃阴柔的语气里透出一丝危险的气息。 他能看出什么不妥来? 萧昶烨心头警铃大作,陆偃的眼里,分明只有父皇一个人,什么时候将凤趾宫放在眼里了?如今父皇昏厥不醒,自顾不暇,哪里还记得住皇后娘娘临不临产? 陆偃居然给凤趾宫请稳婆,他为什么要这么好心? 端宪郡主和元嘉关系很好,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所以,陆偃才愿意伸出援手?此时,萧昶烨越发能够体会到母妃提议里的好处了,若是谢知微成了自己的女人,陆偃便会如今日这般,对自己也很上心了吧? “本宫自然没有看出不妥。”萧昶烨的目光一直追随着谢知微,眼里流露出少有的爱慕之色,毫不掩饰,似乎就是想谢知微发现。 “端宪郡主才情绝色,是世间女子的典范,没想到父皇竟然将郡主指婚给萧恂这个庶子,实在是……唉!” 萧昶烨装模作样地叹息一番,他并没有看到陆偃眼中一闪而过的杀意。 “连皇上如今都没有嫡子呢!”陆偃也叹息了一声,“郡主的意思,英雄不问出身,毕竟如今,皇室子弟中,惊才绝艳者,也唯有宸郡王一人。即便是皇子,将来能否被封为郡王,都很难说,好歹,如今,萧恂已经是郡王了,若是这次能够立下军功,封亲王,指日可待!” 萧昶烨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他心中愤怒难忍,可面对陆偃,他也只能吞下这口黄连,“郡主的话,有道理!唉,只可惜,本宫是心有余而力不足,本宫倒是想领兵啊,可是没有机会。” 陆偃不接他这些话,萧昶烨难得有这个机会和陆偃套近乎,便殷勤地问道,“陆大人,不知你留我是想说什么?” “若本座不留三皇子殿下,三皇子殿下方才是想做什么?” “这个……”萧昶烨笑了一下,“本宫听说郡主下一手好棋,原本想和郡主手谈一局,请教请教!” 陆偃妖魅的眼角闪过一道流光,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如繁花盛景一般,他笑了一下,伸手朝前,“请,本座今日正好有个残局,不如和三皇子殿下磋磨磋磨!” 萧昶烨顿时大喜,他算计谢知微也是为了把陆偃绑到自己这条船上,若是能够直接和陆偃搭上关系,让他心甘情愿为自己效力。 两人朝前走了一段,在紫宸殿的后阁落座,这里离麟德殿很近,萧昶烨想到,陆偃怕是不能离父皇太远,一旦父皇那边传召,他来不及过去,便很体贴地先拿了棋子猜棋。 屋子里的一角,宣德炉里燃了昂贵的龙涎香,香雾袅袅,靠北面放了一个琉璃鱼缸,几尾锦鲤在里面游来游去。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萧昶烨便倒在了椅子上,坐在他对面的陆偃倒是眼神清明,将手里的棋子朝棋盘上一扔,起身走了出去,到了门口,打了个手势,便有小内侍进来安置。 凤趾宫里,元嘉才跑出了宫门,迎面便看到谢知微领着米团和一个婆子急匆匆地赶过来了,她看到谢知微,忍不住就扑了过去,哭道,“微妹妹,你终于来了!” 谢知微一把牵住了她的手,“快,元嘉姐姐,你带我去见皇后娘娘!” 产阁里头,三个稳婆还在那里推诿,门帘打开,一片光射了进来,紧接着,大公主领着一个小姑娘,还有一个婆子进来了,那三人吃了一惊,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给本宫把这三人捆起来,扔到旁边去,好好看着,等本宫发落。” 奚嬷嬷见谢知微进来,松了一口气,她当即就安排凤趾宫的婆子将三人拖了下去。 谢知微一看皇后这情况,已是心里叫了一声苦,见皇后眼中神色已经暗淡下来了,她忙过去抓住了皇后的手,紧了紧,“娘娘,还没到最后关头,不要轻易放弃!” “紫陌,备针!”谢知微一面吩咐跟进来的紫陌,一面对那婆子道,“我先稳住皇后娘娘,要怎么做,你大胆地做,出了任何问题,我来担着。” 那婆子没想到自己是要给皇后娘娘接生,还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早就有些怕了,但这会儿,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不如放手一搏,便一面净手一面对皇后道,“娘娘,您放心,民妇姓童,娘家祖上传下来的手艺,已经一百多年了,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娘娘别怕,有民妇在,保准娘娘没事。” 皇后的眼泪唰地一下就下来了,她对奚嬷嬷道,“不论本宫如何,跟太夫人说,与童娘子无关。” “是,奴婢记着呢!” 谢知微的针下去的瞬间,皇后的身下,血便止住了,她身上一轻,松了一口气,忍不住问道,“微丫头,本宫的孩子如何?” 谢知微的手指已经搭在了皇后的手腕上,她默了一会儿,又换了一只手,约有十息时间,道,“娘娘,皇子命大,将来是个有福气的!” 产阁里所有的人都松了一口气,皇后的脸上也露出了一抹笑容,童娘子则在一旁道,“娘娘,您不要再说话了,先蓄满力气,一会儿就靠娘娘出力了。”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本月第一天,票票不用焐热哦,赶紧投上来,跪求! 第457章 渴望 皇后很是配合,待血止住之后,童娘子让人端来了一碗参汤,灌给皇后喝了,皇后身上的力气这才稍微多了一些。 永和宫这边,郑荣妃听说萧昶烨没有拦住谢知微,忍不住骂了一声“废物”,她紧紧地捏着帕子,问何嬷嬷,“你说他这性格像谁?若不是真的从本宫的肚子里爬出来的,当日宫里只有他一个人出生,本宫都要怀疑,是不是被人报错了孩子了。” 何嬷嬷可不敢掺和到郑荣妃母子中间去,不由得笑道,“娘娘,奴婢倒是觉得,皇子里头,三皇子殿下是最有出息的了。这生孩子,可比不得看病,端宪郡主只是个黄毛丫头,成亲都不曾成过,她知道怎么生孩子?” “再说了……”何嬷嬷压低了声音,“奴婢可是听说,那边的事儿成了。别说端宪郡主了,大罗金仙也救不了皇后娘娘。” 郑荣妃松了一口气,她看着外面漆黑的夜色,黑夜里的皇宫,如同一只吞噬人间烟火的猛兽,令她不寒而栗。 当年,进宫的时候,她也是不谙世事的天真人,这么多年过去,谁能想到,她也会有今天呢? 她不由得想到自己丢掉的第二个孩子,至今,她都不知道是谁动手,但不管是谁,这都和皇后脱不了干系,毕竟,她是这后宫里的主人,而自己,也只是她跟前的奴婢。 “殿下呢?他怎么还没有回来?” “听说殿下和督主在后阁下棋,奴婢这就让人去看看。” 何嬷嬷正要挪步子,郑荣妃起身,“本宫去看看!” 她亲自去看看陆偃,若是可以,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让陆偃帮自己的儿子一把。 这宫里多少太监和宫女对食,但陆偃从来没有把任何人放在眼里过,可见,他是个心气儿高的。 郑荣妃出宫前,坐在镜前,重新梳妆,又换了一身桃红色显年轻的宫裙,如水似雾的天幻纱做成的披帛垂落在她的臂弯处,走动的时候,漂浮在身侧,宛若天仙。 郑荣妃抬手扶了扶鬓边的步摇,看着自己这张保养得体,依旧宛若豆蔻少女的脸,非常满意。 她知道太监什么都做不了,但五年了,皇帝已经不进她的后宫五年了,她太渴望了,这宫里谁又曾,谁又敢把陆偃当做一个阉人呢? 青年身形欣长壮硕,容颜若仙,一双妖魅的眼睛勾魂摄魄,越罗衫袂迎春风,玉刻麒麟腰带红,他无疑是这人间最美的男子。 她忍不住幻想,若是与陆偃这样的人在床-第间,会是怎样一回事? 想到他阴柔的声音在自己的耳边唤“娘娘”,便已是浑身酥软,难以自已了。 郑荣妃越想,脸上已经起了潮红,生怕被人看出端倪来,忙起身,“走吧!” 此时的后阁里,郑安雅慢慢地走了进去,她闻到了一阵令人心神畅快的甜香味,想到要见的人,激动得浑身都在颤抖,站在紧闭的门前,她忍不住唤了一声,“表哥?” 门被打开了,一个小内侍低着头走了出来,朝她行了个礼,“大姑娘,三皇子殿下在里头呢!” 说完,那小内侍便逃也似地离开了。 萧昶烨睡了一觉,只觉得浑身舒畅,他多久没有睡过这样的好觉了?一抬头,看到进来的女子,他愣了一下,一时间有些不记得自己身在何处,不由得问道,“表妹?” “表哥!”郑安雅已是喜不自禁,她没有来得及看萧昶烨脸上的神情,只两腿发软,低头走了过来,在萧昶炫跟前行了个礼,“表哥,你怎么在这里?” 其实,郑安雅是想问,为何约她在这里见面,但这种话,她怎么好问得出口呢?她想到这么晚了,她进了宫,就出不去了,表哥不会无缘无故让自己进来,必然会有安排,郑安雅紧张得都站不住了。 看到郑安雅羞红了的脸,萧昶烨身上一阵热血涌动,他情不自禁地握住了郑安雅的手,将她一拉,郑安雅便扑了过来,落进了他的怀里。 萧昶烨固然心神一荡,却也还有一丝理智,他有两个通房,平日里见到好的,也会搭上一两个,身边不少女人,却为何对表妹如此情不自禁? 看着怀里羞得抬不起头来,脸色潮红的女人,萧昶烨忍不住就遐想起来,将郑安雅搂起来,一个横抱,朝内室走去。 皇帝用完药后,又睡了一觉,身上轻松了很多,他睁开眼睛,见陆偃站在床边,心头一阵感动,他病重这些日子,是阿偃衣带不解地在照顾他,陪在他身边,保护他,让他得以安心养病。 “阿偃,你辛苦了!”皇帝欲坐起身来。 陆偃忙上前搭了一把手,对皇帝道,“臣要恭喜皇上了,才凤趾宫那边传来消息,说皇后娘娘发动了。” 皇帝面上一喜,只觉得浑身都是力气,忙让陆偃扶着他,“朕去瞧瞧!” 陆偃忙让人进来,为皇帝换上衣服,又抬了肩舆过来,将皇上扶着上了肩舆,陆偃扶着肩舆走,他打了个手势,肩舆稳稳地抬起来了。 夜凉如水,初夏里的夜,萤火虫如同一盏盏悬在半空中的小灯笼,阵阵花香顺着夜风吹过来,明亮的月光如水一般倾泻而下,皇帝的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阿偃,这次若是没有端宪郡主,朕这身体怕是没这么快好!” 皇帝想到那些太医们束手无策的样子,就不敢让那些废物们给自己看病了,此时精神很好,心情也跟着好起来了。 “皇上乃是真命天子,有真龙护体,即便是没有端宪郡主,皇上身体痊愈也是早晚的事,只不过会拖得时间稍微长一点,皇上还是会长命百岁的!” “哈哈哈,阿偃,人人都对着朕喊万岁万岁万万岁,朕知道,从古至今没有哪个帝王能够活万岁,朕也知道,他们都在骗朕,只有阿偃,你这句长命百岁,朕喜欢听。” 皇帝叹了一口气,“若真能长命百岁,朕也知足了。朕在位这十多年,纵然不及古往今来的千古一帝,功业难道还不及皇兄吗?“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58章 相伴 皇帝说完,一声叹息,神色间难掩萧索,可见,这场病,对皇帝的打击很大。 陆偃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眼眸中却似凝固了一层寒霜,眼底幽光闪动,似乎深不见底的寒潭深渊。 “前面是谁?”皇帝似乎受到了惊吓。 陆偃回过神来,抬眼看去,阴柔的声音不紧不慢,“皇上,是荣妃娘娘!” 皇帝的声音自然也惊动了郑荣妃,她站在这后阁外面的窗边良久,听到了里头的动静,正不敢置信,猛然见到皇帝就跟见到了鬼一样。 皇帝已经被抬过去了,他眯着眼睛看着郑荣妃,将她的慌乱看在眼底,顿时怒不可遏,“你怎么在这里?” “皇,皇上,臣妾臣妾……”郑荣妃狠狠地咽了一口口水,“臣妾听说皇上病了,臣妾准备去看望皇上,才看到皇上精神很好,臣妾喜不自禁!” 这分明就不是喜不自禁的样子,皇帝的眼眯了起来,身体的虚弱让他极容易暴怒,特别是看到郑荣妃这一身刻意的打扮,皇帝想到自己病了,这些女人们一个个还把自己打扮的花枝招展的,这是想给谁看? 眼见皇帝面沉如水,郑荣妃知道怕了,特别是她怀疑这后阁里正在行苟且之事的人,可能是自己的儿子,更加害怕,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臣妾说的都是真的,臣妾不敢欺君!” 郑荣妃说完,抬起头来,眼角余光忍不住就朝陆偃身上瞥去,这时候,若是陆偃肯为自己说一句话,她就能得救,而她,原本就想和陆偃成就好事。 他们若是能联手,将来自己的儿子登基,她就让陆偃做自己宫里的大太监,朝夕相伴,是一件多好的事! 陆偃的眉头皱起来,心头羞辱与愤怒,如怒海般汹涌澎湃,已经多少年了,没有人敢对自己如此了,他眼角的妖魅便化作寒冰利刃般朝郑荣妃飞射出去。 皇帝不动声色地看着这两人之间的眉眼官司,见此,他忍不住一脚朝郑荣妃踢过去,“贱妇,竟敢欺君!” “臣妾没有!” 就在这时,一声压抑的低吼声透过窗户传入众人的耳中,皇帝惊愕不已,指着窗户,“阿偃,去看看,到底是谁?” 皇帝想发怒,可心有余却力不足,他的声音非常虚弱,中间夹杂着嘤嘤的哭声,声音中分明带着欢快,能让任何一个正常的男人疯狂。 皇帝此时已经算不得一个正常男人了,自然对这声音非常反感,他不知道里头正在成就好事的是什么人,可这个人一定和郑荣妃有关。 陆偃自然不会亲自涉足那种地方,他打了个手势,便有人前往捉奸。 门窗打开,看到欢愉之后的二人,闻着屋子里飘散出来带着腥气的麝香味儿,皇帝气得浑身发抖,忙别过了眼。 暖风袭过,屋子里的气息被吹散,萧昶烨和郑安雅醒过神来,顿时眉眼间的情-欲褪尽,眼中满是惊骇。 郑安雅吓得哭了起来,萧昶烨却不敢哭,黑着一张脸,连忙把衣服穿了,出来跪在皇帝跟前,二话不说,便朝脸上扇耳光,“父皇,儿臣猪油蒙了心了!儿臣该死!” “你的确该死!”皇帝咬着牙怒道,“你是看朕命不久矣,要赶紧生个儿子出来,将来好继承你的皇位?” “父皇,儿臣纵然禽.兽不如也不敢有此等想法,儿臣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说完,他带着疑惑的目光朝慢慢挪出来的郑安雅看了一眼,略过了她脸上不敢置信的悲痛神色。 萧昶烨垂下眼帘,他现在也没有办法,只能先保住自己,只有保住了自己,才能保住表妹。 方才,他和表妹在一起的时候,的确和那些低贱的宫女们不一样,和那些底下的官员进献给他的扬州瘦马也不一样,他将来会给她一个名分,关键是,他得先保住自己。 郑荣妃深吸一口气,上前,不由分说,一耳光就扇在了郑安雅的脸上,“枉本宫平日里疼爱你一番,你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来,本宫真是引狼入室,好好的儿子都被你勾.引坏了。” 郑安雅双.腿一软,跪在了地上,捂着脸,不管不顾地哭了起来。 郑荣妃提着裙子跪下来,膝行几步,“皇上,臣妾今日接了臣妾的侄女儿进宫说话,方才没有看到,才出宫寻,不敢惊动皇上,谁曾想,臣妾的侄女竟然,竟然……都怪臣妾没有好好教养臣妾的侄女。” 这对皇帝来说,算不得什么大事,他打量了一下郑家姑娘,问道,“阿偃,你去问问郑同和,愿不愿意把孙女儿嫁给朕的三皇子。” 郑荣妃惊骇地抬起头来,怎么可能,她的儿子娶不了崔家的贵女也就算了,难道连那些手握重兵的权贵之女也配不上,只能娶她娘家的侄女吗? “皇上!”郑荣妃哀求道,她知道,所谓的让陆偃问一声,不过是知会郑家而已,难道她的父亲敢说“不”字? 陆偃却是已经恭敬地弯腰,道了一声“是!” 就在此时,一个宫人噔噔噔地跑了过来,隔了十来步远,就跪了下来,欢喜地喊道,“皇上,恭喜皇上,皇后娘娘诞下嫡子,母子平安,端宪郡主命奴才来向皇上报喜!” 这可真是大好事啊,可以说这是皇帝这些日子以来,最令他欢喜的一件事,忙道,“快,朕去看看朕的嫡子!” 嫡子二字,真是大大地刺激了郑荣妃,她跪在地上,低着头,任由皇帝一行人从她的头顶越过去,染着丹蔻的手指甲深深地扎入地砖缝里,心头是汹涌的恨意。 陆偃这个低贱的阉人,居然敢不接受她的示好,关键时候,竟然都不帮她一把。 皇帝对她起了疑心,幸好今日在后阁里头的是她的儿子和侄女儿,否则,若是别的什么人,她今天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她本就是为了陆偃,才精心装扮的! 想到这里,郑荣妃猛地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郑安雅,“你怎么会进宫来的?” “姑母,是,是表哥,我是拿到了表哥的信,表哥让我进宫的。”郑安雅哭道,姑母怎么能如此对待她,还有表哥,难道方才他对自己的柔情蜜意都是假的吗?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59章 妖艳 萧昶烨吃了一惊,“你是拿到了我的信笺才进宫的?” 郑安雅听到萧昶烨话中的疑惑,越发伤心,一双杏眼泪水朦胧,“表哥,我就是拿到了你的信笺才会进宫的,是你约雅儿进宫的啊!” 说到最后,她哭了起来,不能自已。 “别哭了!你可真是太蠢了,你怎么不想想,你表哥要你进宫做什么?”郑荣妃看似柔弱的样子,可谁也不知道,她的火气上来了,竟然是如此伤人。 郑荣妃气得浑身都快冒烟了,她伸出手臂,当下便有宫女上前来扶她起身,萧昶烨和郑安雅跟在她的身后,三人一起朝永和宫走去。 郑安雅初次承宠,两腿软得如同打摆子,身上也极为难受,那里因方才萧昶烨太猛了,而火.辣辣地疼,她却只能忍着,委屈的泪水一滴滴地往下落。 如今唯一能够安慰她的一点是,皇上还不算无情,肯给她一个名分,如若不然,她也只有跳护城河的份了。 到了永和宫的门口,郑荣妃突然顿住了脚步,扭头看向郑安雅,不悦地问道,“你还跟着来做什么?” 郑安雅不敢置信地看向这个平日里待自己还不算薄的姑母,郑荣妃脸若冰霜,她嗫嚅唇.瓣,淌着泪水求助地望向萧昶烨,“宫门已经上锁了,雅儿不知道能去哪里?” 郑荣妃看都不想看她,还不知道皇上会有什么安排,若是把儿子身边的正妃位置给了这个蠢侄女儿,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不由得想到了父亲,她多次跟父亲说,让父亲多和谢家套套近乎,让谢家能够支持儿子,可父亲那种人,端方耿直得太过了些,一直不肯为她母子谋划,也不体谅,她在这宫里的艰难。 父亲口口声声说当初是自己要进宫的,可是,当初整个京城里,还有哪个男子配得上她呢?再说了,若非娘家不肯支持她,何至于她到了今天,连一个下不了蛋的皇后都斗不过。 看看皇后的娘家对皇后多么支持,皇后没有儿子,也稳稳地坐了这么多年凤座。若非武安侯府,这后宫里,皇后只怕被吃得连骨头渣子都不剩了。 既然如此,她又何必多关照娘家这拖后腿的侄女儿?真不知道,父亲和哥哥是如何教养这个蠢货的,以至于,出了今日这样的纰漏,这分明是个局,她自己没有识破不说,还坑害了皇儿。 “雅儿,不怪姑母不疼爱你,你表哥的正妃绝不可能是你,你若是愿意,就给你表哥当个妾吧!“ 郑安雅震颤不已,她双.腿发软,几乎支撑不住,抬起眼,泪汪汪地看着郑荣妃,“若姑母不怕给郑家蒙羞,雅儿都如此了,还有什么好怕的?” 她说完,便灿然一笑,扭头朝外跑去。 “表妹!”萧昶烨担心不已,朝他跟前的内侍使了个眼色,那内侍忙跟了过去。 进门的时候,萧昶烨不满地对他母亲道,“母妃,事已至此,很显然我们都着了人的道了,母妃何必如此苛待表妹?” 郑荣妃忍不住,一耳光朝儿子的脸上扇了过去,萧昶烨猝不及防,捂着自己火.辣辣的左脸,看着郑荣妃,眼中神色冰冷,声音也格外冷静,“母妃打儿子是为什么?” “为什么,蠢货,你觉得今日的事传出去,你还有名声可言?士林学子最重德行,你与人未婚苟合不说,还是和自己的表妹,世人会如何看你?你平日里的贤名示范可都是假的?” 萧昶烨顿时肃然,他想到别人会如何评价他不修德行,想到兄弟们会如何借此机会踩他,最关键的是,今日居然还被父皇碰到了,父皇会如何看待他,萧昶烨的脸都白了,朝地上跪去,“求母妃救我!” 郑荣妃气得浑身发抖,双手紧握成拳也无法抑制心头的愤怒,声音也显得格外冷静,“你父皇这些日子病重,你不但没有侍奉在侧,还在宫里和表妹厮混,你让母妃如何救你?” 萧昶烨悔不当初,“母妃,孩儿是着了人的道了!” “可那又如何?你也看到你父皇对你有多失望了!你父皇心里会怎么想?你还在想什么呢?我可告诉你,若是你父皇把你表妹赐给你为正妃,你可等着吧,将来还有谁,会成为你的左膀右臂!“ 萧昶烨自然知道,外祖家里是指望不上的,不论是外祖父还是舅舅,他们都一心做学问,可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学问这玩意儿,只能成为锦上添花的东西,在夺位之争中起不到任何作用。 夺位,还是要靠兵权,当年他的父皇便是这么上位的。 但也不是死路一条,郑荣妃不由得想到,今日为何会出现这样的事?这宫里能够将她娘家侄女诳进宫来的人,除了皇后,云贵妃,便只有陆偃了。 毕竟不是人人都能进宫的。 皇后,自顾不暇,还能想到这一茬?而云贵妃,那个妖艳贱.货一向自诩清高,也不会做这样的事,而陆偃,郑荣妃顿时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她前脚在宫里和皇儿说了如何算计谢知微,后脚,陆偃就来了这一招,是巧合还是? “来人!给本宫查!”郑荣妃后退数步,一屁.股坐在罗汉床上,她猛地拍着桌子,何嬷嬷吓得连滚带爬地进来。 “娘娘,怎么了?” 郑荣妃正要说查到底是谁把她和皇儿说的话泄露出去,却冷静了下来,这宫里,到底是谁的天下,她在宫中多年,实在是太清楚不过了。 “没,没什么!” 郑荣妃的脸色白得如纸一般,闭了闭眼,看来,眼下只有一条路可以走了,若她真的能够把陆偃争取过来,届时,谢知微看在陆偃的份上,是不是也会站在她这边,萧恂已经掌控了西北,她还怕事儿不成? 而若是毁了谢知微,那就是与襄王府结下了死仇,说来说去,这实在算不得上上策,她还是冒进了一些,“如此甚好!”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60章 封赏 凤趾宫里,一声响亮的婴儿啼哭声带来了一片喜庆,才走到凤趾宫门口的皇帝听到这声音,一股难以言喻的喜悦涌上心头,他忍不住对陆偃道,“朕也有嫡子了!” 陆偃喜上眉梢,恭声道,“恭喜皇上!” 凤趾宫里的人迎了出来,童娘子抱着一个大红色绣四爪金龙的襁褓,正要行礼,陆偃已是走过去抬手止住了,“把八皇子给皇上看看!” 寿康帝的子嗣不多,长大成人的眼下也只有四个,皇后所出的嫡子序齿为八,这可是个吉利数啊! 童娘子不太懂宫里的规矩,欢天喜地地将孩子抱过去,凑到了皇帝的跟前,“皇上老爷,您瞧这孩子,生得可真好,天庭饱满地阁方圆,不愧是皇上老爷的孩子,民妇接生了那么多孩子,一出生就好看的,还真没有。” 皇帝哈哈大笑,也没有怪这妇人说话太粗俗,他看了一眼孩子,肉肉的一团,从他的眼里,实在是看不出来,这孩子有哪里特殊了,不过是他的嫡子,将来有资格继承他的大统,谁敢说是个没福气的。 “阿偃,打赏!今日,凤趾宫的上下一律打赏。” 皇帝欢喜地进了凤趾宫,但皇后并没有迎出来,反而是元嘉,哭着扑向了皇帝,“父皇,您可一定要给母后做主,今日要不是微妹妹,儿臣就再也见不到母后,也见不到皇弟了。” 皇帝吃了一惊,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元嘉哭哭啼啼也讲不清楚,还是奚嬷嬷在旁边将三个稳婆有问题的事说了,“前脚,端宪郡主抽空来给皇后娘娘把了个脉,说娘娘一切都好,后脚,皇后娘娘才饮下了一小杯冰镇酸梅汤,便发作了,奴婢等还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姓周的稳婆冲上去,就把皇后娘娘的肚子按了一下,娘娘就见红了。” 皇帝这么多女人,见红,这事儿,他是知道的,想也想得到,生孩子的时候提前见红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眼看娘娘和小皇子是保不住了,奴婢等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端宪郡主带着这个姓童的稳婆来了,这才把娘娘和小皇子从鬼门关救了回来。皇上,娘娘和小皇子九死一生,还请皇上为娘娘做主!” 皇帝自是怒不可遏,陆偃上前一步,道,“皇上请息怒,臣以为,这件事就交由慎刑司来查吧,皇后娘娘和小皇子这次有惊无险,皇上便不必动怒,龙体要紧。” 陆偃这话是真不好听,元嘉听了很不舒服,忍不住抬眼朝他看去,只见夕阳西下,一片橘红色的光斜斜地从窗口洒进来,在陆偃白皙如玉的脸上镀上了一层瓷釉般的光泽,如羊脂白玉般,狭长的眼眸中,妖魅横生,眼角一道流光闪过,如同牡丹花次第绽放。 元嘉不得不承认,陆偃的确生了一副好皮相,可她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陆偃哪里如谢知微所说的,很好相与了。 反正此时,她就算再不喜欢听陆偃说的话,也不敢反驳,更加不敢不满,只低着头。 好歹,陆偃也说了,会让慎刑司的人调查,元嘉虽愤然,但也知道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皇帝也觉得陆偃说的话有理,他现在不能轻易动怒,龙体要紧,若是身体不好,那就什么都没了,左右环视,没有看到谢知微,便问道,“微丫头呢?怎么不见她来见朕?” 这些日子,一直都是谢知微在帮皇帝调理身体,皇帝对谢知微十分亲近,便问道。 “皇上,端宪接驾来迟!” 谢知微从偏殿里走了出来,她重新梳洗了一番,此时,梳着双丫髻,穿了一件百花金宝地褙子,一条月白底暗花棉绫裙,精致的眉眼间难掩疲色,快步走了过来,在皇帝跟前行礼,“皇上,端宪方才形容不整,怕冲撞了皇上,不敢见驾,还请皇上降罪!” 皇帝如何会给谢知微降罪呢?他忙道,“微丫头,这次朕,皇后和朕的皇子都是多亏了你,你有没有想要朕赏你的?” 谢知微想了想,先是摇摇头,后又觉得不妥,她睁大了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看着皇帝,“皇上,端宪听外叔祖说过,宫里有一株七转玲珑参,可不可以赐给端宪?” 皇帝不记得有没有这样一个东西,他看向陆偃,陆偃微微点头,皇帝这才问道,“你要这做什么?” 谢知微道,“端宪最近得了一部医书,里面提到了七转玲珑参对控制皇上的病情有用,端宪想拿到了药材,试试药效。” 皇帝自无不可,且极为感动,对谢知微道,“你若要什么药材,宫里有的,可找阿偃要。” 这一次,皇帝是真心想赏赐谢知微,道,“这七转玲珑参可不能算作是朕赏赐给你的,你且再说说,想朕赏给你什么?” 谢知微很为难的样子,她果真费力地想了想,道,“皇上,端宪如今什么都不缺,皇上对端宪的赏赐已经很厚重了,皇上,可否等端宪想到了再问皇上要?” 这便是没打算要的意思了! 皇帝不由得想到,这天底下,多少人都在算计他手里的权利,财富,想到边关那些总兵们,贪婪无耻,连家国安危都不顾,而谢知微一个十一岁的女童,不吝一身医术,数次救他与皇后,还有五皇子于濒危,却不求富贵,怎么不令人感动? “朕记得你有个弟弟吧?之前朕曾经下旨封他为从九品伴读,微丫头,你还有个弟弟吧?朕赏你弟弟一个从六品承务郎,如何?“ 承务郎只是一个文官散阶,只领俸禄,并不领实务,但无论如何,不管哪个弟弟将来入仕,有了这个从六品的承务郎散阶,会比同等阶的人,起点要高很多。 谢知微欢喜不已,倒头就拜下来,“端宪多谢皇上隆恩,端宪替大弟弟谢明澄谢主隆恩!” 皇帝对谢家的情况比较了解,知道谢明澄并不是谢知微同父或是同母的弟弟,但从六品的承务郎,落在已经可以立起来的大弟弟的头上,无疑是最好的安排。 不得不说,这才是世家高门精心培养出来的嫡长女,不论眼界和格局都非比寻常。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亲们,票票走起来哦,帮我稳一下榜单,谢谢大家! 第461章 可爱 皇后次日才醒来,看到睡在身边的儿子,她激动得眼里冒出泪花。 奚嬷嬷在一旁看到也欢喜极了,“小皇子哪里都好,吃得好,睡得也好,不过,郡主还是说,小皇子在娘娘的肚子里可是遭过不少罪,将来比寻常孩子要娇气一些,须得好好养着。” 皇后心疼不已,她伸出一根指头,轻轻地触了触小皇子娇嫩的脸蛋儿,“本宫和皇儿这是多亏了微丫头,你去我库房里多挑些东西,给谢家送过去。你跟皇上怎么说的,皇上怎么说?” 奚嬷嬷知道问的是稳婆的事,她心有余悸,后怕不已,抹了一把眼泪,“皇上如今龙体欠安,把这件事交给了陆大人,陆大人责成慎刑司在查,今日听说,有了些眉目,周稳婆的男人和孩子,前两天被人弄了出去,今日在城郊外的山坡上找到了尸首,周稳婆招了,慎刑司寻根摸藤过去,听说和永和宫脱不了干系!” 虽然明明早就知道就是这么几个人,皇后心里依然还是不舒服,但她现在有了儿子傍身,虽说九死一生,但好歹活了下来,恨则恨矣,却也不会那么激愤。 她抬起虚弱的手,一面轻轻地拍着儿子,一面柔声道,“若是本宫没有猜错,冷宫那位怕是也没有放过这个机会吧?” 奚嬷嬷道,“叫娘娘猜中了,还有一个听慎刑司的公公说,是原先六皇子的生母安嫔,说是安嫔把六皇子夭折的事算在了皇后娘娘的头上,这次不管不顾地就出手了,三个稳婆,一个都不是好东西。只是……” 奚嬷嬷很是担心会坏了皇后的心情,犹豫着,最后在皇后的厉目中不得不说出来,“皇上那边没有任何消息传出来。” 皇后闭了闭眼,知道陆偃查出来了,但皇帝自然是想和稀泥,毕竟另外一边是成年的皇子,而曾经的宁德妃如今成了顺嫔,还在冷宫待着。 她这边虽然受了惊吓,没有受到什么损失,这对喜欢玩弄平衡权术的皇帝来说,自然要压一压了。 “既是查不出来,本宫也不怕了,本宫不怕冤枉了好人,只怕放过了坏人,从今往后这宫里,本宫还怕什么?” 从前,她是个没有儿子的皇后,哪怕背后有武安侯府,在那些生了儿子的嫔妃们面前,她到底还是少了一丝底气。 从今往后,她什么都不怕了,她有的是时间慢慢收拾那些伤害过她的人,想夺她儿子江山的人。 奚嬷嬷听了这话,也欢喜起来了。 元嘉从殿外进来,在门口就喊道,“母后,儿臣进来了。” 皇后高兴不已,奚嬷嬷忙起身迎了出去,见端宪郡主跟在大公主身后,忙给二人行礼,“大公主殿下,端宪郡主!” “啊,微丫头来了?”皇后忙看过去,见女儿和谢知微如同一对姐妹,她不由得笑道,“奚嬷嬷,本宫才说让你到本宫的库里挑些礼物给谢家送过去,你别忘了挑那套祖母绿的头面,本宫原说是要留着给元嘉将来做嫁妆的,那颜色不适合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不如给袁夫人正好。” 皇后知道,谢知微和她的继母关系很好,皇后也没想到这次皇帝居然会封赏谢知微的大弟弟,对皇后来说,一个从六品的文散阶,只会让人觉得皇家太过小气。 “端宪替母亲谢过皇后娘娘恩典!”谢知微在床前行礼,眼睛却瞟向了床上的皇子,忍不住赞叹一声,“皇后娘娘,小弟弟好可爱啊!” 刚出生的孩子,真是一天一个样,昨日,这小皇子刚刚生出来的时候,只是红红的一团肉,今日似乎眉眼都展开了一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谢知微的话,皱了皱红通通的小鼻子,顿时就把谢知微逗乐了。 皇后忙道,“这孩子,也太多礼了些,你与元嘉和我靠近些。” 谢知微和元嘉忙在脚踏上坐下,两人一左一右将小皇子夹在中间,一个碰碰他的小手,一个碰碰他的脸,都稀罕得不得了。 “元嘉姐姐,等我出宫之后,我就把我弟弟小时候玩过的玩具,都收集起来,清洗干净后给你送进来,等小弟弟长大后用吧?” 元嘉捏着弟弟柔柔软软的手,“好啊,那我就替我弟弟先谢谢你了,微妹妹,你真好。” “这有什么,皇上既然封了我弟弟是小皇子的伴读,将来,我弟弟是要陪小皇子读书的,也是小皇子的玩伴,这不是应该的吗?” 皇后却知道,这天底下哪里有这么多的应该,她这会儿精神还好,便道,“微丫头,等我满月了,你带你母亲和弟弟进宫来玩吧,皇上既然点了溪哥儿是皇子的伴读,溪哥儿一定是个很乖巧很聪明的孩子。” 元嘉和谢知微相视一笑,都忍不住笑起来了,皇后被笑得莫名其妙,不解地看着她们二人,但心情却极好。 “母后,等您和溪哥儿相处时间长了就知道了,聪明肯定是聪明,乖巧也肯定很乖巧,不过啊,嗯,怎么说,等弟弟将来长大了,您就知道了。” 奚嬷嬷在一旁笑道,“皇后娘娘,大公主这说的都是实话,但凡聪明的小郎君,到了这个年纪哪一个不是上房揭瓦,上天入地的猴儿?” 正说着,小皇子突然“哇”地一声哭起来了,两条小腿猛蹬,极不耐烦,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皇后看在眼里,好笑地道,“这可比元嘉小时候脾气大多了。” 奚嬷嬷忙上前,说是小皇子尿了,她揭开襁褓,看了一眼,正好把孩子抱走,谢知微却拦住了她,“等等!” 皇后的心,一下子就提起来了,见谢知微轻轻地按了按小皇子的肚腹,又看了一眼脐眼,脸色有些凝重,忙三根指头搭在了小皇子的手腕上,把了一会儿脉,深吸一口气对皇后娘娘道,“娘娘,端宪可否为小皇子的乳母把个脉?” 自然无不可,皇后忙向奚嬷嬷使了个眼色,等她下去后,皇后紧张地问道,“微丫头,可是有什么不妥?” “小皇子的肚腹有些痉挛,而且肚脐眼这里有糜烂的征兆,不知给小皇子沐浴的是什么人,昨日我交代,一定不能碰水且一定要涂我给的药膏,我方才闻了一下,这药膏应当是被人动了手脚。” 皇后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差点昏厥过去了,谢知微忙道,“皇后娘娘暂且别着急,幸好发现得早,尚未酿成大患。”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462章 追封 谢知微也是心有余悸,她忙把紫陌喊了进来,让她把药箱打开,从里头拿出一包针来,选了如同牛毛一样细的针,轻轻地扎在了小皇子的中脘、下脘、天枢和大横穴上,正挣扎着哭不休的小皇子顷刻就安静了下来,一张小脸上满是泪水,看着可怜兮兮的。 谢知微看着他,也满心都是怜惜,轻手轻脚地帮他处理了肚脐眼,涂抹了药膏后,将药膏放在了皇后娘娘的枕头边,道,“娘娘,肚脐眼这里非同小可,若是果真糜烂,会伤及五脏六腑,届时会非常凶险,端宪以为,小皇子身边的人务必要干净。” 皇后如何不明白,她只是昨日生产耗费的心血太多了,一时顾及不过来,便差点让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孩子没了,这会儿难过得不得了,“微丫头,次次都多亏了你!” “皇后娘娘,端宪不敢居功。我外祖母说了,人与人之间,就是个缘分,今日也是凑巧了,正好端宪和元嘉姐姐来看小皇子,小皇子就哭了,如若不然,端宪也发现不了。” 皇后点点头,心中却有了成算,正如谢知微所说,既然谢家和她的孩子如此有缘,元嘉和谢知微情同姐妹,而皇上又偏偏将谢家五少爷指给她儿子当伴读,那就索性把谢家和她绑得更紧一点。 奚嬷嬷将五个战战兢兢的乳母带了过来,谢知微一一把脉后,对其中一个尚年轻的问道,“你昨日夜里是不是喝过一碗冰镇绿豆汤?嬷嬷有没有嘱咐你,要给小皇子喂奶,不能碰生冷禁.忌的食物?” 那乳母做梦都没有想到,眼下这小小年纪的贵女,仅给她把了个脉,就算出了她喝过冰镇绿头汤,不由得脸色如纸,噗通跪了下来,“奴婢,奴婢看娘娘昨日生产那么凶险,以为……以为一时用不上奴婢,奴婢就贪嘴,奴婢再也不敢了。” 可惜宫中,不可能多会给任何人一个机会,哪怕是杀鸡给猴看,皇后娘娘也不会放过这乳母。 皇宫便是一个无情的战场,对敌人仁慈的时候,便是对自己无情,这乳母很快被拉下去杖毙,剩下的四个乳母虽然没有犯错,谢知微却建议皇后换掉,“她们自己情绪紧张恐惧,必然会影响乳汁,对新生儿不好,端宪请皇后娘娘放这些人出宫,另外在选一些人进来,那些人必然会体会到娘娘的善意,一心侍奉小皇子。” 皇后听懂了端宪的意思,点头,奚嬷嬷便去安排,很快又带了是个乳母上来,谢知微一一把脉后,均是身体康健之辈,便留了下来。 等元嘉和谢知微离开后,皇后娘娘也累得睡了过去,等她醒了之后,喊了宫里的女官过来,命女官给皇帝写一封请封的折子,“以本宫的名义,追封封谢知微的生母崔氏为高阳国夫人,请封谢知微的继母袁氏为晋阳国夫人。“ 皇后说完后,吩咐,“把这个折子交给陆大人,让陆大人帮本宫转递给皇上。” 女官忙领命而去。 东暖阁里,此时没有多的人,皇帝歪在南窗前的榻上,久病初愈的脸色显得有些苍白,他幽幽地叹了口气,将四夷馆呈上来的折子往桌上一扔,“阿偃,要是想和娄国结盟,和亲在所难免,之前,朕以为端宪郡主最为合适,幸好没让端宪郡主和亲,要不然朕这病,恐怕就只能等崔家的神医了,现在你看,这和亲的事,该如何解决才好?” 皇帝其实也不想议和亲的事,他膝下三个公主,年龄都合适,其实也没道理自己的女儿不舍得,要拿别人的女儿去和亲的。 陆偃笑了一下,他将另外一个折子递上来给皇帝,“皇上,这是凤趾宫的女官今日呈上来的折子。” 皇帝“哦”了一声,“皇后有什么事不好和朕说,要写折子?” 他接了过来,打开来看。 外面的天空已经暗了下来,各处点上了宫灯,天空中暗云密布,不知何时起了西风,带来了阵阵凉意,也预示着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陆偃从小内侍的手中拿过了一把小银剪子,拿起了宫灯的灯罩,将蜡烛烧长了芯子剪掉一截,烛火跳动,发出了莹莹的光,东暖阁里也随之亮了起来。 皇帝一目十行地看完,沉默了一会儿,问陆偃道,“阿偃,这折子你看过了吧?” 陆偃将小银剪子放到了小内侍捧着的托盘里,接过了巾帕擦擦手,方才恭敬地回话,“皇上,臣已经看过了。” 皇帝沉吟片刻,“你觉得如何?” “皇上,臣听说,小皇子昨日甚危,幸好端宪郡主发现及时,小皇子才少受了不少苦。想必因此,皇后娘娘才甚为感激,这才上折子为端宪郡主的两位母亲请封,臣以为,皇后娘娘诞下嫡子,功劳甚大,且请封的又是外命妇,皇上不如准了这份恩典!“ 皇帝朝陆偃看去,见陆偃弓着身子,瞧着肩膀似乎比往常瘦了不少,他不由得心头感动,自己这一次病了,想必阿偃也跟着吃了不少苦,“阿偃,你说得对,朕是应当封赏端宪郡主的两位母亲,三份恩典就一起颁发吧!” “臣遵旨!” 三日后,谢知微参加完了八皇子的洗三宴后,这才和武安侯太夫人一起出宫,到了宫门口,武安侯太夫人喊住了谢知微,“端宪郡主,你云华姐姐养了两盆昙花这两天要开了,你若是得了空就去找你云华姐姐玩,带一盆昙花回去,夜里开的时候,是真好看!” 都说昙花一现,昙花自然开得好看了,谢知微都跟着心动了,也知道武安侯太夫人是真心想对自己好,忙道,“多谢太夫人,我一定去找云华姐姐玩。” 谢知微到家的时候,已经是申时半了,李宝桢送谢知微回家,怀里还揣着要给谢家的敕封,进了小甜水井街,谢知微便让杜沅先行一步,让谢家把大门开着,准备迎接圣旨。 “哪能让让杜沅姑娘辛苦呢?郡主,就让这些小狗腿子们去跑吧!”李宝桢说完,一挥手,便有一个内侍欢快地道,“郡主,奴才这就去通知谢家。”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63章 母贵 杜沅顿时愕然,这算怎么回事,她在姑娘跟前的活,居然还有人抢着去干,那她做什么? “哎哎哎,你回来!”杜沅生怕活被人抢了,回头,公子要把她和杜沚撵出京城怎么办? 杜沅连忙追了上去,和那小内侍一前一后到了谢家,吩咐门房上的,“还不快进去跟老太爷大老爷和太太们说,让从上到下都来接旨!” 门房的伸出脑袋朝外看了一眼,见宫里的天使来了,他二话不说,一溜烟地就跑进去了,边跑边喊,“圣旨来了,老太爷,老爷们,太太们,姑娘少爷们快出来接旨啊!” 谢眺今日从衙门里回来得早了些,正在书房里和儿子们说话,眼看西北要用兵了,粮草要提前想办法运送过去,可朝廷缺钱,谢眺便想到了谢知微说过,“召商输粮而与之盐”,让那些商人们把粮草送到边关去,运送一定的数量,便换一张盐引。 谢元柏一面惊讶女儿在政治时局上的见识,一面思忖,道,“父亲,从古至今都是纳粮买盐,如今反而成了纳银买粮,儿子担心这样一来,破坏了商业上的秩序,变相增加了商家的负担,实在不是久取之法。” 谢眺也思考过这个问题,他也就这个问题问过谢知微,但谢知微的回答是,“祖父,火都烧到眉毛了,到底是破坏商家的秩序重要还是让北契和西凉打进来重要?” 谢眺也没有话说,他沉吟片刻,道,“你说的这些,为父何尝没有思考过,可眼下,户部实在是没有银子了,西北战事眼看吃紧,若是筹措不出粮草,难道你让将士们空着肚子去打仗?” 正说着,门房上的嚷嚷起来说是圣旨到了,父子四人腾地起身,均是面面相觑,圣旨到,有时候是好事,可未必一直都会是好事。 眼见父亲和两个弟弟都慌了,父亲更是出门的时候腿一软,差点摔在了地上,谢元柏忙扶了父亲一把,“父亲,湄湄在宫里,若是果真有什么不好的事,她一定会提前想办法报信的。” 谢眺这才醒过神来,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他孙女儿那么聪明,正如儿子所说,若有什么事,肯定会通风报信。 因是圣旨到,不知道旨意是给谁的,是以,上一次从法门寺回来后,一直被禁足的肖氏也被放了出来听旨。 她虽然被禁足了,但家里的消息也没有人瞒着她,谢知微在宫里小住的事,她是知道的,听说圣旨来了,路上遇到了钱氏和袁氏,不由得冷笑,“大嫂,话可要说清楚,若是大姑娘在宫里惹了什么祸事,我二房可不会和你们共担。” 听到这话,谢知慧的脚步顿了顿,原本激动的神色,此时变得冷静下来,她别过脸,很想没有看到母亲。 袁氏愣了一下,心中有气,但她是长房,再加上湄湄的确在宫里,伴君如伴虎,谁也不敢担保,在宫里那种地方会不会一直平安无事。 钱氏却笑道,“二嫂,看你这话说的,大姑娘哪一次不是给家里带来好事?若果真是好事,你也不要?” “呵,好事是轮不到我,若果真大姑娘糊涂了,把好事让给了我二房,我也是要不起的。” 谢知慧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走过去给肖氏请安,“母亲,天使已经进门了,我们快点吧!” “哎呦喂,这是谁呀,哎呀,原来是我们二姑娘啊,这我都认不出来了。”肖氏啐了她一口,冷哼一声,带着丫鬟婆子,越过了袁氏,快步朝正厅走去。 正厅里已经摆好了香案,谢眺进门看到了谢知微,她笑着微微颔首,谢眺等人的一颗心这才安定下来,忙上前和李宝桢寒暄,吩咐人上茶,请上座。 “咱家要先恭喜谢大人了!” 谢眺忙谦虚地一笑,不动声色地将一个早就准备好的荷包塞给李宝桢,“郡主在宫中多承蒙照顾实在是感激不尽。” 李宝桢倒也没有推辞,他呵呵一笑,“郡主很得皇上和皇后娘娘器重,咱家可没有帮上郡主什么忙。” 肖氏进来就听到了这句话,她看谢知微的眼里满是仇恨,她好好的女儿被谢知微挑唆得和她不亲不说,谢知微居然还坏了女儿的好姻缘,这样的人怎么配得到宫里的器重? “大姑娘,你在这宫里也住了小半个月了,不知有没有给你的二妹妹求一桩好姻缘?”肖氏笑着,别有深意地朝李宝桢看去,“李公公,您可真是说对了,咱们家这个大姑娘可真是能干,家里老太太病了之后,什么事不是大姑娘做主?连妹妹们的婚事,我们这做婶娘的也不得不听大姑娘的。” 李宝桢似笑非笑,阴冷的眼神却如刀子一样割向肖氏,心说今日来的幸好不是督主,若是督主听到这话,这肖氏还能活? 他什么话都没有说,见人都到齐了,清了清嗓子,“谢知微听旨!” 谢知微忙跪下来,“端宪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品指挥佥事元妻崔氏,养育女端宪郡主有功,……宜追封为正一品高阳国夫人,以示褒崇,钦此!“ 谢元柏的脑袋里嗡嗡作响,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里听到的。 整个正厅里也一片寂然,只听到了有人沉不住气的到抽气的声音,这算什么?到底谢知微立下了什么功劳,连逝去多年的亡母都能够被追封,而且还是正一品国夫人。 都说女人是妻以夫贵,母以子贵,如今竟然出现了母以女贵了! 所有人都震惊不已,包括谢知微在内,她出宫的时候,李宝桢亲自送她,手里拿着圣旨,她以为仅仅是给大弟弟封从六品文散阶的虚衔而已,没想到,还有为她的母亲崔氏追封的旨意。 谢知微的泪水落了下来,她一天都不曾见过母亲,但无一日不是活在母亲的余荫之中,安稳长大,她虽说不记得母亲的容颜,可是也从未一日忘记过母亲。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还有能报答母亲的一日,此时,双泪长流,她双手举过头顶,“端宪谢主隆恩!”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64章 接旨 三叩九拜之后,众人站起身来,谢家自然是欢喜不已,肖氏却嗤笑一声,“大嫂,都说生恩不及养恩,咱们家大姑娘怎么没说给大嫂你也挣个封诰呢?” 谢眺已是对肖氏极为不满,他狠狠地瞪了肖氏一眼,他这个儿媳妇实在是个上不了台面的,不得不说,谢家这些年实在是不走什么运,两代里头都有这种糊涂惹祸的。 天使还在,这种话也是能随便乱说的吗? 肖氏虽然被谢眺瞪了一眼,但她心底格外畅快,袁氏那个蠢货,不是一天到晚都很得意她这个继女吗?现下好了,这个继女心里惦记得可永远都是自己的亲娘,那怕她都没有看那亲娘几面。 袁氏看了肖氏一眼,她正低头给谢知微擦眼泪,“湄湄,你可真能干,你娘亲在天有灵一定很高兴,我们的湄湄怎么能这么能干呢?” “母亲,以后我一定好好孝顺您!”谢知微心里还是愧疚的,只是这种事,也不能她能够争取来的,天家恩情,只能赐,不能取。 “好孩子,母亲已经很高兴了!”袁氏也忍不住跟着抹了一把眼泪,她是真的很高兴,湄湄能够这么好,她不仅仅是与有荣焉,而是松了一口气,她总算是没有辜负相公,没有辜负崔姐姐,也没有辜负崔家。 谢明溪挤了进来,“母亲,姐姐,将来我长大了也要建功立业,我要给母亲和大姐姐挣一个大大的诰命回来!” “好,好,母亲等着!” 谢眺等人很是感慨,也很高兴,谢眺邀请李宝桢上座,“李公公,好不容易来一趟,留下来用顿饭吧!” 正是吃饭的时辰了呢! 李宝桢笑着道,“谢大人,咱家的活还没有干完呢!袁夫人,请接旨!” “啊?”袁氏懵了,谢元柏忙拉了她一把,让她赶紧跪下来。 各房的人不得不再次依次跟着跪在了地砖上,而圣旨是给袁氏的,袁氏便上前两步,跪在了前面。 李宝桢打开了明黄色的圣旨,不紧不慢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四品指挥佥事之妻袁氏,抚育女端宪郡主有功,……宜敕封为正一品晋阳国夫人,以示褒崇,钦此!” 两份圣旨稍有诧异,若非李宝桢一声“袁夫人,请接旨吧!”,谢家所有人都会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方才敕封崔氏的圣旨,他们重新又听了一遍。 谢知微欢喜异常,为袁氏感到高兴,在后面低声提醒道,“母亲,快谢恩吧!” “啊?”袁氏泪流满面,她高举双手,“臣妇谢主隆恩!” 她成了正一品的国夫人了?她相公才四品,她这是提前享到了儿女的福了?袁氏接过圣旨,转身就一把将谢知微保住,哭了起来,“湄湄,我的好孩子,我就知道,你是最好的孩子!” 钱氏等人的眼里,满满都是艳羡啊,长房连带死去的女眷一共三个,人人都是正一品,这简直是天大的荣耀啊! 谢知微不但给自己挣了个正一品的郡主,还给死去的生母,活着的继母也挣了个正一品,长房这是什么福气啊? 肖氏也呆愣住了,她连方才自己是怎么笑话袁氏的都顾不上了,而是痴痴地看着袁氏手里的圣旨,晋阳国夫人,这算什么?同是谢家的儿媳妇,袁氏还是个继室,凭什么能够享受这种尊荣? 这是天大的喜事,可袁氏却哭得像个孩子一样,谢眺等人很能够理解袁氏的心情,亲生母亲恐怕也不会有她这般激动了,这代表着,她这么多年的养育之恩,谢知微都领情且都记在心里,她的所有真心都得到了回报。 “湄湄,母亲怎么能有你这么好的孩子呢?母亲真是太高兴了。” 谢明溪走过去,牵着李宝桢的衣袖,傻傻地道,“李公公,正一品是不是最高的那种了?那我以后,是不是就不能再给我母亲和大姐姐挣更高的诰命了?” 李宝桢笑了,摸了摸小孩子的头,“是啊,溪哥儿,你以后可以给你的媳妇儿挣诰命。” 谢明溪摇摇头,“我不要媳妇儿,我只要我大姐姐!” 李宝桢不由得哈哈哈大笑,“那也好,郡主听到了一定很高兴。” 谢元柏过去拍了拍妻子的肩膀,“阿娴,别哭了,你看看你,这多人,你也不怕人笑话。快起来地上凉呢!” 李宝桢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一份圣旨要宣,忙道,“谢将军,快别,咱家还有一份圣旨要宣读呢,这次是给府上的哥儿的,谢明澄接旨!” 二房这边是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这边还有好事,一下子都懵了,而圣旨上分明说圣旨是赐给端宪郡主之大弟谢明澄的,可想而知这份圣旨因何而来? 李宝桢将圣旨递给了谢明澄后,意味深长地道,“谢大公子,您可真是有福气啊,能够给郡主当弟弟!这可是郡主亲自向皇上为您求来的,从六品的承务郎,多少人一辈子寒窗苦读可都读不出一个从六品来!” 谢明澄双手接旨,眼中已是满含热泪,“李公公所言极是,臣谢明澄谢主隆恩!” 谢眺的手指紧紧地扣着地面,他一再惋惜大孙女儿不是个孙子,这份情绪在这一刻已经激烈到了极点,若是微姐儿是个男儿,谢家还能兴旺至少五十年啊! 只可惜,孙女儿迟早要是别人家的人了,谢眺恨死了襄王府,想着明日一定要去找襄王爷好好说道一番,他好好的孙女儿啊,还没有养大,就要成为别人家里的人了。 “二嫂,大侄儿这承务郎,想必二嫂是不稀罕的,要不要伯父帮大侄儿去请辞?”谢三娘拍拍膝盖站起身来,深深地朝肖氏剜了一眼,对谢仲柏道,“二哥,才来的路上,二嫂说,若是微姐儿糊涂了,把好事让给了二房,二嫂也不敢要这份好呢。” 肖氏跪在地上,脸涨得通红,她恼羞成怒,腾地站起身来,朝谢知微道,“大姑娘,怕不是我还得对你感恩载德?你是觉着我儿子读书愚钝,将来拼不出个……”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么么哒,爱你们,有票票的继续投哦! 萧恂:今日又是没有我的一天,想媳妇儿了! 第465章 夫妻 谢仲柏已经不管不顾了,他猛地一耳光甩在了肖氏的脸上,怒道,“你给我闭嘴!” 紧接着,他忙转身对李宝桢一揖到底,赔礼道歉道,“李公公,实在是很抱歉,请原谅拙荆无状,冲撞了天使!” 李宝桢呵呵笑着,他很是满意谢仲柏的表现,倒也并不在意,摆摆手,“无碍,无碍,谢二老爷,若是咱家没有记错,谢二老爷是寿康十年的进士吧?如今是个正六品的国子监司业?这才几年功夫,二老爷升职算是快的了吧?” 谢仲柏汗颜,谦逊地道,“不瞒李公公,在下还有好多同窗如今都只是一个七品县令,当年和在下同榜呢,今日,犬子能够得封,也是他有福气,有个好姐姐。” “那可不,二老爷既然知道好歹,不似尊夫人,咱家也就放心了。”说着,李宝桢就向谢知微告辞,“郡主,咱家先走了,郡主有什么事,咱家能帮得上忙,就派个人吩咐一声。” 谢知微忙道,“李公公,您慢走!” 谢知微朝李宝桢挥挥手,李宝桢高兴得不得了,像是喝了一坛子陈年老酒,微醺满意地走了。 谢眺看得眼角直跳,亲自送了李公公出门,回来后,见谢家的人都还在,心情复杂地道,“既是都在,那就坐吧,我有话说!” 肖氏捂着脸哭哭啼啼,她的相公今日居然当着全家上下的面,给了她一耳光,她还有什么脸活着? 谢仲柏看都不看她一眼,以往,夫妻之间有什么矛盾,谢仲柏打了骂了,多少还会心疼一下,如今,那点夫妻情分是一点都没有了吗? 她偷偷地朝儿女们看了一眼,也没有一个人关心她,都低着头,看着地砖缝,不知道在想什么? 养的孩子没有一个为她说话的,都被谢知微这个小贱人收买得连生母都不认了。 谢眺问谢知微,“微姐儿,这是怎么回事?” 宫里的事,谢知微不便细说,只说自己能说的,“大弟弟的这份功名是皇上主动赐的,想必是八皇子降生,皇上高兴,论功行赏吧,至于母亲和娘亲的,应当是皇后娘娘的恩宠,事先孙女儿是一点都不知道。” 谢明澄站起身来,走到了谢知微的跟前,一揖到底,“大姐姐,谢谢你!” 谢知微忙扶了一把他的手,“大弟弟,你不用这样,我觉得这不一定是好事,男儿毕竟和女孩儿家不同,功名利禄,靠自己去拼搏争取,封妻荫子方显尊荣,其实,如果不是皇上恩赐,我并不会帮你争取这份恩封,我谢家的男儿靠文治武功博取功名,你以后一定要好好读书,不可因此而有半分懈怠!” 可不管如何,这从六品的文散阶官职是到了他的头上,每个月的俸禄是半分都不会少,人活一辈子,不就是拼个名利吗? “我知道,大姐姐,我一定不会辜负你的期望!以后,我也会带着弟弟们好好读书,绝不会辱没谢家的门楣!”谢明澄眼中的泪意无法逼退,他觉得有些丢人,说完,便转身坐回了位置上,低下头来。 肖氏很不满,她的儿子是谢家的长孙,可在老太爷跟前的位置永远都在谢明溪的 /> 可儿子却从未觉得这有何不好。 谢眺很是满意姐弟二人相互帮扶,对谢明澄道,“澄哥儿,你大姐姐说得非常对,你不可因此有任何懈怠之心,将来让人笑话,你是家里的长孙,以后也一定要带着弟弟们好好读书,博取功名,将来报效家国。” “是!”谢明澄站起身来,几个弟弟也跟着他一起,都应了一声“是!” 谢眺点点头,让孙辈们都下去了,道,“微姐儿,你也回院子里好好梳洗一番,晚上家里好好庆祝庆祝,三娘,晚宴的事,你去张罗一番!” “是!” 谢三娘便领着几个姑娘下去了,谢明澄这边将弟弟们带到了院子里,他这么大了,也知道些事,知道母亲今天尤其不妥,祖父想必不会轻饶,但他却无能为力,也体会到有句话叫自作孽不可活。 谢知微回到久违了的倚照院,只觉得哪里都好,在丫鬟们的服侍下,梳洗一番后,便躺在南窗下小憩。 不一会儿,百灵便回来了,带来了她想要的信息,“老太爷提出将二老爷屋里的徐姨娘抬为贵妾,让余姨娘管二老爷院子里的事,说二太太失心疯了,让禁足,以后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放出来。” 谢知微“嗯”了一声,她不太想管二房的事,投鼠忌器,收拾肖氏不难,她不想因此伤了弟弟妹妹的心,便问道,“大太太呢?” 百灵便笑着摊开了掌心,白嫩的手掌里躺着一枚银锞子,“是大太太赏的,这会儿扶云院里头可热闹了,大太太把散银子全部拿出来打赏,凡是去大太太院子里道一声“恭喜”的都有银子拿,奴婢赶了个巧儿,得着了。“ 她一说,屋子里的姑娘都涌了过来,羡慕得不得了,吵着要百灵请客,百灵被闹得不行。 谢知微便笑道,“这算什么,是该赏,百灵,你去紫陌那里支五百两银子,换成这种银锞子咱们院子里的人有赏,凡事来道贺的,也都有赏。” 丫鬟们一听,简直是要乐疯了,百灵二话不说,转身就去找紫陌,不一会儿,便听到紫陌在明间的声音传来,“别的话你听不进去,这种话,你是一听一个准儿。” “紫陌姐姐,你要不稀罕打赏,不如赏给我吧。”百灵舔着脸道,惹得屋里的丫鬟都大笑不止。 别的院里能够过来讨赏的,自然都是些小丫鬟,哪个有头有脸的丫鬟媳妇婆子会过来讨赏?倚照院里,扫地的扫地四等丫鬟都得了五两银子的赏赐,扶云院那边,袁氏出手也大方,两边院子里就跟过年一样。 百灵将二房那边打听来的消息说了,“都说大少爷小气,封了官了,都不知道打赏人,都背地里说大少爷的坏话;二太太被禁足了,在屋里摔东西,听说屋里的摆设都没多少了,余姨娘虽然接手了院子里的事,可毕竟才刚掌事,奴婢瞧着也没个章法。”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66章 中馈 余姨娘毕竟是小门小户出生的,见过的世面也有限,贸然接管谢仲柏的后院,两眼一抹黑,不知道该如何料理,反而弄得一团糟。 谢知微便吩咐百灵道,“你去跟余姨娘和二姑娘都说一声,让二姑娘协理余姨娘来管院子,二姑娘将来总是要出阁的,明日开始,让二姑娘先跟着大太太去听事堂里听事,学着些!” 谢知微想了想,又道,“算了,明日开始,晌午前,闺学那边就暂时不上了,让三位姑娘都跟着大太太去听事堂听事。” 百灵忙应了一声,便去了怡然居,谢知慧的屋子里,谢知倩和谢知莹都在,三人都听说了二房的事情,面面相觑,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谢知慧的丫鬟明月挑开帘子进来了,“姑娘,大姑娘身边的百灵姐姐来了,说大姑娘有话要说。” 谢知慧三人忙起身,“快请!” 百灵已经过来了,给三人请安后笑着对谢知慧道,“正好三位姑娘都在,也省得奴婢多跑两趟了。” 她笑道,“大姑娘说,明日开始,三位姑娘晌午前就不必去学堂了,姑娘会让大太太去跟先生说一声。” 谢知慧愣了一下,疑惑地问道,“大姐姐是有什么安排吗?” 百灵道,“回二姑娘的话,明日开始,三位姑娘跟着大太太去听事堂随大太太听事,之后,二房院子里的事,请二姑娘协理余姨娘。” 所谓协理,以余姨娘的性子,只怕会当甩手掌柜,但这也正是谢知微的用意,无论如何,一个姨娘管二叔院子里的事,终归还是不妥当了些。 谢知慧深知也一点,不得不感激大姐姐,凡事总是想得如此周到,她忙点头,“麻烦你跟大姐姐说一声,大姐姐的话,我都记住了!” 这是再好不过的安排了,百灵走后,三人均是格外激动,谢知莹喜道,“二姐姐,我们这是从明日开始就要学着掌管中馈了?” 学理中馈是一个世家大族的姑娘们的必修课,这种人家的姑娘哪怕琴棋书画学得不精,但中馈之事,却不能不学着理清楚。 谢家这样的人家,祠堂里祖宗的牌位密密麻麻地摆了二十多层,每一层都有上百个牌位,人人的牌位上都有品有阶,乃是数百年不断传承的大族。 而如今,谢家在朝中,正一品的诰命便有三位,老太爷乃是正二品户部尚书,若是他愿意,拼一个首辅乃是轻而易举之事。 谢元柏是正四品指挥佥事,他这个武职可世袭,将来若是溪哥儿走仕途,他没有了别的儿子,也能过继一个侄儿走武职,承袭这个职位。 连还在读书,今年要参加童生试的谢明澄也都是从六品的承务郎,谢家可以说,声势名望已经到了极致。 这样的显赫家族不说别的,只说,平日里的人情往来,都是一门学问。若是能把这一桩事理顺,京城里头,各权贵士族之间的关系,便能做到心中有数,将来到了婆家,单靠这一桩,就能立足。 仨人无不激动,也感动不已,她们自己都没有想到的事,大姐姐就为她们想到了,安排得比自己的母亲都还要妥当。 谢知慧更是感触最深,她的生母成日里在算计些什么?何曾把自己和哥哥弟弟们放在心上? 明月再次进来了,欲言又止,谢知慧以为芙荷院又有什么事,不由得好笑道,“这里又没有外人,咱们这边那点事,还想瞒住家里人不成,你说吧,什么事?“ “才大少爷去找太太,说是想要点银子打赏一下咱们这边的下人,太太说没钱,让大少爷去找余姨娘要,大少爷哪好去找姨娘要,就准备回前院去,才走到门口,大姑娘就让人送了五百两的银锞子,一把金瓜子给大少爷,让大少爷打赏他院子里的人,说多的,留着宴请同窗。” 谢知慧的眼泪都出来了,她眨了眨眼睛,“多大的事,你还来跟我说这个,大少爷得了敕封,这是好事,也该打赏!” 实则,谢知慧也清楚,今日家里一共有三桩喜事,扶云院和倚照院肯定都打赏了,大姐姐才会让人送了银钱给哥哥。 谢知倩拍着手笑道,“好啊,我们也去找大姐姐要赏钱去吧!” 谢知莹抿唇笑了笑,道,“三姐姐,你好意思妈?要妹妹说,咱们应当去恭喜大姐姐,要不,这样,等天气凉爽一些,我们在家里开个花会,请一请大姐姐,为她贺喜?” 谢知慧忙道,“这是好事啊,我赞成,我们去看看大姐姐有没有想要请的人,我们一并请了来,陪大姐姐。” “最好,还请个戏班子来家里唱戏怎么样?大伯娘如今成了正一品的国夫人,以后就是正儿八经的夫人了。应该热闹一下!” “那就等天凉的时候吧,正好这段时间,我们好好儿和大伯娘学一下中馈,桂花香的时候,就在家里办个花会,到时候我们就不能劳烦大伯娘和大姐姐,要让她们好好儿歇一天。” 谢知微这边,袁氏打发了灶上做一桌席面后便来到了谢知微的屋里,她女儿香喷喷地正躺在西次间的床上喝玫瑰露,袁氏看着欢喜极了,过去将女儿搂进怀里,“湄湄,你晚膳的时候要吃什么?母亲让灶上单独给你做!” 谢知微笑起来了,将玫瑰露递给玄桃,钻进母亲的怀里,“母亲,晚膳吃什么都好,您就别为我.操心了,您不会今晚上兴奋得睡不着觉吧?” “还真被你说中了,我跟你父亲说,以后啊,我就不靠他了,我就靠我女儿就行了!” 谢知微哈哈笑起来,道,“母亲,女儿正要跟您商量,从明日开始,女儿想让三个妹妹开始跟着您学理中馈,女儿是想着,这个家里,只有我们大家都好了,最后才能真的好。” 谢知微这边已经派人跟她说过了,这会儿又说,袁氏明白女儿是怕她多心,毕竟教养侄女儿不是她的分内之事,忙道,“湄湄,你跟母亲之间,何必还这么客气呢?我来是想跟你说一声,你袁家舅母听说我得了封诰的事,想在家里宴请我们,时间随你定,你袁家舅母说只要你去,哪天都行,到时候我们把你三个妹妹也带去。”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67章 做媒 谢知微笑道,“好啊,女儿也好久没有去袁家舅母家了,我听母亲的,母亲说什么时候去都行。不过,明天女儿有事,母亲把明天空出来。” 袁氏一听,自然无不可,也很是欢喜,母女二人正说着话,丹枫打着帘子进来了,给二人行礼后,对袁氏道,“大太太,才大老爷让二门上的婆子来传话,说今晚上还请了卢家公子,让菜式上别怠慢了。” “我知道了,你让人去跟大老爷说,就说,今日的晚宴,丰盛着呢,丢不了丑。” 丹枫应了一声,却没有就走,而是笑着对谢知微道,“大姑娘,家里其他院子里的下人们都在说呢,说大姑娘和大太太偏心,就咱们三个院里的有打赏,他们也想跟着沾沾喜庆呢!” 谢知微笑道,“丹枫姐姐,这可跟我没关系,你别忘了,如今咱们家里的当家主母是我母亲,可不是我,求打赏啊,找我母亲去!” 袁氏欢喜得嘴都合不拢了,跟丹枫道,“你去跟管事的说,在我账上支一千两银子,家里上下人等都有打赏,不会少了谁的,大家好好做事,守规矩,以后家里的喜事多着呢!” 丹枫大喜,笑着出去了。 谢知微想了想道,“母亲,我倒是想到了一桩好婚事。” “我们湄湄也想着给人做媒了?你说的是谁?” 谢知微想到前世卢琦龄也没娶妻,而谢三娘也不知为何,并没有像今生一样被老家那边送到谢家来,她便道,“母亲,您觉得三姑姑和卢表叔般配不般配?” 袁氏听了眼睛一亮,点头道,“是很不错,两家正好门当户对,你表叔虽说年纪大了些,但你三姑姑年纪也不小了,这件事,我看可以!” 谢知微道,“卢家如今也就表叔一人了,表叔娶妻的话,若门第高了,未必瞧得起表叔,若门第不显,姑娘不能干,将来撑不起卢家,我倒是觉得,可以问问祖父的意见。” “我先跟你父亲说,让你父亲和你祖父说,若是成了,这可真是一桩好姻缘呢!若是两边都同意,我们就安排两人相看相看。” 袁氏越说越是开心,从倚照院出来,她便让人去请了谢元柏回来,谢元柏还以为家里出了什么事,匆匆地赶回来,被袁氏拉进了屋子里。 袁氏自然不会说这事儿是女儿的意思,而是道,“我瞧着,两边的年纪都不小了,二房那边既然把人送过来了,我这人又笨,这么长时间,也没有物色出好的人选来,今日.你说卢家表弟来,我这一想,无论是门第,辈分,可不都对上了,你看如何?” 谢元柏也觉得,这可不是灯下黑,父亲一直都在操心表弟的婚事,家里明明有一个合适的,何必舍近求远呢? “这事,我去说,不过,你也要去跟三妹说一声。” 谢元柏去了前院,袁氏抓紧时间去了四雅院,她先是东扯西拉,谢三娘正在做针线,看出袁氏是想说什么,便道,“大嫂,你有什么话就直说吧!” 袁氏松了一口气,“三娘,是有一桩事,我想听听你的意见,那可是个青年才俊,和家里的渊源也很深,嫂子呢,想帮你做成这桩事,也不知道你是怎么个想法,有没有什么要求?” 谢三娘是在婚事上伤了心,为这事,她还背了个三克的恶名声,不由得苦笑了一声,“大嫂,我如今这样,还有资格挑剔别人不成?”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凭什么不能挑剔?你可千万不能有这种傻念头,你要记住,你是谢家的姑娘,你伯父是二品大员,你哥哥是四品指挥佥事,你还有我这个当了国夫人的嫂子,将来去了婆家,可不能短了志气。” 谢三娘“嗯”了一声,低着头红了脸道,“婚姻大事,但凭大伯父和哥哥嫂嫂做主!” 袁氏心说,果然是谢家的姑娘,这心气儿是真高,她这番说辞,不管是哪个姑娘听到了不热泪盈眶,可三娘硬是听着跟没事人儿一样。 如此也好! 这边,卢琦龄下了衙就过来了,带了一车礼物,谢元柏将他迎了进来,捶着他的肩膀道,“你来就行了,还这么客气做什么?” 卢琦龄笑道,“我这是给嫂子和侄女儿的礼物,跟表哥你有什么关系?别自作多情啊!” 谢元柏哈哈大笑,“难怪你嫂子这么惦记你,跟我说了一桩好事,一会儿跟你说说。” 卢琦龄的婚事,一直是件难事。伪帝的元后便是卢家人,寿康帝在一日,没有人敢和卢家结亲,哪怕卢琦龄年纪轻轻已经是朝中三品大员,但依然有人时刻等待着卢琦龄被打入诏狱。 除了崔谢两家,卢琦龄在京中,连个来往的亲朋好友都没有。 谢眺也快愁死了,这可是他死去的元妻的侄儿,卢家唯一的香火了,婚事不能草草,又实在是没有个好结亲的人家。 谢元柏一说,谢眺觉得合适极了,因此,卢琦龄一来,谢眺就拉着他说这桩婚事,“我家的三娘你肯定见过,是你谢三叔家唯一的姑娘,人品才情,姑父给你打包票!” 卢琦龄已是感激不尽,忙向谢眺行礼,“姑父说这样的话,便是把侄儿当外人了,姑父是侄儿唯一的长辈了,侄儿的婚事但凭姑父做主!” 谢眺道,“就是一桩为难,三娘原先有个未婚夫,还没有过门,那短命鬼就不在了,白背了个名声,你要是不嫌弃,这婚事,我就替你做主了。” 这对卢琦龄来说,实在不是个事儿,他笑道,“姑父,侄儿不忌讳这些,死的人已经死了,活着的人还要好好活着。” “是这个道理。”谢眺便对谢元柏道,“你去跟你媳妇说一声,就说让两人先相看相看。” 宴席开在大厅的西暖阁里头,这边屋顶上有棵数百年的香樟树,树冠如华盖,将屋顶遮挡得严严实实,门窗开了之后,不摆冰盆,屋子里也非常阴凉。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68章 相看 袁氏这边得了消息,便让三个姑娘跟着谢三娘张罗安桌布菜的事,谢三娘将一切都安排妥当后,站在廊檐下用帕子擦汗,便看到谢眺领着家里的几个哥哥和一个陌生的男子走了过来。 青年年约二十出头,穿着一身蓝布直裰,面如冠玉,眼眸深邃,深藏着一抹叫人心动的沉稳和睿智,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想碰触,谢三娘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淡若无人地撇开,吩咐丫鬟们开始布菜。 虽然只是短短一瞥,卢琦龄却很满意,谢三娘的身上有着世家贵女的淡定与从容,哪怕是猝然遇到了陌生男子,有可能是自己的相亲对象,也依然能够沉得住气,且这番主事的气度也极为不凡,卢琦龄与谢元柏对视一眼,微微点头。 谢元柏心中便有数了,他喊来了小厮,低声嘱咐了他一声,那小厮眼睛一亮,得了令后,跳起来就跑开了。 很快,袁氏这边也得到了消息,知道卢琦龄答应了,不由得很是高兴,她几次想将谢三娘叫到一边,问问情况,却一直没有得到机会。 好不容易一顿饭吃完了,谢元柏请卢琦龄去前院喝茶,袁氏将收拾的活计交给了海氏,她借口送谢三娘回院子里去,路上便忍不住问道,“三妹妹,你觉着如何?” 谢三娘的脸在黑暗里红了,她低头绞着帕子,不吭声,袁氏不知道她心里怎么想的,急死了,道,“三妹妹,你若是不答应,也没有人会勉强,这京城里,出色的子弟不少,等天气凉爽一些,京城里的宴请也会多些,我……” 袁氏的话还没有说完,谢三娘便道,“大嫂,我的事,全凭大伯父和哥哥嫂嫂做主!” 袁氏一听,明白了,暗地里松了一口气,她笑着道,“从前,我在娘家的时候,我母亲问我肯不肯嫁给你大哥做续弦,我当时心里是一百个乐意的,就是不好说出口,哎呀,这么多年,我倒是忘了这茬事了!” 谢三娘如何会对卢琦龄不满意呢?二十出头,便是三品大员,她在京城这几个月,也一直听家里的小丫鬟们议论,卢家大公子如何如何出色,京城里有好多闺秀都偷偷地打量他,只可惜门第如何? 谢三娘自己也曾想过,门第固然重要,可卢家曾经的门第是何等高不可攀,如今一朝败落,世人便狗眼看人低,如此势利。 她还从来不曾留意过,卢琦龄是这般丰神俊秀,他朝自己走过来的时候,漫天的朝霞都映在他的身上,整个人都熠熠生辉。 谢三娘实在是羞得紧,忙道,“大嫂,你不用送我了,我自己回去,怕四嫂一个人张罗不过来,你还是回去主持一下,事儿做完了,好早些歇下。” 袁氏说送她,也不过是想问她的心思,如今问到了,说不送,就不送吧! 不一会儿,前院这边,袁氏把谢三娘答应的消息递了过来,谢元柏忙起身,对卢琦龄道,“表弟,恭喜!” 谢眺也高兴不已,大笑道,“今日一天,了了我两桩心事呢,琦龄啊,我算是对得起你死去的姑母了。” 卢琦龄忙起身朝谢眺拱手,“侄儿多谢姑父!明日,侄儿便让媒人上门提亲!” “好,好,你年纪也不小了,三娘也年纪不小了,这桩婚事,既然说定了,还是越早办事越好。” 卢琦龄当年中杏榜的时候,皇帝听说是卢家最后一个孩子了,当年侥幸逃过一劫,皇帝不知道是心有愧疚还是想堵住悠悠众口,将卢家在京城里的宅子赐还给了卢家,在春明坊,均在内城,离小甜水井街不算远。 卢家的宅子,经过当年之后,破旧得厉害。卢琦龄靠那点俸禄,当然拿不出银钱来修葺,他孤家寡人一个,这些年都住在衙门里。 娶亲的话,房子自然成了第一要事。 听说,襄王府在大兴土木,要将东南面上留给萧恂的那一块,包括凝晖堂、泽兰院和起云园一块儿修葺一新,动静极大,连皇太后都惊动了,皇太后专门拨了帑币给襄王,让他好好给萧恂修葺新房。 谢眺想了想问道,”春明坊的房子,你打算怎么办?要是住的话,那宅子修葺要多少银子,姑父来出。“ 卢琦龄道,“姑父,那宅子太大了,卢家再也不是从前的卢家了。侄儿在小纸坊街口,状元楼前,还有一座四进的宅子,侄儿想修葺一番,把新房安在这里,只委屈了三娘。” 谢三娘听到这话,默了一会儿,“这有什么,住在哪里不是住,谢家的姑娘又不是只享得起福,吃不得苦。“ 谢三娘从这一日起,便开始清点起嫁妆来,她派了心腹的嬷嬷回到老家,和二房那边商量,把嫁妆一车一车地拉了过来,沿路请镖师护着,又打着谢家的旗号,一路上倒是安全,足足拉了一百多车。 袁氏看到了之后,便有点焦虑,和田嬷嬷开始对起了谢知微的嫁妆单子。 谢知微一大早,指挥着杜沅和杜沚来到了后园的桃花林里头,在两棵百年桃花树的中间挖了起来。 “轻点,里头是一坛子桃花酒,我跟你们说,你们要是挖破了,我就去跟陆大人说,不是我不赔给他桃花酒,而是你们俩挖破了。” 杜沅一听吓着了,她住了锄头,结结巴巴地道,“姑,姑娘,要,要不,我们用手刨吧?” 谢知微笑了,“至于吗?我不过是提醒你们几句。” 酒坛子起出来了,上面还带着泥,约有十斤左右。 四个粗壮的婆子将酒坛子送到了绮照院,谢知微将泥封拍开,一股浓郁的香味顿时在整个绮照院的上空弥漫开来,渐渐地散开,连在前院正在和谢眺说话的池裕德都闻到了,他吸吸鼻子,问道,“贵府是在酿酒?这是什么酒?怎地香成这样?” 池裕德边说,呲溜了一下口水,舔着脸笑道,“原本答应了老妻要回去用午膳的,没想到,人不留人酒留人啊!”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不好看吗?感觉没人搭理我,票票不多,评论也不多啊! 吱一声,么么! 第469章 嘴欠 谢眺不由得大笑起来,吩咐沉霜,“去问问,是不是大姑娘那边在酿酒,帮我讨两斤来。” 沉霜越是往倚照院走,酒香味越是浓郁,她不由得加快了脚步,跨进了倚照院的门,见院子里的海棠花树下,摆着一个大酒缸,谢知微穿着围裙,手里拿着一个大勺子,正在兑酒。 见沉霜过来了,谢知微忙笑着站起身来迎接,“祖父可好?” 沉霜笑道,“老太爷让奴婢过来向姑娘讨酒,才太常寺少卿池大人来了,本来说完了话就该走了,谁知,偏要留下来吃饭,说是人不留人酒留人。“ 正说着,宁馨院也来人了,原来谢家四爷的同窗来了,这会儿闻到了酒香味儿,也要留下来吃饭,还把海家公子也叫上了,海氏没办法,便让丫鬟过来问问,大姑娘能不能匀点酒出来给她四叔解馋? 谢知微笑道,“都有份,你们先回去,一会儿我让丫鬟送过去,这会子还早呢。” 这酒也不是谢知微重生后酿的,前世,她也酿了满满两缸。后来,皇帝下旨将她赐给了四皇子,中秋节的时候,她嫌袁氏拿来送节礼的桂花酒不好,便拿这桃花酒送了节礼,那会儿满城都闻到了酒香,人人都羡慕四皇子殿下的未婚妻心灵手巧,她还挺自豪。 酿制桃花酒的时候,谢知微用的是自己酿制的糯米酒,这糯米酒用的是古法酿制,里面加了不少桃花花瓣和药材,只闻一闻便让人沉醉。 几个帮忙筛酒的姑娘,在酒缸旁边才忙了一会儿便醉醺醺的了,谢知微便让人各含着一颗解酒的药丸,将酒筛净后,酡红色的酒色在阳光下如同镀上了一层金色,如同上好的丝绸一般,令人眼花缭乱。 “真好看!” “真香啊!” “好想喝!” 不一会儿,连怡然居的三位姑娘都被勾来了,挽起袖子,穿上的围裙,一边在一旁打下手,一边问谢知微这酒如何酿法? 谢知微将储存下来的糯米酒按照一定的比例兑在了桃花酒里,十斤桃花酒兑出了三十斤酒,酒色呈胭脂红,清亮中又似乎带着三月桃花的浅粉,整个倚照院里,似乎有阵阵桃花雨在飘落,让人迷醉不已。 谢知微用三个坛子,各装了五斤桃花酒,两坛子让杜沅和杜沚送往陆宅,一坛子让百灵送往襄王府,剩下的十五斤,谢知微自己留了五斤,多余的全部装成了两斤两斤的小瓶,送往前院。 晌午时分,谢知微忙完,累得已经快趴下了。 陆宅这边,陆偃今日早早便从宫里出来了,他进了门,没有来得及换身衣服,便吩咐米团,让厨上做两个下酒菜。 温应寒从外面回来,听到后高兴坏了,坐在窗台上,叹了一声,“我一直说,你这个人不会关心人,没想到,我也会有被你感动的时候。其实,我在外头跑了这些天,你从来没有过问我一声,我并不怪你。” 陆偃掀开凉薄的眼皮子朝他看了一眼,懒得搭理,但他不染而朱的微弯的唇.瓣,还有妖魅的眼眸中闪动的流光,不难瞧出,他的心情很好。 温应寒忍不住地感动,心说,阿偃如今也知道关心人了,看到他回来了,就这么高兴,便道,“阿偃,你放心,我以后尽量少出京,多留在京城陪你。” 米团很是疑惑地朝温应寒看了一眼,他也不知道,这一次,督主的师兄出了一趟京,回来怎么像是变了一个人? 难道说,这位武林高手,在京城外发生过了什么事,让他一.夜之间,对人生有所感悟了? 陆偃换上了一身蓝地云纹莲花妆花纱圆领长袍,腰间一条玉带,一侧腰上悬着一个香囊,另一侧挂着一枚汉玉,他抬手挽了挽袖子,芝麻弓着腰进来了。 “督主,杜沅姑娘来了,带了两坛子酒,这一进门,咱们整个院子里都香起来了。这估摸着是在路上就很香,好多人跟在杜沅姑娘的车上,这会儿都聚集在宅子门前,非要打听是哪里打的酒,不肯走呢!“ 芝麻说的这功夫,那香味就飘了过来,温应寒吸了一鼻子,便从窗台跃下,朝院子里奔了过去。 陆偃见此,朝芝麻使了个眼色,芝麻忙转身朝杜沅喊道,“杜沅姑娘,把那酒看好!” 温应寒这副流口水的样子把杜沅给吓到了,她想到姑娘为了这两坛子酒费了多少老劲,她连忙往酒坛子上一扑,“不许动姑娘的酒。” 温应寒投鼠忌器,他不是不敢打杜沅,而是怕打翻了酒坛子,揉着鼻子围着车装,“你护什么?这酒既然送进门来了,我还怕喝不上?“ 杜沅气死了,看到陆偃过来,忙道,“公子,我家姑娘只酿了三十斤,就给公子你送了十斤过来,这酒又好喝,又香,奴婢这送酒来的一路上,人人都称奇,拦路打劫的都有好几拨呢。公子,你可不能随便让人偷喝了。” 陆偃站在台阶上,明媚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如乌木般的头发用一顶玉冠箍住,鬓角如刀裁,眉若远黛,狭长的眼角挑起两抹妖魅,流光四溢,眼神温柔得快要滴下水来。 庭院里,种着一棵香樟树,阳光从枝叶间洒落下来,树影斑驳,几点光影落在他不染而朱的唇.瓣上,如桃花绽放。 “把酒卸下来吧!”陆偃话落,芝麻便领了几个内侍过来小心翼翼地搬着酒坛子,芝麻在一旁,恨不得用跟鞭子抽着,不停地道,“小心点,碰破了一点,仔细你们的皮!” 其中一坛加了泥封,陆偃便让人将其埋到后园的一棵桃花树下,温应寒咽了口口水,“埋着做什么?你要是喝不完,我帮你喝啊!” 陆偃还没有说什么,杜沅气愤地握了握拳头,“温公子,这是我家姑娘亲手酿的酒,公子没说让你喝,你不许喝!” “什么你们姑娘亲手酿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家那些千金大小姐,站在厨房里指点一下,哎,这个,用胡萝卜,那个多放一勺盐,就算是亲自动手了。我敢说,这都是你们这些做下人的做的,你们姑娘最多摇一把扇子坐在一旁盯着,就算亲自动手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70章 有情 芝麻同情地朝温应寒看去,心说,得,又有一个活到头了! 陆偃凉薄地朝他看了一眼,什么话都没有说,让人上了菜,在屋子里摆了一桌,让人匀出一斤酒来,和温应寒面对面坐着,他白玉般的手,执着青花瓷分酒器,往温应寒的杯子里倒了一杯酒,“你来京城一斤小半年了,我今日专门让厨上做了这桌酒菜,就是想给你送行,为此,我专程让端宪郡主把她珍藏的桃花酒拿出来,应当不枉你我师兄弟一场。” 胭脂红的酒色已是令人迷醉得挪不开眼,酒香甘冽香甜,丝丝香味如同馋虫一般钻进人的鼻子里,勾得人不停地分泌唾沫,想咽口水,迷幻得如同置身于十里桃花之中,沉醉不知归路。 温应寒迫不及待地端起杯子喝了一口,入口绵、落口甜、饮后余香长久,他忍不住叹了一声,“喝一口这酒,便是现在死了,也心甘情愿啊!师弟,你这一共十斤酒,卖给我五斤,不,三斤如何?一斤一千两,绝对银货两讫。” 陆偃端起酒杯,细细地抿了一口,原本妖魅的眼神,此时也忍不住眯了起来,浑身舒畅得如同置身于温泉中,在这杯酒面前,似乎人世间所有的伤痛与沧桑都算不得什么。 他头一次体会到了“杯酒解千愁”,古人诚不欺我也。 “师兄,你知道,我不缺银子。”他的手把玩着青花瓷的分酒器,如玉的酥手与青花五彩交融在一起,鲜丽清雅如画。 这换成谁,也不会把这样的酒拿去换钱啊,温应寒惋惜不已,气恼地拍着桌子,“师弟,你说你是不是傻?那么好的姑娘,人家分明对你也有情,三天两头给你送这送那,你为何不那啥?让了出去呢?” 若果真如此,他这辈子还愁没有酒喝? 陆偃原本温润的眼神,锋利如刃,抬起凉薄的眼皮子朝温应寒看去,温应寒顿时觉得全身一凉,顿感危机四伏,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 陆偃举起酒杯,与温应寒碰了一下,他一饮而尽,便握着分酒器站起身来,“你这就出京吧!” 温应寒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陆偃说翻脸就翻脸了,看着陆偃转身离开的背影,他知道自己一定是触了陆偃的逆鳞,可问题出在哪里,他这猪脑子就是转不过弯来。 “他这是撵我走?凭什么呀?他让我来,我就来,让我走,我就走?”温应寒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分酒器,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分酒器离他越来越远,他不由得很生气,对着米团抱怨。 米团用写满了“活该”的眼神看了温应寒一眼,似笑非笑地道,“温公子,都说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您明明知道咱们这样的人是什么人,何必每次都戳咱们的伤疤呢?” “我戳什么伤疤了?我不都是为了他好?”温应寒道,“凭着他如今的权势地位,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这多好的一个女孩子,他自己分明也很上心,为何就这么放弃了呢?” 米团用看傻子的目光盯着他,等他哔哔完了,就朝外一伸手,“温公子,您请吧,这会儿出城,太阳落山前,还能赶上住驿站。” 温应寒摸了摸鼻子,他不敢违逆陆偃,陆偃让他今天就走,他若是不走,搞不好半夜醒来就在诏狱了。 那里头,太可怕了,他不想被逼疯。 陆偃站在书房的北窗前,看着窗前那棵其叶蓁蓁的桃树,树叶间结满了桃儿,这都六月里了,有些早熟的桃儿已经染上了一层粉色,浓的汁液似乎要透皮而出。 陆偃那妖魅的眼眸里,此时,如永夜一般黯然的光,将其笼罩,深邃,冰凉,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悲伤,他的目光似乎要穿透时空,回到那个令他寒彻无比,而又温暖眷念的冬天。 手中的酒,就这么没有意识地灌进了口中,甘冽而又香甜,将他冰冷的心浸泡在其中,慢慢地变暖,激活他这颗早就垂死的心脏。 米团进来的时候,陆偃已经一个人把自己灌醉了,他喝醉后,也很乖的样子,将分酒器放在桌上,自己就躺在榻上,酣睡得满脸酡红,白皙如玉的脸上,染上了朝霞一般的颜色,如同四月天里开得艳丽无双的牡丹,让人忍不住想犯罪。 “督主!”米团轻轻地唤了一声,将一床薄被拿过来,给他盖上,便听到陆偃说着梦话,喊了一声“爹,娘!” 他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两道笔墨难描的剑眉,深深地锁在一起,脸上显出痛苦的神色,看着就令人揪心。 米团只当没有听见,慢慢地退了出去,将门阖好后,在门口守着。 杜沅回去,将陆偃喝醉的事说了,谢知微听到后,半天都没有说话,屋子里的气氛便变得很沉重,甘棠和浅眉两个小丫鬟平日里很是活泼,此时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落地重了。 紫陌等人都担心不已的时候,百灵如同一只欢快的鸟儿一样飞了进来,一进门便将一个荷包献宝一样放在了桌上,“姑娘,您猜,奴婢送桃花酒去襄王府,襄王爷给了奴婢多少打赏?” 谢知微嫣然一笑,整个倚照院便如同一股春风吹遍了大雍大地,冰雪消融,花儿都开始起舞了,松快的气氛也感染了所有人。 “快说吧,百灵姐姐还卖什么关子?”甘棠穿着一身桃红底交领短衣,一条葱绿裤子,在一旁想要逗谢知微开心。 谢知微道,“一袋子金瓜子吧?拿下去给姑娘们分一分。” 百灵“好勒”说了一声,便将荷包递给紫陌,边道,“襄王爷听说是姑娘让奴婢送过去的,高兴坏了,正好襄王府里有客人,是几个宗亲,闻到了酒香,就吵着要襄王爷留客,襄王爷脸上觉得有光,让人匀了一斤酒送去给槛院,自己和客人们把四斤酒都喝光了。” “奴婢听襄王府的下人们说,王爷要是醒了酒,只怕要哭了,这酒既然是姑娘送过去的,必定是要送给郡王爷,结果被襄王爷截了胡,再,这么好的酒,和人分着喝,任谁都舍不得。”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71章 喝醉 襄王府这边,襄王喝了桃花酒后,就醉了,这酒虽说勾兑过,但后劲还是很大,好就好在,醉了也不难受,醒来也不头疼,就好似做了一场桃花梦,整个人身心舒畅得很。 襄王醒来,问总管,“昨天,我那儿媳妇送来的酒还有多少?“ 总管为难地道,“回王爷的话,一滴都没了。” “你说什么?怎么可能?”襄王直接跳了起来,指着总管的鼻子,“你说,是不是本王醉死了之后,你们把本王的酒偷喝了?” 总管服侍襄王多年,知道他这性子,也没有多害怕,追着襄王要帮他提裤子,“王爷,昨日里,那酒坛子空了,您还要抱着坛子舔,哪还能给奴才们留偷的份呢?” 襄王昨日夜里喝迷糊了,哪里还记得这些,但也知道,昨日那酒,就算他不想喝完,那几个宗室的叔伯兄弟也不会给他留,他顿时头疼,“这下可怎么办?阿恂回来了,岂不是要把我这当父王的打死?” 总管也不给自家王爷留面子,一面给王爷系着裤子,一面道,“王爷,这着实得想想办法,郡王爷要是知道,您不但把郡主送来的酒喝了,还一滴都不剩,不说王爷,连奴才们也要跟着不得好。” 自家儿子是什么性格,襄王比谁都清楚,他顿时着急起来,在屋子里打转转,一会儿道,“你说我再去找我那儿媳妇要一坛子回来,如何?” 一会儿又道,“娘娘那里不是还有一坛吗?” 总管总觉得都是馊主意,便出主意道,“王爷,奴才听说,郡主一口气给陆大人送了两坛子,不如去向陆大人要一坛子吧?” 襄王爷一听,顿觉惊诧,“你说我那儿媳妇给阿偃送了两坛子,他为何只给阿恂送了一坛子?这不公平!” 麟德殿里,皇帝披了件衣服,坐在龙床上,正在服药,待喝完了一碗药,皇帝将碗推开,接过了陆偃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嘴,“阿偃,朕听说你昨日喝醉了?是什么好酒,竟然还能把你喝醉?” 陆偃躬身在床前,非常恭敬,笑道,“臣让皇上见笑了,是臣和端宪郡主下棋,端宪郡主输了一个子儿,臣这才赢了端宪郡主一坛子桃花酒。” 多出来的那一坛子桃花酒,的确是谢知微输给陆偃的。 自谢知微重生以来,不管是什么年节,谢家都会给陆宅送节礼。别的人家看到谢家送,也跟着学,但陆宅从来不收,也就只收谢家的。 皇帝一听这话,也起了馋虫,又有些不满,“微丫头这就不对了,有好的桃花酒,不想着给朕送一点来?亏朕平日里还宠着她呢。” 这语气里妥妥都是酸意,陆偃听出来了,笑着道,“皇上,昨日那桃花酒,襄王府也才得了一坛子,偏就给臣送了两坛子来,臣今日带了一坛子进宫,皇上要是想喝,臣让人舀一点来,皇上只尝尝,不能多喝。” 皇帝正在服药,点点头,“还是阿偃你想得周到,朕也不怪微丫头了。” 谁不怕死了,敢往宫里送吃食? 襄王扭着肥胖的身子,才进了麟德殿,闻到了一股熟悉的酒香,如同钻进了他骨头缝里的馋虫,不停地在侵蚀他的灵魂,他顿时脚步都快了,喊道,“皇兄,皇兄,嘴下留情!” 白玉碗里,荡漾着小半碗胭脂红的酒,甘冽香甜的酒香弥漫在整个东暖阁里,只吸一口,这甜香便酥到了骨子里,让人沉醉不已。 “真是好酒啊!”皇帝心神大悦,端起酒碗来,轻轻地抿了一口,点着陆偃道,“朕听说阿偃喝醉了,朕还不信,这会儿,朕信了!” 襄王爷闯了进来,冲到了床边,“皇兄,嘴下留情,能不能把这坛子酒,送给臣弟?” 皇帝一听愣了,还没来得及拒绝,襄王爷就朝陆偃发火,“阿偃,你是怎么服侍皇兄的?皇兄都病了,你居然还引诱皇兄喝酒,本王看你简直是有谋逆之心。” 陆偃听到后,就跟没有听到一样,将一碟子下酒菜挪到了皇帝的手边,恭敬地道,“皇上,吃口菜吧!” 皇帝哪里还吃得下?他正要抿一口酒消消火,襄王已经抢过了他的酒碗,一饮而尽,“还是臣弟为皇兄代劳吧!” 这嘴边食被抢了,皇帝气不打一处,将桌几往边上一推,“你怎么不把朕这皇位也抢走算了?” 襄王舔着脸道,“皇兄,何必呢?这皇位就是个累死人不偿命的东西,臣弟要来做什么?皇兄,说真的,能不能把阿偃孝敬给你的那一坛子酒,送给臣弟算了,横竖皇兄你也不能喝酒,你要是想喝,下一道旨意,让臣弟那儿媳妇给你再送一坛子进来,不就得了?” 皇帝也体会到了谢知微的难处,这一坛子酒,说白了,就是谢知微通过陆偃的手给他送来的。 现在要被襄王抢去了,他不由得问道,“朕不信,微丫头没有给你送桃花酒。” “送了,昨日送的,臣弟一下子没有忍住,喝光了,臣弟怕阿恂回来了不依,这不,就请皇兄做点牺牲。” 行,每次都是他做牺牲,他的儿子们做牺牲,这都成了传统了。 别的都好说,但这坛子酒,皇帝若没有尝到味儿也就算了,他既然尝到了,就跟打光棍多少年的汉子,一下子尝到了女人味儿,眼下,脱得精光的女人在他眼前,他还能忍住不解裤腰带? 皇帝不由得冷笑道,“朕就算是现在把这坛子酒让给了你,你能忍住不偷喝?只怕阿恂回来的时候,也照样连酒坛子都不剩了,你出宫去吧,朕不留你用膳了。” “我不走,你要是不给,我就不走。”襄王一屁.股在东暖阁坐下来了,不管不顾地盯着皇帝,皇帝被他盯久了,浑身毛骨悚然,气得要死。 皇帝和襄王爷为了一坛子桃花酒闹翻的事,伴随着桃花酒的浓香一样,传遍了整座京城。 此时的谢家门房里,几乎全京城所有的酒楼总掌柜全部都聚集齐了,彼此斗鸡眼一样提防着,生怕谁,突然被谢家人给约见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72章 无赖 七谏斋里,谢眺头都是大的,他也宿醉醒来,听说门槛都被酒楼总掌柜们踏破了,他更加头大,吩咐沉霜,“去把大姑娘和三姥爷请来!” 谢知微和谢拾柏相继来到了七谏斋,谢眺已经坐在南窗前的椅子上喝了一盏茶,精神稍微好点,他对谢知微道,“微姐儿,你这酒是用哪个古方酿造的。” “孙女儿的娘亲留下来的一本残破不堪的书上,写了好几个酿造酒的古方,孙女儿闲着无事,便试了一下。” 行,有些人就是天赋异禀,一试,便试出了个满城轰然。 “听说襄王爷为了要皇上让出一坛桃花酒,如今住在宫里不走了,晚上还要和皇上同塌而眠。微姐儿,你有没有再酿酒的打算?” 谢知微有备而来,将一份方子递给谢眺,“祖父,孙女倒也没想到这酒会如此受欢迎,如今既然到了这份上,不如顺势而为,孙女以为,祖父可以和皇上商量,大家一起合伙开个酒坊,一共一百股,皇上占五股,谢家邀四家一共占五股,剩下的全部都算户部的股份用于西北军资,若酒大卖,户部也有收益,祖父这边的压力岂不是会小很多?” 谢眺眼睛一亮,他盯着谢知微看,心里既是欢喜又是伤感,他多好的孙女啊,将来是别人家的人。 谢拾柏道,“皇上会答应吗?” 毕竟,这是前所未有的操作方式,皇帝会同意吗? 谢知微点点头,“不管哪个皇帝,都不愿意担上搜刮民脂,挪用库银的骂名,将来史书上被人记上骄奢淫逸,志逞无厌之欲的一笔,皇上一定会答应的。至于谢家,我们之所以要占上一股,是因为,开的这个酒坊,将来要四叔这边安排人经营,挣一笔辛劳费。” 谢眺却知道,这笔辛劳费可不简单,他问道,“以你看,另外四家都是谁合适?” “自然是心向西北战事的人,孙女以为,陆大人当占一股,襄王府当占一股,若实在找不出另外两家,那就户部占九十二股,但这些收益,一定要全部用于西北战事上。” 如此一来,西北那边的粮草便有了一定的保障。 谢拾柏问道,“那微姐儿以为,这酒,如何定价?” 谢知微一笑,“自然是多多益善,虽说是桃花酒,但这里头的用于酿制的桃花,也可以用其他可入药的花瓣,比如玫瑰,荷花,之类的,如此一来,四季都能酿造,不过,配方一定要经过侄女儿,担心其中的药性相左,影响口感事小,于人身体有害事大。” 谢眺激动不已,写了个章程后,便匆匆入了宫。 东暖阁里,皇帝正在小憩,襄王爷不要脸地和皇帝挤在一起,肥胖的身体里带着不少热量,皇帝便感觉身边如同放了个大火炉,被烤得醒了过来。 “阿偃!”皇帝喊了一声,眼睛都没有睁开,气道,“就不能多放几个冰盆?” 陆偃朝襄王看了一眼,襄王翻了个身,将皇帝朝里头挤了挤,不大的炕上,他估计自己也睡得不舒服,鼾声大作,吓得皇帝惊慌地坐起来,朝旁边看了一眼,一脚朝襄王踢过去。 无奈,皇帝大病初愈,力道有限,襄王的吨位也太大,竟然纹风不动。 皇帝也不好发作陆偃了,朝陆偃伸出手,“扶朕起来!” 皇帝连忙出了东暖阁,走到门口,怒道,“就不能把他给朕抬走?” 陆偃没有说话,扶着皇帝在廊檐下吹风,李宝桢快步走来,道,“皇上,谢大人求见!” “求见朕做什么?又来哭穷,朕难道还有生钱的法子不成?朕今年都没有出去避暑了!” 今年皇帝的确省了不少钱,不是因为没钱才省,而是他这场病来得太不是时候了,若不想死在避暑的途中,就不能不留京。 谢眺已经不管不顾地进来了,他在台阶下朝皇帝行了礼,“皇上,臣有话说!” 皇帝凉凉的眼神如同刀子一样朝谢眺嗖嗖地飚射过去,他冷哼一声,扭头就朝殿内走,才走了两步,听到了里头如雷的鼾声,皇帝一阵心烦,便进了西边的勤政亲贤殿,在里头坐定。 陆偃打了个手势,小太监忙上了一碗药茶进来,陆偃双手端着茶碗放到皇帝的手边,白皙的手指如葱白,映得粉彩茶盅越发明艳。 谢眺进来,跪在地衣上,“皇上,臣想到了一个生财之道,不敢独自发财,才进宫请示皇上。” 皇帝“哦”了一声,漫不经心地端起茶碗,喝了一口,问道,“你不是来找朕喊穷的?” “臣不敢!”谢眺忙将拟好的折子双手呈上来,陆偃接过来,递给皇帝,皇帝先是一目十行地看,越看越是欢喜,看到后面预测的每年收益,顿时大悦,“你是说,每年最少可以往西北边关送五十万两白银?这不是虚言?” “皇上,这是臣预估,虽不说十分准,但总可一试,眼下为了保住西北边关的安全,只能专款专用,臣请皇上恩准臣放手一试!” 皇帝将折子递给陆偃,“你看看,谢眺这老东西说让阿偃你也占一个股份呢!” 陆偃接过来看了一眼,道,“谢大人,本座以为,一斤酒定价五十两银子,着实是太便宜了,本座建议,一斤酒定价五百两银子,天下有钱人不少,谢大人不可小觑这些有钱人。” 谢眺吃了一惊,猛地抬头看陆偃,心说,这年轻人可真是敢想,他不由得疑惑,“陆大人,这一百两已经很贵了,本官还担心卖不出去,你这五百两是不是太贵了些?” 陆偃一笑,明艳生辉,一双妖魅的眼眸中,似乎有流光闪过,夏日的熏风从窗户里吹进来,让人似乎听到了花开的声音。 “谢大人小看了郡主酿的酒,也小看了天下有钱人,昨日,还有人一千两一斤酒,要找本座买呢,再说了,谢大人不也说可以一试吗?不试一试,如何知道?” 若是一斤酒的单价能够翻倍,自己的收益也能翻倍,西北的军资也能翻倍,皇帝自然喜不自禁,“就按阿偃说的办,这酒坊什么时候开?”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祖宗们,票票投过来哦! 爱你们! 第473章 巧遇 皇帝听说谢眺准备让三子谢拾柏张罗这件事,便索性赏了谢拾柏一个从六品光禄寺丞的官职,让他便宜行事。 谢眺当场激动得快晕过去了,他这个三子一直都是白身,如今得了官职,虽说只是帮皇上酿酒的,但谢家很快便满门无白身了。 谢眺领旨谢恩,回到家里,将赏官的事对谢拾柏说了,他感慨道,“说起来,这都是你大侄女儿给你带来的福气,你一直不肯读书出仕。说实话,这些年,为父也很可惜。如今,有了这个身份,以后你为皇上负责酒坊的事,一面打点家里的庶务,是再好不过了。” 谢拾柏也吃惊不已,他有些不敢相信,等吏部的公文到了,他看着公文,还有送来的官服,才不得不相信,他居然一跃成了朝廷的从六品。 回到后院,钱氏正欢喜得到处打赏,前些日子,长房和二房打赏,她嫉妒得不行,没两天,就轮到她了。 老爷得了官身,今后,她的孩子们说亲也会不一样了。 谢拾柏在屋子里坐了良久,对钱氏道,“你不是有座陪嫁的庄子吗?我记得两百多亩,收益还不错,微姐儿定亲了,你把这庄子送去给微姐儿压箱底吧!” 自家老爷这官职是如何来的,钱氏自是知道。 当初,谢知微从宫里出来,给二房的长子谋了个从六品的承务郎,她心中甚是不满,一度对谢知微很有怨言,如今,大侄女儿的福泽绵延到了三房,她庆幸不已幸好没有沉不住气把怨言说出来,否则,就真是尴尬死了。 “老爷,就一座两百亩的庄子是不是太薄了一些?我嫁妆里头还有一个京城的胭脂铺子,要不一并送给微姐儿吧?” “你看着办吧!”见妻子如此上道,谢拾柏很是满意,嘱咐道,“我也知道,你之前对微姐儿很不满,你觉得她没有给我们这边谋什么好,你要记住,我们是长辈,只有我们照顾晚辈的份。” 钱氏的心思被戳破,羞愧不已,忙不迭地答应下来,“这是妾身猪油蒙了心了,妾身以后都不会了。” 谢拾柏想着,他这个妻子,比起二哥家的还是要好多了,但少不得也要嘱咐两句,“一来,微姐儿是家里人,不管她做什么决定,都是为了这个家好,二来,将来,几个孩子少不得还要仰仗他们的大姐姐,你不要学二嫂。” “怎么会?” 当晚,钱氏将一个铺子和一个两百亩庄子的账本契约,用一个黑漆描金缠枝莲檀木匣子装着,亲自送了过来。 谢知微都愣住了,她接过匣子,好笑地道,“三婶,这是怎么回事啊?” 钱氏很亲热地和谢知微坐在一块儿,肩并肩,“大姑娘,你可千万别说不收,谁能想到,如今我们这做长辈的都能沾上晚辈的光了,你三叔这要不是你,哪里去当得上这从六品的官?我们这辈子,想都没敢想,你三叔还能穿上官服呢!” “三婶真是客气了!”谢知微将匣子递给了紫陌,“三婶,我这恭敬不如从命了!” “应该的,应该的!”钱氏生怕谢知微不要,也知道,谢知微之所以收下,也是看在她三叔的份上,说了两句闲话后,钱氏喜滋滋地离开了。 她如今在外面,也是个宜人了,也有了资格出席那些太太们办的各种宴席,不再是白身了。 回到院子里,钱氏又让人把礼部送过来的那身凤冠霞帔拿出来看了又看,再一次体会到,官身和白身的不一样,有些东西,真是花钱都买不到,比如体面。 钱氏走后,百灵从外面回来,带来了一张帖子,是武安侯府给谢知微下的,如今,天气慢慢地转凉了,武安侯府请谢知微过府吃莲子,说是园子里的藕都是从江南那边弄来的品种,如今开满了池塘,一些早开的莲花结了莲蓬,莲子饱满,正是生吃的好时候。 武安侯府六月里送来了一盆昙花,谢知微夜里熬夜观赏过后,生怕养废了,次日就给送回去了。 为此,曹云华还专门给她来了一封信,说她是不是不肯认自己这个姐姐了,如今曹云华又正儿八经地下了帖子,邀请谢家的姐妹四人,谢知微看了帖子,让人去陶然居问问,三个妹妹要不要跟着去松快半天? 次日,谢家一共两辆马车,其中一辆是谢知微的朱幄朱轮车,慢慢地从小甜水井巷离开,朝武安侯府驶去。 车走过御街,朝崇明门内大街走去的时候,迎面一群人骑着马飞驰而来,朱叔忙将马车靠边停。 对方的马实在是太快了,眼看就要撞上了,领头的将马勒住,马儿的两个前蹄扬起在空中,马身直立起来,马上的人儿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如同一片红云一般铺展开,那如玉的容颜,灿若云霞。 陆偃勒住了马,他身后的东厂番子们正要上前去斥责,见自家督主抬手止住,均觉得惊讶,待看到前面的马车,人人都不寒而栗,心有余悸。 竟然是郡主。 陆偃抖了抖缰绳,马儿踱步过去,在车前停了下来,谢知微撩开了马车帘子,一张欺霜赛雪的小脸露出来,笑得眉眼弯弯,“大哥哥,你骑术可真好!” 陆偃不期然会遇到谢知微,他眼眸中的妖魅收敛起来,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眼底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笑着问道,“郡主这是要去哪里?” 不远处,一辆青幄平顶马车里,车帘子的后面,藏着一双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昳丽的青年,杨雨菲做梦都没有想到,她有生之年还会看到这位活在云端的贵人,目光痴迷地黏在陆偃的身上,自然也没有错过,陆偃对谢知微的那份关切。 杨雨菲顿时瞪大了眼睛,她看到了什么?看到了权势熏天,狠辣无情的东厂督主竟然对着端宪郡主在笑,他容貌惊人,骑在一匹枣红马背上,眼底的笑意令他的脸越发明艳,周围人的目光也不约而同地聚集在他的身上。 “大哥哥,我先走了!”谢知微朝陆偃挥挥手,陆偃点点头,看着她笑了一下,慢慢地放下了马车帘子,他这才收回了目光,举了一下马鞭,令人惊艳的脸上,再次蒙上了一层面具一般,面无表情地骑马飞驰而去。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74章 水性 东厂番子在这条街上,来得快,去得也快! 谁也没有注意到,旁边的北契使馆的二楼上,一个北契人和一个西凉人在一起,那北契人的目光从陆偃身上收回来,问西凉人,“如何?像不像?” “像,太像了,若不仔细看,我都要以为,我看到的是画上的定远侯。” 那北契人松了一口气,手里转动着酒杯,“你说,若是大雍皇帝知道,定远侯的儿子就在他眼前当差,得以重用,他会如何?” “哈哈哈!”西凉人大笑,以商量的口吻道,“不若一试?” 杨雨菲的目光黏在陆偃的身上,一直到那抹大红色消失在了街角,她才意犹未尽地收回了目光,心中五味陈杂。 “走吧!” 随着杨雨菲的下令,马车辘辘地来到了位于袜幼巷的环溪园。 这座园子乃是江南一位富商所有,如今捐献出来给苏碧成三位大家办女学。 今日是公示考试内容和流程的日子,杨雨菲一下马车,便遇到了好几个熟人,其中一人是薛婉清,她和惠和县主等人站在一起,杨雨菲仗着两人曾经在冯家见过面,上前去给她行礼,“薛姑娘好!” 薛婉清自然认识杨雨菲,矜持地点点头,“杨姑娘好!” 不一会儿,华阳郡主也来了,一群人聚集在一起,听环溪园负责的人在讲解考试的内容,“分琴棋书画四个部分,林月英大家授琴课,薛佩云大家授棋课,苏碧成大家授画课,专门请了沈容安大家来授字课。” 听到沈容安的名字,众人均是惊呼,没想到,这次的女学,居然聚集了今世的四位女大家,不能不说是一段佳话。 沈容安大家乃是沈植先生的女儿,曾与其相公郧阳太守孟琬矩走遍了大江南北,临摹过无数碑帖,一手簪花小楷自成一体,清婉飘然,连“书圣”沈植都赞其女儿的字“婉然若树,穆若清风”,若有人有幸能够得沈夫人指点,还愁没有好名声? 人人都艳羡不已,有人问道,“沈先生怎么会来京城,还会在这里办女学?“ 这人看过来,笑了一下,“将来大家就知道,沈先生为何会来了,沈先生不肯说,我自然也不好披露。” 有人便惊呼道,“沈先生不会是因为端宪郡主才来的吧?” 惠和等人听了之后,非常不悦,薛婉清脸上显出不以为意的神色,华阳郡主更是恶狠狠地朝那人瞪了一眼,那姑娘的父亲只是京城里六部一个小官,吓得脸色苍白,直往后退。 张清涵的目光扫过惠和等人,她皱了皱眉头,站了出来,问环溪园负责的人,“这位姑娘,敢问,沈大家是不是单为端宪郡主而来的?端宪郡主已经有了婚约,据我所知,沈大家若不明说,她是不会前来考核的。” “嗤!” 一声尖锐的嗤笑声响起,惠和县主转过身,对张清涵道,“张大姑娘,天底下只有谢知微一个人会写字吗?你是为了巴结她连脸都不要了?她何德何能,和沈大家相提并论,你不要再为她脸上贴金了,她又不在这里,你为她说多少好话,也不会有人帮你转达。” “不错,我正是因为端宪郡主才来的!” 惠和县主的话音方落,环溪园的门内,一道声音便传了出来,一个身穿青布素面褙子,头上只挽了一个圆髻,打扮得非常素雅的中年妇人走了出来,她目光如炬地看了惠和一眼,对着张清涵道,“张大姑娘,请帮忙转达,我正是为了端宪郡主才来的。” 张清涵很是为难,她说好了与谢知微不再往来的,但此时,她若是实话说出来,别人又会如何说谢知微的坏话呢? “是,沈先生,我会帮忙转达的。” 张清涵答应下来,她正要转身,便听到一道陌生的声音问道,“请问沈先生,您是打算只收谢知微一个学生吗?” 沈先生笑了一下,道,“恐怕我还没有资格收端宪郡主为学生,我是想向她学习她的一手狂草,听说惊若游龙,若能得其指点一二,我将感激不尽。” 众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人人惊诧不已,很多人也想起了当初在幽兰居的时候,谢知微那一手震惊全场的字,不由得点头道,“是,端宪郡主的狂草的确是当世无双。” “端宪郡主写那首词的时候,我当时也在现场,好震撼啊!” “我也在,我爹说,端宪郡主那手字,有些人几辈子都写不出来,可见端宪郡主的天赋惊人!” 沈容安听到这些赞叹声,眼底都是笑,心说,她这次来京城还真是来对了,她本来不相信一个十岁的小姑娘,能写出多好的字,但来了之后,徐佩云却告诉她,传闻是真的。 眼看这么多人称赞谢知微,不知为何,想到陆偃对谢知微那言笑晏晏的样子,杨雨菲心里很不好受,但她父亲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县令,她便凑到了惠和的耳边,“县主,我今天看到了很不可思议的一幕。” 惠和心里正不自在,不耐烦地道,“你想说什么?想说就说!” 杨雨菲着实不敢说,正犹豫着,惠和一眼等瞪过来,她一哆嗦,便将潜藏在心里的话说了,薛婉清在前面听到了,心底冷笑一声,谢知微,你也有今天? 可见,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防民之口甚于防川,这点道理,你难道也不懂吗? 真是妄为才女。 惠和县主一听,惊喜不已,质问杨雨菲,“你是说真的?你没有看错?” “我没有看错,县主,这种话我怎么能瞎说呢?上一次在冯家,我就觉得不对劲,陆督主明显就是在偏帮端宪郡主,要不然,他以为端宪郡主在里面,为何会慌成那样,这次在街上,要是旁的人惊到了他的马,差点害得他从马上摔下来,那人还有命活着吗?端宪郡主却办点事都没有,这本来就不正常。” 冯家的事,满京城都知道,惠和自然也听说了,再者,她才不管瞎说不瞎说呢,就算是猜测的又如何? 她问沈容安,“沈大家,在您的眼里,一个姑娘是才识重要,还是德行重要?” 沈容安不知道惠和想干什么的,但这个问题不难回答,她郑重地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子,德行永远排在第一。” 惠和上前一步,咄咄逼人道,“那好,沈大家,若我说,端宪郡主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已经订婚了还和一个阉人眉来眼去,举止行为亲昵异常,那她还有资格指点您的书法吗?” 开什么玩笑,若是让谢知微指点沈容安的书法,谢知微的声势名望将会达到一个什么样的地步? 满场哗然,所有人都用震惊的目光看着惠和,谁也没有想到,惠和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来。 一个女子的名声何等重要!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75章 公子 沈容安吃了一惊,她眼底已经凝结寒霜。 她姓沈,谢知微是她的表侄女,她的母亲是谢家三房的姑娘,谢三娘要喊她母亲一声姑姑。 沈容安不由得冷声道,“这位姑娘,一个女子的名声重若性命,这种话,我劝你不要随便说!” 惠和见效果很好,她走上前来,对着沈容安道,“沈先生,我没有胡说,你问一下杨姑娘,是不是这样,她亲眼看到的,端宪郡主和一个东厂阉人在大街上眉来眼去……” 杜沅和杜沚基本上是不离谢知微左右的,谢知微今天去武安侯府赴宴,两人肯定跟随。 方才在武安侯府的时候,谢知微姐妹和武安侯府的人聊天,听到听情况。 她本来在外面听着,想打听清楚这考核的科目和招生的人数,万一自家姑娘问起,她什么都不知道,谁知,听着听着,竟然敢有人造姑娘的谣了。 什么阉人,说的不就是公子吗? 杜沚是江湖儿女,行事随性不羁,她看着惠和这张嘴叭叭叭不停,只觉得浑身的气血上涌,脑子一冲动,上前来就将惠和一脚踢飞。 惠和的身体便如同一块破抹布一样,直直地朝后飞出去,脸朝地趴在了地上,贴地摩擦了快三步,才停了下来。 天地间,似乎连风都停了,所有的声音都已经消失了,让人有种恍若如梦的感觉。 直到惠和身边的丫鬟尖叫一声,朝惠和跑过去,扶起惠和,众人看到她贴地的左脸上,血肉模糊,这才惊慌起来。 杜沚也有点慌了,她倒是自己不怕,而是担心会给谢知微惹祸,但如果让她重新选择,她一定会再次这么做。 她慢慢地走了过去,所有的女子看到她,如同避瘟疫一般,纷纷往后退,惠和也忌惮不已,她的脸疼得厉害,还是强忍着道,“你,你,你是谁,你想怎么样?” “你是谁?谁让你在外面造谣生事的?” 惠和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我是,是,我是常寿长公主的女儿,你,你,你这个贱婢,居然敢,敢打我,我让我娘,我舅舅诛你九族!” 杜沚一听,居然要诛九族,既然要诛九族,那她一个人死,岂不是太亏了,她嗖地一下,从怀里抽出刀来,朝惠和逼近,“哼,诛我九族,我就让你先给我陪葬!” 说着,杜沚便朝惠和刺了过去,“我让你说我家姑娘坏话,你才是贱婢,你全家都是贱婢!” 惠和吓懵了,她身边的丫鬟也呆若木鸡,周围的姑娘们纷纷捂着眼睛尖叫起来,谁能想到,皇城脚下,天子眼前,居然还有人朝皇亲国戚行凶,简直是不可思议! 就在杜沚的刀尖要碰上惠和的胸口,一声厉喝传来,“住手!” 薛婉清一步跨了过来,她一把将惠和往后一拖,避开了杜沚的匕首,怒道,“你是大表姐的丫鬟?是大表姐让你这么做的吗?” “不是!”杜沚到底年幼,江湖习气很足,跟谢知微的时间也不长,并不会应对这些豪门之间的恩怨。 “是又如何?” 一道清和正雅的声音压过了杜沚的声音,杜沚抬眼一看,见谢知微来了,方才凶神恶煞的小姑娘,此时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她一把收起了匕首,朝谢知微跑去,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姑娘,她说您的坏话,说得可难听了,属下,属下没有忍住。” 谢知微朝杜沚责备地看了一眼,这傻丫头,要是她没有赶过来,今日,就有可能会在惠和手里吃亏。 谢知微缓步朝惠和等人走过去,她一身浅绿地纱绣品月万字地水墨荷花纹褙子,纱绣百褶裙,同色的披帛随风飘在空中,容颜精致,端庄温雅,身上有着与年纪不符的威压与气势。 她淡淡地扫了薛婉清一眼,垂眸朝地上的惠和看去,“你逼得我侍女都忍不住动手了,可想而知,你方才造谣的话,该有多难听。” “惠和县主,我们一起进宫吧,你有什么话,在皇后娘娘面前说说,在我背后无言乱语,皇家的脸面都被你丢尽了!” 惠和身边的丫鬟小蝶,看到了惠和的脸,醒悟过来了,今日,她的命算是保不住了,她跟着县主出来,县主的脸却被毁了,长公主还能让她活着? 小蝶腾地站起身来,“端宪郡主,你看看我家县主的脸,都已经这样了。你就算是郡主,我家县主也是长公主的女儿,太后娘娘的外孙女,你觉得你担当得起吗?” “杜沚,掌嘴!” 谢知微话音方落,杜沚便腾地跃出来,一耳光朝小蝶的脸上扇去,小蝶被打得一个趔趄摔倒在地上,一张脸肉眼可见的速度肿起来了。 “你,你居然敢打我的丫鬟?” 惠和并不在乎自己的丫鬟被打得怎么样,但谢知微的丫鬟打她的丫鬟,这就不行,她挣扎着站起身来,指着谢知微的鼻子,“京中怎么有你这样不讲道理的人,在宫里,你就敢打薛大姑娘的脸,在外面你居然敢让你的丫鬟欺负我!” 惠和的脸火.辣辣地疼,谢知微隔了一层帕子,将她的手指头慢慢地推开,眼中看她就跟看一个脏东西一样,“惠和县主,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我不知道你造谣生事的那些话从何而来,这世上,哪怕是亲眼所见的也有可能是欺骗你的,更别说道听途说而来,今日之事,到此为止,我若是再听到有人传这样的话,我必不轻饶!” 谢知微一双潋滟的桃花眸里,寒意如冰,她缓缓地扫过在场所有的贵女,人人在她充满了威严的目光下低下了头,不敢与她直视,心头也是警惕不已,恨不得今天没有来过。 好些人心里也在骂惠和等人,为何要在这样的场合,说这样的话,这不是害人又害己吗? 人人都怕谢知微把自己给记住了,将来若是有点什么风吹草动,谢知微会不会怀疑到她们的头上,这些人心里把惠和等人恨透了。 杨雨菲没想到谢知微亲自来了,她吓得浑身都在哆嗦,两条腿筛糠一样,谢知微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她恨不得有道地缝裂开,她好钻进去。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76章 东厂 和杨雨菲站在一起的两名贵女,自然都记得方才杨雨菲与惠和耳语的那些话,生怕遭受池鱼之殃,连忙朝旁边避开,与杨雨菲拉开距离。 “杨姑娘,听说是你亲眼所见,你说说看,你都看到了什么?”谢知微笑着问道,她朝杨雨菲走了过来。 杨雨菲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回,回郡主的话,我,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是吗?你说你看到了就看到了,你说你没有看到,就没有看到?饭可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谢知微笑了一下,“若是令堂没有教过你这些,我听说莲溪寺的永泰师太很会教导人,不如把你送过去,让永泰师太教教你,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 “不,不,端宪郡主,你不能这样做,我的确是看到了,你差点惊了陆督主的马,陆督主却没有责怪你,还把马停下来和你说话,要是,要是你们没有什么,他,他凭什么对你这么好?” 杨雨菲的语气里,藏不住的嫉妒,很多人都听出来了,谢知微也听出来了。 她打量趴俯在地上的女子,轻嗤一声,“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你问陆大人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只是惊了他的马,他骑术高超,胯.下坐骑乃不凡名马,并不会伤到他什么,他凭什么要我的命?就凭这个,你居然就敢污蔑本郡主?” “东厂恶名在外,飞扬跋扈,若不是因为郡主你,今天不管是谁,陆督主都不会放过那人,难道这还不能说明什么?” 张清涵实在是听不下去了,走上前来,“杨姑娘,真是没想到,令尊好歹也是两榜进士,杨姑娘你竟然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你可知道,当众诽谤诰命会是什么后果?谢大姑娘那是正一品的郡主。” 杨雨菲当然知道,只不过方才一时义愤,而让她忘乎所以,此时,张清涵提醒一句,她吓得一张脸成了一张白纸,浑身哆嗦,跪在地上都不能支撑。 “大表姐,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大表姐你饱读诗书,应当也懂瓜田李下的道理,你若是没有和陆大人很亲近,谁又会去造你的谣呢?陆大人对你的维护,众人有目共睹,你自己做得,就不许别人说得?” 薛婉清也实在是看不起谢知微了,书上都说了,陆偃与谢知微渊源颇深,陆偃这一生唯一放在心上的女人只有一个,那就是谢知微。 谢知微得了陆偃对她的好,居然还不敢承认,真是又当又立,叫人不耻。 谢知微猛地扭头看向薛婉清,“薛大姑娘,本郡主可当不起你这一声表姐,你以后还是不要和本郡主套近乎了,区区一个皇子庶妃,你有什么资格在本郡主面前说话?” 薛婉清倒是没想到,谢知微居然会如此不给她情面,顿时怒道,“我母亲是你父亲的妹妹,我为何不能喊你一声表姐?” “在家从父,出门从夫,你我都是定亲的人了,我将来乃是宸郡王妃,你将来是什么?我堂堂郡王妃,难道还要与你招呼一声薛姨娘?呵,本郡主倒是不知道,亲王庶妃该如何称呼了!” “噗嗤!” 有人实在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了,有人开了头,那些快被憋死的人,自然就不想忍着了,一时间,嘲讽声一片。 薛婉清的脸涨得通红,她恶狠狠地看着谢知微,好半天才冷笑道,“我以为你是谢家的嫡长女,眼界和格局都会高一些,原来,你也不过如此,天底下的俗人一个!” “哎呦喂,原来七仙女果然和俗人不一样,薛大姑娘好歹也是谢家的外孙女,你自己愿意自甘堕.落,与人为妾,现在还说什么清高的风凉话,真是不知所谓!” 谢知微其实不想和薛婉清来往,她总觉得薛婉清的脑子如今有些不正常了,只是薛婉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给她添堵,她若是不说什么,便会让世人误会,谢家对薛婉清还有一丝情分在。 她也懒得管薛婉清对她如何了,淡淡地朝杨雨菲看了一眼,对杜沚道,“你回头记得跟陆大人说一声,既然杨姑娘觉得,陆大人对我不一般,我怎么能白担了这个名声呢?想必,陆大人会为我主持公道!” 杜沚欢快地应了一声,杨雨菲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众人看着被吓得晕过去的杨雨菲,不敢想象,东厂会如何对待杨家人。 冯家的落败,京城中人,再健忘,也不敢轻易忘了破家的惨景。 得罪谁都不要得罪端宪郡主了!人家背后有东厂。 庄凤芝藏在人群中,她的一双眼睛一直焊在谢知微的身上,原来,这就是表弟的未婚妻啊,她还以为是什么天仙绝色呢,原来是一个还没有长大的女孩子,嚣张跋扈至极,还和东厂督主纠缠不清,表弟他知道吗? 表弟一定是被这女人的身世背景给欺骗了,她要告诉表弟,皇上给表弟赐下这桩婚事,一定是想害表弟。 庄凤芝想到这里,心疼表弟心疼得眼泪都掉下来了,表弟是庶出,她姑姑可不是个好东西,嫡母磋磨陷害庶子,简直是太容易了。 她是姑姑的嫡亲侄女儿,若是表弟身边有她,她必定会一心向着表弟,不会让姑姑轻易得手,要怪,只能怪之前她没有和表弟把话说清楚,才让表弟不懂她的心思。 想到这里,庄凤芝扭头便离开,她必须得想办法,打听表弟在哪里?什么时候回来,她一定要尽快把这些都告诉表弟。 “谢知微,我不会放过你的,我要进宫找皇后娘娘,若是皇后娘娘不管,我就去找皇外祖母,我不信皇外祖母会不给我做主!“ 惠和在丫鬟的扶持下,一瘸一拐地走了,她的脸,等不得了,必须得尽快就医,否则会留下疤痕。 常寿长公主嫁给东平伯蒋献之前,东平伯已经有了嫡妻阴氏,但东平伯男生女相,长身而立,姿颜甚伟,常寿长公主有一次出宫,看到之后,惊为天人,不顾对方有了妻室,执意下嫁,也因此与太后闹得甚不愉快。 当时,当今皇帝已经登基,磨不过嫡亲妹妹,亲自下旨,抢了阴氏的丈夫。 东平伯还算是个有良心的,顾念嫡妻,宁愿抗旨,也不愿意娶公主。常寿长公主亲自到东平伯府,答应阴氏为平妻,阴氏所出的孩子均为嫡子,这才得偿所愿。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祖宗们,有票票的投一下票票啊! 现在疫情严重,少出门,多躺在床上看书,有空写写评论,越长越好,么么哒! 第477章 儿媳 东平伯一共四个孩子,两子一女均为阴氏所出,常寿长公主与东平伯只有一女,便是惠和县主。 此时的常寿长公主府,随着惠和县主回到家里,如同刮起了一阵龙卷风,整个府邸都被惊动了,接连的太医被请进来,看了惠和的脸之后,均是束手无策。 无他,惠和脸上的伤太严重了,若是不小心留了疤,后果不堪设想。 王世普摊了摊手,“长公主,不是下官等不愿意出手,这天底下哪有医生不肯给病人看病的?即便有,下官等也不敢,实在是,县主这伤口不但深,还被脏物所污,难免感染,若想不留疤,几乎不可能!” 惠和顿时大哭大闹,“肯定是你们想巴结谢知微那个贱人,才不肯给我用药,我要杀了你们!” 王世普本来还想让常寿长公主去谢家讨要崔家的灵药,听到这话,到了嘴边的话,就被他咽下去了。 无论如何,谢知微与他都有半师之谊,他纵然不能报答谢知微一二,总也不能给她惹事。 常寿也怒不可遏,猛地一拍桌子,“谢知微,本宫这次要你的命赔我儿的脸,哼,到底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 王世普吓得快跳起来了,从长公主府出来,他让马车绕了个弯,便去了襄王常年听曲儿的茶馆,果然在那里找到了襄王。 茶馆里新来了个说书的先生,大约是从南边来的,说的是一本讲才子佳人的新词话,正说到丞相家的千金大小姐在相国寺里看到一个寒门学子,一见倾心的情节,襄王听得全神贯注,不住地叫好。 “王爷,王爷!”王世普喊了好几声,襄王置若罔闻,他不得不推了襄王一把,襄王醒过神来,看到他,问道,“我府上着火了?还是谁快死了?” 满朝文武没有不知道襄王不靠谱的,王世普只当没有听到这话,他将襄王从茶馆里硬性拉出来,在一个偏僻的地方,低声道,“常寿长公主要进宫告端宪郡主的状,王爷,郡王爷不在家,您可不能不管!” 襄王本来很不耐烦,打定了主意,要是王世普不能给他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而打断了他听说书,他要弄死王世普。 此时,跳了起来,襄王怒道,“常寿她不知道端宪郡主是本王的儿媳妇?她敢欺负本王儿媳妇试试看!” 说着,襄王就开始捋袖子,活像是常寿长公主就在眼前。 王世普忙道,“王爷,您还是了解一下情况,赶紧进宫吧!” 襄王忙让小厮牵来了马,快马加鞭地进了宫,在麟德殿门口,遇到了常寿,两人一见面,常寿就冲到了襄王跟前,“四哥,我正要找你!” “你找我做什么?我和你一向合不来,你有什么事能求到我跟前?”襄王甩着马鞭,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气得常寿心口疼。 “四哥,你还是去我府上看看惠和,她被端宪郡主的丫鬟伤成了什么样子,端宪郡主纵奴行凶,可真是你看好的儿媳妇!” “是吗?我怎么听说是惠和口出无状,污蔑她,她才会这样?”襄王并非不靠谱,而是他不想靠谱的时候才不靠谱。 两人在麟德殿门口吵得不可开交,眼见常寿长公主要气晕过去了,皇帝在里头听得头疼,问李宝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李宝桢忙道,“回皇上的话,今日督主奉命出京办事,路上遇到了端宪郡主的马车,马和车差点冲撞在一起,督主勒住了马,上前和端宪郡主说了两句话,就有人在环溪园门前大放厥词,说端宪郡主水性杨花,和咱们这种人眉来眼去,污言秽语,奴才不敢说!” 皇帝气得浑身都发抖了,一个是他最为信赖的近臣,一个是将他的病治好的良医,到底是什么人,想害他,才会朝这两人下手。 “简直是岂有此理,端宪郡主才十一岁,懂什么?大街上众目睽睽之下,和阿偃说了两句话,就是眉来眼去,惠和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常寿长公主和襄王一起进来了,两人一跨进门槛,就争先恐后地嚷嚷,皇帝被吵得头疼,“一个一个说,你们就跟三岁的小孩子一样,成何体统?” 襄王道,“我先说,皇兄,你说这算什么?臣弟的儿媳妇就和小阿偃说了两句话,常寿的女儿就在外面瞎嚷嚷,现在满京城的人都在传臣弟儿媳妇的闲话,襄王府的颜面何在?皇家颜面何在?” 若是谢知微没有被赐婚,如今被笑话的可能只是谢家,可谢知微被赐婚了,丢人的话,丢的就是襄王府的脸。 常寿长公主道,“小孩子吵闹,谢知微为何要让她的丫鬟下重手?这件事,我承认是惠和有错在先,可是谢知微就做得很对吗?太医们都说惠和的脸会留疤,以后她嫁给谁?要不,皇兄,你给惠和也赐婚吧,横竖四皇侄还没有正妃,赐给四皇侄为正妃?” “就惠和?还想嫁给四皇子?常寿,我说你做什么美梦呢?你养个女儿刁蛮无理,你还想嫁进我萧家来,祸害萧家,你做梦吧,这门婚事,我不同意!” 常寿怒道,“四哥,我跟皇兄商量儿女婚事,与你何干?” “四皇子是我侄儿,我当然要管,我说不同意就不同意,你女儿嫁不出去了,就塞给我萧家?哼,想得美!” 若说没有这事儿,襄王才不管惠和嫁给谁呢,但既然得罪了他的儿媳妇,就休想有门好婚事。 常寿懒得理襄王,对皇帝道,“皇兄,这件事,谢知微的错处比惠和大,我看在四哥的份上,可以不让她丧命,但她必须把她的丫鬟交出来,在幽兰居当着京城所有贵女的面给惠和道歉,要负责把惠和的脸治得和原先一个样。” 皇帝凉凉地看了常寿一眼,摆摆手,“既然你们两家都有错,你们自己看着办,朕的身体不好,不要在这里吵朕了,都出去吧!” 皇帝说完,朝靠枕上一靠,便闭上了眼睛。 常寿愣住了,襄王倒是很得意,给皇帝正儿八经地行了个礼,“皇兄,你好好养身体,这一次秋狩,让北契、西凉和娄国那帮狼子野心的夷族,看看我大雍男儿的雄风,皇兄,阿恂会回来吧?”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78章 回来 萧恂正在回来的路上,裴无咎、孟少卿和杨云琦被他留在了西北,为他镇守西北,这种时候,西凉和大雍的局势并不稳定,北契和娄国也一直在碰撞,照理说,萧恂应当亲自在才是,但他一接到京城这边的信息,便不管不顾地冲了回来。 惠和居然敢欺负他的未婚妻! 常寿长公主府里,惠和的脸一直在溃烂,老远都能闻到一股子臭味,她几次寻死,都被丫鬟们救了下来,而惠和自己,倒也不是真的想死。 六月的天气一过,京城迎来了一场瓢泼大雨,西风起,天气便凉了下来。 谢知慧三姐妹聚集在倚照院里,正在商量,七月里定哪一天开个花会,为大姐姐和大伯娘庆贺一番。 谢知慧道,“庆贺肯定是要庆贺的,屈嬷嬷昨日出门帮我买绣线,遇到了太常寺卿家的下人,那人还在向屈嬷嬷打听,谢家难道不办喜宴了不成?毕竟是皇上的恩典,不大操大办一番,肯定不行。“ 谢知微笑道,“行啊,正好也让我瞧瞧,你们这段时间,跟着母亲主持中馈,到底学得怎么样了?” “哎呀,大姐姐,你别这样,我们这才哪儿跟哪儿?就不过是想用花会来练一下手。”谢知莹最近活泼开朗了许多,原先她跟家里的姐妹们在一起,还会有些拘谨,毕竟谢家四个姑娘,就她一个是庶出。 但姐妹们并没有对她有什么偏见,大姐姐对她们三人也从来都是一视同仁,她又有什么好妄自菲薄的呢? “既然是办花会,那我们得抽时间去花市看看,看看哪些花儿好看,又是家里的花房里没有的,买些回来应景,再就是,你们准备把花会开在哪里?当日有什么活动,茶点用哪些?菜式用哪些?盘碟用什么花色,当日的摆设准备什么风格?” 谢知微一一指点,三个妹妹一听,面面相觑,均是心里很庆幸,幸好来问了大姐姐。 正说着,百灵进来了,道,“大姑娘,东厂那边曲百户来了,求见姑娘!” 既然是求见,那边没什么大事,谢知微想了想,道,“你让人把曲百户好生迎到正厅旁边的东暖阁,我就过来。” 她忙起身,换了一身衣服,沿着廊檐走到东暖阁的时候,裙摆和绣花鞋还是打湿了,但曲承裕已经等着了,谢知微便在偏厅里换了一双绣花鞋,走了进去。 曲承裕脱了蓑衣斗笠,一身衣服下摆也全部都湿了,他忙行礼,将一个黑漆描金折枝梅花檀木匣子双手举过头,“郡主,下官奉郡王爷之命,将这一匣子收益和账本给郡主送来。” 谢知微愣了一下,道,“曲百户,请坐,具体的事宜,还请细说!” 曲百户便将之前去传旨,萧恂从西凉回来,运回来数百驼物资,托付给他弄去卖,并嘱咐他将挣来的银子都给谢知微的事说了,“一共一百二十万两银子,还有账本,请郡主核点!” 谢知微朝百灵点了点头,百灵打开,看到满满一匣子的银票,眼睛都直了,她大致看了一眼,知道郡主只是做个样子,也就朝谢知微眨了眨眼睛。 “曲百户,这一次辛苦您了!”说着,谢知微从匣子里随意抽了五张一万两的银票递给曲承裕,“麻烦您用这些银子,请一起辛苦的兄弟们喝杯茶,郡王爷回来后,我一定会在郡王爷跟前替诸位邀功!” 曲承裕没想到谢知微竟然如此慷慨,他们一起的兄弟顶多就上百人,而且从西凉运过来的物资非常好卖,沿路还没有走到江南,便被抢购一空,并没有费多少劲。 谢知微这出手就是五万两,分下去,一人有个五千两,这也太多了,他不敢拿这么多,虽说萧恂说是他的老婆本,但曲承裕却知道,这是萧恂用来养兵的。 曲承裕收了一万两,便不敢多要,匆匆告辞。 谢知微也没有坚持,她让百灵收好了匣子,回倚照院的时候,她走得有些慢,她没想到,一趟下来,竟然挣了这么多,她知道萧恂出京的时候,带了约有二十万两银子的盐、茶和布匹,那些茶都是陈茶,布匹也都是过时的颜色和款式,但回来,利润是本钱的五倍,以此来养兵,多少可以缓解一些压力。 谢知慧还没有走到倚照院,二门上的婆子打着伞来了,给谢知微行礼后,道,“大姑娘,薛大姑娘在门口跪着,说是为惠和县主请命,非要大姑娘为惠和县主治脸。” 谢知微道,“让她跪着吧!” 滂沱大雨中,薛婉清消瘦的身姿是那么的弱不禁风,雨水无情地击打在她的身上,她显得那么无助! 不远处的街角处,一辆青幄平顶马车里,萧昶炫紧紧地抓住身下的垫子,眼睛里是隐忍的猩红,他的清儿应当是坐在高高的凤座上,享受世人对她膜拜的尊荣,如今却跪在泥淖里,受尽屈辱。 谢知微,他不能放过她,不能放过整个谢家,他要用谢家人的血来洗刷谢家带给清儿的羞辱。 “驾!” 一道声音在寂静的小甜水井街响起,一匹通体雪白的骏马疾驰而来,薛婉清听到声音,连忙偏头一看,见那马儿正好朝她冲了过来,她惊得连忙起身,朝台阶上爬去。 “吁!”随着一声拉长了声调的轻喝,飞云骓在谢家门口的石狮子前停了下来,马上的人飞身而下,门里的人连忙将大门打开,谢家就跟炸了锅一样,“姑爷回来了!” 是萧恂! 淋成了落汤鸡的薛婉清朝萧恂看去,雨水从他的发梢上滴落下来,遮不住他明亮的凤眸,俊美的五官显出了几分与少年不符的冷硬深邃,越发迷人。 朱颜青鬓笑春红,拥雕戈西戍,笑儒冠、自来多误。 再见面,原以为对萧恂已经只有恨意的薛婉清依旧忍不住一阵心痛,她上前一步,正要开口,萧恂已经一身黑色劲装,手里握着乌金马鞭,迈过了门槛。 “郡主呢?”萧恂问道。 “小的已经让人去通知郡主了,郡主马上……”小厮接过了萧恂手中的马鞭,话还没有说完,便看到前面奔跑过来的人,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79章 亲近 “阿恂!” 谢知微听说些萧恂来了,哪里还忍得住,她不管不顾地冲了过来,身上被淋湿了,萧恂只看了她一眼,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将她往怀里,一拉,紧紧地抱住了,他低头在谢知微泛红的耳朵上亲了一下,声音沙哑,“想死我了!” 谢知微羞得几乎要找个地缝钻进去了,她两腿发软,牵着萧恂的腰侧的衣服,低着头道,“你身上都湿了!” 谢家眼下只有谢三爷在家,听到动静,赶紧出来,看到靠得这么近的小两口,谢拾柏轻咳了一声,两人赶紧如闪电一般地分开。 萧恂旁若无人地上前给谢拾柏见家礼,“三叔!” 谢知微的头低得都快触到地面了,她的脸烧得厉害,整个人要飞升了,身上的衣裙被萧恂的衣服沾湿了都没有察觉,还是秋嬷嬷赶紧拿了件披风过来,给她披上,她才醒过神来。 薛婉清站在门外,脸黑得滴下水来了,谢知微朝萧恂跑来时,她心里忍不住骂了一声下贱,但萧恂急切地将谢知微搂进怀里,他弓起的腰身,沉下去的肩背,少年身上那股子蓄势待发的劲头,还有压/抑/不/住的、隐/忍的、禁/欲的气息,均是狠狠地冲击着她的心脏。 薛婉清跨进了门槛,她没有搭理谢知微,而是朝萧恂行了个礼,“郡王爷,小女子薛婉清有话要说!” 萧恂满身都是雨水,他眼睫毛上都是雨水,没有看清薛婉清,倒是听到了她的名字,“有屁就放!” “惠和县主的脸已经溃烂了!” “滚!” 萧恂懒得搭理,正要转身去牵谢知微的手,被谢拾柏喊住了,“郡王爷,下官带郡王爷去客房沐浴换身衣服吧,微姐儿,你也先回院子里去。” 谢知微呆呆地被秋嬷嬷带走了,在廊檐下的转角处,她忍不住朝萧恂看了一眼,正好对上了萧恂那迷人的凤眼,谢知微的心里顿时便如蜜一样甜。 待二人均沐浴梳洗一番,谢知微换上了干净的衣裙,头发也重新梳成了双丫髻后,萧恂打着伞来了。 西次间的榻上,两人分别坐在桌几的两边,谢知微将那装了银票的匣子推给萧恂,“账本我看过了,都是没错的,我给了曲百户一万两银票,让他去分给东厂那些帮郡王爷做事的人,下剩的都在这里。” 萧恂看都没看,推了回来,他凑近谢知微,“这些都是给你的零花钱,我在西北又安排人走了两趟商,如今银子都够花了。京城这边,还有个酒坊在为西北挣钱,湄湄,谢谢你!” 谢知微抿着唇,她好看的桃花眼潋滟生辉,看得萧恂心跳不止,忍不住伸手轻轻地触上了谢知微如玉似珠般的脸蛋,深情地喊了一声“湄湄”。 他的声音喑哑,透着压、抑,眼中的柔/情能将人融化,谢知微从未被人如此对待过,只觉得一颗心如小鹿一般,砰砰砰地跳着,要蹦出胸腔。 “咳咳!”秋嬷嬷走了过来,亲手将一盏茶放在桌几中间,便如门神一般站在了谢知微的身边,眼睛盯着萧恂,一眨不眨。 萧恂连忙把手收回来,看到谢知微羞红的脸,他心痒难捱,可屋子里的人多,他不舍得谢知微为他为难,顿时,恨不得时间飞逝,他好快点把谢知微娶回去,天天捧在手心里,想看就看,想摸就摸。 萧恂此时,对谢知微还没有别的心思,心里有股子想要亲近的欲.望,但没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一来,他自己尚未知人事,二来谢知微还未及笄。 两人便说起了萧恂在西北的事,“我这次再回去,一定要想办法把燕云十六州拿到手,湄湄,我们到时候就在幽州定居,如何?等我就藩燕云的时候,我就把幽州改名为燕京,湄湄,我们在燕京建王府,我到时候就把你接过去。” 谢知微歪在靠枕上,听他说着对未来的憧憬,外面的雨声很大,却遮挡不住少年意气风发的声音,秋意带来了些寒凉,可是屋子里却暖意融融,岁月静好。 薛婉清回到了马车上,她冻得直打哆嗦,将一件厚厚的斗篷紧紧地裹在身上,头发上的水滴下来,她缩在马车里,如同一只鹌鹑。 马车在常寿长公主府的东角门停了下来,里头的婆子打着伞出来,翠香掀开了马车帘子,让婆子看清楚了薛婉清的惨相,才道,“麻烦嬷嬷跟长公主说一声,我家大姑娘已经尽力了,端宪郡主恃宠而骄,我们也实在是没有办法。” 那嬷嬷淡漠地朝薛婉清看了一眼,扭头就走,回到了正堂,对长公主道,“看来,那薛大姑娘也是个没用的,奴婢瞧着,她跪了也是白跪,端宪郡主并不买她的帐。” 惠和已经得到消息冲了进来,她脸上蒙着一层厚厚的面纱,戾气十足,“母亲,是不是薛姐姐去求了没有用?难道母亲果真要去五台山请皇太后?女儿的脸怎么办?太医已经说了,若是再不治疗,以后就算有神丹妙药也治不好了。” 常寿的手紧紧地抓在身下的褥子上,为此时,东平伯已经找过谢眺了,谢眺却不管这件事,还说,郡主的名声被毁了,襄王府那边很不满。襄王府哪里不满了,依她看,襄王府恨不得快点把这个祸害媳妇迎进门。 “五台山的凌空方丈擅治外伤,不如你随我去舞台上找凌空方丈?” “不,太医说了,只有崔家的神药才能够治好我的脸,母亲,难道你果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女儿的脸再也好不了成为一个丑八怪?” 惠和自从脸被毁了之后,脾气暴躁,但凡别人多看她一眼,她就要剜人的眼珠子,她贴身的几个丫鬟,已经被她剜了两双眼珠了。 常寿看到女儿,心里对谢知微恨得咬牙切齿,她不得不安抚女儿,“惠和,母亲已经去找过谢眺了,也无能为力,难道你还想让母亲去见谢知微,去求她?” “为何不可?”惠和冷冷地看着她的母亲,“天底下那么多为了儿女而愿意忍受胯.下之辱的人,我是你唯一的女儿,你为何不肯为了我折节去求?”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80章 一吻 这种争吵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常寿闭了闭眼睛,她起身道,“母亲愿意为了你,折节去求!” 说着,她便往外面走,她女儿的脸,原本也不应该弄成这样,只是,女儿非崔家的灵药不用,以至于如今溃烂得不成样子,也因此,她的脾气也日渐暴躁,已经不是个正常人了。 薛婉清走了,常寿长公主来了,她乃是天家女儿,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在谢家的门前跪下来,倾盆大雨之下,常寿一身长公主的朝服站在谢家的大门口,笔直如松,一双充满仇恨的眼睛盯着谢家的大门。 倚照院里,谢知微正看着萧恂大口大口地在吃面,听到二门上的婆子来禀报,不等谢知微说什么,萧恂便勃然大怒,起身道,“我去看看!” 谢知微连忙拉住了他的袖子,抬起头,朝他缓缓地摇摇头,她一双黑白分明的桃花眼光芒潋滟,美得惊心动魄,令萧恂一下子就想起了他去年出征回来,在城门口看到的那双眼睛。 原来,缘分就在那一瞬间便定了,他当时就觉得这双妙目曾经在哪里看到过,那般熟悉! 萧恂不由得低下头来,情不自禁地在谢知微的眉间落下一吻。 嘶! 屋子里响起了抽气声,丫鬟们纷纷倒抽着凉气,扭过头去,谢知微羞得双手捂住了脸,根本不敢看人了,背过身去,不想搭理萧恂的样子。 谢知微的耳朵都红了,若同染上了胭脂一般,也如那二月里的海棠,明艳得让萧恂想再亲一口,他喉头滚动,唇.瓣干裂。 但他也知道,自己是造次了,忙围着谢知微如同小狗一样打转,“湄湄,我一时没有忍住,我下次再不敢了,我要是再犯,你打我好不好?” 谢知微腾地站起身来,她起得有点猛了,正好萧恂俯身在他的下方,谢知微的头砰地一下便撞上了萧恂的下巴,谢知微捂着头,萧恂捂着嘴,他一脸委屈,松开了嘴,殷红的唇.瓣上,有血渗出来,惨兮兮的,“湄湄,你看,报应来了!” 说着,他伸出手,为谢知微揉头,掌心温润,一下下,将谢知微狂乱跳动的心,抚得渐渐地平静了下来。 “疼不疼?”谢知微不由得柔声问,她忍不住朝萧恂破了的唇.瓣上,吹了吹,想起了上次,他在马车里,磕到自己的膝盖上,也是磕破了唇,他堂堂郡王,为了维护自己的闺誉,不惜嘴啃地。 萧恂只闻到了一阵兰花香味飘了过来,把他熏得昏头转向,迷迷瞪瞪,“疼,疼死了!” 谢知微的手指轻轻地在他的唇.瓣上碰了一下,见唇.瓣里面,破了一点皮,倒也没有伤得很重,这才放下心来,吩咐玄桃,“去把那瓶白色琉璃瓶和一个玉盒装的两种膏子拿过来。 玄桃如释重负,赶紧去了东梢间,将谢知微要的两种膏子拿了过来,谢知微打开白色琉璃瓶看了一下,将膏子递给百灵,“你去门口把这个卖给常寿长公主,一万两白银。” 谢知微打开了玉盒,挑了一点药膏出来,轻轻地抹在了萧恂的唇.瓣上,那唇柔嫩殷红,如同冬日里的红梅花瓣一般好看。 谢知微收手的时候,萧恂情不自禁地抬起手,正要握住,谢知微先一步收回了手,背在身后,“你该回去了。” “不是吧,湄湄,下这么大的雨,我怎么回去?要不,我去帮你卖药膏吧!” 说着,他从百灵手里接过了药膏,临走前对谢知微道,“湄湄,你等着啊!” 萧恂不等谢知微说话,便转身出了门,廊檐下,他不到一会儿便消失了踪影,谢知微看着他一片衣角在拐角处消失,鼻头竟然涌出了一点酸意。 曾经,她以为妻子只是一个身份,原来不是! 常寿长公主见出来的是萧恂,深感意外,她愣了好久,才问道,“阿恂,你不是在西北吗?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你竟然敢不奉召而回京?” “开什么玩笑,我出京的时候,皇上也没有旨意,我凭什么不能回京?”萧恂懒得搭理这个姑姑,从小,这个姑姑嫌弃他庶出的身份,对他从来没有一点好脸色,他扬了扬手中的琉璃瓶,“五万两白银,要的话,就拿去!” “五万两,阿恂,你表妹的脸被谢知微弄伤了……”眼见萧恂的脸色不好,扬手就要将药膏往地上砸去,常寿抢了过来,“阿恂,别,我出!” 一瓶琉璃膏,换了五万两的银票,萧恂喜滋滋地回到了倚照院,献宝一样给谢知微看,谢知微抽出了两张一万两的银票给萧恂,“这是给你的报酬,我说了只要一万两的。” 萧恂怎么肯要,他将银票还给谢知微,“我怎么能要你的银子呢?湄湄,你要我找的药材,我没有找到。” 他身上的蛊毒,最近蠢蠢欲动,谢知微给他配的药,压制的时间也越来越短,若是以前,他一点儿都不害怕,但现在,他竟然感到害怕了。 谢知微轻轻地摇摇头,“没关系,我找皇上要了一株七转玲珑参,还有一株要,我让人去南方找去了,找到了,我就可以配制药丸了。但是每次服用药的时候,都需要配合针灸,所以,等真正开始解毒的时候,我们就不能分开了。” 萧恂心说,太好了,但这件事,他不能不慎重处理,“湄湄,再给我一年时间,好不好?还能压制一年吗?” 两人均是心照不宣,谢知微起身到了东梢间,拿了一根钥匙,打开了一个抽屉,从里头取出一个瓶子,里面约莫有四颗药丸,转身递给萧恂,“若是很压制不住的时候,就服用一颗,对身体会有些损伤,不到万不得已,不要用。” 她想了想,“其中一定要留住一丸,以备不时之需。” 谢知微没有说“不时之需”是什么时候,但萧恂明白了,他将药丸收在了怀里,忍不住握住了谢知微的手。 秋嬷嬷如影随形地过来,“郡王爷,老爷回来了,请您去前院说话。” 谢知微忙抽出了手,转过身来,萧恂临走前,连媳妇儿的脸蛋儿都没有看到,他不由得很是失望。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萧恂:我终于回来了,太不容易了,姑娘们,票票走起! 祖宗们,榜单快撑不住了,有票票的不要再捂在手里了啊! 第481章 大哥 暮鼓声响过之后,京城里实行宵禁,街上行人禁绝。 城门上,持戈的士兵站在雨里,黄豆大的雨滴打在头盔上,如同擂鼓。 雨幕之中,一群人如同从地面下冒出来,马蹄声阵阵,持戈的士兵一个激灵,冲到了城垛前,倾身朝前观望,厉喝道,“来人是谁?” “东厂督主,开城门!” 持戈的士兵这才看清楚,一道身穿大红彩绣麒麟袍的青年身影,他胯.下一匹枣红色的大马,身后是一百来个东厂番子,其中一人手里举着一枚令牌。 持戈的士兵浑身一哆嗦,用破了音的嗓门喊道,“开城门,迎东厂督主!” 厚重的城门被缓缓地打开,城楼下,一个士兵翻身上马,顺着天街往里飞奔,一路喊道,“开城门,迎东厂督主!” 陆偃俯身在马身上,任由雨点击打在他的身上,他身后是翻飞而起的披风,后背上一头银线绣成的雄鹰欲展翅翱翔,雨水顺着他的鬓角流下来,他眉眼间的那抹妖魅被雨水冲刷干净,露出了世人不曾见过的坚毅与钢硬。 牡丹楼里,卷发齐肩,戴着一个金灿灿的头箍的壮硕汉子从一个女人身上起来,走到了床边,撩开窗帘,朝外看去。 他的身后,床上的女人起了身,穿一件薄若蝉翼的红纱,来到了窗边,站在壮汉的身边,一齐朝外看去,大街上,一百多骑飞驰而过,牡丹楼前的灯笼照亮了为首那人的侧脸。 似乎有所感应,那人扭头朝这边看过来,拓跋利昌看到了那张人神共愤,艳丽不可方物的脸,他惊得朝后倒去,却看到那人狭长的眼尾,如有一道流光闪过,妖魅无双。 “看到这人了吗?认识吗?”拓跋利昌问身边的女子,冯若兰紧紧地咬着唇.瓣,她当然认识这个人,她的家被破的那天,便是这人在他家里宣旨,“认识,是东厂督主!” “东厂督主?”拓跋利昌抹了一把脸,“不知道在这脸上戴上一个铜面具会是怎样的?” 冯若兰听不懂,她已经失去了恨的能力了,身子如同春藤一般缠在了拓跋利昌的身上,“爷,让奴婢服侍您吧!” 若是拓跋利昌能够包下自己,以后自己就不用每天接待那么多客人了。 冯家败落之后,冯若兰被罚到教坊司,去了那边,跳舞不行,弹唱也不会,教坊司的妈妈们自然不愿意养这么个没用的,幸好后来被一个姓文的大户想法子买走。 冯若兰在文家极尽一切可能地服侍已经年逾花甲的丈夫,因主母没有生养,冯若兰还存了要给老丈夫生下一儿半女将来自己好傍身的念头,因此,床-第上很是卖力。 谁知,这文大户身体底子不好,没两天,便落下了腰酸背痛的毛病。 主母便将文大户盯得很紧,不许文大户与冯若兰照面,打发了很多活计给冯若兰做,对冯若兰百般虐待。 但,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文大户与冯若兰越发如干柴烈火一般,又没多少日子,文大户腰酸背痛的毛病没有好,添了流眼泪,频滴不尽的毛病,一.夜要起十来次夜,眼见没几天活头。 主母将文大户骂了一顿,一气之下,将冯若兰给卖到了牡丹楼,那文大户又追到牡丹楼来,在冯若兰身上花了不少银子,夜里=那话=儿软得像鼻涕了,还不依不饶,没几日,便死了。 冯若兰在牡丹楼出了名,多少人打听得原是侯府千金,谁会舍不得花几两银子来买一.夜?前日,还有个卖油郎花了一年的积蓄来嫖了一.夜,回去之后就吹嘘,侯府的千金果然和寡妇不一样。 这拓跋利昌是冯若兰见识过的第一个不凡的人物,岂能不巴结? “我听说,你和端宪郡主曾经是表姐妹?是与不是?”拓跋利昌搂住冯若兰问道。 “冯家与谢家原本就是姻亲,冯家如今落败了,哪里还有冯家?爷,奴婢做得不够好吗?” “兰花儿,爷知道你的想法,你若是做得好,爷赏你个赎身银子也不是不可以,来,跟爷说说端宪郡主的事?” 陆偃的马在左掖门前停了下来,宫门被缓缓打开,马儿一跃进去,冲过了长庆门,在左银台门前停了下来,陆偃一跃而下。 一个小太监快步过来,接过了陆偃手中的缰绳,陆偃快步朝皇极殿走去。 连接书房的耳房里,已经备好了热气腾腾的浴汤,陆偃修长的腿抬起,跨进了浴桶,他将自己浸泡在温热适宜的浴汤中,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汤圆蹑手蹑脚地进来,将浴巾打湿后,轻轻地搓在陆偃白皙如玉的肌肤上,他低声道,“督主,郡王爷回来了,现在在谢家。” 陆偃不由得笑了一下,他明艳的脸在灯光下闪着瓷釉般的幽光,如同一朵在黑暗里盛开的白牡丹,狭长的眼尾微微上翘,一抹流光从眼眸闪过,如彼岸花在忘川河畔绽放。 “他一会儿该过来了,宛平县令已经押解进京,你明天将其送入诏狱,放出话去,宛平县令杨大人的女儿造谣生事,祸及家族,让杨家太太将杨姑娘送到莲溪寺去,亲手交给永泰师太。” 莲溪寺和永泰师太是端宪郡主用来威胁杨雨菲的话,汤圆记住了,道,“是,奴才领命,只这宛平县令?“ “纵女行凶,两榜进士,是可惜了点,不过,三年知县,十万雪花银,本座倒也没有冤枉他!“ 陆偃从浴桶里起身,朝后摆了摆手,汤圆忙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低着头,不敢看。 陆偃穿戴好后,来到了书房,看到萧恂在他的榻上打盹,一点儿也未觉得奇怪,他走到塌边,正要拿起一块薄被给他搭上,萧恂翻身而起,看到陆偃,揉了揉迷离的双眼,嘟囔了一声“大哥?” “这么赶回来,也不怕亏了身体,你年纪还小,平日里还是要多顾及身子,若落下了病,可就不好了。” 陆偃倒了一杯茶,递给萧恂润润嗓子,问他,“不是在谢家吗?怎么来了?” 萧恂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哦,被我那岳父大人撵出来了,说我是王爷,不要结交大臣,不许我在谢家过夜。大哥,你说这算什么理由?”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482章 衮国 “嗯,这个理由的确很牵强!”陆偃忍不住笑,他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来,端起茶盏,白皙的手指如玉,与白地的杯身几乎融为一体。 杯身上的折枝牡丹,如同在他的指尖绽放,指甲壳呈淡粉色,如花瓣般散落在风中。 萧恂盯着陆偃的手看了一会儿,忍住了伸手摸一把的冲动。 他第一次碰陆偃是在十岁那年,头一次和这头男妖同居一室,没忍住在他的耳朵尖儿上碰了一下,便被陆偃罚在院子里蹲了三个时辰的马步,没把他累死。 “大哥,我回来主要是看湄湄,还有就是和你商量一件事情,我在想,打西凉的话,不能就这么贸然地冲上去打,不如让西凉和回鹘先打起来,你看如何?” 陆偃将一张堪舆图铺在了桌子上,两颗脑袋凑在一起,萧恂的手指在堪舆图上点道,“大哥,你看,这里是河西重镇西夏府,我回来之前,已经得知,回鹘的六谷部已经朝这里进发,先前拓跋思恭占据这里之后,平夏军守在这里,我觉得这里可以做不少文章。” 陆偃抬起头来,看着萧恂,他抬手轻轻地搭在萧恂的肩上,“不管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但是,你一定要记住大哥的话,你不能有事,无论什么时候,你都要平安回来!” 萧恂红了眼圈儿,慎重地点点头,“大哥,我知道的,我一定会平安!”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 “皇上今年会去秋狩吧?秋狩的时候我就出发,应该没几天了。这一次,我准备带铁鹰骑去,铁鹰骑里面,我训练出了一百多人,正好可以拉出去试试。”少年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意气风发,看着就让人心情愉快。 惠和拿到了崔家的灵药,早上起来,她慢慢地揭开了脸上的纱布,终于,没有闻到那股令人作呕的异味,看着新生而出的鲜嫩的牙肉,她高兴坏了。 她的脸终于有救了! 她不愿意假她人之手,小心地往脸上涂着药膏,似乎明天,她的脸就能完好如初。 常寿长公主一大早就来了,看到女儿的脸有了希望,她心里一块重石总算是拿下了,道,“你的脸好点了,就去给你祖母请个安吧,让老人家心里好受点!” 惠和透过镜子,朝常寿长公主看了一眼,丝毫不掩眼底的轻蔑,“母亲,您是天家的长公主,是皇太后的亲生女儿,为什么老是要去讨好那个老太婆?祖母?她把我当亲生女儿看了吗?” 东平伯太夫人阴氏乃是东平伯夫人的姑母,东平伯和小阴氏是表兄妹,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常寿长公主当年死活要嫁给东平伯后,太夫人一直认为常寿长公主破坏了她儿子媳妇的感情,对常寿长公主并没有什么婆媳之情,每次常寿长公主去东平伯府,太夫人都会率领阖府的人向常寿长公主行国礼。 东平伯便委婉地劝常寿长公主不要去伯府,免得扰了老太太的清净,常寿不去,东平伯轻易不会回长公主府,她看不到男人,便经常让惠和去请东平伯过来,夫妻相聚。 小时候,惠和常常听母亲的,去把父亲从恶女人的手里抢回来,如今大了,她懂事了,以前还经常愿意帮母亲,最近,她伤了脸,到东平伯府去,会被小阴氏所出的姐妹笑话,便不肯去。 母女二人各怀心思,常寿身边的丫鬟进来了,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常寿身边,凑到常寿耳边正要说话,惠和发飙了,“什么话不能让我听到?” 那侍女吓得差点跳了起来,忙噗通跪下,“县主,回县主的话,才,才听说,听说那天在环溪园说端宪郡主坏话的杨家姑娘,被,被送到了莲溪寺,杨太太跪着求永泰师太收下杨姑娘,还有,宛平县令被下了诏狱!” “一个县令,下什么诏狱?”惠和忍不住尖叫道,“一定是陆偃,一定是他,我就说他和端宪郡主不清不白!” “住口!”常寿怒斥道,“你一天到晚,和那个什么与人做妾的薛大姑娘混在一起,成天胡言乱语。你知道什么?别人家十岁十一岁的小姑娘都知道为家族谋划,与人结交,和人来往都能做到情意与需求并举,你们呢?你作为我的女儿,纵然不需要你为家族谋划,可也不能连自己都不能保全!” 惠和尖叫道,“母亲,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朝纲就是被他们这些乌烟瘴气的人败坏的,一个人不能不经调查,不经过审判,就直接下狱,对人完全不尊重,也根本毫无人权!” 常寿惊呆了,她没有听说过“人权”这个词,但也知道,从女儿嘴里说出来的这话,绝不是什么好话,“惠和,这些话都是谁告诉你的?你父亲吗?” “哼,他一个停妻再娶,为了活命,对发妻都不尊重的男人,怎么可能懂这些道理?”惠和不屑一顾。 可是,东平伯是常寿这辈子倾尽全力去爱的男人,爱得非常卑微,堂堂的公主,居然愿意与人平起平坐,哪怕东平伯每个月难得到长公主府来住一晚上,她都毫无怨言,怎么会忍受别人如此说她爱着的男人呢? 常寿扬起手,准备朝女儿的脸上扇去,只是看到她已经被毁了的面目全非的左脸,忍住了这份冲动,一巴掌拍在了惠和的后背上。 惠和猝不及防,手中的药膏啪的一下就落地了,惠和看着摔碎在地砖上的药膏,红着眼睛看了良久,腾地起身,“你为了他,一个渣男,你居然敢打我?” “他是你父亲!” “父亲?他是抱过我还是教过我什么?是给我买过一颗糖,还是给我买过一件衣服?他算我哪门子父亲?你看看,你睁大眼睛看看,他是如何待蒋伊朱,又是如何待我的?” 惠和看常寿渐渐灰败的脸色,顿时心头有股胜利感涌了上来,继续得意道,“你怕是不知道吧,他还去过衮国长公主府,想把他的好女儿嫁给郑靖彦,他为我想过没有?蒋依朱她配吗?”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83章 夫妻 “你说的是真的?你是从哪里听说的?”常寿脸上的血渐渐地褪尽了,她固然听说过,东平伯这辈子,最爱的女人既不是她,也不是小阴氏,而是衮国长公主。 当年,东平伯不是没有想过要尚主,但老阴氏执意要他娶娘家的侄女,而彼时,郑南衣立下赫赫军功封侯,衮国长公主下嫁,夫妻鹣鲽情深,东平伯也只好遵母命。 他们新婚那一.夜,她还是一个怀春少女,而东平伯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她沉-迷在他的挑-逗下,只觉得那一瞬间,为他死了也愿意,而他看她的眼神分明是在看另一个人。 他无法和萧琸成就好事,便要把女儿嫁给萧琸的儿子?常寿长公主怒不可遏,腾地起身就要冲出去,却被惠和一把拉住,“你赔我的药膏!” 常寿长公主冷冷地朝地上的药膏看了一眼,吩咐侍女,“拿五万两银票,去谢家再买一份来!” 常寿长公主坐在马车上,来到东平伯府的门口,此时,她已经冷静下来了,看着东平伯府的门楣,她第一次深深地思考她的婚姻,这一场婚姻里,她付出了尊严,玷污了身为皇家公主的尊荣,得到的仅仅只是一个女儿,何其可笑? 东平伯得到消息,听说长公主来了,他也没有要迎出去的意思,等到门房上的人来说,长公主要走了,他才连忙起身,走了出去。 不得不说,东平伯是个少见的美男子,佩环玦,褒衣博带,一举一动都令人赏心悦目,他站在门口,高举了一下手,“长公主,请留步!” 常寿的马车辘辘朝前,东平伯连忙追了出去,常寿撩开帘子,朝外看了一眼,脸上显出一丝嘲讽来,冷声道,“停车!” 东平伯站在常寿的马车边上,若是以往,常寿必然已经下车了,但此时,她高高地坐在车上,侍女在一旁为她撩开帘子,车窗里露出她娇艳的脸庞,冷峻的眉眼,东平伯直觉,此时的常寿和以往不一样了,不由得温柔地问道,“常寿,你怎么了?到了家门,怎么不进去呢?” 常寿突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保康门大街上,走过了三三两两进京赶考的学子,年轻的脸在被雨水冲刷过的阳光里,朝气蓬勃,常寿不由得笑了,“驸马,见到本宫不行礼,不用敬语,该当何罪?” 东平伯愣了一下,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常寿,后知后觉地醒过神来,跪在地上,“长公主殿下,臣有罪!” “走!” 随着常寿一声冷呵,马车再次动了起来,渐渐地驶离了东平伯府的大门。 东平伯从地上起身,傻了眼,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这辈子,常寿还有和他翻脸的时候,他到底做了什么,才惹得她如此? 傍晚时分,东平伯在常寿长公主府门前负荆请罪,一时间,沦为京城里茶余饭后的谈资。 次日的大朝会上,完颜宗望请求大雍的皇帝将常寿长公主赐给他做嫡妻,并表示愿意受封为大雍的驸马。 东平伯再次来到了常寿长公主府门前负荆请罪,,但听说,完颜宗望从长公主的侧门进入,在花园里和长公主把酒言欢,打情骂俏。 朝中风云激荡,西风起,万物开始凋零。 谢家三姐妹筹划了快两个月的庆贺宴,决定安排在八月,地点选在了谢家后园的丹枫阁。 丹枫阁位于后园的东南角上,北面是一片丹桂,每到了七月底,丹桂便开始飘香,整个谢家便被笼罩在一片桂花的香甜中,整整两三个月不散,一直到冬雪纷飞,梅花绽放。 天气渐渐转凉了,姐妹四人聚集在扶云院的西次间,袁氏坐在北面的大床上看账本,姐妹四人挤在南窗前的榻上,谢知莹执笔,谢知慧和谢知倩在商量请哪些人? “第一要紧的是崔家太太和姐姐们,还有就是袁家的太太和姐姐们,第二要紧的是钱家的太太和姐姐们,肖家的太太和姐姐们,其次便是嫁到卢家的三姑姑,对了,让人去问问四婶,看海家要请什么人?” 明月忙领了命去了,不一会儿,她回来了,钱氏和海氏也跟着来了。 钱氏笑道,“我早就说要来看看,怕影响了大嫂做事。倩姐儿成天跟我说,要怎么做怎么做,我听着是那么回事,就怕到了正日子,得罪了客人,丢了家里的脸。” 袁氏忙放了账本,“这有什么,谁家请客能够做到滴水不漏?那些喜欢计较的,你做得再好,他也要计较。况且这次,我是要当甩手掌柜的,谁要是觉得我谢家的姑娘们怠慢了她,她下次不来就是了。” 海氏用帕子掩着嘴笑,见三个姑娘都吓得呆了,她忙道,“你们大伯娘吓唬你们呢,到了那一日,四婶和你们三婶也能当甩手掌柜不成?” 谢知倩忙过去,抱住肖氏的胳膊,“娘,到了那天,您可一定要帮帮我们啊!” 钱氏被女儿晃得东摇西摆的,忍不住笑,最后怕头晕,忙抬起胳膊来,“好好,你放过我,我一定会帮忙的。” 谢知慧看在眼里,羡慕不已,忙问谢知微,“大姐姐,还给哪些人下帖子?” 谢知微想了想道,“宫里两位公主肯定是要下一张的,武安侯府曹姐姐,衮国长公主府的黎阳郡主、曾瑶期姐姐,还有……哦,对了给襄王府下一张贴子,下到郡王爷那里去,若是郡王爷觉得合适,看他会不会给他们家大姑娘送一张去……” 谢知莹一听朝谢知倩挤了挤眼睛,低声道,“所以说,三姐姐,你觉得我们到时候能应付得过来吗?” 谢知倩忙抱住了谢知微的胳膊,“大姐姐,到时候,你不会也做个甩手掌柜吧?” 谢知微笑道,“来了那么多客人,你觉得我怎么做甩手掌柜啊?我不陪客人了?对了,你们请哪个班子来唱戏?四婶,您喜欢听谁家的戏? 最后,商量了请瑞霞班来唱堂会。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84章 帖子 海氏一听说瑞霞班,笑道,“原来在江宁的时候,就听说瑞霞班的堂会唱得好,特别是苏九鸣的正旦不但扮相好,唱腔唱腔俏丽多变,跌宕婉转……“ 海氏说到这里,见所有人都盯着她,眼神很古怪,她不由得愣了一下,睁大了两只水润的杏眼,问道,“怎么了,我说错了吗?” 谢知慧噗嗤大笑起来,“四婶,您说苏九鸣的扮相好,这话,您跟四叔说过了吗?” 海氏的脸腾地红了,举起帕子朝笑作一团的谢知慧四人甩过去,娇嗔道,“好啊,你们竟然还嘲笑起四婶来了,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突然,她背上一沉,海氏惊得尖叫一声,屋子里的人都被她吓了一跳,袁氏一看,原来是谢知微姐弟俩养的那只大鹦鹉抓住了她背心的褙子,喊道,“坏人,坏人!” 袁氏不由得笑起来,连忙抓住了那只鹦鹉,“元帅,看你使坏,看我不打死你!” 虚惊一场,海氏的心情却格外畅快,她笑道,“请瑞霞班的银子就由我来出吧!” 钱氏道,“要你出什么,你新过门的新娘子,谁好意思要你出钱,我来出,你们想听什么?” 听戏,有听堂会和听折子戏两说,折子戏便是你点那一出戏的某一折,我点另一出戏的某一折,听也就听个段落,而唱堂会,则是把一曲戏全部听完。 没有个两三天的光景,肯定是听不完的。 有想听《宝莲灯》的,也有想听《琵琶记》,有想听《宝剑记》的,谢知微笑道,“要我说,你们不适合都想听苏九鸣的老旦吗?我听说,他的《长生殿》唱得好,让人去问问,看他觉得那一曲好,再定。” 谢家请瑞霞班唱堂会,消息顷刻间便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瑞霞班的声名一下子被推到了顶峰,不到半天时间,后面半年的戏都排满了。 苏九鸣亲自来了谢家,是钱氏见的人,拿了定金后,订下了三日后在谢家唱堂会《长生殿》,苏九鸣扮演杨贵妃。 萧恂接到了谢家送来的帖子,见是给襄王府的女眷,而不是给他的,不由得心里酸溜溜的,将帖子扣了下来,对墨痕道,“你去跟大姑娘说一声,就说谢家给她送来了帖子,本王知道她不爱出门,就替她去了。” 墨痕心说,这不是多余吗?既然不让大姑娘去,何必还跟大姑娘说呢?这是怕将来姑嫂关系处不好,他家郡王爷可真是体贴。 萧恂原先没有认识谢知微的时候,也是瑞霞班的常客,突然发现,他居然好久都没有去听戏了。 而谢知微竟然还不给他下帖子。 正说着,许良来了,他上次跟着萧恂去了一趟西凉,回来挣了五万多两银子的辛苦费,汇报也有十倍,很是知足,穿着一身锦衣华服,进门就道,“阿恂,谢家给我下帖子了,还真是让我受宠若惊呢!” “恭喜啊!”心里正不是滋味,居然还有人如此不怕死地上前来捅一刀,萧恂白了他一眼,没好气地道。 “你是不是没有收到帖子?哎,我说,阿恂,这就是你的不是了,你想想,你是什么身份,我们是什么身份?不说别的,就说谢家四叔上次大婚吧,我们都是客人,你却是主人,你自己都说了一个女婿半个儿,谢家现在怎么可能会把你当客人,还给你送帖子?” 不得不说,许良还是很会给萧恂顺毛,萧恂一听这话,觉得好有道理,他不应该扣湄湄给未来小姑子的帖子,但已经做了,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许良从未见过襄王府的大姑娘是什么样儿,不过,谢家的几个姑娘的确是很不俗,他想了想,“阿恂,你如今也订婚了,我比你年纪还大些,可我家里情况你也知道,肯定是没有人为我.操心的,你说,我也不能一直就这么单着,要不,看是你把你妹妹许配一个给我,还是给我和你姨妹牵一根线?” 萧恂朝许良一脚踹过去,“你在做梦呢?” 许良摔倒在地上,他起身拍怕屁.股,“阿恂,我觉得谢家二姑娘不错,你觉得呢?” “你离我远点!” “我觉得我们家那群女妖精还是应当有个母老虎镇一镇,谢家二姑娘是真不错。” “我告诉你,你别打郡主的妹妹们的主意,你家穷得都要当裤子了,你是不是像义武侯府那样在打谢家姑娘嫁妆的主意?” 萧恂拿到了西北的兵权,许良的父亲被从诏狱里放了出来,一病不起。 要是许良的父亲两脚一蹬,许良得再等三年才能议亲,那时候还有好姑娘?许良很着急,无奈,他母亲不能为他谋划,一天到晚守着他父亲哭哭啼啼,还把他一顿骂,许良每天宵禁时分才回府睡一觉,一大早就出门来找萧恂。 萧灵愫听了墨痕传过来的话,傻了眼,再三向香橼确认,“香橼,你说是郡主给我送来了帖子,被我大哥给扣了?” “是的,大姑娘,这是谢家送来的,三日后,谢家唱堂会,请大姑娘去听戏。郡王爷说,姑娘不爱出门,郡王爷替姑娘去好了。”香橼听着好惋惜,她也很想听瑞霞班的堂会呢。 这么好的机会,郡王爷居然把姑娘的抢了,这是几个意思? 香橼想了想,道,“姑娘,要不要去跟郡王爷说一声,让郡王爷把帖子还给姑娘?” “既然大哥不让我去,我不去就是了,我为何非去要回那帖子?”萧灵愫没有多的心思,她大哥一向和家里的弟弟妹妹们都不亲,再加上她母亲一天到晚和大哥过不去,大哥不喜欢她,不愿意她与未来的嫂嫂多接触也是应该的。 香橼深知自家姑娘,道,“奴婢听说,郡主对自家的弟弟妹妹们都很好,是个极厚道友爱的人,奴婢寻思,若是姑娘这次去谢家,能够和郡主打理好关系,将来郡主便可为姑娘多谋划一番。” 萧灵愫默了一会儿,她母亲一天到晚心思不在她身上,对娘家的侄女儿也比对她亲厚,将来兴许不但不会为她谋划,还会把她给卖了,只是让她就这样去巴结未来的嫂嫂,身为王府嫡长女,她实在是做不到。 “将来的事,将来再说吧!”萧灵愫说完,拿起了手边的书,眼睛盯着书看,心思却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眼看,就要到谢家宴请的正日子了,该收到帖子的基本上都收到了,位于南角门子的海家却没有收到,海氏没有给海家下帖子。 ------题外话------ 节日快乐! 祖宗们,重要的事情说三遍:投票,投票,投票! 还有,小作文写起来哦! 第485章 姻亲 海氏成婚之后,海慕弦便搬出了海家,在东街赁了个两进的小院子,买了一家子三口人服侍他日常起居。 海慕弦每日里除了读书,偶尔去谢家走动,除此之外,几乎不出门。 谢家也给他下了帖子,海慕弦正好也想到要去向谢元柏请教学问,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前往。 才开了门,便看到海家二房的一个长随站在门口,两人几乎撞了个对脸,那长随恭敬地对他行了个礼,“大爷,二老爷在车上等着,有话要和大爷说!” 海慕弦朝门前的马车看了一眼,他走了过去,车夫给他搬了条凳,他踩着条凳上了马车,一撩袍摆,在海家二老爷面前坐下,道,“二叔什么时候来的京城?” “啊,昨日才到,听说你搬到这里来住了,怎么不搬到家里去住?”海家二老爷约莫三四十岁,保养得体,看着很是年轻,一把胡须打理得非常好。 海慕弦笑了一下,没有在意这句话,他妹妹出门子,都是借了崔家的屋子,那时候,海家怎么没说让他妹妹住到家里去? 既然谢家不介意这件事,且他妹妹出门子,崔家当女儿一样安排得极为体面,如今妹妹在谢家过得非常遂意,他也懒得跟海家的人计较这些了,连话都懒得搭理了。 “你出门是准备去谢家赴宴的吧?谢家听说今日到的客人都很尊贵,宫里的公主,还有诸多皇亲国戚,可谓贵客盈门,几家姻亲也都请了,不知为何,青姐儿怎么忘了给你二婶下帖子了?你帮忙问问?” 海慕弦“嗯”了一声,不置可否,便要下车,海二老爷忙拦了他一下,“谢家之前之所以肯认这门婚事,你妹妹过门之后,在谢家也还有体面,那是因为海家还在,你们兄妹俩年纪小,当初若是把家主的位置给你,你也守不住,你可别怨怪二叔啊!” 长房的家业,海慕弦当初没有守住,原因便是为了保住海家和谢家的这门婚事,当初,二叔要把妹妹的婚事给退了,与二嫂娘家的侄儿结亲,那人在江宁就是个混混。 他不敢拿妹妹冒险,带着妹妹孤身一人上京,保住了妹妹一生幸福,而那些钱财家产,总有一天他会拿回来的! 谢家的马车到了,海二老爷不敢留海慕弦,放他下了车,他没有让马车就走,而是让长随去打听大姑奶奶在谢家到底怎么样? 不一会儿,那长随便回来了,对海二老爷道,“奴才打听过了,听说大姑奶奶在谢家很受重视,大姑爷原先房里就没人,大姑奶奶过门后,大姑爷也不要大姑奶奶的丫鬟们服侍,大姑奶奶不在院子里,大姑爷都不回院子去,大姑奶奶和谢家的姑嫂们相处得都很好,几个侄女儿都很喜欢她。“ 头上又没有婆婆,就一个长嫂还是个,没了继女撑腰,都立不起来的糯米菩萨,能不好吗? 她自己好了,倒是把娘家给忘了,简直是忘恩负义! 海宗平自然不会在长随面前说侄女儿的坏话,但心中的不满,依然通过脸上显示出来了,他冷声道,“先回吧!” 幸好,谢家的堂会是唱三天。 海宗平回到了南角门子的海家,他才进了二门,女儿海雪筠忙迎了过来,“爹,帖子拿回来了吗?女儿才听说,大公主和三公主都去了谢家听堂会,听说皇后娘娘还赏了谢家不少东西,女儿要是去,肯定能够和公主们成为好朋友。” “明日吧,今日晚上,谢家的帖子应当会送过来。” 进了正屋,海二太太忙上前来,不满地道,“怎么还要明日,今日这会子还来得及,你是不是没有跟青姐儿说上话?” “你说的什么话?我去哪里和青姐儿说上话去?我去了东街,和弦哥儿说了几句话,看他怎么说吧!”海宗平冷哼一声,“谢家这是没把我们当姻亲走动,真是岂有此理!” “这个端宪郡主真是的,也太不懂事了,青姐儿出阁那天,我还专门拉着她说了好一会儿话,她竟然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在心上,也太不尊重我这个长辈了!” 海雪筠坐在一旁道,“娘,我瞧着端宪郡主很不可一世的样子,想必她是觉得自己一个正一品的郡主,才不把人放在眼里吧,也不想想,咱们这样的人家,谁还会稀罕爵位不成?” 但谢家现在恨不得满门官身,而海家呢,海宗平坐在椅子上,紧紧地捏着杯子,他心里很清楚,谢家从未离开过朝堂,而海家,已经离开朝堂太久了。 若是以前他大哥还活着,大哥的名望还能为海家争取点实际利益,但大哥不在了,海家现在连个能够入朝堂的人都没有,除非弦哥儿明年的杏榜能够取得好名次。 “你们若是去了谢家,也不要和端宪郡主起冲突,她在宫里都很受宠的人,脾气大些,也正常,你们万不可因为受到了怠慢,而发脾气。” “那我们现在就去好了,去了,我不信,当着那么多客人的面,她还敢把我们撵出来不成。”海雪筠只要一想到,今日来谢家听堂会的都是些勋贵子弟,她就坐不住。 谢家这边,谢知微正陪着元嘉和绫华在昭然亭里坐着烤板栗吃,松果的香味混合着熟板栗的香味,还夹杂着桂花香与茶香,让人陶醉不已。 前两天,老赵头听说谢家要办宴席,便忙进山在向南的山上,打了半篓子新鲜板栗送进来,说是烤着吃最好了,若是要炖鸡汤喝,还得等两天。 谢知微剥了一颗,吃起来糯软香甜,再喝上一口桂花茶,惬意得紧。 “微妹妹,你今天请客,我们能喝到桃花酒吧?” “当然,我专门又勾兑了不少桃花酒,今天让你们喝个够。” 正说着,百灵来了,对谢知微道,“姑娘,听说海家二老爷专门去找了海家公子,质问公子,为何咱们没有给她下帖子?” 元嘉听到了很是好奇,“海家?是不是江宁的那个海家?她们进了京吗?我怎么没有听说过?” 谢知微便道,“你去问问四婶娘,若是没什么妨碍的话,给海家补张帖子吧,横竖今天请的客人不少,也不多这么两人。” “是这个道理,也让我们看看,到底是什么人,还这么理直气壮地问别人为何不给她补帖子的?”绫华道。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86章 指责 这两人一看就是想闹事的,不过,谢知微也不担心大公主和三公主挑事儿,她们二人虽然贵为公主,但也不是得理不饶人的主儿。 到底一笔写不出两个“海”字来,海二老爷找上哥哥的事情,海氏也听说了,此时,海家人又闹到了大姑娘那里去,海氏便很生气。 钱氏劝她,“她们想来就来,添两双筷子的事儿,何必闹得不好看?以后少走动就是了,等大公子成了亲,你以后和二房那边也不必多来往。明年大公子就要上场了,别闹出什么事来!” 海氏便让人给海家补了一张帖子,海家的母女二人早就在来的路上了,半路上接到了帖子,欢喜不已,吩咐马车跑快点,很快便到了谢家。 瑞霞班已经开锣了,苏九鸣的唱腔远远地从花枝间传了过来,曲调细腻婉转,深情意浓;音色柔和甜润,韵味十足,听之,令人如痴如醉。 海雪筠驻足听了一会儿,很是不满地对海二太太道,“母亲,大姐是怎么回事?我们都没有来,她就让戏班子开锣了,她分明是没把我们放在眼里!” 海二太太李氏也很不高兴,瑞霞班的堂会一般都很难得,一来瑞霞班的戏排得很满,难得请到,二来能够请到瑞霞班的不是权贵就是权臣,这样的人家,也不是随便人能够搭上的,她好不容易有机会听一场,难道还只听个半截不成? 来迎接这母女的是海慕青从海家带来的侍女知画,她淡淡地瞥了母女二人一眼,没有说话,原先在海家的时候,这母女二人便是如此不知道天高地厚。 那时候是在江宁,海家虽然败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母女二人嚣张跋扈一点,当地的人也愿意让着忍着,可现在是在哪里?是在京城,随便扔一块砖,都能砸死三个四品以上的官。 知画低头往前走,李氏走得腿都软了,不高兴地道,“知画,你家姑娘在做什么?我这娘家婶母来了,她不知道来接?” 知画低眉顺眼地道,“回二太太的话,今日大太太说好了不管事,只享受一天,凡事都是三位姑娘张罗,这么大的场面,四太太哪里好放心三位姑娘,少不得要在旁边帮衬,走不开身。” 海雪筠忙问道,“今日都来了哪些客人?男客那边都有谁?” 知画在海雪筠看不见的地方扯了扯唇角,低着眼帘,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回姑娘的话,这,奴婢不知道。“ “不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呢?” 海雪筠还要问,李氏扯了她一把,朝她使了个眼色,问知画,“今日还有男客吗?我方才看到院子里有好些马。” 知画想了想道,“今日有男客,大公子也来了,大姑爷也来了,那边是少爷们陪着,奴婢着实不知。” 海雪筠松了一口气,问道,“除了听堂会,今日还安排了什么?不是说花会吗?” 从东角门下车后,庭院里的紫薇花开得艳丽堂皇,从怡然楼前经过的时候,门前一树合.欢花,散发出浓郁的芳香,一阵水风将对岸的丹桂芬芳吹过来,沁人心脾。 几处紫竹林龙吟凤啸,几块奇石点缀其中,几百年的老宅子,哪怕是同一个园子,也是一季换一景,一步又一景。 园林疏密有致,绮丽淡雅,再往前走,飞楼插空,雕甍绣槛,或隐于山坳树杪之间,或藏于秀水花丛之中,清溪泻雪,石磴穿云,步步成景,美不胜收。 海家虽然与谢家同为四大世家,但母女二人一路走来,心里难免羡慕嫉妒,海家与谢家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更别说,如今海家没有在朝为官的人,而谢家,女眷这边,一门三位一品,谢眺更是户部尚书,内阁阁老。 戏台子在嘉荫楼里,从城外护城河里引来的水,从后园的西北角上进来,绕着园子走了一圈,在陶然湖里头蓄积后,再顺着河流,从西角门边上流出。 嘉荫楼三面临水,苏九鸣的唱腔被水风传过来,众人坐在两侧的辅楼上,听得如痴如醉。 今日,来谢家的贵人着实是多,戏楼的正面,用一面屏风隔开,左边是女眷,居中是两位公主和武安侯太夫人,其他的女眷们陪坐在一旁,连崔家二太太都只能坐在绣墩上。 右边是四位皇子和萧恂,萧恂说是谢家的半个儿,除了谢元柏,也没有谁真的敢把他当儿看,他大老爷一样坐在居中的位置上,四个皇子也只能陪坐在一边,几个勋贵之子和他们在一起,此时听戏听得很是用心。 海家的母女二人被安排到了翼楼的最边上,坐在两个小杌子上,李氏在挑剔位置和坐具,而海雪筠则眼睛四处瞟着,待看到正面楼上,和女眷们一屏风之隔的权贵子弟们,她顿时不乐意了。 听不多时,《定情》唱完了,苏九鸣的最后一个拖腔渐渐地消失在众人的耳畔,好多人意犹未尽,坐着回味,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元嘉从榻上起身,牵了牵裙子,“绫华,云华姐姐,微妹妹,我们下去走走吧!” 说着,她又对武安侯府太夫人道,“外祖母,您要不要也下去走走?” 太夫人也是听得有些累了,朝袁氏伸出手来,“你们小姑娘自己下去玩,不要被我们这些老的拘着了。” 海氏连忙上前,与袁氏一左一右扶着太夫人去园子里逛逛。 谢知慧三姐妹陪着几个表姐表妹,已经先下了楼,在池塘边一人摆了一个钓竿,正在钓鱼玩,元嘉等人便过去,在一边看着。 不多时,萧恂和许良过来了,萧恂自然是尾巴一般跟在谢知微的身后,元嘉和绫华对视一眼,两人不动声色地离开了,让他们俩单独说话。 海雪筠与众人不熟,由谢知莹陪着,才过来,看到了萧恂,她有些要上前与萧恂打招呼,但师出无名,便与谢知微说话,“谢大姑娘,《长生殿》实在是不太适合谢家这样的人家,毕竟,有伤风化。”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87章 踢飞 《长生殿》写的是唐玄宗与杨贵妃的爱情故事,前半折写了唐明皇、杨贵妃,长生殿盟誓,安史乱起,马嵬之变,杨贵妃命殒黄沙的经过。 后半折则用野史手法写了安史乱后玄宗思念贵妃,派人上天入地,到处寻觅她的灵魂。 而杨贵妃也深深想念唐明皇,并为自己生前的罪愆忏悔。他们的精诚感动了上天。在织女星等的帮助下,终于在月宫中团圆。 杨贵妃原本是唐玄宗的儿媳妇。 谢知微淡淡地看了海雪筠一眼,“海二姑娘,你若是不爱听,可以不听。” 谢知莹听了这话,都惊讶地抬起头来了,就别说海雪筠。 她匆匆地朝萧恂看了一眼,见少年俊美无俦,一身皇族才有资格穿的夔龙万字宋锦圆领长袍,更是衬得他丰神俊朗,长身玉立。 谢知微怎么能这样让她没脸呢?她们两家是姻亲,海雪筠眼中渗出泪来,少女生得本就清丽婉转,长长的眼睫上滚动着两颗泪珠,更是我见犹怜。 谢知微觉得不可思议,海家也是世家,怎么海雪筠是这么个人,上前就谴责,她回敬了一句,海雪筠就哭,这是什么毛病? “谢大姑娘,你,你,你怎么这样?” 海雪筠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她突然眼前一黑,朝前倒去,若是真的倒下来了,便是直直地倒在萧恂的身上。 海雪筠的脸正好朝着萧恂这边,这是她对着镜子演练过很多遍的表情,身边的婢女都说好看,能够勾起正常男人的同情心。 关键是,萧恂就不是个正常男人。 他从十岁开始,就有各种女人在他面前自导自演,四年的时间,他看过了太多把戏,这女子倒过来时,他就朝后退了一步不说,海雪筠歪下来的时候,他飞起一脚,朝湖边踢了过去,正好砸中了一个靠着栏杆看鱼的男子。 男子正是萧昶炫,他眼见得有人朝自己飞过来了,忙不迭地伸出双手,将来人一把接住,他本来站在栏杆的最边缘,被这股巨大的力量撞得朝一旁歪去,二人双双滚落在池塘边上,翻了两翻,终于落到了水里。 “快来人啊,落水了!”许良双手笼着嘴,憋着嗓子,一声尖叫,园子里的人都朝这边聚集过来。 海雪筠今日穿了一身雪色纱裙,被萧昶炫从水里托起来的时候,身上玲珑曲线毕现,她羞得连忙转身,将脸埋在了萧昶炫的怀里。 海二太太正站在嘉荫楼前,拦着海氏说话,语气里很是不满,“大姑奶奶,海家可是你的娘家,都说儿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你不能出阁了,就瞧不起娘家,你看看哪个嫁出去的姑奶奶不和娘家走动了……” 她话没说完,一个丫鬟跑了过来,喊了一声“四太太!” 海二太太很是不悦,挑眉朝这丫鬟鄙夷地瞥了一眼,“谢家这是什么家风?主子们说话,一个奴婢跑过来高呼小叫的,这算什么?要我说,大姑奶奶,你还是跟大太太好好商量商量,把海家管下人的那套法子拿过来用,保管比现在好。” “方才我和你二妹妹进来,问了今日宴会上的一些事,知画那丫头,一问三不知的,难不成,如今谢家的一些事,你还插不上手?这么大的宴请,你还是个打下手的?” “这要是传出去,海家姑娘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以后你二妹妹该如何说人家?前儿你出阁,我还跟你那大侄女儿说,让她有机会带你二妹妹进宫去给皇后娘娘请个安,她要是嫁得好了,你也跟着有脸……” “有人落水了,快点!” 海氏一听这话,吓了一大跳,“二婶,我们还是先去看看,到底是谁落水了?” 海二太太深吸一口气,“我就说,袁大太太怎么回事,这宴会上这么多的贵客,怎么把个宴会办成这样?客人没到齐,就开了锣;也不知道落在水里的是哪家的贵女,这要是把人得罪了……“ 海氏很不耐烦,她急着去看到底是谁落水了,偏偏海二太太走得慢不说,一路上絮絮叨叨,她便没好气地道,“任她是谁,横竖不会是大公主和二公主,哪家的闺秀好生生的,会落水?” “也是,现在的这些女孩儿们啊,心思都多得很,今日来的男客里头,又是皇子,又是勋贵世子的,难保没人生了什么歪心思。” “上来了,上来了,海二姑娘上来了,快拿斗篷来!” 海二太太一听,忙问道,“落水的是谁?什么海二姑娘上来了?” 谢家的婆子又不是人人都认得海二太太,有人便递了句话,“回太太的话,落水的是海二姑娘。” 海氏眼前一黑,差点朝地上倒去,幸而一个丫鬟眼疾手快扶住了她。 海二太太顿时不想活了,怒道,“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你们谢家的池塘栏杆都没有修葺过的吗?” 这丫鬟一听不乐意了,“这位太太,海家姑娘不是从栏杆处掉进去的。” 海氏已经快步走到了池塘边,正好看到萧昶炫将海雪筠从池塘里抱着走上来,她一看海雪筠身上大红的小衣上绣的莲叶荷花都看得清清楚楚,忙从丫鬟的手里拿了斗篷上去,将海雪筠包裹住。 海雪筠穿好了斗篷,从萧昶炫的怀里走出来,含羞带怯地朝他福身,“多谢这位公子相救!” 海雪筠认得萧昶炫,坐在正楼那边的四个公子都是皇子,即便不认识,萧昶炫的腰间悬着明黄色的荷包,上面绣着双龙戏珠,这可不是寻常人能用的颜色和绣纹。 萧昶炫今日可以说是一场无妄之灾,若是能成就一段姻缘,那就算了,只可惜,他对薛婉清以外的任何女子都不感兴趣。 但他也知道,他早晚都要有个正妻。 “姑娘不必客气,姑娘也是受害者!” 跌跌撞撞赶过来的海二太太,看到救了女儿的居然是一位皇子,她顿时笑逐颜开,头也不晕了,力气也有了,紧张的两手绞在一起,想着自己女儿居然一跃要成为皇子妃了,将来她就是皇子的丈母娘了,若是这个皇子登基了,海家就能被封侯了,激动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88章 东床 谢明澄连忙将一件披风递给素守,道,“小公公,麻烦您去帮四皇子披上!” 素守将披风给萧昶炫披上后,低声道,“殿下,陆大人来了,殿下是过去和陆大人打个招呼,还是现在就离开?” 陆偃来得晚了一点,在正面楼上由谢眺陪着听了半曲戏,他刚刚在谢眺的带领下逛到这边来,便目睹了萧恂跋扈地将人家姑娘一脚踢飞的场景。 现在只能说,幸好没有闹出人命来。 谢眺头都是大的,站在树下看了一会儿,这才为难地对陆偃拱手道,“让陆大人见笑了,倒也不是我这孙女婿不知道怜香惜玉,想必中间有什么误会。” 陆偃心说,萧恂是不是个怜香惜玉的,他还能不知道? 他微微弯唇一笑,白皙如玉的脸上,如同绽放了一株魏紫,满树都是艳丽芬芳,他妖魅的眼眸熠熠生辉,秋阳轻轻地抚摸过他不染而朱的唇.瓣,他头顶上攀延盛开的凌霄花都似乎失了颜色。 “自然,宸郡王虽年轻了些,但做事一向稳妥,一应的言行都出自本心,想必方才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让宸郡王如此。” 听陆偃这么说,谢眺松了一口气,忙吩咐身边的小厮去打听怎么回事。 他自己对陆偃道,“说起来,这落水也未必不是什么好事,海家的这位二姑娘已经到了及笄之年,若海家不肯依,还请陆大人在皇上面前多多美言两句。” 谢眺也是没有办法了,这朝中从来没有听说,有谁托陆偃说话,陆偃答应过,但他眼下也是病急乱投医,今日,海家姑娘在谢家落了水,无论如何,谢家都脱不了干系,更别说,将海家姑娘踢下水的还是萧恂。 这孙女婿,可真是个惹事精啊! 能怎么办呢?这婚事,一日不解除,萧恂一日都是谢家的女婿,谢家能不管吗? “湄湄,陆大人来了!”萧恂一点儿做错事了的态度都没有,对他来说,拍死这些花蝴蝶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和吃饭睡觉一样正常。 他也没觉得自己是在谢知微面前表现,因为对他来说,他不可能会和与谢知微之外的女子有任何纠缠,他对谢知微的忠诚和钟情,也不需要他来做任何表演。 踢走了苍蝇之后,萧恂无视周围人对他的目光,朝凌霄花树下,人比花美的青年看过去。 谢知微一扭头,便看到了陆偃,她忙笑了一下,眉眼弯弯,提着裙子,和萧恂走了过去。 “陆大人!”谢知微行了个福礼,她眼角眉梢都是笑意,陆偃还了一礼,与萧恂对视一眼,两人均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曹云华站在一株开了满树黄色的树兰旁边,她的手里抓着帕子,目光近乎痴迷地看着那位昳丽青年,眼中满满都是悲伤。 母亲已经在为她张罗亲事了,可是,她日里夜里,心里脑袋里都是他,她常常会想尽办法进宫,只为了偶尔能够看到他的一角蹁跹的红色袍摆,也心满意足。 她的生命里再也容不下别的什么人,哪怕这辈子,她永远只能看到他的一道背影活着,也心甘情愿。 “云华姐姐,你怎么了?” 一道声音,将曹云华惊醒,她的面前,有人递过来一块帕子,曹云华这才惊醒过来,她竟然满脸都是泪水,她忙转过身,用帕子擦着脸,慌乱地道,“没,没什么!” 谢知慧顿时觉得很无措,她忙扶着曹云华,“云华姐姐,你有什么心思,为难的地方,要是不方便和我说,就和我大姐姐说说,她很厉害,会给你想出好办法。” 曹云华“嗯”了一声,深呼吸几口气,收拾好了心情,笑了一下,“我知道的,我会跟微妹妹说的。” “云华姐姐,我带你去净面吧,让丫鬟用热鸡蛋给你敷眼睛,要不然肿了就不好了。” 两人便顺着一条小径往供女眷们更衣用的缀绣阁而去,谢知慧让小丫鬟去端来了热水,准备好了胭脂水粉,服侍曹云华重新梳妆。 隔壁传来声音,一开始两人没听出来是什么人在说话,但渐渐的,声音大了,“娘也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造化,会被四皇子殿下救起来,将来,你就是皇子妃了,我海家还愁不能起复?” “娘,这才哪儿跟哪儿啊?四皇子殿下救了女儿,咱们海家应当好好感谢才是。” “可不是,明日,我就让你父亲带上礼物,四皇子府上感谢四皇子,顺便把你们俩的事提一提!” 谢知慧听懂了之后,羞得满脸通红,曹云华也是恨不得找到地缝钻进去,两人不声不响地梳洗完,连眼睛都顾不上敷,匆忙出来,谁知,在门口遇上了海家母女二人。 看到二人,海雪筠顿时气不打一处,怒道,“你们刚才是不是在偷听我和我母亲说话?真是不要脸,早知道谢家是这样的人家,我就不来了!” 方才母女二人太过激动了,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只记得,不能被人听到。 谢知慧气得浑身发抖,但,今日谢家宴请,有些话,她不敢说,只盯着海雪筠,两眼通红。 海雪筠见谢知慧不似谢知微那么彪悍,得寸进尺地朝前走了两步,逼道,“我海家好歹还是谢家的姻亲,我今日来谢家赴宴,你们居然如此对待我,无论如何,你谢家都要给我海家一个说法。” 若是有谢家从中帮衬,她不愁成不了四皇子妃。 海二太太也想明白了这个道理,她叹了一口气,“二姑娘,偷听别人说话,可真不是什么好德行!” “我没有偷听你们说话,我们不知道你们都说了什么?”谢知慧委屈地道。 曹云华也气得脸都黑了,海家好歹也是世家,这母女二人怎么这副德行?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我听到了!” 突然一道声音传来,四人忙循着声音看过去,见许良摇着一柄扇子走了过来,他的目光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海雪筠,啧啧两声,“不就是想飞上梧桐树当凤凰吗?敢做,敢想,还不敢让人听到?“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祖宗们,手里票票交出来哦! .... 第489章 故事 海雪筠被许良这直白的目光打量得很是不舒服,她端起了脸,斜睨许良,“放肆,你竟然敢对我无礼!” “哟呵,这就端起了架子来了,娘娘,要不要本世子给您请个安啊?”许良围着海雪筠转了半圈,眼里满是嘲讽,“你是怎么掉进湖里去的,需要本世子帮你说说吗?还好意思说谢家的不是,不愿待,就滚啊!” 海二太太气得脸都绿了,“这位世子爷,不知道是哪个府上的?” “永新伯府的,怎么了?要让四皇子殿下诛我九族?”许良挑眉朝海二太太看了一眼,对谢知慧二人道,“谢二姑娘,令姊在那边,我带二位过去吧!“ 曹云华走了两步,看到陆偃一个人站在一池睡莲旁边,他穿了一件蓝地四合如意云风织金锦袍,腰间系着一条玉带,风扬起了他的袍角,露出雪白的膝裤,青年容色绝艳,如同随时会乘风而去的谪仙。 “二姑娘,你先去找微妹妹,我有两句话,要和人说。”曹云华顿住了脚步,她不想错过这对她来说,可能唯一的机会。 谢知慧忙道,“那云华姐姐,你去忙吧,我先过去了!” 曹云华朝陆偃走了两步,她的视线聚集在陆偃的侧脸上,他的鬓角宛如用刀裁过一般,狭长的眼尾流光溢彩,妖魅横生,不似人间客。 曹云华加快了脚步,谁知,她看到陆偃突然果断地转身而去,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在了她的视野之中。 曹云华顿时慌了,她快跑两步,看到陆偃沿着池塘边的小径离开,她忙追了上去,张嘴想喊,可是,发不出声音来,脚下跌跌撞撞,突然踢在了一块凸起的石头上,曹云华“啊”了一声,重重地朝前扑去,摔在了地上。 她看到陆偃的脚步都不曾顿一下,明明,他离她不过数步远,以他的耳聪目明,不可能听不到动静,但他,置若罔闻,她在他的生命里,连一个过客都算不上。 也是,他与她本就素不相识。 曹云华趴在地上,看着那道以一抹蓝色抹掉天地间所有颜色的身影,在花影中消失,她呜咽一声,眼泪已是如雨一般滑落。 不远处,谢知微与萧恂并肩而立,看着曹云华的婢女过去要将她扶起来,可是曹云华却趴在地上不肯动。 萧恂深吸一口气,看着曹云华的目光里充满了戾气,一双好看的凤眼怒火如炽,克制住了上前再将曹云华一脚踢飞的冲动,转身离去。 谢知微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她最后只好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蹲在地上,喊了一声“云华姐姐!” 曹云华惊了一下,她忙在谢知微的搀扶下起身,膝盖被磕破了,她宛若没有知觉,收拾了一下心情,扭头对谢知微笑了一下,比哭还难看,“让微妹妹见笑了!” 谢知微笑着摇摇头,她朝陆偃离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心情沉重得,宛如上面压着一块巨石,她扶着曹云华在湖边的一条石凳子上坐下来,两人好久都没有说话。 不一会儿丫鬟捧了湿热的帕子过来,谢知微轻轻地为她擦去了脸上的泪珠,道,“云华姐姐,我小时候认识一个男孩子,那时候,他是一个小乞儿,他从来不和人抢吃的,讨到了吃食,也不会像其他的小乞儿那样狼吞虎咽,总是吃得慢条斯理,很是优雅。” “别人看到他手中有吃的,就会去抢他的,他被抢了,会好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傻愣愣地看着,一双特别好看的眼睛里,充满了悲伤。” “我看到过好几次。那时候,我才三岁,很多人不记事,但我记得,我常常让丫鬟偷偷地给他带吃的,也会让小厮去打跑那些抢他的坏乞丐,从不让他知道。因为他虽然从来没有说过,可我知道,他不想让人看到他那么狼狈的一面。” “有一年冬天,他不知道怎么回事,穿着很单薄的衣服,坐在风雪里,好久都不离去,我害怕极了,生怕他死了,就……上前和他说了几句话,把我身上的银钱送给了他。” “后来,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了,等我知道,他拿我送给他的银钱去做了什么,我后悔死了,有些人,你看似在对他好,实则是在害他,把他送上了一条不归路。其实,我一直都记得,那一场风雪之后,我就知道,我们被隔断在了两个不同的世界里,哪怕彼此能望见对方,却再也不敢相认了!” 谢知微忍住眼中的热泪,她自嘲地笑了一下,“云华姐姐,这世上,多少人怕他啊,又有几个人会心疼他,可是,又能怎么办呢?他再也经不起伤害了,放他一条生路吧!” 谢知微说完,站起身来,正要离开,曹云华却一把握住了她的手,她泪眼朦胧,盯着谢知微,“你说的那个小乞儿,是他吗?” 谢知微迟疑了一下,她掀开眼皮子,朝曹云华看去,摇摇头,“不是,云华姐姐,我说的那个小乞儿,他已经不在了。” 她心里却想着,对不起,云华姐姐,小时候我没有保护好他,我再也不想这世上有人去伤害他,他想怎么活着就怎么活着,哪怕是爱他的云华姐姐,我也不能吧他的任何过往告诉你! 曹云华觉得无比遗憾,她抿了抿唇,“我只想对他好,我没有别的意思,我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女,我不需要羡慕他身上那份权势,我纯粹只是想对他好。” 谢知微不置可否,毕竟这世上,一个人最不能勉强的,就是自己的感情,真正能够理智地活着的人,非常少,她未必做得到,自然也不会如此要求云华姐姐。 萧恂站在不远处,谢知微从湖边过来,萧恂忙上前来,细细地看她的脸,“怎么了?湄湄,是不是曹姑娘说你什么了?” 谢知微的眼圈儿有点红,她与萧恂并肩而行,摇摇头,“不是,我只是和云华姐姐说了一会儿话,我跟她说了一个故事。” ------题外话------ 第一更! 这就是女主对男二的感情,很多人指责我,不该让女主对男二暧昧,其实,从头到尾并没有暧昧,有欣赏,有爱护,有情意,却绝不会有暧昧。 湄湄是如此心疼大哥哥,怎么会愿意用爱慕去伤害他?这让陆偃何处安放,情何以堪! .... 第490章 幸好 “什么样的故事,你一定要说给我听。”萧恂走在谢知微的前面,倒退着,盯着她的脸,一脸痞气,耍着无赖。 谢知微朝他看了一眼,忙一把拉住了他,笑道,“你仔细些,别摔着了。” 萧恂忙扭头一看,后面一个台阶,他也没有长后眼睛,要是在湄湄面前摔个屁.股墩,那就丢人了,他忙跳了一下,避开那个台阶,拉着谢知微在一棵垂柳树下立定,四下里没有什么人,他便偷偷地摸了一把谢知微的手背,“湄湄,你也把刚才那个故事讲给我听。” 谢知微看着他洋溢着阳光一样明媚笑意的凤眼,觉得他就是一只爱偷.腥的猫儿,又好气又好笑,“那边开锣了,你不去听戏吗?” “我不爱听戏,咿咿呀呀的,我听着不耐烦,湄湄,你要是喜欢听戏,我让瑞霞班多唱两天,好不好?” “不好!”谢知微也不太爱听戏,她抬起脚步,朝前走去,边走,边把那个故事讲给萧恂听,“我再看到他的时候,非常惊讶,后来,就让人去打听,原来,他竟然把我给他的银子,还有那件貂皮斗篷送去当了,一并送人,帮他进了宫……” “阿恂,你说,我是不是做错了?” 愧疚,压在她的心里,压了两世,她不需要答案,无论什么人给她什么答案。任何解释和借口都不可能消除她丝毫的愧疚。明知道,哪怕时间逆转,她也依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也不想把这份愧疚卸下来,让旁人帮她背一点。 萧恂震惊不已,他紧紧地握住谢知微的手,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紧紧地搂着,闭上眼的瞬间,泪水便朝下滴落,一滴滴砸在花径中。 “没有,湄湄,你根本不知道他背负着什么,也不可能会左右他的选择。对他来说,是你在他最艰难无助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谢谢你,湄湄,三岁的你,救了大哥一命,那么早,你就救了大哥一命啊,谢谢你! 大哥那时应是无路可走,而心存死志,如果不是那件貂裘和那些碎银子,大哥一定放弃了。 毕竟,于大哥而言,活着的意义,只有一个。 萧恂心头的感激如潮水一般涌来,欢喜也如泉涌,他很庆幸,这辈子遇到的是湄湄,而不是别的什么人。 谢知微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萧恂说的没错,但,人这一生,谁也奈何不了自己的感情,她如同守着一株天地间最绝色的花儿,想看他开得明艳无双,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迎着那风雨飘零。 谢家的堂会唱了三天,因元嘉和绫华,还有武安侯太夫人实在是喜欢苏九鸣的扮相和唱腔,连着三天都来了,别的人也都跟着前来凑热闹。 谢家连着热闹了三天,每天门前车水马龙,衣香鬓影,翠幄朱轮,也让京中的其他权贵羡慕不已。 元嘉回到宫里,和皇后说起了瑞霞班的堂会,“母后,您没有去听真的是太可惜了,儿臣也没有想到,苏九鸣的扮相会这么好看,儿臣都看呆了。” 皇后被她说得都有些心动,生怕女儿对这个戏子迷恋起来,忙问,“就听了三天堂会,还有没有别的事?” “有啊!” 元嘉就把萧昶炫和海家姑娘的事说了,瘪了瘪嘴,“海家姑娘真是挺有意思,明明她一开始是想染指五皇兄的,被五皇兄一脚踢飞了,正好就撞在了四皇兄身上,两人滚到了湖里,四皇兄把她从湖里抱起来,她还不知羞地把脸埋到了四皇兄的怀里。” 皇后听到之后,端起茶杯,遮挡住了脸上的神情。 “好了,你这也出宫松快了三天,该收收心了,好好上两天学,你父皇准备过些天秋狩,回头又上不成学了。” 潘楼的雅间里,听说了萧昶炫与海家姑娘的浪漫故事之后的薛婉清,委屈地哭得不成样子,萧昶炫将她搂在怀里,“清儿,只要你说个‘不’,我绝对不会答应这门婚事,你别哭了,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薛婉清哭了一会儿,她倒是能冷静下来思考,“可是你迟早会有正妃的,不是海家姑娘也会是别的姑娘,谁知道将来皇上会把谁指给你,与其冒这个风险,还不如是海家姑娘呢。” 她听说海家姑娘本来是准备碰瓷萧恂的,谁知,被萧恂一脚踢飞,这才撞在了萧昶炫的身上。 “况且,海家姑娘过不了几天就及笄了,一旦及笄,她和你就可以拜堂了,殿下,我想和她同一天过门。” 萧昶炫欢喜得一颗心都要蹦出来了,他惊喜不已,不由得将薛婉清搂得更加紧了,恨不得将她揉入自己的血肉里,自然是满口答应下来,“好!” 天高气爽,后苑里,层林尽染,丹桂飘香,皇帝的身体好了,心情也极好,站在抄手游廊里,看着蓝的天,黄的叶,龙颜大悦。 “阿偃,四皇儿的婚事,你怎么看?” “皇上,如今只剩下海家了,当年太祖皇帝未尽的心愿,如今皇上全部达成,臣恭喜皇上文治武功,功德隆盛,亘古未有。” 皇帝朝陆偃看去,见他躬着身,肩背水平,姿态甚为恭敬,很是满意,“阿偃,平身!” 陆偃并不敢真的平身,只稍微抬起头,皇帝朝他摆摆手,让他不必多礼,朝前走去,“朕这一病,也明白了许多道理,国家政事,哪有个完?每天总是忙不完,也不必太过着急。四大世家,曾经绑架皇权,太祖皇帝临终前深为忌惮,可伪帝上台之后,不但不继承父皇遗志,反而宠溺卢氏,椒房独宠,以至于四大世家有恃无恐,朝中文臣,泰半以上出自四家,听不到一丝杂音,长此以往,还有萧家的天下?” 陆偃眼帘低垂,妖魅的眼眸中似乎藏着一把冰刀,寒光剑影闪过,却很快便归于平静,如古井无波。 “朕岂能让萧家的江山毁于伪帝的手中。如今,你说得对,谢家自是不必说了,谢眺尚且肯为朕办事,谢元柏听说弄出了可以远射百丈以外的强弩,可见是个肯用心的,至于崔家,如今和朕是儿女亲家,只剩了海家了。” 现在海家愿意把女儿嫁给自己的儿子,皇帝很满意,吩咐陆偃,“那就下旨吧,让礼部把婚事准备起来,让几位皇子一起把婚事办了。”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491章 笑柄 贵妃却不同意,当天就找上皇帝,“远儿是长子,长幼有序,二皇子和四皇子想办婚事,无论如何也要排在远儿的后面,臣妾不同意同一天办,到时候大臣们要来喝喜酒,到底喝谁的?” 关键,她儿子一辈子的终生大事,不能受委屈。 皇帝一听,有道理,便让钦天监重新选日子。 萧恂听说三个皇子都准备要娶妻了,他急得跳脚,明明他先订婚,难道要最后娶妻? 却也是白跳了。 九月初,皇帝下旨前往御狩山秋狩,朝中自然会有一些文臣武将随行,其中包括谢眺和谢元柏,谢知微自然也在其中。 御狩山离京城约有三百里,马车在路上要走十来天,且一路上人多马杂,若遇上天气不好,耽搁的时间更长。 九月十八日,是钦天监选定的日子,提前十来天,袁氏便盯着倚照院的人给谢知微准备行装,其中骑装都准备了十来套。 谢眺从衙门里回来,特意将谢知微叫到了书房,他沉吟片刻,道,“微姐儿,这个家里,有你盯着,祖父特别放心,原本有些担子,不该由你担着,但眼下祖父也没有办法。” 谢知微何等冰雪聪明,她笑着抬起头,看着祖父道,“祖父,其实,孙女也想跟祖父说,这一次秋狩,孙女想把二妹妹带上。” 谢眺只觉得欣慰无比,他吩咐沉霜,“你去把我前两天带回来的那个黑匣子拿过来。” 沉霜忙去了,回来的时候,将一个黑匣子递给谢眺,谢眺接过来,将黑匣子推给谢知微,“微姐儿,这是祖父前两天和同僚在外头逛书店的时候,淘到的一本古书,知道你喜欢收集这些,特意给你带回来的。” 谢知微笑着接了过来,她打开一看,见是一本笔记,记录的人名叫好客居士,里头五花八门什么都有,甚至还有两个治疗尿床的偏方。 谢知微忙欢喜地起身行礼,“多谢祖父,孙女很喜欢!” 谢眺摆摆手,“这个家,微姐儿你操了很多心,祖父很欣慰,将来你出阁,祖父不会亏待你!” 谢知微笑道,“孙女知道啊,祖父亏待谁都不会亏待孙女儿。” 谢眺被孙女逗得开怀大笑,索性从荷包里摸出一张一万两的银票,递给谢知微,“给你这次出门的时候花。” 谢知微自然毫不客气地收了回来,看到面额,不由得想到被义武侯府坑去的那一万两银子,眼神变得冷了起来。 不仅如此,义武侯夫人在外面到处胡说,说谢家二姑娘是被他们家退过亲的人,以至于,如今二妹妹的婚事就变得艰难起来了。 九月十八日,皇后娘娘和八皇子留京,随驾的是云贵妃,蒋家姑娘已经和大皇子过了礼,皇后索性做了人情,让皇家那些未来的儿媳妇随驾,海家姑娘便把薛婉清带上了。 谢知微的朱幄朱轮车紧随着元嘉等三位公主的车辆走在前面,紧接着是崔南嘉的马车,之后才是海雪筠的马车,她撩开帘子,看到萧恂骑着一匹通体雪白的马,少年翩翩,跟在谢知微的马车旁,不由得冷哼一声,骂了一声,“不要脸!” 薛婉清看了她一眼,海雪筠顿时很不高兴,冷冷地瞥了薛婉清一眼,要不是萧昶炫非要她带薛婉清出来,她才不想带呢。 但母亲说,眼下要哄着四皇子殿下,一应的事等过门了再说,且薛婉清离及笄还有三四年,而她一过门就能服侍四皇子殿下,眼下犯不着为了这么个玩意儿惹得四皇子殿下不开心。 海雪筠放下了马车帘子,问薛婉清道,“皇上怎么会亲自下旨给你和殿下赐婚呢?” 还是个庶妃。 薛婉清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冷意,笑道,“圣心难测,我也不知道。” 她不可能像那些真正的妾室一样,在主母跟前自称为妾。 海雪筠盯着薛婉清好好地打量了一番,不由得笑了,薛家如今算什么? 任何人家的主母都不是只靠夫君的宠爱立足,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所以说,哪怕四皇子殿下再怜惜,求到皇后的跟前,最终也只能得个庶妃的名分,还沦为笑柄。 萧恂靠近谢知微的马车,诱.惑道,“湄湄,前面的官道好走,你要不要和我一块儿骑马?我准备和他们赛马,你也来吧!” 谢知慧虽说被义武侯夫人败坏了名声,但她也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谢家虽然重清誉,但也犯不着为了莫须有的罪名而与自己过不去,她性格还是很开朗,她跃跃欲试,“大姐夫,赌注是什么?” 许良从旁边挤了过来,一马鞭朝萧恂的马屁.股上抽去,萧恂的飞云骓吃痛,朝前跃出去好远,将马车旁边的位置让了出来,他对上谢知慧的眼睛,“赌注是一百两银子,要不要来?” 谢知慧突然发现,不知道从哪一天开始,她似乎天天看到这个人,不由得多看了许良一眼,见他笑得见牙不见眼,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明晃晃的,晃得人眼都花了,但也不令人讨厌,便道,“好啊,比就比,谁怕谁?” 谢知微见妹妹兴致很高,也不拦着,中途休息的时候,两人换了马,一群少男少女约好了在城外十里地处的长亭汇集,随着大皇子一声令下,数十骑,浩浩荡荡地朝前奔去。 谢知微一身红色的骑装,脸上蒙着同色的面纱,她弯腰贴俯在马身上,目光紧紧地锁住前面人的身影,几乎与胯.下的枣红马融为一体。 她的前面是萧恂,萧恂朝后看了一眼,放慢了马速,等谢知微冲上前来,稍微越过自己,便随在她的身后朝前冲去。 “二姑娘,你大姐姐的骑术可真好!”许良等人甚为惊讶,他话音未落,谢知慧便夹紧了马腹,马儿突然提速,朝前跃去。 元嘉等人跟在后面,其他的少男少女们也都纷纷随后,气氛高扬,西凉等国的使臣们纷纷侧目。 奔出去约十来里后,萧恂二人将身后的人落得很远,萧恂生怕谢知微的腿又磨破,便让马儿停了下来,在一处岔道处的时候,萧恂指着通往另外一个方向的路,“湄湄,我们抄近道吧!”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92章 霸道 谢知微是好了伤疤忘了痛,忘了之前在法门寺的后山,萧恂如何欺负她的事了,两人从近道上跑了没有多远,前面便看到了一处山丘,萧恂将马慢慢地控慢了,最后停了下来。 谢知微不明所以,跑出去约有一箭之地,也让马儿慢慢地踱着步子,喊了一声,“阿恂,怎么了?” 萧恂朝前冲了两步,他朝谢知微伸出手来,“湄湄,我想起来了,这山里有树莓,我以前小时候经常跑到这里来摘树莓吃。 谢知微对树莓有影响,她小时候跟着父亲去山庄里钓鱼,便发现了一丛树莓,绿色的叶子,红通通的果实,鲜艳欲滴,吃一颗甜滋滋的,满口生津。 谢知微不疑有他,忙将手递给了萧恂,他趋马朝前,一把拉过谢知微,将她抱上了自己的马背,两人同乘一骑,朝前走去。 谢知微的枣红马跟在后面,亦步亦趋。 和上一次两人去雎县不同,那一次,萧恂不敢太贴近她,总是玩一些小把戏,让马儿跑得很快,她撑不住的时候,便不得不朝后仰,便不得不把后背贴在他的前胸上。 谢知微的脸浮起了一片潮红,树莓还没有吃到嘴里,她心里已经浮起了一丝甜意, 萧恂的手扶在她的腰间,却很规矩,他总是喜欢做一些算计自己的事情,却总是恰到好处,让她能够感受到他对她的渴望的心意,却又恪守规矩,不令人反感。 到了山丘,飞云骓朝枣红马瞥了一眼,低低地嘶鸣了一声,开始吃一丛猫儿草。 萧恂先下来了,朝谢知微伸出双手,谢知微朝前倾了一下身子,萧恂搂着她的腰身将她抱了下来。 两人的动作都很娴熟的样子,就好似,这样的事,做过很多遍。 萧恂牵了谢知微的手往山丘上爬去,已经到了九月里了,除了几株松柏树,四处的草、灌木和藤蔓都开始泛黄了。 萧恂似乎对这里很熟悉,他带着谢知微七弯八拐,便上了山,来到南面的山坡,这里果然出现了一大片树莓,旁边还有几株刺玫果树,树上结满了红色的如同珍珠一般大小的红果子,正是到了采摘的季节。 谢知微喜不自禁,连忙松开了萧恂的手,朝那些刺玫果跑去,她摘了一颗便放到了嘴里,甜而微酸,她忙朝萧恂招手,“阿恂,你快过来,我要多摘点刺玫果。” 萧恂已经摘了一把树莓,忙过去,将一颗树莓塞到谢知微的嘴里,红色的汁液将她如鲜花瓣般的唇.瓣染得红润可人,萧恂看得眼眸一暗,谢知微正要扭过头去,他道,“等等!” 谢知微抬眼看他,见他昔日里明媚如太阳般的一双凤眼,不知何时,暗潮涌动,上翘的眼尾带着一点猩红,无端让人生出些害怕来。 谢知微不知所措,低喃着喊了一声“阿恂”,萧恂顿时痛苦地闭了闭眼睛,心里暗骂了一声“要命”。 他侧过头,朝谢知微凑近,极为精准地触到了她的唇.瓣上,舔了一口。 谢知微两腿一软,身子朝下滑去,萧恂连忙托住了她的腋下,将她往怀里拖,低声在她耳边道,“湄湄,你怎么了?” “好甜,你知不知道!”萧恂的热气喷在她的脸颊上,谢知微只觉得侧脸都被他灼伤了,她双手撑着萧恂的前胸,“你,你不要脸!” “胡说,湄湄,我们是夫妻。”萧恂的语气里透着浓浓的无可奈何,“要不是因为你还小,我就,我就……” 他说不下去了,索性一低头咬住了谢知微的耳朵。 谢知微全身如同被雷电击过,脑子已经不会思索了,只本能地道,“还,还不是!” 谢知微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她拼命地躲,却也只能往萧恂的怀里钻。萧恂被她小奶猫一样的动作逗乐了,这份快乐却又既甜蜜又痛苦。 “当然是了,你这辈子,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生与我同衾,死与我同穴,再也不会分开了。”萧恂理所当然地说着如此霸道的话,谢知微只觉得懵了,她一向知道这个人狂妄,却没想到,他竟是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他们还没有拜堂呢! 过了小定礼,又不是不能退婚,若是她想,她祖父和父亲是无论如何都会向着她的。 谢知微的耳朵处传来酸酸麻麻的感觉,她极不舒服,身体里就如同有无数条猫尾巴在骚扰,气得她捶着萧恂的胸膛,“你再欺负我,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谢知微的眼里渗出了泪水,萧恂也知道,只能到此为止了,他看着谢知微,眼里闪过一道狠意,先欠着吧,总有一天要全部讨回来,他有些等不及了。 萧恂松了一口气,也松了牙齿,将谢知微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里,”湄湄,我希望时间过得快点,再快点,我就能早点一口吃了你;我又希望时间过得慢点,再慢点,这一生和你在一起的一点点时光我都要珍惜,要牢牢记住,害怕下辈子就遇不到你了!“ 谢知微缩在萧恂的怀里,她的鼻端全是他衣服上的熏香,混杂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耳边是他有感而发的情话,谢知微从来不知道,原来两个人之间的相处竟可以是这样一般。 她以为天下夫妻再亲密,也不过像她的父亲和母亲那样,相敬如宾,彼此之间一个眼神可以揣摩一点对方的心意,而不是这样,还没有开始,便生出了同生共死的愿望,哪怕这一刻,两人一起死去,她的心里也不会有一点遗憾。 谢知微闭上了眼睛,慢慢地伸出手,搂住了萧恂劲瘦的腰身,嘟囔道,“你就会欺负我!” “傻瓜,我怎么舍得欺负你?”萧恂低下头,胸腔里透出一声轻笑,他抬手抚了抚她的头发,“湄湄,我会比你爹更疼你!” “噗嗤!”谢知微不由得想起两人去马市那一次,他也是逗自己喊他是爹,好笑地问道,“你又想当我爹吗?“ “不,我想当你女儿的爹!”萧恂说完,他突然浑身一僵,握住了谢知微的一条臂膀,侧身躲在了一棵大树边上,将她按在了自己的腋窝下。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祖宗们,票票很少啊,是不是私藏了?还不交出来! 跪求! 都在猜测,萧恂和陆偃是什么关系,难道我暗示得还不够明显吗?没有划重点的童鞋,今天罚你们两百字小作文,么么哒! 第493章 凤孙 咔嚓! 踩断树枝的声音传来,萧恂的后背紧紧地贴着粗壮的树干,他微微弯腰,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柄小弯刀,塞到了谢知微的手里,朝后指了指。 谢知微不明所以,难道说,萧恂的意思,危急时刻,让她自刎,她不由得狠狠地瞪了萧恂一眼。 萧恂看懂了她的眼神,有些无语,他是那样的男人吗? 就在两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后面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水声冲进了泥土里,特别奇怪,谢知微不由得好奇,正要伸出脑袋去看,被萧恂将脸按在了他的肚子上,两只手,捂住了她的耳朵。 那人完事儿之后舒畅地叹了一口气,哼了一声小曲儿准备离开,突然,脑子里一迷糊,那人“嗷”了一声,两眼一黑,倒在了地上。 萧恂从树后出来,拍了拍手,见那人穿一身西凉兵卒的军服,背后背了一个约有三尺长的竹筒,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萧恂拿起了竹筒,绕过树莓,来到了谢知微小憩的地方,他将竹筒打开,里面是一幅画。 谢知微也来了兴趣,她方才不知道那人在做什么,萧恂还不让她看,她多少有些不舒服,此时已经顾不上了,两人一起展开画卷,不由得傻眼了。 天地间风云涌动,战火纷飞,地上尸山血海,一个身穿大雍银甲,头戴红缨头盔的将军,跃马冲向战场。 将军猛地扭过头来,飞扬的长发,银色的面具,残阳照在他的面具上,映出一片血色,一双流光溢彩的眼睛,如同血妖般勾魂摄魄。 这人是……? 谢知微朝萧恂看去,忍住了将画卷揉碎的冲动,轻咬唇.瓣,脑子里已经转换过了千百个念头。 萧恂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忍不住唤了一声“大哥”,却又不是,想到那个人,萧恂的眼底已是慢慢地沁出些血色来。 树莓间的气氛很是沉重,谢知微静静地等着,不知道过了多久,萧恂这才冷静了下来,他眼睛盯着画卷,“湄湄,有没有办法?” 虽然萧恂没有说清楚,但谢知微却懂了他的意思,这副画来自西凉,而落款是西凉的夏王拓跋思恭,此人与曾经的寒羽军统领,定远侯陆秀夫征战半生,从未在陆秀夫的手里打过一次胜仗。 若非十年前,有人告发定远侯与安国长公主谋逆叛乱,定远侯被朝廷派去平叛的大军射杀,拓跋思恭能不能活到现在,还是两说。 或许,西凉都已经没有了。 画卷中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谢知微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做梦都没有想到,陆偃竟然会是定远侯与安国长公主的儿子,他竟然是太祖皇帝的血脉,龙子凤孙,定远侯世子。 她早该想到的啊,传说定远侯有“假面将军”的称号,又有“玉面郎君”的绰号,便是因为,定远侯美风姿,而又英勇善战,不戴面具上战场常常遭受敌将的嘲讽,戴上面具上战场便能轻易收获人头。 尽管朝廷已经对定远侯和安国长公主定罪,并收回了他们的爵位,但谢知微也听祖父说过,哪怕安国长公主反,定远侯也不会反。 陆家世代镇守西疆,自前朝始,陆家的儿郎战死在西疆战场的不计其数,西疆的每一寸土地上都洒下过陆家人的血,而西凉亦然,两家乃是血海深仇,永无握手言欢,结成阵营的可能。 祖父暗地里也曾说过,皇上那是自毁长城。 大雍再也没有比陆家更加合适镇守西疆的将领了。 当年,那个在泥淖里挣扎的孩子,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家破人亡的时候,他只有四五岁吧?一个人从西疆流浪到京城,进宫前的三年,他是怎么活下来的? 五岁的孩子,背负着血海深仇,他应当是感受不到这世间任何的温暖,才会那么决绝地走上一条不归路。 谢知微的眼泪都出来了,西凉和大雍一起毁了他的家,杀死了他的父母,毁了他的生命,如今,要将他赶尽杀绝吗? 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嘤咛”,被下了迷.药的那西凉兵,马上就要醒来了。 谢知微深吸一口气,她摘过一粒树莓,揉碎了,将一点汁液晕染在画卷上,那残阳的血色变得暗淡起来,原本意气风发的将军,锐气尽失,就好似打了一场败仗,黯然而归。 谢知微让萧恂拿出了火折子,她取了一点枯枝,烧了一截,留出了一点炭,在将军的眼角抹了一笔,那勾魂夺魄的颜色被掩尽,一双三角眼怎么看怎么猥琐。 萧恂只觉得不可思议,真是神来之笔啊! 他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见她眼中露出惋惜之色,忙安慰道,“别怕,总有一天,这笔血账,我们会讨回来的。” “若是将来能够拿到这幅画,我能够修复。” “好,将来我会想办法弄到这幅画,等你把它修好了,我们传给我们的孩子,好不好?” 谢知微原本沉闷的心,被萧恂这句话逗得噗通直跳,她没好气地横了萧恂一眼,一点威严都没有,反而显得娇俏可爱,萧恂凑过来,在她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谢知微捂着脸正要斥责他两句,不要总是胡来,萧恂已经拿着画卷过去了,将画塞进了那竹筒里,再背到了那人的背上。 那人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地上,背上的竹筒还在,他也没有在意,以为是太累了,方才一泡尿之后,没有忍住睡着了,连忙一翻身起来,冲了下去,继续赶路。 萧恂二人等那人走远了,也兜了不少树莓和刺玫果,两人便从山丘上下来,萧恂曲起两指放在口中吹了一声口哨,飞云骓便带着枣红马从不远处跑了过来。 两人又往前跑了约有十来里地,便追上了大部队,才接上尾巴,许良便跑了过来,“阿恂,你们俩跑到哪里去了,我们看不到你们,都快急死了。” “有什么好急的?你还怕我们迷路不成?”萧恂没好气地道,他今日和湄湄单独呆了快一个时辰,心里满足极了,语气也没那么不耐烦。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494章 佳话 谢知微还想骑马,萧恂怕她又像上次受伤,不许她骑,萧恂跟在她的马儿后面,低声劝道,“湄湄,你先上马车,等明日早上,我再带你跑一段好不好?做什么事情都要循序渐进,一下子太跃进了,就不太好,万一又伤了呢?” 两人说话的时候,正好在海雪筠的马车旁,海雪筠和薛婉清听了个正着,海雪筠的眼里还流露出一些嫉妒之色,薛婉清却满眼都是鄙夷。 海雪筠不太理解,笑着问道,“薛大姑娘,你这是什么脸色?你是怎么想的?” “我没有什么想法?我只是想起人人都说我这个大表姐有了一门好亲事,在所有人的眼里,或许真是这样,可在我看来,却并不是。” 海雪筠一听来了兴趣,屁.股朝前挪了挪,“这,怎么说?” 薛婉清自然知道,海雪筠是如何阴差阳错地被许给了萧昶炫,她身为一个二十一世纪的高材生,当然不会像古代女子那样小肚鸡肠,觉得萧昶炫不该从湖里将海雪筠救上来。 也正是因为,海雪筠一开始想要染指的男人是萧恂,宁愿给萧恂当侧室,也要赖上萧恂,她才会不介意萧昶炫娶海雪筠为正妻。 反正,她一时半刻是当不成萧昶炫的正妻的,萧昶炫与其娶一个爱他若命,成日里防她如同防贼一样的女子,还不如娶海雪筠这样一个心思不放在萧昶炫身上的蠢货。 《掌上珠》萧昶炫对谢知微都弃之若敝履,更何况海雪筠呢,薛婉清并没有危机感。 “宸郡王十三岁立下战功,得封郡王,人人都说他靠的是皇太后和襄王的宠爱,但我不这么认为。爵位不是宠爱就能换来的,当今皇上成年的儿子一共有四位,也没见哪一个儿子能够得封爵位。” 薛婉清条分缕析地说着,海雪筠听得眼睛发亮,点点头,“言之有理!” “他年少志气勇,海二姑娘难道觉得,他这样的人,什么样的女子才能有资格与他并肩而立?就凭一个凭着家族的背景,会两招三爪猫医术,得个爵位就觉得不可一世的端宪郡主?” 薛婉清嘲讽一声,朝外头看了一眼,正好看到萧恂正用马鞭在轻轻地捅谢知微的手背,柔声道,“湄湄,你到马车上去,等一会儿歇在白石镇了,我就带你去逛街好不好?” “不好,你说过,白石镇一到了晚上就黑灯瞎火,就一个卖馄饨的摊子,你还想骗我。”谢知微说归说,还是上了马车。 薛婉清将帘子放下来,自嘲一声,“不得不说,端宪郡主真是命好,但婚姻这种事,是一辈子的事,不是成了亲就能在一起过一辈子,多少夫妻貌合神离,多少夫妻都是搭伙过日子,男人懂事懂得都很晚,或许现在,宸郡王看的只是端宪郡主的身份背景和好颜色,但将来呢?” 海雪筠不由得想到了谢知微的跋扈,自以为是,她深以为然地点点头,“我母亲也跟我说过,男人啊,都是多变的,你待他千日好,但凡有哪一点不好,他就翻脸了。这端宪郡主也是挺有意思,等及笄还有个三五年吧,到时候,宸郡王都多大了,难道还一直等她不成?” 薛婉清深深地看了海雪筠一眼,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嘲讽,不管萧恂会不会等谢知微,横竖海雪筠是不可能有机会了。 她不想再在薛家待下去了,太浪费时间了,和薛家那些人每天虚与委蛇,简直是让她想吐。 等秋狩过后,大皇子就会娶亲,之后,就是萧昶炫大婚的日子,她要和海雪筠同一天过门,她不可能让海雪筠掌控萧昶炫的后院,自然不会让权柄落在海雪筠的手里。 薛家不可能给她准备嫁妆,她得想办法,为自己谋划一番,只眼下,没有太好的途径,她不可能像别的穿越女一样,去卖个烧烤,设计些新颖的衣服款式去卖,研制一些化妆品之类的发家致富。 那样太低微。 听说,谢知微手里不少银子,这只能说上天太不公平了,那么多的银子,落在谢知微的手上,都是被她糟蹋了。 车队在附近的皇庄停下来休息一会儿,下午再继续。 这里离谢知微的庄子不远,她下了马车后,将一些树莓和刺玫果送了一些到贵妃的马车上,又喊了元嘉等人一起过来吃,时间尚早,谢知微便让萧恂带她去看看她庄子里的占城稻。 此时,已经到了收获的季节了。 老赵头得到消息后赶了过来,他身上背了个褡裢,褡裢里头装着黄灿灿的占城稻,见面先给谢知微行了礼,便将褡裢里的谷子掏出来给谢知微看,“姑娘瞧瞧,这就是今年收获的占城稻,一共种了一百二十亩地,比往年都收了三成多,不到四成,这是晒干的第一场谷子,小的磨了一些米,也给姑娘带来了。” 谢知微看着掌心里的占城稻,收获的喜悦在她的心底蔓延,她不由得欢喜极了,“明年可不可以再往北面种一些?看这稻子的耐寒能力怎么样?” “小的准备把今年收的这些稻子,全部留种,明年就往北边种,正好和姑娘想得一个样。” 皇帝正好也下了龙辇活动一下筋骨,看到眼前全部都是金黄的稻田,稻穗把稻杆都压完了,他看着高兴极了,见这边聚集了不少人,便问道,“那边怎么回事?” 陆偃陪在他的身边,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在秋阳的照射下熠熠生辉,他面冠如玉,鬓若刀裁,妖魅的眼眸中,如同涌动着一股温泉,“回皇上的话,这里正好是端宪郡主的庄田,郡主让这边的农户今年种了南方那边才有的占城稻,听说收成很不错。这边的管事听说端宪郡主来了,便给她送来了今年收成的稻子。” “过去看看!”皇帝一听是与收成有关,自然感兴趣,若是能在这秋狩的途中关心一下农事,也是一桩佳话。 谢知微的马车旁,元嘉等人正在看田里收获的沉甸甸的稻谷,灿若黄金,让人看着就很开心,“哎呀,原来这就是稻子啊,可是怎么吃啊?”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495章 功臣 老赵头没想到还会在这里遇到公主娘娘们,激动不已,也恭敬不已,解释道,“公主殿下,去掉谷壳才能吃呢!” 说着,老赵头便抓了一把谷子,双手一搓,再摊开,元嘉等人便看到他的掌心里,出现了一粒粒如珍珠白一般的谷粒,似乎能闻到香味。 “这是新米,用来熬粥是最好不过的,一年到头啊,草民们这些庄稼人,就盼着这个时候收点新稻,熬一锅粥喝,一年到头就有了力气。” 皇帝听到后,顿住了脚步,朝陆偃看去,陆偃朝不远处侍候着的米团公公打了个手势。 米团公公凑了上去,对老赵头极为客气地道,“这位老丈,那这次您带了新米来了吗?” “带了,带了,小的是来看姑娘,怎么会不带点新米来给姑娘尝个鲜儿呢?带了,不多,熬一碗粥是能熬出来的。” 老赵头忙把褡裢,换了一头,从里面拿出一布袋子米,打开来看,那米白如雪一颗颗都很饱满,上面还覆着一层油脂,是极为罕见的粳米。 谢知微接过米,检查了一番,方才递给米团,对老赵头道,“你这次又立了功了,回头我再赏你!” 老赵头高兴不已,连忙跪下来行礼,“这都是姑娘吩咐奴才们怎么做,奴才们才怎么做,奴才不敢领赏。” “你把褡裢子留下,先回去,等我回来了,你再到家里去。” 老赵头忙应了声,米团正好也过来了,将褡裢接过,老赵头松了手,再与谢知微行了个礼,方才离开。 皇帝正在看白.花.花的大米,几个权臣围在一旁,啧啧称赞,曾士毅捻起两粒放到嘴里,嚼得胡子一翘一翘,只觉得满口生香,叹道,“好米,好吃!” 米团公公过来了,将一袋子稻谷双手呈给皇上,“皇上,这是端宪郡主献给皇上的谷子,听说今年田里的庄稼收成好,多收了三五斗,人人都感激这盛世呢!” 旁边的锅里,御膳房跟来的厨子们已经将米下锅了,熬着散发出阵阵的香味。 皇帝从布袋子里抓了一把谷子出来,谷壳略有些扎手,但看着这黄灿灿的谷子,谁还会不高兴呢? 元嘉也跑过来了,从皇帝的手里拣了一颗谷子,笑着对皇帝道,“父皇,儿臣刚才学了一课,原来这谷子要去掉谷壳才能熬粥。” 她没有老赵头那本事,双手一搓就能搓出一把米来,而是放到嘴里,用牙轻轻一磕,磕出一粒饱满莹白的米,给皇帝看,“父皇,看,这就是米,用来熬粥的米。” 皇帝哈哈大笑,看到谢知微过来了,便问道,“微丫头,你今年的庄子里丰收了?跟朕说说,是怎么丰收的?” 谢知微忙行了个礼,“回皇上的话,端宪去年冬,让人跑了一趟南面,买了一些占城稻的种子回来,今年试种了一百多亩,亩产比往年多收了三五斗,增产了两成左右,对于庄稼人来说,这就是大丰收了!” 皇帝略沉吟,看向谢眺。 谢知微试种占城稻的事,谢眺自然知道,谢家不缺这一百多亩地,谢知微想试种,那就由着她,没想到还成功了。 “回皇上,占城稻是从占城那边传过来的,南边的气候和土壤尚且与占城那边不一样,官府和老百姓也不敢大面积试种,毕竟这可关系到一年的收成,只有部分大族和富商在小面积试种。” “而北边,与占城的气候和土壤更加不同,臣孙女的这些种子还不是完完全全的占城稻,而是从去年试种了占城稻的大族手里买来的,今年试种下去,没想到,不管是抗寒还是抗病虫都还不错,也有了不小的增产,臣已经安排京城周围的一些县明年春的时候试种南边买来的占城稻种,若是明年收成亏欠,便由官府补贴欠收的那一部分。” 皇帝原想说,让南边大面积种占城稻,陆偃就过来了,道,“皇上,粥熬好了,臣给皇上端过来吧!” 皇帝已经闻到了浓郁的粥香,比他在宫中喝过的任何粥都要香,配上了几样小菜,皇帝一口气喝了两碗。 他摸着圆鼓鼓的肚子,舒服地叹了一口气,“何止是老百姓喝上一碗新米熬的粥后,一年都有了力气,朕也是如此,这往后一年啊,朕有的是力气了。” 皇帝在这里暂时打了个尖儿,没想到还喝上了一碗粥,他回到龙辇上后,睡了一觉,醒来精神抖擞,便喊来了谢眺说稻子的事,“既然占城稻在这边增产这么多的话,为何不在南边大力推广?” 江南一带乃是大雍的粮仓,江南富庶,大雍的国库才会充盈,若是江南能够增产两成左右的话,那整个国库能够增加多少收益? 谢眺自然也想过这个问题,他趴在地上道,“回皇上的话,臣与臣的孙女对占城稻做了一些考究,想在春季试种这占城稻,而夏季的时候,则种原有的稻种,如此一来的话,就能多收一季稻,将来就不是增产两成了。” 皇帝一听,眼睛瞪得大大的,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亲手扶起了谢眺,“谢爱卿,若果真如此,将来大雍就没有饿殍了,你将是大雍的功臣!” “臣不敢,臣身为皇上的臣子,匡扶社稷乃是应尽的本分。臣之所以想到这样做,乃是因为,臣发现这占城稻既然不畏寒,而南方的早春天气尚且寒冷,若是种下一季,没有收成也还来得及种第二季,而老百姓若是看到,可以种两季稻子,想必也不会排斥多种一季占城稻了。” 老百姓对田地格外看重,因为这是他们赖以生存的资源,没有哪一个老百姓会对田地不敬,更加不敢误了季节,在自家的庄稼地里种一些自己都不熟悉的物种。 可若是能够多种一季稻子呢? 薛婉清听到占城稻的事,震惊不已,她不由得陷入了沉思之中,谢知微怎么会知道占城稻?是单纯的巧合吗?她不由得想起了她穿越以来,谢知微的所有的言行举止,谢知微毫无疑问是谢知微,但她的医术是什么时候学的?十一岁的小姑娘医术精湛,真的只是天赋很强吗? ------题外话------ 第三更! 第496章 承认 在路上走了约莫十日,御驾才到了御狩山下。 赤峰行宫建立在御狩山的南面,武英河的北面,一共分中路,东路和西路。 中路主要由御乾宫,萱兰宫、御雄殿和宁圣宫组成。 御乾宫乃是皇帝所居住,萱兰宫原本是皇帝为皇太后所建,一共院落八座,殿堂一百八十多间,其中前殿乐寿殿为皇太后留着,其他的殿堂赐给后宫妃嫔和皇子们居住。 离乐寿殿最近的是含辉殿,历来是由萧恂居住,隔壁的悦性居原本一直空着,这次,谢知微便住了进去。 悦性居坐北朝南,前后五进,正殿五间,庭院的西面种了一株玉兰树,还没有到开花的季节,右边是抄手游廊,一座太湖石点缀在游廊前的空地上,从院墙的后面,伸出一株合.欢花树来,花期还没有过,正是有风吹便散余香的季节。 悦性居的北面是畅远楼五间,上下两层,谢知慧住楼上,崔南嘉两姐妹住楼下。 紫陌和玄桃领着杜沅姐妹二人将谢知微的东西搬了进来,四人正在为谢知微收拾行李,李宝桢便领了八个太监,八个宫女过来,说是拨给谢知微这边用。 谢知微忙让紫陌打赏,自己各留了四人,剩下的让他们去畅远楼那边听差。 当晚,皇帝大宴群臣和宾客,元嘉和绫华收拾妥当后,便过来找谢知微。 两人住在离悦性居不远处的锦墨居,顺着北面的下湖湖岸,走上约莫一盏茶的功夫便能绕到悦性居的宫墙外。 谢知微等人已经收拾妥当了,一行人从悦性居里出来,门前便是下湖湖面,往南出了门便是宁圣宫的勤政殿后殿,一共五间,穿过南面的抱厦,便是正殿。 “云华姐姐这次怎么没有来?” 谢知微问元嘉,她是出了城之后,才知道曹云华没有来,不由得很是担心。 元嘉皱了皱眉头,低声凑到谢知微的耳边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人说起表姐喜欢那位……” 元嘉用手指头往上指了指,压低了声音道,“我舅母便问了元华姐姐,谁知,她竟然承认了,舅母担又惊又怒,进宫求我母后,让母后给表姐指婚,表姐可不就给急病了!” 谢知微不敢置信,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曹云华居然还会承认,这需要多大的勇气?武安侯府的嫡长女,云华姐姐这是铁了心了吗? 若说陆偃是个寻常人,又愿意接受的话,谢知微自然是乐见其成,甚至还会为了他们而感到高兴,只是,陆偃会怎么想?他会有多难过? 谢知微无端就感到非常害怕,手都在抖了。 她感受到一道视线,猛地抬头,便看到站在廊檐下,一丛花树旁的陆偃,见他穿了一件宝蓝地云纹妆花缎云锦的袍子,头上戴着白玉冠,一双宛若冬夜深空般黝黑的眼睛里,似乎有流光闪过,眼尾一抹妖魅摄魂夺魄,他旁边一株大丽红妃都被夺了颜色,显得黯淡无光。 谢知微快走两步上前去,给陆偃行了个礼,抬起头来,看着他艳丽无双的容颜,笑道,“陆大人!” 陆偃的眼底便漾开了一抹笑,凉薄的唇.瓣也微微地弯起,大丽红妃的光影悄悄地爬上了他不染而朱的唇,如有花瓣绽放。 “郡主,请进吧,郡王爷已经到了。” 正说着,萧恂便出来了,喊道,“郡主!” 元嘉等人给萧恂请安,绫华和萧恂打趣道,“五皇兄,你怎么没去接我们啊?” 绫华口中的“我们”自然着重指的是谢知微,谢知微的脸羞得通红,她侧目朝绫华瞪了一眼,绫华被她逗得咯咯笑。 “你怎么不说让我去背你来啊?绫华,要不,用顶轿子抬你?”萧恂自然看不得他的湄湄被欺负,没好气地道。 “五皇兄,你这就过分了啊?” “怎么,想打一架?” “谁跟你打架啊,你都多大了,你都要娶媳妇了,你还和我打架,你要是敢和我打架,我就打微妹妹了。“ 绫华作势要打谢知微,谢知微还没什么,萧恂却是脸一沉,眉头一皱,一副凶巴巴的样子,要将绫华就地凶死的凶狠样。 绫华吓得连忙往谢知微背后躲,举起双手,“五皇兄,饶命!” 就好似谢知微的头上长出了两个手形的耳朵,萧恂看得无语,一把将谢知微拉了过来,“不要和她玩,看看她那蠢样,小心被她传染了!” 绫华气得蹦了起来,“五皇兄,有没有你这样的?” 云贵妃正好进来,看到了,不由得好笑地对大皇子道,“你五弟还是小时候那霸道样子。” 大皇子笑了笑,朝蒋倚君看过去,见她目光灼灼地看着元嘉等人,便道,“蒋大姑娘,你若是想和她们玩,我带你过去。” 云贵妃觉得这样很好,蒋倚君看向她的时候,她点点头,“你和殿下一起过去,本宫便先进去了。” 她从抄手游廊往后绕去,才走到后殿的侧面,迎面便遇上了正哼着歌儿,一摇一晃地扭过来的襄王,猛然看到云贵妃,惊得全身都拉直了快三尺,两眼痴迷,喃喃道,“阿霓?“ 恍然如隔世! 一直到云贵妃走得远了,襄王依然怔怔地站在原地,久久都回不过神来。 他没有想到,这一次皇帝竟然把云贵妃带来了,过去的十多年,皇帝没有一次将云贵妃带出宫过。 而他,已经十五年不曾见过阿霓了,她没有变,而自己……,襄王低头看着自己遮住了脚尖的肚子,自嘲地一笑,一甩袖子,朝前走去。 云贵妃疾步走出了好远,一直冲到了后院的一棵香樟树下,她才扶着树干,急促地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强忍着的泪水,如雨点般砸落。 “娘娘!” 云贵妃身边的大宫女云萝担忧不已,她紧张地四顾左右,扶着云贵妃的胳膊,“娘娘,那边的水心谢有凳子,娘娘去那边歇一会儿吧!” 云萝担心云贵妃被人看到,眼看宴会就要开始了,人来人往,若是被人看到,后果不堪设想。 云贵妃也明白这一点,她扶着云萝朝前走去,不满地道,“你不是说,他没有多严重的吗?不是说他没事的吗?他怎么成了这样?“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小祖宗们,票票和评论呢?不好看吗? 马上五百章了,开心,过百万字了,撒花! 第497章 逆鳞 云萝快哭了,她扶着云贵妃,用尽了全力将她拉到了水中谢里,哭求道,“娘娘,襄王爷如今已经算是最好的了,已经比以前好多了,瘦了好些了!” 云贵妃一听这话,几乎要晕过去了,她的脸色惨白,“你是说,他以前,他以前……他真是该死!” 云贵妃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最后一句话,恨意如泉涌,云萝吓得魂飞魄散,不顾尊卑捂住了她的口,“娘娘,请慎言!” 她知道,云贵妃口中最后一个“他”指的是当今皇帝。 原本云贵妃是皇太后为襄王选定的妃子,可是,皇帝设计,让云贵妃在众目睽睽之下撞到了自己的怀里。 襄王不放弃云贵妃,誓死要娶她,甚至放出话来,无论她遭遇了什么,她都是他命中注定的王妃。 可是不久,襄王无端开始发胖,胖得不成了人样,太医都找不出原因来,襄王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自知配不上云贵妃,而不再提娶云贵妃的话。 云贵妃却突然愿意入宫为妃,世人都骂云贵妃忘情负义,唯有云萝知道,她是为了保住襄王一条命。 “娘娘,都过去了,看在大皇子和三公主的份上,您就不要再管别人了。”云萝哭求道,“要是被皇上知道了,可就都没命了!” 云贵妃闭上眼睛,任由云萝用湖心冰冷的水沾湿了帕子,将她脸上的泪珠收拾干净。 云贵妃原本美.艳无双,这么多年在宫里,侍寝的次数不足十次,好命地生下大皇子,再生了三公主,从不与人争锋,只当一个称职的人质,也懒得自怨自艾,把自己保养得依旧如少女一般。 她脸上本来就没什么妆容,用冷水净面之后,与之前也看不出两样来。 勤政殿的正殿里,皇帝端坐在龙椅上,他正略侧了身体,不知道在吩咐陆偃什么,看到云贵妃施施然地进来,脸上依旧冷艳十分,忙招了招手,“贵妃,你到朕的身边来!” 襄王和北契的使臣正在说话,朝门口看去,见云贵妃神态自若,方才放下心来,只是一想到自己这般肥胖的样子落在了她的眼里,便别扭万分。 贵妃在皇帝的右手边落座,她也不与皇帝说话,兀自端起茶杯抿了一口,看到一个梳着两条辫子的使臣后,不由得多看了一眼。 “皇上,人都到齐了!”陆偃走到皇帝的身边,低声对皇帝道,他妖魅的眼眸里似乎流淌着燃烧的火焰,眼尾处流光闪过,整个正殿里,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他吸引,原本窃窃私语的声音也都停了下来。 皇帝端起杯子,所有人也忙跟着端起了杯子,听皇帝说道,“今日,朕的爱卿,子侄,还有远方来的各国使臣,大家欢聚一堂,朕敬你们,不醉不归!” 人人忙都站起来,举着杯子,山呼万岁,等皇帝饮下一杯后,众人方才一饮而尽。 勤政殿里,以皇帝的龙椅为中心,左边是文武百官等人,右边则是随驾的一二品内外命妇。 谢知慧等人虽然能够跟着来,但却没有资格出现在这样高规格的宴会上。 酒过三巡后,皇帝便懒得再说话了,歌舞上来了,北契、西凉和娄国的使臣都跟了来,坐在几个皇子的后面一排。 谢知微的正对面则是萧恂,她一抬眼就能看到萧恂。 一曲舞罢,西凉的使臣拓跋利昌便腾地站起身来,对皇帝道,“大雍皇帝,在我西凉国,最尊贵的客人应当得到盛重的款待,据我所知,你们这些跳舞的女人都是最低贱的教坊女,怎么能用来招待我们这些尊贵的使臣们呢?” 拓跋利昌别有深意地看了谢知微一眼,“皇上,坐在那边的都是贵国的贵女,我觉得,应当让她们来给我们表演节目,以助酒兴!” 萧恂猛地朝腰间摸去,却被皇帝盯着喊了一声,“阿恂!” 萧恂的手依然贴在腰间,那里放着谢知微后来还给他的弯刀,萧恂也趁此和谢知微说了他送她弯刀的用意,不是给她自杀,而是给她防身的。 萧恂还专门嘱咐她,任何时候,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只要有命在,千万别学那些蠢妇,以为死能够洗掉羞辱。 对萧恂来说,没有什么比一个活着的谢知微更重要了。 “拓跋公子,你们是大雍最尊贵的客人没错,但大雍的贵女同样尊贵无比。大雍各司其职,教坊女就是专门表演歌舞招待客人的。” “哼!”拓跋利昌怒道,“大雍皇帝,你这是对我们的不尊重,最好的酒拿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最尊贵的女人自然也要拿来招待最尊贵的客人,她……” 拓跋利昌指着谢知微,“我听说她是大雍最美丽,最尊贵,也最有才气的女子,为何不让她给我们唱歌跳舞?难道你希望我西凉的铁骑踏破三川口?” 皇帝惊愣不已,文武大臣也均是愤怒异常,这是赤.裸裸的威胁,且还是当着北契与娄国的面。 萧恂腾地就要起身,谢知微却是一笑,“拓跋利昌?七年前,你就是我端宪的未婚夫的手下败将,今日,你因为西凉的缘故,而成为皇上的座上宾,便不再是我未婚夫的手下败将了吗?” 萧恂冷峻的脸上,顿时洋溢出如七月骄阳般的笑容,他转过身,朝拓跋利昌挑衅地一笑,“拓跋利昌,你听到了吗?区区手下败将,还在这里张狂什么?也不嫌丢人现眼的!” “你……萧恂,好汉不提当年勇,你未婚妻也说是七年了,现在我要和你比试一番,你若是输了,就把你未婚妻送给我!” 萧恂跳了起来,怒道,“拓跋利昌,你找死!” 无疑,拓跋利昌已经触犯了他的逆鳞,他的湄湄只属于他一个人,谁也不许觊觎,谁要是敢,那就等着被他弄死! 谢知微朝拓跋利昌的右手手臂深深看了一眼,她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了一口,“拓跋利昌,你不必大言不惭,七年前你打不过我未婚夫,七年后,你连我都不如,我未婚夫是大雍最勇猛的男儿,你和他比试,无疑是找死,不如,你我比试一场,如何?“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众人皆知端宪郡主才情超绝,还从来没有听说,她骑射不错。 但无论如何不错,她终归只是一个闺阁弱女,如何和拓跋利昌这种带兵打仗的将军比试? ------题外话------ 第一更! 第498章 魔障 萧恂也有些愣住了,虽说这种被未婚妻护在身后的感觉非常好,但万一湄湄要是输了呢? 他当然不会让她有任何损伤,可是,万一湄湄的胜负心很强,接受不了输给这只西凉狗呢? 萧恂已经想好了,要是这只西凉狗敢赢了湄湄,他就要这西凉狗为湄湄付出性命的代价。 这宴席才刚刚开始,气氛剑拔弩张,虽说众人早就知道,这一场宴会不会平静,但这风波也起得太快了点吧? 文臣们都朝谢眺看去,用眼神询问,你孙女儿行不行啊?谢眺一脑门子的汗,他也不知道孙女行不行,但有一点,他的孙女做事非常靠谱是真。 武将们看向襄王,也是用眼神在询问,你这儿媳妇不是出自文臣世家吗?难道也会骑射? 襄王此时已经顾不上猛然看到曾经的未婚妻时心头的那份震撼了,他紧张地看着谢知微,无视所有的眼神,也不停地看向儿子,想说,儿啊,你到底能不能护住你媳妇儿? 拓跋利昌没想到,谢知微这女人嘴巴利索,脑袋如此残废,他原以为谢知微会挑拨她男人上,谁知,竟然自己自告奋勇。 “端宪郡主,你和本将比试,赌什么?”拓跋利昌挑衅地朝萧恂看了一眼,“若是你输了,你就给我当第十三房小妾如何?本将会看在大雍皇帝的份上,好好疼爱你!” 众人都是神色大变,大雍的文臣武将们都是紧张地看着谢知微,却见小姑娘神色不动,淡然一笑,“拓跋将军,在口舌上逞英雄,乃是大雍泼妇才有的行径,没想到贵国的最尊贵的人和我大雍的泼妇一样的德行,入乡随俗,请拓跋将军言辞间放尊重点,我大雍有句俗话叫做‘祸从口出’。” 她深深地朝拓跋利昌看了一眼,“我若是输了,你可以挑战我的未婚夫,但若是你输了,你另外一只耳朵,就留下来吧!” 拓跋利昌忙伸手捂住左耳,眼中已经没有了调笑的神色,而是充满了仇恨,他冷声道,“好,若我赢了,我将来与萧恂两军对垒,他退后十里!” 萧恂不待谢知微答应,拍桌道,“好,本王答应你!” 皇帝的脸上顿时很不好看,看谢知微的眼神也有些不妙,陆偃的眼角余光滑过皇帝的脸,一抹冰冷的幽光在他的眼中一闪而过。 娄国和北契的使臣们此时似乎认识了萧恂,果然,十四岁的少年郎,意气风发,恃才傲物,但也太过热血冲动了些,这样的人,如何成为一军统帅? 薛婉清朝萧昶炫看了一眼,萧昶炫忙朝皇帝看去,看清楚了他的脸色,忙起身道,“慢着,拓跋将军,五弟,你们打赌是打赌,军国大事,怎么能用来打赌呢?两句对垒,关乎国家社稷,本宫以为,五弟还没有这个资格拿这个来打赌。” 薛婉清很是满意的,端起茶盏,递到嘴边,遮住了微微上翘的唇角。 萧恂忍住了骂人的冲动,拓跋利昌大笑,大雍的武将们却均纷纷侧目萧昶炫,在心里将这位四皇子划拉到了懦弱,没有血性的行列中。 谢知微笑道,“四皇子殿下说得在理,你我之间的比试,只是个人逞一时之勇,不当与军国大事牵连在一起。这样,拓跋将军,若是我输了,若将来我未婚夫生擒了你,给你一次逃生的机会,若是战场上遇到了你,给你一次活命的机会,如何?“ 拓跋利昌不由得想起了萧恂曾经用牙齿撕掉他一只耳朵的事,他如今还少了一只左耳,用爷爷的话说,他心里有个魔障,便是萧恂。 若他不能战胜萧恂,他这辈子都要活在萧恂的阴影中。 拓跋利昌看着萧恂,咬牙切齿地道,“萧恂,若是本将赢了,把你的未婚妻送给本将,本将要让她……” 萧恂手中的酒杯朝拓跋利昌飞了过来,拓跋利昌连忙伸手握住,但酒杯的来势太过凶猛,拓跋利昌的右臂被震得几乎骨裂,他的眼中顿时充满了惊骇。 “拓跋利昌,本王已经忍你很久了,祸从口出,你最好记住这句话,你今日在这里说的每一个字,将来本王都会让你血债血偿!” 还从来没有任何人敢在他的面前,拿湄湄说事,敢如此羞辱他。 他与西凉很快就有一战,他要用西凉儿郎的血来为拓跋利昌的伶牙俐齿买单! “好,我接受你的未婚妻的挑战!”拓跋利昌问谢知微,“端宪郡主,你想如何挑战?” 谢知微笑了一下,“立射,很简单,前面摆个靶子,你我各射三箭,输赢立现!” 的确是太简单了。 拓跋利昌轻蔑地看了谢知微一眼,便问皇帝,“大雍皇帝,如何?” 皇帝也非常讨厌拓跋利昌,但国与国之间,由实力来决定利益分配,他讨厌也没有用,点点头,“拓跋将军远来是客,若是拓跋将军果真赢了,朕将再送将军十个大雍美人!” 拓跋利昌想说,他就要谢知微这样的美人,但对上萧恂冰寒彻骨的眼神,他咽下了要说的话,伸手道,“给本将军上弓箭!” 拓跋利昌用的是一张硬弓,力重十石,他拿到之后,炫耀似地拉了一下空弦,发出一阵嗡嗡的声音,空气似乎都被割裂。 见众人神色大变,拓跋利昌大笑一声,对谢知微道,“端宪郡主,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横竖,你有个好未婚夫,会为你付出赌注。中原人也有一句话叫红颜祸水,不知说的是不是端宪郡主?” 谢知微依然淡然一笑,“拓跋将军,你我之间的赌约是,你射一箭,我射一箭,三箭为三局,你看可好?” 拓跋利昌看到谢知微手中那孩童玩具一样的轻弓,不由得大笑,“看在萧恂的份上,这一场比试的规矩,就由端宪郡主来定。” “不必,本郡主还得多谢拓跋将军愿意陪我玩这样小儿般的游戏,我们这就开始吧!” 谢知微做了一个邀请的手势,与拓跋利昌一并站在靶子前,她站在拓跋利昌的左边,与拓跋利昌约有三尺远的距离。 ------题外话------ 第二更! 第499章 伉俪 靶子摆在殿门外,四周点满了灯笼,将殿前的一块敞地照得宛若白昼,靶子的红心也看得非常清楚。 萧恂忍不住走到了谢知微的身边,他嘱咐道,“拓跋利昌乃是西凉不世出的大将,连我都感到非常棘手,你不可妄为,有什么事,还有我呢。” 谢知微笑道,“我只知道你小时候和他打过一架,我还不知道,他行军打仗也很厉害。” 萧恂笑道,“就那一次,他恨死我了,成天叫嚣着要和我战场上相见,他爷爷乃是西凉夏王,保节军统帅,他自小在他爷爷的麾下打仗,便是一头猪,他爷爷也该把他教会了。” “喂,你们俩要谈情说爱,换个日子,不是说比试吗?现在还比不比?”拓跋利昌不满地叫嚣道。 谢知微试了一下弓的力道,这是她惯用的一个,用起来很趁手,而靶子约有三十丈远,也是她平日里练习的距离,随着皇帝的一声令下,两人均是摆好了姿势。 拓跋利昌轻蔑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这点距离,对他来说简直是太简单不过了,闭着眼睛他都能中靶心。 拓跋利昌将弓拉成了满月,就在要松开手的时候,突然一道寒光朝自己的眼前射来,砰的一声,一道火光擦过他的箭尖,如同一道流星般朝前射出。 拓跋利昌的手臂猛地一抖,手不由自主地就松了,弓弦上的箭也飞了出去,后一步,落在了谢知微的箭后,而射入靶心。 “拓跋将军,好箭法!再来!” 谢知微赞了一声,她再次搭起了箭,却也不放箭,而是看向拓跋利昌。 拓跋利昌的右手臂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他不知道谢知微玩了什么把戏,一张脸黑沉下来,“端宪郡主,我西凉男儿光明磊落,比试便是比试,哪怕明知道输了,也绝不会动用什么手脚。” 不等谢知微说话,萧恂便嗤笑道,“众目睽睽之下,我大雍皇帝陛下也在,文武百官都长了眼睛,还有三国的使臣都在,大家评评理,谁玩什么手脚了?” 拓跋利昌找不到证据,虽说谢知微的箭尖触碰到了他的,但他的箭是后放出去的,这构不成阴谋。 但有一点,谢知微这个女人心眼比筛子还多! 拓跋利昌忍气吞声地再次搭起了箭,将弓拉成了满月,这一次,谢知微明目张胆地将箭朝拓跋利昌的箭尖射去,拓跋利昌是可忍孰不可忍,瞅着这次机会,猛地一用力,将弓弦拉满,飞快地放箭。 砰! 谢知微的箭被拓跋利昌的箭追赶着射中靶心的同时,拓跋利昌的弓弦断裂,弓弦笔直地抽了出去,正中拓跋利昌的右肩,勤政殿里,响起了拓跋利昌一声惨烈的哀嚎声。 谢知微得逞,飞快地扔了弓,跑到了萧恂的身后,被萧恂一把搂进怀里,护着她往后走了好几步,这才将她交给了身后的楚易宁,他的眼里凝着锋芒,将袍摆扎上了腰间,露出黑色的膝裤,朝前走了数步。 拓跋利昌用左手捂着自己的右肩,扭头恶狠狠地看着萧恂,“懦夫,你觉得你在战场上打不过我了,才用这种阴谋手段?” “战场上拼的是这里,蠢货!”萧恂指了指脑子,大笑起来,“不过,你就这么被废了,再也拉不动硬弓了,保节军估计也不会听你的号令了。” 战场上,强者为尊。 这也是拓跋利昌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方,他的这条胳膊受过伤,应该说是肩胛骨处受过箭伤,但明明好了。 这张弓,他已经用过三年了,即便是谢知微挑衅,她一张轻弓,能够拉出多少力道? 现在输赢已经不重要了,他的胳膊哪怕是好了也再也拉不动十石弓了,那他还是西凉的猛士吗? “啊啊啊啊,萧恂,我要杀了你!”拓跋利昌到处找武器,目赤欲裂,已是疯狂了。 萧恂求之不得,忙伸手,如同唤狗一样,“来啊,来啊,来,来杀了我!” “世孙!”一声厉喝,赫连铎站了出来,他走到拓跋利昌的身边,伸手按在了拓跋利昌的肩上,拓跋利昌平静了些许,却依然愤恨不已。 赫连铎朝萧恂拱手道,“贤伉俪果然好计谋,郡王爷得此贤妻,来日当如虎添翼!” 萧恂与谢知微并未成婚,赫连铎此言,明面上是恭维,实则,难免让人多想。 萧恂也不是傻子,愣了一下,摇摇头,“赫连谋士的话,本王可听不懂,不是一场比试吗?既然拓跋将军的胳膊有伤,直说,难道本王的未婚妻还要咄咄逼人不成?毕竟我们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即便几年前,本王与拓跋将军打了一架,那也是多年前的往事,小孩子闹着玩儿。” 谢知微走了过来,与萧恂并肩,委屈地道,“郡王爷,方才分明是拓跋将军一直在羞辱我,我才忍不住接受了这场挑战,早知道拓跋将军射箭会受伤,我也会忍着些,免得胜之不武!” 萧恂沉吟片刻,大方地一挥手臂,“那就当两边平局好了,也就不分胜负好了,毕竟拓跋将军受伤了,我们就不计较了!” “萧恂,你欺人太甚!”拓跋利昌怒不可遏,“你们才是胜之不武,要不是你两次用箭来射我的箭,我会输吗?” 拓跋利昌毕竟是个耿直的武将,赫连铎深吸一口气,他忍了忍,不得已站出来,对谢知微道,“郡主,别人看不出来拓跋将军的右臂有伤,我不信郡主也看不出来。” 谢知微委屈极了的样子,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位谋士,在场的这么多人,谁长这么大,还没有个三病两痛的?难道我还都看得出来?我虽会点医术,可我又不是神棍,我也不会看人过去未来啊!” 赫连铎还要说,谢眺走了出来,“赫连大人,本官的孙女虽说订了婚,可年纪不大,即便懂医术,也只是两招三脚猫的功夫,入不得赫连大人的眼。大人若是有个头疼脑热,还是宫里的太医靠谱。” 襄王也忙出来打圆场,“阿偃,你快点宣个太医来,别到时候拓跋将军的胳膊真的废了,再也上不了战场了,西凉岂不是少了一员猛将,这是多大的损失啊!这我襄王府可担不起!”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00章 画卷 襄王一句话,便将谢知微纳入了襄王府的羽翼之下! 皇帝一听这话,简直是从内到外地舒坦,他虽然不知道谢知微到底是用了什么手段,竟然一个游戏就废了对方一员大将,这对西凉来说是灾难,对大雍来说,就是好事了。 “阿偃,传太医吧!”皇帝心情愉悦地吩咐道。 “不用你们假情假意!”拓跋利昌捂着剧痛的右臂,他能够感觉到,胳膊已经在飞快地肿胀起来,但他不敢让大雍的太医给他医治,而且,他此时还有任务。 西凉使臣中,有个魁梧得如同一头巨熊的男子走了出来,握住了拓跋利昌的手臂,轻轻地转动了一下,突然之间,一拉,一碰,拓跋利昌发出了一声惨叫声后,他的神色松了下来。 谢知微朝这巨熊看了一眼,这是一种特殊的接骨手法,容易伤到周围的经脉。 拓跋利昌之前本来就经脉受损,别人看不出来,谢知微却是一眼就看出来了。 这一次,即便拓跋利昌的骨头好了,他这条胳膊再也别想使重力了。 皇帝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招呼众人都回到位置上,继续喝酒言欢。 就在这时,一个西凉人快步走了进来,在拓跋利昌的耳边说了什么,拓跋利昌忙道,“快传!” 他吩咐完了之后,才起身对皇帝道,“大雍皇帝,我爷爷给陛下送了一件礼物,是他亲手做的一副画,请皇帝陛下笑纳!” 既然是拓跋思恭亲笔做的画,皇帝自然不会说不要,等大雍的信使上来后,皇帝还吩咐重赏。 拓跋利昌将信使送来的竹筒拿了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副图画来。 谢知微和萧恂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了然,分明,十天前,西凉的信使便已经将画送到了,西凉却说今天才送来。 皇帝正要吩咐人将画卷展开,义武侯起身了,道,“皇上,臣以为,西凉与大雍世代为仇,虽说是礼物,但还是谨慎为好,臣请先为皇上验货!” 皇帝觉得也行,便点点头,“那就由义武侯帮朕先看看吧!” 拓跋利昌也不以为意,将画卷递给了义武侯,道,“不如,本将与义武侯一起看看,我爷爷送来的画里头,到底有没有匕首?” 两人对视一笑,眼中竟有着一丝不为人察觉的默契,一起,各拉着画卷的一边画轴,将画展开,展示在众人的面前。 看到画的瞬间,三国使臣均是愕然,而大雍的所有人均是愤怒不已。 拓跋利昌将众人的神色看在眼里,笑道,“看来没问题,要不,让大雍皇帝也看看?我爷爷的画技还是不错的。” 说完,拓跋利昌与义武侯一起在大殿之中转了一个圈儿,将画的正面正好对着皇帝。 谢知微不由得紧张地朝陆偃看去,见陆偃朝画卷看了一眼,便低垂下了眼帘,她看不到陆偃眼中的神色,却只看到烛火的流光轻轻地舔过他不染而朱的唇.瓣,比画中曾经那血色的灿阳还要夺目。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来,画卷之上,一片愁云惨淡,唯一还活着的将军也是满脸黯然之色,那三角眼里流露出来的神色好像在怨怪他这个皇帝,尸山血海是西凉人在炫耀他们将大雍的军队屠杀殆尽吗? “皇上,这个人您还认识吗?有没有觉得,某个人和他很像?”拓跋利昌说着看向了皇帝身边的陆偃。 他十岁看到这幅画的时候,就对画中的人充满了好奇,他做梦都想不到这世上还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人儿。 后来,他知道这人是大雍寒羽军的统领,是定远侯,是安国长公主的夫婿,等他在大雍看到陆偃后,他就让人回去,让爷爷把画送过来。 若是定远侯和安国长公主知道他们唯一的儿子如今成了阉人,苟延残喘在宫里,还在服侍杀死他们的皇帝,会如何想? 陆偃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吗? 这对大雍来说,无疑,会是一场不小的动荡。 拓跋利昌还没有来得及筹划,大雍便有不少人找上门来,愿意给他当托儿。 “拓跋将军,本侯听不懂你的意思!”义武侯义正严词地道,就是不去看一眼那画,好像里面藏着什么妖魔鬼怪。 皇帝狠狠地将酒杯摔在了桌子上,怒道,“拓跋将军,大雍自开国与西凉打了不知道多少年头的仗,,各有输赢,正如端宪郡主所说,何必逞这种口舌之争?朕也没想到当年那个英勇善战,令大雍不得不重视的将军,如今竟然只会玩这种把戏了!” 皇帝是真生气了! 拓跋利昌不解,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倒是义武侯,忙弯腰朝画上一看,愣了一下,他第一直觉,这画,是不是被人换了?不是说,画中人的一双眼睛就是陆偃的吗? 他是说要亲眼看看这副画,但这一路上实在是没有机会,若是被人发现,他和西凉人来往,那就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他还背不起这个锅。 西凉人做事也太不靠谱了一点,既然说陆偃是定远侯的儿子,但眼下这幅画能证明什么? “是不是你?陆偃,是不是你做的?”拓跋利昌也看到了画,明明不知这样的,他一度以为,画被人掉包了,可是,画是不离他的视线的,看到爷爷的落款,小印,掉包的可能性很小。 陆偃抬起眼皮子,眼底的妖魅已经画作凉薄,他淡淡地朝拓跋利昌看了一眼,也不搭理,对皇帝道,“皇上,夜深了!” 皇帝正要起身,拓跋利昌指着陆偃对皇帝道,“大雍皇帝,你知道他是谁吗?” 皇帝已经懒得听拓跋利昌瞎比比了,他今晚上发疯发得次数也着实太多了,或者说,这就不是个正常人。 自己挑衅谢知微,结果输了,输了不说,还诬陷谢知微朝他动手脚,无凭无据,现在想陷害陆偃,没有陷害成功,又诬陷陆偃。 真是个疯子。 拓跋利昌还要说话,被义武侯拦住了,“拓跋将军,凡事要讲究证据,哪怕你觉得,宫里的内侍们慢待了你,要找陆大人的麻烦,也不必用如此手段!” 赫连铎也过来了,将画收了起来,道,“世孙,来日方长,从长计议!” 很显然,他们着了人的道,究竟是什么地方出了纰漏,还不得而知。 皇帝离开,众人跪下来山呼万岁相送。 拓跋利昌等皇帝一走,将画卷朝外扔去,也气冲冲地离开了。 很快,就有人将那画卷捡走。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500章了,撒花! 大小祖宗们,票票呢?在哪儿啊? 第501章 告密 正殿里,大雍的文臣武将们久久回不过神来,还是和刚才一样,文臣们看着谢眺,总觉得谢眺在装,若说他不知道自己的孙女武力值盖过了拓跋利昌的话,谁会信呢? 那些武将们则纷纷上前去恭喜襄王,“大雍朝还从来没有出过文武全才的女子,谢家培养得好好的孙女最后便宜了襄王府”云云。 襄王今天还没来得及喝酒,此时已经醉醺醺的,拱手相谢,“同喜同喜”。 而另外两国,大娄和北契的使臣也感觉像是做了个梦一样,蚍蜉撼树也不是这么好撼的吧?宸郡王的王妃看上去还是个小孩,怎么就两箭把拓跋利昌给比残了? 拓跋利昌这个当事人到现在也还没有弄明白,他走出了勤政殿好远,这才对赫连铎道,“她是怎么赢我的?我的这条胳膊,虽然受过伤,但早就好了,我自己都忘了这件事,她应当不是用这个在攻击我!” 赫连铎也觉得不可思议,但若说是巧合,赫连铎自己都不信,领兵打仗之人,若是将一次失败轻易地认为是巧合,是不可能会在战场活下来的。 谢知微一开始就只说射三箭,三箭三局,也没有说谁先射,那她就可以用自己的箭来攻击赫连铎的箭。 而且,射箭比试的时候,用自己的箭攻击对方的箭,是高手们常用的招数。 谢知微并不是个弱者,但在比试开始的时候,她示弱了,“本郡主还得多谢拓跋将军愿意陪我玩这样小儿般的游戏”,“拓跋将军,好箭法!再来!”,让本就没有将她当回事的拓跋利昌更加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而这所有的谋算必须有一个前提,拓跋利昌的右臂有内伤,且一定会被她想办法诱发,那她是如何知道拓跋利昌的胳膊有内伤,且能轻易地触动他的呢? 萧恂送谢知微回去,元嘉和绫华也跟在旁边,到了悦性居,萧恂也不回去,直接跟着谢知微进了明间,他一屁.股在椅子上坐下,欢喜得跟猴儿一样,“湄湄,你快告诉我,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萧恂相信,他的湄湄在一看到那幅画的时候,肯定就和他一样,想到了要让拓跋利昌付出些代价。 还有什么,比毁掉一个武将的一条臂膀更加有用呢? 谢知微在他旁边坐下,笑着端起茶盏喝了一口,道,“他举杯喝酒的时候,我看出他右臂的动作有些僵硬,一个人若是在一道门槛上跌了一跤,哪怕后来伤痛好了,他忘记了,但他的身体还会忘记。” “拓跋利昌或许并没有把那伤当回事,他好了,但他的胳膊还会记得,我只需要想办法触动他的胳膊记起这伤痛,而第二箭的时候,我只需要触发他射箭的时候,出点小意外,他自己就能把自己崩伤。” “而且,最为关键的是,他当时的肩伤应当没有得到过彻底的处理,留了隐患,而这隐患迟早有一天会爆发,我只是诱发他提前爆发而已。” 谢知微转动手中的茶杯,目光盯着琥珀色的茶汤上,笑了笑,“他这也算是活该了,即便这次,他的胳膊再次好了,以后,你与他战场相逢,也可以轻易找到他的破绽,此人,不足为惧了!” 萧恂忙起身走到了谢知微的跟前,他扶着谢知微两次的椅子扶手,将她的人圈在怀里,“湄湄,你就是为了我,才会如此?” “没有!”谢知微的脸颊也红了,她身体后仰,看着萧恂,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此时无端就好了起来,“我只是看他不顺眼,谁让他羞辱我的?” 萧恂见她的脸上,如同爬上了云霞,一双桃花眼水波潋滟,让人忍不住就想欺负一番,他舔了舔唇.瓣,想着屋子里还有这么多丫鬟宫人,不得不收起了念头,有些不甘地坐回到了位置上。 “所以,你以后要是受伤了,不能瞒着我,别忘了,我是大夫,我一眼就能看出,你伤在哪里的。”谢知微有些尴尬,没话找话地道。 萧恂“噗嗤”一声,凑到了谢知微的跟前,低声道,“湄湄,要不要我现在就让你知道,我身上有哪些伤口?以后我每次出征回来,就给你数一遍?” 谢知微想象那场面,羞得脸通红,恶狠狠地瞪着他,只是她眼里更多的还是情意,半点威慑力都没有,反而惹得萧恂襟怀荡漾,眸色深沉,活像是一头凶兽要把人一口吞到肚子里去。 折损了对方一员大将,皇帝的心情也没有多好,他回到了御乾宫,也没有睡下,披着一件龙袍,站在窗前,看着远处黑乎乎的一片,只听得到一阵松风吹过,久立不动。 李宝桢拿着一件披风过来,低声道,“皇上,仔细着凉了!” 皇帝不吭声,他也只敢站在一旁不动,不一会儿,有个小内侍快步走了过来,低声道,“皇上,义武侯求见!” “他来做什么?” “义武侯说有要事要禀报皇上!” “让他进来!” 殿内加了几个烛台,灯火明亮起来,入夜后,松风从四周的山上吹过,涛声阵阵,显得殿里越发静谧。 义武侯忙不迭地进来,在皇帝跟前跪下,道,“皇上,臣已经弄清楚了,今日西凉的拓跋利昌是想指认陆大人是曾经的定远侯,叛贼陆秀夫的儿子!” 轰! 皇帝的脑子里似乎传来了一声巨响,他几乎站立不稳,李宝桢忙上前扶着他。皇帝指着地上的义武侯,道,“你此话当真?” 义武侯抬起头来,“皇上,原本那幅画里头,是拓跋思恭画的定远侯,拓跋利昌曾经在他爷爷画的这幅画里看到过定远侯,这次来看到陆大人后,他惊为天人不说,才发现陆大人和定远侯有一双极为相似,甚至一模一样的眼睛。” 可惜的是,天底下,没有几个人看到过陆秀夫的整张脸,他但凡出门都会戴一副面具,只露出一双眼睛。 “传,传阿偃!”皇帝闭了闭眼睛,李宝桢忙将他扶到窗前坐下。 ------题外话------ 第一更! 第502章 孪生 陆偃匆匆进来,他朝地上的义武侯看了一眼,似乎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过来后,就跪下来行礼,口呼万岁,神态自然,一如既往。 皇帝深深地看着陆偃,眼神冰冷,往日对陆偃的所有信任与喜爱,此时全部都化为乌有,“阿偃,你真实的名字叫什么?” “臣不知,臣从小被义父收养,义父赐臣姓,与臣名,臣不知自己从哪里来,也不知父母是谁?” 皇帝只觉得这些话好生熟悉,他想了想,是当年他准备重用陆偃时,陆偃说过的话,一时间,触动了皇帝的心扉,当年的阿偃,还只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年,他救过自己两次命。 如果他真的是陆秀夫和安国的儿子,那样危难的时候,他只需要再补一刀,自己就万劫难复。 阿偃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他进宫是为了报仇的话,何必用自己的命来救他的命? 他差点就被义武侯给骗了! “皇上,任福已经押解到了,是现在就宣还是等一会儿?”陆偃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还是一如既往地当差。 “皇上,任福纵然该千刀万剐,但皇上,臣请皇上不可将任福交给东厂,而是三司会审,给任福一个解释的机会!”义武侯痛心不已,额头磕在地砖上砰砰直响。 皇帝怒气难遏,陆偃却拱手道,“皇上,臣以为义武侯所言言之有理,毕竟任福乃封疆大吏,掌一省之军政,若交由东厂问刑,定罪,恐难服众,且会令边疆将士们寒心,还是该交由三司会审,令其罪行大白于天下,以正社稷。” 前一刻,义武侯还在诬陷陆偃,皇帝不信陆偃不知,但陆偃却并没有含恨报复,在处理政务上,一切以大局为重。 一时间,皇帝对义武侯非常不满,怒道,“阿偃,一切都按你的意思办!” “是,皇上,臣告退!” 陆偃恭敬地后退,待到了门口方才转身出去。 正殿里,静悄悄的,李宝桢躬身站在一边,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了义武侯一眼,便眼观鼻,鼻观心。 “你说阿偃是定远侯的儿子,你可有证据?就凭一幅画,你说那画被人动了手脚,又有什么证据?就因为那画上的人,眼睛长得和阿偃不同了?” 皇帝的怒火明显压抑得厉害,越是压抑,到了发作的时候,就越是让人难以承受。 义武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皇上,臣不敢!臣自知事关重大,哪怕手里没有确凿的证据依然前来禀报皇上,正是怕皇上被小人蒙蔽。皇上,臣对皇上的一片忠心还请皇上明鉴!” 皇帝不由得想到了十多年前,他看着地上的义武侯,他曾经是陆秀夫的副将,后来投靠到了自己这边,并由他来告密,这才给陆秀夫定罪。 这个人,既然能够背叛陆秀夫,自然也能背叛他,难道说,他早就和西凉那边勾结在一起,否则,十多年前,任福还只是义武侯身边的一个亲兵,挂的只是一个总旗的职务,如何和西凉勾结? “朕知道,你一向和阿偃不和,阿偃这些年在朕跟前办事,想必也没少得罪你们这些人。他只是朕身边的一个奴才,你们都是朕的股肱大臣,何必和他过意不去?” 义武侯简直是要哭了,“皇上,臣与陆大人远日无怨近日无仇,臣所言句句属实。” “当年,告诉朕,陆秀夫和安国长公主的儿子死了的人是你,如今跑来跟朕说,阿偃是他们儿子的人又是你。”皇帝很不高兴了,“朕告诉你,阿偃进宫的时候,还没有名字,是朕命陆淮中收他当义子,也是陆淮中给了他名和姓,他的来历,朕一清二楚,你就不要再在朕面前污蔑阿偃了。” 义武侯还想说什么,皇帝已经很不耐烦了,他不敢违逆皇帝,只好起身慢慢地退了出去。 站在御乾宫高高的台阶上,义武侯看到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慢慢地走了过来,他迎面走过去,与陆偃错身而过时,只听见陆偃阴柔的声音道,“当年死的那个孩子是我孪生妹妹,侯爷,血债血偿!” 义武侯惊骇地朝陆偃看去,陆偃只留给他一道背影,从这个角度看过去,与画上的那人何其像。 义武侯转身再次朝御乾宫跑去,才到了门口,就被太监拦住了,“侯爷,皇上已经歇息了,若有什么事,侯爷明日再来!” 义武侯的心里说不出的恼火,也非常懊恼,皇帝明显就相信陆偃,而陆偃偏偏是陆秀夫的儿子。 血债血偿! 当年若不是自己诬陷告密,定远侯府会落得那样一个下场?他至今记得安国长公主骑着一匹枣红马冲入战阵之中,浑身被箭射成了一个刺猬,与陆秀夫拥抱在一起,夫妻一同赴死的壮烈情景。 可是当年,他也是奉密旨。 御乾宫里,陆偃跪在地上,袍摆铺开,上面的金绣麒麟熠熠生辉。 “皇上,此乃任福路上写给皇上的折子。”陆偃去而复返,将任福呈上来的折子双手举过头顶。 皇帝见陆偃如此,有些惊讶。 因陆偃常年伴随在皇帝身边,皇帝早已经给了他很多特权,他不必向其他的臣子一样,在皇帝跟前跪奏,但今日,陆偃却有些不同。 “阿偃,你怎么了?” “皇上,臣自省过了,皇上对臣隆恩如海,以至于义武侯等人对臣有了嫉妒之心。古人有言,不患寡而患不均,想必是义武侯等见臣得皇上的圣宠甚重,方才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臣乃服侍皇上的奴才,本不配称臣,是皇上圣恩,臣才得以伴随皇上左右,臣一生只会服侍人,比不得义武侯,乃朝廷栋梁,皇上股肱,皇上不能因臣而寒了朝中重臣们的心。” 皇帝感激不已,亲自上前将陆偃扶起来,“阿偃,你不必将那些人的话放在心上,以后,你该如何当差,还是如何当差。孰轻孰重,朕心中自有分辨。” “臣谢主隆恩!” 皇帝这才将那折子打开,一目十行看完,已是怒不可遏,“想必洪继忠以为,朕会将任福交由东厂来审讯,方才迫不及待地来朕面前诬陷你,幸好朕没有他想得那么糊涂!” ------题外话------ 第二更! 第503章 相约 陆偃想了想道,“皇上,臣以为义武侯的担忧也有道理,臣听说,定远侯有玉面将军的称号,想必也是美姿容……” 他自嘲地一笑,“而臣,只是一个阉人,义武侯将臣与定远侯相提并论,实在是太抬举臣了。” 皇帝一听这话,对洪继忠越发厌弃,和阿偃相比,洪继忠就是一个小人。洪继忠在他面前诬陷阿偃,而阿偃却还在帮洪继忠说话。 可谓高下立现! “皇上,西凉那边已经送来了战表,说若是不把任福给放了,他们就要踏马越过榆林关。” 皇帝吃了一惊,指着门外,“拓跋利昌还在大雍呢,他们的胆子就这么大,不怕朕把拓跋利昌给杀了?” 陆偃低垂眼帘,他的眼尾如同一笔浓墨重彩的雾里山川,眼尾向上,那一抹妖魅似乎两只妖娆的狐狸,一直趴在他的眼角,勾魂摄魄。 “皇上,两军交战,不斩来使,想必西凉皇帝也明白,皇上怕是不会杀了拓跋利昌,毕竟,他是拓跋思恭的孙子。” 拓跋思恭乃是西凉不世出的骁勇之将,当年,也只有定远侯才能够掠其锋芒,自从定远侯殁,拓跋思恭便不再领军,坐镇后方,似乎,大雍已经没有了值得他带兵对峙的资格,但并不代表,他的孙子殒命在大雍,他也不会出征。 皇帝也想到了这一点,怒不可遏,问道,“阿恂呢?” 萧恂若是对上拓跋思恭还嫩了点,但眼下,皇帝也没有能够上战场的悍将了。 “没有朕的旨意,他回来做什么?怕谁把他的未婚妻给吃了?” 想到方才的宴会上,一个“未婚妻”,一个“未婚夫”,倒是挺夫妻恩爱的,可是西北那边的战事,萧恂作为一个主将,居然就不管了吗? 皇帝气得一口老血没有喷出来,不由得问陆偃,“阿偃,让阿恂任这个陕西都指挥使,朕是不是太草率了点?” 陆偃道,“皇上,再也没有合适的人选了。臣想到一件事,西凉为什么逼着皇上重新起用任福,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皇帝不用提醒,也想到了这一点,怒道,“任福不能留,要彻查!” “臣领旨!” 次日是秋狩的正日子,钦天监算定的吉时时刻,皇帝在丽正门前焚香祷告天地,随着一声锣鼓敲响,秋狩正式开始。 皇帝一身戎装,站在祭台之上,他的面前是年轻一辈的宗室权贵子弟,以及大雍、西凉和娄国选派出来,参与狩猎的猛将。 萧恂和皇子们站在最前面,他一身银色的战铠,头上戴着红缨头盔,手扶着长枪,枪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秋草黄了,又到了狩猎的时候。昔太祖皇帝马上得天下,今四海升平,不论是老百姓还是朕,已经多年未闻兵戈铁马之声了,但祖宗的基业不能丢,雄风不能败,祖训不能忘,朕今日在这里看你们,谁若是能拔得头筹,朕重重有赏,前十名,均有恩赐!” “嚯嚯嚯!” 丽正门前一片欢呼声,多少权贵子弟,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在皇上面前露面的几乎,这就好比学子们等着金榜题名,习武之人等这武举一刻,这一刻便是权贵子弟们的晋升之时。 随着皇帝的一声“开始”,人人争先恐后,跃马朝着不远处的山脉和草原奔去。 谢知微在门外的围房前等着,手里牵着她的枣红马,身边站在谢知慧和崔家两姐妹。 她穿着一身玫红色的骑装,裙摆上点缀着几枝用银线绣成的折枝白梅,头上梳着双丫髻,戴着简单的南珠珠花,齐眉的刘海下,是一双潋滟的桃花眸。 看到萧恂过来,谢知微忙迎了过去,她嫣然一笑,背后的朝阳似乎都没有那么耀眼了,萧恂的心情好极了,忙从马上下来,问道,“湄湄,你想要什么?我帮你猎。” “不用,你平安没事就好!”谢知微挑眉朝他的脸上看了一眼,看到他明亮如黑曜石般的眼睛,眼睛里倒映着一个自己,眼睛那么亮,丝毫没有掩饰情意,谢知微的心里甜甜蜜蜜的,抿唇笑了一下。 人太多了,要不然,他就可以抱着湄湄好好亲一口! 萧恂咽了口口水,喉头滚动,有些恋恋不舍,边走,边道,“湄湄,有个事,我要跟你说一声,我进去之后,就不会回来了,你猜,我要去哪里?” 谢知微丝毫不感到惊讶,她一直都知道,他们在布一个局,难道说现在到了收网的时候了? 她偏头朝萧恂看去,心里无端就起了思念,她还从来没有对谁这么不舍过呢,但理智终究占了上风。 “嗯,是去回鹘吗?” “湄湄,你真聪明,你怎么这么聪明呢?”萧恂朝四下里望了一下,但没有人注意到他俩,便一伸手将谢知微扣进了怀里,在她的发顶上亲了一口。 “要是别人说我失踪了,你可一定不要担心。我会让我身边的人给你带信。”他想了想,还是很不舍得,“我让许良给你带一只兔子吧,等你养大了,我回来,烤给你吃。” “我不喜欢养兔子,你好好做你的事就好。”谢知微停在了原地,朝萧恂摆摆手,“你平安回来就好!” “我很快就会回来,湄湄,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就成亲吧!” 谢知微点点头,“那你不要受伤了,一时冒进,很容易受伤,省不了多少时间,但养伤的话,要花费更多的时间。” 萧恂那踊跃的心,在听了谢知微的话之后,慢慢冷静下来了,他不能让湄湄为他担心,更加不可能大婚的日子顶着一身的伤拜堂,这太不吉利了。 谢知微说完,低着头,脸比旁边一丛凌霄花还要红,她的手里捏着洁白的帕子,有些不知所措。 两世为人,她第一次和不是自己父亲和弟弟的人说这样的亲密话,觉得好不适应。 萧恂低着头看着谢知微白嫩如葱白般的手,情不自禁地就握住了,他轻轻地捏了捏,“湄湄,那你在家里好好备嫁妆,等我回来!” 谢知微“嗯”了一声,想了想,又抬头朝萧恂笑了一下。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04章 爱惜 萧恂再次没有忍住,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狠狠地抱了一下,怕自己会短了英雄气,不想出征,这才松开她,翻身上了马。 萧恂跃马冲了出去,来到红枫围场的附近,许良在这里等着,他已经等了约有一刻钟的功夫了,看到萧恂来,笑道,“阿恂,都说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我还以为你今日不参加了呢!” 旁边还有不少权贵,方才萧恂专门去和端宪郡主说话,他们都看到了,也忍不住嗤嗤笑起来。 萧恂到底是少年郎,脸上有些挂不住,便恼羞成怒,一马鞭朝许良甩了过去,“本王还需要和你们争?本王要是争,轮得到你们露脸?” 这是实话! 但凡萧恂下场,便没有别人当魁首的份,当年,十岁的萧恂尚且不让众人,更别说,今日的萧恂了。 “许良,就你嘴贱!宸郡王,您要争锋,去西疆和西凉回鹘争锋吧,把机会让给小的们吧!” “哈哈哈!” 一群权贵子弟意气风发,冲进了红枫围场。 围场之上,斑斓的野花点缀在坝边,或灿若金星,或纤若红簪,清晨的露珠滚落在绿叶繁花之上,晶莹剔透,闪烁如珍珠。 一轮红日冲破了山峦的雾霭,在青翠苍茫的山巅露出了小半张脸,光芒大炽,照在茂密的绿草甸子上,一群群鸟儿,从大片大片的红枫林,或是白桦林中飞出来,在天地间欢快地飞翔、鸣叫、高歌。 美丽的玉滦河如同一条玉带一样,环绕在山间平原,静静地向东流淌。 河水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如遮着面纱的羞涩少女,恬静而又温柔。 谢知微等人也跟着跃马来到了红枫围场,她们自然不敢向男子们那样深入其中,但外围也依然可以看到山珍遍布,黄羊受惊后在草丛树林间奔跑,花里胡哨的锦鸡在荆棘丛中乱窜,漫山遍野的野花如繁锦一般引人入胜。 “大姐姐,你看,那边有只小兔子!”谢知慧看到一只白兔钻入了草丛中,连忙策马奔了过去。 “杜沚,你跟着二姑娘,不要离她左右。”谢知微吩咐道。 杜沅和杜沚知道,谢知微的身边,除了自己二人之外,还有宸郡王安排的人,这又是在外头,一旦有什么不测,宸郡王的人反应还敏捷一些,杜沚便领命跟着谢知慧。 “端宪郡主!” 谢知微正要翻身上马,一道声音将她喊住了,谢知微扭头看过去,见是陆夫人和张清涵母女二人,她忙将缰绳递给了杜沅,自己走过去与对方见礼,“张二太太,清涵姐姐!” “这里的风景是真好,我也有好些年不曾来过了。”陆夫人倒是个伶俐人,她邀请谢知微,“郡主,我们一块儿走走吧!” “也好!”谢知微点点头,“我也正准备去玉滦河边上看看,听说河水清澈见底,里头有不少奇石,说不定能捡几颗回去摆鱼缸。” 谢知微说着,朝张清涵看了一眼,见她眉眼清和,并没有什么为难之色,心中便有了数。 “那就好!”陆夫人走了几步,四处环顾了一番,“听说崔家姑娘和我那三妯娌也来了,怎么不见她们?” 谢知微朝不远处指了指,“大表姐和三表姐往那边去了,她们的马骑得很好,二皇子殿下带她们去打猎去了。” “是啊,说起来,我都忘了令表姐原先在闺阁中也是学过骑射的,在张家这些年,着实是委屈了令表姐了。” 陆夫人朝谢知微深深地一福身,“是我张家对不起令表姐了。” 谢知微坦然地受了这个礼,笑道,“张二太太,这些事,着实与您是没有关系的,要赔礼,也轮不到二太太赔礼,您真是太客气了。” 三人在河边立定,杜沅站在一边,从她那个角度,不管是对方从哪个角度攻击谢知微,她都能够随时救援。 张清涵的眼中,不由得闪过一丝艳羡。她以为杜沅和杜沚是萧恂安排的人,才看到萧恂与谢知微之间的恋恋不舍,也垂下了眼帘。 母亲为她说了外祖家的表哥为亲,前两天,她和表哥又见了一面,对表哥,她说不上多喜欢,他就是一个傻读书的,一开口就是“古人言”,“圣人曰”,令她极为不喜。 但母亲说,女人嫁人好比二次投胎,表哥是个知根知底的,若是说到了三叔那样的人,她这一生该怎么办? 她怕了,只好答应下来,最起码,表哥对她极好,偷偷地跟她说了,以后不纳妾。 “郡主,您是个聪明人,在聪明人面前,我也不说一些虚的,三叔已经去崔家接了三弟妹三次了,也不可能再去接第四次,当日是郡主把令表姐接回来的,大长公主让我问郡主一声,难不成,郡主还真的准备让三叔和三弟妹和离不成?” 陆夫人提醒道,“若果真如此,将来世人怎么说郡主?郡主的名声怕是要受损。” 谢知微感觉到陆夫人没有恶意,她笑了一下,“多谢大长公主的好意,也多谢二太太好心提醒,一个人的名声固然重要,可是,二太太,在一条性命面前,就真的算不得什么了。” 她看着河面上闪烁的金光,“我有一次和郡王爷外出,遇到了坏人,郡王爷给了我一把弯刀,我当时以为,郡王爷是要我宁死不受辱,后来,郡王爷跟我说,任何时候命都是最重要的,那一刻,我才明白,人,不必为不在意自己的人去委屈自己,应当为在意自己的人爱惜自己。” 陆夫人听懂了这番话,谢知微不在意大长公主如何拿她的名声说事,她的言外之意,无论她做什么,萧恂都会护着她。 陆夫人看着自己的女儿,叹了一口气,“大姑娘,你清涵姐姐也说了亲,是她外祖家的表哥,明年要下场了,我不在乎她表哥能不能金榜题名,我只希望,你清涵姐姐能够有你一小半的福气。” “恭喜清涵姐姐!这桩婚姻既然是二太太选的,二太太又是只盼着清涵姐姐好,那这必定是一桩美满的姻缘,二太太只盼着将来享福就行了,不必太过担心。” “那就借郡主吉言了!”陆夫人笑道。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你们不爱我了吗?为什么都不给我投票票了呢?跪求一打! 第505章 结仇 谈完了正事,三人之间的气氛终于好些了,谢知微问了张清涵什么时候下小定,还说到时候一定要去一趟,陆夫人自然高兴不已。 女儿和端宪郡主本来是极好的姐妹,要不是家里这档子破事,犯得着现在各自避嫌吗? 婆婆每天都在大长公主面前挑三拨四,三房的事,与她二房有什么关系,成日里逼着二房借着女儿的关系去出头。 陆夫人这才没有办法,不想女儿被扯进这桩丑事中,将来坏了名声,这才匆匆地和娘家嫂嫂说了这门亲事。 元嘉和绫华等了好久,不耐烦找了过来,谢知微只好和陆夫人母女告别,和元嘉等人一起策马奔远了。 “微妹妹,我们去打兔子去!” “好啊!” 远远地传来了元嘉等人的声音,张清涵看着谢知微离去的背影,眼里是浓浓的羡慕。 陆夫人忍不住道,“也难怪端宪郡主会有今日,你也知道,她原先本来是跟着继母在继祖母手里讨生活的人,如今,在谢家也成了说一不二的人,又给自己谋了一门好亲事,都说她是凭了崔家传给她的医术,可是这世上多少有才之士,最后不得好下场的?” “人啊,还是要有个好使的脑子才行!”陆夫人没好气地戳了戳女儿的脑子,“你听听端宪郡主说的那些话,是你能想得出来的?” 张清涵抱着母亲的胳膊撒娇,“娘,我本来就没有微妹妹聪明嘛!” 薛婉清穿了一身大红色的骑装,样式很奇特,衣摆处用金线绣出了富贵牡丹的纹样,她骑在一匹白马上,英姿飒爽,却引来周围人的指指点点。 薛婉清虽然听不见众人在说什么,但猜也猜得出来,她如今庶妃的身份,穿正红算僭越,但萧昶炫都不说什么,旁人说,又有什么关系? 这身行头,花了她不少银子,要不是她骑术不精,她早就跟在萧昶炫的身后冲进了围场。 华阳郡主、惠和郡主领着一群贵女围在她的身边,依然一副以她马首为瞻的样子。 洪歆婷催着马儿踱着马步走到了薛婉清的跟前,问道,“你说有本事让谢知微吃个亏,你到底有什么打算?” 薛婉清高深地一笑,对洪歆婷道,“这种地方,就算我有什么想法,我也不敢说,是不是?你们以为,谢知微的人脉,就她身边那些?你们是不是忘了什么?” 洪歆婷顿时警觉地四处看看,众女也跟着一起四处环顾,看到不远处的祭台上,跟在皇帝身边的陆偃,均是目露惊骇之色。 那位,无孔不入,谁也不愿意被那位盯上,如今,宛平县令的缺还没有补上呢。 惠和的脸上戴着面纱,她被伤了的脸已经好了,看不出痕迹,但心头的伤依旧还在溃烂,为了她这张脸,她母亲花了十五万两银子,惹得母女反目成仇。 明明,她的脸是谢知微伤的,她却还不得不忍气吞声地向谢知微买药。 谢知微到现在不但没有向她道歉,连伤了她的丫鬟,都没有受到任何责罚。 这个仇,她们结定了! 其实,不用薛婉清说什么,她也知道,该用谁去对付谢知微。 祭台上,皇帝坐了一会儿,看不到冲锋的儿郎们了,便起身,邀请拓跋利昌一起去草原上逛逛。 三国的使臣中,几个领队的人物也跟在皇帝的后面,骑着马出了丽正门,朝红枫围场走来。 皇帝的銮驾跟在后面,巍巍赫赫一大群,吸引了正在围场中嬉戏,玩耍,赛马的众人。 围场的边缘,广袤的草原上,架起了不少障碍物,谢知微等人正在进行障碍赛马游戏,二皇子没有参与狩猎,正在跟众贵女当裁判。 他穿着一身石青色宝相花刻丝箭袖,丰神如玉,手里拿着一面小旗子,也显得非常滑稽,随着他举起的小旗子往下一落,喊了一声“跑”,数骑,便如箭一样地飞驰而出。 “快点,赶上端宪郡主!” 银铃般的笑声,如同一串串珍珠在草原的上空飞扬,皇帝一进围场,便看到了这英姿飒爽的一幕,看到快马当先的一骑,马背上玫红色的人儿,几乎与枣红色的骏马融为一体,眼看前面一道障碍,敏捷的骑手微微夹紧马腹,马儿扬起了前蹄,马身笔直朝空中,一个纵跃,冲过了障碍,领先了后面两个马身的距离。 “好!”皇帝也不由得叫了一声,指着那道身影,“是微丫头没错吧?” 陆偃的目光紧紧地追随谢知微,她俯身在马身上,如同一个矫健的骑手,晃动的身影中,已经分不清哪是她,哪是马儿,娴熟的骑术,高超的控马手法,令她成为了全场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是,皇上,那是崔家的控马术。”陆偃催动马儿朝前走了两步,靠近皇帝道。 拓跋利昌的目光紧紧地锁住跑在最前面的人,昨日的宴会上,他受了伤,也输了一只耳朵,虽然这只耳朵目前还寄生在他的脑袋上,但这耳朵已经不属于他了。 所有的强者都敬佩强者,拓跋利昌也不例外,谢知微赢了他,用箭术和智慧赢了他,若说他还有些不服气的话,但眼前,谢知微出色的骑术不逊于他,也不逊于任何一个他见过的强者。 这样的女子,他毕生未见! 薛婉清离皇帝的銮驾不远,她一直在关注这边,看到拓跋利昌那满带着侵略性的目光,眼中闪烁着强烈的占有欲,不由得了然。 果然,拓跋利昌是不会轻易放过谢知微的,先是为了萧恂撕咬掉他一只耳朵,现在又是彻底被谢知微的风采所折服。 若是这样,那就再好不过了,拓跋利昌对谢知微的这份占有欲,倒是可以很好地利用一下。 让萧恂尝尝,什么叫求而不得! 不过,这件事,薛婉清自己可不会出手,她不由得朝洪歆婷看去,见洪歆婷满含着嫉妒的目光看着谢知微,便笑着催马过去,“洪大姑娘,我是没法和端宪郡主一决高下,不如,你去?” 洪歆婷乃是在西疆长大的,她的骑术可是在父亲手把手的教导下练出来的,见谢知微毫无悬念地夺了头筹,她冷哼一声,催马道,“走!” ------题外话------ 第一更! 第506章 廉价 众人跑了过来,谢知微一身香汗,和元嘉等人打着招呼,元嘉不满地道,“微妹妹,你可没有说过,你的骑术这么好,不公平,又把我的金项圈给赢走了。“ 绫华也气喘吁吁地奔了过来,“还有我的金钏儿,也被微妹妹赢走了,啊,不公平,你的骑术这么好,还欺负我们!” 二皇子笑道,“皇妹,你们既然技不如人,就不要说了,愿赌服输!” 谢知微笑道,“元嘉姐姐,绫华姐姐,你们输给我也不白输,明天我请你们去山下的县城里逛,请你们吃好吃的。” 自太祖时候起,历任皇帝每年都要在赤峰行宫住小半年时间,御狩山下,武烈河的东面,早就形成了一个不小的县城,名叫赤峰县,多是些迁居过来的生意人,南来北往的货物在这里聚集,常常能够淘到一些稀罕物儿。 “好啊,你说的啊!”元嘉等人这才心里舒服一点,输也不是输不起,而是微妹妹的骑术也太碾压她们了。 “谢知微,我要和你比试!”洪歆婷一声大喊,正往这边过来的皇帝都吓了一跳,勒住了马僵。 谢知微挑眉朝这边看过来,脸上流露出不虞之色,“洪大姑娘,我为什么要和你比试?” 一句话,将洪歆婷问住了。 薛婉清鄙夷地朝洪歆婷瞥了一眼,真是扶不起的阿斗,她不得不帮洪歆婷帮腔,“大表姐,世人都慕强者,谁能想到,大表姐的射术很了不得,骑术也很出色,洪大姑娘在西疆长大,不服气也很自然,想挑战大表姐也在情理之中。” 谢知微侧目看了薛婉清一眼,目光不自觉地就在她身上那大红色的骑装上流连了一下,便看向薛婉清身后的海雪筠,嘲讽地一笑,没有说话。 海雪筠自是看懂了谢知微这一连串的动作,气得别过脸去,脸色也铁青,她身上穿着一件橘红色的骑装,被薛婉清衬托得好似,她才是侧室偏房了。 海雪筠自然不高兴,可是薛婉清却说,她这身衣服是四皇子殿下赐下的,她不敢不穿。 “大表姐,你不敢吗?”薛婉清甩着马鞭,挑衅道。 “哈哈哈!” 豪爽的声音在众女的耳边响起,众女循声看去,不知何时,皇帝过来了,拓跋利昌一声大笑后,对谢知微道,“郡主,本将出一万两银子,你敢不敢和这位姑娘一争高下?“ 洪歆婷的眼睛一亮,跃跃欲试,比一场,便有一万两银子,她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多银子,顿时,恨不得帮谢知微答应下来。 一万两银子,在场不少贵女都忍不住心动,哪怕是顶尖权贵之家,一万两都不是一个小数目。 见谢知微无动于衷,拓跋利昌极为满意,果然是数百年世家大族的贵女,他不由得抬高了筹码,“两万两?” “三万两?” “五万两?” …… “十万两!” 这已经是拓跋利昌的极限了,谢知微这时才略微动了动眼皮子,只浅浅地瞥了他一眼,催动马匹,上前去,下马给皇帝行礼,“端宪见过皇上!” 众女此时才想起来,忙跟着下了马,给皇帝见礼。 “猎场如战场,免礼!” “谢皇上!” 皇帝看向谢知微,“微丫头,十万两,赢了就是你的了,如何?” 谢知微笑着道,“皇上,若是今日拓跋将军拿出一万匹西凉马,端宪或许会动心,把自己当一次猴儿,耍一把,供拓跋将军一笑开心,只可惜是十万两银子,端宪自问,不至于廉价如此!” 洪歆婷脸都黑了,她看谢知微的眼神,恨不得一口吃了她,十万两,若是自己赢了,这银子就是自己的了,何愁拿着十万两说不到一个好人家,何愁嫁妆? 洪歆婷忍不住朝前冲了两步,“谢知微,十万两你都不比吗?只是比试而已,谁把你当猴儿耍?” 谢知微轻蔑地朝她看了一眼,“洪大姑娘,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更何况,你以为,你赢了我,拿到了这十万两银子,你就一定能守得住吗?” 洪歆婷的脸蹭地就红了,怒道,“关你何事?你先赢了我再说!” 皇帝却不解了,扭头看向陆偃,陆偃凑近了一步,低语道,“皇上,听说义武侯府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家里的产业除了祭田之外,都卖光了,家中摆设只剩下皇上赏下的那些,其余的也都卖了。” 皇帝顿时吃惊不已,“这是为何?” “义武侯好赌,又讲义气,可赌场之上,素来都是十赌九输,如今只差卖儿卖女了!”说着,陆偃将义武侯夫人设计谢家,将谢家诳了一万两银子的事说了。 皇帝倒抽了一口凉气,黑沉着脸,“这可真是好,朕还以为他两袖清风,一身清廉,原是如此,阿偃,你好好查查,他的赌账里头,到底有没有西凉人送的好处?” “是!”陆偃低垂眼帘,一抹寒光刀刃般的冷锋掠过,唇角已是缓缓地勾起,殷红的唇.瓣上,流淌着一抹曼殊沙华般的残血光芒。 “端宪郡主,我与你比试一番如何?”娄国公主完颜宝现甩着鞭子走了出来,她微微昂起了下巴,“你的骑术非常不错,我与你比试,你若是输了,由拓跋将军为你出十万两银子,我若是输了,我娄国的好马,送你一千匹。” 谢知微嗤笑一声,“宝现公主,你这是欺负我没有读过书吗?我既然与你比试,我若是输了,为何是拓跋将军为我出十万两银子?你若是输了,一千匹好马是输给我的,怎么成了送给我?” 谢知微挑眉看向完颜宝现,“宝现公主,不是我不跟你比,你的棋已经输给了我,我还记得你上次输棋后,让众人担忧,今日和我比试骑术,若是又输了,茫茫御狩山,我们去哪里找你?” “我不想冒这样的风险,争一时意气!” “大表姐,你是在害怕吗?”薛婉清骑马走了出来,“你只敢和大雍的贵女们比试,不敢和远道而来的友邦贵客们比试?你是在怕输吗?” ------题外话------ 第二更! 第507章 鞭挞 拓跋利昌看好戏一样看着谢知微,连皇帝也都是看戏不怕台高,他知道,谢知微从不做无把握的事,正好,他现在也没什么事,不如在这儿看看戏也好。 襄王过来了,一听这话,怒道,“你这女子是谁?既然喊郡主是大表姐,怎么能站在对方的那一边呢?” 薛婉清忙与襄王行礼,“王爷,小女子薛婉清,端宪郡主乃是小女子的表姐。” 薛婉清?不认识! 襄王爷怕得罪了亲家的亲戚,便闭上嘴不说话。 薛婉清见此,非常高兴,又见拓跋利昌终于拿正眼来看自己,便知道,端宪郡主的表妹,这个身份自己暂时还不能丢。 谢知慧看到后气死了,狠狠地剜了薛婉清一眼,觉得这个表姐,越来越不要脸了。 “这样吧,微丫头,既然都想和你比试一番,正好朕也想看你们比试,你就再下一场,赌注由你来定,如何?”皇帝道。 襄王一听这话,又刚好打听了来龙去脉,道,“郡主,你若是输了,十万两,襄王府来出,本王给你出!赢了,赌注都是你的!” 元嘉和绫华一听这话,高兴坏了,忙喊道,“父皇,女儿也想下场,女儿若是输了,赌注由父皇出,如何?” 皇帝一听,脸都黑了,他自己女儿有几斤几两,他心里不清楚?可这种时候,又不得不答应下来。 谢知微的目光默默地在对方一群人中扫过,她细细地观察了一番,对皇帝道,“皇上,若是单由端宪和宝现公主,洪大姑娘等比试一番,还不如由端宪自己跑两圈给皇上看看,或许还精彩一点!” “大言不惭!”完颜宝现怒道,“你我还没有比试,你怎么知道你就会赢?” “就凭我知道,我会赢,我就知道你一定会输!”谢知微催马朝前,朝完颜宝现胯.下的骏马看了一眼,道,“你若不信,可以和我这边任何人比试一场,任何人输了,我都可以赔一万两银子给你!” 完颜宝现正要趋马朝前,一道阴柔的声音响起,“完颜公主,你的马应是病了!” 完颜宝现吃了一惊,她猛地抬头朝陆偃看去,陆偃用马鞭指了指她的骏马,“马目赤红,应当是吃了什么有毒的草。” 完颜宝现翻身下马,看了一眼,果然,她的马病了,顿时,她怒瞪谢知微,“端宪郡主,你好歹毒,你知道我的马病了,你居然不提醒我!” 元嘉不等谢知微说话,也怒了,“娄国公主,你搞清楚,是你要挑衅我们,我们凭什么要告诉你?” “你,你们还不如一个阉人……” 完颜宝现话没说完,谢知微已是咬牙一马鞭朝完颜宝现抽了过去,“说话放尊重点!” 她这次是真的怒了,狠狠地又是一马鞭,反手抽过来,完颜宝现身上的衣服顿时被抽得裂开,白皙的身上出现了一道血红色的鞭痕,诸多女子均是被惊得纷纷朝后退去,看谢知微如同看鬼魅。 完颜宝现痛得一阵哀嚎,她捂住身上的伤口,怒骂谢知微,“你疯了?你知不知道我是谁,你知不知道我是为什么来的?” “我自然知道!”谢知微不愿搭理她,看向完颜宗望,“二元帅,若是本郡主没有忘记的话,你还欠本郡主一条命,今日,就用这救命之恩来换这两马鞭!” 完颜宗望怒看着完颜宝现,深吸了一口气,咬了咬牙,点头道,“好,郡主,看在郡主救了本帅一命的份上,本帅就不纠结这两马鞭了。“ 完颜宝现简直是惊呆了,她吃惊不已,喊道,“王叔,怎么能这样?” 她是娄国的公主,在大雍的土地上遭受一个郡主的鞭打,凭什么? 完颜宗望无语地看了完颜宝现一眼,若是这个猪脑子能够稍微沾一点谢知微的灵气,她能吃这么大的亏吗? 得罪了陆偃不说,还把谢知微往死里得罪了! 完颜宗望在大雍住了快半年了,深知陆偃在朝堂上的地位,也深知端宪郡主在皇帝和皇后面前的体面。 皇帝对谢知微的表现极为不满,当着他的面,谢知微也太过跋扈了些,只是,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谢知微便俯身跪在了草地上,“皇上,端宪有罪,御前无状,求皇上赐罪!” 元嘉一听这话,也吓得连忙下马跪下,“父皇,与微妹妹无关,是完颜宝现无礼在先!” 谁都以为谢知微之所以发怒,是因为完颜宝现将其和公主与一个阉人相提并论,不由得朝陆偃看去。 却见陆偃低垂了眼帘,一张姿容绝色的脸上如同戴了一副精致无比的面具,让人看不出他的神色来,却没有人看到,他遮掩的眼眸中,那疯狂涌动的情绪,如漆黑的夜空里狂卷的墨云,深海里涌动的暗流,能够吞噬一切。 唯有他知道,谢知微不是这样冲动的人,她今日的冲动,是因为完颜宝现羞辱的人是他! 而他,其实已经不在乎这一切了,他只是在乎自己被人在她的面前羞辱,他怕她会难堪。 薛婉清看看陆偃,又看看谢知微,她直觉谢知微之所以发怒,并非是因为完颜宝现将她与陆偃这个阉人相提并论,而是“阉人”这个词,让谢知微不爽。 皇帝看着地上的谢知微,怒火在他的心底燃烧,目光中火焰滚动,就在他冷哼一声,准备下令的时候,襄王赶过来了,“哎呀,傻孩子,你请什么罪啊,你要知道,你可是未来的宸郡王妃,是本王的儿媳妇,这是你未来的皇伯父,他不护着你,难道还护着个外人不成?” 谢知微不肯起来,襄王又对皇帝道,“皇兄,你要是降罪的话,就祸及满门,把臣弟一块儿降罪好了!还讲不讲道理了?分明是娄国的公主仗势欺人,一而再再而三地欺负郡主,难道说,郡主非要和她泼妇骂街一样对骂不成?嘴贱欠收拾,这被打了也是活该!” 这话也太不中听了,完颜宗望不答应了,怒道,“襄王爷,还请说话放尊重些!”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08章 命令 “尊重不尊重的,本王说的是实话。”襄王浑然没有把完颜宗望放在眼里,而是对皇帝道,“皇兄,你说句话吧,要是一定要惩罚臣弟的儿媳妇,那就先惩罚臣弟吧!” “皇上,端宪一人做事一人当,端宪还没有过襄王府的门,一言一行,与襄王府没有任何关系。请皇上降罪责罚!”谢知微再次叩首求道。 这边动静这么大,自然惊动了谢眺,他原本在和曾士毅下棋,此时两人一起过来了,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他忙道,“皇上,臣的孙女言之有理,这件事无论如何都牵扯不到襄王府,臣的孙女做错了事,应当由臣一力担当,请皇上降罪!” “谢眺,你也认为你的孙女做错了事?”谢眺能够认罪,皇帝的心里好受了一些,他要的不过是四大家族的折节臣服!” “皇权至上,不容侵犯,臣的孙女不该触犯龙颜,未奉皇命,臣的孙女不该动武,错了便是错了!臣等愿意接受陛下惩罚!“ “她鞭打的乃是娄国公主,难道这也没错?”皇帝对谢眺的话很不满,谢眺只说谢知微不该在他面前动手,但并没有承认谢知微鞭打娄国公主一事。 “臣以为,臣的孙女既然动手,必然有她动手的道理,不论初衷如何,既然她认为该打,那一定是该打,臣并不认为臣的孙女做错了。还请皇上明鉴!”谢眺义正严词地道。 完颜宗望气得浑身发抖,他答应了谢知微,用谢知微的救命之恩来换她这两鞭子,但并不代表,他接受谢知微这种做法。 再说了,谢知微若是认为自己做得对,也不会挟恩图报了。 谢眺真是无耻! “谢大人,本帅真是没有想到,谢大人官居二品,居然如此不讲道理,也不知谢大人是如何为辅佐大雍皇帝,为百官做表率,又如何领户部办差?” 谢眺扭头看了完颜宗望一眼,虽没说话,但眼中嘲讽却极为伤人,似乎在说,这人怕不是个傻子吧? “谢眺,你是觉得,端宪郡主打人没错了?”皇帝也很是不解,“谢家乃是世家大族,家规森严,难道说,谢家的家规里,就有允许子弟斗殴的规定?“ 众人均也露出了好奇的神色,就看谢眺怎么说了? 谢眺笑了一下,慈爱的目光看向谢知微,又在谢知慧的身上落了稍许,“皇上,若是今日和人斗殴的是谢家的子弟,臣自然要先问个是非,可今日不是,在此一而再再而三受到挑衅和欺辱的是臣的孙女,女儿和男儿还是不一样的,女儿家将来是要嫁为人妇,在外姓人家中生活,若是软弱可欺,父兄不予维护,夫家还会看重,还会善待吗?” 襄王一听,急了,跳起来道,“谢大人,您这话说起来可不对啊,本王刚才一直在维护郡主的。” 谢眺朝襄王一揖到底,“下官感谢王爷,下官也希望下官的几个孙女都能和大孙女儿一样有福气,将来能够有个愿意维护她们,善待她们的夫家!” 连元嘉都很感动,看谢眺的眼里满满冒着的都是星星,也不知道,父皇将来会不会给她和皇妹们指婚的时候,多考虑夫家肯不肯维护她们? 完颜宗望嗤笑一声,“谢大人,女子有德,夫家才会看重,才会善待,若是跋扈恶毒,会找不到夫家的。” 谢眺点头道,“二大帅言之有理,不知本官的孙女儿当初在雎县救治二大帅和公主王子们的时候,在二大帅的眼里,本官的孙女是不是也恶毒至极?” 谢眺笑了笑,“二大帅,世人恶恶臭,好好.色,乃是本性,但君子慎独,时刻不忘本性,明是非,正纲纪,不以自身喜好为喜好,诚其意,正其心。难道说,本官的孙女儿救二大帅的命时,还算是医者仁心,如今,与令侄女起了冲突,就成了罪大恶极了?“ 谢眺话音落,襄王哈哈大笑起来,指着完颜宗望,“本王终于明白了,二大帅,对你好的就是好,对你不好的就不好,别忘了,我们可不是一国的。” 完颜宗望的脸通红,他错了,他不该和一个文官逞口舌之争,因为谢眺引经据典,他几乎一半都没有听懂,也懒得搭理襄王,转身对皇帝道,“皇上,本帅来大雍已经近半年时间了,到现在为止,两国的盟约不但没有结成,反而还生出嫌隙来,这不利于两国的谈判。今日之事,本帅既然说了与端宪郡主恩怨两清,便不再追究这件事,但两国的盟约须尽快达成!” 这的确是大事,皇帝点点头,“这件事,朕已经有了章程,回头,朕安排人与你接洽,尽快签订协议。” 北契使臣在一旁,脸都黑了,耶律留哥上前道,“大雍皇帝,我等这次来,正是为大雍与北契的友好和平共处而来,如今北契与娄国正在经历战争,若是大雍不顾北契的感情,而执意与娄国交好,我等将回去禀报我北契皇帝,届时来的可就不是使团了!“ 来的就是军队了! 言外之意这么明显,皇帝不可能听不懂,他气怒不已,但自从他当上这皇帝,与北契之间已经打过三仗,没有一次赢过。 若论打仗,他的确不如他那个皇兄! 但是,若论当皇帝,治理大雍,他自认不比皇兄差! 谢眺笑道,“耶律千户,稍安勿躁,说狠话,谁不会说呢?本官也会说,若是耶律千户敢在我大雍皇帝面前无礼,本官当率军攻打北契,让大雍的铁骑踏遍北契的山河。大雍一向欢迎远道而来的客人,我们愿意与所有的邻居和平共处,耶律千户,这难道有错?” 耶律留哥说是说不过谢眺,但若是再放狠话,他曾经与谢元柏打过一仗,没有在谢元柏的手里讨过好,只好哑口无言。 陆偃为完颜宝现召来了太医,完颜宝现却不肯让太医医治,而是对谢知微道,“你来,给我治伤!”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祖宗们,有票票的,多投点票票啊,排行榜上一落千丈了。 第509章 失踪 谢知微冷笑一声,“我给你治伤?你不怕留疤吗?你觉得我既然敢抽你,不敢让你留疤?” 完颜宝现怒道,“你敢!” 完颜宗望吩咐完颜赞诚,“把你妹妹带回去,让太医好好医治,一切等我回来再说!” “是!”完颜赞诚拉着执意不肯离去的妹妹,待走远了,他才怒道,“你来之前答应过父王,你绝不会惹是生非,但现在,你说话不算数,若是如此,我就安排人送你回去!” 完颜宝现怒道,“王兄,你刚才没有看到吗?难道刚才是我的错吗?我有那句话说错了?她谢知微凭什么抽我?你们不但不帮助我,连一句话都不肯为我说。” “我终于知道,谢知微为什么有那么大的狗胆了,不管她做的对不对,她的家人都在包庇她,可你们呢?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我被欺负?” 完颜赞诚见妹妹如此蠢,他简直要气疯了,一把甩开了妹妹,“你被欺负?那你知道你为什么会被欺负吗?端宪郡主的骑术好,跟你有什么关系,你冲上去非逼着她和你比试为什么?” “我挑战她有什么不行?而且,我看出来了,她和她的表妹,还有惠和县主他们关系有矛盾,我是在利用这个矛盾。” 完颜赞诚用看傻子一样的眼光看着妹妹,“不要怪我没有提醒你,你不要擅自行动,一切都要听王叔的。” 完颜宝现觉得完颜赞诚瞧不起她,甩着袖子离开。完颜赞诚见完颜宝现是往回住处的地方,便也懒得再搭理她,而转身离开。 完颜赞诚身边的长随见此,有些不解,问道,“殿下,今日的确是端宪郡主太跋扈了些,即便公主挑战端宪郡主也并没有错。” 完颜赞诚见问的是自己人,他也准备着力培养此人,便点拨道,“大雍有句话叫蚍蜉撼树,对于端宪郡主来说,四公主只是一只蚍蜉而已,你以为端宪郡主是那种格外冲动,只凭脾气,不计后果之辈?她今日在皇帝面前动武,你看皇帝有没有动她?” 没有! 完颜赞诚背手而立,看着不远处已经重新和元嘉等人开心地玩在一起,心情丝毫不受任何影响的端宪郡主,道,“她为谢家嫡长女,琴棋书画无一不精,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崔谢两家将之视为珍宝;她是未来的宸郡王妃,夫君如今掌控了西北军政,与西凉小试一仗,已经显示出了他超绝的能力,你觉得这样一个人,她需要把谁放在眼里?” 那长随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属下明白了!” 傍晚时分,号角吹响了,狩猎的权贵子弟们都回来了,丽正门外,猎物堆积成山,一阵血腥味冲天。 皇帝正在听人报前十的战果,便听到有人一声哀嚎,哭道,“我的儿啊,你到底怎样了啊?” 声音如此熟悉,且所有人都朝那人看过去,见襄王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啕大哭,双手拼命地拍着双.腿,“阿恂,到底是谁要害你啊,你可千万别有什么三长两短啊!” 皇帝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忙问陆偃,“怎么回事?” 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安静地站在皇帝的身边,他朝李宝桢打了个手势,李宝桢忙过去问了,回来道,“回皇上的话,所有去狩猎的公子们都回来了,只有宸郡王,听说是被一头猛虎撵入了山林中,至今未归!” 皇帝闭了闭眼睛,克制不住不停颤抖的手,实在是忍不住,道,“他一个人去猎什么猛虎,他哪一次不闹点事出来?” 御狩山位于阴山山脉与兴安岭余脉的交汇处,山高坡陡,沟壑纵横,奇峰林立,怪石鳞峋,山中绿植成林,猛兽出没,山林深处凶险至极。 谢知微知道,萧恂这一招应是他用的金蝉脱壳之计,娄国、北契和西凉的使臣均在这里,都以为他这个西北军统帅生死未卜,却没想到,他此时已经率领了一队人悄悄地潜入了回鹘。 虽然知道,但谢知微依然担心不已,她虽镇定,可落在众人的眼里,她的脸色苍白,可想而知,是在苦苦支撑罢了。 皇帝之前对谢知微还有诸多不满,但此时,看到谢知微这模样,也不好再责备了,顿时下令道,“阿偃,你亲自带人去找!” 襄王跳了起来,“我也要去,呜呜呜,我可怜的儿啊,之前就说要孝敬我一张虎皮,我说不要,他非说一定要孝敬我一张别人没有坐过的虎皮,没想到把命搭上了,太后要是知道了,可怎么得了啊!” 皇帝听不得襄王提起太后,摆摆手,“你去吧,你和阿偃一起去!” “皇上,端宪也想去!”谢知微朝前一步,“皇上,宸郡王是端宪的夫君,他现在踪迹难寻,端宪请旨前往找寻!” 拓跋利昌自从谢知微不管不顾地甩了完颜宝现一马鞭之后,对谢知微的脾气更加喜欢,此时,听说萧恂不见了,他高兴不已,向皇帝道,“皇上,若是贵国的宸郡王不幸殒没,还请皇上将端宪郡主赐予本将,本将愿娶端宪郡主为正妻!” 皇帝摆摆手,“拓跋将军,此时,还请不要说这样的话。” 谢知微怒视拓跋利昌道,“拓跋将军,不必幸灾乐祸,待日后你死了,我夫妻二人还能长命百岁,将来儿孙满堂的时候,我会向我的重孙子们讲一讲今日昨日.你与我比试时,自断臂膀的事!” 拓跋利昌也不生气,笑呵呵地,“若郡主不幸成了寡妇,还请记住本将军的允诺!” 谢知微不予理会,等陆偃点好了人,亲自领了东厂和锦衣卫,襄王领了龙骧卫,她正要跟上去,陆偃拦住了她,恭敬地道,“郡主,这件事交给我吧,我会想办法把宸郡王找到的!” 陆偃深深地看了谢知微一眼,将她眼中的担忧看在眼里,城墙上点起的火把,随着风摇曳,陆偃妖魅的眼眸中,两簇火光在跳跃,他的眼睛似乎会说话一样,那潜藏着的一点点温柔,渐渐地安抚了谢知微的心。 她点点头,陆偃不染而朱的唇,微微一弯,转身翻身上马。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510章 不娶 薛婉清一阵唏嘘,她没想到,这一世,萧恂居然这么快就告别了舞台,她说不清是什么心情,只觉得,惋惜有之,失望有之。 她也该感谢萧恂,若有机会,她真想面对面地对萧恂说一句,感谢当年不娶之恩! 薛婉清觉得自己应该说点什么,便上前去,对谢知微道,“大表姐,请节哀!人有旦夕祸福,此乃天意,也是没有办法的事!” 谢知微冷冷地看着她,若非之前,她甩了完颜宝现两鞭子,惹得皇帝不高兴,此时,薛婉清的脸上已经有了两耳光了! “薛大姑娘,你还是别喊我大姐姐是表姐了。有你这么安慰人的吗?我看你是巴不得宸郡王出什么事吧?”谢知慧两道眉毛竖了起来,怒道。 薛婉清委屈得眼泪都在眼眶里打转了,她看着谢眺,“外祖父,我只是好心安慰一下大表姐,表妹怎么就对我这么不待见呢?” 谢眺一听到薛婉清喊他是外祖父,眉头就皱起来了,带着调侃的语气道,“清姐儿,你也喊我是外祖父,不是祖父,既然带了个‘外’字,就代表内外有别嘛,你在我面前告慧姐儿的状,你说我是护着我嫡亲的孙女儿呢,还是护着你一个外人呢?” 薛婉清的眼里顿时浮现出恶毒来,她咬着唇.瓣,不敢置信地看着谢眺,冷笑道,“谢大人这是不认我这个外孙女了?” 谢眺呵呵一笑,摸了摸谢知慧的发顶,对薛婉清的话置若罔闻,“慧姐儿,你好好陪陪你大姐姐!放心,宸郡王武功高强,他没那么容易出事!” 后面一句话是对着大孙女儿说的。 皇帝也觉得,有句话叫祸害遗千年,若是宸郡王真的出了事,皇太后就算闹,也只能闹一时,她还能闹一辈子?自己也就难受一时,将来就不用受宸郡王荼毒了。 可是,想必,上天也不会让自己这么舒服,这么轻易就把宸郡王给收回去。 “继续吧!” 这边,皇帝下了令,今日的首猎还没有结束,广场上堆满了猎物,但最大的只是狍子,连猎头狼回来的人都没有。 三国的使臣窃窃私语,语气神色里的嘲讽令皇帝很不舒服,难道说今日萧恂没有出手? 经过统计,最后选出了第一名,是楚天佑,他一共射猎了十二只锦鸡,十三只兔子,最大的一头狍子便是楚天佑的人射猎的。 看来这一次,南安伯府下了大力气,要将楚天佑捧起来,派了不少得力的侍卫跟着楚天佑,这才堆积出了这个第一名。 楚天佑多少能耐,几斤几两,京城里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南安伯夫人小韩氏欢喜不已,对大韩氏道,“佑儿去年一冬以来,还算争气,每日里也不出去外面玩了,在家里练习骑射,这才有了今日这成绩。” 大韩氏朝谢知微这边看了一眼,将谢知微惨白脸看在眼里,觉得爽快极了,“嗯”了一声,“佑儿还算争气!” 楚天佑朝崔南菀看去,眼中是深深的仇恨。他和张弘谦乃是表兄弟,只不过是在宣德侯府里遇到了崔南菀,不小心调.戏了一下,结果,他去年就被崔谢两家的人打了一顿。 后来,不-举了!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是张弘谦说,崔家的针法绝步天下,说不定是被人做了手脚。 楚天佑不是没有找过崔亭湛,但崔亭湛一口否决,他还没有娶亲,不敢声张这件事,担心会影响说亲。 因为郁闷,他才不得不留在家里射箭,他是把靶子做成了崔谢两家人的模样用于发泄。 谁知,被母亲看在眼里,这才安排人今天让他拿了个第一名。 站在高高的台上,楚天佑还是很享受被众人景仰,特别是被贵女们用充满仰慕之色的目光仰望的感觉。 “楚天佑,朕记得你是南安伯世子吧?很好,大雍的江山乃是你们的祖辈和父辈跟随太祖和朕一起打下来的,你们能够不忘本,很好!” 就在这时,突然外围传来了一阵躁动声,皇帝的眉头皱起看过去,见人群中自动地分开了一条路。 一个小太监连忙冲了过来,跪下来道,“皇上,楚三公子打下了一头黑熊!” 皇帝腾地站起身来,见一道略有些瘦弱的身影,他的肩上扛着一头比人高的黑熊,那黑熊搭在他的肩上,他走得非常艰难,黑熊的两只脚在地上拖着。 所有人都非常震惊,目光深深地看着这个青年,而小韩氏母子看到之后,却是怒火冲天,区区一个庶子,居然还敢和嫡子争锋。 楚易宁将黑瞎子摔在了高台上,木制的高台砰地震动了一下,有种塌了的错觉。 他已经精疲力竭,身子晃了晃,朝地上跪去,“皇上,臣回来晚了!” 皇帝朝地上的熊瞎子看了一眼,他自然没有错过三国使臣震撼的眼神。 完颜宗望深深地看了楚易宁一眼,问道,“皇帝陛下,敢问这位勇士姓甚名谁?” 皇帝便看向楚易宁,神色温和,“你说一下,你叫什么名字,现在在哪里任职?” “回皇上的话,臣现在宸郡王麾下行走,领先锋营。”楚易宁道。 “这头熊瞎子是你一个人猎的?”皇帝问道。 “回皇上的话,宸郡王帮了臣一把,后来,一头猛虎过来了,宸郡王领着那头猛虎进了山林,臣一个人猎杀了这头熊瞎子。” 眼看楚易宁已经虚脱了,谢知微将一片老参拿了出来,递给了一个跟随她的小太监,那小太监忙上前去,将参片递给李宝桢。 李宝桢对皇帝低语道,“端宪郡主给了奴才一枚参片,奴才想着,皇上必定爱惜猛将,不如给楚将军含一片?” 皇帝看了楚易宁煞白的脸,点点头。 李宝桢忙过去,将参片塞给了楚易宁,低声道,“郡主给的,将军多保重!” 楚易宁二话不说,含在了嘴里,他身体里似乎也跟着有了气力。 “孽子,既然是宸郡王和你一起猎的熊,你一个人背回来,当做你自己的战利品,是想欺君吗?”南安伯腆着肚子,走了过来,朝楚易宁踢了一脚,楚易宁已是脱力,无法防备,身体朝一旁滚过去。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511章 偏心 南安伯跪了下来,“皇上,臣教子不严,这孽子差点犯下了欺君之罪,请皇上降罪!” 楚易宁含着参片,精气神好了许多,还没等他说话,就听到许良道,“伯爷,楚三哥一个人斗熊瞎子的时候,我们都看到了,那时候,这头熊还活得好好的,追着楚三哥跑的时候,宸郡王已经被猛虎撵入了山林,我们都被吓跑了,以为楚三哥也跑了,谁知他一个人去把这熊瞎子给宰了,哪里来的欺君之罪?” 许良嗤笑一声,“伯爷,都是您的儿子,犯得着这么偏心吗?” 小韩氏一心要为儿子争取这第一名,好得个实缺,听了许良的话,格外生气,“许世子,这事儿,皇上自有定论,用得着你在一旁搅合吗?” “伯夫人,我哪里搅合了?我只是把实情告诉皇上而已!我看,想欺君的分明是伯爷和伯夫人!” 李宝桢领了一个侍卫过来,那人在皇帝跟前跪下,“皇上,臣等亲眼所见,确实是楚易宁一人将这头黑熊猎杀,谁说宸郡王帮忙了,但宸郡王帮忙有限,十之七八还是楚公子的功劳。” 此人乃是锦衣卫,皇帝自然信任,他点点头,“南安伯,你还有什么话说?” 南安伯扭头对楚易宁道,“孽子,你已经回来迟了,你这是要抢你大哥的第一名?” 此言一出,满场哗然,谢知微看着跪在地上,如同一尊雕像的楚易宁,前世,他是萧恂麾下的第一猛将,原本应当是嫡子的他,生母被人抢了夫君,才会沦落到成了庶子。 若是楚易宁主动提出,他的确回来迟了,不参与比试的话,皇帝自然也无法给他嘉奖了。 这样一来,楚天佑就是当之无愧的第一了! “呵,我就没见到会有这样的父母,南安伯,你想怎么样?你难道是想逼着楚三公子放弃自己今天的成果?” 绫华冲了出去,跪在皇帝跟前,“父皇,儿臣觉得,今日的第一名当之无愧应该是楚三公子,连儿臣一个外行都看出,楚世子的这些猎物根本不是他一个人猎的,难道比试还允许别人帮忙不成?” 小韩氏一阵头疼,对云贵妃道,“贵妃娘娘,三公主这话可真是有失偏颇了,她难道今日还跟着臣妇的儿子去了围场不成?怎么能张口就诬陷臣妇的儿子?” “臣妇记得,以前三公主是何等温婉的孩子,如今,是不是被一些不好的人带坏了?” 云贵妃笑了一下,她一双艳丽无双的眼睛慈爱地朝绫华看了一眼,对皇帝道,“皇上,臣妾也觉得今日的第一名当属楚三公子,皇上若是评了别人,臣妾是不依的!” 虽说云贵妃显得有些骄纵,但皇帝听了之后,却是心头荡漾,云贵妃几乎不曾用这种娇嗔的语气和他说话,他的心情也跟着好了很多,“楚三公子一个人猎了一头熊,乃是我大雍的勇士,第一名毋庸置疑!” 皇帝想了想,“你既然在阿恂麾下当先锋,朕便封你为正五品武节将军,跟着阿恂好好建功立业!“ 楚易宁顿时大喜,他朝绫华看了一眼,谢恩,“臣谢主隆恩!” 小韩氏眼前一黑,差点摔在了地上,难道说,她花了那么大的心思,她的儿子还比不过楚易宁? 她今天甚至都不曾把楚易宁算在其中,谁知,楚易宁竟然冒了出来,还压了她儿子一筹。 小韩氏怎么都不甘心,正要站出来再争取一下,云贵妃笑道,“伯夫人,怎么,你觉着皇上评判有失公允?” 南安伯忙一把拉了小韩氏,忙行礼道:“臣等不敢!” 云贵妃道,“本宫看,你们很是敢!伯夫人心中愤愤不平,本宫已经看出来了,你们说,楚世子的这些猎物都是楚世子一个人所猎,本宫是不信的,若是不服,本宫可以请两个懂骑射的人,亲自去校验一番!若有一件不是楚世子所射,你们就是欺君,你们敢吗?“ 小韩氏怒不可遏,这么多的权贵子弟,谁的猎物都是他自己一个人射的?一整天不停地放箭,就算是个铁人也受不了。 大家都是如此,彼此心照不宣而已,便是皇帝也知道,只是不说。 云贵妃非要说出来,这是几个意思?故意跟她过不去? “没想到贵妃娘娘对臣妇这个庶子倒是看重,这可真是臣妇这个庶子的福气。“说完,小韩氏别有深意地看了绫华公主一眼,“绫华公主今年也有十三岁了吧?也到了该择婿的年纪了。” 小韩氏说完,微微扬起了下巴,她倒是要看看,云贵妃是不是为了维护这个庶子,连亲生女儿都不顾了,绫华公主不是要护着这个低贱的庶子吗?大姑娘家,连羞耻都不顾了。 她的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就看云贵妃怎么回了! 楚易宁如同当头被泼了一盆凉水,浑身透心凉,他连看都不敢看绫华一眼是,活像自己是个赃物,一个目光就会玷污了绫华公主一样。 绫华气得跳脚,正要说话,云贵妃笑了一下,她明艳的脸上,如同牡丹花迎着阳光绽放,“本宫瞧着楚将军就很好,不过,儿女们的事,毕竟将来是要在一起过一辈子的,若是看对了眼,本宫有什么好阻拦的?“ 见小韩氏愕然,云贵妃抿唇一笑,道,“至于说庶子,本宫的绫华也是庶出,皇上的子女里头,论起嫡出也只有大公主和八皇子,哪一个皇子公主不是庶出,伯夫人可真会骂人,一骂就牵连一大片。” 皇帝听了这话,很是不高兴,嫡庶有别也没有说谁不同意,可犯得着放在嘴边说吗? “朕看楚易宁就很好,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的功臣权贵之子,只要有出息,为大雍建功立业,朕的封赏不分嫡庶,只论功绩!” 云贵妃挑衅地朝小韩氏看了一眼,她当然知道,小韩氏仗着自己的娘家,才会不把她放在眼里。 五军都督府,魏国公韩进益,曾经是伪帝当太子时的伴读,十五年前宫变的时候,韩进益任禁卫军都督,领五万禁卫军,为当今皇帝打开了城门,立下了汗马功劳,当今皇帝进封其为魏国公。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12章 和亲 皇帝也不能全然不给小韩氏面子,第二名点了楚天佑,对南安伯道,“今年首猎的魁首和榜眼都是你的两个儿子,你可是今年的大赢家!” 说着,皇帝便赏了楚天佑一个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正七品,比起楚易宁这个正五品的带兵将军,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下剩的,便只能得到皇帝一些赏赐了,第二名是一柄玉如意,顶多留着将来娶亲的时候,当做聘礼要好看一点。 即便如此,很多人依然欢喜异常,无论如何,这是在皇上跟前露了脸。 赏赐完毕,皇帝便让跟来的御厨们将这些猎物收拾了一部分,丽正门前中间燃起了篝火,周围架起了烧烤架子,不一会儿,炭燃起来了,肉架了上去,香味便顺着风慢慢地飘散出来。 谢知微和元嘉等人一起围着一个烧烤架子,两个小太监在服侍他们,杜沅不知道去哪里转了一圈回来,手里提着一只黄羊腿,道,“姑娘,是楚将军给的,说是这黄羊肉最是鲜嫩,这是后腿肉,烤起来格外好吃。” 谢知微忍不住深深地看了绫华一眼,也不知道绫华想到了什么,脸腾地一下红了,低着头,没有吭声。 元嘉道,“估摸着是方才三皇妹为他说了一句公道话,他才惦记着呢。” “大皇姐,你在浑说什么?”绫华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跺了跺脚,谢知微眼见得她恼羞成怒了,道,“明日去哪里玩?南边的山上应当会有不少野果子,要不我们去摘一点回来做甜酱或是果脯吃?” “好啊!”绫华忙拍手道,“到时候让许良他们跟上吧,把二皇兄也喊上,要不然,遇到什么猛兽,可就惨了。” “不用担心,那些行围的大臣们应当早就安排人把这周围清理干净了,就算有一些漏网之鱼,应当也是些小动物,没有那么危险。不过,还是让二皇子和许良他们一起给我们带路吧?” 元嘉听谢知微说得在理,她起身朝二皇子那边看了一眼,“我去跟二皇兄说。” 楚易宁和许良在一起,两个人也没有要烧烤架子,只点了一堆篝火,凑在一起烤肉吃。 “恭喜啊,你终于如愿以偿了!”许良低声道,“不知道阿恂现在在哪里了?” “不用担心,他不会有事的。”楚易宁一屁.股坐在地上,他手里拿了一条羊腿,烤了一会儿,还没有全熟,但他已经饿得受不了,便咬了一口,半生不熟的羊肉还在滴血,被他嚼吧两下便咽了下去。 元嘉过来的时候,深深看了楚易宁一眼,见青年浓眉大眼,一副沉默寡言的样子,肩上被大熊拍了一爪子,幸好伤口不深,但看着也挺瘆人。 “许良,我们明天要去南边的山上采蘑菇,你和大皇兄陪我们一起去吧!”她看了一眼楚易宁,正好对上楚易宁抬起头来的乌黑的眉眼,“你自己若是不行,最好带上两个行的人跟着我们,万一又碰到了熊或是老虎,我怕你扔了我们就跑。” “这是什么话啊,我是这种人吗?”许良见元嘉在看楚易宁,他这样的人,多机灵,拍了一把楚易宁的肩,楚易宁疼得一皱眉,“易宁,你跟着我们一起,怎么样?大公主,这个人可以吧?遇到了熊瞎子也不怕!” 元嘉笑了一下,“好啊,楚将军,恭喜你!” 楚易宁忙起身,将黄羊腿放在烧烤架子上,起身正儿八经地向元嘉行礼,“见过大公主,多谢大公主!” “谢我做什么?要谢,你也应谢三皇妹!” 楚易宁抬眼朝绫华那边看了过去,离得有点远,但他仍然能够看到绫华的笑脸,火光在她的脸上跳跃,明亮得好似一轮初升的太阳。 “臣也会感谢三公主殿下!”楚易宁低着头。 元嘉笑道,“你刚才不是送了一条黄羊腿过去了吗?你若是存心要感激的话,明天你好好保护三皇妹就好了。” “是,臣遵命!”楚易宁一板一眼地道。 元嘉突然觉得这个人可真是好玩,又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便转身离去。 姝宁好半天都没有平静下来,云贵妃是什么意思?难道说,云贵妃知道皇上要选公主去和亲了,才会急匆匆地为绫华选个驸马? 大雍朝嫡庶有别,嫡子有继承祖宗家业的权利,而庶子却没有。 襄王府这样儿的,襄王嚷嚷着要把世子位给萧恂,皇帝宁愿另封萧恂也不愿乱了祖宗宗法,便是因为萧恂乃是庶出。 云贵妃这是找不到好的了,宁愿把绫华许配给一个庶子,也要给绫华选个驸马。 没有人给她谋划,姝宁心里有些悲哀,她只能自己给自己谋划。 薛婉清在一旁高谈阔论,“自古以来,都是英雄不问出身,没必要瞧不起庶出,多少庶出建功立业?当然,若是庶出,也没有必要心存自卑,其实,上天给每个人的机会一样多……” 姝宁的贴身宫女巧香将一块烤好的肉拿了过来,递给姝宁,劝道,“公主,奴婢瞧着薛大姑娘是个有主见的,不如还是跟薛大姑娘说说,看能不能让四殿下改变主意?若说皇上真的有这个打算,公主瞧瞧今日贵妃娘娘,为何还匆匆地把楚将军定下来呢?” 姝宁彻底坐不住了,“你去把薛大姑娘请过来,就说我有话说。” 薛婉清听说姝宁要见她,她笑了一下起身,很是有长嫂风范地道,“二公主有事,我过去瞧瞧,你们大家吃好喝好,哪怕是女儿家,我们也可以活得豪爽一些!” 海雪筠充满怨毒的目光追随着薛婉清,直到她在姝宁身边坐下来。 姝宁即便有什么事,也应该跟她这个正儿八经的嫂嫂说,而不是找薛婉清这个妾。 薛婉清心知姝宁是为了和亲的事,她不等姝宁开口便道,“二公主,我给你讲过了那么多和亲公主的事,那么多创下了丰功伟绩的公主,金城公主、昭君公主,她们都是和亲公主,却为了两国的人民,为了和平,做出了牺牲,而名垂青史!你为什么要只想到你自己呢?”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亲们,有票票的帮忙投点票票哦,跪求! .... 第513章 嫂嫂 姝宁咬着唇.瓣,两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转,她充满怨恨的目光看着薛婉清,忍不住道,“你是在教训本宫吗?” 薛婉清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不悦与鄙夷,“二公主,我正是因为你皇兄,才愿意和你说这么多,你不愿去和亲,我想问问,原因是什么?” “谁愿意背井离乡?谁愿意嫁给蛮子?换成是你,你愿意吗?” “如果我是公主,我享受了大雍老百姓的供养,我的命便是大雍老百姓的,国家需要我,我当然义不容辞,不存在愿不愿意。可惜,我没有你这样的好命,你何必拿我和你比呢?”薛婉清毫不留情地道。 海雪筠让人打听这边说的话,听到丫鬟传过来的消息,忍不住嗤笑一声,道,“你想办法跟二公主说,就说我有办法帮助她。” 姝宁这边和薛婉清谈不拢,她气得早早地离开,巧香跟在她的身边,在进芝云馆的时候,低声道,“公主,才海姑娘身边的丫鬟偷偷跟奴婢说,海姑娘说有办法帮公主。看来,如今谁都知道,皇上要安排人和亲了,听说今日在围场上的时候,端宪郡主抽了完颜宝现公主两鞭子,完颜二大帅便提出要尽快签订协议,皇上已经答应了,所以,留给公主的时间不多了。” 姝宁的腿一软,几乎摔了一跤,她进门后,无力地坐在北面窗前的榻上,“你去问问,若是海姑娘得了空,请她来我这里喝茶。” 海雪筠正等着,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她就过来了,带来了礼物,将一个匣子递给三公主,“第一次见公主,不好空手来,一点心意,还请公主不要嫌弃。” 姝宁接过了匣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祖母绿的手镯,晶莹剔透,碧绿无暇,一看就非凡品。 姝宁在其母妃得势的时候,也见识过不少好的,但依然一眼就喜欢上了,“海姑娘太客气了,这太贵重了!” “公主言重了,我与公主交浅缘深,这点东西算不得什么。” 姝宁笑着道,“不日,我皇兄与海姑娘大婚后,我当喊姑娘一声嫂嫂,既是如此,那我就先收下了。” 说着,姝宁便让巧香将手镯收了起来,道,“海姑娘,你说你有法子帮我,不知是什么法子?” 海雪筠道,“公主想必是在为和亲的事苦恼,其实,这种事,又何必苦恼呢?” 姝宁眼睛一亮,不耻下问,“我的好嫂嫂,你就帮帮我吧!” 海雪筠对这个称呼很受用,但她好歹也是世家贵女,不能不矜持,红了脸,娇嗔道,“公主再浑说,我可就不管了!” “好嫂嫂,你就说说吧,我四皇兄不疼我,难道嫂嫂也不管我了吗?” 海雪筠一副疼爱姝宁的模样,摸着她的头,“可怜见的,我怎么能不管你,你四皇兄也是要管你的,恐怕是听了一些人的话,才会一时入了歧途,你可千万别怨他,将来有他后悔的时候。” 姝宁被感动得眼泪都落下来了,“我母妃被奸人诬陷,至今不能洗刷冤情,我皇兄被鬼迷了心窍,也一点都不替我着想,我也只有靠嫂嫂了。“ 海雪筠道,“你也是,一点子小事,就慌乱成这样,你有什么事早点和我说,我别的帮不上,还能不帮你拿个主意?” 姝宁道,“我一时没有想到,不知嫂嫂有什么好主意?” “大娄要和亲,也不过是要个人而已,不一定非得是公主,不拘是哪个贵女,不是公主,皇上一册封,不就是公主了吗?你也别听人胡说,从古至今,有几个真正的公主被送去夷族和亲过?公主何等金尊玉贵,怎么能被当做礼物送给夷族呢?“ 这是姝宁这些日子里听到的最窝心的话,她眼泪都落下来了,握住海雪筠的手,“谢谢嫂嫂,还请嫂嫂一定要多疼我,我如今,有母亲相当于没有母亲,有皇兄就等于没有皇兄,也只有嫂嫂才肯为我谋划。” 海雪筠拍拍姝宁的肩,好生安抚道,“你且想想,看谁最适合去和亲了,要我说,最合适的就是选个身份高贵,让夷族挑不出刺儿的人才好。” 姝宁想着薛婉清一向最是看重惠和,而惠和也为了和亲的事,三天两头在自己面前说道,那口吻和薛婉清几乎一模一样,她不由得笑了,若是惠和,也很不错。 姑嫂二人确定好了人选,就看如何找机会布局了。 宴会一直进行到近亥时才结束,陆偃和襄王还没有回来。 谢知微回到悦性居,她累得快趴下了,沐浴过后,从耳房出来,穿了一身中衣,披着一件夹袄,在内室的榻上坐下,一点儿睡意都没有。 屋子里一道黑色人影闪过,谢知微吓得浑身一激灵,正要喊人,对方已经抢先一步,捂住了她的嘴,“湄湄,是我!” 熟悉的声音,令人心安的气息,谢知微全身都松懈下来了,她委屈得眼泪都快出来了,扭头看向萧恂,“你有没有受伤?” 萧恂将谢知微紧紧搂在怀里,听到她问的第一句话就是“你有没有受伤”顿时窝心不已,“我没有,是不是把你吓着了?湄湄,有没有吓坏你?” 谢知微转过身,将脸埋在了萧恂的怀里,问到他身上只有青草的气息,没有血腥味,方才放下心来,“我看到楚易宁和大熊斗,虚脱了的样子,我都担心坏了,阿恂,那头猛虎有没有伤到你?” “怎么会?我怎么会被猛虎伤到呢?天底下还没有哪头老虎能够伤到我的,是我故意让人说,我本来今晚就会走,但怕你担心,就回来先看看你,和你正式告别再走。” 谢知微紧紧抓住萧恂腰间的衣服,一副不肯让他离开的样子,萧恂生怕她冷,用她的夹袄将她紧紧裹住,“我抱你去床上躺着好不好?这个鬼地方,后面都是水,湿气很重,很容易着凉。” “嗯!”谢知微点点头,很是乖巧,两颗泪珠挂在她的眼睫毛上,萧恂看着一颗心已经化成了一滩水,也心疼得不得了。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514章 甜蜜 萧恂一把将谢知微抱起来,小心翼翼地横抱着,放到床上,将她塞进被窝里,用被子将她裹住,自己坐在脚踏上。 “陆大人和王爷去寻你了,你又跑回来了,他们不是要急死?”谢知微任由萧恂握住她的手,她枕在枕头上,看着萧恂的俊脸,虽然知道他不会有事,可是难免会担心,现在看到他突然跑回来只为了和自己告别,谢知微心里又很甜蜜。 “他们都知道我的计划,我之前也都和他们说过,他们也不会着急,我就怕你会胡思乱想,湄湄,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只要你好好的,我都会活着,我怎么会让你做寡妇呢?” 萧恂“寡妇”二字还没有出口,谢知微便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呸呸呸”三声,“你不许胡说!” 她的脸羞得通红,娇嗔道,“一点儿都不吉利!” 萧恂乐得快找不到北了,凑过来,忍不住轻轻地在她红艳艳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唇.瓣贴着她的肌肤道,“湄湄,你信不信呢?” 谢知微的脑袋朝旁边挪了一下,却没有避开他的唇.瓣,他似乎故意的,唇.瓣轻轻动着,将她的娇嫩的脸蛋儿含着,舌尖轻轻地舔了一下,意犹未尽。 谢知微忙推开他的头,将被子拉起了一点,将脸遮住,只露出了一双眼睛。 萧恂低声笑起来,一双好看的凤眼里,如同缀满了星星,亮晶晶的,看到谢知微潋滟的桃花眼,他抬手轻轻地抚摸她的眼睛,长了厚茧的指腹描摹过她的眼部轮廓,她饱满的额头被他窝在掌心里,温暖而又干燥。 “湄湄!”萧恂低沉喑哑的声音在她的耳畔响起,胳膊肘撑着床铺起身,他另一只手握住了谢知微的手,微微发力,心中的不舍喷涌而出,他低头亲了亲谢知微的指尖,“等我回来!” 谢知微的指尖弯曲,用力抓住了萧恂的手,声音颤抖着,“你什么时候回来?” “春天,等春天到的时候,我就回来了,来年,我们就成婚,到了那个时候,我带你去我的封地,好不好?” “嗯!”谢知微抿了抿唇,“你要平安回来,我给的药,还有没有?我都不知道你这次会走,没有做什么准备。” 她连忙起身,准备去找药,将自己平日里备着的药都给他带走,萧恂却拦住了她,一把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往怀里摁,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胸膛里带走,“不用,我都没有用,还有很多,我若是需要,岂会不跟你说。湄湄,别动,让我抱会儿。”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姑娘,明艳的眉眼,眼中涌动着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情愫,她飞快地抬眼看了他一眼,便垂下眼帘,将那么羞涩潜藏,萧恂忍不住轻笑,手掌在她的后背上揉了一把,便滑到后脑勺上,轻轻地一按,拇指的指腹轻轻地摩挲着她的脸蛋,又在她的发顶亲了一口,嘱咐一声,“等我回来!” 和以往的每一次一样,萧恂等谢知微睡下,帮她将被子掩好,放下了帐子,这才翻窗离开。 站在谢知微的窗前,萧恂曾经无数次想不明白的问题,到底他的姑娘是对他信任呢,还是只当他是个男手帕交,这一刻,他终于想开了,他的湄湄那么聪明,只怕很早很早就明白了他的心意了。 她就那么站在那里,笑吟吟地看着他,傻乎乎地一步一步试探着靠近,像小猫儿一样,一点一点地撩拨她,最后,才猛地跃起,将他的姑娘抱进怀里,约好,将来叼着她回家。 她对自己,是如此包容! 无论如何,他都要待她,比她待他更好一点! “郡王爷,该走了,再不走,天就要亮了。”墨痕一身黑色的夜行衣,手上提着一柄剑,催促道。 萧恂最后朝内室的窗户看了一眼,轻声道了一声“走”,纵身一跃,消失在黑暗中。 谢知微起身,打开窗户,朝花影晃动的方向看去,站了良久,杜沅进来,将一件斗篷披在谢知微的身上,催道,“姑娘,歇下吧,明日还要早起!” 次日一大早,宸郡王失踪,可能被冲入河道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赤峰行宫。 云贵妃专程把谢知微叫到宫里安慰一番,谢知微笑道,“娘娘,郡王爷不会有事的,我也不担心,我相信,不管他遇到什么事,都会度过难关。“ 云贵妃点头道,“嗯,的确如此!你能这样想,我也不担心了。听绫华说,你们今天要去南山上采蘑菇?” 谢知微笑道,“是啊,好难得出来一趟,便想到处走走。” “那去吧,一会儿绫华要来我这里催人了,你们好好玩,我年纪大了,比不得你们小姑娘,哪里都不想去,就想窝在一个地方,看看日升月落,这样时间过得快点!” 正说着,绫华已经蹦蹦跳跳地跑来了,“母妃,我和微妹妹可以走了吗?” 云贵妃不由得和谢知微对视一眼,笑道,“你看,我怎么说来着?去吧去吧!” 谢知微便和绫华一起出来,两人走在行宫里面,穿花拂柳地经过,不时遇到一些人,将奇怪的目光投向谢知微,隐约还能听到叹息声,议论的声音“要是宸郡王找不到了,端宪郡主以后怎么办”云云。 绫华气得六窍生烟,恨不得上前去撕裂了那些人的嘴,谢知微却拉着她,“不用管,理他们做什么?” “那我们走快点,大皇姐他们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绫华拉着谢知微跑了起来,幸好两人穿了一身骑装,谢知微捂着头上的珠花,生怕跑的时候掉了。 二人到了门口,果然,都等着了,元嘉、崔家姐妹、谢知慧,还有护卫行列的二皇子、许良和楚易宁,都骑在马上,等着她们俩。 “走吧!”绫华翻身上了马,英姿飒爽地走在最前面,众人都跟在她的身后,元嘉笑道,“你们说,绫华像不像一个领兵出征的大将军?” 绫华举着手中的马鞭,高喊一声,“勇士们,跟着我冲啊!” 说完,她一鞭子抽向马屁股,马儿扬蹄跑了起来,众人都纷纷大笑着,跟了上去。 ------题外话------ 第二更! 第515章 戏精 皇帝正在汇德门前验一批新到的马,看到绫华等人说说笑笑地朝南面而去,不由得笑问陆偃,“阿偃,他们这是去哪里?” 陆偃一夜没有睡,神色间一点倦色,“回皇上的话,臣听闻两位公主和郡主要去南山采蘑菇。” 旁边拓跋利昌问道,“皇帝陛下,听说宸郡王是找不到了,不知这消息是不是真的?” 陆偃掀起眼皮子朝拓跋利昌看了一眼,便垂下了眼皮子,他如笔墨描绘般的眼尾微微上翘,一点猩红,如同迎着黑暗绽放的曼殊沙华,妖魅无比。 “朕已经派禁卫军沿河流顺流而下了,朕相信,宸郡王不会有事。” 他话音方落,襄王便扭着肥胖的身子,哭哭啼啼地出来了,看到皇帝,哀嚎一声,“皇兄,要是臣弟的阿恂没了,臣弟怎么办?” 皇帝听着就很烦,但不得不耐着性子,“阿恂只是失踪了而已,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哭什么?他有这么容易没了吗?” “那臣弟要不要去跟母后说一声啊?臣弟不是怕母后知道了,会有个三长两短吗?”襄王哭道,“臣弟只要一想到阿恂不知道被泡在哪个臭水沟里,或是被水草缠着成了个水鬼,我这心啊,就像是被人用刀割了一样。” 三国的使臣纷纷低着头,心里高兴坏了,没想到连老天爷都站在他们这边啊,若萧恂不死,他们真的要掂量一下,将来恐怕很难对付这个宸郡王,谁知,天妒英才啊,多大一点年纪呢,就没了! 果然,能够成长起来的英雄才是真的英雄。 三国的使臣觉得,皇帝就是在故弄玄虚,看来宸郡王果然是凶多吉少。 “你告诉母后做什么?母后如今在礼佛,这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你去跟母后说了,母后一着急,有个什么事,谁能担得起这个责任?” 义武侯在一旁道,“皇上,既然宸郡王没了,依臣的意思,军中不可一日无将,陕西行都司那边谁来任主将,需早些做决定!” 他说完,便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臣愿请任陕西行都司都指挥使。“ 义武侯话还没有说完,襄王便跳了起来,指着义武侯的鼻子骂道,“好啊,本王的阿恂果然是你下了黑手,你这个王八羔子,你是不是打算谋害了本王的儿子后,你好来抢这个行都司指挥使的位置?” 义武侯的鼻子被襄王的手指头戳得生疼,他连忙后退,膝盖在地上摩得生疼,“襄王爷,您疯了吗?本侯在向皇上禀报国事!” “国事?本王看,你就是想把公器私用,谁不知道你家里穷得都快冒烟了,要不是西凉人给你银子花,你为了还赌债,只怕把你夫人都要租出去了,只差卖儿卖女了,你谋这个都指挥使的位置,你还敢说你没有私心。” 义武侯浑身的冷汗都出来了,他后悔死了,就算为了皇上满腔忠心,也不该不小心捎带上了襄王这个疯子,此时,他已经毫无退路了,“皇上,臣对皇上忠心耿耿!” “皇兄,臣弟的阿恂肯定是被义武侯害死了,皇兄,义武侯与西凉使臣勾结,谋害臣弟的儿子,皇兄,你一定要为臣弟主持公道啊!” “呜呜呜,我可怜的儿啊!你告诉爹啊,义武侯这个老不死的,他到底怎么害了你?” 义武侯气得浑身都在哆嗦,这行宫里到处都是人,他就算想与西凉人说句话,也没有这个胆子啊,襄王真是个疯狗,逮着人就咬。 就在这时,一个东厂千户上前来,陆偃打了个手势,那千户便忙躬身上前对皇帝道,“皇上,末将等在玉滦河靠左峰附近发现了打斗的痕迹,从削下来的衣服碎片来看,应当是宸郡王的,现场种种迹象表明,宸郡王在掉入河流中时,被人围攻,末将捡到了一根扎入水草中的箭矢,箭簇上有义武侯府的标记。” 那千户朝义武侯看了一眼,双手呈上了一根断了一截的箭簇,皇帝拿到手中一看,脸色都变了,见箭簇上果然是义武侯府的标记,将箭簇扔给了义武侯,“你自己看看!” 襄王“嗷”了一嗓子,两眼一闭,噗通一声,重重地倒在地上,陆偃等人自然吓了一跳,连忙安排人将襄王抬下去,吩咐传太医。 义武侯被扣押,皇帝下令,剥去义武侯的官袍,将其下狱,抄家,交由三司会审。 “皇上,臣冤枉啊!”义武侯的声音传遍了行宫的上空,他喊了一声,“皇上,不要被奸人蒙骗啊!” 这一嗓子,将晕过去的襄王喊醒了,襄王从春凳上跳了下来,喊道,“你才是奸人,姓洪的,你不得好死,你害我儿,你早该下地狱!” 皇帝听到这话,一阵头疼,他按了按额头,“老四,你瞧着中气十足,朕看,也不必给你传太医了。” 襄王狠狠地瞪了皇帝一眼,“皇兄,三司会审,臣弟要在一旁看着!” 这个要求不过分,皇帝自然不会反对。 襄王便拍拍陆偃的肩,道,“小阿偃,昨晚你陪着本王到处找阿恂,辛苦了!” 陆偃忙侧身,不着痕迹地避开,极为恭敬地道,“这是陆偃的本分!” 襄王不满地道,“小阿偃,你躲什么?你虽生得花容月貌了些,你放心,本王对你没有非分之想,阿偃,本王是想跟你打个商量,能不能把你诏狱里的那些刑具借给本王用一下?” 陆偃忙飞快地朝皇帝看了一眼,眼中盛满了惊慌,皇帝看明白了,对陆偃很是满意,也很头疼襄王,问,“你又想干什么?” “皇兄,你还好意思问我做什么?我当然要用那些刑具来对付义武侯,谋害了我的儿子,我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 “他好歹是侯爷……” “那你虢夺他的爵位!”襄王寸步不让,两眼通红,一副疯魔了的样子,“要是臣弟的阿恂真的不在了,我也不活了!” 皇帝听得心里突突地,他想到若是襄王父子有个三长两短,皇太后必然不依,便道,“阿偃,先把人关进诏狱吧!” 进了诏狱,就是陆偃的地盘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16章 聘礼 义武侯还真没有敢害萧恂,他是疯了才会去害皇太后的宝贝疙瘩,襄王这个人看上去不着边际,也不是个好相与的,敢碰他的命.根子,他就能咬下你的命.根子。 萧恂肯定是不见了,至于是死是活,现在不好说,但肯定不是被义武侯所害,而眼下,倒霉的是义武侯。 义武侯被锁拿,皇上有令,先关进诏狱。 陆偃亲自锁拿义武侯,看到这个容貌昳丽的青年,气定神闲,义武侯突然怕了,他猛地朝陆偃扑去,一把掐住陆偃的脖子,“是你害本侯,是不是?是你挑唆得皇上对本侯起了疑心,是不是?” 东厂番子连忙将义武侯拉开,但陆偃白皙如玉的脖子上,左右各出现了五指红痕,米团吓得要死,连忙道,“督主,奴才给您用郡主的药膏吧!” 陆偃摆摆手,轻轻地抚摸了一下脖子,那如玉般的手指,贴在紫红的脖子上,泛着冰冷的瓷釉般的质感,他笑了笑,“送义武侯回去吧!” “陆偃,你不得好死!”义武侯一直嚷嚷着的声音在行宫的上空响起。 皇帝听到后,怒不可遏,之前还存留的一点对义武侯的情义此时被消耗殆尽,特别是看到陆偃脖子上,被义武侯掐出来的青紫后,更是怒道,“朕看,义武侯是疯魔了!“ 谢知微等人刚刚来到了山脚下,弃马登山,所有的马儿归拢在一起,二皇子安排了两个小太监看着。 九月今秋,山上的树色彩纷呈,在早晨阳光的照耀下,树叶上还滚动着颗颗露珠,雾霭如同一条玉带,将山腰环住,露出尖峭的连绵起伏的山顶,如同仙境一般。 “就这么一窝蜂地爬上去,太没趣了,我提议,我们分成两组,来个比赛好不好?大家拿出奖励来,看哪一队先爬上去,得筹最多,哪一队赢,奖励就归哪一队,如何?”许良提议道。 自然是没有不可的,许良将腰身上的玉珮拽了下来,扬起来,“那些一而再再而三输筹码的,快点啊,这次,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元嘉摸了摸脖子上的项圈,“不是吧,我就爬个山,难道说,我这个项圈又要保不住了?自从和微妹妹在一起,我已经输了两个璎珞项圈了。” 绫华也捏了捏自己的项圈,“谁还不是呢?记得去年的风夕节投壶,昨天的赛马,不行啊,大皇姐,我这个要是输了,母妃非要骂死我不可,肯定好久都不会给我打项圈了。” 众人都忍不住笑起来,楚易宁也是忍俊不禁,深深地朝绫华看了一眼。 谢知微将手腕上的一个雪玉镯子取了下来,举在手中扬了扬,“我这个也不便宜,要是输了,我也会很心疼哦!” 绫华扑了上去,抢谢知微的雪玉镯子,“什么意思,你把五皇兄给你的聘礼拿来赌,是不是想五皇兄回来后收拾我们?” 谢知微的脸通红,抢了过来,“你别瞎说,他哪里给我下过聘礼了?是我来前,我母亲给我的!” “好好好,等五皇兄回来,我立马就叫五皇兄去给你下聘礼,一天都不耽搁,好不好?” “哎呀,绫华姐姐,你可真坏,你这张嘴……” 谢知微作势要去掐绫华的嘴,绫华吓得直往后退,她的后背贴上了一堵坚硬如城墙一样肉墙上,温暖的感觉贴着衣服传了过来,绫华突然不敢动了。 这时,那肉墙才稍微朝后挪了一点,避开了她,一道温润的声音在耳边道,“三公主,小心一点, 绫华越发不敢动了,直直地看着谢知微,伸出手,“微妹妹,拉我一把!” 谢知微看看绫华,又看看楚易宁,忍不住笑了一下,朝绫华伸出手,握住,将她拉上来,“后面还有人呢,掉不下去的啊!” “我,我怕把他挤,挤下去了!”绫华上来后,连忙朝后看去,见楚易宁果然站在一块凸出的石头上,他的后面倒也不是悬崖,却是一片陡坡,坡上满是荆棘,真要掉下去了,也不好受。 她忙道,“你能上来吗?小心点,要不要我拉你?” 楚易宁一跨步,自己上来了,低声说了一句,“没事!” 队伍里,男子一共六人,二皇子,楚易宁,许良,郑靖彦,以及子时时分才从京城赶过来的沐归鸿,和小侯爷曹云辞。 女子这边也是六人,元嘉、绫华,谢知微,谢知慧,崔南嘉以及崔南菀。 人数正好,崔南菀却笑道,“你们玩你们的,我是没有那本事去爬山,我就留在这里给你们看马好了。” 谢知微道,“大表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呢,你要是爬不上去了,我拉你。” “郡主,你自己先爬上去再说吧!”许良是一心要讨好谢家,就对崔南菀道,“崔家大表姐,你也别和我们生分了,你要是不能爬,你就慢慢走在后头给我们做个公证好了。” “好!”崔南菀哪里会和一群少年少女们一块儿玩,“我就给你们做个公证人,你们谁也不许耍赖。” 许良拣了九片树叶子,五片一样,另四片又一样,他只露出叶柄,让人抽,“有四人一组,有五人一组,抽到哪组算哪组,不许耍赖!” 一人上前抽了一枚树叶,最后分出来的组是楚易宁、绫华、沐归鸿、谢知慧和曹云辞;剩下的人是一组,二皇子、元嘉、许良、崔南嘉、谢知微和郑靖彦。 许良一看,不乐意了,蹦起来道,“归鸿,我们换,你若是跟我换了,我才得的那匹大宛马算你的!” 沐归鸿几乎没有思索,指着许良,“许良,你当真?” “我当真!没有一字虚言!”许良举起右手,只差赌咒发誓了! “许良,你特么有病,你有大宛马,不留着,就为了得这么个虚名,你跟我换啊!”曹云辞气死了,被沐归鸿一把往身后拉去,“滚,少在这儿掺和,没你什么事!” 沐归鸿和许良换了,两人都很高兴,郑靖彦有些不明所以,茫然地问道,“许良,你哪怕赢了,这点筹码,也不一定够你买一匹大宛良马吧?“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记得投票票哦! 第517章 羞死 大宛良马可遇不可求! 许良却满不在乎,“我乐意!” 郑靖彦也不是傻子,看到许良耳尖儿上慢慢泛上来的红晕,还有他的眼神不时瞟向谢知慧,郑靖彦心中恍然,原来许良是想和萧恂做连襟,这臭小子,真是打一手好算盘。 这是扒定了萧恂,把亲爹坑了都在所不惜! 就因为这厮一天到晚跟着萧恂,襄王爷都恼了上次为了这个原因,把永新伯都关进诏狱了,虽说好吃好喝地招待了几个月,可那地方是能住人的? 永新伯被放出来后,就一病不起了! 许良竟然还不知悔改,居然还勾搭起萧恂的小姨子。 郑靖彦也不说破,看戏不怕台高,笑道,“你乐意就好!” 所有人都各就各位,随着崔南菀一声令下,所有人都快步朝山顶跑去,准备等跑不动了,到了哪儿,再在哪儿采蘑菇,摘野果子。 各人带的丫鬟,跟随的太监们跟在后面,只见崔南嘉跑得快了点,一脚踩在了青苔上,差点摔个狗啃地,一直跟在她后面的二皇子连忙眼疾手快地拉了她一把,崔南嘉忙道了一声“谢谢”便手忙脚乱地朝前跑去,很是激动。 二皇子萧昶曜看到她红扑扑的脸蛋,只觉得心情很好,便劝道,“你不要一下子就把劲儿用光了,后面就没力气了,慢慢来,不要急!” “可是,你看微妹妹,她都跑到前面去了呢!”崔南嘉看到自己这边,元嘉的体力也没有很好,有点着急,很显然,他们这一队里头,她和元嘉就是拖后腿的。 沐归鸿不紧不慢地跟在元嘉的身后,爬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见她气喘吁吁了,便问道,“要不要我拉你一把?” 元嘉喘了一口气,“来,小鸿子,拉本宫一把!” 沐归鸿嗤了一声,快走两步,越过她,“想得美!” 元嘉也没有真的要她拉,她驻足看了谢知微一眼,见谢知微不紧不慢地快步走在前面,叹了一口气,“唉,微妹妹的体力可真好!” 谢知慧道,“我大姐姐自从雎州回来后,就每天都在跑马场里跑几圈马,练习射箭呢!” 许良跟在谢知慧的身后,看了她一眼,有些气馁,谢家的姑娘,体力要这么好做什么?谢知慧的年纪明明最小,可是,她走得非常稳健,以至于许良都没有用武之地。 许良伸了伸自己的右手,心说,姑娘不摔跤,要你何用? 许良是打定了主意,要把谢知微的一个妹妹叼回家,一来,他和谢家的姑娘打交道多,很喜欢谢家的家风,姑娘们很有教养也极有主见,还相当团结,不像别的家族,家族大了,兄弟姐妹之间就一天到晚狗咬狗。 二来,他也的确很想和萧恂捆绑得更紧一点,既然这辈子已经决定要跟着萧恂走,那就走得更加近一点。 许良想着想着,突然一脚踩在一片树叶上,也不知道树叶底下盖着是什么,猛地一滑,朝前扑去,他条件反射地朝前一抓,一把抓住了谢知慧。 谢知慧正在爬坡,就这样被他扑得四脚贴地地趴在了地上,而许良的上半个身体趴在她的身上,他闻到了一股臭味,脚不敢触地,连忙两条腿伸开避让,如此以来,就更加不能动弹了。 “大姐姐!”谢知慧快哭了,喊起来,“呜呜呜,是谁啊,快起来啊!” 许良朝后一看,果然是一摊屎,他一脚踩在了一摊屎上,虽说没有弄脏鞋子,可是,实在是太恶心了。 谢知微吓了一跳,忙过来拉谢知慧,看到许良,她别过脸去不敢看,只牵着谢知慧的手,“二妹妹,你稍微忍耐一下!” 萧昶曜等人也忙过来将许良挪开,谢知微和崔南嘉一左一右将谢知慧拉了起来,拍掉了她身上沾的灰尘和树叶,幸好今天她穿的是茜色骑装,也不显脏,是以看得不是很明显。 谢知慧扭头朝着许良怒目而视,“你到底怎么走路的吗?” 姑娘家娇嗔越发添了几分妩媚,许良朝她无辜地眨了眨眼睛,摊开手,“我这……今天的运气也实在是太差了点!” 谢知慧不擅长和人吵架,但今天实在是太过分了,许良一个男子,摔一跤会死人吗?居然拉带她也摔了不说,想到许良的上半身趴在自己的身上,他的脸正好碰到了自己的屁.股,谢知慧就想羞死算了。 谢知慧怒不可遏,谢知微也很能体谅妹妹,可是这种事也不是谁乐意的,想到许良一脚踩的那坨屎,她又实在不好站在妹妹这边为难许良。 谢知微牵着妹妹的手,摸了摸鼻子,转过脸去,有些不忍看。 眼见追求姑娘没有成功,最后成功把人惹恼,许良在心里将那在这里拉屎的人或是动物骂得死了不能超生,过来朝谢知慧打躬作揖赔礼道歉,“二姑娘,都是我的错,你要打要骂都可以,我今天真的不是故意的!” 若不是一脚踩下去感觉到的异样把许良给吓着了,他自己摔了也不敢扯带谢知慧啊! 郑靖彦嚷嚷了一声“哎嘛,怎么臭成这样?” 许良猛地回头,恨不得把郑靖彦的嘴巴捂住,但来不及了,郑靖彦循着臭味看了一眼,惊呼道,“哎呀,许良,你刚才是一脚踩在这坨屎上了吗?” 众人忙纷纷往边上避让,看许良的眼神也像是看一坨屎。 许良跳了起来,面红耳赤,“姓郑的,你胡说,我没有,我踩在树叶上,我身上也没有屎!” 他边说,边将脚底在草上左右蹭,也没有看到屎,方才放下心来,朝谢知慧道,“二姑娘,这个,是我的不对,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郑靖彦“哎呀”一声,“哪里还有屎,让我也踩一脚,我也想摔一跤!” 哈哈哈哈! 终于,首先忍不住笑起来的是沐归鸿,紧接着,元嘉等人也实在是再也忍不住了,谢知微憋得眼泪都快出来了,也笑了,连楚易宁那张冰山脸也忍俊不禁,别过头,嘴角高高翘起。 谢知慧又气又恼,转身将脸埋在大姐姐的肩头,委屈地道,“大姐姐,这个人可真讨厌!”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518章 冒犯 许良的一脚屎,将比赛的气氛破坏殆尽。 众人笑够了,力气也没了,有气没力地朝山顶爬去,爬了一个多时辰,姑娘们便爬不动了,找到了一块比较干净的大石头,下人们上来铺上了垫子,先歇一会儿。 许良一直跟在谢知慧的身边,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谢知慧便忍不住道,“我又没有怪你,你总跟着我做什么?你的道歉,我都接受了!” “那个,二姑娘,我虽然不是故意的,但也确实是做错了,虽说今天的事,不会有人说出去,可是,并不代表不曾发生。二姑娘,若是你不反对,我,我,回京后,我就让我娘,上门提亲!” 谢知慧惊得快跳起来了,两道柳眉竖起来了,“凭,凭,凭什么?” 她说话都结巴了,“你,你欺人太甚!” 许良完全懵了,他怎么可能会欺负她呢?眨巴着无辜的眼睛,许良等谢知微过来后,道,“郡主,我冤枉,我没有欺负令妹!” 谢知微能说什么,只看到妹妹一脸娇嗔,并没有那种要与人拼命的急怒攻心,便觉得这事儿不简单。 “二妹妹,他说了你什么?” “他,他,他居然,居然说,说要让他母亲去家里提亲,太过分了。”谢知慧气得话都说不周全了,看着许良,要扑上去咬他一口的样子。 许良见她居然敢说出来,也是大吃一惊,不过,害羞多过于惊讶,对谢知微解释道,“这,我,也是,我不想做个不负责任的人。“ 谢知微拧着眉道,“许良,你只是想负责任?若是只想负责任,今天这件事,我二妹妹并不需要你负责!” 许良一听,好家伙,有戏了,他连忙一步窜了上来,诚心诚意地道,“郡主,其实不是这样,我现在想起来,就那次在书铺,我其实就……要不然我怎么会想到要去坑二姑娘呢?” 谢知微懂了,谢知慧还是个懵的,皱着眉头,“你还好意思说那一次,我可要谢谢你,你真是给我上了一课,我都不知道还有你这种人。” 谢知微知道,许良这是把二妹妹给惹急了,不得不说,许良这脑袋瓜子比起萧恂来,可以用猪脑子来形容了,怎么能这样呢? 她知道这事儿不能急,而这种事,她也着实插不上手,只好丢开一边,问道,“二妹妹,我们去那边看看,有没有树莓吧!” 自从上次,萧恂带她去采摘了树莓后,谢知微便很喜欢吃这种野生的果子,想多摘点回去,能不能做酱料,早上吃馒头的时候可以沾着吃,或者用来做点心,应当也极好。 许良就跟条尾巴一样跟在谢知微两姐妹的身后,绫华见了,忙道,“楚易宁,我们也过去看看吧!” 楚易宁一直跟门神一样守在绫华的身边,绫华喊了他,他二话不说,便抱着怀里的剑跟在绫华的身后。 “啊啊啊,呜呜呜!” 突然传来一声尖叫,正在休息的众人忙跳了起来,跑过去一看,见荆棘丛的后面,许良一把将谢知慧抱在怀里,而谢知微的脚前,一条竹叶青蛇,已经被谢知微用一根针钉在了地上。 楚易宁听到叫声的时候,已经一把搂住绫华的腰身,直线后退,退了十来步,才站稳,他收回手,又是面无表情地道,“抱歉,三公主,事出突然,冒犯了!” 他说话的时候,都不敢看绫华的脸,绫华看着他通红的耳根,抿唇笑了一下,装作若无其事地道,“多谢!” 谢知慧一脚踩在竹叶青蛇的身上,被蛇咬了一口,伤口处眼看就肿了起来,谢知微十指如梭,将她伤口四周用针封住,对许良道,“帮忙把我二妹妹挪过去一下!” “不要,我自己走!”谢知慧要将许良推开,谢知微拦住了,“你现在不能用力,不能激动,否则会加快气血运行,容易毒气攻心!” 许良一听这话,也顾不上谢知慧反对了,一把将她抱起来,放到了大石头的垫子上,朝她流着泪的脸上看了一眼。 谢知慧也觉得挺丢人的,但又觉得方才要不是很生许良的气,她也不会走路的时候那么不小心。 谢知微将一枚解毒药丸塞到了谢知慧的嘴里,将她的袜子褪了下来,见小腿上红肿了一块,将一根略粗一点的针扎了进去,她的手指轻轻地弹在针尾上,黑色的血从针缝的旁边渗出来,很快,红肿便消退了,待流出鲜红的血,谢知微就将针拔了,道一声,“好了,没事了,下次走路注意点!” “行,见识到了!”郑靖彦道,“郡主,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有你在,我觉得我能活到九十岁!” 二皇子也深深地看了谢知微一眼,竹叶青蛇的毒性很大,被咬了,十有八.九会没命,可遇到了谢知微,就像是被蚊子叮了一下,她全然都不当一回事。 丫鬟忙过来帮谢知慧把袜子穿好,又穿上了鞋子,她一抬头,见许良盯着自己的脚看,顿时气怒不已,又不好说,朝许良走过去的时候,一脚踩在许良的脚上,许良“嗷”了一声,吓得众人又忙看过来,他抱着自己的脚,“没事,没事,我不小心左脚踩到右脚上了。” 谢知慧低着头,忙走到一边去,却没有看到谢知微落在她身上的深深的目光。 虽说被蛇咬了,是件很倒霉的事,但谢知慧这么快又生龙活虎起来,没有人被这件事影响心情,大家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姑娘们采蘑菇,摘野果子,公子们帮忙提篮子,或是爬树摘高处的果子,倒是玩得很开心。 中午时分,二皇子和楚易宁等人一起去打了野鸡和兔子来,在临水的地方整治了一餐野味,这才满载而归。 崔南菀还是在老地方等着,她吃的是丫鬟带来的午餐,看到众人回来,人人都很好,也很高兴,她也跟着很高兴。 “大姐姐,你今天在做什么呀?”崔南嘉很是愧疚,她带大姐姐来的,却把大姐姐一个人丢在这里。 崔南菀的丫鬟辛夷脸上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也很亮,指着旁边的篮子,“四姑娘,快看,这是我们大姑娘今天捡的野莓,个顶个的好,说姑娘和殿下公子们肯定都比赛去了,没功夫捡野果子,大姑娘便多捡了些。“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519章 怪我 “我们今天捡得不多,不过,大姐姐,今天玩得真是太开心了!“崔南嘉说完,不好意思地朝谢知慧看了一眼,见她又在开开心心地和绫华她们说话去了,崔南嘉心中的愧疚才一哄而散。 今天貌似不开心的只有谢知慧一人,但她又好似并没有多不开心。 “开心就好,我今天也很开心!” 一行人往山下走,路上遇到了匆匆上来的小太监,原来是陆偃看着时辰不早了,让人过来催一下,让尽快回去,担心太阳下山后,野兽会出来。 虽说会有行围大臣负责将一些猛兽赶往山林中,但难保会有漏网之鱼。 “我们稍微走快些吧!”二皇子年纪最长,走在边缘,催促众人道。 散放在山下的马已经被牵了过来,等到了平地上,众人便翻身上马,许良朝谢知慧看去,谢知微眼角余光瞥了他一眼,催动马儿朝前跑,她看上去神色平静,心里其实却是怦怦跳,也难免会想到,她的屁.股被许良碰过,将来肯定是不好说亲事了,她自己都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这人,真是太可恶了,自从在书铺遇到这人后,每次遇到他,准没有好事。 一声嘶鸣,谢知慧的马别惊动了,撒开蹄子往前冲去,谢知慧一个不妨,差点从马背上掉下来了! “抓好马僵,身体伏低!别慌,我来救你!” 虽然没有点她的名字,但谢知慧听得出是许良的声音,她不由自主地照做,趴俯在马上,紧紧地抓住马鞍,全身在马上颠得东倒西歪随时都会掉下来。 就在这时,一匹马飞奔在她的身边,擦身而过的时候,马背上的人腾空而起,落在了她的身后,快把她的手勒断的缰绳被接了过去,她被一只强有力的手臂环住,整个人瘫了下来。 马儿跑出了约有两三里地,也挣扎累了,慢慢地,速度停了下来,谢知慧此时才醒过神来,只觉得今天一天真的好不顺,大起大落之下,眼泪很不争气地落了下来。 许良感觉到怀里姑娘的动静,他有些无措,紧紧搂着谢知慧的手臂也渐渐地松了,他正要抽出来,谢知慧便朝着一旁摔下去,许良吓了一跳,忙又稳住她,小心翼翼地问道,“二姑娘,你,你怎么样?” 谢知慧哭道,“都怪你,我每次遇到你,都没好事!” “这,这,这不怪我吧?好吧,这都怪我!”许良想着,背黑锅就背吧,横竖压不死人呢,他调转马头,朝后走,行了不多远的路,看到二皇子等人已经过来了,他唤来了自己的马,将谢知慧挪到了自己的马上,牵着缰绳走过来。 “二妹妹,你怎么样了?没有摔着吧?”谢知微策马奔了过来,紧张地道。 “我没事,没有摔着。”谢知慧朝许良看了一眼,“今天多亏了许世子,他救了我一命!” 郑靖彦朝许良踢了一脚过去,“许良,你运气可是真好啊!” 谢知慧没有听懂,许良却听懂了,脸颊和耳朵都红了,呵呵一笑,“没办法,好运气来了,挡都挡不住啊!刚才怎么回事?” 说到这个,郑靖彦和谢知微的脸色都不是很好,郑靖彦道,“绫华的马被人动了手脚,要不是楚将军本事高,今天不得了。” 绫华直接被马摔下了马背,她被甩上高空的时候,楚易宁及时出手,用长鞭裹住了绫华,他自己从马背上跃起来,腾空接住了绫华,回身的时候,在马背上踩了一脚,抱着绫华滚进了草地上,从坡上滚下去,直到被一块大石拦住。 楚易宁的后背已经没法看了,一身衣服全部都被碎石枯枝磋得破烂不堪,而绫华却被保护得很好,除了手背上有点擦伤,别的地方都完好无损。 “你疼不疼?”绫华跟在楚易宁的身后,眼泪汪汪地问道。 “我没事,这点伤算不得什么!”楚易宁木着一张脸,说完,忍不住朝绫华的脸上看了一眼,一点阳光落在她的脸上,将两颗泪花照得亮晶晶的,一下子刺痛了楚易宁的脸。 绫华看到谢知微回来了,忙跑过来,“微妹妹,你有没有很好的药膏,就是不管多重的伤,一抹就好的那种。我用项圈跟你换!” 她说着,急切地摘下脖子上的项圈,执意要递给谢知微。 谢知微被她的样子吓了一跳,“绫华姐姐,你哪里受伤了吗?” 她方才牵挂两头,看到楚易宁救下了绫华,她就去看二妹妹了,没有帮绫华仔细检查,不由得很担心,上下左右看绫华,“我帮你把脉吧!” “不是我,是他!”绫华指着楚易宁,“他的身上伤得好严重!” 谢知微看着绫华红通通的眼,忙安慰道,“绫华姐姐,我有上好的药膏,不用担心,我给楚将军把个脉。” 绫华方才松了一口气,她恨不得上前扶着楚易宁,让宫女在石头上铺了一块垫子,让楚易宁坐下,她蹲在一边,看谢知微给楚易宁把脉。 不等谢知微收指头,绫华就急切地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事?” 谢知微看着绫华,无语地摇了摇头,“没事,挺好的,就外伤,涂抹药膏,不要沾水就行了。” 绫华忙起身,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太好了!” 她将项圈戴在了谢知微的脖子上,“微妹妹,谢谢你!” 谢知微将项圈摘了下来,朝楚易宁一扔,“绫华姐姐,你不去看看那马儿到底怎么回事吗?” 二皇子已经将马儿带回来了,他黑着脸,将手掌摊开,众人见到他掌心里一枚细长的铁钉,半截铁钉上还沾着血,道,“在马鞍上找到的,绫华的马被人动了手脚。” 铁钉被埋在马鞍不发疯才怪呢。 绫华一个公主,谁敢不要命了,朝她动手?而她一个小姑娘,又不是那种飞扬跋扈的人,又会和谁结仇呢? 众人只想到了一个人,气氛便显得有点沉闷,特别是楚易宁,牵着马,低着头,再也不敢靠近绫华,走在最后。 绫华跺了跺脚,站在原地朝楚易宁横了一眼,委屈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想了想,一咬牙,就朝前跑起来,二皇子“哎”了一声,忙跟崔南嘉说了一声,便追了上去。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20章 看中 绫华直接冲进了云贵妃的屋子里,云贵妃刚刚睡醒了起来,正靠在枕头上,宫女在给她揉太阳穴。 她懒洋洋的,身上披了一件镶风毛的米白云纹缎面对襟夹棉褙子,没有上妆的眉眼依然美.艳逼人,听到动静看过来,见绫华就跟从草堆里滚出来一样,脸上还挂着泪珠,不由得吃了一惊,“这是怎么了?” 她也不嫌弃女儿脏,将女儿搂进怀里,从女儿垂落的额饰上,捡下一粒草籽儿,问道,“这是从哪里钻出来的?” “母妃,您让父皇给儿臣赐婚吧?” 云贵妃听得眉心一跳,看向身边的嬷嬷,嬷嬷也有些手足无措,三公主回来得太突然了,她都不知道三公主在外头发生了什么? “二皇子殿下!” 门外传来了宫女们请安的声音,便听到二皇子道,“不知云母妃在不在?” “嬷嬷,去把二皇子殿下请进来!”云贵妃心知,二皇子前来,必然是为了绫华的事,忙道。 嬷嬷出去将二皇子殿下请了进来,萧昶曜给云贵妃行过礼后,云贵妃吩咐赐座,他坐了半边屁.股,将今日绫华被人从马上摔下来的事说了,将那枚铁钉递给嬷嬷,道,“儿臣已经正要查今日留在山脚下看马的马场小太监,却发现他已经死了,是被一头野狼攻击死的,看上去很惨,但儿臣还是发现,那小太监是被人射杀,不知道动手脚的人是谁了。” 萧昶曜不是没有怀疑的人,但他这人一向端方惯了,没有亲眼所见,没有充足的证据,他不会随便说。 云贵妃心里有了数,她的心思都放在儿女的身上,女儿得罪了谁,挡了谁的路,她心里一目了然,笑了笑,“今日,多谢二皇子殿下了,云萝,你去把前日国公爷送来的那马鞭拿来送给二皇子殿下!” 萧昶曜忙起来谢恩,马鞭拿到手后,他一看,竟然是用犀牛皮所制,煌然大气,极为喜欢,再次谢恩。 云贵妃摆摆手,不当一回事,“你喜欢就好!” 云贵妃素来不与他们底下的皇子们多来往,往往见面了也只是点头而已,今日,要不是绫华,云贵妃也不会送他马鞭,萧昶曜便忙告辞。 等萧昶曜去了,云贵妃方才摸着女儿的头,“你想你父皇给你和谁赐婚?楚家三公子?你可别忘了,他是庶出呢!” “庶出又怎么了?儿臣不也是庶出吗?儿臣倒要看看,谁敢瞧不起儿臣!”绫华意气风发地道,她站起身来,牵着云贵妃的手,“母妃,我觉得他是个讲情义的人,昨日,儿臣帮他说了句公道话,他今日就特别照顾儿臣,那种照顾是不一样的,是那种把人放在心上的照顾。” “母妃,从来没有人对儿臣这么好过,但他猜到可能是南安伯夫人想害儿臣后,就不理儿臣了,他应当是想到,若是他对儿臣好,可能会害了儿臣,就对儿臣很疏远,儿臣就觉得好失落。母妃,儿臣一定是喜欢上他了。” 云贵妃丝毫不觉得女儿说这些话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武将家的女儿一向敢爱敢恨惯了,她点点头,“那应当是的,既然喜欢,那自然就要在一起了,不过,婚姻这种事,还需要两心相印,将来才能和和美美。不过,就算不和和美美也没关系,大不了你还能休夫。这样,你若是有本事,让他来求母妃,母妃就帮你去请旨赐婚!” 绫华的脸上顿时出现一抹娇羞,红得像天边西落的晚霞,摇着云贵妃的手,“他要是来了,母妃不许为难他!” 云贵妃哈哈大笑起来,“嬷嬷,你瞧瞧,八字还没有一撇呢,就知道维护人去了,女生外向啊,当年我爹一定是这么为我难过的。” 想到她当年为了嫁给襄王,也是和爹抗争了很久,当时她爹一定也很失落吧,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最后向着外人了。 绫华羞得跺脚,“不理母妃了!”她说完就朝外冲,与进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撞得那人朝后退了好几步,被人一把扶着才站稳。 绫华一看,自己撞的人是父皇,吓了一大跳,忙行礼,战战兢兢地道,“父皇,儿臣错了!” 皇帝被陆偃扶住了,才没有摔倒,没好气地道,“朕听说你差点出事了,才过来看你,你看看你,冒冒失失的,这是要去做什么?” 云贵妃过来了,给皇帝行了个礼,从陆偃手里接过了皇帝,“皇上,臣妾正好有事要求皇上!” 她哪怕是温柔着说话,骨子里也带着一股子刚硬,但并不叫人反感,反而听上去,令人精神振奋。 皇帝跟着她进来,绫华忙一溜烟地跑了。 “臣妾看中了个女婿,想向皇帝要一道赐婚圣旨。” “哦,是谁?” 也是皇帝的女婿,皇帝当然很感兴趣了,忙问道。 “皇上,您猜!”云贵妃骄傲地一扬下巴,眉眼飞扬,娇嗔中带着一股子英气,皇帝没有看到她掩藏在眼眸深处的一点轻蔑,倒是被逗得开怀大笑,忍不住朝她的衣襟底下伸手。 云贵妃心中涌起了一股厌烦,她咯咯一笑,避开了皇帝的手,低声在皇帝的耳边道,“臣妾今日不方便。” 不方便的意思便是来了那个。 皇帝有些失望,道,“朕猜猜,不会是楚家的老三吧?” “皇上也太没意思了,一猜就猜中了!”云贵妃起身,状似给皇帝添茶,将茶杯递给皇帝后,自己却坐在了离皇帝有些远的地方。 绫华噔噔噔地跑了出去,等出了行宫,站在丽正门前,她没有看到谢知微等人,想着莫非他们已经各自回去了? 看到陆偃出来,绫华忙过去问道,“陆大人,你知不知道微妹妹他们去了哪里?” 陆偃笑道,“郡主他们去了环碧山庄,说是要在那里烤肉吃。” 绫华气道,“好啊,他们居然不喊我。” 她跑了两步,又噔噔噔地跑回来,喊住了陆偃,“陆大人,你的脖子是怎么回事?谁掐的?” 陆偃脖子上还有一圈青紫,看着挺瘆人的,跟恶鬼一样,陆偃笑了一下,“有人发了疯,不小心被他碰到了。” 绫华惋惜地看了一眼,提醒道,“微妹妹那里有好药,陆大人不妨向微妹妹讨要一些。”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我发现,你们都不给我投票票了,我这么勤奋,就没有奖励吗? 第521章 报信 陆偃掀了一下眼皮子,一抹流光从他妖魅的眼角飞出,惊得绫华忍不住就想往后跳,等陆偃点点头,说“多谢三公主提醒”,她便迫不及待地跑了。 洪歆婷打扮得花枝招展,站在一棵合.欢花树下,咬着唇.瓣,委屈兮兮地看着陆偃,看着这昳丽青年,闲适从容地从她身边走过,连眼角余光都不曾落在她身上。 洪歆婷不甘心,她朝着陆偃的背影喊了一声“陆大人”,陆偃置若罔闻,脚步不停,洪歆婷委屈得眼泪都流下来了,她哪一点不比谢知微差? 一个阉人而已,就算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 “陆大人,谢知微能够为你做的,我也一样能做……” 不等她说完,陆偃便猛地转过身来,他眼尾的那一抹妖魅,如同脱壳而出的利剑朝洪歆婷迎面刺出,她惊得只想朝后退去,但形势不允许她退缩。 她的父亲被下了诏狱,若是被夺爵,她从此以后在京城里算什么?她什么都不算了! 父亲被带走的时候,她正在和惠和县主她们一起玩,她忘不了那些人得到消息后看她的眼神,那一瞬间的耻辱,是她这辈子都不可能忘得了的,也带给了她强烈的危机感。 她从未想过,她所拥有的一切,有一天还会失去。 “陆大人,谢知微能做到的,我也能做到,我愿意侍奉您,为您做任何事!”洪歆婷委屈得泪水涟涟,屈辱如潮水一般涌来,她死死地咬着唇.瓣,挺着,不愿理智被淹没。 一个阉人而已! 陆偃似乎能够将她的心思看透,不由得笑了一下,他不在乎,世人欺他,、谤他、辱他、笑他、轻他、贱他,没关系,自然有人维护他、珍爱他、将他妥善安放! “为本座做任何事?”陆偃轻笑一声,如同暗夜里的昙花一番,轻忽儿绽放,明媚了整个夜,妖华夺目! “你是谁?配吗?”陆偃朝不远处打了个手势,东厂番子冲了过来。 “我是义武侯嫡长女……” 陆偃当没有听见,阴柔的声音道,“扒去舌头,扔到该去的地方去!” “不,不,你们不能这样对我,还有没有王法了?” 洪歆婷终于知道怕了,她看到青年的背影越走越远,她挣扎不已,哪里能够挣扎得过东厂番子? 她的嘴被最臭最脏的抹布塞上,发布出任何声音,听到东厂番子在问,“督主说的该去的地方是哪儿?” “呵呵,你说哪儿?自然是最低贱的暗娼窑子,谁让她满嘴喷粪?” 洪歆婷两眼一黑,晕了过去,她原以为只要她愿意向谢知微一样贡献出自己,陆偃就一定会像帮谢知微一样帮她,谁知,她一脚踏进了深渊。 周围这么多人,可是,众人似乎对东厂的行为习以为常,并没有一个人感到惊讶,有些人甚至不敢朝这边看,把自己当个隐形人。 谢知微等人的确在环碧山庄烤鹿肉吃,绫华隔了老远就闻到了香味,气冲冲地过去,一眼和楚易宁的目光对上,她的气焰便下来了,挨着谢知微坐下,“你们居然不喊我!” “谁知道你去了哪里呢,跑那么快,不过也好,知道你没有摔残啊!”沐归鸿没好气地道,他拿起一块烤得里嫩外焦的鹿肉塞到嘴里,烫得要死,哆哆嗦嗦地一口咬下去,吃得满嘴汁液,便迫不及待地咽了下去,叹一声,“好好吃啊!” “我也要吃!”绫华的眼睛不停地瞥向楚易宁,没有人搭理她,楚易宁便递给她一块烤好的肉。 绫华觉得很是尴尬,低声对谢知微道,“我刚看到了陆大人,他脖子不知道被谁掐了一把,一片青紫,看着吓死人了!” 谢知微吃着烤肉的动作便顿了下来,她眨巴了一下眼睛,便看向杜沅,杜沅也听到了,一看姑娘的神情就知道她想说什么,忙低头应是,悄声离开。 谢知微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带很多药在身边,每一个瓶子上都做了标记,杜沅很容易就找到了最好的一种药膏,拿到之后,便出了悦性居,出了门,拦住了一个小太监问道,“督主在哪?” 小太监愣了一下,还从来没有人敢随便打听督主的下落,他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打量杜沅,杜沅没好气地道,“快说,我是郡主跟前的人,郡主有事要找督主。” “啊这……姑娘请跟我来!” 这小太监立马换了一副殷勤的笑脸,讨好地道,“姑娘可别管小的方才对姑娘的无礼,实在是,总有一些人不识时务,总想打听督主的行踪,小的才不得不谨慎一点。” 杜沅两姐妹对陆偃只有恭敬,这小太监也是为了对陆偃好,她自然不会在意,摆摆手,“好的,我知道了,我早就知道很多人对督主不怀好意,你以后也一定要多注意点,不要随便把督主的行踪告诉别人。” 一路上,两人相谈甚欢,很快便来到了陆偃住的云山居,就在皇帝住的御乾宫旁边,西面是山,北面是松林,松涛阵阵,苍翠劲绿,一眼温泉水从山上下来,从庭院里经过,雾气腾腾,如同仙境。 陆偃从回来,坐在书房里喝了一盏茶的功夫,杜沅就到了,被领了进来,杜沅给他行完礼,抬起头来,朝陆偃的脖子上看去。 陆偃斜睨了她一眼,眼尾如刀,一道锋锐的光芒闪过,杜沅吓得直哆嗦,道,“公子,是郡主吩咐属下前来的,郡主让属下帮她瞧瞧,公子脖子上的伤到底如何了?” 正说着,门外,米团公公进来了,朝地上的杜沅看了一眼,道,“督主,郡主亲自来了!” 陆偃猛地抬头,朝门外看了一眼,他情不自禁地就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有点想照镜子。 “请进来吧!”陆偃阴柔的嗓音声线紧绷,明显就有点紧张。 杜沅见陆偃顾不上她,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迎了出去,“姑娘!” 谢知微已经进来了,陆偃还坐在紫檀万字锦地书桌的后面,手搭在书桌面儿上,目光锁住谢知微,有些不知所措。 ------题外话------ 今天心情很不好,一个字都没有码,给大家加个更! 刚才编辑找我,说有人举报我抄袭,还做了所谓的调色盘。 说实话,进入网文界后,我看到了太多的调色盘,有真抄袭,也有假抄袭的,一个调色盘,不需要审判,似是而非,就能将一个心志较弱的人打入深渊,踩到谷底。 很多人,不需要看调色盘,只要听说,啊,某作者的书,和另一个作者的书,被做了调色盘,与“调色盘”这三个字挂钩,就是抄袭了。 调色盘,挂龙空,不负责任地喷,那些写退婚流的,又是抄袭了谁? 抱歉,我不想让负面情绪影响大家,我只想提前告诉大家,你们看的书,干干净净,我没有抄任何人的。 另外,东厂督主,请参考东厂最美厂花,坤哥是谁,相信不用我说,谁不曾迷恋过呢? .... 第522章 疗伤 谢知微给他行了礼,抬起头来,朝他的脖子上看去,他看到谢知微紧紧地锁了一下眉,又听得她道,“大哥哥,你让我看看你的脖子吧!” 看,怎么看? 陆偃坐着不动,只低垂下眼帘,有些后悔,不该让义武侯发疯,伤了他。 当年,是义武侯告密,定远侯通敌卖国,与西凉勾结,当今皇帝不问青红皂白,或者说,这个局本来也是皇帝所布,就在定远侯率领寒羽军与西凉厮杀的时候,义武侯领军从寒羽军的背后杀来,七万寒羽军葬身于无定河畔。 七万将士的鲜血流淌在无定河畔,冰封的河面被将士的热血融化,滚滚的河水往东流,沿途血气冲天,冤魂呐喊,那一年,无定河两岸草木含泪,生灵悲鸣。 而大雍的朝堂上下,君臣同喜,赞歌声声。 母亲乃是大雍堂堂的安国长公主,与父亲相拥死于乱箭之中,妹妹在大火中惨叫的声音传来,他被母亲的亲卫拖着走,亲卫捂着他的嘴,不让他叫喊出声,后面有追兵在追赶。 在陇山的时候,最后一个亲卫为了掩护他,身中数箭,依然用绳子将他吊下了悬崖,他永远忘不了那张脸,露出了欣慰的笑,“小侯爷,侯爷让属下带给小侯爷一句话,活下去,努力活下去,活下去才有希望啊!” 那一刻,他知道,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都得活着,他不光要活着,还要报仇雪恨! 他等了这么多年,义武侯下诏狱的时候,他难以抑制那份激动。 谢知微走到他的身边,伸出手,微凉的指尖轻轻地划过他的肌肤,陆偃只觉得浑身僵硬,连呼吸都忘了,直直地看着谢知微认真地歪着头看他脖子上的肌肤,又碰了碰他的脖子,问道,“疼不疼?” 陆偃摇摇头,阴柔的声音带着些颤音,“不疼!” “这里呢?”谢知微一点一点地按着,皱着眉头,指尖碰在一块青紫最为严重的地方,“这里疼不疼?” 陆偃正要摇头,谢知微的指尖发力了,“疼不疼?”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气怒,陆偃闭了闭眼睛,咽了口口水,“嗯!” 谢知微再按的时候,他便如实回答,不敢欺瞒,没有伤及筋骨和喉咙,谢知微脸上的神色这才好一点。 她诊断完毕,语气严厉,“大哥哥,我相信,如果你不允许,恐怕也没有几个人能伤得了你。你为什么要让人伤你?” 陆偃垂在身侧的手,紧紧地握拢成拳,良久才道,“是我错了!” 他此言一出,书房里的人都惊呆了,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幻觉,杜沅甚至忍不住抬头朝他看了一眼见公子的脸上是诚心诚意的歉意,直觉今日真是大开眼界。 米团吓得两腿一软,差点摔地上了,他努力地回忆,今日太阳依然从东面升起,天上也没有下红雨,可是督主居然会向人承认错误。 “你承认错误又有什么用呢?你知不知道,脖子的部位是人身上最脆弱的地方,一个不慎就会殒命?” 陆偃低下了头,看似认错态度良好,可是,在人看不见的地方,他不染而朱的唇.瓣微弯,唇角高高地翘起,只眼中滚动着汹涌的情绪,不敢叫人察觉。 谢知微吩咐米团,“米团公公,备笔墨纸砚!” 米团忙不迭地应下,在一旁的桌几上放好了笔墨纸砚,请谢知微过去开方子。 谢知微一张小脸上,神色前所未有地严肃,屋子里的气氛显得便很沉闷,谁也不敢大喘气,让人有种要出人命了的沉重感。 他只是脖子受了点伤而已! 他这条命,他自己都不曾珍惜过! 谢知微一张方子,写了修,修了写,改来改去,改了不下三遍,方才誊抄一遍,吹干了墨迹,递给了米团,“赶紧抓药去吧!” 语气很是不好! 米团吓得两腿直打哆嗦,出门的时候,趔趄了一下,差点被门槛绊得扑倒在地。 谢知微从杜沅的手里接过了药膏看一眼,“嗯”了一声,朝杜沅使了个眼色,杜沅战战兢兢地将药膏双手奉给陆偃。 陆偃什么话都没说,招了芝麻进来,吩咐给他抹药。 就这会儿功夫,芝麻浑身都汗湿了,额头上的汗水滚珠儿地落下。 好在不一时,米团便将药抓来了,照例给谢知微检查,芝麻这才觉得稍微轻松一点,匆匆给陆偃抹了药,便立在了一遍。 不一会儿,屋外的廊檐下飘出了药香,熬药还要点时间,陆偃想了想,道,“郡主,我陪你下两盘棋吧!” 谢知微端着茶杯,抬眼朝陆偃的脖子上看去,抹了一层淡绿色的药膏之后,青紫消散了一些,却依然看着很瘆人。 当年,是义武侯告发定远侯府通敌,也是义武侯领兵在定远侯与西凉作战的时候,不但没有援助还与西凉两面夹击,灭七万寒羽军于无定河。 这一内幕朝中人知之甚少,她前世当上了皇后,才知道这件事。 前世,她并不知道陆偃的身份,如今想来,前世陆偃到底忍了多少?他放了多少苦和仇恨在心里,酿成了一杯苦酒,独自一人,在漆黑冰冷的夜里,一口一口地咽下? “大哥哥,是不是很疼?”谢知微抬起头来,看向陆偃,她的眼中有滚动着的泪珠,她笑了一下,“伤成这样,外面看不出来,其实很疼,连喝水都会很疼!” 她微微歪着头,目光坚定,一副你别想骗过我的样子。 陆偃不自觉地就握紧了拳头,笑了笑,收敛了流淌在眼眸中的妖魅之后,他的眼神温柔得如同春日里的山泉,“很疼!” “那你别说话了,闭上眼睛养会儿神,药好了,我会叫你的!” 陆偃不敢再说话了,他靠在椅子上,头枕在椅靠上,闭上了眼睛,一颗心,前所未有地平静。 不知道过了多久,陆偃做了个美梦,朦胧中,听到谢知微在唤他的声音,“大哥哥,醒来喝药了!” 外面的天色已经晚了,陆偃睁开眼睛,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那漆黑的夜,可眼前有灯火,他置身于温暖的灯光之中,药香扑鼻,脖子上刺痛的感觉,也在渐渐地消退。 ------题外话------ 今天依然加更! 据说,我是撞了对方三个梗: 1)女主设计男配的时候,男主在旁边偷看; 2)嬷嬷让人把水洒在女主裙摆上,还是怎么设计的,将女主带走,我已经忘了这个小情节是怎么写的了; 3)女主在药铺留意治疗男主蛊毒的那个药; 可能因对方是大神,要求我改文,对不起,如果我抄袭,就请按抄袭处理,如果我没有抄袭,我不需要改文。 大家付费看我的书,不需要被我的负面情绪影响,我说这些,是想负责任地把情况告诉大家。没有任何别的意思。 公道自在人心! .... 第523章 一诺 米团端着一碗药,站在桌边,他将药碗轻轻地放在桌上,便退到了一边。 谢知微身子前倾,朝他笑道,“大哥哥,该喝药了!” 他有多久,没有睡得这么香过,还做了个美梦! 陆偃端起药,一饮而尽,芝麻便将一个小碟子递了过来,上面放着两枚蜜饯。 陆偃愣了一下,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两根手指头拈起了蜜饯,放到嘴里,一丝甜味漫溢开,盖住了他已经习以为常的苦味。 “郡主,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陆偃站起身来,他说话的时候,喉咙里那火.辣辣的疼,消退了不少,嗓音惯常的阴柔。 从云山居出来,穿过钟楼的时候,突然前面一个人便冲了过来,陆偃眼疾手快,一把将谢知微抓到了身后,那人估摸着也没想到会遇到人,呜咽了一声,顿住脚步。 彼此看清对方,谢知微也没想到会遇到绫华,且她还是满脸泪珠,轻声唤道,“绫华姐姐!” “微妹妹?”绫华扑了过来,抱住了谢知微,哭道,“微妹妹,他好讨厌啊,他居然跟我母妃说,说他不想娶妻。” 谢知微被绫华勒得快喘不过气来了,好容易将她拉开了一点,一时没听明白,问道,“谁,谁不想娶妻?” “他呀,还能有谁?”绫华道,“我跟他说,母妃有话要对他说,让他去见母妃。他竟然跟母妃说,他不想娶妻,微妹妹,你说他是不是很可恶?” 谢知微被她这么直直地抱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直到绫华哭好了,松开了她,她才将帕子递给绫华,“绫华姐姐,我们回去吧!” “微妹妹,你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吗?”绫华边打嗝,边道,“我跟谁都没有说,我怕别人笑话我,堂堂公主,看上了一个庶子,还被人嫌弃。” 谢知微道,“我想,楚将军应当没有嫌弃你的意思,他应当不是那种会瞧不起别人的人。” 楚易宁前世既然能够在萧恂麾下立下那么多战功,自然不是一个会小瞧对手的人,这样的人,会重视每一个与他交手的人,才会稳稳当当地赢得胜利,他骨子里必然不会是傲慢之人。 且,他一个庶子,挣扎起来不容易,这样的人很清楚自己没有看不起人的资本。 绫华也不知想通了什么,心里好受了很多,眼神坚决,语气也很坚定,“我一定要让他说清楚。” 谢知微不好劝,她和陆偃将绫华送回了芝云馆,正好遇到大公主安排人出来寻她,绫华收拾好了心情,若无其事地进去了。 谢知微跟在陆偃的身后,朝悦新居走去。 一轮下弦月挂在天边,如水的月光洒下来,温柔地照在人的身上。 远处的山林里传来阵阵松涛声,近处,是几丛紫竹林发出的龙吟虎啸之音。 “郡主,袁总兵快到了。”陆偃道。 谢知微忙停了脚步,不敢置信地看着陆偃,眼中已是抑制不住的欢喜之色,“真的吗?袁家外祖父会不会进京?” 若是能进京的话,就可以看看母亲了,母亲从福州远嫁到了京城,虽说有二舅父和二舅母在,可到底和外祖父外祖母多年未见,必定很是想念的。 “应是会的,袁总兵要等过完年了才会回去,这次秋狩结束,便会跟着皇上一起进京。”陆偃见终于说了一件令谢知微高兴的事,知道她与袁家关系很亲近,便不妨多说了两句。 说话间,两人已经到了悦性居门口了,谢知微便停了下来,仰头看着陆偃,“大哥哥,若是阿恂知道你受了伤,也一定会很担心。义武侯乃是武将,你怎么能轻易将自己的命门送到别人的手边?” 陆偃心头震撼,他点点头,承诺般地道,“我知道了!” “你应当说,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陆偃忍不住笑了一下,“嗯,我下次再也不会了!” 哄小孩子般的语气,不过,谢知微还是很满意,他这样一个人,一诺千金,一言九鼎,说过了的话,一定会算数的。 回到悦性居,谢知微沐浴过后,便瘫在了床上。 紫陌过来给她抹香膏,她唤了杜沅在旁边问道,“陆大人的脖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别人攻击他的时候,他都不避的吗?” 杜沅将早就打听到的事说了,“如今外头的人是在传,说义武侯将气撒在了公子的身上,公子差点被他掐死了,皇上也大怒。不过,属下听米团公公说,差不多是这样。” “差不多是这样”便不是这样,谢知微冰雪聪明,一听就懂了陆偃的意思。 陆偃奉皇命,捉拿义武侯,便是代表了皇上。 义武侯逃,已是死罪,更别说居然还敢攻击陆偃了,这是对皇帝的反抗,哪怕义武侯曾经为皇帝立下汗马功劳,皇帝也不会轻易放过他了。 陆偃回到御乾宫,皇帝还没有歇下,看到他脖子上的伤,上了药之后,稍微好了些,他心里才算少了一点气,问陆偃道,“阿偃,他果真是这么说的?” 陆偃恭敬地弯腰,“皇上,臣以为,义武侯在胡言乱语。” 皇帝将手猛地拍在桌上,怒道,“该死的东西,简直是不知好歹!阿偃,传朕的旨意,义武侯通敌叛国,虢夺爵位,财产上缴入库,府中男子发配三千里,女子全部没入教坊司!” 皇帝这是发了狠了,一口气将对义武侯的惩罚说完。 陆偃默了一会儿,道,“皇上,臣……” 皇帝举起手来,“你别说了,阿偃,朕不允许任何人为他求情,这是朕的旨意!” 陆偃忙跪下来,磕头,“臣领旨!皇上,如此一来,臣以为,洪继忠不适宜再交由三司会审了!” “阿偃,你说得没错,你提醒了朕,洪继忠就交给你了,朕不必要他交代什么,尽快处置!” “是!臣遵旨!” “对了,袁義什么时候到?” “今日应当能到白沙镇了,白沙镇离此地有两百多里地,再过两三天,应当能到了。” “谢家酒坊的事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够出酒?” 出了酒,就能卖钱了,皇帝只要想到那桃花酿,口水都要出来了。虽说谢知微后来又送了两斤酒进宫,但数量有限,皇帝喝了两次就喝完了,如今,皇帝拿酒挣钱的念头有限,馋酒倒是真的。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524章 无愧 陆偃笑了一下,“皇上,端宪郡主说过了,您还在用药,不可多喝。” “多喝倒是不会多喝,朕只不过想到,如此一来,谢眺肩上的担子会轻一点,来年,国库应当会充盈一点。” 三日后,袁義便到了。 谢知微得到消息的时候,正在落照亭里和沐归鸿等人投壶,一个小太监跑来一说,她将箭矢朝壶里一扔,投了个骁箭,便道,“不玩了,我外祖父来了,我得去看看!” 袁義在御雄殿觐见过皇上后,才出来,站在钟楼前和谢眺说话,两人见过礼,袁義道,“在福州,听说了亲家家里的好消息,我那不争气的女儿也跟着得此尊荣,亲家公家里,真是好家风。” 谢眺与有荣焉,笑呵呵地抚着胡须,“不瞒亲家公说,都是微丫头这孩子带来的福气。这里不方便说话,等回了京,我请亲家公家里好好喝顿酒。” “哈哈哈,好,微丫头还专程让人给我往福州送了一坛子酒,虽说没多少,我喝酒那一天,整条街上都是酒香,轰动一时呢,我早就馋上了。” 谢眺拉着他往外走,“亲家公,家里开了个酒坊,这次回去,多带点回去,这次的酒,不是微丫头亲自酿的,不过配方都是一个配方,差不了多少,我们先好好商量市舶司的事。” 谢眺话音未落,便听到身后传来谢知微的声音,“祖父,外祖父!” 袁義和谢眺忙转身,谢知微姐妹俩已经过来了,向二人行礼后,谢知微便问道,“外祖父,外祖母身子骨可好?大舅舅,大舅母还有表兄表姐们都还好吗?” “好,好,好!家里都好,你母亲和弟弟可好?” “回外祖父的话,母亲和弟弟很好,弟弟如今读书骑射都很用功,母亲的身体也很好,只家里的事,让母亲操劳了些,好在有婶婶和妹妹们襄助。” 女儿能掌中馈,嫁入谢家这么多年,立起来了,这都是这个便宜外孙女的功劳,袁義自然高兴不已。 一行人朝外走,来到了袁義的住处送官照居,袁家的下人们上了茶,彼此落座说话。 袁義让人送来了两个西洋小匣子,给了谢知微姐妹一人一个,两人忙站起来谢礼。 “坐下,快坐下!”袁義忙让两姐妹坐下,道,“我这次来,你外祖母也跟着来了,在白沙镇的时候,我往这边来了,你外祖母上了京。” “母亲一直都很惦记外祖父和外祖母,这次您二老可要在京城里多住些日子。” 袁義与谢知微打交道的时间并不多,他对谢知微的印象,还是当年把女儿嫁进谢家时,那个冷冷清清的小女孩的模样。 纵然,袁氏每次写家书回去,都把谢知微好好地夸一顿,说她女儿有多乖巧,后来,渐渐地说她女儿有多孝顺,袁義老两口都不相信,一直对女儿心怀愧疚,若非为了报崔家的恩,袁家又不是那种攀附权贵之恩,怎么愿意把女儿嫁给人家当续弦,做继母呢? 直到女儿被封晋阳国夫人的消息传来,老两口真是震惊不已,袁家做梦都没有想到,谢知微居然还肯为袁氏求一个国夫人的诰命。 固然,这是皇家的恩赐,可是,若谢知微不待见继母,宫里又怎么肯给袁氏脸面呢? “这次,外祖父和你外祖母要过了年才会回去。今年就在你二舅舅这里过年了,你三表哥你也跟着来了,护送你外祖母进京,再过两天,就能到了。” 又说了会儿话,袁義和谢眺还有正事要谈,谢知微姐妹俩便告辞出来,回到了悦性居。 谢知慧很好奇那个西洋小匣子里是什么,打开一看,竟然是两千两银票,她顿时觉得,这匣子也太沉重了些,看着谢知微,“大姐姐,这是不是太多了?” 袁家的外祖父出手就是两千两银票,这大手笔,简直是闻所未闻。 “你拿着吧,明日不是要到山下的镇子里去玩,肯定要花银子的,我还准备说,给你点零花钱,这下好了,给我省着了。” 谢知慧眨巴一下眼睛,有些泪意,又有些羞恼,“大姐姐,我自己有钱呢,你之前不是还给了我一个庄子吗?每年都有些收益,我都攒起来了。” “这才多久?能有多少收益?女孩儿家在外头,手上可不能没有银子呢。你在那庄子上,多费点心思,哪怕不能给你多挣二两银子,管人,管事这些事是能历练出来的,等将来,自己当家管事了,也不会两眼一抹黑,凡事都只会听管事的,被人哄骗了,都不知道。” “是,我听大姐姐的!”谢知慧站起身来,听谢知微把话说完了,这才落座,竟是和对待长辈一个样儿。 谢知微一挥手,将屋子的丫鬟们都打发出去了,只剩下两个人了,她才牵着妹妹的手,问道,“慧姐儿,你跟我说实话,许良这人,你到底是怎么个看法?” 谢知慧腾地一下,脸蛋儿全红了,她低下头,道,“就,就很讨厌的那种。” 若是很讨厌,就不会是这样了! 若说前世,谢知微是绝不会有这种体会的,但今生,她想到自己和萧恂,便明白,谢知慧怕是着了许良那小子的道了。 她顿时感到一阵头疼,揉了揉眉心,对谢知慧道,“二妹妹,永新伯府虽然有个爵位,可这年头,爵位又不能拿来当饭吃,穷得快要当裤子的勋贵多得去了。永新伯府这些年都是坐吃山空,连许良自己都要跟着宸郡王去挣一笔钱花。” “他家里,十七八房小妾,一大堆庶子庶女,永新伯还不知道要活多少年,哪怕死了,还有永新伯夫人,一时半刻都分不了家,我没听说,永新伯府那些庶子庶女里头,哪个有出息。” 谢知慧羞得恨不得有道地缝钻进去了,她快哭了,“大姐姐,我知道了,我,我没有!” 谢知微却不舍得妹妹受那求而不得的苦,道,“若真到了那一日,你也不必委屈自己,一个人总归要做令自己心安的事才能问心无愧。”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25章 良配 谢知慧这才知道,大姐姐为自己考虑得有多么深远,她含着眼泪,“我都听大姐姐的,我以后不理他便是了!” 谢知微笑道,“倒也不必,你且看看他这个人吧,他若真的有心,自然会为你多打算一些,要是无心,什么都不替你想,你也就丢开手。这满京城里,好男儿多得去了,随便抓一个都比他强。” 但人与人之间,却并非是可以用身份、背景和金钱、地位来进行比较衡量的,有几个人能够管得住自己的心,能够理智到不被感情束缚? 是有这样的人,可这样的人,就绝不是良配了! 正说着,杜沚进来了,“姑娘,大公主来了!” 谢知微两姐妹连忙起身相迎,元嘉已经快步进来了,看到谢知慧,“你也在你姐姐这里!” 谢知微笑道,“我正要回去歇会儿,大公主来得正好!” 等谢知慧出去了,元嘉这才对谢知微道,“微妹妹,你说,楚易宁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三皇妹哪里不好?他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觉得我们皇家的公主哪里不好,这才不想给三皇妹做驸马?” 谢知微想了想,“我倒是觉得不应该是这样,楚家的事,绫华姐姐打听一下就知道了,我听我母亲说,原本楚将军的母亲先与南安伯有婚约,是小韩夫人后来看中了南安伯,小韩夫人仗着娘家的家势抢了人家的丈夫不说,怕人说闲话,还阻扰了楚将军母亲的婚事,令程氏嫁不出去,最后不得不委身南安伯为妾。” 元嘉听得拍案而起,“简直是岂有此理!” “元嘉姐姐,我不知道我猜测得对不对,我是觉得,楚将军是个有情有义的男子,绫华姐姐乃是公主之尊,嫁给他一个庶子,他恐怕觉得委屈了绫华姐姐。” 谢知微想了想,“我倒是有个计策,不知道可行不可行?” “什么计策?”元嘉眼睛一亮,仿若其中有无数颗星星。 谢知微凑到元嘉的耳边低语一番,最后道,“倒也不是真的要他去冒险,让绫华姐姐守在那里,若是楚易宁真的去了,正好抓个正着,让他们自己把话说开,岂不是好?” 元嘉拊掌道,“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微妹妹,我这就去布置!” 待元嘉走了,谢知微靠在南面的榻上,紫陌进来,将袁義给的匣子递给谢知微看,“姑娘,袁家老太爷给了姑娘五万两银子呢!” 谢知微惊得坐起来了,“怎地这么多?” 她想了想,又坐回去了,“那就留着吧,长者赐,我还能还回去不成?会伤了外祖父的心。” 紫陌道,“可不是,姑娘如今手上的银钱不少,也总不能一直这么留着,依奴婢说,不如让耿文清合计合计,看做点什么产业好?” 主仆二人正在商议,杜沚便跳着进来了,“姑娘,属下方才看到,许世子去找了二姑娘,不知道说了什么,把二姑娘惹生气了。” “她人呢?”谢知微不由得担忧。 “二姑娘去骑马了,属下的姐姐跟了过去。” 谢知微也就放下心来,紫陌见她精神头儿不太好,便抱了一床薄被子过来,道,“姑娘,睡一会儿,奴婢听说皇上今日兴头好,出去打猎了,不定晚上回来,还会有篝火会,姑娘不得出去玩一会儿?” 谢知微“嗯”了一声,在紫陌放好的枕头上躺好,任她将被子盖在自己的身上,闭上了眼睛,便沉沉地睡去了。 芝云馆这边,绫华跟着元嘉出来了,二人牵了马,在城关门这里遇到了楚易宁,绫华只瞥了他一眼,也只当没有看到。 楚易宁垂下了眼帘,忍住了鼻端传来的酸涩的感觉。 昨日晌午过后,绫华跟他说,贵妃有话要跟他说,他当时心头狂喜,可是去松风院的路上,他渐渐地冷静下来了,他拿什么配公主? 他是庶子,若是世人知道,绫华贵为公主要他这样的人当驸马,绫华一辈子都会成为被人嘲讽的对象。 他只要想到这一点,就心如刀绞。 哪怕他建下万千功业,他都摆脱不了庶子的身份,无法给绫华以尊荣。 他不想绫华将来会后悔,一时冲动,嫁给了他这样的人,他也不想让自己有任何幻象。 贵妃听他说,他不想娶妻的时候,也震惊万分,点点头,眼中流露出赞赏,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做对了。 天底下又有那个做父母的,不想儿女攀个高枝儿,偏要往下流里走呢? 楚易宁的心里慢慢地涌上一阵苦涩。 绫华气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元嘉却拉了她,“走吧,我们去找谢二姑娘玩,听说她去骑马去了。” 绫华这才赌气一样地翻身上马,猛地一马鞭抽在了马屁.股上,朝塞罕草原的方向跑去。 楚易宁跟在皇帝的身后,往西面的红枫围场冲去,他强迫自己不去看绫华,可整个人就跟丢了魂魄一样,连沐归鸿跟他说话,他都没有察觉。 “对不住了,沐小王爷,您再说一遍!”楚易宁深吸一口气,挤了一点笑容堆在脸上。 沐归鸿与他靠近了,朝前看了一眼,道,“你什么时候去找阿恂?” 楚易宁想到萧恂走之前对他的安排,低了低头,“要等郡王爷的吩咐,沐小王爷有什么吩咐吗?” “我能有什么吩咐?你若是去找阿恂的话,就跟他说,帮我留意一下南诏这边,我来行宫前,看到了以前跟在我叔父身边的人,去了魏国公府。” 楚易宁倒抽了一口凉气,照理说,沐归鸿这个南平王世子,在南平王薨逝之后,应当返回南疆,继任王位,可是,到现在位置,南疆的军事都是沐归鸿的叔父,南平王的弟弟沐绍琮代理。 这原本是当初南平王薨逝,沐归鸿年幼的权宜之计而已,如今,沐归鸿已经十六岁了,早就到了可以理事的年龄了。 皇帝却置若罔闻,哪怕沐归鸿一天到晚在他眼面前晃着,皇帝也似乎没有看到,沐归鸿这个平南王世子已经长大了,不该留在京城为人质了。 “世子爷,稍安勿躁!”楚易宁低声劝道,“想必还不是水到渠成的时候。” “嗯。”两人简短地低语了两句,便各自分开。 ------题外话------ 第四更! 后面还有一章加更! 第526章 美梦 芝云馆里,元嘉和绫华离开后,姝宁松了一口气,问巧香,“打听清楚了没,惠和在哪里?” “公主,已经打听清楚了,惠和县主这会儿正在如意湖亭里赏景,薛大姑娘和完颜宝现公主也在。”巧香低声道,“奴婢还打听清楚了,娄国四王子今日没有随皇上出去打猎,而是去了滴翠岩。” 姝宁腾地起身道,“海雪筠那里怎么说?” 她这会儿不想喊海雪筠是嫂嫂了,姝宁心里很清楚,海雪筠不过是想得到皇家的认可,但她没有任何路子可以走,只好从她这边下手;而她,自然是瞧不起海雪筠,同样是世家大族的贵女,海雪筠和谢知微比起来差远了。 “海二姑娘说,她会帮公主把惠和县主哄骗到滴翠岩那里,至于四王子,就要靠公主自己了。” 姝宁笑了笑,“那我们这就去吧!” 她将自己细细打扮了一番,穿了一身粉蓝五彩花草纹样缎褙子,底下穿一条团蝶百花烟雾凤尾裙,头上戴了一只五彩八宝簪,描出的两弯柳叶眉将她一张小脸衬得越发纤小娇柔。 姝宁看了一眼镜子中的自己,情不自禁地朝袖口里的药包摸了一把,心跳得有些快,她深吸一口气,起身出了门。 滴翠岩位于内湖西面的山坡之上,一大块青翠的石头,在经年日久的风化中,光滑如玉,石头的南面,山壁之上,是一眼泉水,瀑布悬下,依群山翠林徐上,如翠绿从九天垂下。 坐在巨石上,垂一杆钓竿,内湖之中,湖水清澈见底,一尾尾鱼儿从容地游弋字在行藻莲叶之间,天地静谧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完颜赞诚听到脚步声传来,扭头看去,见是大雍二公主,不由得吃了一惊,忙起身见礼,“二公主怎么来这里了?” 这里,已经属于山区了,离丽正门略有一定的距离。 “本宫原本在那边玩,想一个人静一静,就信步走了过来,没想到打扰了三王子的清净。” “打扰倒是谈不上。”完颜赞诚笑了笑,将手中的钓竿放好,起身过来,伸手邀请姝宁公主,“公主,请坐!” 姝宁点点头,巧香便将手里提着的匣子打开,从里面拿出备好的小红泥炉,松果,及一些茶具。 完颜赞诚看着略有些惊讶,但想到这是大雍贵女们一贯的做法,他还记得当初在雎州城附近的茶寮里遇到端宪郡主,那会儿,场面比眼下这位公主还要大,也就不以为意了。 小红泥炉子很快烧了起来,松果被放进去后,香味满溢出来,夹杂着和煦的风,真是让人昏昏欲睡。 惠和手里拿到了条子,朝外走,问跟她的丫鬟小蝶,“消息放出去了吗?” “早就放出去了,悦性居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听说端宪郡主慌了,已经领了人,亲自去找二姑娘了。” “派了人没?她身边可不止那两个丫鬟,还有萧恂给她的暗卫。” “奴婢已经安排妥当了,如今外头的流民很多,随便给点钱,多的是人卖命,县主放心,端宪郡主这次跑不掉了。” “哼,看她还能嘚瑟多久,可惜了,谁让她叫人盯上了呢?陆偃那蠢货,居然为了这么个人,将义武侯都弄进了诏狱,说不定下一个就是我了。”惠和压抑不住心里的忐忑,她当然知道,若是把谢知微废了,后果是什么,可是,她已经顾不得这么多了。 昨天,拓跋利昌找到了她,让她做这件事,若是不做,拓跋利昌就会向皇帝求娶她,她不想嫁到西凉去,就算她不能嫁给萧恂,也不可能嫁到西凉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去。 她得尽快让母亲给她选一个仪宾,把婚事定下来。 慌慌张张中,惠和突然发现自己在往山上走,不由得愣了一下,停下了脚步,“我来这里做什么?” 小蝶也不知道,问惠和,“不是县主往这边走的吗?” 惠和这才想起起,手里拿着一张纸条,她再次看了一眼,上面只有三个字“滴翠岩”,她也不知道是谁递给她的,眼下,她做什么事都非常心慌,索性便提了裙子,往滴翠岩去,想知道,到底是谁在约她? 亭子里,只有一个人趴在桌上睡觉,惠和瞧着这人觉得眼熟,便走了过去,推了推这人,“喂,你怎么在这里睡觉?” 完颜赞诚做了一个美梦,他梦到表妹来找他了,对他说,“表哥,你当上王吧,当上了王,你就能把我从也哥王子的身边带走了,我只想给你当妻子。” 她说完,哭着就要离开,完颜赞诚生怕她跑了,忙拉了她的手,“表妹,你不要嫁给也哥,我们要生生世世在一起!” 突然,他一个激灵,醒了过来,正生气,抬头一看,表妹正笑盈盈地看着他,甜美的声音唤道,“表哥,我回来了,我来给你当妻子。” 完颜赞诚连忙抓住表妹的手,“表妹,我想死你了!“ 惠和一看是完颜赞诚,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便被完颜赞诚抱住了,满口“表哥表妹”,不知道是真中了邪,还是假中了邪,她吓死了,连忙推开完颜赞诚,可是完颜赞诚已经疯了,抓住她的衣服。 惠和哪里经过这般阵仗,吓得哭了起来,连忙喊道,“小蝶,小蝶!” 只喊了两声,她的嘴便被完颜赞诚堵住了,他的手也一把抓住了她,身体猛地冲了过来。 惠和哀嚎一声,两眼一翻,差点死了过去,她什么都做不了,呜呜呜地直哭。 门外,小蝶被打晕了躺在地上,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到一阵嘈杂声,连忙醒来,只见以华阳郡主为首的那群贵女正站在不远处叽叽喳喳。 而门口,两个太监正在撬门,门里传来了她家县主的哭声,她顿时觉得不妙,正要制止,门已经被撞开了,屋子里一股奇怪的气味扑面而来。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谢谢大家的支持! 第527章 上心 小蝶看到门里的两人,均是赤身,她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一阵光进来,完颜赞诚抬手挡了一下光,整个人如同醍醐灌顶醒了过来,他看到横躺在石桌上的女子,尽管满脸都是泪痕鼻涕,但依然看出,并不是他心心念念的表妹。 他的表妹,已经成了完颜也哥的第二个妻子,已经为完颜也哥生下了长子。 “我会为你负责的!”完颜赞诚在门外众女的尖叫声中,慢条斯理地穿上了衣服,朝惠和丢下了一句话,就要离开。 “站住!”惠和用衣服挡住身体,她的声音已经嘶哑,却又尖锐得让人想作呕,“是谁让你来的?” 完颜赞诚也不是个傻子,今日,他和惠和明显是着了人的道了,可那又如何?他来大雍的目的就是要娶一个大雍的贵女回去,作为与大雍友好结盟的信物,至于是谁,都无所谓。 他原本与这边的四皇子接洽,以为会娶四皇子的妹妹,四皇子的条件是,他必须要支持四皇子,至于支持他做什么,四皇子没有明说,可彼此心照不宣。 看来,那个看上去柔弱的二公主也不愿意去娄国,他睡谁都是睡,二公主让他做了一场美梦,他还是很感激二公主的。 笑了一下,完颜赞诚道,“这句话,我应当问县主才是,是谁让县主来的?” 难道是谢知微给自己递了条子?惠和还在沉思,小蝶已经进来了,慌乱地把门关上,给县主穿衣服。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惠和县主与娄国四王子成就好事的事便传遍了整座行宫,人人都在说,惠和县主要去娄国和亲。 谢知微接到消息,说谢知慧在饮马川和元嘉等人走散了,杜沅受到了攻击,也不知去向,谢知微一时便急了,领着人出了丽正门,朝饮马川直奔过去。 杜沚跟在她的身后,不顾迎面而来的风割在脸上火.辣辣地疼,劝谢知微道,“姑娘,慢一些,属下的姐姐功夫高强,寻常人都不是她的对手,兴许是来传消息的人听错了也是有的。” “我知道,但是,二妹妹是跟着我出来的,若是出点什么事,我这辈子都愧疚难安!” 她好不容易重生一次,她不想这辈子留下任何遗憾,她永远都忘不了,前世,二妹妹进了一趟冷宫,安慰她的话。 那一刻,她终于不再自怨自艾,而是铆足了精神报仇。 她还想二妹妹这辈子,嫁一个有情郎,能够婚姻幸福,家庭美满,和和美美地过一辈子呢。 谢知微想着想着,眼泪都出来了。 突然,一箭朝她射了过来,谢知微连忙俯身,身子朝外一侧,箭从马背上飞了过去,松风和竹影已经冲了出去,和拦截他们的人厮打在一起。 谢知微见此,不知道是什么人动手,但心里已是越发着急。 “杜沚,到了前面,我们分开找!” “不,不行,属下和姐姐答应过公子,不离姑娘左右,姐姐已经跟着二姑娘去了,属下必须贴身保护姑娘。” “你若是不听我的……” 正说着,又是三人朝谢知微冲了过来,谢知微扬手就是一把药粉,那三人的身体晃了晃,便倒在了地上。 杜沚吓得浑身都在冒冷汗,她警惕不已,催动马儿朝谢知微跑了过来,“姑娘,不能再跑了,等松风和竹影过来。” “嗯!” 谢知微话音方落,冲天而降一条套马索,谢知微便已经凌空而起,落在了一个马背上,她的后背贴上了一堵肉墙,一道嚣张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哈哈哈哈,萧恂,本将军还是捉到了你的夫人!” 是拓跋利昌! 谢知微的心里反而平静下来了,二妹妹应当没事。 身后,传来杜沚惊呼声,但声音越来越远,想来,杜沚被人拦住了。 谢知微沿路看着地形,见马儿是朝山坡上走去,辨方向是西面,就不知道,拓跋利昌要把她带到哪里去? “郡主,萧恂没有死,对不对?”拓跋利昌问道。 谢知微不说话,拓跋利昌也不介意,哈哈大笑两声,他凑上前来,正要轻咬谢知微的耳朵,突然感觉到腿上一麻,半边身体都失去了知觉,正在这会儿,马儿朝上爬去,他握住马鞍的手,脱力,整个人便从马背上翻落下去。 谢知微朝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她趴俯在马背上,待马儿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下停下来,她用力夹了夹马腹,马儿便停了下来,嘶鸣一声,扬了扬蹄子,自顾自地吃着山崖上的草。 拓跋利昌左边还有知觉,落下来时肩膀正好扎在了一块尖锐的石头上,血如泉涌。他想抬手去拔掉右腿上的牛毛细针,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谢知微挣扎了一下,越是挣扎,套马索捆绑的力道越大,她索性不再挣扎,四处望了一下,行宫位于她所在方位的东面,还能看到放鹤亭尖在阳光的照射下的金色的光芒,她离行宫并没有多远。 谢知微想驱着马儿往回走,但这马儿是拓跋利昌的,并不听她的话,且,这马儿吃了一会儿草,便转身朝拓跋利昌走去。 谢知微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她索性蹬着马镫翻身而下,因没法用手支撑,落在地上后,脚尖还在马镫上,被马儿拖着,在地上滑了好远,后背被岩石磋磨得破碎不堪,好在,并没有被马儿踩上一脚。 她躺在地上,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心有余悸。 谢知慧和元嘉看了一场好戏,许良送她回来,她去悦性居看大姐姐,听紫陌说,有人传她和元嘉等人走散了,大姐姐跑去找她了,谢知慧当即便觉得不好。 许良送谢知慧回来,一路上,谢知慧都不给他好脸色,许良心里空落落的,若说以前吧,他没动心,撒手也就撒手了,可是如今,他对谢知慧是真的上了心,再说撒手,他觉得自己做不到。 看到谢知慧进去了,许良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转身,谢知慧已经大步跨了出来,她急得像是要哭了,喊道,“许良,你不是说你想去我家提亲吗?” ------题外话------ 正常更新了。 第一更! 第528章 愿意 若是换了以前,这种话谢知慧是绝对不可能说得出来的,但此时,为了大姐姐,她什么廉耻都顾不上了,话一开口,她眼泪落了下来。 许良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茫然地点点头,“若是你答应的话,我发誓将来绝对不会像我爹那样,娶很多妾室。我保证……” 谢知慧根本不想听这些,“我大姐姐可能,可能出事了,你若是能帮我找到我大姐姐,我就愿意!” 许良吓得跳起来了,“你说什么?你说详细点!” 谢知慧便道,“有人给我大姐姐传信,说我出了事,我大姐姐那么聪明的人,竟然信了,去找我了,这都去了半天了,还没有回来,我怕,我怕,呜呜呜!” 许良一阵心惊肉跳,想了一会儿道,“你先别急,我跟你说,郡王爷在郡主身边放了人的,还有你大姐姐的那两个丫鬟都不是简单人,况且你大姐姐很聪明,应该没事!” 他忙道,“这样,我去找你大姐姐,你悄悄地去找陆大人,让陆大人安排人去找。” “陆大人?”谢知慧不明白陆偃怎么会帮忙找人,这会儿她难道不应当去找祖父吗? “你若是让谢大人出面,谢大人只会找皇上要人,这样一来,动静就大了。你听我的没错,找陆大人最妥当。” 谢知慧正要喊杜沅,却发现杜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不见了,许良随便喊了一个小太监,对那小太监道,“谢二姑娘有事要找陆大人,是关于大姑娘的,你快带二姑娘去。” 皇帝出去打猎,陆偃并没有跟随,他还有一堆奏折要看,正在云山居,听说谢二姑娘来了,他心头一跳,连忙起身,道,“快请!” 便快步走了出去。 谢知慧一路强忍着哭的冲动,她看到陆偃后,顾不上害怕,噗通一声跪在了陆偃的脚跟前,“陆大人,我大姐姐出事了!” 陆偃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好一会儿才找回了自己的魂魄,阴柔的声音也变得阴寒森冷,“到底怎么回事?” 这话,不是问谢知慧,早有悦性居的小太监扑滚着进来,结结巴巴地把话说了,陆偃已是猛地一脚将那小太监踢飞了,冲了出去。 马儿冲到了丽正门前,陆偃一扬手,东厂番子从四面八方冲了出来,只听到陆偃一声令下,“全部出去,找人!” 东厂番子便朝着四面八方冲了出去。 锦衣卫牧剑锋领着人从南面跑了过来,喊道,“督主,那边有打斗的痕迹!” “走!”陆偃猛地一鞭子抽在枣红马的屁.股上,马儿冲了出去,他的披风如同一面旗幡朝外展开,往日里妖魅的眉眼,此时凝着一层寒霜,如同地狱里走出来的修罗,浑身散发出阴寒的气质。 夜幕已经降临了,四处传来野兽此起彼伏的声音,陆偃感觉到自己正在走一条通往地狱的路,他的生命里已经失去了最后一点光芒。 打斗的地方在饮马川,痕迹一路朝东去,陆偃一面安排人往东搜寻过去,他望着面前的茫茫大山,一下子失去了方向。 “督主,松风找到了!” 松风和竹影都受了伤,但无碍性命,他们也在找谢知微,一个个都快急疯了,等往西找了一段路,便遇到了杜沚。 杜沚哭道,“郡主被拓跋利昌带走了,看着往北面去了,属下往北面没有找到。” 陆偃顾不上责罚,夜黑山路难走,他弃了马,从一个东厂番子手里拿了火把,一群人朝山上爬去。 谢知微遥遥地看到火把,她心里松了一口气,但没有再起身了。山路不好走,天还没有黑的时候,她走了几步,摔了两跤。 此时,天黑了,若是滚到了那个山坳里头,摔死了或是遇到了野兽,那就没命了。 待火把朝这边移动得多了一点,一阵北风起,谢知微忙喊道,“大哥哥!” 拓跋利昌从马上滚下来的时候,正好落在了两块石头的夹缝里,两个时辰过去了,他依然动弹不得,他若是知道谢知微还有这一手,他这辈子都不会招惹她。 陆偃顿了一下脚步,耳边再次传来“大哥哥”的声音,他看准了方向,手脚并用地朝这边爬了过来。 约莫小半个时辰,陆偃终于看到了靠在一块大石头边,上半身被套马索捆绑得严严实实的谢知微,她看到他的瞬间,脏兮兮的小脸上,笑开了花,“大哥哥,我就知道你会找来的!” 一瞬间,陆偃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他扔了火把,冲过来,哆哆嗦嗦,不知所措,良久,才一把抱住了谢知微,紧了紧,松开她,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地捏了捏,问道,“疼不疼?冷不冷?饿不饿?是不是受了很多伤?” “还好,没有受伤!” “啊!”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哀嚎声,几个东厂番子两步冲了过去,见两块大石头的夹缝里,陆偃方才扔的火把正好落在了拓跋利昌的身上,他被点燃了。 陆偃理都没有理会,他用小刀割开了谢知微身上绑着的绳索,见她胳膊上的衣服都被勒破了,原本该洁白如玉的臂膀受了伤,几道勒痕肿得老高,身上的衣服也破烂不堪,方才他抱她的时候,手在她的后背上抹了满手血。 陆偃无法形容心头的感觉,似乎,又回到了那一年,他亲眼看到父母双亡,妹妹在大火中哭泣,原本冰冷的心似乎在被凌迟,疼痛难忍。 谢知微能够行动后,便抓着陆偃的手来到了拓跋利昌的跟前,他的身体在火中渐渐地消失,大火将他笼罩,阵阵的焦油味儿飘散出来。 谢知微眼睛都不眨一下,待拓跋利昌最后化作了一堆灰烬,谢知微才若无其事地道,“大哥哥,我们回去吧!” 她又冷又饿。 陆偃将身上的披风解下来将她裹上,两个身强力壮的太监抬了一顶滑竿来,陆偃扶着谢知微上了滑竿,让人抬着她往山下去。 谢知微的身上,伤痕累累,她回到悦性居,吃了碗粥,沐浴一番,王世普给她把过脉后,紫陌又给她上了药,便躺在床上昏昏睡了。 王世普从内室出来,朝陆偃行过礼后,道,“督主,郡主身上多是外伤,并无内伤,脉象也还好。” ------题外话------ 第二更! 第529章 乐祸 陆偃身上那冰封的气息,这才稍微消融,他深深看了杜沅姐妹俩一眼后,抬脚就往外走。 杜沅和杜沚两人淌着泪,跟在他的身后,出了悦性居,一直朝南走,从钟楼前穿过,往西,到了云山居。 上山的时候,陆偃也摔了两次,好在他自己身手本来就不错,并没有摔出伤来,一身衣服满是灰尘,灰头土脸,再加上他阴沉的脸,哪里有昔日东厂督主那貌美如花的风范? 陆偃坐在上首的椅子上,米团公公连忙给他端上了一杯茶,陆偃喝了一口,朝杜沅看去。 杜沅抹了一把眼泪,“属下奉姑娘的命,跟在二姑娘身边,回来后,知道姑娘可能是中了人的计,害怕,害怕公子责罚,想尽快找到姑娘,好,好将功折过,这才,没有跟公子说。” 陆偃几乎不敢想象,若是他今日再晚去一步,若是山上的豺狼再早到一步,会是怎样的后果? 他固然无法原谅自己,阿恂又该怎么办? 轮到杜沚交代了,“姑娘本来在榻上睡觉,晌午过后,来了个小太监,说是二姑娘出事了,姑娘一听慌了,带了属下等就出去,虽然明知道有可能是陷阱,可是姑娘说,二姑娘是姑娘带出来的,若是二姑娘出了事,姑娘这辈子都不会心安。“ 陆偃紧紧地握住拳头,良久,他才略有些冷静,“我让你们跟着她,是要你们用性命来保护她,你们做到了吗?” 杜沅和杜沚连忙低下头来,“属下等让姑娘受了伤,差点出事,属下等万死难辞其咎!” “若是她出了事,你们千刀万剐又有何用?你们俩本事有限,这次回京之后,就出京吧!” “不!”杜沅膝行两步,求道,“公子,再也不会有下次了,求公子给属下和妹妹一次机会,属下等一定誓死保护姑娘。” 杜沚道,“公子,属下和姐姐差点酿成大错,若是公子把属下和姐姐撵走,属下和姐姐又能去哪里呢?求公子给属下和姐姐一次将功折过的机会,以后属下和姐姐一定更加尽心尽力!” 陆偃凉薄的目光扫过二人,不予理会,起身进了书房。 米团公公跟了进去,等他坐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上前道,“督主,浴汤已经备好了,督主先沐浴一番吧!” 薛婉清跟着海雪筠住在晴碧山庄,这里几乎是行宫的最外围了,后面便是下湖,前面偌大庭院,再往前,便是城关门。 一个小太监蹑手蹑脚地进来,低着头,对坐在东边窗前的薛婉清道,“薛大姑娘,四皇子殿下命小的前来跟薛大姑娘说,明日里,薛大姑娘哪里都不要去了,就待在山庄里好了,今日出了不少事呢。” “什么事?”薛婉清极为兴奋,她是知道惠和朝谢知微下手的,难道说,拓跋利昌得手了? 谢知微年纪这么小,拓跋利昌那种人,恐怕谢知微是要吃点苦头了,可怜她是谢家金尊玉贵养大的姑娘,这一次,唉!大约她一辈子都很难走出来了。 幸好萧恂死了,陆偃只怕要为她发疯了。 那小太监偷偷地朝薛婉清看了一眼,道,“皇上方才下了旨,惠和县主被封为惠和公主,和亲大娄,常寿长公主这会儿还在御乾宫里不肯走呢。” “我那大表姐呢?有没有她的消息?”薛婉清装作一副很关心的样子,但小太监摇摇头,“奴才不知。” 薛婉清并未在意,叹口气,“但愿大表姐没事。” 薛婉清喊了翠香过来,道,“你去打听一下,端宪郡主到底如何了?” 那小太监出门前顿了一下脚步,待他出了晴碧山庄,看到迎面而来的一个大太监,忙讨好地凑上去,“公公,小的方才听到了一点信儿。” 那大太监“嗯”了一声,斜睨这小太监一眼,尖利着嗓音,“你说吧,若是有用,督主有赏。” 小太监忙把觉得奇怪的地方说了,“小的都说不知道了,薛大姑娘好似笃定了郡主会出事一样,您说这事儿,和薛大姑娘有没有关系?” 那大太监笑了一下,“有没有关系,如今都有关系了,郡主也是她这号人能关心的?” 他想了想,对那小太监道,“你不是和晴碧山庄的人很熟吗?你就打听打听这薛大姑娘,来日四皇子的庶妃,到底有没有参与这事儿。” “哎,小的遵命!”小太监高兴不已,若是能够打听点事儿出来,算是为郡主出力了,谁不知道,为郡主做事,升职最快呢? 不看看当初小桩子和刁路,才伺候了郡主几天,转眼两人就是正五品的监丞了。 大太监敲了敲小太监的头,“可记住了,郡主的事,烂在肚子里,谁也不许说,听到有人议论就报上来!” “是,小的遵命,小的一定守口如瓶。” 不到一个时辰,米团公公这边就得到了消息,朝芝云馆传递信息的人是常寿长公主身边的一个小太监,是得了惠和的命令把消息递给了谢知微,如今人已经被带来了。 陆偃头都没有抬一下,道,“五马分尸,凡不在御雄殿当值的人都去瞧瞧,一个都不许落下!” “是!”米团的两条腿打着摆子下去了,站在廊檐下,头顶上红色的灯笼里透出来的光,照不红他的脸,他一张脸白得如纸。 谢知微睡了一觉醒来,精气神都恢复了,她动了一下,趴在她跟前的谢知慧便惊醒过来,看到谢知微睁开了眼,她喜极而泣,“大姐姐,你终于好了!” 外头,元嘉和绫华,还有崔氏两姐妹听到动静,连忙进来,个个都惊喜不已,围拢来,纷纷问候,“微妹妹,你好些了吗?” “我本来也没什么事。”谢知微坐起身来,要下床,谢知慧拦住了她,“大姐姐,太医说了,你最少也要卧床三天。” 谢知微吃惊不已,“我只是皮外伤,是谁说我要卧床三天的?” 谢知慧不敢告诉大姐姐,王世普也是没有办法,被陆督主杀人的眼神威逼,才说了这条医嘱,她只要一想到陆偃那杀人的气势,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大姐姐,你就听王太医的话吧,好好养伤。”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30章 无赦 “我只是皮外伤……” 元嘉将谢知微按在了床上,“微妹妹,这事,你说了不算,你现在是病人,应当遵医嘱。。” 绫华在一旁道,“微妹妹,昨天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怎么会突然跑出去找二姑娘,她和我们在一起啊,从头到尾都在一起,我和大皇姐怎么会把她给弄丢了呢?” 这个事,谢知微没有多说,她倒是注意到杜沅姐妹俩不在,等元嘉等人走了,她让紫陌去了一趟云山居,将杜沅姐妹俩带了回来。 二人可谓是死里逃生了,跪在谢知微的床前赌咒发誓,以后再也不会让姑娘陷入危难之中了。 “好了,你们又不是贪生怕死,这事儿已经过去了,就不必再说了。” 至于仇人,大哥哥已经将那人烧死了,而中间设局的人,谢知微自然是不会放过她。 离行宫约有三十里地的玉滦河西面的白草洼地上,篝火已经尽灭了,阳光照在草叶的露珠上,颗颗晶莹剔透。 随着拓跋利昌而来的使团们,正从睡梦中醒来,昨晚,他们等了很久,拓跋利昌都没有来,有人还打趣,一个豆芽儿一样的小姑娘,能有什么搞头? 又有人说,小姑娘身边的几个丫鬟,姿色都是上乘呢。 说着,他们喝了点酒,也不怕大雍的人找过来,一个个都呼呼大睡了。 “杀无赦!” 一道阴柔的声音传来,所有西凉使臣一骨碌拍爬起来,人人都握住了手中的武器,只是一切都还来不及,利箭的寒光如同网一样将他们笼罩,人人的耳中都是一阵阵利箭入体的噗嗤声,血色弥漫在这片土地上。 从始至终,陆偃没有露面,他冷冷地看了一眼堆积起来的尸体,漫不经心地道了一声“烧了吧!“ 浓烟滚滚,阵阵焦糊味散开,不远处,一群野狼朝着这边嚎叫,几个留守的东厂番子待烧得一干二净了,踩灭了火星,朝那野狼群鄙夷地看了一眼,策马离开。 御雄殿里,韩振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从京中传来的消息,义武侯招了,也把他给攀扯上了,说是他让义武侯动手,要萧恂的命。 皇帝愤怒不已,将一个粉彩茶盏朝韩振掷了过去,擦着他的额角摔在了地上,韩振额头上顿时便红肿了一片,他闭上眼睛,声嘶力竭,“皇上,臣要宸郡王的命做什么?” 就在这时,李宝桢蹑着手脚走了进来,他低声道,“皇上,督主求见!” 皇帝松了一口气,连忙道,“快让他进来!” 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快步走了进来,他看都没看地上的韩振一眼,躬身对皇帝道,“皇上,西凉人跑了!” 一瞬间,整个殿里一片寂静,大开着的窗户,外头的山风阵阵,似乎都吹不进来,时间都停滞了。 好久,皇帝这才问道,“你说什么?” “皇上!”陆偃显得有些紧张,他额角上也滚着一粒汗珠,声音有些低哑,“西凉人昨夜逃走了,臣以为,西凉应是知晓阴谋败露,才会连夜逃离,臣以为西凉边境的战事需要抓紧安排了,臣愿意领旨督战!” 皇帝这才警觉起来,是了,阿恂不在了,如今西凉那边虽然各卫所关隘均有武将镇守,可是,那边没有一个值得信赖的人,连义武侯这种深受皇恩的人都会背叛他,关键时刻,利益面前又有几个人能够坚守底线? “皇上,臣反对!”怀远侯深深地朝陆偃看了一眼,“西凉人不会无缘无故离开,义武侯没有任何立场要宸郡王的命……” “皇上!”陆偃直接打断了韩振的话,“西凉人的确不会无缘无故地离开,今日京城那边的消息才传过来,昨晚西凉人就跑了,皇上,臣以为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陆偃,你这个阉人,你是在说本侯与西凉人通风报信吗?”怀远侯气得梗着脖子,怒道,“义武侯是不是你陷害的?就因为义武侯向皇上告密,你是定远侯的儿子,你才会诬陷义武侯通敌对不对?” 陆偃似乎此时才看到跪在地上的怀远侯,他不急也不怒,脸上一派云淡风轻,“侯爷,义武侯通敌的罪证是从永新伯府搜出来的,那时候,义武侯还没有向皇上告密,再者,这世上哪有什么定远侯?侯爷怕不是忘了?” 陆偃一副懒得与怀远侯计较的样子,朝皇帝继续道,“皇上,臣愿意往西疆督战,请皇上恩准!” 皇帝感动不已,他看着陆偃,声音都有些沉重,“阿偃,你可知道,战场之上,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多少人前往战场,或许就是一去不复返?” 陆偃笑了一下,对皇帝恭敬万分,“皇上,西疆是京城的一道门户,若是西疆没了,西凉人长驱直入,京城不保。臣没有别的能耐,只有一条命,用它来为皇上镇守西疆,臣在所不惜!” 皇帝显然被说动了,道,“阿恂生死未卜,若他在,你也不必离京。” 怀远侯简直是惊呆了,他不敢置信地看着陆偃,什么时候,皇帝对这阉人已经信任到了这种程度?有陆偃在,迟早有一天,他们全部都得死,都是洪继忠这样的下场。 皇帝明显还在犹豫要不要派陆偃前往西疆战场督战,陆偃似乎也并不在意,照例如往常一样服侍皇帝,将拟好的奏折给皇帝过目,忠心耿耿,恭敬不已。 皇帝殚精竭虑,第一场雪落下来的时候,皇帝不小心染了风寒,卧病在床。 陆偃遵旨,请了谢知微来为皇帝用针,调养身体。 离此地千里之外灵州,裴济已经苦守灵州两个月了,城内,饿殍一片,帮忙守城的民夫裸露的身体暴露在冰雪寒风中,不时传来小儿饿得嗷嗷大哭的声音。 裴济守在城墙之上,一只冷箭朝他射了过来,一个亲卫冲上来将他扑倒,箭正中他身后的梁柱,扎在上面,箭羽在寒风中晃动。 大冷的天,裴济原本冻得手脚都僵硬了,此时,被吓出了一身冷汗,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细密的汗珠,正要骂了娘,突然,便看到,围在灵州城外密密麻麻的西凉军队,突然撤离了。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谢谢亲们的支持,么么哒,爱你们! 第531章 英魂 “出了什么事?”裴济惊吓不已,灵州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若是再来一波攻击,他恐怕要身陨城破了。 “报!” 一个士兵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气喘吁吁,却又激动不已,“报,宸郡王有令,命王大人将灵州城军防全部交给庆州总兵孟少卿辖制,自今日起,王大人只负责灵州政务。“ 裴济松了一口气,等他回到州府衙门的时候,一个青年将军正背着手站在廊檐下,看到他过来,忙上前来行礼,“王大人,在下孟少卿,奉郡王爷钧令,自今日起接管灵州军务,还请王大人多多协助!” “孟将军言重了,你我同是为朝廷效力,自当同心协力!孟将军,请入内,我们坐着边喝茶边聊。” 裴济是真累了,一盏茶,他一口就喝完了,道,“孟大人来得正好,本官还想着,今日怕是要最后看一眼这大雍的河山了,没想到,孟大人来了,西凉的兵也退了。” 孟少卿笑了笑,他没有说话,只看着外面庭院上面的天空,心里想着,此时百里之外的凉州。 拓跋保吉领着八万大军朝凉州进发,行至鏊子山的时候,天已经大黑,拓跋保吉命扎营。 篝火到了半夜熄灭了,呼啸的北风卷着冰渣子,从鏊子山的山顶刮过,不时有几块石头滚落下来。 就在这时,一百多骑从南面冲了过来,在前方的斥候,被远远地甩在了后面,斥候的后面是咆哮而至的大军,马蹄声阵阵,整个鏊子山都被震动,要颠倒过来了。 营地的大门被冲开,拒马阵被掀翻在一边,守门的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喊一声“报”字,就被射杀。 拓跋保吉连忙穿上战甲骑马冲了出来,正好面对追赶而至的兵阵,还来不及说话,不知从哪里来的一只冷箭将拓跋保吉射杀。 战争已经打响了,两方的士兵冲杀在一起,火光声,厮杀声,咆哮声,在鏊子山的南面响起,一直持续了一.夜。 天亮了,一百多骑战马站在山坡上,为首的银铠小将年不过十五岁少年,俊美无俦的脸上沾了一点血迹,如同点了一枚胭脂,明眸生辉,他冷冷地看着南山脚下的战场,道,“吩咐打扫战场,所有战马口粮全部运往灵州,让孟少卿接管。传本王命令,不管裴少卿用抢的也好,还是出外打猎也罢,今日起,灵州城不允许饿死一个人!” “是,郡王爷!” 少年正是据说早就该死了的萧恂,他骑在飞云骓上,一身银铠,身上是红地黑面的披风,在北风中猎猎作响。 灵州城的城门被打开,一车一车的物资被运了进来,快过年了,衣衫褴褛的老百姓们成群结队,拖儿带女,准备去逃荒,此时,都停了下来,站在街道边上,痴痴地看着。 不一会儿,州府前面的大街上,架起了数十口大锅,一袋袋的米豆被倒进了锅里,穿着厚厚的棉服的士兵们用一根根大棍子搅动着锅里的米或是豆子,阵阵的香味弥漫在灵州城的上空。 “乡亲们,排好队,不许抢,不许挤,人人都有份。郡王爷说了,不许饿死一个老百姓,你们饿死了,本将军也要给你们陪葬,所以,不会短了一个人的,慢慢来!” 裴济亲自举着一把勺子站在一口大锅前面,他先舀了一口,不等凉了就喝了下去,长叹了一口气,举着勺子,“来,这边,已经熟了,妇女老人和儿童先来,男人们靠后站,不许抢,谁抢,就不给谁吃。” 拓跋保吉的头颅被砍了下来,用一个金匣子装着。 入夜时分,萧恂双手抱着匣子,穿过了山脉,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无定河边。 月夜下的无定河美得惊人,如同一个玉.体横陈的美人,散发着致命的诱.惑,波光粼粼,却氤氲着经年不散的血腥味,如同一道连接人间与地狱的空间门。 萧恂跪了下来,将匣子举过头顶,又匍匐向下,他将匣子放在地上后,接过了副将手中的铁锹,在地上挖起来。 不到一会儿,一根白骨露了出来,他放下了铁锹,小心翼翼地捡起了白骨,放在一边,将匣子埋了进去。 白骨被收敛好,堆起了一个土堆。 “姑父,寒羽军的将士们,我萧恂今生今世一定会和大哥一起灭了西凉,为七万将士还有姑父,姑母,表姐报仇!” 一个月多前,萧恂从红枫围场出来,没有来西疆,而是去了回鹘,他在回鹘的时候,领着人,冒充西凉军小范围攻击回鹘的凉州,挑起了西凉与回鹘的战争。 他听说西凉的拓跋保吉亲自带兵攻打灵州,他便心生一计,射杀了回鹘的领兵将领,一路领着人朝这边冲击,终于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在鏊子山下与西凉军对上,两军厮杀了一.夜后,损失惨重。 拓跋保吉死了,拓跋利昌带领的使臣团葬身大雍不说,大雍居然还送来了国书,谴责拓跋利昌勾结大雍权贵欲谋反,西凉是可忍孰不可忍! 十一月,西凉拓跋思恭亲自率领十万大军进攻饶峰关,萧恂将帅帐设在了灵州,他站在灵州的城墙上,看着西面,拓跋思恭的帅旗,浩浩荡荡的军队,萧恂浑身的血液似乎被点燃了。 “拿箭来!”萧恂意气风发,大吼一声,重弓送到了他的手里,他左手握弓,右手拿箭,搭箭在弦上,浑身似乎蕴藏着无穷的力量,弓成满月,他的手指一放,只听见嗡嗡的声音,箭如流星赶月,朝西凉的军队飞射而出。 砰! 西凉军营中,正中间的帅旗,在空中晃荡了两下,折成了两半,迎风招展的旗帜轰然倒地。 拓跋思恭冲出帅帐,看到的便是眼前的一幕,他不再年轻的脸上写满了不可思议,猛地扭头朝灵州看去,见城墙上,少年的银铠在阳光下流淌着如水的光芒,一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意气风发,如朝阳还要耀眼。 少年未及冠,鸦羽般的头发束成一条马尾,随风扬起,一双凤眼巍巍,无形的威压,如同山一样,朝拓跋思恭迎面压来。 ------题外话------ 第一更! 第532章 猛龙 少年自然看到了拓跋思恭,邪气一笑,拿着弓朝拓跋思恭比了比,便下了城楼。 灵州城里的帅帐之中,萧恂两腿微分,坐在首位上,桌前两侧,一共坐了十来位将军,年纪都不大,锐气逼人,面对西凉十万大军压阵,众人只感到激动不已,热血沸腾。 “大帅,末将愿领三千军为先锋,冲垮西凉的阵营!” “大帅,末将愿率一万军,攻对方西路……” 萧恂抬起手,打断了众位将领的议论,他站起身来,走到堪舆图前,喊道,“孟少卿!” “末将在!” 萧恂用手中的马鞭指着堪舆图上的一点,“给你一千骑兵,你明日早上辰时,赶得到这里吗?” 此处离此地约有三百多里地,孟少卿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他跟着萧恂打过数次仗,知道萧恂用兵神出鬼没,不由得精神一震,“末将愿意立下军令状!” “军令状就算了,点兵之后,即刻出发,不得有误!” “是!” “裴无咎!” “末将在!” “守住灵州城,看到本帅的帅旗升起后,领兵出击,否则,死守城楼!” “末将领命!” “其余人跟本帅来!” 萧恂戴上了帽子,一边往外走,一边道,“西凉镇南将军拓跋洪兴带来的十万西凉将士,有一人逃出,是从谁的军阵里出的,谁担责任,在本帅的营帐前,领三十军棍!” “是!”众将齐声,声如春雷。 入夜,一共三支军队从灵州城的南面出城,绕过城墙之后,分别朝东面、西面和北面分开,其中一支骑兵队伍被对方的斥候发现,拓跋洪兴听说萧恂亲自领着一支骑兵来突袭,当下便点兵点将,主动出击。 萧恂麾下只有三千多骑,人人穿着银色的战甲,这一支铁鹰骑,乃是萧恂亲自打造的骑兵队伍,人人悍不畏死。 无定河浩浩荡荡的水,挡住了萧恂三千铁鹰骑的退路。 旭日东升,拓跋洪兴看到前面的队伍停了下来,他不但不喜,反而心生恐惧,举起手来,喊道,“停!” “撤!”拓跋洪兴拖长了声音,希望能让这一刻停滞下来,但来不及了。 他的后面,厮杀声大起,陇山之上,无数的大雍兵俯冲下来,手中的长刀砍向了西凉军的后背,而萧恂麾下的铁鹰骑,此时已经扬着手中的利刃长枪挥舞着朝拓跋洪兴砍了过来。 拓跋洪兴不敢恋战,亲兵们保护着他杀出了一条血路,突破重围,朝营地方向奔袭过来,萧恂的铁鹰骑紧紧地跟在后面,帅旗上的黑龙狰狞可怕,似要迎风而出。 站在城楼上的裴无咎看到了黑龙旗帜,知道萧恂得手了,欣喜不已,他连忙冲下城楼,命令打开城门,他骑马冲向了攻城的西凉军,高喊道,“儿郎们,冲啊,西凉大败,大帅赢了!” 裴无咎如同猛龙入江一般,他身后的大雍军蜂拥而出,直接将攻城的西凉军撕裂成两半。 而此时,一只利箭如同流星赶月一般越过了西凉的军阵,直奔拓跋洪兴,就在拓跋洪兴率领的残军即将与营地的西凉军归拢时,一支箭带着千钧之力,从他的后背穿透。 拓跋洪兴不敢置信,他扭头看向后方,萧恂扬了扬手中的硬弓,笑道,“欠下的,终究要还回来!” 这一战,萧恂领三万兵,剿杀西凉十万大军,主将拓跋洪兴中箭而亡,十万西凉军中三万战死,七万俘虏全部被射杀。 消息传回大雍,尚在赤峰行宫养病的皇帝,震惊得将手中的药碗摔在了榻上,他不敢相信,再次问了前来报信的兵部尚书张明贺,“你说什么?” 张明贺战战兢兢,跪在地上,大冷的天,他浑身都汗透了,“灵州大捷,宸郡王领兵三万,破敌军十万,歼灭三万西凉,其余七万,全部射杀在无定河边,无定河上的冰都被西凉将士的血融化了,整条河的水全部都被血染红,惨不忍睹!” 张明贺说完,他将手中的奏报双手奉上,递给皇帝。 皇帝颤颤抖抖,不敢接,旁边,伸过来一只如玉的手,接过了奏报,打开看了看,递给了皇帝,“皇上,是陕西布政使周又颉送来的奏报,拓跋洪兴被宸郡王射杀,灵州大捷!” 皇帝闭了闭眼睛,“奏报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射杀俘虏,七万! 萧恂是想做什么?他不介意人对他口诛笔伐,难道他这个当皇帝的也不怕被人在历史上记上一笔? 看来,自己对这个侄儿实在是太过宽宥了,才让他如此肆无忌惮! 陆偃又看了一眼时间,“回皇上的话,离大捷过去应当有一个月了。” 张明贺已是看出,皇帝精神不好,西北战场已然失控,宸郡王根本不是个听话的人,一个月过去,谁知道那边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皇帝自然也想到了,懒得问宸郡王了,他突然问道,“襄王回京之后在做什么?” “回皇上的话,襄王本来一直待在诏狱,听说郡王爷在灵州出现,襄王也不管义武侯了,这些天,牡丹楼出了个新花魁,襄王爷天天在牡丹楼捧场!” “没出息的东西!”但皇帝还是放下心来。 陆偃迟疑了一下,朝地上的张明贺看了一眼,道,“只义武侯不太好!” “如何不好了?”皇帝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出了什么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张明贺很后悔,但此时想出去已经来不及了。 陆偃道,“义武侯可能有些魔障了,他一直在说,诬陷陆秀夫那反贼通敌卖国……是皇上给他下了密旨。” “荒谬!”皇帝勃然大怒,“难道不是他向朕告密,说定远侯通敌叛国,朕才命令他去西疆请定远侯进京,当着朕的面自辩……” 皇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了,陆偃忙上前,抚了抚皇上的后背,体贴地道,“皇上,臣请郡主来给皇上用针吧?” 皇帝咳得肺都要吐出来了,他摆摆手,“既是,既是疯魔了,不必,不必留了!” “是,臣遵旨!” ------题外话------ 第二更! 第533章 联手 张明贺从御雄殿出来,站在高高的台阶上,看着不远处的草原和山峦,弥漫着黄昏的雾气,若隐若现,高远而又广阔。 他能够预感到,未来,兵部可不是个好待的地方,他犹豫着,要不要去找谢眺,和他换一换?亦或是,他向皇上提议,让萧恂的丈人谢元柏来坐这个位置? 陆偃迈过门槛出来,走到了张明贺的身边,阴柔的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蛊惑,“张大人,还记得十三年前,无定河畔,七万冤死的战魂吗?夜半时分,贺大人可曾听到过他们喊冤的声音?“ 张明贺浑身一哆嗦,他扭头朝陆偃看去,陆偃已经若无其事地掸了掸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抬步朝下走去。 阳光照在陆偃的脸上,他眼角的妖魅不知何时收了起来,一点英气聚集,神色变得恬淡起来。 他得到消息,西疆形势一片大好。 萧恂在到处打劫,高筑墙,广积粮,不仅仅是灵州,沿边的几个州城,到处都是欢声笑语,老百姓干劲十足,挖土筑墙,给将士们赶制棉衣兵器。 而萧恂则领着麾下的将士们,到处劫杀,整个沿着西北的城池,没有不被他打劫,他将劫来的粮草囤积起来,随时准备大规模出击。 边关一带,与大雍边境交界的回鹘、西凉和北契,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与萧恂交锋数次,没有占到便宜不说,几乎次次全军覆没。 萧恂,如同死神的镰刀一样,短短时日,令人闻风丧胆。 拓跋思恭! 是父亲的对手!阿恂说他和拓跋思恭交过手,拓跋思恭兵用诡道;阿恂说,总有一天,他们要联手和拓跋思恭决一死战! 陆偃抬头望着天,他好想很快就到那一天,他要割下拓跋思恭的人头,在无定河畔祭奠父亲、母亲和妹妹,还有七万寒羽军将士。。 当晚,皇帝下旨,三日后,起驾回京。 楚易宁请旨去灵州,临走前,绫华将他送到了围场的边缘。 谢知微出事那天,楚易宁得到消息,说绫华被毒蛇咬了,因为治疗不及时,命在旦夕,需要馨槌峰上的赤炎草才能救她的命。 楚易宁想都没想便独自一人去了馨槌峰,他正要攀上去,绫华从一块巨石后面绕了过来,问他,“你要去做什么?” 那一刻,他知道,自己的心思已经赤.裸裸地表现出来了,他垂下了脸,不敢面对绫华。 绫华拉着他去见贵妃,当着贵妃的面,他只好将顾忌说了,“臣只是一个庶子,不敢玷污公主的名声,若臣求娶公主,别人不会笑话臣痴心妄想,而是会笑话公主自甘堕落。“ 云贵妃极为感动,她的眼中甚至都含了泪,朝绫华点点头,对楚易宁道,“你所虑极是,可男子汉有了梦想,应当去追求,努力去实现,而不是眼睁睁地看着喜欢的姑娘嫁给别人。本宫相信,你这一生应当不会止步于驸马都尉,本宫三年之内,不会给绫华选驸马,本宫把这三年的机会留给你,你觉得如何?” “臣叩谢贵妃娘娘大恩!”楚易宁真心诚意地给贵妃磕头。 前面就要出了围场,楚易宁勒住了马,他深深地看了绫华一眼,“公主,送君千里终有一别,再往前走就很不安全了,臣恐怕得再把公主往回送一送了。” 楚易宁难得说一句俏皮话,谁知,绫华听了,却落下泪来。 她将一枚从普宁寺求来的护身符递给楚易宁,含泪道,“这是我求来的护身符,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求佛祖保佑你!” 楚易宁痴痴地看着绫华的脸,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入了她的眼,或许就如萧恂所说的,情不知所起,知道自己对谁一往情深就行了。 他一把拉过了绫华,将她搂进怀里,紧紧地抱了抱,克制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等我回来!” 说完,他转身翻身上马,再也不敢看绫华一眼,策马扬鞭而去。 他跑不多时,看到许良在前面等着他,不由得吃了一惊,也懒得问,“走吧!” 一路上,有个伴,也是一件好事。 许良跟在他的身后,显然,方才,楚易宁和绫华告别的一幕,他是看到了,不由得很是艳羡,道,“你说,谢二姑娘为何那么讨厌我呢?” 楚易宁不想和他讨论这种问题,一路上也不说话,等跑了约有半天时间,许良似乎也想通了,“不管了,我好好儿回来了,若她还没有定亲,我就上门提亲,若她已经定亲了,那就……” “算了”两个字,许良终究没有说出来,他心头一阵酸楚,想着,这次建功立业后,让阿恂帮忙吧! 若说之前,许良只是想和萧恂捆绑得紧一点,那如今,他是真的想把那个倔强的,很讨厌他的姑娘娶回家。 绫华整个人就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一样,回京的路上,马也不骑了,就歪在车里,没精打采。 谢知慧坐在大姐姐的车上,她掀开帘子,望着窗外,想来的时候,她和大姐姐一起骑着马,与人赛马,官道上一阵阵欢声笑语。 而此时,只有辘辘的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 “大姐姐,大雍和西凉打起来了,我们会打赢吗?”谢知慧不知道自己担忧的是什么?似乎一颗心空落落的。 “会的!” 萧恂给她来了两次信,信上说了很多邸报上没有写的东西,他开春就会回来了,他已经让襄王去找钦天监算日子,把他们大婚的时间定下来。 十二月初七日,皇帝的车驾进了南熏门,听到马车外传来熟悉的吆喝声,两边的酒楼上,看热闹的人的欢笑声,众人均有种做梦一般的感觉。 申时时分,马车进了小甜水井街,谢家的大门敞开着,袁氏领着一家老少,翘首以待。 谢明溪看到姐姐的朱轮朱幄车过来,欢喜得跳了起来,老远就在喊着,“大姐姐,大姐姐!” 谢知微吩咐人把马车停了下来,她迫不及待地下了车,朝扑过来的弟弟跑去,一把将弟弟抱在怀里,“溪哥儿,姐姐也好想你啊!”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34章 回家 待到了大门口,袁氏已经领着钱氏还有倩姐儿,莹姐儿围了上来,袁氏的眼里闪动着泪花,牵起了女儿的手,上下打量着,道,“听说你差点出事了,母亲都快吓死了,幸好没事,回来就好!” 谢知微笑道,“女儿没事,让母亲担忧了,是女儿不孝!” 倩姐儿与莹姐儿二人和谢知慧说完了话,便过来与谢知微见礼,围着谢知微叽叽喳喳,差点把谢明溪挤出去了,谢明溪便拼命地推两位姐姐,“你们快踩到我了!” 谢明溪两三个月的时间,又长高了不少,谢知倩气恼他一直霸占大姐姐,便道,“你都快和我一般高了,我们怎么踩你?溪哥儿,我可告诉你,大姐姐可不是你一个人的。” 两人几乎要吵起来了。 袁氏和钱氏拉着谢知慧说话,“你母亲身子骨儿还好,二房的事情,余姨娘平日里照看着,莹姐儿也能帮衬些,如今你回来了,就都交给你。” “多谢大伯娘,多谢三婶。”她看了一圈,没有看到海氏,便好奇地问道,“四婶呢?” “你四婶有了身孕,怀像不是很好,吃了吐,吐了吃,折腾得不行,等着你大姐姐回来了,看有没有法子呢。”袁氏高兴地道,家里添丁加口,着实是一件喜事。 谢知慧听到了也高兴不已,喊着姐姐,“大姐姐,我们进去吧!” 一行人从东角门进去,先去宁馨院看了海氏,姐妹俩给海氏见过礼,谢知微给她把了把脉,笑道,“恭喜四婶了,这才不到两个月,总是要折腾几天人的,四婶就先忍着些,若实在是吃不下了,我再帮四婶想办法。” 钱氏在一旁道,“要不要开点保胎药?大夫不是说,胎位不稳吗?” “这才不到三个月,正是坐胎的时候呢。一般这个时候容易出事,故而大夫都说尽量小心,实则,也没必要那般谨慎,日常该如何就如何,如今我回来了,四婶也不必担心,横竖有我在呢!” 海氏一听这话,迫不及待地从床上起来了,“不瞒大姑娘说,我在这床上躺了快半个月了,你四叔,屋子里的媳妇丫鬟们,个个都像我得了重症,我再好的胃口,都躺没了。” 一行人便来到了扶云院,小厮们把车赶过来,正在从车上卸箱笼,婆子们往院子里抬,谢明溪跟个小大人一样在指挥,哪些抬到倚照院,哪些抬去怡然居。 看到谢知微来了,谢明溪便扑到了谢知微的怀里,“大姐姐,你给我带了一箱笼的武器啊!” “是啊!”谢知微笑道,“还有一些在镇子上买的皮毛,我瞧着不错,是从北边来的正儿八经的,便多买了些,这三箱,芙荷院、三婶和四婶一人一箱,都是风毛出得极好的,留着做镶边或是做几件袄子都不错。” 钱氏道,“大姑娘这出去一趟,让人送了多少好的回来了,上个月才拉了上十车回来了,里头不也有好几张好皮子?这次又买了皮子回来,要不,大姑娘留着自己穿吧!” “我自己有呢!”谢知微笑着,弟弟站在她的身边,她摸了摸弟弟的头。 方才,弟弟和两个堂姐吵架吵输了,这会儿有些不高兴,她便弯下腰来,哄着弟弟,“等天气暖和了,姐姐再带你去上次那个庄子,我们去摘野果子吃!” 谢知微话音方落,谢知倩便过来了,道,“大姐姐,我们也跟你一块儿去吧?” 谢明溪听到,心情更加失落了,便道,“我不去庄子,我要去马场跑马!” “行,就去姐姐的马场,我们去跑马!” 谢明溪高兴坏了,对谢知倩道,“三姐,你会骑马吗?你会骑马的话,你跑得过我的飞电吗?” 谢明溪有两匹好马,一匹是谢知微从马市给他买回来的小马驹,因还不满一岁半,谢元柏让谢明溪先好好养着,别给跑坏了,谢明溪宝贝得不得了,让他娘专门从袁家要了一个养马的小厮伺候着。 另一匹是萧恂给他弄来的一匹三岁的好马,通体雪白,四个黄蹄子,取了个名字叫飞电,是一匹母马,性情温顺,跑起来如同一道闪电,家里的兄弟们人人都羡慕得不得了。 谢知倩气得想抬手敲他的头,谢明溪便得意地往姐姐身后一躲,露出一张小脸,笑得不怀好意,“三姐,你要是不和我抢大姐姐,我就大发善心,教你骑马,如何?” “不如何,我懒得理你!”谢知倩白了他一眼。 谢明溪见三姐败下阵来,高兴坏了绕到了谢知微的身前,得寸进尺地爬上了她的膝盖,坐在了谢知微的腿上。 谢知微怕他滑下去了,便提着跟秤砣一样沉重的弟弟,往怀里拉了拉。 谢明溪越发得意了,不停地看谢知倩和谢知莹,一脸得意,两只眼睛里全是挑衅,明晃晃地写着,还是我最得宠! 谢知倩和谢知莹看得牙痒痒,却拿他没有办法,难不成她们这么大的人了,还去大姐姐的怀里蹭蹭? 袁氏则气得够呛,真是不明白,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儿子,大聪明没有,小聪明一大堆,也有些自卑,谢家肯定是没有这么蠢萌的人,难不成这是像袁家的人? 将来,相公和公公要是看出谢明溪的这个模样,会不会嫌弃啊? 长房嫡孙呢! 一家人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厨房那边问什么时候开席,钱氏两妯娌这才起身,说先回一会儿屋子,让谢知微姐妹俩先去梳洗一番。 谢明溪这才从谢知微的腿上跳下来,牵起谢知微的手,“大姐姐,我送你回院子吧!” 倚照院的五间正房里,早已经生起了地龙,入夜时分,天空中飘起了雪花,屋子里却是温暖如春,谢知微只觉得浑身的毛孔都舒展开来,心里想着,还是家里舒服。 “大姐姐,听说姐夫出征了,这是真的吗?他们说姐夫杀俘虏是个坏人,姐夫是不是坏人?”谢明溪有些迷惑,在他的眼里,姐夫可是大名鼎鼎的英雄呢,英雄是好人!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谢谢支持!有票票的,投个票票哦! 第535章 撕破 谢知微心头警觉,明年开春闱,今冬,很多学子都从各地赶过来了,聚集在京城中,议论国事,针砭时政,发表一些没有油盐的高谈阔论,对家国起不到什么作用,但坏事却绰绰有余。 她摸了摸谢明溪的头,道,“你觉得你姐夫做得对还是不对呢?” 谢明溪皱着眉头想了想,“我觉得姐夫做得很对,既然是敌人,一下子就要把人打死,要是放过了他,他下次就会偷偷地打你。就像四婶娘家的五少爷,他和我打架,打不赢我,我放过了他,他就偷偷地用棍子绊我的脚,幸好我下盘稳,要不然就摔了。” 谢知微一面欣喜,一面又很心疼弟弟,“溪哥儿真聪明,就是这个道理。西凉与大雍是世仇,打了很多年仗,如果你姐夫这次不把西凉打怕了,他们就总是在你姐夫背后使绊子,谁还能一辈子防贼不成?” 谢明溪如释重负,他挥了挥小拳头,“要是再有人在我面前说姐夫的坏话,我就和他打架!” 谢知微摸了摸弟弟的头,“那倒不用,没有必要和人犯这种口舌之争,就算争赢了又有什么用?你眼下好好读书,苦练骑射,将来长大了,好建功立业!” “嗯!我听姐姐的话!”谢明溪乖巧得不得了。 就在这会儿,外头的廊檐下,传来一道声音,“坏坏,坏坏!” 谢明溪忙跳起来,“姐姐,元帅来找我了,我去看看,它要做什么?” 东次间里,听到玄桃一声惊呼,紧接着便骂道,“将军,看看你做的好事,差点把这琉璃缸摔破了,再这样,我就打你了!” 谢知微的心里瞬间变得非常平静,她看着弟弟跑进了院子,鹦鹉在他的头上盘旋,一面喊着“坏坏”,一面朝外飞,雪花落在一人一鸟的头上,显得那么宁静美好。 谢知慧回芙荷院向肖氏请了个安,肖氏没让她进门,她就在外头的廊檐下,跪在地上给肖氏磕了三个头,便回了怡然居。 刚刚进了院子,便听到里头传来嘻嘻哈哈的笑声,说话声,谢知倩和谢知莹正在看自己分到的皮子,两人各看中了对方的一块,便二话不说地交换了。 听到丫鬟的通报声,二人忙起身迎了过来,看到谢知慧,牵着她的手道,“二姐姐,你快过来,这皮子里,有没有你看中的?” 谢知慧摇摇头,“你们自己留着,一时用不上,这又不容易坏,让丫鬟们好生收着,总有用得上的时候。我是跟着大姐姐去的,大姐姐还会短了我的?” “二婶还好吗?”谢知倩忍不住问道,“二姐姐,我说了,你别难过,听我母亲说,二婶前些日子请了忠靖王府的人来,后来听说,二婶让忠靖王妃给二姐姐寻门亲事,听说忠靖王妃和二婶商议着,是让忠靖王府的庶长子与咱们家结亲。” 意思是,忠靖王妃准备将谢知慧许给王府的庶长子。谢知慧好歹也是谢家二房的嫡女,怎么可能会许一个庶子呢? 谢知倩两姐妹紧张地看着谢知慧,谁知,她只晒然一笑,“她痴心妄想,我的婚事,不说祖父和父亲,大姐姐都不会同意,她做梦呢!” 至此,谢知慧对肖氏便只有面儿情了,她心里藏着悲愤,去了自己住的小楼,让丫鬟抬来了热水,好好沐浴了一番。 明月这次跟着谢知慧去了一趟行宫,做事越发老练,正在指挥她屋里的几个丫鬟收拾箱笼,柳星在一旁啧啧道,“姑娘这次出去,回来的箱笼多了十多个,东西也着实太多了些。” “该入库的入库,别的不说,这三箱皮子是要好好存着的,将来总能用得上。”明月低声对柳星道,“瞧着二太太如今是不把姑娘当回事了,心里不定怎么恨姑娘不帮她说话呢,姑娘这边,也只能靠自己了。” 柳星道,“不是还有大姑娘吗?真到了那时候,大太太和四太太必然要帮忙张罗,倒也不必担心。” “也是这个话。”明月道,“你是没看到,这次二姑娘跟着大姑娘出去,自己的银子没有花上,倒还得了不少好呢!” 两人边说边笑,等谢知慧出来后,屋子里都收拾妥当了,家里给她准备的冬衣还是新的,她穿了一件品月色缎绣玉兰蝶夹氅衣出门,那风毛出得极好,雪白色,将她一张落颊生花,入眸成画的脸,衬得越发娇艳。 当晚,谢家的家宴在正堂后面的大花厅里举行,屋里摆了好几个火盆,屏风围成的宴席厅里热气腾腾,一家人心情都很好,欢声笑语。 卢琦龄也来了,带来了好消息,说是谢三娘被诊出了身孕,因路上雪滑,没敢来,待胎坐稳了再来。 酒过三巡,太太姑娘们这一桌,还在说谢知微带回来的皮子的事,什么皮子配什么料子做什么样式的衣服好看,男人们那一桌,已经讨论起萧恂射杀西凉俘虏的事了。 谢眺刚回来,才听到卢琦龄说这件事,很不高兴,问道,“都是什么人起的头?” 卢琦龄道,“原国子监祭酒郑同和,姑父还记得吗?郑同和的女儿在宫里和三皇子成就了好事,皇上虽然下了旨,让郑同和将女儿嫁给三皇子为妃,可郑荣妃竟然逼着侄女儿自尽,要把三皇子妃的位置空出来,这可真是千古奇闻了。“ 御史们蜂拥而上,一个劲儿地弹劾郑同和养女不教,郑同和还如何在祭酒的位置上坐稳? 当然,这其中也有谢家的手笔,若郑荣妃不招惹谢家姑娘也就罢了,竟然生出了那般歹毒的心思,谢眺能忍才怪了。 郑同和丢了祭酒的位置,郑家姑娘羞于见人,据说被逼疯了,成日里在家甩着水袖唱戏,郑家恨死了郑荣妃,郑家的儿媳逢人就没有说郑荣妃好话的。 这算是撕破了脸了。 郑同和这人耿直,学问做得很不错,原本是极好的祭酒人才,只可惜,嫁出去的女儿还给他拖后腿,他一气之下,上了请辞的折子,原以为皇帝会留一留,谁知,没有过夜,折子就批红用印,他不辞也得辞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536章 杀将 郑同和一辈子所有的倒霉事都聚集到了这半年,仕途没了,家里出了这样的丑事,再加上他自己不善于营生,这些年就靠着俸禄过活,家里没有隔夜粮,一旦请辞,生活就没了着落,京城里都过不下去了。 郑同和已经不是从前那个耿直的读书人了。他如今,利是求不到了,就想求个名,萧恂下令射杀俘虏的事情一出来,他便在茶馆酒楼里大声发表意见,给萧恂冠上了暴虐之名,称之为“杀将”。 谢元柏冷哼一声,“大约世人是忘了,曾经西凉是如何围歼我七万寒羽军了,今日之事,不过是对往日的回报!” 因是家宴,谢元柏说话便不避讳了些,但谢眺还是抬手让他噤声,对卢琦龄道,“不知皇上是怎么想的,不过,这件事,我们必须引导一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我们不能不防来日。” 卢琦龄道,“是,姑父虑之有理,这件事,就交给侄儿来办吧!” 谢元柏起身对卢琦龄行礼,“那就辛苦表弟了!” 卢琦龄回去的时候,谢家备了一车的礼,是带给谢三娘的,他回到家里,让婆子将箱笼卸到了院子里,谢三娘听到动静忙出来,看到院子里的箱笼,不由得问道,“你去我娘家喝酒,空着手去不说,竟然还往家里带,可真是便宜你卢家了。” 卢琦龄握拳遮挡住了唇,笑着道,“这可怨不得我啊,听说是微姐儿带给你的礼物,有一箱笼好皮子呢,我看了一眼,是上上品,你不是说怕孩子出生了,没有好皮子,这下有了。” “谁用新皮子给孩子做衣服?我以前听大嫂说,小孩子是纯阳之体,火气很重,尽量不要用新料子。” 谢三娘边说,边拿起了箱笼里一件纯色无杂毛的狼皮,朝卢琦龄身上比了比,“这件给你做一件大氅。” 卢琦龄见那皮子实在是厚实,也不轻,接过来,放到了箱笼里,握着谢三娘微凉的手进屋里去,他身上一股酒味儿,谢三娘闻了一鼻子,转身便呕吐起来,推着他,“你去梳洗一番,我实在是闻不得杂味儿。” 卢琦龄忙站得远了一些,也舍不得离开,道,“我听四郎说,微姐儿说了,若不是吐得很厉害,身体虚弱,就先忍着些,过三个月就好了。“ 谢三娘已经不想和自家相公说话了,她让婆子扶着她进去,她坐在窗前的炕上,隔着窗户看着婆子们往屋子里搬箱笼,里头吃的喝的都有。 虽说,卢家没有多的人,家里的事,相公全部都交给她做主,上没有公婆,中间没有妯娌,缺这点好,但能够被人惦记,还是很让人窝心。 次日是腊八,一大早,正堂后面的廊檐下,摆着的几口大锅里熬着腊八粥,早就散发出了香味,谢知微在一阵甜香中醒来。 外面,传来谢明溪的声音,今日腊八,学堂里放了学,他一大早就起来了,正在和紫陌说话,问她,“围场很大吗?是不是还有大狗熊?” 紫陌便道,“回五少爷的话,南安伯府楚三公子就猎了一头大狗熊,可大,可重了,比楚三公子还高,不过,那熊可不是一般人能够猎的,奴婢瞧着,楚三公子回来,整个人都虚脱了。” “那是!”谢明溪深以为然,想了想道,“大狗熊看着很笨,其实非常灵活,我听姐夫说过,猎狗熊一定要射眼睛,不能被它碰到,这就要猎手的身手非常灵活,箭法精准,箭的力道够大,最好能够一击毙命。紫陌姐姐,你可看到,楚三公子是用什么办法猎杀的那头狗熊吗?” “五少爷,这就太难为奴婢了,奴婢是个外行,可真看不出这些窍门。楚三公子去了西疆战场,要不,等楚三公子回来了,五少爷亲自问?” “嗯,也只有这样了!”谢明溪煞有介事,他不耐烦地朝内室看去,“我姐姐怎么还没有起来?她肚子不饿的吗?” 谢知微拉了铃,谢明溪欢喜得快跳起来了,他冲到了门口,想到自己是男子,不应当进女子内室,便站在门口喊道,“姐姐,你起来了吗?” “起来了!”谢知微在里头回答,玄桃忙过来服侍她起身。 待梳洗了,谢知微出来,谢明溪忙牵了姐姐的手,“姐姐,今日我陪姐姐用早膳吧!” 说着,他小大人一样,吩咐紫陌,“紫陌姐姐,把早膳摆上来吧!” 姐弟俩开开心心地用了一顿早膳,谢明溪问姐姐,“大姐姐,你今日有什么安排吗?要不,我们去跑会儿马吧!” 想必小家伙在家憋得太久了,这次皇帝秋狩,不仅仅谢知微和谢眺伴驾,谢元柏作为三大营的指挥佥事,也要负责皇帝的安全,一起去了围场。 谢明溪跟着母亲在家,袁氏每天都要忙家里的事,自然没时间带他出去玩。 外面虽然雪停了,太阳出来了,但地上泥泞,跑马是跑不了,谢知微穿得格外厚,牵着弟弟正要出去,二门上的婆子送来了帖子,衮国长公主府送来了腊八粥,且送来了帖子,邀请谢知微后日去长公主府跑马。 帖子是以郑靖霜的名义送来的,但谢知微想着,恐怕这次长公主府玩,不是那么容易。 “今天是跑不成了,未来几天都不会下雪了,后日天好,我带你去长公主府玩,好不好?” 谢明溪皱着眉头算了算,后日正好休沐呢,且地上的确泥泞多,要是跑摔了,他自己没事,岂不是让飞电有事? 谢明溪点着小脑袋,“嗯嗯,后日姐姐带我去跑马。” 袁氏这边正在分腊八粥,要给亲朋好友们送去,问了谢知微这边,紫陌已经将往年要送的名单送过来了,添了南安伯府的楚易宁,减了承平大长公主府。 傍晚,陆偃从宫里回到旧曹门街的陆宅,米团公公将热好的腊八粥送了过来,配上几样小菜,道,“今日的腊八粥是谢家送过来的,甜度适中,督主尝尝。” ------题外话------ 第二更! 第537章 和离 陆偃配着小菜,吃了一碗腊八粥,米团公公上了茶水,将桌子撤了下去。 陆偃喝了一盏茶,问道,“是谁送过来的?” 米团公公心里为杜沅默了哀,不得不如实说,“回督主的话,是玄桃姑娘送来的。” 陆偃笑了笑,以往谢家来往陆宅的都是杜沅和杜沚,自从他上次将杜沅姐妹扣留在云山居后,谢知微但凡有什么事,就不安排杜沅姐妹了,这是防着他呢! 谢知微在行宫出事,说来说去,还是怪他,他手上不是没有别的人选,却没有考虑周全,而让两个小丫头跟在她的身边,最后几乎酿成大错。 陆偃闭了闭眼睛,心有余悸,“窦秀娘到哪里了?” 米团公公忙道,“明日应当可以进京了,奴才会安排窦秀娘进谢府。” 两日后,正逢休沐,一大早,谢明溪便来到了扶云院拍门打户,袁氏被吵醒了,问道,“是谁啊,这么一大早的?” 昨日夜里,扶云院要了两次水,袁氏累得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明知道天亮了,起不来身,自是有些不耐烦。 谢元柏听到外头的声音,知道是儿子来了,他起了身,自己穿好了衣服,梳洗一番,出去,见小家伙已经进来了,他看了看天,见五更时分,问道,“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回父亲的话,姐姐说,读书习武要只争朝夕,儿子已经打了一套拳,蹲了马步,还背了一篇书才来的,父亲,你和母亲在睡懒觉吗?” 袁氏捂住了脸,彻底睡不住了,起来的时候,对服侍她的丫鬟抱怨道,“真是养了个讨债鬼!” 谢知微辰时起来,谢明溪又等着她了,姐弟俩用完早膳,便坐着马车来到了衮国长公主府,郑靖霜亲自来二门口接她,道,“母亲在上房等你,承平大长公主来了,母亲让我跟你说,承平大长公主要跟你说的话,与母亲无关,母亲纯粹是想请你来玩。” 谢知微便知道怎么回事了,她笑了一下,带着弟弟去上房给两位公主请安,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承平大长公主,一辈子都被驸马压制,抬不起头的皇家公主,穿着一件香色缎绣梅花蝠金团寿字纹的褙子,头上戴着凤鸟衔鹦鹉笼金簪,容颜显得有些老,倒是一双眼睛里精光四射,威严十足。 衮国长公主坐在下首,她穿了一身绿色缂丝枝梅纹镶貂绒夹褙子,头上戴着八宝金凤钗,看到谢知微姐弟俩进来,忙笑道,“快过来,我早就说请你来玩了,一直不得机会,这是你弟弟?生得可真好,姐弟俩一个模子里出来的。” 衮国长公主一面说,一面让人将给姐弟俩的见面礼送上来,是大小一对鱼形玉佩,上好的羊脂白玉,大的一块雕刻成鱼与荷花的团案,小的一枚则是龙头鱼身纹样,寓意极好,玉质上乘,雕工不凡,一看便知是内造之物。 姐弟俩谢了恩,承平大长公主便将头上一根玉簪子拨下来给谢知微做见面礼,将身上的一枚玉珮扯下来,打发了谢明溪。 衮国长公主瞥了一眼,眼中不易察觉的鄙夷,她见谢明溪有些拘谨,便让人喊来郑靖彦,对谢明溪道,“你跟着你靖彦哥哥去骑马去,你靖彦哥哥的骑射都很不错,让他带你玩,让你姐姐陪我们说说话。” 谢明溪一听,高兴坏了,对衮国长公主道,“长公主殿下,臣今日来,带来了飞电,我会和靖彦哥哥比试一番,若是他赢了我,我才会向他学,教我的师傅是宸郡王,本事很大!” 衮国长公主被他逗得大笑起来,眼泪都笑出来了,“哎呀,你这个小鬼头,本宫多少年没有见过这么好玩的孩子了。” 承平大长公主不以为然,嗤笑一声,没有多说话。 谢明溪跟着郑靖彦离开了,走到了院子里,还在听他说,“靖彦哥哥,你怎么没有去西疆?宸郡王都去了西疆了,我长大了也要去西疆。” 衮国长公主站起身,对谢知微道,“端宪郡主,你今日留在这里用午膳吧,本宫先去更衣,让大长公主陪你说两句话。” 谢知微忙起身道,“是,长公主请便!” 屋子里,只留了大长公主和她身边的嬷嬷,还有谢知微和杜沅姐妹二人,大长公主不满地朝杜沅二人看了两眼,谢知微装作没有看到,道,“不知大长公主有什么吩咐?端宪这两个婢女很懂规矩,端宪曾经带她们进过宫,向来不离左右。” 承平大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忍了忍,待心绪平静些了,这才道,“端宪郡主,你如今也是皇家的儿媳了,自古以来,婚姻大事,世人都说劝和不劝离,你大表姐和本宫孙儿的婚事,本宫以为你会从中多多劝和。” 谢知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大长公主,我大表姐身子受损,这辈子可能都不会再有孩子了,这都是拜世子夫人所赐,有个这样的婆婆,谁家舍得把闺女送过去被糟蹋呢?大长公主,打个不恰当的比喻,若是将来,清涵姐姐也如此,不知大长公主作为曾祖母,会怎么想?” “都是人生父母养,端宪在此,为大表姐请命,还请大长公主看在过去三年,我大表姐一片孝心,承欢膝下的份上,放我大表姐一条生路!” 端宪说完,站起身来,朝大长公主深深鞠躬! 即便明知道自己不占道理,但被端宪一个小姑娘如此逼迫,大长公主依然气愤不已,她并没有理会,而是端茶抿了一口,平息心头的愤怒,“大雍还从来不曾有过权贵和离,你也是饱读诗书之人,想必也知道!” 谢知微抬起眼皮子,道,“大长公主,崔家和谢家都不是权贵,若非日子实在过不下去了,连普通老百姓都不舍得卖儿卖女,更别说崔家和谢家了。“ 见承平大长公主脸含怒气,谢知微也不在意,“若非端宪医术不凡,大表姐这条命,恐怕早就丢在侯府了,说起来,这桩婚事当年还是皇后娘娘点过头的呢,谁能料到,竟是这样的结局。端宪去行宫前,皇后娘娘还专门问起过这事,端宪也照实说了,皇后唏嘘不已,还说改日要见见大表姐。” 将来见不见且两说,谢知微把话撩在这里了,承平大长公主却不能不多想。 第538章 丢脸 承平大长公主气鼓鼓地离开了,衮国长公主是晚辈,派了身边亲信嬷嬷送她出了门。 郑靖霜问起谢知微,承平大长公主和她说了什么,见衮国长公主也很好奇,谢知微没有隐瞒,将崔南菀的事说了,道,“世子夫人未免太跋扈了些,且看看将来,谁还敢嫁到宣德侯府去?” 衮国长公主道,“说来,还是本宫这个姑母性子太过绵软了,又爱惜名声,生怕落个恶婆婆的名头,对大韩氏也太纵容了些。” 谢知微知道,衮国长公主说这话,都是在往承平的脸上贴金,承平一个不受帝宠的大长公主,皇太后素日里没有给她脸面,大韩氏又是韩进益的嫡长女,她哪里能压制得住大韩氏? 当下,谢知微也没有多说,衮国长公主便掠过了这节,笑着对谢知微道,“本宫听说你有一手好棋艺,不知本宫可有幸与你对弈一局?” 郑靖霜也是个爱棋的,谢知微与衮国长公主下棋,她在一旁观战。 衮国长公主的棋风大开大合,谢知微极为欣赏,两人虽算不得旗鼓相当,但谢知微因要观摩长公主的棋风,下得也极为克制,一盘棋下了近一个时辰。 眼看到了晌午了,郑靖彦陪着谢明溪在前院用了一桌席面。 谢知微肚子饿了,她便快刀斩乱麻,一改温和的棋风,杀伐凌厉,很快结束了这盘棋。 衮国长公主见谢知微三两颗棋子,便让她无路可走,不由得震惊万分,这才知道,方才,谢知微只是吊着她玩而已,有些失笑,她看谢知微的眼神便越发疼爱,笑着起身,“果然名不虚传,改日,你得了空,多来找你霜姐儿玩,本宫还想和你再战!” 谢知微笑道,“端宪有一事请求!” “但说无妨!” “听说长公主骑射刀箭功夫不凡,不知可否指点端宪一二?” “哦,莫非你想夫唱妇随,将来随宸郡王上战场?” 谢知微红了脸,略低头,“端宪知,以端宪如今的年纪,学这些已经有些晚了,但多一门技艺,多一点底气,艺多不压身。“ 将来的西疆一定不太平。 “行啊,本宫教你练武,你陪本宫下棋,至于拜师,就不必了!” “多谢长公主殿下!” 用过午膳,衮国长公主便教谢知微蹲马步,“你以后每日早起迎着东面蹲马步,先是一炷香的功夫,等轻松蹲过一炷香功夫了,本宫再教你别的。” “你可别小看蹲马步,辛苦是很辛苦,等蹲上一年之后,你就知道好处有多少,你如今年纪小,体会不到,等将来,到了生养孩子的年纪,你就知道好处了。” 谢知微羞得不敢说话,郑靖霜在一旁也害羞不已,“母亲,您和微妹妹说这些做什么?” 衮国长公主哈哈大笑,她肤光胜雪,眸光如电,肆意而不嚣张,似乎不论时光如何变迁,她永远是那个尊贵而张扬的嫡公主。 她一个人的身上,似乎有三个人的光影。 晌午过后,衮国长公主要午睡,谢知微便和弟弟告辞,郑靖彦兄妹俩将二人送出了门。 回去的路上,谢知微的马车走走停停,弟弟在车上昏昏欲睡,她有些不耐烦,问朱叔,“外面怎么回事?” 朱叔贴着马车壁,低声道,“回大姑娘的话,不知道怎么回事,街上的流民突然多起来了!” 谢知微透过马车帘子的间隙朝外看,果然,看到沿街都是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目光呆滞的流民。 她去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这么多流民,就好似,这些人是瞬间,从地底下冒出来的。 回到家里,谢知微专程来到了七谏斋,祖父休沐在家,听闻谢知微过来了,谢眺忙让沉霜将她请进来。 “祖父,孙女才从衮国长公主府回来,路上突然出现了很多流民,是哪里遭灾了吗?”谢知微关切地问。 谢眺正在为钱的事发愁,幸好福州那边提前设了市舶司,不到两个月,送了十万两银子过来解了急,但明春户部要用的春耕的银子,还没有着落。 西北那边,酒坊里只寒冬一季,便挣了二十多万两银子,将皇帝的那一部分给了皇上,又多添了一万两银子后,多余的全部送到了西北。 这算是解了谢眺的燃眉之急。 “海州、许州、郑州……一共十多个州府,下了二十余日大雪,雪深丈余,冻死人无数,饿殍亦不可胜数。” 谢眺说得眼中都含泪了,谢知微震惊不已,也羞愧万分,她前世对这些并没有什么印象,那时候,她已经被赐婚,每日里就想着将来如何讨夫君欢心,将心思都放在女红,琴棋书画中,连家人都不曾关心,怎么会关心国计民生呢? 十二月二十日,大皇子大婚,皇帝本来要大办,但云贵妃以十多个州府雪灾而拒绝了,宫里只请了二品以上的文武大臣和命妇观礼,虽不隆重但绝不寒酸。 三日后,二皇子和四皇子同一天娶亲,皇帝是省事了,大臣们忙得脚不点地地贺喜喝喜酒,谢眺一天跑了两家,回来后,累得两条腿都拖不动不说,还丢脸至极。 四皇子的庶妃和正妃同一天进门,三人一起拜堂,这算是在京城引起了轰动,特别是,庶妃还是谢眺的外孙女,一时间,谢家也成了议论的对象。 谢知微听说此事,也是愕然,但也很快就能接受。 前世,萧昶炫为了给薛婉清体面也是无所不用其极,先是无子而封妃,后来,假装正儿八经侍寝后,因“侍寝有功”而封为贵妃,之后,不满足于妾的名头,将她废掉打入冷宫后很快封后。 谢知微晒然一笑,没当回事。 可进了四皇子府的海雪筠就不一样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堂堂正妃,居然要和庶妃一起进门不说,还要三人一起拜堂。 而洞房花烛的时候,她坐在喜床上,到了子夜都没有人来给她掀盖头。 陪嫁的嬷嬷推开门进来,一阵寒风卷了进来,海雪筠浑身一哆嗦,她心里还抱了一点希望,抬起头来。 嬷嬷关了门进来,低声道,“四皇子妃,奴婢听说四皇子殿下已经在那边歇下了,今夜里是不会来了。” 海雪筠再也忍不住,泪水如决堤的河水,滚滚而下,她一把扯下盖头,“薛婉清,我饶不了你!”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求一下票票哦! .... 第539章 从夫 四皇子府的西院里,薛婉清的盖头被萧昶炫用一杆喜秤挑开,大红的喜烛将新房里照得红彤彤一片,薛婉清原本就秀丽无双的脸,如一朵盛开的粉红芍药,令人沉醉。 萧昶炫的脸上满是欢喜,他和清儿终于是拜过堂的夫妻了,不管皇上和世人如何看待清儿,在他的眼里,清儿是他正儿八经的妻子了。 薛婉清的心里却涌起了一阵悲哀,她居然要和别的女人一起和自己的男人拜堂,这对她一个现代人来说,简直是莫大的羞辱。 “清儿,怎么了?你为什么不高兴?你不想嫁给我吗?”萧昶炫紧张地问道。 “殿下,我只要一想到,我是和别的女人一起和你拜堂,我心里就格外难过。”薛婉清也知道如何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她哪怕心里有再多的怨气,也不能把这个男人往外推,至少眼下不能。 更何况,她如今是他的人了,在这样一个落后的古代,出嫁从夫,她没有别的选择了。 “我知道,你已经为我做得太多了,可是,殿下,很抱歉,我就是这样占有欲很强的女人,我只想我的男人是我一个人的。” 薛婉清说完,便靠在了萧昶炫的怀里,萧昶炫只觉得天上掉了个馅饼下来,一下子就被砸晕了。 这世上,再也没有哪个女人比清儿更爱他了! 他的清儿,真是这世上最值得宝贝的女人。 他的初心是只想娶清儿一个,这辈子,他都不需要别的女人了,他的确是委屈了清儿,“你放心,我这皇子府里,不管将来进来几个女人,我想要的永远就只有你一个,我身边,不会有别的女人。” “殿下,清儿信你,只是眼下清儿尚为及笄,不能服侍殿下。” “没关系,那怕和你做一对有名无实的夫妻,我也是愿意的。” 西院的灯熄灭了,海雪筠站在东院正房高高的台阶上,似乎看到了一对交颈鸳鸯双双卧在了大红的锦被之中,她的双手紧握成拳,涂了厚厚妆容的脸上因嫉妒而面目可憎。 陪嫁尹嬷嬷站在一边,心里对未来充满了恐惧,二姑娘若是不能在这皇子府里立足,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以后都不会有好下场。 但眼下,肯定不是和那边硬刚的时候,尹嬷嬷低声道,“皇子妃,眼下哪怕殿下对她一片深情,她还没有及笄,皇子殿下也不可能和她同房,而皇子妃随时都能服侍殿下,皇子妃有的是机会,皇子妃暂且不要着急。“ 海雪筠也知道,如今年龄才是她的优势,只是她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只怕不到明日,她这场大婚,就会成为全京城人的笑柄。 “我须得让她吃点苦头才好。”海雪筠却是没有办法,薛婉清不像其他的妾,没有给她这个主母敬茶,就没有名分,她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庶妃,哪怕无品无阶,也有名分。 “明日要进宫谢恩,薛庶妃应当是不够资格,不管她今日如何蹦跶,她始终越不过皇子妃去,皇子妃若是与她一般计较,实在是不值当。” 海雪筠也深知这个道理,她深吸一口气,转身进了婚房,坐在空荡荡的床上,她想到昨日夜里母亲塞给她的压箱底的书,简直是个笑话! 她得想办法尽快生下嫡子来,女人嫁了人,要在后院里立足,最终靠的不是男人,而是儿子。 谢知微回京后,皇后便派了太监来谢家,宣谢知微次日进宫。 原本这一日是皇家认亲的日子,谢知微不想趁着这一日进宫,无奈,宫里,八皇子殿下染了风寒,小小人儿烧了一天一.夜还没有退烧,谢知微只好跟着来接她的嬷嬷进了宫。 凤趾宫里,皇后急得团团转,八皇子殿下已经半岁了,却是十分瘦小,不吃不喝了两天,蔫得像缺水干旱许久的禾苗,两眼无神,瞧着十分可怜。 “微丫头,你要是再不回来,本宫就要安排人去接你了。”皇后明知,皇帝之所以这么晚才回京,就是因为身体欠安,可是,若自己的皇儿没了,皇帝哪怕龙精虎猛,也只是便宜了别人。 谢知微为八皇子施完针,她松了一口气,坐在床边,握着八皇子的手,感觉到小小的,柔软的手心里开始冒汗了,她才放下心来。 约莫半个时辰后,小皇子的烧彻底退下来了,小皇子瞧着也有了些精神,看着谢知微的两只眼睛黑溜溜的,如同玛瑙一般,盯着谢知微,咧嘴一笑。 看着如此纯净的笑容,谢知微的心里也一瞬间柔软下来,她让乳母抱着小皇子,将药慢慢地喂给小皇子喝,喝了约有小半碗,小皇子便撒尿了。 乳母将小皇子抱下去换尿布,谢知微便又开了一张方子,递给奚嬷嬷,嘱咐道,“这是给乳娘喝的药,千万不能和给小皇子喝的弄混了。再,乳母喝的微甜,小皇子喝的略苦,容易辨别。” “是,奴婢一定不会弄错!”奚嬷嬷顿时觉得肩上担子沉重,她抹了一把冷汗。 谢知微这才对皇后娘娘道,“娘娘,小孩子原本就极容易生病,奴婢听说,好的乳母照顾孩子的经验也丰富些,这实在是大意不得。不过,孩子过了三岁,就会好带些,眼下,娘娘也只有对小皇子多上心,三分饥,两分寒,乳母的饮食最好清淡些,如此小皇子才会少生病。” “你说得有道理,你每次进宫来,本宫这心里就踏实许多。” 不一会儿,云贵妃带着大皇子妃来了,郑荣妃也施施然地走了进来,敬嫔的身后跟着二皇子和崔氏,四皇子则带着正妃和庶妃一起进来了,认亲的队伍一下子便都到齐了。 谢知微正要回避,皇后娘娘却拉着她的手,“微丫头,你别走,都不是外人,况且你将来也有这么一日,今日就当提前先认识认识了。” 谢知微的脸一红,从善如流,“是,端宪遵皇后娘娘懿旨!” 郑荣妃挑眉朝谢知微看了一眼,“皇后娘娘对端宪郡主可真是好啊,这正儿八经的儿媳妇,没有一个比得上的。“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540章 计较 此话一出,正殿里的儿媳妇们都朝谢知微看过来,谢知微嫣然一笑,对郑荣妃道,“不知三皇子殿下什么时候大婚?端宪还等着给郑家姐姐添妆呢!” 郑安雅生生被郑荣妃逼疯了,听说如今,每天甩着水袖在家里唱戏,唱腔优雅,堪比苏九鸣,却只来来回回唱那么几句“挨着靠着云窗同坐,看着笑着月枕双歌。听着数着愁着怕着早四更过。四更过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天那!更闰一更妨甚么……“ 凡听着,没有一个不落泪,京城之中,骂郑荣妃的人也越来越多,连带地,三皇子殿下也没有了好名声。 郑荣妃想着,她母子这事儿,谢家也没有袖手旁观,从中出力不少,早已经将谢知微恨成了眼中钉,肉中刺,只不过,比起有些人,宫中活了这么多年的人,她的段位要高许多。 略过此节不提,郑荣妃笑着问道,“前日,襄王妃进宫来给皇后娘娘请安,恰好和本宫遇到了,本宫问起了郡主和宸郡王的好日子,襄王妃还说,没影儿呢。” 无论有没有影儿,这都是御赐的婚姻,跑不掉! 郑荣妃说这话,也不过是在嘲讽谢知微,还没有过门呢,就不得婆婆的喜欢。 谢知微一笑,“端宪多谢荣妃娘娘关心,端宪离及笄还早着呢,郡王爷如今也正在西疆出力,婚姻之事自有长辈们操心,实在是轮不到端宪过问。” 这方才是世家儿女的风度,不急不躁,非礼勿问,非礼勿闻。 这反而显得,郑荣妃不知礼数,着实不该在一个闺阁女儿跟前谈论婚事。 “好了,人都到齐了,这便开始吧!”皇后发了话,郑荣妃和谢知微自然都不再提,气氛瞬间又变得融融起来了。 二皇子和崔氏尚可,两人都准备充分,特别是崔氏,谢知微今日进宫前,专门让人去跟崔氏说了一声,崔氏便多备了一份礼,轮到谢知微时,崔氏便将给元嘉和绫华等公主们的礼,同样的,给了一份谢知微。 只轮到海氏这边,谢知微突然冒了出来,她一时没有准备,仓促之下,将头上的一根发钗拔下来给谢知微,谢知微哪里好要,“四皇子妃,这便不好了,你是新嫁娘,今日这一身行头,虽说只穿这一次,以后留着还是个念想,是我失礼,这不怪四皇子妃。” 只如此一来,便显得高低立现了,虽然谢知微说不怪海氏,可崔氏却为何能多准备一份礼?这便是崔氏的周到之处了。 萧昶炫顿时很不高兴,他瞪了一眼海氏,便笑盈盈地对皇后道,“母后,儿臣今日把薛氏也带来了,她是端宪郡主的表妹呢!” “哦!”皇后笑了一下,意味深长地朝薛婉清看了一眼,“本宫听说了,还不知道原来你还是微丫头的表妹呢,既是进了皇家的门,以后就要遵守皇家的礼数,也不必再说你原先是谁家的什么人,毕竟,你不是正妃,可明白这个道理?” 薛婉清没想到,皇后居然如此斤斤计较,她深吸一口气,决定好汉不吃眼前亏,跪下来,恭敬地道,“是,婉清遵皇后娘娘懿旨!” 这一刻,她才深深地感受到,妻妾之间隔了一道天堑,哪怕萧昶炫以肉身为桥,也并不能逾越。 而她,若是想要上位,唯一的办法,就是萧昶炫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置,否则,永无可能。 宠妾灭妻,只会让萧昶炫死得更快,从今日起,她怕是要努力了,尽快让皇帝看到萧昶炫的能耐,将来能够封他为太子。 而在此之前,她必须要拉一个盟友。 薛婉清不由得抬眼朝谢知微看了一眼,不得不说,谢家在立储这件事上,可以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一来,谢家从来都是中立,若能够为哪个皇子说句话,皇帝也不得不重视;其次,谢家如今外有萧恂,内有陆偃,凭谢知微与这两人的关系,只要谢知微愿意站在萧昶炫的一边,萧昶炫被立太子,简直是轻而易举。 认亲之后,谢知微从宫里出来,奚嬷嬷亲自送她到了东华门门口,看到谢知微的马车好端端地停在那里,奚嬷嬷的眼角抽了抽,能够走这个门的,恐怕也只有端宪郡主了。 这宫里,里里外外说是皇上掌朝,皇后理后宫,实则,真正的掌权人是陆大人。 “郡主,您路上多多小心,奴婢这就回去复命了。”奚嬷嬷不由得对谢知微越发恭敬了。 “嬷嬷请慢走!” 谢知微坐上了马车,走不出多远,马车便被人拦了下来,对面的车里露出了薛婉清的一张脸,她笑道,“大表姐,前面就是清乐茶坊,里面的茶水和点心都很不错,不知我是否可以请大表姐去喝杯茶?” 清乐茶坊是谢知微名下的产业,她也好久没有去了,见薛婉清突然变了个人,她也的确很想知道,薛婉清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便吩咐朱叔把车赶过去。 掌柜的看到谢知微来了,殷勤得恨不得谢知微踩着他的背上去,“正好楼上有个雅座,小的带姑娘上去。” 薛婉清还不明所以,心说,她这大表姐,还真是一如既往地喜欢装酷,一个小小的茶坊的老板面前,她也要装一把逼,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身份高贵。 雅间里布置得非常典雅高贵,一色的红木家具,临窗一盆剪枝红梅,呈仙鹤迎客的姿态,朵朵红梅开得明艳芬芳,花香在热气的蒸氲下,香气逼人。 两人在桌前坐定,谢知微也没有要店里的人伺候,玄桃生了小红泥炉子,将茶具摆出来,只要了店里上的新茶,用自带的雪水泡了一壶碧螺春。 “请吧!”待玄桃分好茶后,谢知微端起茶盏,道了一声,便自顾自地喝了一口。 梅盛每称香雪海,茶尖争说碧螺春。 清香浓郁,饮后回甘无穷,谢知微在心里叹了一声好茶,便听到薛婉清笑道,“大表姐还是和从前一样,事事讲究,是不是只有这样,才显得大表姐身份高贵?”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541章 奇货 谢知微如何听不懂她话语里的嘲讽,她笑了一下,“姑母虽是谢家的嫡长女,实在是可惜得很,祖母修养有限,没有把姑姑教好,她虽然有着谢家的血脉,可骨子里终究还是穷酸败落,一辈子都不知道什么叫做尊荣的落魄贵族之女,以至于,把表妹也教得不知何为贵贱。” 薛婉清脸色大变,谢知微这是什么意思?是瞧不起她的意思?谢知微到底知不知道什么叫见识,叫胸怀?一个只知道在后院里争风吃醋,争名夺利的女子,有什么资格教训她? 谢知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看破了薛婉清的心思,她笑道,“高贵不是讲究出来的,什么样的人过什么样的生活,不攀,不蔓,不卑,不贱,这就叫做教养!” “你是说,我既然来了茶坊,为何不用这里的茶水?因为谢家有家训,女儿家若无长辈,兄弟陪同,若身边无得力可信的婆子看护,不得在外用饮食茶水。我既是谢家的女儿,自当遵谢家的家训。” 薛婉清嗤笑一声,“大表姐,很抱歉,你说的这些,我理解不了,也不打算理解。你我本不是一路人,今日,我约你,是有一桩买卖要与你谈。” 谢知微倒是好笑了,她微微一笑,“薛庶妃,你知道的,我不做买卖,我名下的产业,自有人打理,我平日里不操心这些。” “不是寻常买卖,而是……,不知大表姐知不知道吕不韦此人?” 谢知微没有说话,端起茶盏抿了一口。 薛婉清也意识到,自己说了句废话,谢知微饱读诗书,怎么会不知道吕不韦此人?她接着道,“想必大表姐是听说过奇货可居的故事,昔日,吕不韦认为异人乃是奇货,不知今日在大表姐的眼里,何人算得上是奇货?” 薛婉清笃定谢知微不知道《掌中珠》这部书,更加不会想到,书中的剧情,萧恂最终会篡位,谋夺萧昶炫的江山,成为九五之尊。 毕竟,子承父业,萧恂不是皇帝的儿子,哪怕皇帝的儿子死绝了,也未必轮得到萧恂继承皇位,谢知微怎么会押宝押到薛婉清身上呢? 谢知微吃了一惊,果然,薛婉清就没有正常的时候,而这一世的薛婉清和前世相比,变化真是太大了。 谢知微端了茶,这是送客的意思,玄桃忙来请薛婉清出去。 薛婉清自然不会轻易放弃,“大表姐,我一向敬你博学多闻,才思敏捷,一手好医术,难道你真的甘心,一辈子就围着一个男人转,把自己的一生限于后院,将来为丈夫管理妾室,抚养庶子庶女,还要防着他们妨碍自己的儿子,你真的愿意过这样的生活?” 玄桃真是惊呆了,这表姑娘是疯魔了吧?居然和大姑娘说这些,她忙道,“薛庶妃,您请吧,天色不早了,我家姑娘要回去了。” 薛婉清心知,谢知微这样的人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通的,她不怕,洗脑还有个过程呢,她不相信自己说的这些话,谢知微一点都想不到,她站起身来,笑道,“玄桃,我这就走,不过,大表姐,我希望你仔细考虑我说的话,女人只要有了权势地位,才能拿捏住丈夫,夫贵妻荣在很多时候,都是一句笑话。” 薛婉清走后,谢知微坐在椅子上良久都没有吭声,玄桃吓死了,后悔不该让姑娘和薛庶妃这种不正常的人说话,她不由得在一旁劝道,“姑娘,您可千万别听薛庶妃的,您和薛庶妃不一样,您将来是宸郡王正妃,哪怕宸郡王将来纳侧妃,也越不过姑娘去。” 谢知微一听萧恂要纳侧妃,就有些不舒服,她嗔怪道,“你胡说什么呢?还没到那时候呢,说这些做什么?” 玄桃虽听着姑娘语气不好,但好歹,姑娘没有把那些话听到心里去,松了一口气。 过了腊八便是年了,袁氏越发忙起来,好在家里有钱氏、海氏,还有三个姑娘家能够帮忙,她每日里也还有喘气的时间,晌午过后,她正在扶云院小憩,听说谢知微从宫里回来了,她忙坐起身来,问道,“大姑娘到了哪儿了?” “母亲!”谢知微挑着帘子进来了,在袁氏身边坐下,袁氏见她眉眼间有些疲色,心疼得不得了,将女儿拉进怀里,“你就在我这里睡会儿,看看你,都累成这样了,你说你才多大点儿,成日里操不完的心。” 次日小年,兄弟多一些的人家,都开始吃年饭了,一大早,袁氏在听事堂处理完了事,回到院子里,谢知微已经生龙活虎起来,盯着谢明溪在写字。 袁氏才喝了一口水,正要问家里的灯都整理出来了没有,一会儿要开始换上了,二门上的婆子来了,说是海家二太太求见。 谢明溪一听有人来了,竖起了两只耳朵,眼看他静不下心来,谢知微便正好放他休息一会儿,叮嘱道,“别跑远了,今日这两张字不写完,元宵节,姐姐就不带你去看花灯。” 谢明溪忙钻到姐姐的怀里,“好姐姐,最好最好的姐姐,我保证把字写完,写得好好的,好不好?” “嗯,好,去吧!” 海家二太太事先也没有递帖子,就这么跑来了,还把车停在谢家的大门口,袁氏虽然生气,却不得不让她进来。 谢知微在东次间的大床上歪着,袁氏将海二太太请到了明间,两人说话的声音,谢知微听得一清二楚。 海二太太一进门便哭,“夫人,您是不知道我这心里的苦,您是受过皇上敕封的人啊,正一品的国夫人,您评评理,这天底下哪里有宠妾灭妻到了这种地步的?” 袁氏最近这些日子在家里忙活着,也没有多走动,外头的事,她一概不知,便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了,有什么事,慢慢说!” 海二太太便道,“我女儿嫁给了四皇子殿下为正妃,不知道的,还以为我女儿是庶妃,薛家大姑娘是正妃呢。薛大姑娘好歹也是在谢家教养过五年的,怎地如此不知礼数?”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42章 节礼 这是把谢家怪上了,袁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笑道,“二太太,您也说了,是薛大姑娘,这薛庶妃,她可不姓谢啊!哪怕是在谢家教养了五年,她也不是在我膝下教养,海二太太,您把这话,说给我听,这算什么?” 海二太太本来就气得要死,女儿和一个妾一起和皇子殿下拜堂就算了,当她得知,女儿的新婚之夜,四皇子连新房的门都没踏进去,盖头也没有揭,一晚上宁愿陪着一个幼女,也不愿碰女儿,她的心都碎了。 进宫认亲,四皇子居然把薛婉清那个小贱人带了进去,好在皇后娘娘是个知礼的,没有让薛婉清当场认亲。 海二太太是气急了,连谢家都捎带上了,听袁氏这么不认账,她气得笑了,“袁夫人,您这话可就不在理了,说难听点,就凭薛庶妃的娘家,薛家连门楣都没了,若不是谢家,她有资格进皇子府的大门?还封个庶妃?”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不是我养的,我要管我也只能管我的女儿,我还能管到薛家去?”袁氏说话也很不留情面,“不瞒二太太说,哪怕这些话放到老太爷跟前我也敢说,外孙女毕竟是外孙女,可不是孙女儿,想必这道理,海二太太也懂。” 袁氏说完,就端了茶,“这年跟前的,当家主事的都忙,我就不留二太太了。” 八_零_电_子_书 _w_w_w_._8_0_8_0_t_x_t_._c_o_m 海二太太气得腾地站起身来,她若不是走投无路了,不是气急了,她会上谢家来?谁知,谢家养了薛婉清五年,如今,倒是两手一摊,不想认了,这天底下哪有这么便宜的道理? 苏辛将海二太太送到了门口,正要转身,就听到海二太太声音很大,道,“哎呦,这是谁家送来的节礼?是四皇子府啊,不是才袁夫人说,谢家和四皇子府的薛庶妃没什么关系,外孙女不是孙女吗?这怎么还送起了节礼来?” 来送节礼的是薛婉清屋里的嬷嬷,也不是陪嫁过去的,薛婉清虽然是正儿八经坐了花轿抬进皇子府,但嫁妆有限,陪嫁的人里头,她只带了翠香,这嬷嬷还是皇子府里划拉到她屋里服侍的人。 嬷嬷是个啥都不懂的,以为李氏是在笑话她家主子,一个庶妃,也好往人家二品大员家里送节礼,不由得很是尴尬,讪讪一笑,也不说话。 苏辛一看,头都是大,她忙朝门上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跟长了飞毛腿一样,飞快地就去扶云院禀报,她还没有走到扶云院,遇到了谢知微,忙道,“大姑娘,四皇子府的薛庶妃给咱们府上送来了节礼。” 谢知微听得心烦,皱着眉头道,“怎么来的,怎么送回去,一个庶妃,又不是正妃,让人上四皇子府问问,四皇子殿下和四皇子妃,为何要如此羞辱我谢家?” 这便是一点脸都不打算给薛婉清留了!那婆子应了声是,谢知微又把她喊住了,“去执法堂跟谢嬷嬷或是卢嬷嬷说一声,执法堂那边哪个嬷嬷得了空,帮忙走一趟,也算是给四皇子府一个面子。” 执法堂里的这两个嬷嬷都是曾经跟过卢氏的,婆子一听,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就去了。 谢嬷嬷年纪大一些,卢嬷嬷便自告奋勇地去办这差事,从前卢氏在的时候,她也是卢氏身边得力的人,是卢氏从娘家带来的老人了,极重规矩,来到了门前,与四皇子府的那嬷嬷打了个照面,那嬷嬷便低眉顺目,在卢嬷嬷跟前宛若下人。 “这位嬷嬷,您也是老人了,比年轻的主子们应当懂礼数,主子们做错了事,咱们这当下人的当提点着些,还跟着忙前忙后,这不是陷主子于险地,陷自身于不义吗?” 这嬷嬷一句话都不敢说,唯唯诺诺。 卢嬷嬷便带了这一车节礼,往四皇子府去。海二太太见了,忙跟在后面,不远不近地缀着,她倒是要看看,谢家这嬷嬷如何把这节礼送回去,毕竟是四皇子府送出来的,虽说是薛婉清这个庶妃送的,但显然是得到了四皇子的首肯。 卢嬷嬷到了四皇子府,崭新的府邸门前,两个威风凛凛的大石狮子,她将马车停在了此处,拿出了袁氏的名帖,道,“奴婢奉我家主子之命求见四皇子妃殿下!” 海二太太听了这话,顿时气不打一处,什么意思,这老不吝还想去斥责她女儿不成? 海雪筠不知道节礼这回事,等把卢嬷嬷请了进去不多时,听说母亲来了,她忙让人把母亲请进来,卢嬷嬷在旁边等了一会儿,等到她母女二人见了礼,轮到她说话了,她方才将礼单拿出来递给海雪筠。 “四皇子妃殿下,这是府上的庶妃安排人送去的节礼,我谢家世代簪缨,如今更是三位一品诰命,老太爷官居二品,大老爷四品,连我家未入学的少爷都有资格在皇上跟前称臣,不知府上为何要如此羞辱谢家?” 海二太太气得浑身都在哆嗦,她本来上门去质问袁氏,袁氏一推三不管不说,居然还派了个老虔婆前来质问她女儿,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顿时,海二太太拍案而起,“这话真是从何说起?薛庶妃为何要给谢家送节礼?你家主子猪油蒙了心了不知道?呵呵,现在居然还倒打一耙,找到我女儿跟前来了,简直是岂有此理!“ 卢嬷嬷眼睛都不眨一下,等海二太太把话说完了,她淡定地道,“海二太太原来还当四皇子府的家?既然海二太太说了薛庶妃是庶妃,这四皇子府里的事,难道奴婢还要去和一个庶妃说?请四皇子妃明示,不知这四皇子府里是皇子妃当家还是庶妃管事?” 海二太太无言以对,海雪筠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她只好起身向卢嬷嬷道歉,“是我府上失礼了,这件事恐怕是个误会,改日我必定备厚礼登门道歉,还请嬷嬷回去帮我在袁夫人面前多美言几句,我年轻,才管事难免有疏漏,薛庶妃想必也是才出阁,想着从前谢家对她的养育之情,一时情急,才会失了礼数。”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么么哒,亲们,求一下票票! 第543章 深情 等卢嬷嬷走了之后,海二太太气得将手中的茶杯都扔了,怒道,“袁氏真是欺人太甚!” 海雪筠却不这么想,道,“母亲息怒,袁夫人这是在帮女儿呢!谢家不愧为世代簪缨,诗礼传家,一应的规矩都讲礼数。” 海二太太不明白,海雪筠紧紧握着茶盏,道,“我今日才明白,不管我争还是不争,在世人的眼里,我都是这皇子府里当家主事的人,好未必轮得到我,不好一定会算在我头上,就像今天一样。” 海二太太一想,也的确是这个事,她从未遇到过这种事,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便问女儿,“那你打算怎么做?” “自然是这些礼物,是谁送出去的,我就如何送还,我得让四皇子殿下明白,这府上,一时半刻还少不得我这个正妃。” 海雪筠已经流不出泪来了,她乍然从一个在父母跟前千娇百宠的姑娘,一下子到了一个狼窝一样的地方,得靠自己的智慧才能生存下去,要和强大的对手,打一场没有资源,没有战利品的保卫战,何等艰难。 但,这却是一场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战役。 海二太太不由得为女儿感到悲哀,眼下,她也只能安慰女儿,“你尽快想办法要个孩子,一个女儿,唯有靠儿子才能在夫家立稳脚跟。” 她想了想,“实在没有办法,你看端宪郡主能不能帮帮你,毕竟,皇后娘娘是你正经的婆婆,而端宪郡主一向讨皇后娘娘的喜欢。” 可海雪筠却知道,皇家和别的人家可不一样,皇后娘娘是嫡母,但她们这些儿媳妇们,每个月初一十五才进宫向皇后娘娘请一次安,自己又不是皇后娘娘嫡亲的儿媳妇,她可未必能帮得了自己。 送走了母亲,海雪筠让人打听着四皇子殿下回来了,就把殿下请过来。 不一时,海雪筠便听说,四皇子殿下去了西院,她深吸一口气,克制情绪,拿着礼单,去了西院。 薛婉清正趴在桌上写写画画,萧昶炫端着一盏茶,盯着薛婉清,眼里满是温柔,他知道,唯有清儿才知道他想要什么,而唯有清儿才懂得为他谋划。 听说海氏来了,萧昶炫不耐烦地皱起了眉头,薛婉清看了他一眼,很是满意,对翠香道,“去把海姐姐请进来吧!” 海氏随着丫鬟进来了,薛婉清不起身也不行礼,她也不介意,向萧昶炫行了礼,将礼单小心地递过去,对薛婉清道,“薛妹妹,你送到谢家去的节礼,谢家退到了我这里。我跟谢家的人说,倒也不是咱们失礼,薛妹妹曾经在谢家受过五年教养,谢家对薛妹妹有养育之恩,薛妹妹无一日忘得了,眼下到了节前,薛妹妹一时想念外祖家心急,这才不顾礼数,送了节礼过去。” 薛婉清没有听懂,萧昶炫却懂了,他顿时大怒,“谢家是清儿的外祖家,哪怕外人再瞧不起清儿如今的身份,谢家也不该随波逐流,装清贵,清儿送礼还送错了不成?” 他说着,腾地站起身,“本宫倒是要去找谢眺问问这个道理!” 薛婉清这才明白,海雪筠这拐弯抹角说的是什么话,她眼泪涟涟,上前来一把抱住了萧昶炫的腰,哭道,“殿下,何苦为了清儿,去做这丢人现眼的事!” 萧昶炫心都碎了,搂着她,声音低沉,“清儿,都是我不好,委屈了你了!” 海雪筠将这二人的深情看在眼里,肺都要气炸了,她真是后悔,什么皇子殿下,什么养在谢家五年极懂礼数,这两人真正是算得上男盗女娼之列了。 海雪筠差点咬碎了一口牙,谁知,薛婉清从萧昶炫的怀里抬起头来,对海雪筠道,“海姐姐,你是故意拿着这礼单来看我的笑话的吗?” 萧昶炫猛地扭头,一双眼睛瞪着吃人的目光看向海雪筠,“谢家既然把礼单退回来,为何退到你那里去?难道不应该是退给清儿吗?你拿着礼单过来,耀武扬威,是想给谁难堪?” 海雪筠气过了头,反而冷静下来了,她福了福身,“谢家是让一位姓卢的嬷嬷前来的,听说是曾经服侍在卢太夫人跟前的老人了,不瞒殿下说,卢嬷嬷当着妾身母亲的面,把妾身好一阵数落,责怪四皇子府对谢家无礼,殿下,妾身不得已赔了不是,这事儿,殿下随便找今日门房上,或是正堂里服侍的人都能打听得到。” 海雪筠前所未有地冷静,薛婉清心里生了警惕,她偷偷地打量海雪筠,见她不怒也不躁,猜测着,估摸是海雪筠觉得,不可能得到萧昶炫的心和身子了,这才死了心,打算在自己手上讨碗饭吃。 既是如此,她也打算暂时留住海雪筠,毕竟,若是萧昶炫丧妻,以他的身份,皇帝必然要为她续娶,而眼下,自己还不够资格上位。 一切都等萧昶炫当上了皇帝再说。 萧昶炫听明白了海雪筠的话,也冷静下来了,谢家可不能对四皇子府有误会,一来清儿将来还要靠谢家抬高身价,二来谢家如今在朝中的地位举足轻重,若是谢家反对,他的太子梦就不用做了。 “清儿,看来,谢家对你我多有误会,实在不行,你我亲自将这些节礼送到谢家去?” 薛婉清点点头,“无论如何,我都要去给外祖父磕个头,有些话还是要和外祖父说清楚。” 既然,她找谢知微说不清楚,那就去找谢眺谈谈,她相信,以谢眺的脑子,应当能够听懂她的话。 海雪筠简直是吃惊死了,她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还要亲自把礼物送到谢家去。 不过,她也算是见识到了,萧昶炫和薛婉清两人果然是彼此心意相通,性情相投,寻常人恐怕很难和这两人产生共鸣。 到了年底,谢眺忙得晕头转向,五更天便去了衙门。 萧昶炫和薛婉清亲自带着节礼来到谢家,谢元柏在家,接待了萧昶炫,将他请到了书房喝茶,道,“殿下,小女和薛庶妃向来不和,谢家也不是薛庶妃的娘家,况且皇上素来不喜皇子结交大臣,殿下送来的这些节礼,谢家实在是不能收!”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544章 外人 正说着,薛婉清进来了,在门口听到了这话,她不由得极为恼怒,故人言,识时务者为俊杰,书中,谢元柏被继母和妾室所害,可真是活该。 顺势而为,方才是英雄之道。 一味墨守成规,不知变通,她真是不知道,谢家怎么还能活这么多年,简直是苍天瞎了眼! “清儿见过大舅舅!”薛婉清无视谢元柏皱起的眉头,施施然地在一旁坐下,“大舅舅,您不必怪底下的人,是我要他们带我来的。” 薛婉清抬了抬手腕,将宽袖理顺,很有一派贵妇姿态,“大舅舅,方才您说,皇上不许皇子们结交朝臣,不肯受我们的礼,难道说,亲戚之间也不走动了吗?” 谢元柏心说,凭你一个庶妃,也没有资格与我谢家亲戚往来,但他是长辈,薛婉清又是个女儿家,有些话,谢元柏不好直接说出来,便端了茶,不吭声。 书房里的气氛一时变得很压抑,萧昶炫不安地挪了挪屁.股。 薛婉清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不知道谢元柏为何不接话,好在,她这么长时间了,也知道一些规矩,便冷笑一声,“大舅舅是觉得,我不是殿下的正妃,只是一个妾室,没有资格和谢家往来,是这个意思吗?” “大舅舅,人这一生,时也运也,这一生,多么漫长,我只是一时的鱼困浅滩而已,如果我对大舅舅说,将来总有一日,殿下会得偿所愿,大舅舅觉得,我是不是依然没有资格与谢家来往?“ “礼法所在,末将也没有办法,还请四殿下多体谅!”谢元柏自始至终都没有接薛婉清的话。 萧昶炫气急败坏,但他也知道,自己不能和谢家起冲突,他眼下要得到谢家的支持。 门口,一个小厮在探头探脑,谢元柏朝外看过去,点了点头,那小厮弓着背进来了,向谢元柏道,“大老爷,襄王府送节礼来了,来的王府长史。” “让二老爷出面款待一下。” “回大老爷的话,老太爷和三位老爷都不在家。” 萧昶炫只好站起身来,“谢将军,您请便,本宫和清儿也不是外人,不必如此客气。” 谢元柏心说,襄王府更加不是外人呢。 正说着,那长史听说萧昶炫也在,便让人领着他过来了,与萧昶炫行过礼,这才与谢元柏见礼,充满歉意道,“王爷让下官无论如何要与谢将军赔礼道歉,今年是第一年,照理说,节礼应当送早一点,谁知王爷如今迷上了瑞霞班的一曲戏,听着听着,就误了时间,这才送晚了。” 节礼的事,一向都是当家主母的事,想必襄王妃是在从中作梗,谢元柏并未太过在意,道,“王爷客气了,横竖这过年还早,还有好几天呢!” 谢元柏接过了礼单,随口问了一句小厮,“太太给襄王府送了节礼没?” 那小厮不知道,飞快地去打听了来回道,“太太说给襄王府的节礼昨日送过去了。” 薛婉清不由得嗤笑一声,今年是襄王府和谢家相互送节礼的第一年,谢家就这么迫不及待,不等襄王府把节礼送过来,谢家就送过去? 一天到晚讲究礼数,却是连脸都不要。 无论如何,萧昶炫还是执意将礼留了下来,回去的路上,他见薛婉清很是失落,不由得心疼万分,将薛婉清搂在怀里,“清儿,你不必如此,我知道你的心意,你为我已经做得够多了!” 薛婉清看着窗外沿街的店铺,她不由得想到了香云笺,想到谢知微次次打她的脸,若让她就这样放过谢知微,她实在是做不到。 街上到处都是流民,看来今年的年成很不好,年也不好过。 萧昶炫也看到了,他不由得想到之前薛婉清的预言,今年,京城周围十多个州府都会遇到暴雪,两人当时想了很久,既然没有好的办法来扭转乾坤,不让这场大需下下来,那他们就不必提前预警,若一旦预言不准,这个损失,他们谁也担不起。 薛婉清也说了,她的预言只有八成准,萧昶炫却觉得很不错了,八成,既然是预言,谁能保证,百分之百准呢? 马车走到御街的时候,旁边的茶楼里,人声鼎沸,偶有声音传出来,“……就算是射杀俘虏又如何?难道各位忘了,十多年前,在无定河畔,我大雍的寒羽军是如何被西凉军骗杀的吗?” 茶楼里掌声如雷,附和声四起,里面学子居多数,情绪很容易被牵动,几日没有出来,两人没有想到,针对萧恂射杀俘虏的风评,如今竟然朝正面扭转了。 薛婉清心中一动,和萧昶炫对视一眼,萧昶炫敲了敲马车壁,马车在茶楼旁边停了下来,他带着薛婉清进了茶楼。 谢知微与元嘉等人坐在二楼,看到萧昶炫与薛婉清进来,她只扫了一眼,便没有多关注。 “真是不明白有些人,脑子是被驴踢了,大雍和西凉打仗打了这么多年了,居然还有人帮西凉说话。”绫华义愤填膺,楚易宁上了战场,就是去杀西凉人的。 “我听说,半个月前,阿恂又和西凉打了一仗,拓跋思恭率领的十万西凉军,折损了五万在好水川。” 这里都没有外人,沐归鸿便大胆地把得到的信息说了,“听说,阿恂领着人到处打劫,西凉便在好水川设了个局,准备在那里围歼阿恂,谁能想到,阿恂正等在那里呢,他等着西凉把粮草都运送过来了,就亲自领了三千骑兵,截断了对方的援军,这边刘兴军父子,楚易宁,还有裴无咎一起,领兵歼敌五万,斩杀了拓跋思恭的副将,剩下的五万人马,溃散而逃,死伤惨重,这一仗后,西凉估计半年都缓不过气来了。” “你是说,楚三公子也领兵上了战场?”绫华听到楚易宁的名字,激动不已。 “开什么玩笑,你以为楚易宁是谁?他一直是阿恂的左先锋,这次,楚易宁估计又要升官了。”沐归鸿说得羡慕不已,他自己还有一笔烂账呢,不知道什么时候阿恂能抽出时间帮他也理一理。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545章 白起 楼下,两帮学子还在争论不休,其中一方拿了秦国战将白起举例。 “伊阙之战,白起斩首韩魏联军二十四万,鄢郢之战,白起杀楚国鄢城百姓数十万,长平之战不用说,此战斩首坑杀赵军45万人,白起被成为杀神,依我看,萧恂根本就是白起再世!此人迟早有一天要为我大雍带来祸事!” 此言一出,整个茶楼里,一片寂然,谁也没有料到,居然有人敢指名道姓地说宸郡王的名讳,难道说,此人不打算入朝为官了吗? 有人认出,此人乃是鄞县学子杨镜川,学问颇好,几次把酒做文章,均有一鸣惊人之词,明年春闱,不说定中榜首,也一定会榜上有名。 十年寒窗不易,但凡学子们都知道尽量不要抨击时政,自古以来,哗众取宠者不是没有,但更多的还是一言不慎,得罪权贵而屡试不第者,不如墨守成规。 都到了这一步了,多忍耐时日,等鲤鱼跃龙门的一刻。 谢知微朝那人身上看了一眼,见此人穿了一身佛头青刻丝白貂皮袄,便明白,此人的底气从何而来,就不知背后人是谁了? 谢知微朝斜睨了一眼,一直站在她身边不离左右的窦秀娘便扬声问道,“这位公子高谈阔论,不知如何称谓?” 杨镜川心头难免一紧,抬眼朝二楼看了过来,回廊的上方,遮了一层薄纱帘子,虽看不清背后人的脸,但从穿戴上,可以看出,坐在二楼的人非富即贵。 “在下鄞县杨镜川,不知贵人如何称呼?”杨镜川抱着一把扇子,拱手有礼。 窦秀娘朝谢知微看去,谢知微微微点头,窦秀娘便道,“我家郡主很感激公子将郡王爷比作当今白起,白起任秦军主将三十余年,攻城七十余座,可谓功高甚伟。白起的命运可谓一声叹息,不知在杨公子看来,将来我家郡王是不是也会功高震主,最后不得善终?” 所有人都看向杨镜川,杨镜川张了张嘴巴,他突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如何说,如果说宸郡王将来和白起一样,得不到好下场,那白起是功高震主,为秦王所不容,落得个狡兔死走狗烹的下场,反过来说明,秦王也不是个好东西,气量小,不容功臣。 可若是说,宸郡王不会如白起一样,将来会有好结局,那能说明什么?宸郡王都能为大雍带来祸事了,皇上还不惩治,岂不是昏君? 若惩治,岂不是又和秦王一样? 这位嬷嬷开口就是“我家郡主”,又是“我家郡王爷”,虽没有说贵人是谁,但谁还猜不出来,说话的,维护宸郡王的,自然是端宪郡主了。 端宪郡主明显是转移了话题,而这个话题,转移得不留痕迹,又一下子将杨镜川堵得说不出话来。 “杨公子,当年长平之战后,白起在坑杀赵兵前,曾经说过一段话,杨公子饱读诗书,应当还记得,我家郡主问,是一句什么话?” 杨镜川的脸腾地一红,低了低头,艰难地道,“‘前秦已拔上党,上党民不乐为秦而归赵。赵卒反覆。非尽杀之,恐为乱。’” 这是《史记·白起王翦列传》中的一段话,杨镜川自然记得,在场的诸多学子,即便不能一字不差地背下来,也会记得很清楚。 只听到一声轻笑,从二楼传下来,紧接着,便是一道清丽的女声道,“昔日杨范老先生与家祖谈《史记》,也曾聊到这一节,时年,我三岁,犹在昨日。后来,听说杨范老先生驾鹤西去,家祖还唏嘘不已。没想到,今日,我倒是有此荣幸,与杨公子在此再次谈论这千古绝唱,无韵《离骚》。” 透过薄薄的纱幔,谢知微的容貌若隐若现,不难看出,眉眼如画,气度不凡。 “大表姐三岁,便可记事?从古至今,世人皆知,人都是六岁才开始记事,大表姐想是记错了?”薛婉清忍不住发声。 众人均是了然,果然,说话的就是端宪郡主无疑了。 “不错,本郡主三岁记事,崔谢两家的人均知。世人一篇文章,总要三两遍才能熟记,于本郡主而言,只需一遍,便可倒背,有何不可?” 嘶! 大堂里响起了倒抽凉气的声音,有人忍不住议论起来了,“这,幸好端宪郡主不需要参加科考,否则,我等也不用想头甲了。“ “呵呵,端宪郡主这是谦虚,我听说啊,崔谢两家基本上都是过目不忘的,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看来,说天下读书种子在崔谢两家,这话果然没错。” …… 谢知微也没管郡王不该射杀西凉俘虏,不知,宸郡王此举,用白起将军的话来解释,可否行得通?” 杨镜川自然不愿败在一个女子的手上,且,此时,他感受到了两道凌厉的目光,如芒在背。 他深吸一口气,缓过劲儿来后,冷哼一声,“从古至今,也没有谁赞同白起杀神的做法,既然郡主也饱读诗书,不知可否记得《史记》是如何评价白起此举?” “乃挟诈而尽阬杀之”,乃是《史记》中的记载,一个“诈”,便尽可说明司马迁对白起此举的评价。 谢知微嫣然一笑,“杨公子,不知‘学而不思则殆’怎么解?我之所以让杨公子背白起说的那句话,是因为,那句话乃是白起所言,而《史记》中评价白起之举,乃是一家之言,岂可相提并论?” “读书人言兵,与赵括有何区别,长平之战,若领兵之人非赵括,想必赵国不会败得那么惨!自古文臣武将,各司其职,今日,杨公子还算不得文臣,鲤鱼尚未跃入龙门,尚不是天子门生,便抨击时政,直呼尊者名讳,为了一己私欲,连读书人的脸面都不要了,想昔日杨范老先生学问操行俱佳,后世子孙为五斗米折节,可真是可叹可憾!” 众人的目光均聚集在了杨镜川的身上,自有目光锐利者看出,他这身衣服价值不菲,便笑道,“杨公子,你这又是缂丝,又是白貂的,不知在哪里发财,也提携一下兄弟几个?“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546章 司晨 萧昶炫的脸色顿时就变了,这杨镜川真是徒有虚名,清儿都在帮他的忙了,连谢知微一个女人都斗不过,要来有何用? 谢知微冰雪聪明,有着知微见著的本事,看了一眼萧昶炫,从其神色上便知道,杨镜川与萧昶炫脱不开干系,就算没有证据,凭着顺嫔的娘家在鄞县,鄞县为宁氏把持,她也有理由怀疑,杨镜川的背后乃是萧昶炫。 他想做什么?把阿恂的名声败坏了,萧昶炫从中能够得到什么好处? “四皇子殿下,既然你有兴趣前来旁听,想必也对宸郡王杀与不杀俘虏之事有自己的见解,不知四皇子殿下以为宸郡王此举,妥还是不妥?” 萧昶炫没想到谢知微竟然敢点他的名,真是岂有此理,谢知微这个跋扈的女人,多次欺负他的清儿不说,还敢挑衅他? “端宪郡主,不知你听说过‘牝鸡司晨’这个典故没有?读书人评论时政,针砭时弊,有益于朝廷及时纠偏,朝臣们匡扶朝政,连皇上时时都说,每一个学子都是未来的栋梁之臣,端宪郡主在此指桑骂槐,因一己之私利而欺压百姓,实在是有辱名门风范!” 大堂内人人屏息,连气儿都不敢大出了,生怕神仙打架,殃及他们这些小鬼。 谢知微一声轻笑,大堂里面的气氛显得更加诡异,她站起身来,走到了薄帘子前,窦秀娘帮她掀开帘子,她整个人便站在了世人面前,容颜秀丽婉转,气度清贵方雅,令人不敢亵渎。 “四皇子殿下,你身边之人,可是一只牝鸡?你今日带着厚礼去谢家,可是借了这牝鸡与谢家的方便?若是端宪没有记错的话,宫里顺嫔娘娘的娘家可是鄞县,也难怪四皇子殿下要出言维护了。这无妨,四皇子殿下的态度,端宪已然知道,看来是认为宸郡王所为不妥了。” 对谢知微来说,萧昶炫是否正面回答,没有关系,她自然有的是办法按着萧昶炫的头认了。 “端宪郡主,本宫何时说过认为宸郡王所为不妥了?本宫的意思,岂是你可以妄加揣测的?”萧昶炫素来知道,谢知微这女人跋扈,没想到,她竟然跋扈至此! “端宪代宸郡王谢过四皇子殿下的支持!” “你……”萧昶炫抬手指着谢知微,“本宫说了,不要妄加揣摩本宫的意思。” 谢知微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只觉得萧昶炫气急败坏的样子看着真是叫人倒胃口,她目的达到,也懒得在意萧昶炫如何想。 她扬声道,“诸位,此地离西疆千里之遥,古人云‘夫耳闻之,不如目见之;目见之,不如足践之’今日.你们所谈论的,既不是诸位亲耳所听,亦非诸位眼见为实,而是道听途说,为人强加意见。读书为明理,为修身,为治国,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而不是将自己读书人的身份借给别人所用,自甘下贱,断送前程。“ “诸位若听得进去,且听端宪一言,回去好生读书,来年春闱,做一篇好文章,为朝廷献一篇策论,若听不进去,不妨在此逞口舌之利,祸福自担!” 眼见有人纷纷离开,萧昶炫的脸色很是不好,杨镜川浑身都在冒冷汗,与他同桌的学子掩面离开,显然是后悔与他同桌,便索性破罐子破摔,“端宪郡主是在威胁我等?” 他话音未落,已经有两队东厂番子进来了,外面,锦衣卫将整座茶楼都包围了,走得慢的人,已经被锁拿,要送到顺天府衙门去审讯。 “这是怎么回事?”萧昶炫不得不站出来,曲承裕看了一眼萧昶炫,淡淡地道,“见过四皇子殿下,臣等奉皇上口谕,捉拿肆意妄言朝廷者!” 薛婉清一看,怒不可遏,正要说话,被萧昶炫一把拉住,两人不得不避让到一边去。 曲承裕噔噔噔地上楼了,几个东厂番子正要过来,被他一个手势撵走了,他与元嘉等人见过礼后,来到谢知微跟前,拱手道,“打搅郡主喝茶了,下官办完事就离开,请郡主耐心稍候。” “曲百户,你们办事要紧,请便!”谢知微抬了抬手,曲承裕方才放心地离去。 元嘉等人看在眼里,不由得笑道,“微妹妹,曲百户连我们这些公主都没有放在眼里,对你可是尊重多了。” 谢知微顿时有点窘,她其实也不知道曲百户此举是为什么,笑道,“元嘉姐姐,你们是不知道,我与曲百户打过几次交道,有些交情,他才敢过来跟我说话,要不然,他过来与元嘉姐姐你们说话,你们不搭理,岂不是很尴尬?” “是这个理!”元嘉也知道有些事计较不起来。 茶楼里瞬间安静多了,曲承裕把人带走后,谢知微等人略坐了坐,楼下没有人再敢多嘴说话,他们方才离开。 谢知微在茶楼为萧恂说话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全城,萧昶炫一句“牝鸡司晨”并没有被人记住,反而是谢知微劝学子们不要为人利用,为朝廷施压的话,为人大加赞赏。 麟德殿的东暖阁里,谢眺等人跪在地上,襄王坐在一旁,陆偃则侍立在一边,高低层次有序,皇帝怒道,“到底是谁在煽风点火?引导这些言论?” 襄王看戏不怕台高,朝臣们没有说话,他倒是不咸不淡地来了一句,“皇兄,以前臣弟是不知道谁在引导言论,今日算是知道了,应当是老四。” 老四就是萧昶炫了。 襄王道,“皇兄,你听听老四说的那叫什么话?幸好臣弟的儿媳妇脸皮厚,没有被他骂得羞死,换了别的姑娘,这是要把人骂死?” 皇帝气恼,心说,脸皮厚是什么好品质?襄王居然还沾沾自喜,再说了,端宪郡主是随便什么姑娘?寻常人家的姑娘,谁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舌战学子? “皇兄,别的学子们嘛,既然是受人利用,臣弟暂且放过他们一马,不过,明年的春闱榜上,他们的名字也就算了,这个杨镜川,皇兄还是交给臣弟吧,臣弟倒要看看,是谁敢指使他这么干!”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多谢投票票,么么哒! 第547章 乱拳 十年寒窗,三年一次春闱,襄王轻飘飘一句话,这些学子们的前程就这么葬送了。 明年的春闱,无论他们的文章做得如何花团锦绣,都不可能榜上有名了。 而三年后,重来一次,又有多少人能坚持下来?坚持下来的,也得看襄王会不会又记起这笔旧账,甚至主考官怕襄王哪一天想起来打击报复,不敢录用,而划掉名字。 一时冲动,留下千古恨! 东暖阁里,并没有人想到这一茬,谢眺与卢琦龄这样的人从孩提时起,便被告诫“祸从口出”,轻易不会抨击时政,更加没必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做些哗众取宠,埋下祸根的事,自然也不会去同情这些学者。 皇帝听到襄王指责他的儿子,气得要死,他可从来没敢说襄王的儿子如何如何,哪怕眼下这局面都是萧恂惹出来的。 他正生气,陆偃在一旁道,“皇上,那叫杨镜川的学子,不如交给臣来处理吧!” 这算是让这对皇兄皇弟各自退一步的意思了,而皇帝想到,陆偃好歹算他的人,算不上是他给襄王让步,脸上也好看些,当下,斩钉截铁地道,“阿偃,你来处理正好!” 不容襄王说话的意思,襄王张了张嘴,最后决定闭嘴,皇帝便满意了。 但,令他头疼的事,还在后头,皇帝忍住了朝襄王一脚踢过去的冲动,没好气地对臣子们道,“现在说说,北契、西凉和回鹘,合起来,在边境陈兵已经超过百万了,还在源源不断地布兵,这是要把大雍吞掉,怎么办?” 韩进益和韩振对视一眼,两人均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丝喜悦,萧恂这个狗贼,现在终于作茧自缚了,自作孽,简直是不费他们任何吹灰之力啊! “皇上,臣愿意领兵与北契决一死战!” “皇上,臣愿意领兵与西凉决一死战!” 这都是在放屁,但不放还不行,不表一下态,两人担心皇帝会怀疑他们的忠心。 特别是韩振,以前跟义武侯关系非常亲近。洪继忠那个蠢货,居然为了自保,把皇帝给供出来。 如今,活着还是没活着,都是两可。 皇帝见问也问不出个什么好法子,他自己也疲得狠了,便摆摆手,将人都撵走,“你们回去好好想想,明日大朝会再议!“ 等人都离开了,东暖阁里一下子就静了下来,皇帝这才觉得好一点,他自从上次病了之后,就极易疲劳,情绪起伏也很大。 陆偃递了一盏药茶放到皇帝的手里,皇帝一口气喝了,才觉得脑子稍微清醒一点,他歪在靠枕上,问道,“阿偃,你说眼下怎么办?” 陆偃知道,皇帝问的是萧恂把周边三个国家都惹毛了的事,如今,西凉、北契和回鹘分别在大雍的边境陈重兵,纷纷吆喝着要大雍将萧恂交出来,否则就铁蹄践踏,刀箭相向,不留情面。 皇帝最近,每天愁得连觉都睡不着,昨天来的捷报,萧恂再破西凉十万大军,歼敌五万,缴获无数,自己损失八千,也没有让皇帝高兴,反而越发紧张。 为此,皇太后都从五台山回来了,虽然什么话都没有说,但很显然是为了给皇帝施加压力,谁要是真的敢说把萧恂交出去的话,皇太后肯定是不依的。 陆偃想了想,道,“宸郡王年轻气盛,就好似一头没有套笼头的野马,凭一己意气,杀伐沙场。皇上因孝道,念及兄弟之情,且宸郡王如今又一而再再而三地打胜仗,皇上对宸郡王只能奖,不可惩,臣以为,过完年,宸郡王已过舞勺之年,宜大婚。” 皇帝一听,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啊,给萧恂这头野马,套个笼头,拿人来牵制他,不就一切事迎刃而解了吗? “阿偃,还是你想的周到,你接着说!” 陆偃往香炉里放了一粒香,沉吟稍许,道,“皇上,臣以为,皇上可以与宸郡王谈个条件,若宸郡王能够攻下某一座城,可将那一片地,化作宸郡王的封地,命宸郡王就藩,令藩王守国门,皇上今后,自然可高枕无忧。” 皇帝顿时眼睛一亮,灼灼目光看着陆偃,“阿偃,你是说燕云十六州?” 这岂不是空手套白狼? 陆偃皱眉想了一会儿,便眼睛一亮,一抹亮彩从他狭长的眼角划过,他顿时拱手道,“皇上英明,这原本也是太祖皇帝订下的规矩。襄王一直想为宸郡王请封亲王,与其在大雍划一块藩地,不如拿燕云十六州做文章。” 一举两得啊! 皇帝哈哈大笑,指着陆偃,“你呀,你,阿偃,这事儿,法不传六耳,你可千万别叫朕那个好弟弟知道了,否则,连朕也保不住你!” 这分明是在算计萧恂,襄王知道了,只怕会要陆偃的命呢。 陆偃脸颊一红,“皇上,臣是绝不会去襄王面前讨不喜,臣还请皇上留臣一条命,好为皇上效力!” 皇帝心情一好,便起身,“阿偃,你陪朕走走。只,朕若令阿恂只拿下燕云十六州,可你看,他成日里今天这里一榔头,明日砍那一斧头,朕真是拿这个侄子没办法啊!” “皇上,臣以为,须徐徐图之。皇上不妨先将真定府化作宸郡王的封地,许以燕云十六州,如此一来,皇上既然给了宸郡王封地,命宸郡王就藩,宸郡王妃自然也不得不跟着前往,有宸郡王妃在,想必宸郡王凡事都会三思而后行。“ 他顿了顿,道,“若是如此,也不能让宸郡王有所收敛,皇上不妨下旨,令宸郡王孝养容侧妃。” 这可真是妙啊,两块盾牌放在真定府,看萧恂还敢不敢这么胡乱出拳。 皇帝越听,越是妙,“阿偃,你赶紧让钦天监为宸郡王看个吉日,令宸郡王与端宪郡主早日完婚。” 萧恂早点携家眷就藩,也可趁机解了他的兵权,省得成日里惹是生非,他也是一员猛将,将他放在西北,随时起用,也可震慑西凉和北契。 “臣领旨!”陆偃欲言又止,皇帝摆摆手,“阿偃,你有什么话,不妨直言!”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548章 明君 陆偃忙道,“皇上,臣以为,娄国的使臣须尽早打发了,若是娄国那边与北契打起来了,大雍的边境压力就会缓解很多。” “况且,娄国与大雍的和约里,大雍与娄国一起攻打北契,如今,大雍已经牵制了北契约三分之一的兵力,哪怕娄国攻打北契,北契也只会再出三分之一的兵力。大雍已经履约,娄国也该实现诺言了。” 皇帝很是头疼,他并不是不想和娄国结盟,可娄国非要大雍娶娄国的一个公主,娄国也要娶大雍的公主,甚至为了此事,娄国已经送了一个公主来了。 谁来娶娄国这个公主,是一件麻烦事,而到现在,常寿都坚决不同意让惠和和亲,已经进宫来和他闹了不止一次了。“ 陆偃一看皇帝的脸色,就知道他在想什么,妖魅的眼眸中一闪而过一丝鄙夷,但很快就消失不见,他躬身请命道,“皇上,大公主乃是嫡公主,自古少有让嫡公主纡尊降贵和亲的,恐武安侯府也不会答应,而三公主乃是云贵妃的女儿,臣以为,不适宜;若皇上不舍二公主,便只有晋封惠和县主为公主,和亲娄国,将来陪嫁的时候,照着嫡公主的份例陪嫁,此乃东平伯府的荣耀。” 皇帝一听,是啊,惠和虽说是常寿的女儿,可也是东平伯府的女儿,不是萧家的女儿。 皇帝当机立断,“这也怨不得朕,常寿是舍不得这个女儿,可惠和既然与娄国四王子成就了好事,就算朕这个当舅舅的把她留下来,将来在大雍,她还能有什么好前程?” “皇上言之有理,大雍有皇上这样的明君,实乃百姓之福,社稷之福!” 皇帝笑得很是畅怀,“阿偃,你又在拍朕的马屁。好了,你这就下旨吧,封惠和县主为从一品公主,享郡王俸禄。” 常寿长公主府里,汤圆公公前来宣旨,惠和听到旨意,顿时惊呆了,也不接旨,她扭过头朝常寿恶狠狠地看过去,怒道,“母亲,这就是你说的,皇帝舅舅不会让我去和亲?母亲,你到底是不是皇帝舅舅的亲妹妹,是不是皇外祖母亲生的女儿?可怜我一个去和亲的公主,品阶连端宪那贱人都不如,她还是正一品,我只是个从一品,这算什么?” 常寿吓得脸都白了,她一抬头,看到汤圆笑眯眯地看着惠和,便知道,这阉人是把这些话听进去了,回头不定在皇兄跟前怎么说! 常寿只好扬起手,一耳光扇在了惠和的脸上,怒道,“还不接旨,你想抗旨不成?” 惠和大笑道,“抗旨,我都活不成了,我为什么不敢?想让我去和亲,可以,除非抬着我的尸体去!” 汤圆笑道,“惠和公主,咱家劝您还是接旨吧,这从古至今,还没有看到谁敢抗旨不遵的,有时候死不难,难的是生不如死!“ “放肆!你是在威胁我吗?”惠和腾地站起身来,她朝汤圆逼近一步,“就凭你这样一个阉人,也敢威胁我?” 汤圆眼睛都眨一下,“咱家不敢,公主乃是皇上亲自册封的公主,就是给咱家一万个胆子,咱家也不敢,咱家是看在常寿长公主的份上,劝公主呢!” 他话音方落,便有门房上的跑了过来,“长公主殿下,公主殿下,伯府那边老太太跟前的人来了,说是公主受封,是大喜事,要将公主接回伯府去,要好好庆贺一番!” 常寿长公主胸口一股戾气,此时无处宣泄,她看到女儿已经气得要失去理智了,忙给身边的婆子使了个眼色,那婆子将一个荷包巧妙地塞给了米团公公,“公公,咱们家公主是无论如何都不敢抗旨的,公主年纪小,请公公多多担待!” 米团公公笑了一下,待常寿接过了圣旨,他这才甩袖子离开。 常寿在主位上坐下,来的是伯太夫人跟前得脸的婆子,素日里跟太夫人学着不把常寿放在眼里,此时进来了,给常寿行过礼后,见常寿并没有如以往那样起身问候太夫人,她不由得很是不高兴。 “有什么话就说吧!”常寿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漫不经心地道,“把我女儿接过去?接过去做什么?让伯爷过来一趟,我要跟伯爷和离。” 这婆子惊得快跳起来了,“长公主殿下,这是怎么说?权贵家中哪里有和离一说?” “权贵家中没有这一说,本宫可不是寻常权贵。你一个奴婢,敢在本宫面前蹦跶,本宫看你是不要命了,来人,给本宫往死里打!” 连惠和都惊呆了,她记事起,母亲就一直巴结老太太,从来不敢忤逆老太太,为了讨老太太的欢喜,她以长公主之尊,每次去伯府都亲自服侍老太太用膳,在老太太跟前立规矩。 这婆子更是对常寿对老太太的孝顺体会最深刻,此时,见常寿翻脸,她若非亲身经历,简直是不敢相信,“殿下,殿下饶命啊,求殿下看在老太太的份上,老奴若是有什么……” “给本宫打死,再扔到伯府去!” 若非老太太那个老虔婆,她何至于这么多年,过得这么憋屈? 若非自己当年年幼瞎了眼,被蒋献迷惑,执意下嫁,与人共事一夫,何至于令母后失望,成为满京城的笑话? 似乎,只有鲜血才能洗刷留在她心头的屈辱。 东平伯府的大门口,一口黑漆薄木棺材,简陋的棺材缝隙里往下滴着血水,门房上的小厮看得两台腿都在打摆子,转身朝门内跑去的时候,被高高的门槛绊得摔了个狗啃地。 “伯爷,出人命了!” 一石激起千层浪,整个东平伯府都沸腾起来了,老太太拄着一根拐杖,在媳妇们的搀扶下,来到了门口,棺材盖已经被人打开了,看到里头是陪伴了自己快五十年的嬷嬷,老太太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母亲!”东平伯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忙过去扶住了老太太,大喊道,“请太医,还不快请太医!” 眼看快到冬至日,就要封印了,次日的大朝会上,御史们跟疯了一样,弹劾常寿长公主,不遵孝道,杖毙婆母的贴身婆婆,简直是暴虐无德。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549章 后悔 皇帝气得脸都黑了,关键是,整个大朝会上,除了御史们一面倒地弹劾常寿,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常寿说话,这就让皇帝面子上很过不去。 庆寿宫的大门口,常寿跪在雪地里,寒气从骨头缝里钻进来,两个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 她是皇家娇女,什么时候受过这般苦,而让她心里非常难过的是,让她就这么跪在地上的,是她的亲生母亲。 皇太后歪在榻上,听襄王在说萧恂在西疆的丰功伟绩,听得满脸都是笑意,末了,又叹了口气,“这都到了年关了,他一个人在外头,怎么过年呢?既然现在那三国都不敢动弹了,皇帝怎么不下旨叫他回来呢?” “我都有多久没有看到恂哥儿了,唉,我还能活几天?这就是见一面少一面了。“ 襄王揉了揉眼睛,凑到了皇太后跟前,眼圈儿红红的,“母后,您可一定要多活几年,儿子和阿恂还要靠您呢,您要是不在了,儿子和阿恂可怎么活啊?皇兄一定不会放过我们的。” 皇太后被襄王说得落下泪来了,如同孩时一样,皇太后怜爱地摸着襄王的头,“你当我不想多活几年?你放心,我走之前,一定要把你和阿恂安排得妥妥当当的,不叫人欺负了你们去。” 只是,她如今夜里睡得着的时候越来越少了,她曾经听宫里的老人们说,要是睡不着了,就是到了要长睡不起的时候了。 母子之间凝聚着浓浓的悲哀,襄王掉了几滴眼泪,“母后,阿恂的媳妇儿有一手好医术,母后不如请阿恂的媳妇儿进来为母后把把脉,她肯定不会害母后,开的药方子能够大胆用。“ 这说的,好像太医人人都想害太后的命一样,庆寿宫里的人都习惯了襄王这调调,也不觉得有多不正常。 皇太后叹了一口气,她养了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三人三条心不说,小儿子就一直视女儿和大儿子为眼中钉。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一个女人。 正说着,嬷嬷蹑手蹑脚地进来了,低声道,“皇太后,长公主去了麟德殿!” “去了就去了,不就是找皇兄密谋去了吗?”襄王不耐烦地道,“母后,常寿肯定又和皇兄商量怎么算计儿子,母后,您可一定要站在儿子这边。” 皇太后难过得落下泪来,“你呀,这么多年,这都成了你的心魔了,你要怪就怪母后吧,何必苦苦惦记十多年前的事呢?” 襄王就跟个孩子一样,晒然一笑,“母后,儿子早忘了,不过,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儿子也是个人嘛,儿子不争气,没志气,让母后伤心了。” 他低下头,作势将脸埋在皇太后的怀里,眼中却闪过一道冰凉,寒意四射。 麟德殿里,常寿冲进了东暖阁,皇帝正在服药,她站在塌边,居高临下,“皇兄,你果真要把惠和送去和亲吗?” 皇帝慢条斯理地将药喝完,抬起头来,“常寿,这就是你对朕的规矩?” 常寿哭了,“皇兄,当年你是怎么答应我的?你说,只要我帮你那一把,你将来一定会对我好,这么多年了,你怎么对我好了?” “常寿,你当年非要嫁给蒋献的时候,朕可是不惜违逆母后,为你赐婚。当年你也说了,若朕能够帮你达成心愿,你就知足了。你也是当母亲的,朕且问你,惠和留在大雍,你打算为她谋一门什么样的婚事?朕是惠和的舅舅,朕这是在为她好!” 常寿心头一阵绝望,她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哭道,“皇兄,母后不愿搭理我了,难道连你也不顾我的死活,我只有惠和这一个孩子,难道将来,我连个送终的人都没有了吗?” 皇帝自然不会管这些,他丝毫不动容,“常寿,你还有侄儿,将来你若是老了,朕的孩子,襄王的孩子们,哪一个敢不敬你这个姑姑?惠和出了这样的事,你让惠和在大雍如何嫁人?她不懂事,连你也不懂事吗?” 常寿终于哭出声来了,皇帝听着一阵厌烦,他摆摆手,陆偃走过去,“长公主,到了皇上午歇的时候了,臣送长公主出去吧!” 常寿不敢违逆,只得起身,她走到了麟德殿前的廊檐下,站在高高的台阶上,她对陆偃道,“阿偃,你说,当年大皇兄站在这里,拿剑自刎的时候是怎么想的?” 陆偃妖魅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嘲讽,他低声恭敬地道,“长公主,这我就不知道了!” 说着,他转过身来,飘然而去,大红的彩绣袍摆在廊柱间飞扬,昳丽的青年绝色无双,一人便成一道人间胜景。 常寿追着他的目光,心里泛起了浓浓的悲哀,如果人生能够再来一次,她一定会听大皇兄的话,当年大皇兄说,“常寿,你还小,见过几个男人?再过三年,若是你还想嫁给东平伯,朕一定让你如愿以偿,如何?” 那时,她心里是不是隐隐已经知道,再过三年,让当时的她心心念念的东平伯,一定会被她忘了,是不是因此,她怕了,才会迫不及待地答应四皇兄,帮他谋划云霓? 大皇兄自刎在宫门前的那一刻,她在做什么? 她一个人躲在寝殿的角落里,耳朵里听着外面的厮杀声,皇嫂在大火中狂吼呐喊,而她吓得瑟瑟发抖。 她出阁的时候,十里红妆,可母后连面都没有照过,她去庆寿宫里辞别,母后只让嬷嬷出来,说了一句话,“你这一生,不后悔就好!” 常寿出宫去的时候,遇到了衮国长公主,看到着一身张扬的红色的衮国,常寿嗤笑一声,“不知道的,还以为皇姐今日大婚呢!” 衮国长公主是个寡妇,昔年,嫁长阳侯,十五年前的宫变中,长阳侯为伪帝而死。 长阳侯郑南衣与衮国长公主生下一子一女,儿子郑靖彦出生即受封为长阳侯世子,但郑南衣死了这么多年,衮国长公主不为世子上表请封,皇帝自然也就跟忘了一样。 郑靖彦至今依旧是个世子,而女儿郑靖霜这个黎阳郡主还是当年伪帝在位时敕封,至今爵位虽在,未领过一份俸禄。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50章 真相 衮国长公主深深看了常寿一眼,她走近两步,盯着常寿的眼睛,“常寿,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依然这么蠢!” 常寿顿时怒然,“皇姐,你说话放尊重些,父皇已经不在了,你即便是享亲王俸禄的超品国公主,又如何?” “哈哈哈!”衮国长公主大笑,笑完之后,对常寿摇摇头,“愚蠢,时至今日,还在为公主的封号计较,有些东西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比如脑子,看来,你打投胎就没有带脑子呢。” “听说,惠和被封为公主了,将来会是娄国的四皇子妃,恭喜!什么时候出嫁?别忘了通知本宫去添妆!” 衮国长公主勾唇一笑,明艳生辉,她从常寿的身边经过,飞扬起来的衣袂拍打在常寿的手背上,常寿忍不住一把朝她抓去,衮国就好似长了后眼睛一样,往旁边一让,避开了。 庆寿宫门口,襄王才出来,看到衮国长公主来,忙又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进了庆寿宫。 皇太后看到衮国长公主,眼睛一亮,忙招手,“你怎么进宫了?” “听说皇太后回来了,我进宫来看看,您身子骨可好?如今夜里睡得怎么样?前日,有人给我推荐了一个按摩手法挺不错的练习内气的师傅,我试了一下,夜里睡得的确比平日要好,要不,皇太后把她宣进宫来试试?” 皇太后摆摆手,“你觉着不错,你留着用吧,我是不想试了,睡不着就睡不着,这些年,我都习惯了。霜儿怎么没有和你一起进宫?” “她是要来,马上冬至了,横竖要进宫来吃年夜饭的。” “彦儿呢?他也老大不小了,你还不打算给他娶亲?” “高不成低不就的,且看吧!”衮国长公主道,“皇太后,我进宫来,是想求个恩典,让阿彦能够到西疆去。” 皇太后吃了一惊,不等她说话,衮国长公主道,“阿彦不小了,也该做点事了,他在京城里能做什么?到军中去,历练一番,将来皇上能用就用,不能用,就不用,我不求什么,但求他男儿一场,有个机会。” 皇太后点点头,“你放心,这事儿,我会跟皇帝提一提。” 襄王在一旁道,“皇姐,你为何不自己去跟皇兄提?” 衮国长公主朝他看了一眼,没有说话,而是向皇太后辞别,转身出了宫。 襄王又屁颠屁颠地跟在衮国长公主的身后,到了宫门口,襄王又提出要送她回府,也不管衮国答不答应,骑着马跟在她的车边。 等到了长公主门口的时候,衮国下了车,忍不住问道,“你体内的毒,解不了吗?我听说端宪郡主医术不凡,为何不让她给你看看?” 襄王笑了一下,眼里闪过一丝阴毒,他道,“皇姐,我为什么不解这毒,别人不知道,你也不知道吗?” 他这一身毒,是当年皇帝为了让他对云贵妃死心而下,曾经玉树临风的襄王爷,有着玉面王的称号,而今成了一个圆滚滚的猥琐男,两条腿已经承不起他肥胖的身躯,五脏六腑日日都在被毒素侵蚀。 正是他这一身毒,皇帝才会让他活在眼皮子底下,才会对他放松警惕,众多的亲兄弟中,才活了他这一个。 转眼到了冬至日,朝廷封印,初七开印。 宫中大宴群臣,三品以上文武官员均进宫赴宴。 一大早,谢知微便起来按品大妆,袁氏这边,穿上了国夫人的朝服,等在扶云院,谢知微来了之后,母女二人便相携着上了马车。 宴会在集英殿举行,马车在西角楼的时候,就开始走得很慢了,马车慢慢地朝前挪了一会儿,就在谢知微以为,至少要等一个时辰的时候,有个太监过来,将谢知微的马车领到了前头,殷勤地请谢知微母女下车。 “这可真是……端宪郡主的面子还是这么大呢,都这么排着队,就端宪郡主的脸大,能够突然排到前面去。” 谢知微抬眼朝说话的人看了一眼,一辆翠幄朱轮车,车里露出一张脸来,谢知微认出是惠和,她笑了一下,“惠和公主,您请前面走!” 她说着,朝惠和伸了伸手,笑盈盈地看着惠和,“无论这里谁的脸多大,总也大不过惠和公主您这个客人来!” 当日,在御狩山的时候,到底是谁假传了消息,谢知微很快就知道了,至于惠和是被谁算计了,她也知道。 惠和听到“客人”二字,先是怔愣了一下,待想到出嫁从夫,她将来是要去娄国和亲的,顿时脸都青了,从马车上冲了下来,手里拿着马鞭,就要朝谢知微抽过来。 杜沅上前一步,拦在了谢知微的前面,她一把扣住了惠和的手腕,惠和的手臂麻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松了马鞭。 谢知微朝前一步,低声道,“公主,你这张脸十五万两银子是贵了点,但银子去了有回来的时候。你欠我的,我还没有找你算账,不知将来还有没有机会?公主将来若是去了娄国,恐不一定有机会了。” 惠和深吸一口气,“你知道是谁害了我?” “我不知道,至少不是我,因为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轮到我去和亲,难道不是吗?” “不可能轮到我”,惠和就跟傻了一样,她脑子里就好似有无数个声音在呐喊,原本该是谁? 是姝宁,是她,原本应该是她! 到底是谁帮了她? 惠和想到在御狩山的时候,姝宁是找过薛婉清的,她们在一起说了什么,她不知道,但薛婉清向来足智多谋,而薛婉清嫁给了四皇子,成了姝宁的庶嫂,她帮姝宁难道不是天经地义吗? 惠和只觉得五雷轰顶,她曾经对薛婉清有多么崇拜,就觉得曾经的自己,有多么可笑! 一看惠和的样子,谢知微便知道,惠和恐怕是想到了薛婉清,她微微一笑,挽起了袁氏的胳膊,“母亲,我们走吧!” 背后,有无数双充满了羡慕的眼睛看着袁氏,大雍的一品国夫人屈指可数,谁不是年迈体衰,如此年轻的,就只有袁氏一人。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看完记得投票票哦! 第551章 亲王 今日的宴会,萧昶炫只带了薛婉清来,用他的话说,正妃海氏病了。 皇后巴不得几个庶子后院不和,家和万事兴。 不和,对她而言是好事,海氏是真病还是假病,她还真不关心,只象征性地问候了一声,便扔到一边。 贵妃坐在一边,歪着身子,自顾自地喝茶。 蒋家当初准备陪嫁庶出的姑娘过来当滕妾,被云贵妃拒绝了,而今儿子的后院只有一个正妃,两个通房,蒋倚君是她亲自看好的儿媳妇,与儿子虽谈不上浓情蜜意,倒也是新婚燕尔,相敬如宾。 惠和县主一进来,便朝四皇子身边看去,见只有薛婉清,与离她较近的姝宁有说有笑,她便气不打一处来。 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时,手里端着酒杯,当初她对萧恂情有独钟,是薛婉清劝她,与其嫁一个自己爱的人,不如嫁一个爱自己的人,她才一时把萧恂丢到了一边。 呵呵,她怎么不劝自己勇敢地去追求幸福呢?这难道不是她应该说的话吗? 惠和想到,之前薛婉清总是打听萧恂的行踪,好多次都冲到萧恂面前刷存在感,她便明白,薛婉清打的是什么主意了。 惠和气得眼泪都出来了,她看到谢知微和皇后说完话,来到了位置上,正好她的位置与谢知微相邻,她便问道,“端宪郡主,你知不知道四皇子殿下的庶妃,对宸郡王有不轨之心?” 谢知微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想过来,“四皇子殿下的庶妃”是谁,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笑道,“那又如何?” 惠和就如同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她忍了忍,“你有没有办法帮我?如果你帮了我,以后我就可以帮你对付她!” 她一定要将薛婉清碎尸万段! 谢知微轻笑一声,“惠和公主,是什么让你有这样的错觉,觉得我应当亲自下场和你们计较?我为什么要帮你?你觉得薛婉清有什么值得我对付她的?” “我知道你在御狩山的时候差点出事,难道你没有怀疑是薛婉清吗?她在嫉妒你!” 谢知微用看傻子一样的眼神看着惠和,良久,她点点头,“惠和公主,我听说常寿长公主与娄国二元帅关系不匪,求人不如求己,你与其与我谈条件,何不去求长公主呢?” 惠和的脸刷地就红了,但不得不说,谢知微为她指了一条明路。 襄王扭着肥胖的身子进来了,云贵妃抬起眼皮子,朝他看了一眼,很快便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楚与翻滚的仇恨。 襄王看到云贵妃也很是诧异,她很多年都不参加这种宴会,似乎自从御狩山之行后,她就变了个人一样。 这样很好! 他已经如此了,只希望她能过得开心就好,她的儿女们都大了,将来等大皇子封了王,再努努力,她就能出宫和儿子一块儿住了。 “皇兄,阿恂立了大功,按例当赏,皇兄,你不要小气,该封阿恂,还是要封赏!”襄王一进来,就嚷嚷。 皇帝不由得朝陆偃看去,幸好阿偃帮他想了个好办法,要不然,今日,在这么多人面前,他又要被他这个好弟弟掐着脖子了。 若非怕后世在史书上记他一笔“不孝”,“刻薄寡恩”,他不会留这个好弟弟。 “阿恂的确立了大功!”皇帝高兴地道,“朕今日也要趁这个机会,让朕的股肱大臣们与朕同喜,阿偃,记得颁下明旨,赐宸郡王亲王爵,享双亲王俸禄,赐真定府为其封地,着成婚后就藩。“ “真定府?”襄王一时想不起真定府在哪里,但看北契使臣一脸便秘的样子,便知道,肯定离北契很近,不由得气了,“皇兄,真定府在哪里?你不会是想把阿恂当做一道防线吧?“ 襄王说着,眼里都有了泪了,就这么眼巴巴地看着皇帝,令皇帝难免脸热,他咳嗽了一下,正要说话,陆偃在旁边道,“皇上,亲王妃!” 皇帝眼睛一亮,看向谢知微,“朕既然封了宸王,微丫头,朕还得封你为亲王妃,宸王妃,夫妻一体,你怎么想?” 谢知微忙起身,走到襄王身边,与襄王对视一眼,他低着头,眼角余光看向谢知微,眨了眨眼睛,谢知微心中便有了数,离了三步远的距离行礼后,道,“皇上,夫唱妇随,臣妾代王爷领旨谢恩!” 这就好! 皇帝对谢知微的识大体非常满意,谢知微若是能够一直心念皇恩,赐给萧恂当王妃,是再好不过的安排了。 皇帝这才对襄王道,“皇弟,孩子们大了,凡事理当由他们做主,朕看,宸王妃一向与宸王心心相通,想必对朕赐给他的这块封地非常满意。“ 襄王扭头对谢知微道,“孩子,你可知道真定府在什么地方?你和阿恂去了那里,你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襄王看着非常难过,似乎对谢知微也很失望,谢知微的眼中划过一丝酸楚,她闭了闭眼睛,忍住眼中流泪的冲动,“王爷,雷霆雨露皆是君恩,端宪与宸王殿下深受皇恩,无论皇上要我们做什么,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呜呜呜,可是本王就阿恂一个儿子啊!”襄王在大庭广众之下抹起了眼泪。 襄王妃听得心头火气,难道说,她的恪儿就不是襄王的种?萧恂只是庶出,到了王爷这里,竟然就成了王爷唯一的孩子,这把他们这些人至于何地? “胡说!萧恪难道不是你的儿子?”皇帝意味深长地朝襄王妃看了一眼,“你说这样的话,你的嫡子还有其他庶子,做何想?” 襄王道,“臣弟可不管,真定府不好,皇兄你换个地方。” 皇帝笑道,“还记得太祖皇帝的遗训吗?将来若是阿恂能够攻克燕云十六州,朕就遵祖训,将燕云十六州赐予阿恂当封地,世代镇守,世袭罔替,如何?” 这是他给襄王这个弟弟面子,幸好之前没有一口气把条件都摆出来,要不然,他这好弟弟一哭,他还真不好收场。 “端宪谢主隆恩!”不待皇帝说话,谢知微便拜了下去。 皇帝纳闷了一下,忽而满意地哈哈大笑,对襄王道,“好了,你下去吧,这事就这么定了。” 左右文武大臣们均是跟做梦一样,谢眺看着孙女儿,见她面对如此重大的变故,一派淡然,心中既骄傲又难过。 谢知微回到了位置上,惠和幸灾乐祸地朝她看去,道,“恭喜宸王妃了!” “多谢,同喜!”谢知微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目光掠过薛婉清,见她眼中充满了同情与悲悯,这目光让她非常反感,也懒得搭理,与元嘉充满关切的目光对上后,她点头笑了一下。 ------题外话------ 第一更! 第552章 代价 “阿偃,吩咐钦天监,为宸王择吉日大婚!”皇帝道。 伴君如伴虎啊! 众臣心中难免想到,襄王一府,一门两亲王,这是何等荣耀的事,但若亲王的封地在真定府,出门便是北契占领的燕云十六州的话,那就成了一个笑话。 宴会结束后,袁氏出门的时候,两腿都在发抖,她虽然不知道真定府具体在哪里,可是听话听音,襄王已经那么反对了,可想而知,真定府一定不是什么好地方。 但宫里不是说话的地方。 等马车回到了谢家,袁氏正要拉着谢知微说话,老爷子叫了谢知微到书房去说话。 谢元柏兄弟几个也被喊了过来,谢知微面对长辈们,知道他们要说什么,难免有些愧疚,也紧张,她握着茶杯,热意透过杯身传到了她的手上,她的心才稍微安定。 这一生,她一定要守护好家人! “微姐儿,你跟祖父说说,你将来真的愿意陪宸王就藩?祖父相信你知道真定府在哪里,你真的愿意去?”谢眺难免心痛,谢家的嫡长女根本不需要为了谢家而牺牲性命。 “祖父,眼下是最好的安排。真定府往前便是大同府,将来若是王爷能够打下大同,亦或再往前进一点,辖制的地方便会更大,依孙女看,王爷的志向远不在此,将来既是夫妻,孙女自是要站在王爷这边。” 谢知微说到这里,她站起身来,朝谢眺和谢元柏望过去,跪下来,“如此一来,孙女没法承欢膝下,将难报家恩!” 谢元柏一步过来,拉住了谢知微,“坐吧,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 谢元柏心里非常难过,他才和女儿相聚,眼看就又要分开了,将来见面的机会是越来越少。 女孩儿和父母之间的缘分,就那么几年,若是早知道会有今天,谢元柏一定不会去边关,于他而言,没有什么比女儿更重要了。 谢眺听明白了,想必萧恂和孙女儿说过什么,这还没有成婚呢,就夫唱妇随到了这一步? 瞬间,谢眺对萧恂就很不待见了。 “微姐儿,需要家里为你做什么吗?”谢眺后悔不迭,早知道当初无论如何都要阻止这门婚事,他从来不指望家中的女孩儿为家里联姻,换取什么利益,自然更加不想把孙女儿往火坑里送。 “祖父,一是酒坊的收益,二是明年看能不能在南方推行两季稻,多种一季占城稻,三是市舶司做起来,有祖父在后面帮衬,王爷在前方就会有保障。“ 谢知微想了想道,“年后,大弟要参加岁试,孙女的想法是,大弟岁试之后,不如送去崔家族学,先历练几年再读书。谢家已经不需要十六岁的头甲了,未来几年,孙女的意思,不如韬光养晦。“ 谢眺的心里难免起了警觉,若这话,别人来说,他或许会不当一回事,可这话是谢知微说的,这两年来,孙女儿才华倒是其次,见识不凡才让他不得不重视。 “祖父知道了,祖父这两年在你的调理下,身体渐好,你父亲和叔父们未来的路还很长,暂时不需要哥儿们起来,澄哥儿岁试之后,就把他送走吧!出去历练一番也好。” 谢仲柏忙站起身来,“是,父亲,儿子会安排好!” 谢知微见祖父不打算问什么,长辈们还有事要商量,她便起身离开。 待她一走,谢仲柏便好奇地问道,“父亲,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事了?” 谢眺已经有种预感,只怕曾经种下的那粒种子,如今早就破土而出,茁壮成长,已经具备了呼风唤雨的能耐了,未来,大雍只怕要不太平了。 但一切都只是他的预感,谢眺不想让家里的气氛异常,他摆摆手,“不必有什么事就惊慌失措,你也是三十多的人了,怎地还如此沉不住气?未雨绸缪,居安思危,你们还不如微姐儿。“ 谢眺有点心浮气躁,他摆摆手,让老二等人都出去,老四谢季柏走到门口,想了想,转身对谢眺道,“爹,那我今年还进场吗?” “你不进场你打算做什么?”谢眺皱眉一想,“你若是能够得个一官半职,就到江南去推行两季稻吧!” “爹,儿子和海家舅爷肯定都能中,儿子的想法让海家舅爷过去,儿子去真定府吧,微姐儿一个人去那边,肯定不行。” 谢眺想了想,点头,“这样也行,现在先不要想这些有的没的,等你榜上有名再说。若是只能得个三甲,你就不要去丢人现眼了。” 谢季柏已经被骂习惯了,也不在意,跟着二哥和三哥离开了,三人心里都各自思索着,虽然父亲说没什么,但三人都知道,事情恐怕没他们想象得那么简单。 “老大,你说说看,微姐儿在担忧什么?” “十五年前的事,总有一天会反噬,当年谢家没有拨乱反正,靠谢家的声名躲过一劫,恐怕迟早有一天要付出代价。” 谢眺点点头,“当年,当年卢家覆巢之下无完卵,崔家也因此受了重击,唯有谢家幸存,你说得对,如果需要付出代价,这是谢家应该的。“ 父子二人在书房中喝着茶,久久,相对无言。 去年过年,谢知微留在宫里,今年,正月初二,袁家办春酒,谢知微姐弟俩一大早便随了谢元柏夫妇去了袁家。 袁家的大门大开,袁家二老爷袁钦英与二太太康氏一起领着家里的哥儿姐儿还有仆妇下人们等在门口,一看到谢家的车来了,忙迎了上来。 “二哥,怎么弄这么大的阵仗?” 袁钦英道,“昨日,爹回来说了,微姐儿被封为宸王妃了,旨意虽然没有下来,但皇上金口玉言,再大妹妹是一品国夫人,家里怎么也要讲点规矩。” 袁氏听到后很是开心,嘴里却对康氏道,“以后还是别了,爹呢?” 袁義已经在前厅的廊檐下等着了,看到儿子媳妇将女儿一家迎了进来,他高兴坏了,忙道,“快,快里面坐!” ------题外话------ 第二更! 第553章 宠溺 谢明溪牵着姐姐的手过去,给外祖父拜年,袁義高兴不过,一人又给了个大封红,谢知微想到之前袁義给的五万两银子,脸一红,道,“外祖父不是早就给了我压岁钱吗?” “两回事,不说这个了,来,屋里坐,今日家里没有请别人,就你们一家,咱们一家人团团圆圆,好好吃一顿团圆饭。” 袁義留了谢元柏在前院,康氏领了袁氏母子三人去了后院,在上房的明间安坐,康氏道,“你上次来,老太太高兴,多吃了两颗汤圆,本就有些闹肚子,冬至日家里热闹得紧,老太太又多吃了几块点心,前日夜里又说不舒服,昨晚上起了两回夜,才说有些撑不住,我让老太太先去歇着了,再过会儿也该醒了。” 袁氏忙道,“等老太太醒了,让湄湄给老太太瞧瞧,湄湄的医术可好了。” “这敢情好!”康氏道。 谢知微笑道,“这才多大的事儿,要是早些说,我早些过来帮外祖母瞧瞧,也省得遭这些罪。” 不一会儿,二门上的婆子来了,说道,“二太太,姑太太和二姑奶奶一块儿来拜年了,听说大姑奶奶来了,便说留下来。” 才袁義说,只有谢元柏一家,如今又来了两家,也不是他们下过帖子要来的,这送上门来,若是不留一留,自然说不过去。 “那就请姑太太和二姑奶奶进来吧。”袁氏想着,自己受了这两人这么多年的气了,如今看她二人如何欺负到我的头上来? 袁家姑太太是袁義的亲妹妹,嫁了一个姓马小吏,因夫家祖上就是京城里,不缺房子住,靠丈夫的俸禄和祖上留下来的家产,以及她自己的嫁妆,小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只袁氏是袁義的亲女儿,这些年袁家为了给女儿撑门面,大车小车的礼物,一匣子一匣子的银票没少给袁氏,姑太太自然是看不顺眼,每次袁家请酒,逢在一块儿,马袁氏就没少说袁氏的酸话。 二姑奶奶是袁氏庶出的妹妹,早年是嫁给福州知府姚让的庶子,后来姚让在承宣布政使司衙门谋了个右参议的位置,举家搬到了京城。 不一时,姑太太和二姑奶奶便在婆子的带领下进来了,恰好谢知微与袁家的两姐妹在说话,谢明溪坐在一边,歪在姐姐的怀里,一会儿插一两句话,三人说得很是开心,没有注意到,屋子里竟然多了两个人。 “咳咳!”马袁氏看着很不高兴,咳嗽了两声,见谢知微的目光转了过来,她这才满意,见袁家的大姐儿起身给她请安,谢知微姐弟俩安坐不动,她脸上的神色便不好看了。 “大姐,这是微姐儿和溪哥儿吧?都长这么大了,你们快过来,这是你们姑婆,以前没见过吧,也难怪不认识。”二姑奶奶姚袁氏很是会见风使舵,只这么一说,便显得袁氏不太会教养了,看到长辈来了,都不知道要孩子们喊人。 谢知微正要起身,看到马袁氏的一张臭脸,又看到姚袁氏眼中的算计,她坐在原地不动,将弟弟也箍在怀里,凉凉地朝二人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姚袁氏心头一喜,故作不知地道,“大姐,这怎么回事?这两孩子看到长辈来了,连身都不带起一下,这……哪家都说不过去吧!” 当初,袁氏最早是要许给姚让的嫡长子,正两家相看的时候,姚袁氏捷足先登,与姚家庶子有了瓜葛,姐妹俩不可能同时嫁给兄弟俩做妯娌,这说出去不好听,袁家只好作罢,袁家老太太气得不得了,匆匆地将庶女打发出门了。 “这是在说什么呢?” 袁家老太太扶着丫鬟的手走了出来,老人家精神还好,早听了个大概,很是不满地朝小姑子横了一眼。 谢知微姐弟俩已经起身来,过来一左一右搀着老太太,谢知微趁机将手搭在老太太的脉搏上,见老太太没什么事,便道,“外祖母,若我说了,您一定要不高兴了。” “什么事,你说说看,看外祖母是不是不高兴?”老太太一见谢知微姐弟俩就喜欢得不得了,自己坐在罗汉床上,把姐弟俩都留在身边,笑呵呵地道。 “老太太该净着饿两顿才好。”说着,谢知微对康氏道,“二舅母,一会儿把大夫开的方子给我看看。” 姑太太闹了个没脸,脸色很是不好地上来,对老太太道,“大嫂,阿娴宠孩子也不是这么个宠法,我也不是非要这两个孩子给我磕个头,行个礼什么的,这是在教他们礼数呢。” 康氏听了,只觉得荒谬至极,谢家是什么人家?这天底下,还没有哪家敢说教谢家的人礼数的,谢家祖上出了多少礼部尚书? 姑太太这话,也说得出口。 老太太素来瞧不起这个小姑子,以前婆婆活着的时候,这小姑子没少在她婆婆面前上眼药水,给她添堵。 后来婆婆走了,她一气之下,将小姑子嫁了个小吏,后来袁家去了福州,多年都不曾联系,要不是今日小姑子上门来,她都记不得家里还有这么一号亲戚了。 老太太没有说话,袁氏嗤笑一声,“姑母,这话是从何说起?我女儿不说正一品的郡主,就说皇上才下旨,封了超品的亲王妃,我儿子从九品,自古国礼大于家礼,我女儿和儿子没有要姑母行礼,已经是看在亲戚的份上了,姑母就不要太过分了。” 姑太太被震晕了,什么时候她这大侄女儿说话这么硬气了?马袁氏不由得干笑两声,“阿娴,你现在是儿子女儿有出息了,不把我这个当长辈的放在眼里了,是不是?” 袁氏嗫嚅唇.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谢知微已是生气了,“是有如何?” 她站起身来,站在罗汉床的踏板上,比姑太太高出了一截,“你既是我母亲的姑母,我母亲原该敬重长辈,可你老而不慈,对我母亲先发制人,你又想做什么?我母亲乃是正一品的国夫人,冬至日进宫拜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都免我母亲行礼,你倒是比皇后娘娘都要尊贵!”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54章 做亲 姑太太没想到,一个小姑娘,凌厉起来,竟是如此可怕,她两股战战,不敢直视谢知微,“这,这,这不是在家里吗?” “家里?家里就不用遵国礼了吗?不错,家里,都是一家人,寻常也不会太把礼数摆在面儿上,那是对知好歹的人,你这样的,我母亲凭什么要给你脸面?”谢知微说着,目光顺便横了姚袁氏一眼,见她讨好地一笑,一副上不得台面的样子,便也没有放在心上。 前院,马家那小吏,还有姚让那庶子自是恨不得把谢元柏给供起来,谢元柏很尴尬,也不耐烦和这两人多打交道,用过午膳后,就让人来后院说,问袁氏回不回去。 袁氏想也知道前院发生了什么事,和老太太母女间说了几句体己话,便提出告辞。 等谢元柏一家子走了后,姑太太便问康氏,“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会是我和阿好在,她不想和我们多打交道吧?” 不等康氏说话,她便很不满地道,“这真是,自己过好了就不把亲戚们放在眼里了,想以前,她这继女不把她放在眼里,谢家也不把她当回事的时候,还不是娘家人在周济她!” 老太太“啪”地一声拍在桌子上,“谢家什么时候没把阿娴放在眼里了?以前孩子还小,不懂事,如今懂事了,你看看她对她母亲多好?孩子又不是阿娴生的,感情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出来的,天底下,从古至今,你何曾看到过女儿还给母亲挣个诰命的,没有吧,就别说继母了。“ 老太太怒不可遏,也不想搭理这个蠢货,别过脸去。 姑太太在老太太的手底下吃过大亏,眼见老太太发火了,昔年的记忆涌上心头,她不敢多说,坐着不吭声。 “母亲,女儿这次来,有事要请母亲示下。”姚袁氏蹭到了老太太跟前,朝袁家大姑娘袁茵桐看了一眼,道,“旭哥儿今日也来了,女儿想让他给老太太磕头,他读书很争气,小小年纪已经是个童生了,女儿想着若是他争气,想和二哥家结门亲事。” 这是想让袁茵桐嫁给她儿子的意思,康氏气了个倒仰,若非亲耳听,都不敢相信这种话,她小姑子都能说出来,不由得气笑了,“不知二姑奶奶瞧中了我哪个女儿?” 二房一共有嫡女和庶女两个,袁茵桐是嫡长女,袁茵榆是次女,庶出。 “桐姐儿和我旭哥儿年纪正好相对呢,公公也挺满意这门亲事。” 这还八字没有一撇呢! 袁茵桐二话不说,起身进了内室,心里气得发慌,眼泪都出来了。 康氏虽然知道老太太不会答应,但不想让二姑子脸上好过,对老太太道,“母亲,正好媳妇也有话要说,前日我跟大姑说,桐姐儿如今也到了议亲的年纪了,大姑经常出入宫禁,这京城里有头有脸的贵女,哪一个不和郡主关系好?我让大姑帮忙留意些,将来为桐姐儿说门好亲事。” 老太太“嗯”了一声,“麻雀衔草鞋,一代管一代,我年纪大了,哥儿姐儿们的亲事,我也只能帮忙把个关,至于说哪家的姑娘好,你们多听听阿娴的。” 说着,老太太便端了茶,婆子过来,请姑太太和二姑奶奶,“奴婢送二位出去吧!” 两人又气又羞,不得不起身出了门。 等人走了,康氏的眼泪一下子就蹦出来了,“母亲,您说,这今日,媳妇原说请大姑奶奶好好玩一天的,这不是把人得罪了?” 老太太沉吟道,“阿娴也不是别人,今日也不是你的错,哪能为这事生你的气?只微姐儿,到底隔了点,一定不能得罪了,这次带过来的好茶,都送过去了吗?” “送过去了,一早就送过去了。” “开了春,家家户户都要做新衣了,挑些好料子,给微姐儿送过去。” “是!”康氏欲言又止,老太太道,“有话就说。” “媳妇打听着,谢家三房虽是庶出,但听大姑说,自从去年开始,跟着大姑学理中馈,又时常跟着郡主进出,很是识大体,做人行事也极有章法,媳妇想向谢家为漠哥儿求娶谢三姑娘。” 老太太深深看了这媳妇一眼,康氏一向很会谋划,这是要把漠哥儿和谢家绑死在一起吗? “我没什么不同意的,崔谢这样的人家,庶女和嫡女一般教养,且又是亲近郡主的,人品应是不错。” “那模样儿,媳妇也好生瞧过了,很是秀美,那孩子性情也好,刚柔并济,很有郡主的风采,媳妇越看越喜欢。“ “你去跟你大姑子说一说,要是谢家愿意的话,等着春暖花开的时候,找个机会,让两个孩子相看。” 康氏欢喜不已,好不容易压抑住了激动的心情,老太太今日没有责怪她,又能答应儿子的婚事,这真是太好了。 夜里,袁钦英来她屋里歇息,她一面服侍袁钦英,一面把自己的想法说了。 “也不知谢家会不会答应?” 袁钦英道,“谢家对女儿都很看重,若是以前,谢家三老爷还是白身,这事儿恐会成,但现在着实不好说,不过,凡事,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呢?” 这便是答应这事儿了。 康氏激动得半夜都没有睡着,第二天初三,她遣了嬷嬷去谢家,问袁氏什么时候得空,两人再聚一聚。 袁氏还没多想,谢知微在一旁道,“嬷嬷,二舅母到底有什么事?若没什么妨碍,您就先透露个底儿,要不,我母亲会惦记着。” 谢知微和袁氏的身份摆着,为了不给人找不痛快,寻常人家的春酒两人都不去,海氏有了身孕没法动,钱氏一个人跑,幸好还有三个姑娘帮衬着,即便如此,她每日里也是腿都跑断了。 嬷嬷见也没别的人,太太在家里也是急得不得了,便道,“太太是有话要和大姑奶奶说,就开不了口。” 谢知微一听便知道是什么事,寻个由头回避了,等嬷嬷走了,她回来,袁氏便拉着她的手,“你二舅母想和咱们做亲,又怕高攀了,这才开不了口呢。”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求票票哦! 第555章 备嫁 谢知微何等伶俐,一听便道,“是为漠表哥和三妹妹?” “可不是!”袁氏道,“听嬷嬷说,你二舅母就稀罕谢家的姑娘,这两日急得上火,嘴上都起泡了。” 谢知微道,“母亲不妨听听三婶娘怎么说,爹爹如今是武将,谢家和袁家又是姻亲,亲上加亲也没什么不好。” 袁氏听谢知微这么说,心里稍微安定些,等到了晚间,钱氏回来了,来和她说话,袁氏趁机探听了钱氏的心思。 钱氏如今学聪明了,知道儿女们的婚事,她自己做不得主,便说回去和谢拾柏商量,这么一说,就换了袁氏着急。 好在次日,钱氏又来了,对袁氏道,“我们这做父母的是没什么意见,就看老太爷如何说,大嫂,你也知道,几个哥儿姐儿的婚事,老太爷少不得要过问的。” 袁氏也知道这个道理,一时半刻急不来。 谢眺每日里在家里休闲,不时喊谢知微去陪着下棋,谢知微见袁氏着急,便瞅着机会对谢眺开门见山地道,“祖父,我母亲和三婶这两日在商量三妹妹的婚事,袁家二舅母想和三婶结亲家。” 谢眺想了想,反问道,“微姐儿你自己怎么想?你觉得这婚事如何?” “婚姻结两姓之好,谢家和袁家原本就是姻亲,不存在什么门不当户不对的问题,眼下就看三妹妹和漠表哥是什么想法了。孙女觉得,这事儿,咱们急也急不来。” 谢眺哈哈大笑,他将得到的消息告诉谢知微,“听说宸王在冬至日那日与北契交手,夺下了瀛州。” 谢知微顿时大喜,笑得两眼弯弯,真定府与瀛州相邻,如此一来,便连成了一片,萧恂的封地面积就更大了。 “王爷真厉害!”谢知微情不自禁地道。 她回到了倚照院,桌子上放着一封信,谢知微一看字迹就知道是萧恂的,心头如同有头小鹿在蹦,她拿了信,进了书房,一个人关在书房里,拆开信。 “湄湄卿卿,见字如晤……” 谢知微看到开头,脸顿时烧得都要焦了,抿了抿唇,心头啐了一口,硬着头皮往下看,信上说,他如何戏弄边境上的敌兵,把他们打得晕头转向,得意了一大通,还邀功说,他一直都没有受伤,是不是很厉害? 信的末尾,萧恂道他会尽快赶回来,真定府那边,他已经安排人在看宅子,一开始的时候,她可能要受委屈,但很快,他会把燕云十六州打下来,将来他们在燕京建王府云云。 初八日,宫里来了圣旨,谢知微被册封为宸王妃,她与萧恂的婚期定在四月,离大婚只有三个月的时间了。 袁氏本来就很慌,眼下更加慌了,虽说谢知微的嫁妆是从出生日就开始攒起来,可这是她第一次嫁女儿,她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康氏于正月十三日来谢家,请袁氏十六日去袁家吃新麦蒸的馒头,这是南方的习俗。 袁氏摊手道,“你也瞧见了,我现在哪里抽得出空来?你惦记的事儿我也帮你问了,老太爷和三弟妹他们都没意见,主要是看两个孩子的意思了。” 康氏心头大喜,又紧张,“我问过漠哥儿了,托郡主的福,漠哥儿见过三姑娘,很是满意,就不知三姑娘是什么意思?” 袁氏只好道,“既是如此,我就让湄湄帮你问问。二嫂,你总比我见识多些,湄湄的婚事,你可等帮我张罗点,哎,幸好,母亲在,你让母亲暂时别回福州去了,先帮我把眼前的难关度过去。” 康氏自然无不可,嘱咐了袁氏几句,就赶回去了。 袁家老两口原本是打算过了正月十五后就回福州,康氏这两天一直在做准备,回到家里,去了老太太的屋里,把袁氏的请求一说,道,“母亲,要不您就在京城先住些时日,郡主既然大婚,家里肯定要有人去谢家喝喜酒。” 眼看,自家儿子要和谢家结亲了,康氏如今越发重视谢家这个姑母。 老太太只有袁氏这一个女儿,向来宝贝得紧,既然女儿遇到了难题,她少不得多帮衬,“回头我跟老太爷说说。” 老太爷自然无不准,若老太太不随行的话,他一路骑马走,还快些。市舶司的事,他与谢眺这个亲家商量了好几次了,有了章程,事关外孙女婿,他少不得要回去加快行动。 袁氏专门去了谢知微的屋子,谢知微正指点这几个丫鬟描花样子,看到母亲来,忙起身相迎。 “你坐,我就几个事儿和你说说,我还有事要忙呢。” “母亲再忙,也要顾忌身体。” 谢知微抬抬手,让屋里的丫鬟们都出去,她亲自沏了茶递给袁氏,袁氏受宠若惊,“哪能要你自己动手?万一烫着了呢?” 说着,袁氏先说了嫁妆上的事儿,又道,“你父亲的意思,家具之类的做两套,一套送往襄王府,另外一套送到真定府去,只如今真定府那边,还没有合适的宅子,你父亲准备让家里的管事去一趟,看能不能寻一套好些的宅子,咱们买下来。” 谢知微笑道,“请母亲跟父亲说,真定府那边的宅子,王爷已经在张罗了,等买下来,再修葺一番,恐怕要到年底,我想来年去真定府,时间好早,也不必太着急。” 袁氏松了一口气,“也是,总不至于一嫁过去就把你们撵到真定府去。只这一年,你在襄王府,上头还压着个婆婆,可真是叫母亲着急啊!” “母亲不必着急呢,对了,二舅母来是不是为了三妹妹的事?” “是啊,你三婶是不是不满意这婚事?也不给我个准话。我原本想让你去问问你三妹妹的意思,又觉得还是让你三婶问的好。” 万一以后,两口子合不来,难道还要把女儿攀扯进去不成?袁氏也难免会有私心。 话说完了,袁氏嘱咐女儿两句,别把自己累着,这才走了。 她才走,谢知倩就来了,脸蛋儿红红的,谢知微一看,便知道她为什么而来,笑道,“快过来坐!” ------题外话------ 第一更! 第556章 归来 第556章归来 谢知倩不是第一次来大姐姐的屋里玩,还是第一次如此坐立不安,她越是紧张,脸蛋儿就越红。 谢知微看她的样子,不用问,便知道妹妹的心思。 她很是高兴,前世,三妹妹被钱氏嫁到了娘家,二妹妹进宫来和她说话的时候,告诉她,谢家出了事后,二妹妹被钱家送到了家庙里。 谢家被满门抄斩的那一日,三妹妹悬梁自尽。虽不知袁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但若是三妹妹自己愿意的,并没有什么不好。 “你是为了议亲的事才来找我的吧?我也正要问你呢,袁家虽然是亲戚,正是因为亲戚,若是你不乐意,也没有什么说不开的。不必怕得罪了亲戚,袁家二舅母,还有老太太都是很开明的人,绝不会有勉强的意思在。” 谢知微也很担心三妹妹会因为这亲事是与袁家议,怕抹不开面子,“袁家表哥你也见过,你觉得如何?” 谢知倩越发低了头,脸都快埋到双膝之间了,她的脑子里反反复复着钱氏欢喜的声音,“才舞勺之年,就是武举人了,你也见到过好几次了,长得也是一表人才,哪里会委屈了你?” “大姐姐,你觉得呢?” 谢知微不由得笑了,“我觉得再好有什么用?我觉得不好又有什么用?这事儿得看你自己的意愿。” 谢知倩抬起头来,眼神澄清,“大姐姐,当初皇上赐婚的时候,大姐姐是怎么想的?大姐姐是不是也觉得,不能抗旨,怕祸及满门?” 谢知微郑重地摇摇头,“不是,三妹妹,当初祖父说过,若我不愿意,祖父会为我周旋。我与宸王殿下早就认识,他很好,我自己也愿意,才会遵旨。你也一样,家里不会有任何人强迫你,若是你不愿意,我会为你去回了袁家二舅母,将来我们再寻个你愿意的。你横竖还小,不急着议亲。” 谢知倩这才松了一口气,“大姐姐,我愿意的。” 她怕大姐姐多心,直言道,“大姐姐,我见过袁家表哥好几面了,他曾经还帮过我一次,上次家里开花会的时候,太太们的席那边出了点小事,我走得急了点,差点摔了,是袁家表哥扶了我一把。” 说到这里,谢知倩脸红了,“他是个很温和的人。” 谢知微抿唇笑了,见谢知倩越发脸红,怕她尴尬,她收了笑意,“还说让你们两相看,依我看,就不必了。明日不是元宵吗?让袁家表哥领我们出去观花灯好了。” 袁氏朝娘家递了句话,康氏自然求之不得,把给袁漠新做的衣服拿出来穿上,打扮得玉树临风,天擦黑的时候,他骑了马过来。 谢家兄妹里除了最小的谢明渝,几乎全部出来了。 海氏本来打发了谢季柏领侄儿侄女们出去玩,谢明澄反而将四叔劝了回去,说多让家丁跟着。 窦秀娘和杜沅姐妹不离谢知微前后,各自又带了丫鬟和小厮跟着,家丁们前后护着,兄弟姐妹几人尽量手牵着手,倒也不怕。 只街上的人实在是多,谢知微便让大的看着点小的,她自己牵着谢明溪的手,跟着谢明溪跑,他一会儿要这,一会儿买那个,不到一会儿,小厮手里便提了两手的包裹。 “这位小孩,你太贪吃了,小心长成一个大胖子!” 突然,一个戴了猪脸面具的人拦在了谢明溪的面前,他双手背在后面,声音粗嘎,虽与谢明溪说话,眼睛却和谢知微的对上,谢知微稍微一愣,便认出了来人,顿时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便似有烟花绽放。 “姐夫!”谢明溪也认出来了,跳了起来,伸手去摘萧恂的面具,萧恂一让,手从身后拿出来,一只手里一个面具,递给谢知微姐弟俩。 谢明溪拿了一个松鼠面具,谢知微是一只大白兔的,萧恂便走在了谢知微的另一边,他牵了谢知微的手,轻轻捏着,“湄湄,你想我没?” 谢知微难免动容,好在面具遮挡了她的脸,她回手握住了萧恂的手,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呢?” “我快马加鞭回来的啊!湄湄,你想没想过我?” 谢明溪听到了,绕到萧恂面前,“姐夫,我姐姐没有想你,她天天就只在想我。” 萧恂顿时不高兴了,这小屁孩几个意思?对他这么好,他的良心被狗吃了,“你姐姐天天都能看到你,想你做什么?有什么好想的?” “姐夫,我天天都很想你,听说你打了很多胜仗,你真厉害!” 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谢知微见萧恂无言以对,忍不住笑起来,她看着萧恂,眼睛里亮晶晶的,似乎有朵朵桃花在盛开,让他一下子想到了去年的四月,他们在法门寺里一块儿看桃花。 萧恂心头一动,“湄湄,今年四月,我再带你去法门寺看桃花吧!” 谢知微深深地看着萧恂,今年的四月十八,是他们大婚的日子呢,她的眼睛好像会说话,萧恂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街上的人为什么要这么多呢,他好想抱抱湄湄,他日日夜夜地想她,想得心都快裂了。 谢家的兄妹跟了上来,萧恂本来是偷偷地回来的,不想被人发现,他朝旁边的人流挤去,谢知微眼看就要看不到他了,一时急了,喊了一声,“阿恂!” 她牵着谢明溪的手就要追上去,松风忙过来了,从她手里接过了谢明溪,“郡主,交给属下吧!” 谢知微追了过去,她环顾四周,没有看到萧恂,顿时眼中一热,突然之间,一个温暖的怀抱笼住了她,一道熟悉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湄湄!” “我们去潘楼吧,我在潘楼订了两个雅间,一会儿袁家表弟会把弟弟妹妹们带去潘楼。” 萧恂朝不远处打了个手势,一道身影很快便消失了,等他带着谢知微到了潘楼,便有小厮过来,将二人带上了三楼的雅间。 萧恂牵着谢知微的手一进去,转身便将两人的面具一扔,一把人一把抱起来,他低着头在谢知微的眉间吻了一口,“告诉我,有没有想我?” ? ?第二更! ? ???? () 第557章 缱绻 第557章缱绻 谢知微伸手抱住了萧恂的脖子,她不知道有没有想他,她只知道,看到这个人的时候,心里充满了喜悦。 萧恂的心里有着无数只鸟儿在欢快地鸣叫,他小心翼翼地将谢知微放到了窗前的榻上,单膝跪下,将谢知微的手握住深吻一口,便看着谢知微的脸傻笑,“湄湄,今天是你的生辰,我好怕赶不上!” 谢知微年纪还小,谢家不兴给孩子们做寿辰,每年的生辰,袁氏都会早起,亲自动手,做一碗长寿面,卧一个鸡蛋,给她庆生。 院子里上下的人都不许跟姑娘或是少爷们说恭贺生辰的话。 萧恂从脖子上取下来一枚雪玉,玉质上乘,穿着一根红丝线,瞧着是一条鱼,雕工不敢恭维,玉上还带着他肌肤上的温度。 萧恂郑重其事地将玉挂在她的脖子上,从她的领口塞了进去,笑道,“我专门请云德大师开过光,会保佑你年年平安,不许取下来。” 云德大师是北边天雄寺里有名的高僧,德高望重,佛法高深。 “你怎么去那么危险的地方?” 天雄寺如今还在属于北契的土地上,萧恂乃是大雍的统帅,要是去的话,比寻常人要危险千倍百倍。 谢知微捂着胸口的玉,不自觉地,手紧了紧,又觉得说这样的话,没什么意义,她扶着萧恂的肩,头轻轻地靠向萧恂的胸口。 萧恂心头大喜,起身与她一起坐在榻上,双手环住了她,将她拢进自己的怀里,“湄湄,我们四月就要大婚了,婚期定在十八,为什么不是下个月呢?” 他自顾自地说着,“我让范文成在找宅子,有了三四处,回头我再去了,就看看,你想要一座什么样的宅子?” 谢知微想着,如今他们人不多,就两个人,前院和后院,四进的宅子都够用了,便道,“都可以,你说什么样的都好。” 这才是像居家过日子的夫妻,萧恂没想到他的湄湄这么好说话,他紧紧地搂着谢知微恨不得把她塞进自己的身体里,时时刻刻带着才好。 他想,他一定是肖想了她好几辈子了,这辈子终于得手了,他才会这么稀罕她。 “湄湄!”萧恂咬着她的耳垂,牙齿轻轻地磨着,谢知微只觉得浑身一阵酥麻,她忍不住一把推开他,捂着耳朵,两眼嗔怪,偏偏没有什么威严,显得越发娇俏。 萧恂开怀大笑,朝她伸手,谢知微一把拍开他的手,“你以后不许这样了!” “不许哪样?”萧恂舔着脸上来,握住了她的手,义正严词地道,“湄湄,你是我的王妃了,除了不能圆房,哪样都可以的。” “你胡说!”谢知微的脸红得跟深秋的苹果一样,她腾地站起身,“我要去看看弟弟妹妹们回来了没有!” “湄湄,我让人看着他们,一定不会有事,你别走,陪陪我,我很快就又要回去了。”萧恂牵着谢知微的手,“我陪你去窗边看花灯好不好?” 谢知微的心一下子软得像滩水了,她情不自禁地就握紧了他的手,“那你回来做什么?” “回来看你啊!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湄湄,我都听说了,我好高兴,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不叫你跟着我吃苦的,也一定不会让你涉险。” 烟火在夜空中绽放,迷离璀璨的火光透过窗户,照在少年精雕玉琢般的脸上,他的眼中只倒映着她的影子,这尘世间的一切,他都装不下了。 谢知微低下头,偏头枕在萧恂的肩上,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萧恂两肋的衣服,她的鼻端有些犯酸,“我不怕,不怕跟着你吃苦,也不怕跟着你涉险。” 只要你好好的! 这般想着,她的手滑了下来,握住了萧恂的手腕,指腹按在他的脉搏上,“阿恂,等我们大婚后,我就帮你解毒吧!” “好!”萧恂低头,口鼻的热气喷在她的脖子上,他的手按在她的后背,温热透过她厚厚的衣服传到了她的肌肤上,那么温暖,也让她稍微安心。 “湄湄,你别为我担心了,我不会有事的。我们以后还有好长好长的路要走,还有好多开心的日子要一起度过呢。湄湄,你以后要给我生一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像我,一个像……” “你”字还没有说出来,萧恂便夸张地嗷了一声,他连忙捉住谢知微的手,开怀笑道,“湄湄,难道你不想吗?” “你说,你到底是从哪里听来这些浑话,总是在我面前说?”谢知微咬着唇.瓣,不依不饶的样子看着萧恂,只眼睛里的笑意像花儿一般绽放。 萧恂稀罕得不行,他忙求饶一般,将一张俊脸凑到了谢知微的面前,“我一天到晚在军营里,和那帮**子在一块儿,什么话听不到,还需要专门从哪里听吗?” “不过,湄湄,这些话我只对你一个人说。” 谢知微轻哼了一声,转过身去,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她两世为人,夫妻之间的相处经验,却少得可怜。 前世,萧昶炫每每对她有所求的时候,也会说些好听的情话,却多是夸她如何如何,从来没有萧恂这般情真意切,时时处处都为她的情绪考虑,也令她听着格外开心。 谢知微从怀里摸出一个护身符,递给萧恂,“这是之前在御狩山的时候,我和绫华一起从普乐寺求来的,战场上刀枪不长眼,你一定要小心谨慎。” 萧恂将护身符握在手里,一双好看的凤眼盯着谢知微,不放过她脸上眼里的任何一缕神色,这是他千方百计求来的姑娘,他的姑娘心里也有他,这世上还有什么比这更幸福了呢? 尽管,有些话,他是想试探她,想看她会不会因此而恼了他,若是恼了,就证明她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喜欢他,若是不恼,就跟眼前一样,只是害羞,并没有真的生他的气,就证明,她其实也喜欢自己的,可这些话,也是他的真心话,他是真的想和她一起走过漫长的路,他一辈子将她捧在手心里宠着。 他想让她为他生两个小猴子。 ? ?第三更! ? ???? () 第558章 道歉 第558章道歉 “我给你的信都收到了吗?”萧恂低声问道,谢知微点了点头。 萧恂又问,“我不在的时候,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 谢知微不由得好笑,这又是变着法儿地问,她有没有想他的意思吗? “都挺好!” 萧恂自然难免失望,不甘心地问,“有没有一点点想我?我不在,没有人陪你玩,我们明天去骑马好不好?” 谢知微一听这话,萧恂这是一时半刻不会回去的意思了,不由得抬头看向他,“你暂时不回去了吗?” “看情况,若是那边的人不知道我回了京城,我就在京城里呆着,若是知道我回来了,我就赶紧赶回去。”萧恂得意地道,“湄湄,你都不知道,我最近把他们耍得多狠,让他们完全不敢揣摩我的意志,他们以为我在打北契,我就去打西凉,他们以为我打西凉,我又去了回鹘。” “哦,对了,我有东西要给你!”萧恂说着,从怀里摸出了几张银票,“开春了,要换新装了,给你买首饰。” 谢知微接过来一看,全是一万两的银票,她一双眼睛笑眯眯的,将银票拍在他的胸口,“你知不知道,我祖父为了西疆的军饷,头都快愁秃了,你是不是将军饷中饱私囊了?” “胡说,这是我自己的商队挣的银子,我拿来养媳妇儿,招谁惹谁了?”萧恂一副痞相又露出来了,你祖父送到西疆的军饷,十万两银子到我手里,看有没有一万两,我还没找那帮扒皮算账呢,我迟早要抄了他们的家。“ 门外,松风敲了敲门,低声道,“王爷,谢家的公子和姑娘们都往这边来了。” 萧恂很是不舍,不耐烦地道,“知道了,就你话多。” 谢知微忙牵着萧恂的袖子,她还没有说话,萧恂就叹道,“湄湄,我也很舍不得你呢,可是,眼下我还不能在京城露面,不过,你放心,等你回了倚照院,就能看到我了,好不好?” 谢知微知道他肯定又要去翻她的窗户,嗔了他一眼,“你快马加鞭回来,不好好睡觉,你今晚就算去了,我也不会给你开窗户。” “没事,我就在外头那棵大海棠树上睡一.夜就好了。湄湄,只要能离你近点,我就很知足啦!”萧恂的情话不要钱地说,眼见谢知微有些免疫了,他心里哀嚎一声,他的湄湄不好哄啊! 门外,起了一阵躁动声,谢知微听到谢知慧的声音道,“你胡说,我不认识你,你要是敢再说这样的话,我就报官了!” “报官,开什么玩笑,你是我未婚妻,我跟你说两句话,你还要报官了,你别以为你是谢家的姑娘,就能肆意妄为,你可不是端宪郡主!” 这男子的声音非常陌生,谢知微皱起眉头,正在想这人是谁,萧恂在她耳边道,“是忠靖王府的庶长子。” 忠靖王府的庶长子是正儿八经的庶长子,与萧恂的身份还不同,萧恂是庶长子,他身上有爵位,且,谢知微猜测他的身份,恐怕是昭阳帝和元后的嫡出。 “你先回去,好好休息,过两日,我要去法门寺上香,我们再去踏春,好不好?”谢知微哄着萧恂。 “不好!”萧恂指着自己的侧脸,“这里!” 就像一个要糖吃的小孩子,谢知微白了他一眼,不打算惯使他这坏毛病,扭身就朝门外走去,才走出去两步,就被萧恂一把拉进了怀里,趁着她还没有回过神来,就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山不来就我,我就去就山好了。” 门外,萧钧淅还在奚落谢知慧,“你母亲已经和我母亲说好了,要把你许配给我,眼下只差交换庚帖了。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是谢家的姑娘,饱读诗书,莫非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萧钧淅身后跟着一群权贵子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萧钧淅是庶出,自然不会有嫡子纡尊降贵与他相好,因此都是各府上的庶出子弟。 谢明澄气得浑身发抖,指着萧钧淅的鼻子,“你不许说,我妹妹的婚事,自会由祖父做主,你这样的人,我妹妹哪怕嫁不出去,也不会嫁给你。” “行,你狠,我就等着你妹妹嫁不出去了,你母亲又来讨好我母亲,非要把你妹妹塞给我!你妹妹现在是什么身价,你不知道?呵呵,洪言珵玩的不要了的玩意儿……” 他话还没有说完,就听到一声娇斥声传来,“还愣着干什么?给我打,教教他怎么做人!” 杜沅和杜沚忙冲了上去,两人三拳两脚将萧钧淅打得抱着肚子满地打滚,谢知微气得脸都铁青了,走过去,居高临下地看着地上的萧钧淅,“不是很会骂人吗?这满京城里,能把人骂死的泼妇都骂不赢你,我看,你一张嘴就能退西凉十万兵,你放心,今日先留你一条狗命,明日,我就给王爷写信,让他将你征召入伍,大雍收复燕云十六州,就看你的了!” 噗嗤! 大堂里,不知道是谁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其他的人也就不用憋笑憋出内伤了,哈哈大笑起来。 “哎呀,我就说哪里听着不太对劲,原来是这样啊,真的,好像我们街坊那个婆子,骂起人来,都不打盹儿呢。” “哈哈哈,萧公子一张嘴可退十万兵,真是厉害啊!” “这还学什么文武艺啊,就看王爷把他征召入伍好了。”“太祖皇帝有令,谁收复了燕云十六州,就封谁为亲王,哎呀,以后我们要叫大公子一声王爷了!” 人人都知道,谢知微口中的王爷自然是宸王殿下了,萧钧淅这才睁开了肿得只剩下一道缝的眼睛,看清楚眼前的女子,居然是端宪郡主,他顿时怒了,“端宪郡主,我哪里说错了?原本就是二姨母和我母亲订下的这门亲事,我看到表妹,和她打个招呼,她就横眉冷对,让我没脸。” 从来,两家定亲,若是没有交换庚帖,彼此之间都要瞒得很紧,就怕这事儿黄了,说出去不好听,特别是女方的名声会不太好。 谢家只小肖氏说了并不算数,这事儿八字还没有一撇,忠靖王府这是想做什么? 谢知慧原本很气,此时看姐姐来了,她一点儿都不气了,走过来道,“大姐姐,不用管,随他怎么说!” “那可不信,我谢家的女儿是不会被人随意侮辱的,今日,萧公子若是不能跪在我二妹妹面前赔礼道歉,来日,要是死在了战场上,可别怪我今日没有提醒你!” ? ?今日的更新! ? 亲们,看完了记得投票票哦,月底了,票票留着会过期的! ? ???? () 第559章 暴毙 萧钧淅怒道,“谢知微,你可别忘了我的身份,我可不是随随便便的阿猫阿狗,我也是太祖皇帝的血脉!” 谢知微嗤笑一声,“我堂堂的亲王妃,一样儿的皇室宗亲,你一个郡王府庶子,欺负人欺负到我头上来了,到底是谁给了你这么大的脸?郡王妃吗?” 大肖氏嫁进忠靖王府多年,至今只有一女,无子,眼看是生不出儿子来了,前些年,萧钧淅的生母染病死了,萧钧淅便记在了大肖氏名下,可无论如何,他庶出的身份是板上钉钉的事,将来能不能被册封为郡王府世子,就看皇上的心情了。 萧钧淅身边的一个长随见此,忙过来,低声与萧钧淅道,“公子,看在宫里那位的份上,还是不要得罪郡主了。” 宫里那位,自然是陆偃了,郡王府请封的折子还要通过陆偃才能到达御前,这也是大肖氏谋划他娶谢知慧的缘故,萧钧淅浑身一激灵,冷汗便如雨下。 他深知事关重大,只是,让他给谢知慧这个将来的妻子赔礼道歉,他做不到。 “公子,来日方长!”不愧是大肖氏选在萧钧淅身边的人,他一说,萧钧淅也明白过来了,等将来娶进门了,再收拾不迟。 所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他跪在谢知慧的跟前,“在下一时情急,得罪了姑娘,还请姑娘大人大量,恕罪!” 谢知慧连忙往后退了两步,生怕被这人身上的气息给玷污了一般,谢知微却在旁边道,“萧公子,是不是不会是说赔礼道歉的话?要不要我的丫鬟们教教你?” 萧钧淅被杜沅和杜沚打怕了,他忙磕头道,“姑娘,在下口出妄言,差点坏了姑娘的名声,还请姑娘恕罪!” 说着,他左一耳光,右一耳光扇在自己的脸上,心头一股邪火,今日一会回去,他就要跟母亲说,早点把这婚事定下来,他一定要让谢家姐妹好看! 谢知微朝杜沅递了个眼神,杜沅冲上去,一脚,将萧钧淅踢下了楼,萧钧淅的身体跟口大水缸一样往下滚,惨叫的声音,几乎要掀翻屋顶。 众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一个个吓得跟鹌鹑一样,谁也不敢妄议,生怕那句话说得不好,得罪了谢家人。 谢知微环视一圈,将众人看在眼里,朗声道,“本郡主的二妹妹清清白白,德行高洁,今日无端被人羞辱,是可忍孰不可忍。事情就到此为止,谁若是敢在外头传我二妹妹半个不字,无论天高水远,我谢家都会找上门来,与人分辨个清楚。” 众人忙起身拱手,其中一人道,“郡主言重,所谓‘三人成虎’这个道理我等都懂,郡主放心,今日萧公子口出妄言,我等均未听到,若他日,外头有传出一二声,不待郡主发话,我等都会追究上门。” “如此甚好!今日事出有因,小女子多有得罪,诸位在潘楼的花费一应算在我端宪头上,还请尽欢!”谢知微说完,让人喊了潘楼的掌故的上来,将吩咐说了。 掌柜的笑呵呵的,将谢家众人送出门的时候,低声对谢知微道,“郡主,王爷发下话来,一应花费,王爷自己会担着,这酒楼是王爷的产业。” 谢知微顿时惊愕,只脸上半分不显,笑道,“那就多谢王爷了!” 她朝窦秀娘使了个眼色,窦秀娘服侍谢知微上了马车后,转身塞了一个荷包给掌柜的。 时间尚早,但出了这档子事,谁也没有了再继续玩下去的心情,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回去,直到进了小甜水井街,谢知微才冷静下来,仔细地想这件事。 只是,她还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与她同坐一辆车的谢知慧牵了牵她的袖子,“大姐姐,你不要为我难过,其实没什么的,当初在法门寺出了那事儿后,我就知道,这辈子,我的名声就毁了,我只担心会影响大姐姐和妹妹们,好在三妹妹如今得了好姻缘,四妹妹将来有大姐姐看着,想必不会有事。” 谢知微想了想道,“名声只是一时,不会是一世,世人都好遗忘,时间也会抹平很多事。你能想得开我也放心些,若真到了不可为的时候,我将来要随王爷就藩,我到时候在北地为你找个好人家,你去北地陪我,我们姐妹俩之间还能相互来往。” 谢知慧眼睛一亮,“真的吗?大姐姐,我真的可以跟你去北地?” “当然,只要你舍得离开京城。” 谢知慧双手合十,闭上眼睛,道了一声佛号,她睁开眼睛的时候,眼里似乎有星星在闪烁,“大姐姐,许良跟着姐夫去了北地,他若是再提这件事,我就答应他,只要和大姐姐在一起,我什么都不怕!” “傻瓜!”谢知微很是感动,握住了谢知慧的手,“你若是为了这个才答应他,你可千万别答应了,省得将来害了他,还害了你自己。” 回到了谢家,谢知微自是先去了七谏斋,和祖父将今日遇到的事说了,她义愤填膺,“祖父,孙女的意思,既然二婶的疯病还是好不了,就别让她和外头打交道了,省得害人害己。” 谢眺气得浑身哆嗦,怒道,“去把二老爷喊来!” 沉霜吓得两腿发抖,声音都在颤抖,“是!” 她连忙去了,服侍了老太爷这么多年,沉霜还从来没有看到老太爷被气成这样过。 谢仲柏正在余姨娘的院子里,得到消息匆匆赶来,听了父亲复述的话,他差点将手中的茶杯给捏破了。 “你说她在闭门思过,她就是这么闭门思过的?今日起,你让你媳妇去服侍老太太吧,芙荷院腾出来,若将来她还是不安分,就暴毙吧!” “是!”谢仲柏听到“暴毙”二字,心头划过一丝不忍,但当他从七谏斋出来,经过怡然居的时候,看到女儿的窗里透出来的光,听到女儿琴声里透出来的悲凉,他的心硬了起来。 “母亲,你真的和姨母说了,要把妹妹许配给忠靖王府的庶长子吗?是你答应了姨母吗?” 芙荷院里,谢明澄质问肖氏道。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560章 侍疾 肖氏歪在榻上,看着谢明澄悲伤而又愤怒的神情,她不能理解,“忠靖王府没有嫡子,庶长子记在你姨母的名下,只等这桩亲事定下来,你姨母就会让郡王爷上折子为庶长子请封世子,你妹妹将来嫁过去就是世子妃,有什么不好?” “忠靖王也是太祖皇帝的血脉,萧公子虽说是庶长子,可宸郡王难道不是庶长子吗?”肖氏对儿子的质问很是不满,“我还不是为了你妹妹好,同是一府的姐妹,在谢家的时候,你妹妹不如大姑娘,难道将来的婆家也要被大姑娘的压一筹?” 谢明澄只觉得自己母亲疯了,“宸郡王已经得封亲王了,忠靖王庶长子哪怕将来能够承袭郡王爵位,也永远都越不过一个亲王去,母亲,若人算不如天算,那母亲准备怎么办呢?” 肖氏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怎么可能,一府怎么可能出两个亲王?再说了,萧恂凭什么能封亲王?” “凭什么,就凭大姐夫战功赫赫,凭一己之力震慑三国敌军,凭他一人能镇守西北疆域,让敌国不敢冒犯。母亲,儿子不傻,忠靖王府为什么要与咱们家结亲?太祖有令,庶子不能承袭爵位,若无嫡子,待郡王爷百年之后,爵位就要收回来,郡王府是想借谢家之力,保住他们的爵位吧!” 肖氏的脸难得一红,她何尝不知道。可忠靖王府生不出儿子的是她的姐姐,姐姐待她一向亲厚,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忠靖王府因为她姐姐而丢了爵位,遭郡王爷嫌弃。 她纵然知道忠靖王府的庶长子被她姐姐养残了,那又如何,庶长子的爵位是靠她女儿得来的,难道将来还敢对她女儿不好不成?” 萧恂怎么能够被得封亲王呢?他不到十五岁吧?立下赫赫战功,呵,骗谁呢? 但,肖氏也知道,儿子不可能会骗她,只是如此一来,她为女儿谋划这些,最后难道还是要输给谢知微? 说来说去,都是女儿不争气,谢知微都能够钓到这样的金龟婿,女儿真是白长了个脑子。 “我能为你妹妹谋划的就只有这些了,你妹妹不争气,烂泥扶不上墙,我能怎么办?你说谢家能够帮忙保住忠靖王府的爵位,你姨母平日里没少疼你,你为何不想着出把力?” 砰! 门被踢开了,肖氏吓得跳了起来,谢明澄忙看过去,见他父亲一脸铁青地进来,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 他是肖氏十月怀胎生下的儿子,明知道肖氏做下的这些糊涂事毁了妹妹,可依然不忍心看到母亲被父亲责罚,可让他眼睁睁地看着母亲躲过责罚,他又不甘心。 这世上,谁做错了事,能够不付出代价呢? “爹!” 一道清婉的声音在谢仲柏的身后响起,谢仲柏浑身一僵,他回过头去,见谢知慧来了。 “慧儿?”肖氏乍然看到女儿,悲喜有加。 谢知慧的目光淡淡地瞥过了肖氏一眼,没有多理会,走到谢仲柏的跟前,“爹,若是因为女儿的事,女儿求爹爹放过母亲。” “慧儿!”谢仲柏心疼得不能自已,女儿的心里该是多么痛苦,害她如此的是她亲生的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她却什么都不能做。 “爹,我和大姐姐说好了,将来大姐姐随姐夫就藩,她会想办法带我去。我在京城,名声是毁了,可去了北地,谁也不认识我,都没关系的。” 她说着,走到了肖氏面前,什么话都没有说,跪下来,磕了三个头,抬起头来,她看也不看肖氏一眼,转身离开。 “慧儿!”肖氏直觉自己要失去什么,她要冲出去,被守门的婆子们拦住,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知慧走出了庭院,从头到尾,连头都没有回一下。 “老爷,你去跟慧儿说说,大姑娘怎么会对她好呢?把她带到北地去就是为了害她。她自己贵为亲王妃了,把慧儿带过去,能够给她找到什么好婆家……” 谢仲柏深深地看了肖氏一眼,一把将她甩开,自己走了出去,吩咐道,“二太太身体已痊愈,老太太如今床前无人看顾,将二太太送到老太太的屋里去,让二太太侍疾榻前。” 肖氏惊呆了,“老爷,你说什么?让我去老太太跟前侍疾?为什么?” “为什么?你身为儿媳妇,又是老太太格外看重的,如今老太太两眼已经瞎了,年老体弱,难道不该你去侍疾吗?” “大嫂呢?为什么不是大嫂?”肖氏怒吼道,“凭什么是我?” 谢明澄自小被谢仲柏带到前院教养,与肖氏相处甚少,他第一次看到肖氏这般歇斯底里的样子,还是为了不肯为老太太侍疾,只觉得,天地乾坤都颠倒了个个儿。 “母亲,做长辈的病了,做儿女的尽孝床前,难道是一件不该的事吗?大伯娘要管一家子的日常,平日里掌中馈已经很累了,母亲既然闲得无事,为何不能在老太太跟前尽孝?” 肖氏气怒不已,这就是她的儿子,寄予厚望的儿子,不站在她这边维护她,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指责她。 肖氏猛地一耳光扇在了谢明澄的脸上,指着门外,怒吼道,“滚,你给我滚,我再也不想见到你,我没有你这个不孝子!” 谢明澄捂着火.辣辣的脸颊,委屈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谢仲柏看着心疼不已,“澄儿,你出去吧,这事与你无关,轮不到你来管。” “是,父亲!”谢明澄捂着脸,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他到了院子外面,看到站在大香樟树下,提着一盏兔子灯笼的谢知慧,觉得非常意外,走过去道,“大妹妹。” “哥,她打你了?”谢知慧看着谢明澄的脸,丝毫不意外,“哥,你以后少到后院来吧,你自己好好读书,把源哥儿照顾好,后院的事,你不要操心了。” 谢明澄握了握拳头,心里很是失望,“你真的要跟着大姐姐去北地吗?” 说到这里,谢知慧脸上有了些笑意,“哥,你觉得永新伯世子这个人如何?” 谢明澄非常惊讶,知道无缘无故的,妹妹不会这么问,便道,“你是说……?”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561章 名声 谢知慧的脸蛋儿羞得泛上了一点红意,但神色很是坦然,“若是以前,或许还有可能,听大姐姐说,永新伯世子是跟着姐夫的人,将来大姐姐去了北地,我也能跟着一起去了,可是现在,出了今日的事,我也不知道了。” 谢知慧摇摇头,但神色间并没有什么悲戚,她好像脱胎换骨了一般,那些伤害,结过了痂之后,被她使劲儿地抖落了,生出了鲜嫩的肉芽。 谢明澄看着很是欣慰,他抬手摸摸妹妹的头,“若是他介意,说明他不是良配,若他不介意,他日后一定不会轻易地变心,这何尝不是一场考验呢?” 倚照院里,谢知微沐浴过后,早早地就熄灯上了床,她担心萧恂过来,看到她屋里有灯,又进来闹,闹完了,果真不走,在海棠树上睡一.夜,这大冷的天,会要人的命。 谁知,等她正要睡着的时候,她听到暖阁里传来了呼吸的声音,吓得她差点惊叫出声,从枕头底下摸了一柄小弯刀,低声问道,“谁?” 萧恂睡了一觉醒来,外头的天已经黑了,听到谢知微的声音,他忙低声道,“湄湄,是我!” 谢知微松了一口气,她掀开帘子,借着月光,看到萧恂站在了她的床前,有些无可奈何,“你怎么在这儿?” 萧恂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他一屁.股在脚踏上坐下来,“湄湄,我说了晚上还要来和你说话的啊!” 边说,他边将帐子挂在银钩上,牵起被子,将谢知微裹好,有些不好意思,“我方才不小心在暖阁间睡着了。” “你……”谢知微顿时无语,要是被丫鬟们发现了,怎么办? 好在他们如今是未婚夫妻了,就算被丫鬟们看到,好像也不会那么难为情,谢知微做着心理建设,说服自己之后,她也安心很多,只觉得不可思议,她为了眼前这个人,竟然一再地失去原则,退让,却又甘之如饴。 前世,她可不是这样的,恪守规矩,寸步都不令自己出错,新婚之夜,萧昶炫不来自己房里,她也不会心生怨恨,哪怕后来,萧昶炫从不留在她房里过夜,她也觉得理所当然,不敢生出嫉妒心。 可若是眼前这个人呢? 尽管月光很朦胧,可萧恂却依然看出,谢知微的眉间笼着一抹轻愁,不由得很是担忧,“湄湄,怎么了?是不是我来,让你不自在了?” 谢知微轻轻地摇头,她握着萧恂的手,“我只是想到了一点事情,对了,阿恂,你回来的话,许良有没有跟你一起?” “没有,他骑马没有我快,再说了,都回来了,谁帮我守着边关?怎么了?是不是你二妹妹的事?我回来前,许良还让我帮他问问你二妹妹的想法,我嫌麻烦,没有答应。” 谢知微道,“我二妹妹今日在潘楼的事,你也看到了,虽然我也说了不让人往外说这件事,可是二妹妹的名声算是毁了。“ 萧恂抬手抚去谢知微眉间的印痕,“这算什么?名声这玩意儿,男人在乎才叫名声,男人不在乎,就什么都不是。你放心,你二妹妹这件事,包在我身上,她要是嫁给许良了,将来许良肯定是要跟着我的,这小子打人狠,打仗很有一套,我准备把他留在北地,将来你二妹妹跟着去,你们姐妹间还有个来往。” 他说着,声音柔和下来,“湄湄,你知不知道,我好怕你将来跟我去了北边,过得不适应,那里离京城毕竟很远,肯定没有这边好。” “可不一定呢,我很想去北地。”谢知微窝心极了,“那边肯定有好多我没有见过的草药,那边的大山很多,等春暖花开的时候,我就可以去山上挖草药,等你打下燕云十六州,我们就把那里打理得非常好。” 作为你的后盾! 月光照在两人的身上,说着说着,萧恂就坐到了床上,又说了一会儿,他将谢知微抱在了怀里,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谢知微实在是困得紧了,便不管不顾地睡了。 萧恂舍不得将她放下,就着月光看姑娘的脸,她不知梦到了什么,唇角微微上翘,显得很开心,萧恂看得都呆了,偷偷地在她的樱花瓣儿一般的唇上落下了一道吻。 五更时分,旧曹门街陆宅的书房里便亮起了灯,萧恂跟夜猫子一样地钻了进去,陆偃正系着腰带的手一顿,扭头看到萧恂,一点儿都不惊讶,笑道,“我还说,你什么时候才过来呢!” 萧恂一屁.股坐在桌前,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喝,“大哥,我和湄湄去了北地之后,你真的很快就能过来吗?” 陆偃走过来,与他隔着一张桌几坐下,“怎么了?我们不是说好了的吗?等我料理了京城的事,我就会过去,最迟明年春天,你要把拓跋思恭留给我的。” “大哥,我让湄湄也那个时候过去吧,等你们过去的时候,我要打下燕云十六州,我既然为陕西都指挥使,整块西北之地,便在我的掌控之中,还有西凉的半壁江山,那时候,我们就有了与他抗衡的底气。” 屋子里只点了一支蜡烛,可陆偃妖魅的眼眸中似乎升起了一轮红月,他笑道,“是啊,很快了!” “可是,大哥,我们还要打下西凉,你说需要多久?” “三年,还是四年,总会有那一天的。” “嗯!就这么说定了!”萧恂站起身来,与陆偃击掌,兄弟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坚定的信念和勇气。 谢知微醒来,被子将她裹得好好的,手脚都动不了,她不由得失笑,肯定是萧恂的杰作。 起来梳洗过后,谢明溪过来陪她用早膳,百灵风一样地冲了进来,“姑娘,襄王爷来了,把老太爷拦在了院子门口,说是来商量婚事的。“ “什么婚事?”谢知微纳闷,她和萧恂的婚事,皇帝让礼部来办,压根儿还麻烦不上襄王爷。 “襄王爷说,他是受人所托,来为二姑娘保一桩好媒。”百灵松了一口气,二姑娘的婚事一波三折,如今总算有了眉目了吗?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62章 保媒 襄王前来为二姑娘保媒?萧恂他这是想做什么? 但谢知微却知道,萧恂从来不是一个行事随心所欲的人,且这件事关乎到她自己,萧恂更是不会自作主张。 “去把二姑娘叫来!”谢知微吩咐百灵道。 不一会儿,谢知慧就来了,见桌上已经摆上了早膳,一动未动,谢知微还坐在窗前看书,见她过来,忙道,“用过早膳没?没用过的话,就陪我用一点。” 谢智慧道,“知道大姐姐这里一定有好吃的,我就没用,直接过来了。” 姐妹俩坐在桌前吃过早膳,各自要了茶水漱口后,方才移到了窗前坐下。 百灵又去打听消息已经来了,对谢知微道,“大姑娘,老太爷已经把襄王爷打发了,还说若襄王爷是为了姑娘与宸王殿下的事来,一应的事都好商量,可若是为了别的事,老太爷暂时不想谈别的。” 这是将永新伯府家的事一口回绝的意思了。 谢知慧还很懵懂,不知道百灵说的是什么,茫然地看着大姐姐。 谢知微沉吟片刻,“襄王是为许良的事来的,为你和许良保媒,祖父应是不想让你嫁往永新伯府,这件事还需从长计议。若祖父对你有了更好的安排,我自然也不希望你跟着我去北地,那边说来说去还是很危险。” “即便危险,可还不是有人在北地生根,多少人年老之后,还想回到北地,落叶归根,那片土地也依然养活了很多人,承载了很多人的梦想。” 谢知慧握着谢知微的手,“大姐姐,我已经想好了,若是去北地就能跟大姐姐在一起,我还是想去。” 很多人不想远嫁,不想离家太远,是因为怕死在婆家都不知道为什么而死,是因为怕离得远了,得不到娘家人的照看,为难的时候,有娘家的母亲在一旁,她心里会有底气一些,可是谢知慧却没有这方面的顾虑,她如今只想离母亲远远的。 谢知微想了想,“你先别着急,有些事想要成,必须要等机会,我现在知道了你的想法,后面我就好谋划。” “嗯,我等大姐姐的好消息。”谢知慧只觉得心里充满了希望,昨日夜里带给她的伤害与打击,就好似不存在一样。 七谏斋的门口,襄王死活不肯走,站在廊檐下,欣赏了一会儿院子里的景致,对谢眺道,“谢大人到底对那孩子有什么偏见?听阿恂说,他可会打仗了,谢大人将来孙子都是荣登杏榜的大才,孙女婿都是能征善战的猛将,都能唱一曲《满床笏》了,多好!” “王爷,还请慎言!”谢眺吓得魂都快没了,心说,怎么跟这种人结成了亲家,襄王是王爷,很多话可以说,可是谢家可不行啊,几代皇帝都视谢家为眼中钉,这话要是传到了皇帝的耳朵里,难道将来他得选白丁结亲不成? “你是怕这话被我皇兄听到啊?哎呀,你别谨慎过头了,跟个缩头乌龟一样,怕什么怕?我儿萧恂是你孙女婿,有什么事,我襄王府和宸王府都会站出来为你说话的。” 谢眺恨不得冲上去将襄王的嘴捂住才好,正好谢元柏过来了,对襄王道,“王爷,我们自从结成了儿女亲家,这都快过礼了,还从来没有在一起喝过茶,请王爷移步我的书房,正好我有些事要跟王爷探讨探讨。” 谢元柏文武全才,襄王以前就很爱惜谢元柏的人品,听到这话,自无不可,“能和老弟你结成亲家,真是我三生修来的福气啊!” 等到了谢元柏的书房,襄王就开始抱怨起来了,“老弟,我这次来,是为贵府的二姑娘保媒的,你们家老太爷就像我是个拍花子一样,一副要揪着我报官的样子,这何必呢?” 谢元柏自然不会说父亲的坏话,招手让书童上了茶,笑道,“不知是谁家的儿郎?” “爵位嘛是低了点,身份嘛也是有些上不了台面,是永新伯府世子,可是,你也知道,许良那小子一天到晚缠着我儿子,也就是你女婿,许良将来肯定是要跟着你女婿我儿子去北地定居的,要是二姑娘嫁给了许良,将来,和郡主一块儿,姐妹俩在北地还能有个走动不是?” “噗咳咳!”谢元柏咳嗽起来了,他忙用帕子遮住了嘴,等好些了,这才道,“王爷,不知这是谁的主意?” 也难怪老太爷生气,这是要把谢家的两个姑娘都拐到北地那种地方去? “这既不是我的主意,也不是阿恂的主意,这是许良自己的想法,他想和阿恂做连襟。”襄王爷倒也实诚。 谢元柏却摇摇头,“婚姻之事,要讲究你情我愿,若是为了这些缘故而结亲,别说老太爷就是我这个当大伯的,也不会同意。男子将来可纳妾,可女儿家呢?若是不能得到丈夫的怜惜,一辈子困居后院,是一件多么凄惨的事!” “哎呀,老弟,你这话说得太对了。不过也得看看是什么人,有些女人,根本不值得你我同情的。” 谢元柏笑了笑,留了襄王用过午膳,谢家依然不肯松口,襄王也没有办法,只好一扭一扭地出了门,坐上了马车回了府。 宫里,皇上很快就知道襄王登了谢家的门,不由得皱眉问陆偃,“阿偃,你说他去谢家是为了保媒?他成天闲得没事干了,走马遛狗包戏子都不能让他消停一刻,如今又做起了保媒拉纤的活儿了?他给谁保媒?” 陆偃将一碗药茶递到了皇帝的手边,“回皇上的话,臣听说是给永新伯世子和谢家二姑娘保媒。” “谢眺会让自己的孙女儿嫁给永新伯府这样的破落户?”皇帝只觉得襄王是异想天开,“怎么,当初把人家永新伯关进诏狱的时候是他,如今是心生愧疚了?” 听说永新伯从牢里出来,一病不起,已经两个月了。 “应不是这个缘故,依臣猜测,应当是宸王殿下的主意。永新伯世子如今在宸王麾下听使唤,将来若宸王殿下就藩,永新伯世子应当会追随,若二姑娘嫁给永新伯世子,郡主在北地就会有个姐妹走动。”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月底了,票票走起来哦,再不投就过期了。 第563章 偷偷 皇帝一听,这是好事啊,可为什么谢家不答应呢? 陆偃只当没有猜出皇帝的心思,道,“只是,昨日夜里在潘楼发生了一桩事,想必因此,谢家才会格外警惕,不肯轻易将姑娘嫁给永新伯府。” “什么事?” 陆偃将忠靖王府的事说了,“谢家二太太私底下不知道怎么和忠靖王妃说好了这门亲事,偏偏这婚事,她自己也做不了主,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个缘故,忠靖王府的庶长子竟然拿自己和宸王殿下相提并论,这且不说,谢家二姑娘只怕在京城是没有好名声了。” 皇帝一听,气笑了,“忠靖王妃这一石二鸟的主意,打得是真好,只怕想着用自己的姨侄女儿来笼络庶子的心,将来老了好有个依靠。” 陆偃笑着赞道,“还是皇上英明!” 皇帝突然想到一事,问陆偃,“阿恂是不是又偷偷溜回来了?” 陆偃低头道,“什么事都瞒不过皇上,宸王殿下是昨日夜里回京,臣也是今日早上才知道,正要禀报皇上。” 皇帝气不打一处,“这都什么时候了,他回来了,西北那边的事,谁来主持?” 陆偃想了想,“皇上息怒,皇上如今的身体,可不能再生气了。有什么好事,还有臣等为皇上分忧,皇上只需放宽心,好生养病。” 皇帝感动不已,摆摆手,“朕知道你一应的事都是为朕着想,只这西北边陲重镇,就这么交到宸郡王的手里,他天天当儿戏一样,朕怎么睡得着觉啊?” “皇上,再过三个月,宸王殿下就要大婚了,那时候,他也是一个大人了,想必会变得沉稳一些,皇上且耐心等候。” “洪继忠还活着吗?” “回皇上的话,洪继忠没有这个福气,没有熬过去岁冬。” 皇帝松了一口气,当年是他给洪继忠密旨,洪继忠才会告发定远侯与安国长公主,后来洪继忠又是奉了密旨,才会与西凉勾结,里应外合,将定远侯一家斩草除根。 他不是没有想过洪继忠会生贰心,所以这么多年,他对洪继忠恩重如山,没想到洪继忠竟然不识好歹,拿这件事威胁他。 他身为大雍的一国之君,做错了什么?安国长公主毕竟与伪帝一母同胞,且她一心向着伪帝,定远侯手中七万寒羽军,迟早有一天会反,他只不过动手快了点而已。 从麟德殿出来,早春的阳光照在陆偃的身上,一向妖魅的眼眸,此时凝着一层寒霜,阳光似乎穿不透这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暖不到他的身上。 东厂的诏狱里,哪怕是大白天,墙壁上也依旧挂着壁灯,昏黄的灯光顺着通道一直朝下,好似延伸到黄泉地狱之中。 看到督主来了,东厂番子们人人避让,低眉垂眸,恭敬万分。 九曲十八弯之后,在诏狱最里面的牢房墙上,挂着一个人,披头散发,衣衫破碎,浑身骨肉溃烂,散发出令人厌恶的气息。 见督主又在这人跟前停了下来,一个百户眼疾手快地搬来了一把椅子,放在了这人的面前,陆偃身后的小太监忙上前将椅子擦拭干净,“督主,请坐!” 陆偃一撩袍摆,坐了下来,他抬眼朝那人看去,四面墙壁上的火光,在他的眼尾跳动,一抹嗜血的妖魅幻化成了火狐,似要离体而出。 墙上的人听到了动静,缓慢地抬起了头,不是洪继忠是谁? “陆偃,你到底想如何?你杀了我!” “杀了你?没有必要了,你已经死了!”陆偃接过了小太监递过来的一盏茶,他两根如玉般的手指头拈起了盖子,轻轻地拨动着茶叶,慢条斯理地喝了一口,浑身的矜贵与清雅,令他宛若置身于十里桃花之中。 “今日,皇上问本座,洪继忠还活着吗?本座说,洪继忠福薄没有熬过去岁冬,你猜,皇上如何说?” 洪继忠的心里咯噔一下,眼中聚现出一抹绝望,“陆偃,你要如何才能放过我?” “当年,我父亲也这么问过你,洪继忠,你要如何才能放过我,给我一条生路,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侯爷,不是我不肯给你一条生路,而是皇上他要你的命啊!” 陆偃笑了一下,他唇红齿白,笑得活像个男妖,“我不敢放过你啊,我放过了你,我母亲,我妹妹不会放过我,这么多年,我想做个噩梦都想不到,他们从不肯到我的梦里来,我若放过了你,他们天天缠着我,怎么办呢?” “我但求一死!” 陆偃就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腾地起身,“死?谁不想死?本座不想吗?侯爷,别做梦了,你的妻子,儿女,我都会帮侯爷安置得好好的,侯爷就在这里享清福吧!” “陆偃,你,你要把他们怎样?” “你的女儿说要服侍我,可笑,我一个阉人,我要侯府嫡女服侍我作甚?你的儿子么,本座还没想好如何做,或许由他来告密怀远侯是最合适不过的了,你夫人,半老徐娘,交给教坊司好了。” “陆偃,你真狠!杀人不过头点地,你如此造孽,你就不怕报应吗?” “报应?你觉得我如今就不是在遭受报应吗?”陆偃咬着一口碎牙,他一把掐住了洪继忠的脖子,“你若是能够拿出那封密旨,本座倒也不是不会考虑放过你。” 洪继忠哈哈大笑,“陆偃,你当我是三岁的小孩吗?” “侯爷当然不是,可世子却是,你说是世子先找出点什么告密呢?还是有人先发制人?” 洪继忠的眼珠子瞪直了,“陆偃,你只要答应放过我儿子,我什么都招,那密旨放在我夫人京郊陪嫁的庄子里,你不是想搬倒怀远侯吗?本侯告诉你,皇上与西凉勾结,一直都是怀远侯在从中牵线,任福其实是怀远侯的人。” 陆偃不屑一顾,笑眯眯地看着洪继忠,待他说完了,陆偃吩咐道,“好生伺候着,让他好好活着,等义武侯府一家都上路了,再送他上路。” 陆偃话音方落,便有个小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督主,才有人送来消息,说洪大姑娘正月初二殁了,是得了花柳病死的。” ------题外话------ 第一更! 第564章 表哥 陆偃不由得朝后看去,正好对上洪继忠要吃人的眼神,陆偃弯唇一笑,“侯爷一生只得了一子一女,真是太可惜了!” “陆偃,你放过我儿,你要什么条件?”洪继忠卑微地祈求道。 陆偃却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身后,传来洪继忠一声撕裂屋顶的惨叫,紧接着便是一股令人作呕的焦糊味飘散出来。 与陆偃随行的小太监差点被熏晕了,捏着鼻子冲到了外面就开始吐起来,陆偃则如同没有闻到一样,一贯地气定神闲。 待到了门口,马车忙过来了,陆偃上了车,歪在车壁内,早春的暖阳还不到融化冰雪的时候,车行驶在街道上,偶尔可见某家的墙角递出来的一枝嫩黄的迎春花。 谢知微正陪着母亲在逛铺子,为着她的婚事,袁氏自从婚期定了之后,就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恨不得把整个京城里头所有的店铺全部都搬到自己家里,她几乎没有哪一日不来街上逛一圈,但凡看得上眼的都要买回去。 今日来,袁氏是与几家银铺约好了要做首饰,谢知微必须来看样子,看好了几家之后,谢知微便陪着袁氏从店铺里出来,迎面便看到了陆偃的马车经过。 赶车的是米团,眼见到谢知微,便“吁”了一声,将马车慢慢地停了下来。 陆偃坐在车里,犹豫片刻,这才掀开马车帘子。 “陆大人!”谢知微走了过来,与陆偃见礼,陆偃仰头一看,看到是家银楼,便朝谢知微的头上看了一眼,“郡主是来挑选首饰的?” 谢知微笑道,“我母亲怕我首饰不够,非要拉着我来看首饰,陆大人这是回去?” 两人寒暄不过两句,就被躲在街头一辆马车里的庄凤芝看到了,她指着谢知微对身边的女子道,“就是她,你看清楚了?马车里的人是东厂厂督,看到没有,人家的马车看到了她就会停下来,你若是找门路,眼下只有找到她了。” 那女子的眼中迸射出仇恨的火花,抿了抿唇,最后没有忍住,骂道,“水性杨花!” “可不是,可怜我表弟被她给骗了,他们眼看就要大婚了,皇上更是不分青红皂白,她还没有嫁给我表弟,就封了她做宸王妃,敢说没有这阉人的功劳!” “庄姐姐,谢谢你,只是我眼下怎么接触到郡主才好?” 庄凤芝想了想,道,“你若是私底下去找她,她肯定很好打发你。她这女人是蛇蝎心肠,手段了得,要不然,我表弟也不会被她骗得晕头转向,非她不娶。你若是想让她就范,只有用威逼的方式。” “什么威逼法?” “让她不得不答应,要不,你明日就跪到谢家的大门口,让全城的人都知道你在求她,如何?” 虽然非常可耻,邵巧兰却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为了救镜郎,她已经没有别的路可走了。 邵巧兰与杨镜川是姑表,两人从小就定下了亲事,只等今年杨镜川金榜题名,就成就洞房花烛,谁知,杨镜川来到京城之后,就被下了大狱,她多方打听,要不是庄凤芝这个昔日的手帕交,她真的是哭求无门了。 “何必等明日呢?” 邵巧兰连半个时辰都等不下去了,她当即就从马车上下去,朝着谢知微冲了过去,“端宪郡主,饶命啊!” 庄凤芝简直是看呆了,她感觉到了两道锐利的目光,不及多想,赶紧道,“快走!” 她深知,被东厂盯上的下场。 窦秀娘忙侧身挡在了谢知微的跟前,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邵巧兰,道,“哎呦,这是哪家姑娘?咱们家郡主又不是顺天府尹,这是哪儿跟哪儿啊?” 邵巧兰哭得眼泪涟涟,拼命地在地上磕头,“郡主,行行好,求求您放过奴家表哥吧!” “你表哥是谁呀?”窦秀娘热嘲冷讽道,“瞧这深情厚谊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未婚妻求上门来了呢,姑娘,若是诚心诚意地求人,就把话儿说清楚。” 陆偃坐在车里,微微阖上眼睛,忍住怒气,也忍住了让米团驾车冲上去的冲动。 “郡主,奴家的表哥是杨镜川,旧年冬日里被郡主一令之下下了大狱,如今还没有被放出来,郡主,不知奴家的表哥到底如何得罪了郡主……” 她话音未落,便有一群东厂番子冲了出来,将她抓住,堵住了嘴抓走了,围观的人还在窃窃私语,就听到曲百户威胁道,“看什么看,白莲教的教徒,被怂恿上京来危言耸听,要是你们敢议论,你们就是和她一伙的。” 小老百姓都怕事,谁也不敢议论,纷纷避让开。 “你们不知道吧,我听说,他们那个什么太子李二郎是看中了端宪君主的医术,这才叫这个女的上京来游说端宪郡主加入他们。” “这可怎么好?眼看立春了,要是再有了瘟疫,谁帮我们?这女的贼可恶!” “端宪郡主是神女下凡呢,岂能被她给骗了去?大家伙放心,郡主最爱老百姓,郡主不会走的。” …… 听着街上的议论渐渐地好转,陆偃松了一口气,他轻轻地敲了敲马车壁,马车缓缓地启动,米团在外头道,“郡主,奴才先侍奉督主回去了。” 谢知微摆摆手,“我们也要回去了。” 袁氏拍了拍胸.脯,她方才真是吊着一颗心,给吓死了,“湄湄,今日是母亲不对,母亲不该拉你出来,谁知道这么危险啊!” “母亲,这与您没关系,有些人要盯上了女儿,女儿就算是待在家里不出来,也避不开。” 不一时,杜沅跟了上来,上了马车,低声道,“郡主,奴婢打探清楚了,方才离开的那辆马车是庄家的,车里是庄家大小姐。“ 虽说在御狩山的时候,谢知微及时把杜沅和杜沚两姐妹从陆偃手中拯救回来了,无奈,陆偃太狠了,依然逼着两姐妹卖身为奴,卖身契还握在陆偃手里, “庄家是谁?”谢知微记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认识庄家人了。 ------题外话------ 第二更! 第565章 密告 杜沅急得跺脚,“姑娘,您忘了,襄王妃姓庄,是四大皇商之一,家里很有钱。” 谢知微不由得笑了,“你说的很有钱的意思,就是可以敲诈一笔了?” 杜沅眼睛一亮,“姑娘,要不……” 她不等谢知微说话,转身便抱住了窦秀娘的胳膊,“窦大娘,我听说窦家大哥是江湖人,要是窦大哥肯出力,等有了银子,我们平分。” 谢知微眼见窦秀娘很是为难,她拦住了杜沅,“与其找窦秀娘,我给你举荐一个人。” “谁?” “曲承裕,曲百户,你去找他,他多的是方子帮我们惩罚庄凤芝。” 庄凤芝没有回庄家,她觉得心里很是不安,便来了襄王府。庄氏对这个唯一的侄女儿格外宠爱,再加上,又因为自己的缘故,而让侄女儿委屈为妾,更是愧疚不已,听说侄女儿来了,忙让人将侄女儿迎了进去。 “姑母,大表弟回来了吗?我有重要的消息要跟大表弟说。” “胡说,你如今和你二表弟定了亲事,怎么还能和你大表弟来往不避忌?你有什么话可以跟我说,也可以跟你姑父说。“ 庄凤芝心说,自己这个姑母一天到晚就想给表弟使绊子,这事儿要是说给她听,她想着这么个不守妇道的女人,还不得巴不得给表弟娶进门。 “这事事关重大,我还是跟姑父说吧,姑姑,您帮我跟姑父说一声。” 庄氏以为是国事,并没有多疑心,便让人往前院递了个话,听说正好襄王在,便让人领着庄凤芝去了。 萧恂歪在他爹的榻上,正百无聊赖地喝着一碗银杏***着他爹,“就不能把婚期提前一点吗?四月十八日,那会儿多热啊,湄湄要穿那么多衣服,不热吗?” 说实话,京城的四月,根本算不得上热,萧恂这纯粹是无理取闹。 “你这么日夜兼程地跑回来,你就不累吗?儿子,你听爹一句,年轻的时候啊,可一定要保重身体,特别是这腰,将来用得上的地方多着呢,你若是年纪轻轻地就落下了病根,以后看谁还瞧得起你!” 萧恂一个只牵过姑娘小手,趁着姑娘睡着了,才偷吻过的,未开荤的少年,听他爹这老油子说着不露字的浑话,羞得脸都红了。 “爹,我在跟您说正事呢!”萧恂似笑非笑地看了他爹一眼,“回头,我把这话,拿去给我娘说说,问问她是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不懂呢?是不是儿子太蠢了?” “没,没有!”襄王爷也觉得自己教儿子这些太早了些,他也想到了一桩正事,对萧恂道,“我昨日去襄王府给你办许良那事,被谢眺逮住了,给我提了个要求,婚期定在四月十八日不是不可以,但你须得答应,等郡主及笄后方可圆房。” 襄王语重心长地对萧恂道,“儿子啊,这桩婚事,你爹我帮你谋划来不容易,再说了,人家谢家讲究的是古礼,哪有姑娘家不及笄就过门的,眼下是为了帮衬你一把,把人家姑娘当人质一样放在北地牵制你这头老虎呢,儿啊,爹就不得不帮你答应下来了。” “答应就答应了,我又没说不行!”萧恂不自在地扭捏不安,脸红得就跟猴屁.股一样,他也听说过,姑娘家若是没有及笄,便同房的话,很伤身体,他本来就打算一切等湄湄及笄后再说。 “谁说我是要她在北地当人质了?爹,我是为了让她待在我身边,您不会跟谢家是这么说的吧?” “你爹我又不傻,什么事都得等把儿媳妇哄过门了再说……” 正说着,书房里的小厮进来了,“王爷,大公子,王妃那边来人传话,说是庄家姑娘有重要的事向王爷禀报。” “一个姑娘家有什么重要的事?难不成西凉要打进来了,提前跟她知会了一声?”襄王嘟囔了一句,也很好奇,横竖闲着没事,便道,“她有什么话要说?让她进来吧!” 萧恂依旧躺在榻上喝杏仁露,很好喝,寻思着一会儿要不要给湄湄带点过去? “凤芝给姑父请安!”庄凤芝一进门,看到的是坐在书案后面看书的襄王,因目不斜视,便没有看清楚歪在南窗下的萧恂。 “你说吧,什么重要的事,本王很好奇呢!” “姑父,凤芝听说大表弟和端宪郡主的婚期近了。” “嗯,你家里有钱,你若是去给郡主添妆的话,要挑点中看又中用的去,不要舍不得出手。”襄王纯粹是想到哪儿说到哪儿,眼皮子都不抬一下,也不看庄凤芝,心中还在想,若是庄凤芝去给郡主添妆,郡主应当不会让她进去吧? 这都不是一路人呢。 庄凤芝气得要死,她不由得扬声道,“姑父,凤芝最近听说了端宪郡主很多不好的话,今日在街上还遇到了郡主,证实了那些话都不是空穴来风。大表弟龙章凤姿,怎么能娶一个**荡.妇当王妃呢?” “你说的是谁?” 一道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庄凤芝心头一喜,宛如心中有百花在绽放,她猛地扭头看过来,见萧恂从榻上起身,走了过来,站在她的面前。 他一双好看的凤眼,如同黑曜石般明亮无暇,只眼中翻滚的怒气,让人不寒而栗。 “大表弟……” “凭你也有资格喊本王表弟?呵,哪里来的破落户,歪瓜裂枣一枚,来人,是谁放她进来的,在本王面前碍本王的眼。“ 小厮忙不迭地跑了进来,不管不顾地将庄凤芝往外拉,听到萧恂在跟襄王发脾气,“这家里是不是没点规矩了?什么人都往家里放,要是王妃管不好中馈,那就换个人来管。” “我没有说错,谢知微和陆偃不清不……” 庄凤芝的话还在断断续续地传来,书房里服侍的小厮们都吓死了,随手拿了一块破抹布,塞进了她的嘴里,将她拖了出去。 襄王都呆了,萧恂则是怒不可遏,他冲了出去,猛地朝着庄凤芝狠狠地一脚踹过去,庄凤芝顿时就被踹飞了,后背抵上了院墙,才阻止住了冲势。落在地上,她无力地朝萧恂看了一眼,一口血喷出来,已是出气多进气少。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66章 想你 襄王给吓着了,站在门口,好半天都没有说出话来,还是管事过来,问道,“王爷,请太医吗?” 襄王摆摆手,“请什么太医啊,送到王妃的院子里去就是了,既然人是王妃让进来的,是死是活,问本王做什么?” 庄氏听闻消息,赶了过来,见庄凤芝大口大口地吐血,当即吓得魂都快没了,忙让人请了王世普来,王世普给用了针,才稍微止住了吐血,不敢用药,“若想妥当的话,还得请郡主出手。” 王妃当即道,“快,快拿我的帖子去谢家请端宪郡主来给大姑娘看病。” 萧灵愫听说庄凤芝不行了,这才过来看看,一听这话,将去请人的婆子拦住了,“跟端宪郡主把话说清楚,是表姑娘,不是大姑娘。” 萧恂一脚差点把人踢死了,他还嫌不够,恨不得上去补一脚,越想越气,便索性去了谢知微那里。 谢知微正在屋子里看料子,几匹大红的料子摆了一屋子,花里选花,不知道挑哪一种好些? “就这匹云霞锦吧,哦,对了,问一下王爷那边的喜服用的是什么料子,若王爷选了别的料子,我们这边也换上和王爷同一种的。” 谢知微说完,便让人把料子都撤下去,紫陌拿了嫁妆单子来给谢知微看,谢知微随便翻了一下,问道,“母亲那边怎么说?” “太太说看姑娘有什么要增减的?太太明日要派人去和襄王府的人说,定个时间,要去量屋子的尺寸。” “嗯!”谢知微摆摆手,让紫陌下去,她打了个呵欠,朝内室走去,玄桃正要跟上来,谢知微已经感觉到了里面的气息,摆摆手,“不用跟着我。” 萧恂站在窗前,谢知微看他的背影很是萧索。 听到动静,他忙转过身来,委屈地喊了一声,“湄湄!” 谢知微走过去,抬手欲抚平他皱起的眉眼,萧恂一把将谢知微搂进怀里,他很想问一句,如果大哥没有进宫,那他们之间是不是就不会有今日了? 湄湄三岁就遇到了大哥,那时候他在做什么?他还什么都不懂吧,六岁,天天被母亲拘着读功课,跟着师傅习武,他是七岁的时候才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母亲让他选择,是以襄王府庶长子的身份泯然于众,还是记住自己的身世,夺回属于自己的江山,为父皇报仇? 他选择了后者,对他来说,血海深仇,若是都能弃之不顾,他这一生,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怎么了?” “湄湄,你说如果,如果……”他闭了闭眼睛,说不出口。 “阿恂,不管你遇到了什么事,也不管有多艰难,你要知道,这世上没有如果的啊,一切都是上天安排好了的,一切也都是我们选择的,没有那么多如果。” 谢知微搂住了他劲瘦的腰身,轻轻地在他的后背上拍了拍,笑着安抚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我只是很想你了!”萧恂深吸一口她头发上的香味儿,不安的心平静了下来。 门外,丫鬟在喊谢知微,“姑娘,襄王府来了个嬷嬷,说是有事要请示姑娘。” 谢知微纳闷,抬眼去看萧恂,萧恂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气得正要出去,被谢知微拉住了,她道,“把人请进来,我听听,有什么事?” 来的是庄氏身边的一个二等婆子,一双三角眼,很是倨傲,见了谢知微,只草草地行了个福礼,“郡主,我家王妃请郡主走一趟襄王府。” “哦,所为何事?”谢知微好笑地端起了茶盏,她不是第一次和庄氏打交道,对这婆子的态度也毫不在意。 “表姑娘受了重伤,太医院里的太医们都束手无策,说兴许郡主有把握,王妃请郡主去一趟,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郡主这是积德呢!“ “不错,性命关天,不过,嬷嬷,表姑娘是谁?为何会受重伤?还请您把话说清楚,别让我救了不该救的人。” “既然是王府的表姑娘,为何会是不该救的人呢?表姑娘之所以会受伤,也是受了郡主的拖累。” 谢知微朝门外看去,百灵在门口探头探脑的,她道,“进来!” 百灵忙进来了,道,“姑娘,才王爷身边的墨痕来说,说是庄家姑娘造郡主的谣,告到了王爷跟前,王爷气恼得不得了,一脚将庄家姑娘踢伤了。” 谢知微听说造谣,问道,“造什么谣言?我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值得她跑到王爷跟前说?” “还不是之前在环溪园门口说的那些。”百灵难以启齿,谢知微一听就怒了,冷哼一声,对那婆子道,“就这,让本郡主出手?且不说,她本来就是在说我的不好,只说,王爷既然出手了,我又去给人疗伤,这是让我打王爷的脸?你请回吧,跟王妃说,生死有命,让王妃节哀!” 庄家姑娘这还没死呢!这端宪郡主的嘴巴也太毒了点。 这婆子对谢知微的印象很不好,还想劝两句,已是被婆子架着出了门。 等出了二门,她忍不住啐了一口,回到了襄王府,添油加醋地将谢知微好生告了一状,“端宪郡主说咱家表姑娘是活该,还说早死早超生,王妃,您听听,这是姑娘家说的话吗?” 襄王妃气不打一处来,怒不可遏,当即就要起身冲出去,去谢家找谢知微算账,计嬷嬷忙拉住了她,横了这个二等婆子一眼,啐道,“还不滚出去,在这杵着做什么?等着领赏吗?” 待人出去了,计嬷嬷道,“王妃,一切从长计议,眼下就要到了宸王殿下的婚期了,奴婢听说,表姑娘是去王爷屋里告端宪郡主的状,恰好被宸王撞到了,才会遭此横祸。” 庄氏纳闷道,“她说了端宪郡主什么?” “听说把陆大人牵扯进去了,王妃,您想想,那位是谁啊?平日里,王爷都在巴结那位,表姑娘这不是把人往死里得罪吗?还有,外头谁不在说,那位对端宪郡主是兄妹情深,维护至极,表姑娘说谁不好,偏偏把那位牵扯进去。”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重要的话说第三遍,月底了,票票不要捂在手里了,会过期的! 第567章 活该 庄氏深吸了一口气,她经常进宫的人,怎么会不知道那位的位高权重?凤芝这是想做什么?对萧恂依然情深义重,眼见她这庶长子要成亲了,就败坏谢知微的名声,以为襄王府会取消这门婚事? 这可真是异想天开啊! 且不说,谢知微乃是襄王父子瞧中的姑娘,原本就身份贵重,且说这婚事乃是御赐的姻缘,襄王府怎么可能会抗旨? 再说了,萧恂不娶谢知微,就会去庄家的女儿为正妻吗?庄氏原先还敢想一想,如今是想都不敢想了,她不得不承认,她这侄女儿有点魔障了。 “王妃,奴婢觉着,表姑娘既然已经和世子爷订婚了,将来等世子妃过门,表姑娘就是侧妃,不管以前有什么,以后,表姑娘就是世子爷的人了,还是别关心大伯的事儿了。“ 庄氏一听,可不是这个道理,她这侄女儿,一天到晚心思还在萧恂的身上,她难道不想守妇道了吗?如今得了这么个下场,真不知道该不该说一声活该? 谢知微拒绝了襄王妃派来的人,转身便进了内室,见萧恂欲走,她忙拉着萧恂,“你这是要去做什么?” “去找她算账!”萧恂怒不可遏,庄氏算个什么东西,既然这人是他踢伤的,她闹到湄湄跟前来算个什么? 谢知微不由得好笑,“这是内宅的事儿,跟你又有什么关系?有什么事我不能料理?我若料理不了,我自然会跟你说,你这上赶着去,和一个内宅妇人计较,算怎么回事呢?” 谢知微舍不得萧恂被内宅的事所连累,他的战场应当是在边疆,而不是内宅。 谢知微的话虽然说得不是很温柔,但萧恂却能体会到她的好意,是啊,他再也不是以前的一个人了,既要防着外面的明枪,又要防着内宅的暗箭,他有了湄湄了,以后他的后背可以交给湄湄了。 “湄湄,有你真好!”萧恂忍不住将谢知微一把搂在怀里,深深地吸了一口她身上的香味,只觉得人都醉了。 “你刚才来的时候,很不高兴,是不是有心事?”谢知微又问道。 萧恂浑身一僵,心中暗叫不好,他明明表现得没有那么不高兴啊,怎么就被湄湄惦记在心上了? 可是,这种被人关心的感觉是真好。 他扭捏着,“哪有啊?” “你还记得,你去西疆之前,我说过的话吗?我说,我是个大夫,你身上若是有什么伤,受过什么伤,我一眼就能看出来,现在我要加一句,你若有什么心事,想瞒着我,也是瞒不住的。” “湄湄,真没有!”萧恂矢口否认,难道他要说,他其实是为庄凤芝告状的事而不开心吗? 谢知微也不说破,只后退两步,坐在床沿上,盯着他看。 萧恂被她看得极不自在,摸了一把鼻子,走过来,在她脚边坐下,“湄湄,我说还不行吗?我是,是有点不舒服,不过,我已经想开了,这世上多一个人对你好,而且这个人还是大哥,我应当感到高兴。不过,不能再有别人对你好了。” 他害羞地将脸埋在谢知微的腿上,嘟囔道,“我常年不在京城,万一哪天,你说不想和我好了,想嫁给别人,那时候,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你说的是什么胡话?婚约岂是儿戏?难道在你眼里,我就是这样言而无信的人吗?” “自然不是,可是,湄湄,我这一生最大的心愿,不仅仅是想娶你为妻,我想你一辈子都能够平安顺遂,凡事都能心想事成。所以,我才害怕啊!” 谢知微的心里流淌过一丝暖流,涌出来,将她的一颗心包裹得严严实实,温暖至极,也令她眷念不已。 “阿恂,我曾经做过一个梦,梦里,我被皇上指婚嫁给了别人,大哥哥因为我三岁的时候周济过他一次,他便拼尽了全力,让我当了皇后,可是,我嫁的那个人,他喜欢的人不是我,待他坐稳了皇位之后,便废了我,灭我谢家满门,还将我关在冷宫十年,你猜,后来是谁为我报了仇?” “是谁?”萧恂的声音都在颤抖,眼巴巴地看着谢知微。 谢知微笑道,“是你啊!那个梦那么真实,我一度以为,梦里就是我的前世,我醒来的时候,就想啊,这么大的恩情,我不能不还啊,幸好我又救了大哥哥一次,还了他维护我的恩情,可是你的恩情,太重了,我该怎么还你的才好呢?” “湄湄,真是太好了,原来你还欠我这么大的恩情啊,这辈子是一定要以身相许的了,所以说,老天爷是真会安排,上天安排得最大了,湄湄,你也不能不听的,是不是?” “是啊!”谢知微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我听说,欠了一个人的债,这辈子不还,下辈子要加倍的还,所以呢,哪怕是以身相许,我这辈子也要把欠你的债还了。“ 萧恂一听,傻眼了,这是这辈子过完了,下辈子一拍两散的结果?那怎么行啊?他不想和湄湄分开,这辈子在一起,下辈子也要在一起。 这么一想,萧恂只觉得,一颗心被生生撕裂了一半,他起身将谢知微搂进怀里,“湄湄,这辈子,我会保护你不受伤害,让你一生喜乐无忧,护着你的家人周全,让你再欠我一世情,下辈子你还要还我,好不好?” 谢知微两世为人不想欠人人情,但此时,她却觉得,让自己一直欠着萧恂的,未尝不可,她点点头,“好!” “或者,让我欠你的,湄湄,你要是为我解毒了,我也欠你一条命,对不对?下辈子我找你还债,好不好?” “都好!”谢知微笑道。 萧恂只觉得,他的湄湄好温柔,笑起来很好看,一双潋滟的桃花眼弯弯,就好似上弦月般,眼睛里倒映着两道身影,正是他自己,他忍不住,俯身就在谢知微的眉眼间落下一吻,赞道,“湄湄,你真好看!” 谢知微的脸蛋儿有些红,抿着唇笑,轻轻地推了他一把,“你该去忙你的事了!明日,我母亲要安排人去量屋子的尺寸,好打家具,你记得跟曹叔说一声。” ------题外话------ 第一更! 第568章 待嫁 次日,谢家要派人过来丈量屋子的尺寸,襄王妃一大早就等着了,虽说她内侄女儿有些多管闲事,但今日,她说不得要当着谢家的来人好好说道说道。 谁知,她从早上等到了晌午过后,没有听说有人要来,心中起了疑,安排婆子去前头打听。 一问,才知道,原来谢家的人一大早来了,来的人还不少,早就把前前后后屋子里的尺寸都丈量完了,人都回去了。 庄氏气得拍案而起,“这是把我这个当家主母不放在眼里?谢家来的人是跟谁说的?” 那婆子战战兢兢,道,“奴婢打听过了,是曹沾安排人去见了范文成,范文成负责张罗了此事。” “范文成?那是什么人?我襄王府的事,有他什么事?” “王妃,这范文成是宸王府的长史。”婆子犹豫再三还是说了,“王妃,大公子自从得封郡王开始,朝廷就安排人协理大公子身边的事,如今大公子是王爷了,一应的事,自然有朝廷的人帮忙张罗。” 意思是,她如今除了用孝道还能压萧恂一筹,其他的事,她都没办法插手了? 庄氏只觉得后脊梁都在发凉,不知不觉间,萧恂已经成长到了这一步,而萧恂走过的每一步,都不能说没有襄王出力。 她的儿子,虽然是襄王世子,可若是要继承王位,还必须得襄王死了才能承继,到了那个时候,儿子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亲王,远没有萧恂今日这样的权势地位。 谢知微过起了待嫁的生活,每天协助袁氏打点自己的嫁妆,连着出去看了好几处庄子,袁氏出手颇为大方,接连在京城附近给她买了好几个庄子不说,宫里皇后娘娘的赏赐也颇丰,赏了一座带院子的五百亩的庄子。 谢知微进宫谢恩的时候,皇后娘娘正和奚嬷嬷在看一大叠画像,每一张画像后面,都写着这人的姓名,年龄,出身背景,和功名,一看就知道,皇后娘娘着急了,在给元嘉选婿。 “微姐儿,你快过来,给我参详参详。”皇后花里看花,越看越差,不知道选谁好? 谢知微看了一眼,均是京中的名门子弟,不由得笑道,“皇后娘娘,依端宪看,这还是得元嘉姐姐点头才是呢,终究是要一起过一辈子的人。” 皇后顿时就跟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叹了口气,“这我还不知道吗?也得你元嘉姐姐上心才行啊!” 正说着,元嘉跑来了,朝那堆画像看了一眼,朝谢知微抱怨道,“微妹妹,我母后真是的,有了我弟弟后,就巴不得快点把我撵出宫去。” 谢知微见元嘉的样子,不由得掩着唇笑,打趣道,“是真的吗?元嘉姐姐,你真的被皇后娘娘嫌弃了吗?” “你看看,这难道还不是吗?” 皇后的心情瞧着也很好,无可奈何地道,“微丫头,你别听你元嘉姐姐瞎说,我这不是看着你们都有了好归宿,我心里不急的吗?“ 元嘉今年早就过了十四岁了,皇家的公主虽说都嫁得比较迟,可是京城里的贵女公子们都是过了十岁就开始议亲,再拖下去,不定下来,好男儿都被抢光了。 皇后能不着急吗?关键是,她挑的人,送到元嘉这里,元嘉不是说这个生得丑了,那个的鼻子塌了,这个大字不识一个,那个连女子都打不过…… 皇后都怀疑,自己是在垃圾堆里挑了一堆权贵子弟在做筛选。 眼见皇后娘娘愁得都要生气了,母女二人针锋相对起来,谢知微忙道,“皇后娘娘,人与人之间还是讲究个缘分,兴许是元嘉姐姐的缘分没到呢?这婚事可比不得别的,宁缺毋滥。” 她想了想道,“皇后娘娘,眼看春暖花开,不如办个花会,召集京城里的贵女和公子们一块儿玩,若元嘉姐姐有看顺眼的,再好不过,若没有,其他人有看对眼的,也是一场功德!” 奚嬷嬷也在一旁道,“还是端宪郡主年轻脑子灵光,皇后娘娘,奴婢也觉得这不失为一个好法子。” 皇后娘娘也是喜上眉梢,当下开始和奚嬷嬷商量着在哪儿办花会,请些什么人之类的。 乳母将八皇子抱了过来,笑道,“郡主,快给我们看看哦,我们小殿下一直打嗝儿。” 谢知微看到八皇子欢喜得不得了,忙伸手将八皇子抱过来了,这孩子是个可怜的,在娘胎里的时候,没少受罪,以至于体弱,出生之后,三灾八难的,吃的药比吃的奶还多。 谢知微瞧着不是个事儿,只好给乳母开了药膳和药茶,让乳母吃,如此,才让八皇子少受了些罪,这半个月来,体重增加了些,抱着有点沉了。 “哎呀,小殿下,你最近吃什么了?姐姐都抱不动你了。”谢知微边说,边伸手把住了八皇子的手,八皇子一向认生,对谢知微却格外亲近,也没有听懂谢知微的话,只知道谢知微是在跟他说话,害羞地一笑,就朝谢知微的怀里扑过来。 “这孩子是个懂事的!”皇后看着稀罕得不得了,对奚嬷嬷道,“他是知道微姐儿对他的好呢!” 奚嬷嬷瞧着眼睛一热,“可不是,八殿下是个懂事的孩子呢,也一定知道娘娘为他吃了不少苦。” 谢知微抱着八皇子给他把脉后,对奶娘道,“八皇子有些积食了,倒也不必饿着他,他如今胳膊腿虽说还不能经事,但可以把他放在地上,铺上厚厚的干净的地毯,让他学着爬,一来锻炼胳膊腿的劲儿,二来多活动,也助消化。” “不必禁食吗?”皇后听着,谢知微这些法子和宫里的太医说的还不一样。 谢知微摇摇头,“皇后娘娘,八皇子和别的孩子不一样,生得有些单弱,哪还能饿着呢?多活动就好,饮食还是和往常一样。” 皇后忙让人在地上铺了一张新地毯,谢知微让丫鬟一寸寸地检查一遍,这才把八皇子放在地上,和元嘉一左一右,扶着八皇子教他爬。 八皇子乐得咯咯咯地笑,欢喜得不得了,嘴里不知道唤着什么,谢知微便教八皇子,“姐姐!” ------题外话------ 第二更! 第569章 懿旨 八皇子吐词不清晰,喊道,“爹爹!” 谢知微忙惊讶地道,“哎呀,皇后娘娘,八皇子会喊爹爹了!” 皇后惊得站起身来,只听到八皇子很有成就感地又喊了一声“爹爹!” “这,这这……”奚嬷嬷惊喜道,“皇后娘娘,八皇子这是早慧,才多大一点的孩子,已经会叫爹了,哎呦,阿弥陀佛,皇后娘娘,您总算是苦尽甘来!” 皇后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看着端宪,动容地道,“好孩子,真是多亏了你了,等小八长大了,我就让他待你和元嘉一样,你也是他的姐姐。” 谢知微并没有在意这些,但还是恭敬地道,“多谢皇后娘娘!” 元嘉轻轻地在八皇子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小马屁精,就会拍马屁,你怎么不喊娘?” 皇后见此,心疼不已,也知道女儿并没有用力,她张了张嘴,忍住了。 谢知微在宫里待了约有半天,正要起身告辞,宫门口的小太监跑过来道,“皇后娘娘,襄王妃求见!” 襄王妃毕竟是宗亲,与皇后娘娘是嫡亲的妯娌,若有急事,有时候未必会提前递帖子,皇后娘娘忙道,“快请进来吧!” 谢知微便不好在这个时候起身告辞了,这可是未来的婆婆,她端起茶盏润了润口舌。 襄王妃一来,看到谢知微,心说正好,彼此见过礼后,襄王妃便道,“郡主,听说谢家已经派人去量了屋子?这事儿我还不知道呢,怎么不见你母亲提前来跟我说说?” 皇后听得一头雾水,谢家派人去丈量屋子好打家具,襄王妃这个当家主母不知道,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襄王妃,这事儿,端宪也不知道,但端宪可以保证的是,我母亲绝对不是个不知礼数的,这事儿,恐怕得襄王妃回去好好问问,府上这传话办事的人,是不是该敲打敲打了?” 襄王妃气了个倒仰,她还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嚣张的儿媳妇,这还没过门呢,就在她这个正经婆婆面前如此跋扈,将来过了门,还不得骑在她的头上作威作福? 到底谁才是儿媳妇,谁才是婆婆? 这满京城里,哪一个未过门的儿媳妇在婆婆面前不是做小伏低,哪一个像端宪这样,把她往死里怼不说,她让端宪来给芝儿疗伤,叫都叫不动? 襄王妃气得说不出话来,好久,这才转而对皇后道,“娘娘,今日臣妾来,是有事相求!” 皇后道,“哦,是什么事,求到本宫这儿来了?” “娘娘,昨日,臣妾那不争气的内侄女儿一条命差点丢了,幸好王世普医术还算精湛,救了她一命,但王世普也说了,若想那孩子无恙,须得端宪郡主出手,臣妾是没有这个能耐请动端宪郡主,不得不求到皇后娘娘这里来,请一道懿旨!” 说着,襄王妃挑衅地朝谢知微看去,谢知微笑了一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没当一回事,若是皇后娘娘下了懿旨,她遵旨就是了。 皇后却是将襄王妃往死里恨,既然端宪不愿意出手,自然有不愿出手的缘故,襄王妃这是把她架在火上烤了。 皇后笑道,“微丫头,你说说看,这是怎么回事?” 谢知微忙起身对皇后道,“皇后娘娘,既然王太医能够稳住庄姑娘的病情,证明他还是有把握的,治病如出兵,最忌临阵换将。若王太医没有把握,遇到了什么为难的事,我与王太医有半师之谊,他大可来问我,此其一;其二,皇后娘娘,庄姑娘将来是要给小叔做侧室,端宪乃皇上亲封的宸王妃,断无无缘无故给一个妾室治病的道理。” 皇后深知这其中恐怕还有别的缘故,谢知微不好开口,她对谢知微极为信任,便似笑非笑地看向襄王妃,“弟妹,你怎么说?” “皇后娘娘,端宪郡主真是生了一张利嘴,臣妾是说不过她,臣妾这个当婆婆的,以后可就要成为全京城的笑话了。“襄王妃话是这么说,却不甘心,对谢知微道,“端宪郡主,我那侄女儿将来与你也是妯娌,你这般见死不救,你就不怕别人说你歹毒?” “襄王妃,侧妃乃是妾室,难道说以后我要和庄姑娘妯娌相称?这个,我可得去问一下襄王爷,府上是不是这么个规矩?” 襄王妃还要说话,皇后已是很不耐烦了,虽说襄王妃皇商出身,身份低下,她平日里可以忽略这么个人,可是,添堵的时候,还是很让人心烦。 “弟妹,就这么着吧,端宪郡主如今待嫁,实在是不适合往襄王府跑,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怎么回事,事关皇家的尊严和脸面,若是庄姑娘的病情有了反复,就让王世普去谢家请教一样。话说,庄姑娘好端端的,怎么会伤及性命?” 这事儿,实在是说不出口,庄氏脸上讪讪的,就是不开口,最后逼不得已道,“还不是我那个不孝子,阿恂出手也太狠辣了一点!” 谢知微气笑了,“王妃,话可不能这么说,宸王殿下难道是随便朝人出手的人?据我所知,宸王殿下到现在为止,一共对三个姑娘动过手,前面两个都是觊觎于他,不知庄姑娘是怎么回事?” 说完,谢知微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宸王殿下姿容如玉,年少有为,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若别的姑娘,倒也说得过去,只庄姑娘的身份,怕是有些不妥。” 皇后吃惊极了,但这传出去,毕竟是皇家丑闻,皇后忙端起茶盏遮掩脸上的惊讶之色。 襄王妃腾地站起身来,指着谢知微道,“你胡说!你从哪儿听来的这些话?” “襄王妃,我和宸王殿下乃是未婚夫妻,一些事,殿下未曾瞒着我。当时,庄姑娘去找襄王告状的时候,宸王殿下正好就在旁边听到了。当初,襄王妃想把娘家的侄女儿给宸王殿下做侧妃,最后为何会变成了小叔的侧妃,这事儿,才过去几天,襄王妃难道忘了吗?” 襄王妃怒道,“谢知微,这就是谢家的教养?天底下,有几个未过门的媳妇像你这般,不把婆母放在眼里的?你这样的媳妇,我襄王府实在是要不起!”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70章 怕死 说着,襄王妃便转而朝皇后娘娘一撩袍摆跪下来,“还请皇后娘娘为臣妾做主,谢知微这样的儿媳妇,臣妾可真要不起,皇后娘娘,若谢知微要进我襄王府的门,就从臣妾的尸体上跨过去吧!” 皇后的脸黑了下来,她和襄王妃做了多年的妯娌了,难道还不知道,襄王妃对她娘家的女儿有多宠? 她今日才知道,襄王妃居然还打了将娘家侄女儿给萧恂当侧妃的主意,想必是被萧恂识破,最后被反杀了。 “弟妹,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阿恂和微丫头的婚事,连皇上都说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就为了你个人的喜好,让本宫抗旨,这事儿,是你的意思还是襄王的意思?” 这话,庄氏怎么会听不懂,一是说,这婚事是皇上亲赐的姻缘,二是说,襄王府的事,襄王妃还做不得主。 庄氏没有哪一次比这次感受更加深刻,她虽贵为襄王妃,可在皇家没有半点话语权。 气氛变得格外尴尬,谢知微忙起身道,“皇后娘娘,宸王殿下也有王府,端宪将来过门后,未必一定要住在襄王府,住在宸王府也是一样的。” 如此一来,岂不是告诉所有人,谢知微这个儿媳妇不讨婆婆喜欢? 襄王妃一听这话,高兴坏了,正要应声,便听到谢知微道,“宸王殿下和庄姑娘之间出了这样的事,的确不适合住在一个屋檐下,也省得将来,庄姑娘又做出有损宸王声誉的事,别府而居,实在是再妥当不过了。” 襄王妃脸都黑了,“谢知微,你在胡说什么?” 谢知微扭头看向她,“襄王妃,在端宪这里,没有什么比宸王殿下更重要的了,有端宪在,绝不允许任何人玷污殿下的名声与荣誉。端宪能够体谅襄王妃对庄姑娘的一片慈爱之心,可襄王妃,殿下也是您的儿子,将来您百年之后,为您供奉香火的是殿下,端宪从未听说,有谁为姑姑供奉香火的。” 皇后也道,“是啊,微丫头说得在理,弟妹,你也听本宫一句劝,你还是早早地给世子寻个好姑娘做正妃,你将来可不能把正儿八经的儿媳妇撩在一边,把侧妃当个宝。” 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襄王妃是一刻钟都坐不下去了,寒暄两句便起身告辞。 谢知微看时辰不早了,与襄王妃一块儿出宫,襄王妃半个字都不想与她多说,匆匆出宫后,心中不甘心,便跑去承平大长公主府,与大长公主说话。 “姑母,您说这就是谢家的家教,我的天啊,那一张利嘴,只差没把我给气死,皇后娘娘还站在她那边说话,侄媳妇这是平白进宫受了一肚子气啊!” 承平大长公主心中暗自吃惊,她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端宪郡主居然受宠到了这个程度,她自然不会傻乎乎地和庄氏说什么,劝了两句,便端了茶,命嬷嬷将襄王妃送出了门。 接着,承平大长公主将韩氏叫来,道,“谦哥儿和崔氏的事,你准备怎么做?难道一直就这么架着?” 拖得时间越长,就是把谢家和崔家往死里得罪了。 韩氏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冷笑道,“有本事,崔家就一直这么不清不白地把她养着,难道咱们家还会损失什么不成?” 承平大长公主虽是皇家公主,但两代皇帝都不喜欢她,曾经的伪帝给了她一些尊重,谁知,只是个短命皇帝,若说皇家的人情冷暖,她是体会最深的一个。 承平大长公主深深地看了韩氏一眼,当年,是侯爷看中了这个儿媳妇,主要是为了和魏国公府结亲,如今看来,这也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 “让谦哥儿给崔氏送一张放妻书,让人把崔氏的嫁妆清点好之后,好生送到崔家去。” “母亲!”韩氏吃惊得惊叫起来,“崔家算什么?咱们家好歹是侯府,是大长公主府……” “荒谬!”承平大长公主怒道,“做人若是蠢一点,倒也无妨,可若是天都下雨了,还不知道打伞,那就是傻!” 韩氏没有听懂,宣德侯进来了,脸铁青,淡淡地扫了承平大长公主一眼,韩氏忙起身行礼,宣德侯连看都不看,自顾自地在承平大长公主让出来的位置上坐下,“内阁那边已经拟旨,命我十日后启程,前往西疆,忠靖王府庶长子随行。“ 承平大长公主倒抽了一口凉气,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宣德侯,“侯爷都多大年纪了,怎么……皇上怎么说?” 皇上早就不管事了,一心养病,年后开印就没有上朝了,除了内阁几个阁老之外,谁都见不着皇上,也正因为阁老们三天两头找上门去,皇上对陆偃半点疑心都没有。 “皇上已经同意,你以为我想去?我若不去,就轮到老大去。”宣德侯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忍住悲痛道,“皇上传出话来,家国危难,如今到了我们这些功勋之家为国效力的时候。” 宣德侯觉得,皇上肯定是说不出这样的话来,至于是谁怂恿着皇上说的,不言而喻。 “这……这危难,难道不是萧恂惹出来的吗?凭什么父亲去?” 宣德侯不满地朝韩氏看了一眼,承平大长公主没有说话,心里漫过了一丝幸灾乐祸,她如今不得不记着,这儿媳妇可不是她挑的,真是败家的婆娘。 想到这里,承平大长公主道,“忠靖王府庶长子听说是得罪了端宪郡主,当日,端宪郡主就说了会让宸王殿下征召他入伍。” 宣德侯道,“端宪郡主一介女流之辈,也不怕御史们把她参成筛子。” 但,宣德侯也知道,这种口说无凭的事,又不是风闻奏事的昭阳朝时代,再加上,之前御史们跪在宫门口死谏,那些被送进诏狱里去的人,还一个都没有出来呢。 谁不怕死? 承平大长公主道,“侯爷,方才我在跟老大媳妇说,既然谦哥儿和崔氏合不来,不如各自放对方一条生路?” 韩氏正要说话,宣德侯再次不满地朝她瞪了一眼,“你若还想我活着回来,就尽快办这件事。”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离月底还有两天,有票票的就多投点哦,过期就作废了。 么么哒,爱你们! 第571章 和离 今天在麟德殿里,他和徐进益都只能站在殿外,殿内是一帮文臣和襄王爷,襄王爷在哭诉,说他儿子一个人在西疆独木难支,京城里这么多的权贵,人人都贪生怕死,文臣们一个个装死,在朝中不说话云云。 皇帝被襄王哭得头都晕了,便问襄王,点谁跟着萧恂去西疆,襄王不知道得了老年痴呆症还是怎么回事,竟然点了他和萧钧淅。 宣德侯原没有多想,此时听大长公主一说,便觉得只怕襄王爷点他和萧钧淅,不是随便一指头,更加不是他二人乃是皇亲国戚,说不好,是萧恂让他们去边关送死。 一个人死在战场上,那是一件太容易的事了。 当晚,张弘谦从外面回来,世子爷张延庆将儿子喊到了屋里,韩氏也在,张延庆让张弘谦写一份和离书。 张弘谦顿时愣住了,“爹,我这个时候写和离书,外面的人会怎么说?” 若崔氏一直住在宣德侯府,张弘谦写一份和离书,那就连休妻都算不上了,这是何等没有脸面的事? 崔氏已经在娘家过了快半年了,且当初,崔谢两家的人大张旗鼓把她接回去,只有,他负荆请罪去接,都没有把人接回来。 崔家是打定了主意不愿意做这门亲事了,张弘谦现在写和离书,看在人的眼里,难道不是屈服吗? 张延庆对这个儿子是白看不中,没好气地道,“你但凡稍微那么争气一点,这婚事还能到今天?你二人成婚四年,媳妇已经丢了两个孩子,如今崔氏以无子请放妻,已经是给了宣德侯府最大的脸面了,你还想如何?” 韩氏听不得这样的话,不高兴地道,“世子爷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崔氏体弱坐不住胎,那是她没有福气,还牵连带了谦儿,怎么到了世子爷这里,反而成了谦儿的错了?” “自古慈母多败儿,说的就是你!”张延庆不满地横了韩氏一眼,也懒得跟这对蠢母子解释,“这和离书,你若是不写,我帮你写!” 说着,他又对韩氏道,“不必我多说,崔氏的嫁妆一分不少地给她,若有所折损,从公中拿钱补上。” 韩氏气不打一处来,“世子爷这话说的,难道她崔氏过门这四年,自己不吃不喝,不花钱?她的嫁妆有了折损,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凭什么现在要和离了,还要从公中给她补上?依我说,就该休妻!” 张延庆冷睨着韩氏,等她一口气把话说完了,“你若是办不好这件事,我可以另外寻人来办!” 韩氏心中忍着怒火,自从上次的事后,张延庆对她的态度就差了许多,接二连三地抬了两房小妾进来,有个小妾还有了身孕,她出手弄死之后,张延庆就再也没有对她和颜悦色过了。 如今,竟然开始威胁上了,韩氏怒不可遏,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她冷笑一声,“世子爷,这如今侯府是用不上我父亲提携了,连带地,妾身也没有了利用价值,这才对妾身越来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了?” 张延庆用厌恶的眼神看着韩氏,冷笑道,“这就跟买卖一样,既然彼此都没有了利用的价值,本世子也不怕一拍两散。” 韩氏气得浑身发抖,“世子爷,您怎么可以说出这样的话来?” “本世子是大长公主的儿子,本世子一落地就被封为世子,无论当初怀远侯提不提携,宣德侯府的爵位都是一样。“ 而如今,朝堂之中,暗潮涌动,张延庆的心里慢慢地升起了一股不安的感觉,总觉得波涛汹涌之下,宣德侯府这艘大船会倾覆。 次日一大早,从宣德侯府里出来了十八辆车,满满当当都是当初崔南苑嫁进宣德侯府时,崔家陪嫁的嫁妆。 趁着天色还早,张弘谦坐在马上,铁青着脸,怀里揣着给崔南菀的和离书,一路走来,他的脑子里难免会想到当年,他与崔氏成亲的当日,崔氏十里红妆,那晚的洞房花烛夜里,崔氏娇羞的模样。 崔家早就得到了消息,大门敞开,小厮们出来,辛夷手里拿着嫁妆单子,一项一项地清点。她早就得了崔氏的话,若是少了些什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眼下,崔氏只想与宣德侯府撇清关系。 崔亭湛站在廊檐下,看到张弘谦来,走过来与他见礼,“张二公子,里边请!” 张弘谦听得气闷,和离书还没有画押呢,崔亭湛这是不把他当姐夫了吗? “亭湛,你大姐呢?” “大姐身体还没有完全痊愈,今日这事,我这个当弟弟的也能做主,二公子,想必和离书已经带来了,我们这就签字画押,送一份到顺天府存档?” “能不能把她喊出来?我有些话想当面和她说清楚。”张弘谦的眼圈儿忍不住红了红,他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哪里做错了,满京城的权贵子弟谁不是这么过日子,怎么到了崔氏这里,她就不能容忍,非要把事情闹得不可挽回? 崔亭湛朝门边上的丫鬟点点头,那丫鬟忙往后院跑去。 不一会儿,崔南菀便出来了,她穿了一身宝石青织银丝牡丹团花褙子,底下是一条粉霞锦绶藕丝缎裙,梳着坠马髻,挑着一根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钗子上一个凤头,衔出一串红宝石流苏,将她原本就红艳明媚的脸映衬得肤光赛雪,娇靥如花。 张弘谦眼睛都看直了,他多少年没有看过这样的崔氏了,她浑身似乎有一种无形的桎梏被她打破了,一言一行中都透着一种迷人的慵懒与随性,超然于物。 “莞儿?”张弘谦的屁.股在椅子上挪了挪,忍不住喊了一声,等着崔南菀和往常一样过来给他行礼。 崔南菀皱了皱眉头,在崔亭湛的身边坐下,慢条斯理地将膝盖上的裙子抚平,方才抬头对张弘谦道,“二公子,不知您有什么事,一定要当着我的面说,请说吧!” “莞儿,你一向贤淑有理,怎么这次,非要这么执拗。你今天给我回去,我们还会和以前一样,夫妻恩爱,彼此敬重,如何?” ------题外话------ 第一更! 第572章 放手 崔南菀笑了一下,眼里充满了嘲讽,她看了一眼堆了一院子的嫁妆,很是满意,“二公子,素来都是我敬重你,我可从来没有感受到你对我的敬重,有人告诉过我,夫妻之间的感情,就好比往钱庄里存钱,若存得多,取得少,便越来越富有,越亲近;而有的人,比如二公子,一向都是只取不存,入不敷出,迟早落一个破产的结局。” 眼下不就是了吗? 崔南菀昨日就听二叔说了,说宣德侯府怕是坐不住了,早晚会给她送来和离书,她问是怎么回事,二叔便说,恐怕谢家会出手,不会让这件事一直拖下去了。 二叔问她有什么打算,崔南菀想到谢知微将来出阁之后,会去真定府,她便决定也去真定府,她先去,在那边先熟悉一下环境,等将来谢知微过去了,她也好护着谢知微一些。 二叔答应了。 她这一生,若不是谢家表妹,坟头上的草,恐怕都有人高了。她年轻的时候就喜欢算进算出,只可惜,她生于崔家这样的门第,崔家不可能会让她经商,但从此以后,她孤家寡人一个,再也不用顾忌崔家。 她要做个立起来的人,若这一生,能够照顾好谢家表妹,她一生也就无憾了。 “二公子,你我都知道,这婚姻,成,由不得我们,散,也由不得你我,若是挣扎有用的话,当年我也会苦苦挣扎一番,而今,看在四年夫妻的份上,我劝二公子,我们好聚好散!” 张弘谦的眼里,眼泪在打转,此时,看着崔南菀粉里透红的脸,娇艳得如同当年他第一次看到她,张弘谦的心里如同有一把小刀在拼命地戳,这叫他如何舍得放手? “是不是,如果我不给你和离书,你就会让我祖父死在西疆?” 崔南菀心头一惊,面上却不兴情绪,“张二公子请慎言,我一介女流之辈,还没有这个本事。” “可端宪郡主有这个本事,我祖父这么大年纪了,皇上命我祖父出征……“ 崔南菀连忙喝住了他,“张二公子,还请慎言,朝堂之事,你我没有置喙的资格,若张二公子是送和离书来的,请尽快将和离书拿出来,你我尽快签字,好聚好散,若张二公子是上门来挑事儿的,这就请离开。” 张弘谦想哭,可是,他被崔南菀当祖宗一样供了四年,让他当着崔南菀的面哭,他做不到。 他今天说了这么多服软的话,已经让他觉得屈辱至极了。 横竖,一个和离的女人这辈子是不可能找到好婆家了,崔家从来没有再嫁之女,这辈子,崔南菀都不可能有好前程了,既然她想和离,自己何不成全,让她尝尝失去了夫君和婆家,如浮萍一样飘零的滋味? 这般想着,张弘谦觉得解气不已,他将和离书拿出来,一式三份,签了字,便扔给了崔南菀。 崔南菀拿了一份,剩下的一份,由崔亭湛送往顺天府,她拿着和离书,喜极而泣,泪水一颗颗落下来,打在了和离书上,她宝贝不已,轻轻地擦拭干净,命辛夷好好收着。 崔南蔻从屋里出来,朝崔南菀福身,“大姐姐,恭喜了!” 她也跟着松了一口气,来京城之后,崔南蔻亲眼目睹了宣德侯府的行事,她心惊不已,而这一次,若非谢家表妹,只怕大姐姐不会这么容易脱身。 崔南菀忍不住,扑过去抱住了崔南蔻,“六妹妹,大姐姐无能,也让你跟着受累了。” 崔南蔻紧紧地抱住了大姐姐,“大姐姐,你我姐妹之间,何必说这样的话,大姐姐如今到了好处了,我却不知道我的未来在哪里?“ 崔家的女儿不是人人都能够有个好未来,连崔南嘉的命运都不能靠自己做主,人生全靠一个赌字,崔南蔻能不担心吗? 但崔南菀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才好,姐妹二人在一起说了一会儿话,便散了。 崔南菀将为自己打理嫁妆的管事喊了过来,问道,“如果我们去北边的话,那边有什么买卖可以做?” “北地能做的买卖不少,北地那边的大户也不少,大姑娘是要往北地那边做吗?” “嗯!”崔南菀想了想,唇角已经逸出了笑意,“这一次我跟您一块儿去吧!” “那怎么行啊?北地如今在打仗,听说很乱。要是大姑娘有什么吩咐,奴才们跑就是了,哪能让大姑娘去冒险?“ 但崔南菀已经铁了心要出去,她不容管事再劝说,决定安顿好一切后,尽快启程。 谢知微这边,老赵头来了,还是如常一样,等在明月轩,看到谢知微领着丫鬟前来,老赵头忙迎上去,见面就给谢知微磕头,“奴才见过大姑娘!” “你看,一来就找我讨红包了。”谢知微打趣道。 这次跟过来的是玄桃,她知道老赵头是紫陌未来的公公,便用戏谑的目光打量老赵头,觉得这老人慈眉善目,看来,紫陌这是遇到了一户好人家。 但玄桃一点儿都不羡慕,她甚至很庆幸,至今没有亲事,这样的话,她就能在姑娘身边多待一段时间,多服侍姑娘一些日子。 她非常信任姑娘,只要自己忠心尽职,姑娘一定会给她一个好归宿。 “大姑娘,奴才可不敢!”老赵头从地上爬起来后,跟在谢知微的身边,一路都佝偻着腰,格外恭谨。 谢知微在明月轩坐定了,老赵头再次正儿八经地给谢知微磕头拜年,说了吉利话,玄桃在谢知微的指示下,给了老赵头一个封红。 “这里头是五百两的银票,也不是给你一个人的,你的份额还是和从前一样,是一百两,你两个儿子,去岁一年为了我南来北往,鞍前马后的,各二百两,你帮我带给他们。” “这,这,这如何使得?”老赵头就如同拿了一个烫手的山芋,“大姑娘,这太多了,平日里您就不停地在赏赐,回回都不轻,奴才们能够为大姑娘效力,是奴才一家的福气,哪能拿这么大的封红?” ------题外话------ 第二更! 第573章 幸福 谢知微摆摆手,“一码归一码,我赏的,你拿着就是了,不用跟我说这些。” 老赵头这才把封红收起来,他的手都在抖,可见心情之激动。 谢知微赐座后,老赵头这才将去岁一年的事都给谢知微说了一遍,“庄子上去岁一年的收益,奴才都已经把帐和银与耿先生对过了,都是清楚的……” 谢知微听着,待他说的差不多了,这才道,“我也知道你来这一趟,不是光跟我说这些,正好我也有交代。” 老赵头身子朝前倾着,竖起两只耳朵认真听,“你大约也知道了,四月大婚之后,我可能要随王爷就藩北地,你看是跟着我过去,还是留在这边?” 这还需要考虑吗? 老赵头忙道,“若是大姑娘有用得着奴才一家的,自然是要跟着大姑娘去北地。” 那边虽说战乱不平,但大姑娘都不怕,他们一家的命难道比大姑娘还要贵重不成?且他们去了之后,就是大姑娘的亲信,将来说不得还能让子孙后代混个好出身。 比如说,大姑娘和宸王殿下肯定会有子嗣,而他的大孙子或是孙女将来说不得就被选进去,给小世子或是小郡主当个书童丫鬟什么的。 老赵头的回答让谢知微极为满意,“你把今年的春耕安排妥当了,就把事儿都交代给赵铨,今后这边和南边的事,让他来总理。我会让紫陌准备嫁妆,待赵铵和紫陌完婚之后,让他们先去真定府,我最迟明年开春就会过去,让他二人先去把那边的宅子打理好,摸熟悉了,省得我将来去了,两眼一抹黑。” “是,奴才这就回去把事情办好。若他小两口一时去不得,奴才和奴才媳妇也可以先去。” 谢知微点点头,“这样最妥当不过了。” 谢知微才回到屋里,紫陌正拿着谢知微的嫁妆单子在看,玄桃一进来,朝紫陌行了个礼,“恭喜了!” 紫陌莫名其妙,屋子里其他的丫鬟也都纷纷围拢上来,笑着问道,“玄桃姐姐,你还不快说清楚,到底紫陌姐姐有什么喜事?” 玄桃还在卖关子,谢知微已经点了紫陌的名,“你过来,我有话要说。” 紫陌想到了什么,眼圈儿一红,将嫁妆单子朝玄桃手里一塞,跟着谢知微去了西次间。 谢知微在窗前的榻上坐定,紫陌过来,跪在她的跟前,谢知微拉了她一下,她僵持着不起来,更咽道,“姑娘,奴婢不想要这么亲事了,奴婢想一辈子跟着姑娘。” “胡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哪有一辈子当个老姑娘的?” “奴婢情愿自梳,奴婢只想留在姑娘的身边。” “好了,不说这些了,这桩婚事是我答应过了的,老赵头家,就冲着你,人家都情愿给我做牛做马了,我眼下说,我舍不得你了,老赵头岂不是要跟我急眼?” 紫陌忍不住哭出声来了,谢知微按着她的肩膀,紫陌和玄桃都是她这辈子想要她们幸福的人,她轻轻地捏了捏紫陌的肩膀,只惹得紫陌哭得更加伤心。 “我原本是要把你多留两年的,可眼下,我要安排人去真定府去,我准备派赵铵去,就想先把你和他的婚事先办了,你和他先去一步,在那边帮我把一应的事安置好。” “就算奴婢不嫁给他,就不能和他一起去了吗?”紫陌一听这个理由,抹了一把眼泪。 “你们未婚夫妻,路上多有不变,若是成婚了,日行夜宿会便宜很多,他也好方便照顾你。再说了,我去了那边,将来独立门户,我就不要个管事媳妇?” 谢知微如今有个什么事,都是指使她母亲的管事媳妇往来,她当姑娘可以,将来嫁人后,自然是不方便了。 虽说谢知微出阁,家里肯定会陪嫁管事媳妇,但紫陌跟她身边的时间最长,对她的习性喜好了解最多,真定府那边,自然是紫陌或是玄桃去安置最好。 想明白这些,紫陌少不得要收拾眼泪,应下这桩差事。 谢知微从墙上的柜子里拿出一个黑漆描金风景图案檀木匣子递给紫陌,“这是真定府和这边一共两处房产,还有几个铺子,两百亩田庄,五千两银子,这是我给你的准备的嫁妆。” 紫陌的双手都在颤抖,这不下两万两银子的嫁妆,比起寻常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不遑多让,“姑娘,奴婢无以为报!” “你和玄桃,于我而言,总是不一样些。你也不必多想,这一生,我与你二人主仆一场,这是不浅的缘分。虽说赵铵是你挑的,他也在我手底下做事,但将来若他有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和我说,我会为你做主。你是我屋里出去的,任何时候都不要委屈自己。” “奴婢记住了!”紫陌伏地而哭,不能自已。 门外,玄桃听到了全部的话,眼泪滚落下来,她转过身来,抹着眼泪,打定了主意,她这辈子自梳,不想离开姑娘了,将来在姑娘屋里做个管事嬷嬷,也一样挺好。 谢知微出来后,将紫陌要嫁人的消息说了,秋嬷嬷高兴不已,紫陌和玄桃都是她手把手地调.教出来的丫头,如今能够有个好归宿,她自然是高兴。 “嬷嬷,紫陌的婚事,您这边就把紫陌当女儿一样,给她做个娘家人吧!” “好,好!”秋嬷嬷对谢知微道,“到了那一日,就从我屋里出门子,我让衡哥儿背她出门。” 骆衡是谢知微做主,让秋嬷嬷认下的她夫家的一个侄儿,之前腿有些跛,谢知微帮他把长错位的骨头重新敲断了之后接骨,长好后,这条腿比好的那条腿要稍微短那么一点,但走得不快,倒也瞧不出来。 骆衡在外头,帮谢知微的庄子收租子,打探一些外头的消息,很是卖力。 秋嬷嬷想给这个嗣子寻个脾性好的姑娘,谢知微身边的人自然个个都好,但她担心如今人手本就不够,要是出去一个,越发不济,一直都没敢动心思。 屋子里人人都为紫陌开心,谢知微道,“紫陌出去后,我身边要补一个人,嬷嬷瞧着谁合适?”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74章 阿恂 秋嬷嬷补了采葛上来,让敛袖补了采葛的缺,谢知微屋里的大丫鬟便是玄桃、雨晴、百灵和采葛。 因百灵成日就是个包打听,到处晃消息,再加上,谢知微过些日子就要出阁,一日比一日事多,谢知微想了想,便索性在往日的二等丫鬟里头,将桃夭和秋蔓一并都提起来,做了一等丫头。 甘棠因这一年多跟在谢知微身边,颇学了几个字,浅眉也伶俐,因了童嬷嬷的关系,两人便上来做了二等丫鬟。 秋嬷嬷感叹人少,又让人牙子送了好些小姑娘过来,一口气挑了十来个放在院子里好生调.教。 紫陌次日依然上来听差,将手里的事一点点地交给采葛。谁都知道,紫陌和玄桃是姑娘最为看重的人,如今放出去将来还要回来做管事嬷嬷,谁也不敢怠慢她。 约莫过了十来天,谢知微还看到紫陌进来,便撵她出去,“嫁妆不备了?将来一个光溜溜的人送过去?我给你的庄子和铺子都不去看看?你难道还准备不过门就把嫁妆交给赵铵帮你打理?” 紫陌这才含着泪,给谢知微磕了头,依依不舍地出去了。 过了二月初二后,天气一路晴好,还没有到三月天,热得连夹袄都穿不住了。 袁氏担心得不得了,现在这天气热成这样,生怕到了谢知微出阁的日子,还闹什么倒春寒,下几场雨,那就太不妙了。 谢知微看了看天色,“母亲不必担忧,过两日肯定要冷起来,可过了三月,天气又会好起来。” 袁氏一听急了,“湄湄,我前两天去跟法门寺的约了日子,明日天气尚好,我们就一起去法门寺,你给你母亲上柱香,我们在法门寺吃顿斋饭,如何?” 钱氏这边,通过媒人,约了康氏,到了日子,便浩浩荡荡地一起去了法门寺。 两家人在山脚下遇到了,钱氏和康氏一见面,就好似阔别多年的姐妹一样,亲热得不得了,康氏更是连袁氏这个小姑子都顾不上了,单独和钱氏一路说着上了法门寺。 袁漠跟在她母亲身边,目光不时地朝谢知倩瞥过来,两人眉来眼去,不时你的脸红一下,又我的脸发烫,看得谢知微和谢知慧一阵相视而笑。 法门寺的归元塔里,十多年前,谢元柏便在这里为崔氏安放了牌位,点了长明灯。 谢知微捐了一千块钱的香油钱,与袁氏一起,在知客僧的带领下来到了归元塔里,这不是她第一次来了,上一次来,还是冯氏为死去的女儿在法门寺做法事,谢知微偷偷地来,在崔氏的牌位前磕头,那一刻,她心里还是充满了怨恨。 她恨崔氏死得那么早,害得她没有了生母庇护,也恨谢元柏一去边关五年,没有人为她撑腰,害得她在继母和继祖母的手里讨生活,那么艰难。 而此时,她心里充满了感激,感激母亲带给了她生命,感激母亲生在崔家,而她自小能够在崔家的庇护下,好生生地活着,感激母亲生前的好名声,让人提起她,都说崔氏生的女儿一定很好,感激母亲不在了也依然用荣耀为她铺路。 崔氏的牌位如今换成了高阳国夫人崔氏,这是她为母亲挣来的荣耀,她如今跪在母亲的牌位前,才稍微安心一点。 袁氏跪在一边,闭上眼睛非常虔诚,她嘴里念念叨叨,“崔姐姐,我知道有些话说了,你肯定不喜,可是,崔姐姐我真的好感谢你给了我一个湄湄这样的女儿……” 谢知微起身,慢慢地走了出去,她站在一株红梅树前,用帕子沾了沾眼角,正又悲又喜的时候,突然一颗小石子儿滚在了她的脚边。 谢知微扭头看过去,见一个身穿玄色衣服的少年站在一丛迎春花下,墙头上,迎春花爬了满墙,金黄色的迎春花在阳光的照射下无比亮眼,一簇簇,在少年的身后,形成了一道幕墙,将少年衬得丰神如玉。 “阿恂!”谢知微惊喜不已,忙提着裙子朝萧恂跑过去,萧恂伸出双臂,朝前两步,不管不顾地将谢知微拥进了怀里。 “我今日一大早准备回城,听说你来了,我就赶紧过来了。湄湄,想没想我?” 萧恂的剑眉高挑,一双好看的凤眼熠熠生辉,俊美的五官神采飞扬,他一把将谢知微提了起来,抱着她,欢喜地转了一圈。 谢知微吓得连忙双手搂住了他的脖子,逗得她越发开心。 “快放我下来,我母亲在里面呢!”谢知微更怕寺庙里的僧人看到,她吓得紧紧地抱住萧恂时,脸蛋儿都和萧恂的贴上了,这种感觉很陌生,让她也无比紧张。 “别怕,岳母大人要是出来了,她没看到我,我会先看到她呢。”萧恂说什么都不肯把谢知微放下,他居然还想腾出一只手,“湄湄,我给你带了礼物!” 他一只手搂着谢知微的腰身,另一只手从腰间的荷包里拿出一个手镯子,举到她跟前看,“我看了好多铺子,这个是成色最好的一个了。” 这是一块用白玉雕成的蝠纹镯,两侧较平,呈椭圆形,单边沁褐,另一侧有阴线刻的一对蝙蝠,大小与谢知微的手腕正合适,萧恂说是成色不好,实则,水头极好,可见他在挑选的时候,十分用心。 “我很喜欢啊!”谢知微捏着手镯子,她笑盈盈地看着萧恂,“你以后出门办事,要是来不及,也不必给我带礼物。” “那怎么行?再说了,什么事会忙得让我都来不及给你带礼物?天大地大都没有你大,我只有每次给你带礼物,等老了的时候,你满屋子里都是我给你带的礼物,我们看着那些礼物,回忆起今天的事,才不枉走过一生。“ 谢知微感动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将头靠在萧恂的肩上,鼻头有些酸,原本因婚期将近,而忐忑的心在这一刻,变得平静下来充满了期待。 她期待与他一同走过一生,正如他所说,将来他们老了,守在一起,看满屋子的回忆。 等她老得动不了,快要死了,她把自己攒了一生的宝贝,舍不得的带到棺材里,剩下的,留给儿女儿孙们,看着他们围在床前分自己的遗产。 ------题外话------ 月底两天加更,还有一更! 么么哒,爱你们,谢谢大家的支持!再提醒一下哦,月底了,有票票的赶紧投了,过期就作废了。 第575章 咬了 谢知微想着,没忍住在萧恂的脖子上咬了一口,自然是轻轻地,小心翼翼地,跟做贼一样,萧恂浑身如同被雷电击中,他呆呆地,耳边只听到谢知微的轻笑声,不知所措。 “湄湄!”袁氏的呼喊声传来,紧接着便是袁氏在问,“大姑娘呢?” “奴婢看到大姑娘往那边去了。” 谢知微听到声音越来越近,一下子就慌了,鼓着一张小脸连忙推萧恂要下去,萧恂朝脚步声传来的方向看了一眼,按着谢知微的头,一口啃了下去,正好啃在她的唇上,谢知微“嘶”地抽了一道冷气,一双圆圆的眼睛瞪着萧恂。 萧恂忙将她放在地上,转身便一道烟儿一般地离去了。 “湄湄,你怎么在这里?”袁氏看到女儿,松了一口气,看到女儿的唇.瓣上一道红痕,忙要凑过去看,“湄湄,你的嘴怎么了?” 饶是谢知微脾气好,此时在心里也将萧恂怨了个够,她忙用帕子沾了一下,“方才过来的时候,被花枝捎带了一下。” “花枝”躲在院墙后面,听到姑娘的声音越来越远了,他忙站起身攀在院墙上,看着谢知微的身影与袁氏一起,往右边拐去,被归元塔挡住不见,他才重新翻墙折返回来。 湄湄今天主动了! 萧恂乐得找不着北了,胸膛里有无数只小兔子在欢快地蹦跶,他很想找一个人说说他的喜乐,只可惜这种事不像是打了一场胜仗,可以拿出来嘚瑟的。 这是他和湄湄两个人的事,自然是不能让任何人知晓,他就只能去找湄湄了。 谢知微和袁氏才走到大雄宝殿的后面,正要跨过门槛往前面,去放生池边看看,便有争执声传来。 “要说,我们两家是亲家,亲家之间哪怕不是太亲,也绝没有现在这样,遇到了,就跟乌鸡眼一样儿,斗来斗去的。您是亲王妃,我只是个从六品的孺人,没得脸在您跟前说话,您可说得太对了,那就等我大嫂子和大侄女儿来和您理论好了。” 这是钱氏的声音,旁边,袁氏笑道,“王妃,这究竟发生什么事了?这是多大的火气!眼看两个孩子要成亲了,您这当母亲的这般,可是要叫人看笑话的。” “看笑话?我早就让满京城的看了笑话了,丢脸都丢到皇后娘娘那里去了。我说什么了?我难道说错了?我侄女儿快没了,端宪郡主见死不救,我说错了吗?” 襄王妃才说完,就看到谢知微从门内走出来,她最后一道音卡在了喉咙里,眼珠子快凸出来了,盯着谢知微,如同见鬼一样。 “襄王妃!”谢知微走过来,朝襄王妃福了福身,“庄姑娘是大不好了吗?依我说,这未必是坏事。” “你说什么?”襄王妃没想到,佛门宝地,谢知微居然说这样缺德的话。 “我听说,王妃找了好几家勋贵和世子爷说亲,没有一家应允的,难道是襄王府的门第不好?这大雍天下,除了宫里,便数襄王府最尊贵,门第最高了,难道是世子爷人品不好?我在京中这么多年,虽说没有听到多少有关二叔的赞誉的话,但也从来没有听说二叔有欺男霸女、危害百姓的事,王妃想想,这是为何呢?” 襄王妃的脑子有点浅,没多想,便问道,“为何?” 最近,她是为了自己亲生儿子的婚事,头发都快愁没了,去年,她还说要和皇后娘娘一道,皇子们选妃的时候,她也挑那么两家好姑娘接洽一番,谁知,她是看中了好姑娘,却没有一家愿意把女儿嫁给她儿子的。 一开始,她只是在想,难道人家是嫌弃她儿子没有庶长子有本事?也因此,她没少骂儿子不争气,甚至萌生出了要将儿子送往西疆谋一点军功的想法。 她才开了这个口,王爷就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就跟看傻子一样,答应得很爽快,“好啊,你要是愿意,本王亲自送他去。” “这还需要问吗?”钱氏这会儿是逮住了一个好机会,幸灾乐祸道,“王妃,您也是养女儿的人,若是别人家的男儿,连正妻都没有,家里就有了姨娘,还是当婆婆的娘家侄女儿,您敢把女儿嫁过去吗?” 襄王妃气得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了,难怪,她让人上人家家里去说亲的时候,媒人都不愿意接活,敢情是为了这事儿,可这怪谁? 要怪只能怪萧恂,当初要不是萧恂使了绊子,她侄女儿如今就是宸亲王侧妃了,轮得到来害她儿子? 王世普说了,就算庄凤芝的伤好起来了,因为萧恂一脚正好踢在庄凤芝的小腹处,宫室恐有裂伤,将来会妨碍子嗣。 所以,她给儿子弄这么一个妨碍亲事,将来还不能生育的侧室,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一刻,襄王妃将谢知微也恨到了极点,若是谢知微愿意出手治疗侄女儿,至于到现在这一步吗? 谢知微一眼就看出了庄氏的心思,她也不是怕庄氏,只眼下,婚期就要到了,她不想因为庄氏而节外生枝,便招呼母亲和钱氏还有二舅母,与庄氏道别后离开。 “郡主,你是真不肯出手吗?”襄王妃抹了一把眼泪,“到底将来要在一个屋檐下生活,你就忍心看着,芝儿这一生就这么毁了?” 谢知微没有听懂,她毕竟不知道庄凤芝竟然被踢伤了宫室,但庄凤芝是曾经庄氏要塞给萧恂的侧室,且还跑到襄王跟前告她的状,谢知微自认不是个心善之人,不由得笑道,“庄姑娘有父母疼爱,有王妃您的怜爱,是个有福之人。” 说着,谢知微便扬长而去。 庄氏气得差点将手中的帕子都绞碎了,计嬷嬷在一旁观全程,也是心有戚戚,“王妃,这端宪郡主一看就不是个好相与的,瞧着年纪不大,可一颗心也太硬了点,奴婢活了一大把年纪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小姑娘。” “岂止是你没有见过,连我也没有见过。萧恂那杂种,有这么个助力,将来还不定要怎么骑在我的头上作威作福呢。”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我是不是一只勤劳的小蜜蜂?该不该奖励? 求票票!求票票! 第576章 好疼 计嬷嬷想了想,安慰道,“王妃倒也不必就这么怕了她,眼下,王妃是拿她没有办法,但将来,王妃是她正儿八经的婆母,槛院那个都算不上,王妃想要磋磨她,只要她每日里在王妃跟前立规矩即可。” “至于说,像外头说的,宸王殿下要带着郡主去就藩,若王妃的身子骨有恙,难道皇上敢不让郡主尽孝道?” 襄王妃一听,很是高兴,“就是这个理儿,还是你为我考虑得周到。” 谢知微的马车才进了南熏门,就听到满城的议论声,她忙让百灵去打听打听,有些心神不宁地回到了家。 出去了一日,谢知微着实是累了,沐浴一番后,正歪在南窗下拿着一本书,心不在焉地看着,百灵便如同鸟儿一般飞了进来,“不得了,郡主,武安侯府大姑娘出了大事了。” 谢知微惊得从榻上起身,“出了什么事?云华姐姐出了什么事?” “听说今日在大相国寺里头,曹大姑娘被人撞进了放生池里头,正好娄国的四王子看到了,就把曹大姑娘救起来了。后来,曹大姑娘听说这事儿是阴谋,是惠和公主使的阴谋,曹大姑娘愤恨不已,恰好惠和公主也在大相国寺,曹大姑娘和惠和公主厮打的时候,把惠和公主的一只眼睛打瞎了。” 不说别的,谢知微一听娄国四王子和惠和都在大相国寺,而既然是惠和使的阴谋,为何云华姐姐这么快就知道了,云华姐姐找上门的时候,惠和身边难道没有丫鬟?偏偏就被云华姐姐把眼睛给打瞎了? 一个瞎了眼的公主,自然是没有了和亲的资格,眼下,谁才是最合适的和亲人选呢? 云华姐姐那是武安侯府的嫡女,皇后娘娘嫡亲的内侄女儿,被封为公主去和亲,是再好不过的安排了。 特别是,和亲的公主是为云华姐姐所伤。 “来人,备车,我要去常寿长公主府。” 百灵吓了一跳,她抬头看看天色,“姑娘,天快黑了。” 谢知微很是烦躁,不顾百灵的劝阻,对玄桃道,“准备药箱,针,让门上的婆子安排车,我要去常寿长公主府。” “姑娘,听说惠和公主现在还在大相国寺。”百灵见姑娘不听劝,知道姑娘是不想曹大姑娘陷入绝境之中,与其拦着,还不如听姑娘的吩咐。 谢知微正要上车,感觉车上有异动,她掀开帘子朝里头看了一眼,见是萧恂,便扭头对丫鬟们道,“再多备一辆车,你们坐后面的车跟过来。” 玄桃等人以为姑娘是要快些,不做他想,横竖府上的车多,便又叫了一辆车跟在后面。 萧恂拉了谢知微一把,用力过猛,谢知微直接朝他的怀里撞来,撞得萧恂闷哼了一声。 谢知微的两只手抵着萧恂的胸.脯,关切地问道,“你没事吧?” “有事,这里好疼!”萧恂可怜兮兮地朝自己的胸口看了一眼。 谢知微知道这点力道,对他而言,算不得个什么,可眼下这人就在自己眼前,他叫痛,谢知微实在是做不到视而不见。 谢知微只好为他揉了揉,轻声问道,“好点了吗?” 这滋味! 萧恂无法形容,只能说“黯销魂、欲尽更堪怜,终难得”,他忍得难受,又怕谢知微的胳膊疼,约有几个呼吸时间,便道,“好了,不疼了。” 谢知微见他一天到晚神出鬼没的,便道,“你也不能一直这么见不得人吧?你准备躲躲藏藏到什么时候?” “再过几天就好了,湄湄,大婚之前,我都在京城陪你吧!我听说有的人很害怕成婚,我现在好担心啊,怕你也跟着害怕。“ 谢知微拿眼睛瞅着他,没好气地道,“阿恂,你跟我说一下,你是不是在害怕?” “我害怕什么?我有什么好害怕的?别人说,人生三大幸事,老婆孩子热炕头,我马上就能拥有了。” 谢知微噗嗤笑了一下,瞅着他红红的耳朵,用手轻轻地扯了扯,“你还哄我,你说,你是不是在紧张?” “哪有?”萧恂别过脸,不看谢知微。 马车很快就在大相国寺的山门前停了下来,谢知微推开萧恂,问道,“你是在这里等我还是你有事要先走?” 因早晚天气还很凉快,马车上还铺着萧恂送给谢知微的那张白色虎皮,萧恂往虎皮上一躺,伸了个懒腰,“我就在这里睡一觉吧!你去忙你的去,回头我送你回去。” 萧恂只觉得眼前这躲躲藏藏的日子,正好可以和湄湄黏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不过,他得尽快解决眼前的困局,他还要光明正大的和湄湄过礼。 难道,送聘礼的时候,还要礼部的官员帮他去送不成?自然是他亲自去。 他从认识湄湄开始就在攒聘礼,攒了这么久,可没少攒些好东西,这么重大的时刻,他当然要亲力亲为了。 躺在马车里,周围都萦绕着湄湄身上的气息,与心爱的姑娘搂搂抱抱这么久,萧恂对这些气息自然都很熟悉,就好似,他和湄湄睡在一张床上,不知不觉间,萧恂就睡着了。 “姑娘,事情闹成这样,惠和公主会不会怨怪姑娘?” “她怨怪我什么?是她说不想去和亲,我问过她,如果不想去和亲就要付出代价,她说只要不死,什么代价都可以付出。” 薛婉清不屑一顾地道,“眼下只是没了一只眼睛,况且,若是我那好表姐肯出手,她这眼睛还未必保不住,端看她如何取舍,她能怪我什么?” 翠香松了一口气,薛婉清很是满意,她到了四皇子府之后,萧昶炫安排了很多人伺候她,但薛婉清知道自己的情况,她的一些想法和做法都很惊世骇俗,不敢要别的丫鬟服侍,贴身服侍的还是翠香。 果然,翠香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对她很是忠心。 她以前体会不到家生子儿和外头买来的奴婢有什么差异,现在深有体会。 她除了翠香之外,身边还有四个一等丫鬟,阵仗赶得上谢知微的了,但这四个一等丫鬟,个个就跟桐油灯盏一样,并不会主动为她打算,拨一下亮一下的节奏,服侍起来,非常敷衍。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577章 情意 “薛庶妃,请留步!” 从大相国寺里出来一个婆子,一路小跑着过来,站在薛婉清的跟前,正好三个人都站在了谢知微马车旁边。 “薛庶妃,我家大人有话要问。” 婆子口中的大人乃是卢琦龄,大相国寺发生了这样的凶案,又涉及娄国使臣,不光是卢琦龄来了,东厂曲承裕也来了。 卢琦龄一身绯色官服从大相国寺里出来,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洒在他的身上,青年儒雅中透着一股锋利,锐意中包裹着一点从容。 “薛侧妃,本官有两个问题,还请薛庶妃如实回答!” “卢表叔,请讲!”薛婉清很是有礼,卢琦龄笑了一下,“不敢,卢某自认与薛家和四皇子都不沾亲。” 薛婉清心头冷笑一声,也不在乎,态度变得冰冷了许多,“废话不多说了,卢大人,请问吧!” “惠和公主说,这一切都是薛庶妃指使,为的是公主不想和亲,央求薛庶妃帮忙出了这个主意,不知是否属实?” 如果属实,那薛婉清也脱不开这官司,她心里咯噔一下,又很生气,嗤笑道,“跟我有什么关系?她说是我指使的,我让她去吃屎,她也去吃屎吗?” 卢琦龄没有想到,薛婉清一个女子,说话如此粗暴,他有些尴尬,顿了好久,才继续第二个问题,“薛庶妃,不知您今日为何来了大相国寺,当时案情发生的时候,您在什么地方?” 薛婉清很受不了卢琦龄对她如此无礼,“大相国寺如此之大,人人都来得,敢问卢大人是否人人都要过问一遍?三日前,我就准备今日来大相国寺上香,正好遇到了,我既然和惠和公主从前是好友,她受了伤我当然要去慰问一番,谁曾想,她居然还咬上我了。” “吵死了!” 一道声音突然在身后出现,如此熟悉,薛婉清吓得跳了起来,扭头一看,见原本应当在西疆的萧恂,居然鬼魅一般地出现在这里,她顿时又惊又喜。 萧恂一脸刚睡醒的样子,目光不善,盯着卢琦龄,“我说,卢大人,顺天府的衙门什么时候被火烧了?还是主梁被雷劈了,什么地方不好审讯犯人,你跑到我车旁边审,我好好一个美梦被你吵醒了,你赔我?” 卢琦龄也是惊得不行,确定是萧恂后,忙上前行礼,“下官见过王爷!” “行行行,要多远滚多远,别在本王耳边嗡嗡嗡!” 萧恂挥苍蝇一样,挥了挥,说完,就准备进去,被薛婉清喊住了,“宸王殿下,判刑讲究证据,妾身清清白白,可不是什么犯人,宸王殿下还请慎言!” 薛婉清说完,一脸正义凛然地看着萧恂,一副你要还我清白的样子。 而她心里,方才“妾身”二字出口的时候,有种异样的感觉升起来,就好似,她曾经服侍过萧恂,与他有过肌肤相亲的那种感觉,柔软得一塌糊涂。 女人与男人,终究还是又区别,女人若是与男人有过那档子事,一颗心就会落在那人身上,除非是荡.妇.***。 而男人则不同,男人睡多少个女人,对他而言,享受的就是那一瞬间的极致乐趣。 完事后,人还是那个人,于他而言没有什么区别。 萧恂哪里知道,薛婉清在意.淫他,他淡漠地扫过薛婉清一眼,天色很暗,他也没看清薛婉清是谁,只知道是个女的,还是个成了婚的妇人,懒得搭理,钻进了马车。 薛婉清痴念的目光恨不得把马车戳出一个洞来,回去的路上,她坐在马车里不自禁地想着,萧昶炫这辈子没了谢知微,难道真的坐不上太子之位了吗? 萧昶炫指望她,哪怕她有经天纬地之才,萧昶炫一个扶不上墙的烂泥,她有什么本事让萧昶炫当上太子? 马车经过果子街的时候,薛婉清正好掀开帘子,看到了占据了大半条街的宸王府,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威风凛凛,紧闭的五间大门,门上九行七列金顶在灯光里闪闪发光,屋顶绿色的琉璃瓦与天上的繁星交相辉映。 这府邸自从萧恂被封为亲王之后,就开始大肆翻修,门脸扩大了一倍,将郡王府的规格提升至了亲王府规格。 马车往东又走了一段,在都亭西驿站的附近停了下来,四皇子府便位于此处,这宅邸之前是一位大将住过,那大将正好告老还乡,几个皇子要出宫分府,工部便买了下来。 萧昶炫听说薛婉清回来了,高兴不已,站在西院正房的廊檐下等着,见薛婉清进来,忙迎了上去。 薛婉清虽说对萧昶炫多看不上,但,她也知道,眼下,她只能依赖萧昶炫过活,面儿上对萧昶炫自是情意绵绵,“这么晚了,殿下怎么还不歇下?” “清儿,我还不是在担心你?” 薛婉清很是有点累了,她靠在萧昶炫的身上,“殿下,明日朝堂上肯定要就和亲的事,再起波澜,届时,殿下一定不要随便说话。” 说着,薛婉清将大相国寺发生的事说了,“我做梦都没有想到惠和居然会把我牵扯上,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呢?我好心帮她,她居然跟疯狗一样乱咬,早知道,我就不帮她了。” “眼下最适合和亲的人是武安侯府曹大姑娘,正好是皇后娘娘的内侄女儿,若是和亲,等被封了王妃,武安侯府的地位就水涨船高,皇后娘娘眼下又有了嫡子,若是被封为太子,对殿下非常不利。” 薛婉清想到这里,在内室里走来走去,不免抱怨道,“我也真不知道二公主是怎么想的,若她能乖乖听话去和亲,对殿下来说是一大助力。” 说不定,萧昶炫还会因此而被封为郡王。 惠和找上门来,让她帮忙出主意,薛婉清担心她会把以前自己告诉她的那些观点说出去,便随口提点了她几句,只说让她想办法不具备去和亲的条件,没想到,她这么狠,为了不去和亲,不择手段。 萧昶炫身边的谋臣已经为他想到了这一点,此时听薛婉清说起,他一面感动薛婉清一心一意为他,一面也很恼火姝宁,难道她以为留在大雍,就能选个好驸马吗?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578章 欺君 惠和的眼睛并没有伤得多厉害,但眼角上一道伤痕直抵额角,看着狰狞无比。 谢知微一来大相国寺,就被武安侯夫人和长公主迎了进去。 曹云华站在窗前不知道在想什么,面无表情,谢知微喊了她一声,她看过来,见是谢知微,忙扑过来,抱着谢知微哭起来,“微妹妹!” 她只觉得心里苦得很,求而不得,又遭人陷害。当她被娄国四王子从放生池里抱上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带着丫鬟匆匆离开的惠和,心头已经有了怀疑。 当身边的丫鬟告诉她,是惠和将她推进了放生池,在此之前,栏杆被人做了手脚,她发现这丫鬟被人收买之后,便知道,从始至终,这都是个阴谋。 恰好她来大相国寺上香,惠和和娄国四王子也来了,恰好她被人推下放生池,娄国四王子也正好跌落其中? 那一刻,曹云华想要将一切都毁灭。 此时,她抱着谢知微哭得不能自已,只觉得自己的一生还有什么意义?她难道连死都不能清清白白地去死吗? 谢知微能够感受到她心里浓浓的悲哀,但眼下不是哭的时候,她朝武安侯夫人看去,示意夫人将云华姐姐拉开。 武安侯夫人便过来,抱住了女儿,“让你微妹妹看看惠和公主,好不好?” 常寿长公主在一旁等得很不耐烦,对她来说,女儿瞎一只眼,肯定比和亲更加可怕,谁会娶一个瞎眼的女子? “端宪郡主,麻烦你帮惠和好好看看,银子的事都好说。”常寿催道。 曹云华哭了一场,人也稍微冷静了一点,她松开了谢知微,也不搭理母亲,站在一旁暗自抹泪。 惠和的眼睛被紧急处理过,看到谢知微过来,冷笑道,“谢知微,你这次休想讹诈我,我可没那么多银子付诊金。” 谢知微没有搭理她,揭开她蒙在眼睛上的布看了一眼,眼角伤痕可怕,她轻轻地按压了一遍惠和的眼睛周围,没有外面传说的那么吓人,想必那些传言,多是惠和让人散布的谣言。 谢知微收了手,她让杜沅打来水,待净过手后,对惠和道,“公主,你这眼睛的确不需要花太多银子,我原本也在怀疑,云华姐姐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如何能伤了你的眼睛呢!不知若是皇上知道,公主为了不去和亲,而布下这样的局,还把好好一只眼睛说成要瞎了,会不会治你的欺君之罪呢?” 常寿长公主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她震惊不已,也害怕不已。 “惠和,郡主说的是不是真的?” 如果果真如此,正如谢知微所说,朝中御史肯定会把惠和参成筛子,这就是欺君之罪,除非,惠和真的把一只眼睛不要了。 断臂求生,不是人人都能有这种大决心,大勇气! 惠和这种人,自然没有。 “胡说,谢知微,你少诬陷我,我的眼睛看不看得见,我自己不知道?” “既然你的眼睛总是看不到了,不如我给你用针吧,兴许还能看到一点呢,慢慢地说不准被我治好了呢?” 谢知微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惠和脸上的神色大变,她怎么可能信任谢知微呢?今日,如果伤她的不是曹云华,谢知微会这么好心地跑来? 正如谢知微所说,当曹云华的指甲掐到她的眼睛的时候,她也是大骇,将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挣脱开了曹云华。 一个人的眼睛若是被攻击,会第一时间条件反射地护着,若非高手,力量相当的话,又提前防备的话,一个人的眼睛很难被人弄伤。 这也是谢知微怀疑的地方,眼睛是人体身上最警醒的部位,哪怕有灰尘或是飞虫袭来,眼睛都会自主防备。 惠和算计曹云华,乃是有心算计无心,惠和会让曹云华把她眼睛弄瞎?再加上旁边还有彼此的丫鬟,断然不会出现这种变故。 常寿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做梦都没有想到,女儿居然会撒下如此弥天大谎,这可关系到和亲,大雍与娄国的盟约。 “端宪郡主实在是妙手回春,我儿惠和的眼睛全赖了郡主出手……” “好说!”谢知微笑了一下,“若公主的眼睛想要完全恢复,诊金需五十万两,虽说贵了点,可谁让伤的是眼睛呢?” 常寿脸色大变,谢知微这是掉进钱眼里去了吗?她神色僵硬,实在是笑不出来,“郡主,这是不是太多了点?” 谢知微轻轻地瞥了常寿一眼,“长公主殿下,这只是端宪的意思,云华姐姐到底愿不愿为长公主保守这个秘密,或者说,皇后娘娘那里愿不愿意接受长公主殿下的好意,端宪就不得而知了。” 常寿双手紧紧地握住拳头,她再一次体会到了背后无人的凄凉与无力,若非没有人护着她,区区一个郡主,怎么敢在她面前如此嚣张? 武安侯夫人在一旁目睹了这一切,知道自己的女儿是被惠和陷害了,她不由得怒火中烧,“长公主殿下,如今满京城都在传我女儿把你女儿的眼睛弄瞎了,想必宫里早就知道了,就不知,若宫里知道这一切都是惠和公主为了不和亲,会作何想?” “侯夫人,这事,就不劳夫人费心了,本宫自当进宫说明一切!”常寿气恼不已。 武安侯夫人至此才松了一口气,她朝谢知微福身感谢,谢知微哪里敢受,忙避开,伸手扶起了她,“侯夫人,端宪与云华姐姐情同姐妹,你这般教端宪情何以堪?” 既然惠和的眼睛没有问题,谢知微等人就不在此多停留了,外头顺天府的差役们听说后,也都各自散了。 站在大相国寺的廊檐下,曹云华看着满城的灯火,心头的滋味苦涩,“微妹妹,如果惠和的眼睛真的瞎了,我是打算就此去和亲的,天地之大,我都不知道我的未来在何方?” 谢知微早就看出,曹云华与武安侯夫人之间有了嫌隙,武安侯夫人见女儿出事,急得不得了,而曹云华对母亲却非常冷淡。 她很是不忍,“云华姐姐,这天底下再也不会有谁,比侯夫人对云华姐姐更疼爱,更盼着云华姐姐好了,能够在母亲的膝下长大,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喜欢一个人就一定要得到吗?你知不知道,这世上有一种喜欢,能够深厚到,只在一旁看着她幸福,便觉得自己也获得了幸福?“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579章 真美 武安侯夫人在一旁听着,抹着泪。 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的女儿居然会在情窦初开的年纪,喜欢上一个太监,竟然不顾羞耻地坚持要嫁给他。 陆偃位高权重,东厂心狠手辣,丧尽天良,这样的人,能招惹吗? 若云华真的能够与那人成就好事,家里的姑娘们,还能找个好婆家吗? 武安侯夫人心疼女儿鬼迷心窍,又担心她会给家里带来祸事,半年来,不曾睡过一个好觉,此时听谢知微这些话,不由得悲从中来,掩面而哭。 曹云华的心里顿时升起了愧疚,只想到自己这无疾而终的感情,感到阵阵悲哀,她还没来得及让那个人知道啊,不管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她都愿意跟着他,为奴做婢,一生无悔。 她什么都没有来得及说,她一直都在告诉自己,那天,她摔倒在地上,他应当是不知道的,当时她为什么以为他不想搭理自己呢?勇敢地追上去,跟他把话说清楚啊! 她现在想去说,可母亲寸步不离地跟着自己。 “云华姐姐,你觉得你还是曾经的自己吗?曾经的云华姐姐不是这样的,她从来不会让人为难,更加不会伤害自己的亲人,云华姐姐,是为什么呢?” 曹云华的脑子里,如同被人敲醒了一记警钟,有个声音在脑子里回响“我要是喜欢一个人,不管天涯海角我都会追上去,只要男未婚,女未嫁,我喜欢他,有什么错?哪怕他不喜欢,总有一天,我都要叫他喜欢上我!” 她记得是去谁家赴宴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这句话,当时听到的时候,她啐了一口,觉得说这话的人好是无耻,但听到之后,她就再也忘不掉了。 “微妹妹,我是不是很不知廉耻?”曹云华的心里充满了悔恨,悲哀,原本明艳的脸上没有血色。 她看着台阶下的地面,有种想要扑下去的冲动。 谢知微朝她存了死志的脸上看了一眼,不动声色地朝杜沅使了个眼色,杜沅微微倾侧身子,只要曹云华有异动,她能够快速出手相救。 “人这一生,孰能无过?云华姐姐并没有做错什么,我们盼着这世上,对我们好的人过得好,我们盼着他好的人过得好,我们便也过得好了。” 台阶的左边,种着一株海棠树,满树的花在夜色里,依然灿若明霞,她走过去,扶了一根花枝,深深吸嗅了一鼻子,笑着看向曹云华,“云华姐姐,你瞧,真美,这样开在枝头真美!” 曹云华的眼里噙满了泪水,良久,她点了点头,哭着笑出声来,身上一道无形的枷锁似乎就此被挣脱,虽难过,虽伤心,可执着被放下后,感到满身轻松。 “微妹妹,谢谢你!” 谢知微与曹云华就此别过,时辰不早了,她忙上了马车,萧恂在车上睡得非常香甜,马车驶出大相国寺所在的大录事巷,萧恂就醒了,他一睁眼看到谢知微正垂眸看着他,眼中是化不开的柔情,以为自己在做梦。 “湄湄?” 谢知微“嗯”了一声,听他声音有些沙哑,便将手边一盏半凉的茶递给萧恂。 萧恂坐起身,一饮而尽,将茶杯放好后,就坐在了谢知微的身边,提起她,就让她坐在了自己腿上。 屁.股下是萧恂的腿,谢知微百般不自在,萧恂却箍着她,不让她下去,将脸埋在谢知微的肩上,“湄湄,让我抱一会儿,我才做了个噩梦,好可怕!” 谢知微便不挣扎了,听他声音里是浓浓的悲伤,她忙道,“只是一个梦而已,又不是真的,梦醒了,就好了。” 萧恂却觉得好不了,他得把湄湄一直抱在怀里,真实感觉到她的存在,他才能好得了。 他做了个梦,梦到湄湄说的那个梦了,梦里,湄湄被萧昶炫那混蛋关在冷宫里,他率领燕北的兵攻进了京城,就是想要帮湄湄报仇,拿下大雍的江山,将湄湄从冷宫里救出来。 可最后的关头,他冲进宫里的时候,正好看到湄湄死了。 梦里,那一刻的心,痛得他生不如死,恨不得就此跟着湄湄去了算了。 要不是他答应过湄湄,要让萧昶炫和他新立的那个皇后在谢家的牌位前跪十年,他一定会追随湄湄而去,黄泉碧落,再也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 萧昶炫,萧恂记住了他,他记得第一次在宫里遇到湄湄,湄湄就朝萧昶炫下手,肯定是湄湄之前做了这个梦,气不过。 觉得自己知道了真相的萧恂后悔不迭,早知道,当初他就该帮湄湄一把。 马车出了南门大街,往北面行了一段路,便上了州桥,往东,便是小甜水井巷了。 谢知微再也忍不住了,挣扎着从萧恂的腿上下来,红着脸,“阿恂,我让朱叔送你回去吧?” “不要,湄湄,我今晚要看着你睡着了,我再走。” “为什么?”谢知微很是无奈,“你到底做了个什么梦?把你吓成这样?” “我做了个好可怕的噩梦,湄湄,你别问了,我不想说,一说,我怕我会哭出来。” 他苦着一张脸,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谢知微也不好强求,等马车进了东角门,在仪门处停下,谢知微下了车,决定不管他。 朱叔早就知道车上有人,他也不管萧恂,将马车停好后,卸下了轭套,将马儿牵去吃草和刷洗,留了萧恂在车里。 萧恂坐了一会儿,心情还沉浸在方才的梦里,若非湄湄好好儿在他眼前,他真的会觉得梦里的一切都是真实存在的。 他不敢想象,如果没有了湄湄,他会如何度过余生?这就好似,他不是一个完整的人,唯有和湄湄一起,他的一生才是完整的一生,湄湄是他的命,有湄湄在,他才是有血有肉的活人。 想到这里,萧恂便下了马车,他侧耳听着谢家的声音,避开人多的地方,朝湄湄的倚照院潜去。 正趴在院墙上的松风和竹影看到萧恂又来了,彼此对视一眼,忙默默地别过了头。 倚照院里,才从谢知微的屋里出来的窦秀娘顿时警觉,快跑两步翻身跃起,朝萧恂所在的海棠树上出手。 ------题外话------ 第四更!还有一章加更。 第580章 心疼 窦秀娘扑了个空,谢知微站在窗前,看到一道人影,猫一样地窜向黑暗处,消失不见,她顿时有些头疼,喊了窦秀娘,“秀娘,你回来!” 窦秀娘不甘心地朝那黑影消失的地方看了一眼,不得不回来,对谢知微抱拳行了个江湖礼,“大姑娘,那人是谁?” 谢知微欲言又止,不说吧,万一自己人打起来了,有个损伤怎么办? 眼看窦秀娘连武器都掏出来了,她很是羞耻地道,“不是宸王殿下,就是宸王殿下派来的人。” 窦秀娘吃了一惊,“宸王殿下回来了?” 窦秀娘不知道是陆偃从哪里找来的人,三十多岁,本名据说叫窦湘君,胆识过人,有勇有谋,使一杆方天戟,练就一手金丸弹绝技。 也正因此,谢知微才会担忧,这人,比起杜沅和杜沚,本事高了不止一倍。 “嗯,回来了,回头我让松风和竹影出来和你认识一下,免得将来你们不小心伤了自己人。” 窦湘君很是尴尬,她刚才太着急了,又感知到对方比她的实力高出太多,便格外紧张,倒是忘了探知那人的气息。 稍顷,萧恂回来了,谢知微正歪在榻上,让玄桃帮她擦干头发,他站在窗前,在窗户上敲了敲,谢知微主仆二人抬眼看去,玄桃吃了一惊,忙低下头。 谢知微披散着头发走了过去,她穿着一身桃红色的中衣,披了一件同色的夹袄,她长发垂落至股下,顺滑黝黑如玄缎,衬得一张小脸越发肤光胜雪,因养得极好,脸上泛着淡淡的粉,如花骨朵儿一般娇嫩。 萧恂看得眼睛都直了,目光在她的胸口溜了一圈,只有微微凸起的小馒头,他顿时羞得脸儿通红,别过一边去。 “你不打算回去睡觉了吗?”谢知微问道。 萧恂生怕谢知微这就把他撵走了,忙一撑窗台,翻了过来,可怜兮兮地道,“湄湄,我忙了一整天了,就早上的时候喝了一碗豆腐脑,吃了一根油条,到现在,还没有吃饭,我快饿死了。” 谢知微见不得萧恂装可怜,他说没有吃,肯定是真没有吃,当下也顾不上说别的,扭头就对玄桃道,“你去小厨房,给殿下煮一碗面条来。” 玄桃犹豫着,虽说郡主和宸王殿下是未婚夫妻,可毕竟未婚,且郡主年纪这么小,她怎么可能放心郡主和宸王在这深更半夜,独处一室呢? “郡主……”玄桃喊了一声,意有所指地朝萧恂看了一眼,同样可怜巴巴地看着谢知微,眼里流露出祈求之色。 她能不能让别人去给殿下煮面条?虽说这么晚了,宸王殿下哪里讨不到一口吃的,跑到姑娘闺房来,分明就是有所企图。 “湄湄,你这丫鬟忠心可嘉!”萧恂一点儿都不见外地往谢知微的床沿坐去,屁.股还没有落下去,突然弹跳起来,他都没有梳洗过呢,便毫不嫌弃地在脚踏上坐下来。 谢知微眨巴眼睛,对玄桃道,“你若是不放心,就让雨晴去。” 玄桃被看破了心思,脸红了红,走到门边,把门打开,往外头喊了雨晴过来,这下子,萧恂在谢知微屋里的事,她屋里的丫鬟们都知道了。 谢知微简直没脸到了极点,但萧恂觉得很好,他和湄湄明明是正儿八经的未婚夫妻,再过两个月就要成为真正的夫妻了,凭什么他来看她,还要偷偷摸摸呢? 谢知微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脸蛋儿羞得通红,不一会儿秋嬷嬷进来了,请萧恂到外头的屋里坐一会儿。 谢知微想了想,对秋嬷嬷道,“嬷嬷,这事儿,就不用让我爹爹和母亲知道了,省得他们担心。” 秋嬷嬷一心都为谢知微好,她把谢知微从小儿带大,待她若亲生,如今姑娘就要出阁了,她一直都很担心,姑娘与姑爷若是圆房,还得两三年时间,姑爷眼看十五岁了,到了知人事的年纪,若是将来闹出庶长子来,姑娘的脸往哪儿放? 若是姑娘和姑爷的感情深,姑爷愿意给姑娘脸面,将来就算有通房,但不让生下庶子庶女,岂不是好? 秋嬷嬷笑道,“姑娘不吩咐,奴婢也明白,姑娘和姑爷本就是未婚夫妻,眨眼就大婚了,便是老爷和太太知道了,也只会为姑娘和姑爷高兴。” 萧恂心说,湄湄身边都是些人精儿,这个奶嬷嬷年纪虽大,挺通达的,特别是“姑爷”二字让萧恂很受用。 雨晴很快端了一海碗鸡汤香菇面来,配了两三样爽口小菜,面上卧着一个鸡蛋,夹杂着几根青菜,看着就让人很有胃口。 只是这碗也太大了点,几乎和脸盆差不多大了。 谢知微嗔怪地朝雨晴看了一眼,雨晴看懂了姑娘的眼神,委屈不已,嘟囔道,“厨上的芸娘听说是给姑爷煮面条,就说姑爷如今是正……能吃的时候,便多煮了些。” 谢知微还能说什么? 萧恂已经欢快地拿起了筷子,正要吃,问谢知微,“湄湄,你吃不吃,我分一点给你。” “我不吃,你自己吃。”她边说,在桌边坐下,将几样小菜往萧恂跟前推了推,看着萧恂狼吞虎咽,她觉得比自己吃还要开心,直到她看到萧恂将一大海碗的面都吃完了,她不由得心疼起来。 “你多大的人了,忙什么事忙得连饭都吃不上了?“ 谢知微的语气里带着稍许责备,但萧恂听着却是非常受用,他的湄湄在关心他呢。 萧恂四岁起就一个人一直住在他东边的院子里,襄王爷把他视作眼珠子,但对他的干涉也很少,属于放养型,而他自小以来,容侧妃不出槛院,也极少许他去槛院。 可以说,他自小很是孤单,身边对他关心的人,多是下人。 少有人为了他,而用这种充满关切的责备的语气和他说话,萧恂喝完了最后一碗面汤,谢知微将帕子递给他,萧恂闻着帕子上的幽香,他还没有大婚,就觉得自己已经醉了,不想醒来。 四皇子府里,一大早,门房就收到了一张拜帖,送到西院这边的时候,萧昶炫还没有起身。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明天恢复正式更新! 今天本月最后一天,票票不要捏在手里了,赶紧投哦! 第581章 初吻 薛婉清觉得,萧昶炫这么一天到晚,连早朝都没有机会上,肯定不是个事儿,谁家的男人睡到日上三竿才起来? 拜帖是常寿长公主府送来的,是萧昶炫的亲姑姑,薛婉清秉着尊重人的原则,看了一眼拜帖,没有打开,递给了才起身的萧昶炫。 “清儿,你帮我看看!”萧昶炫一面在丫鬟的服侍下穿着外袍,一面道。 薛婉清打开来看了一眼,道,“常寿长公主邀请你我去长公主府赏花。” 薛婉清心知,赏花都是次要,主要还应当是为了惠和公主欺君,皇帝已经责令,让钦天监尽快选定吉日,娄国使臣不日回国,令惠和随使臣一起离京。 萧昶炫也想到了这一点,有些不悦,“姑姑找我有什么用?父皇只有姑姑一个妹妹,却不止有我一个儿子。再说了,要怪,只能怪惠和不知检点,做下这样不知廉耻的事来,她和娄国四王子有了首尾,不去和亲,谁去和亲?” 言语间很是轻蔑和不屑。 薛婉清听得很不舒服,她一个现代人,说实话,并没有把贞操看的有多重要,就算惠和和四王子有了那种事,但惠和是被陷害的,而且陷害她的人,就是姝宁,这能怪惠和吗? “殿下,您会去常寿长公主府吗?” “去吧,若是我不去,姑姑回头又会去父皇那里告我一状。” “那您去了,准备说这些话吗?” 萧昶炫听到了薛婉清话语里的不悦,他忙坐在榻上一把将薛婉清搂进怀里,“清儿,我哪里说得不对,你告诉我。” 薛婉清心知和萧昶炫之间,需要慢慢磨合,她的语气好了许多,“殿下,这对殿下来说是机会来了。殿下还记得汉武帝金屋藏娇的故事吗?” 萧昶炫的眼睛一亮,薛婉清道,“让殿下娶惠和,肯定是不可能的,当年馆陶公主为了让女儿当上皇后,与汉武帝有了这个盟约,殿下只需要帮助惠和,不需要让她去和亲,便可以向常寿长公主提出要求。” “那本宫要如何帮助姑姑?父皇已经册封惠和为公主,连离京的日子都快定好了。” “殿下,这就看人如何操作了。”说着,她凑到了萧昶炫耳边耳语几句,萧昶炫听得一阵心喜,扭头就含.住了薛婉清的唇.瓣。 薛婉清全身都僵硬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萧昶炫居然会对她有这样的举动,她才多大一点啊,现代这个时候,她还在读初中呢,这可是她的初吻呢! 比起搂搂抱抱,穿着衣服的那种,对她来说都不是个事儿,可接吻,就完全不同了,这是饱含情.欲的啊! 薛婉清不动的这么三五秒功夫,萧昶炫居然还喘粗气了,薛婉清给气得,一把推开了萧昶炫,气怒道,“殿下,妾身还没有及笄呢!” 萧昶炫的年纪却不小了,欲.望起来了,他有点难受,好在薛婉清力道有限,并没有将他摔得多难受,他转过身来,将薛婉清搂进怀里,“清儿,你别生气了,我,我是情不自禁。” 早上,一个小小的插曲,让薛婉清的心情有些不好,她忍不住想到,若是今日,对她做这些的是另外一个人,她会如何? 若是萧恂呢?她的心里升起了点点的喜悦,也让她明白了,原来,人的感情是没法被勉强的,她做过无数的心理建设,告诉自己,萧昶炫对自己有多好,有多好,萧恂算什么? 可是,真正到了这一步,她还是觉得难受。 想到这里,她转过脸,主动吻住了萧昶炫。 激.情来得很快,屋子里的丫鬟们吓得连忙长翅膀飞走,翠香看得目瞪口呆,等回过神来,只觉得身上一阵阵痒得难受,她忙招呼人离开,将门掩住。 薛婉清的手段自是多,末了,萧昶炫松了一口气,有些意犹未尽,只觉得自己真是捡到了一个宝。 他还以为,自己要等到薛婉清及笄才能解得了饥.渴,没想到,他的清儿还能做这些。 他不由得想到曾经在宫里的时候,听到的传言,说他父皇与薛太妃如何如何,他年少不知事,就偷偷听了一点,后来,也不知那天,他自己是巧合,还是鬼使神差,听说薛太妃在香屺亭里,他从旁边经过,听到了从帷幕围起来的亭子里传来的声音。 难道说,清儿这些手段都是从薛太妃那里学来的? 两人出门的时候,早已经过了辰时了,常寿长公主在府里等着,见两人姗姗来迟,萧昶炫红光满面,有着一种吃饱喝足的满足感,她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狠狠地瞪了薛婉清一眼,小小年纪学得如此狐媚,果然和宫里那个一样。 但眼下,常寿有事要求薛婉清,知道这女子年纪虽小,却智近乎妖,面儿上少不得要对薛婉清客气一些。 “去把我前儿得的那副镯子取来,本宫瞧着那成色和薛庶妃的肤色最配了,我老了,是戴不上了,惠和的手大,戴不上,本宫瞧着,与你正相配呢。” 说话间,侍女已经将常寿说的镯子拿了过来,用一个黑漆描金小匣子装着,很是贵重,常寿摆摆手,那侍女就将匣子递给了薛婉清。 薛婉清感受到了屈辱,常寿这么把她不当一回事,算什么? 萧昶炫并没有在意这些,他接过了匣子,“清儿,我帮你戴着试试。” 他打开匣子,见是一对蓝田玉手镯,色彩斑斓,翠色温润,纹理细密,果然是上品,他举着镯子,握住了薛婉清的手,正是这只手,今日,让他体会到了人生的极致,他不由得轻轻地捏了一把这手。 常寿看到了,视若未闻,对薛婉清道,“薛庶妃,你从前在闺中时,就和惠和关系极好,如同亲姐妹,若非家中变故,说实话,庶妃,实在是委屈你了,以你的人品才情,在老四身边,少说也要侧妃的位置,可见,红颜薄命,这话没错。” 薛婉清深吸一口气,她一向瞧不起常寿,觉得这长公主,一手好牌,打得稀烂,而如今看来,大约正是真正的天之骄女,故而才会活得如此肆无忌惮。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582章 倾心 “婉清多谢长公主抬举!”薛婉清起身,行了个福礼,倨傲地坐下。 常寿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新染的指甲修得非常齐整也非常好看,她笑了一下,“薛庶妃,本宫相信,你也不忍心看着惠和远嫁吧?你提个要求,只要你能做到将惠和留下,本宫可以帮你。” 薛婉清再次感到了耻辱,她听懂了这意思,常寿公主是想她提要求,将她的位份从庶妃提到侧妃吧? 薛婉清不由得嗤笑了一声,“好啊,长公主殿下,我就提个要求好了,自古妻以夫贵,我庶妃不庶妃的,无所谓,主要还是殿下,不知长公主殿下,可以帮我们到哪一步?” 常寿不由得深深看了薛婉清一眼,她原以为,薛婉清会提要求,升她的位份,这对常寿来说,简单不过,她去庆寿宫讨份恩旨,但如果让她帮萧昶炫,这涉及到朝堂,她怎么有这个能耐? 皇后还生了嫡子呢! 萧昶炫见常寿不说话了,心说,清儿果然是神机妙算,算到了姑姑要他做什么,也算到了姑姑帮不了他。 “姑姑,说起来,去和亲,也的确不应该是惠和表妹的事,自古和亲都是公主的责任,惠和表妹也算是在代过,要侄儿帮一把,不是不行,正如清儿所说,大家彼此帮忙,都应该是礼尚往来。” “你想如何?” “侄儿听说,这次去南边督种占城稻的钦差大臣是东平伯,姑姑与东平伯是夫妻,如果姑姑能够说服东平伯请旨皇上,让侄儿一道去见识历练一番,侄儿一定竭尽全力帮姑姑。” “你有什么好办法?”常寿问道。 “父皇已经下了圣旨,但和亲这种事,一向应当讲究你情我愿,我相信,如果娄国四王子更加希望去娄国和亲的是一位真正的公主,而姝宁应当是他最倾心的人选。” 常寿看着萧昶炫,好似在看一位陌生人,姝宁与他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啊,母亲如今被囚居冷宫,当兄长的不保护好妹妹,反而把她往火坑里送? 不过,常寿很快就适应了,别过脸,嘲讽地笑了一下,这不就是皇家吗?哪有什么亲情可言,当母亲的都不护着孩子,别说当哥哥的护着妹妹了。 “你说说看!” “长公主殿下,不知您最终可曾查出来了,到底是谁,坏了惠和公主的事儿?” 常寿愣了一下,不答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听说当日惠和的手里只有一张字条,她一去滴翠岩,就着了人的道,在此之前,到底是谁在滴翠岩出现?” 常寿眼眸中闪过幽光,没有说话,她只问道,“这很重要吗?” 薛婉清道,“重不重要的,长公主殿下说了算,我和四殿下言尽于此,至于,如何让娄国答应,若是长公主殿下做不到,四殿下也能帮衬一二。” 娄国到了这时候,自然不会轻易答应,对惠和来说,与四王子有那么一腿,是一件生死大事,可对四王子来说,恐怕不过是一场野战。 不值得说什么。 如果真要计较,那就是着了人的道,让人有那么一些不爽。 常寿很快就将完颜宗望请来,将换人的事说了,她深深地望着完颜宗望,“二大帅,您知道,惠和是我唯一的孩子,如果没有了她,我恐怕活不下去。” 完颜宗望朝常寿的肚子看了一眼,笑了,“殿下,如果殿下感兴趣的话,本帅倒是不吝啬,帮殿下一个忙。” 常寿别过脸去,不理会完颜宗望的玩笑话,“二大帅,如果我有什么可以做交换呢?” 完颜宗望站起身来,不在乎屋子里还有侍女下人,坐到了常寿的身边,搂着常寿,“如果殿下是拿自己做交换,本帅会考虑,不过,想必不是,若殿下肯跟着本帅去娄国,惠和公主留下来,也是母女生别。” 常寿站起身来,甩开了完颜宗望,背对着道,“二大帅,本宫必然会有令二大帅心仪的条件,请二大帅稍微等等,且做好换人的准备。” 她转过身来的,对着完颜宗望,凄凉一笑,“本宫虽然贵为长公主,母亲贵为太后,兄长是当今皇帝,可是,二大帅也看到了,本宫比衮国都不如,二大帅,从本宫这里,二大帅能得到什么好处?” 常寿很是后悔,短暂的情.欲过后,便是无尽的后悔,当初,她本来是为了报复蒋献,谁知,蒋献根本不在乎,做完了戏后,也不来长公主府了。 她也意识到了,她连自己的女儿都保不住,外头的人为何要把她当回事?蒋献以为娶了她,伯府会变成侯府,谁知,这么多年,她也没有为东平伯府争取到什么,蒋献有什么好在意的? 蒋献自己本来也有嫡妻。她说白了,还是强行硬塞到人中间去的。 东平伯府里,阴氏亲自服侍东平伯更衣,声音轻柔地道,“听说娄国二大帅又去了长公主府,伯爷不如稍微去晚一点,省得撞到了什么不该撞到的。” 说到这里,阴氏的眼泪都快出来了,“伯爷和长公主原本该是一对神仙眷侣,是妾身不好,害得长公主如今对伯爷多有误会,妾身想着,长公主心中还是有伯爷的,如此这般,定然是想让伯爷着急,并没有真的做对不起伯爷的事。” “哼,自古公主有几个恪守妇道的?本朝倒是出了两个好公主,只可惜啊……”东平伯叹了一声,见阴氏还要说话,他摆摆手,“好了,不要在本伯跟前说这些了,本伯心里有数。” 东平伯见到常寿长公主的时候,常寿脸上还有未来得及散下去的红潮,他看了一眼,心中嗤笑一声,行大礼,“臣蒋献见过长公主殿下!” 常寿只觉得心中一阵刺痛,她歪在榻上,抬了抬手,“起来吧,赐座!” 东平伯在凳子上坐下,问道,“长公主殿下召见臣来,不知有何吩咐?“ 常寿道,“本宫听说皇上点了你督促南边的占城稻耕种,你准备一个人去吗?可有合适的副手?”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583章 送嫁 常寿这话一问,东平伯便明白了,“不知长公主殿下可有推荐的人选?” 常寿也不跟他多废话,将与萧昶炫的交易说了,“本宫如今别无所求,只要能够留住惠和就好,你既然去南边,选谁不是选?若能选四皇子殿下,不是在帮本宫,而是在救你自己的女儿。” 阴氏为东平伯生了两子一女,均是养在自己的膝下,感情极深,唯有惠和,一直养在长公主府,因了老太太的厌恶,东平伯对这个女儿感情有限。 但,父女血浓于水,东平伯怎么会不心疼这个女儿呢? “臣知道了,臣会尽力而为!”东平伯道,“长公主殿下,臣有一事请教,若是长公主殿下将惠和留下,将来,她的婚事该如何考量?” 这是常寿暂时来不及想到的,但无论如何,惠和肯定不会嫁给一个平头老百姓,她皱了皱眉头,“本宫暂时不知,但无论如何,本宫都不会让她去和亲。” 萧昶炫等人先后进常寿长公主府的事,陆偃转眼就知道了,此时,他顾不上别的,在向皇帝禀报萧恂的婚事,“皇上,皇太后传下懿旨,宸亲王的婚事由礼部负责张罗,聘礼从内藏库出。” 这就相当于是让自己多养一个儿子了,且肯定不得低于亲王的标准。 皇帝气怒不已,但无可奈何,这是自己老母亲的要求,都下了懿旨了,他还能怎么办? 皇后娘娘那边,给谢知微准备了一百二十八台嫁妆,正让人拿了单子在清点,准备让人送过去。 皇太后听了,高兴不已,生怕谢知微的嫁妆压住了萧恂的聘礼,又开了私库,嘱咐胡嬷嬷,“哀家那些,将来都准备给老四,老四将来估摸着也是要留给阿恂,眼下正是用得上的时候,你去挑些好的,送过去,眼看到了纳征日了,可别礼薄了,惹人笑话,给阿恂丢脸。” 胡嬷嬷笑道,“奴婢这就去办,奴婢还记得,几天的功夫,宸王殿下被襄王爷抱进宫里来给皇太后看,那才多小一点儿啊,如今都要娶亲了。” “这门亲事哪儿都好就是微丫头年纪太小了一点,哀家怕是看不到我的重孙子了。”皇太后说到这里,看向外边庭院里的天空,她在心里喊道,姐姐啊,我这一生终究是要对不起你了! “端宪郡主的医术不凡,将来是皇太后的孙媳妇,随时都能叫进宫里来给皇太后诊治,皇太后将来能活九十九呢!” “好了,你少哄哀家开心了,哀家的身体,哀家心里有数,哀家这一生,把该享受的,不该享受的,都享受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阿恂的婚事,你得帮忙盯着些,不许叫礼部的那帮人给混弄了。” 胡嬷嬷知道,皇太后的意思,从内藏库出银子,皇帝恐怕会舍不得,皇太后是怕被皇帝给糊弄过去了。 三日后,皇帝再次下旨,因惠和公主身体有恙,不能和亲,命二公主姝宁以嫡公主的身份和亲娄国,十日后,随娄国使臣离京。 二月二十九日,娄国使臣离京,姝宁的嫁妆从皇宫里出来,在五丈河上了船,一路西行。 那一日,谢知微也去五丈河的码头,她看到姝宁的两只眼睛肿胀得不能看东西了,回来的路上,她与元嘉和绫华坐同一辆车,看到元嘉脸上红肿的五根手指印,不由得大吃一惊。 “是姝宁打的,说和亲本来应该是大皇姐去,凭什么让她去?”绫华气愤不已。 元嘉道,“你也别怨她了,她说得本来就有道理,我是大姐姐,和亲的话,原本是该我去。谁也不想去和亲,我当然也不想,可若是大雍有这个需要,我义无反顾。” 但,元嘉是嫡公主,母族又是武安侯府,从始至终,不会有人这么没有眼力劲儿,让元嘉去和亲。 谢知微从一个暗屉里拿出了一玉盒药膏,用帕子沾了点茶水,将元嘉的脸清理赶紧后,将药膏给她抹上了。 元嘉的脸本来火.辣辣地疼,此时,清凉的感觉传来,疼痛渐减,真是灵丹妙药。 “本来说是惠和,惠和到底是谁设计得与娄国四王子殿下那样的?”绫华好奇不已。 谢知微擦了手指头,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一饮一啄,自有天定,虽说不知道为何二公主会那样,但当日,设计惠和公主的,的确是二公主。” “不会吧?”绫华惊讶不已,不过,想到谢知微和宫中那位的关系,绫华一点儿也不怀疑谢知微的话。 她不由得唏嘘不已,她和元嘉与姝宁自小就不亲,但,今日姝宁远嫁,她们心里很不舒服,自然要来送一程。 三人聊了几句,路过清乐茶坊的时候,朱叔将速度降了下来,“姑娘,茶坊里的糕点好像刚出锅,要不要买一点带回去?” 清乐茶坊最近请了个北边的师傅来做糕点,推出的几样糕点茯苓饼、驴打滚、绿豆糕、枣泥酥和桂花糕都很受欢迎,京城里的人最近每天有了新鲜事做,便是排长队买糕点。 谢知微便对两位公主道,“元嘉姐姐,绫华姐姐,要不,我们去清乐茶坊坐一坐,顺便用点糕点再回去?” “好啊!” 两人一直听说清乐茶坊的糕点好,也派人出来买过一两次,到底没有把品种尝齐全,既然清乐茶坊是谢知微的店,今日可要好好尝尝。 三人也没有去雅间,选了个僻静的地方坐着,背后是一从窗外牵进来的藤萝架子,遮挡住了她们这一桌,成了个闹中取静的好位置。 谢知微要了一壶明前龙井,绿茶芽叶细嫩,香而味醇,吃完甜甜的糕点之后,再饮一杯明前茶,实在是人生清福啊! 三人都很惬意,自然不会去说姝宁这种令人心情不好的事了。 正边看着窗外,边享受午后悠闲的时光的时候,突然,藤萝背后传来一道嫌弃的声音,“这就是这些人排队买的糕点?” 说话的是一个女子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道熟悉的男子的声音,“清儿,你再尝尝这个?”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584章 纳征 女子应当是又尝了一口,难以下咽,“我天,这怎么吃啊?这真是贫穷限制了想象,他们是没有吃到好东西了,这才把这种糕点当个宝?” 此时,三人都听出对方是谁了,好巧不巧,萧昶炫和薛婉清来了,正坐在三人的背后,隔了一个藤萝架子,实在是太败兴了。 绫华以为对方买的糕点,和她们三人不是一种,便偷偷地扭头,透过叶片的缝隙间,看了一眼,分明就是一样的糕点啊,兴许还是一个锅里出来的呢,可薛婉清却格外嫌弃。 “殿下,清儿想起来了,清儿可以在京城开个糕点铺子,只可惜,清儿手里没有这么多资源。” 萧昶炫手里还有些资源,忙道,“清儿,你要是想开糕点铺子,我帮你。” “嗯!不过,我要先回去试试,自己先做一点出来。” 古代,没有烤箱,也没有打蛋器,没有搅拌机,甚至,京城里还没有奶牛,如果想批量做西式糕点的话,突然发现,其实不具备条件。 但薛婉清还是决定一试,如果成功了,哪怕不开铺子,对她来说也是资源,可以拿出去结交权臣贵人。 谢知微心头一动,她们吃的糕点可以说是最好的口味了,这师傅是萧恂从北边带来的,准备她嫁进襄王府后,让她先适应北边的糕点口味,因一时半刻,婚期没到,这师傅便来清乐茶坊卖几天糕点。 这师傅是个和尚,在天雄寺做过火头僧,是云德大师推荐给萧恂的,有这人在的时候,天雄寺的素斋,据说远近有名。 薛婉清居然还嫌弃不好,谢知微很想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不一样的糕点出来,也好让她知道,薛婉清到底是什么来路? 娄国的使臣终于送走了,三月二十日,北地再次传来捷报,宸王殿下亲自率兵攻进了幽州城,北契军队退到了檀州,燕云十六州,大半壁江山,已经落入到了宸王的手中,朝中需要派文臣进驻,治理这片失而复得的山河。 燕云十六州,定名为河北,为萧恂的藩地。 此时,萧昶炫已经到了平江府,住在衙门里头,他从邸报上得到了消息,专门要来了一张堪舆图,看着被着重标识出来的燕云十六州,眼珠子都红了。 太祖皇帝曾经留下遗训:“大雍诸籓,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但有个例外,大雍臣民,谁若是能够收复失地“燕云十六州”,若萧氏子孙则封亲王就藩守国门,若非萧氏子孙,则封异姓王,就藩守国门。 一直以来,大雍皇室也非常担心,收复燕云十六州的不是萧家人,异姓王,毕竟是卧榻之侧的他人酣睡。 此时,最郁闷的还不是萧昶炫,是北契人。他们得到情报,宸亲王明明在大雍京城出现,有人亲眼所见,等他们开始攻打的时候,却发现,冲在最前面的就是宸亲王。 但凡与宸亲王交手过的,没有人能够忘得了那双能够催魂的眼睛。 那是一双好看的凤眼,眼中好似装了一轮小太阳,可是,只要被这小太阳的太阳光照亮的,就没有能活得过下一眼。 若非如此,北契人都要怀疑,宸亲王是不是有个孪生兄弟了。 三月二十六日,是纳征的日子,头一日,萧恂从西边赶回京城,但不管西凉,还是北契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聘礼从襄王府出来,第一抬聘礼刚刚进了谢家的大门,最后一抬还没有出襄王府。 红色的抬盒,抬盒上的红绸用金线绣成的龙凤呈祥的图案金灿灿的,华贵至极。 第一抬里头是册封谢知微为亲王妃的金册和金印,这是权力的象征,惹得人眼热。 第二抬里是亲王妃冠服,最上面是珠翠九翟冠,左右两只衔着东珠的金凤,用红宝石点缀的两只眼睛,熠熠生辉。 底下是折叠整齐的四合如意云纹红大衫,金绣云凤联珠纹青霞帔,金钑云凤帔坠,金绣团凤纹桃红褙子,金绣团凤胸背青鞠衣,玉谷圭装在黄色锦套里,放在一边。 一共两百五十六抬聘礼,将谢家从正院到庭院,到正堂及后面的穿堂都占得满满的,每一抬盒里不是稀世珍品便是内造之物,哪怕有钱,在外面也买不到。 “哎呀,以前别人说起家里出了个王妃什么的,说起那见的世面,都说是泼天的富贵,我就在想啊,什么才是泼天的富贵,我今日才算是见识到了。”钱氏激动得,好似这些聘礼都是给她的。 袁氏则急得满头大汗,家里的嫁妆才刚刚清点好,也装了两百五十六抬,还没地方放呢,这下好,又来了两百五十六台,这得去请禁军来帮忙看着吧? 袁氏去找谢元柏商量,把自己的顾忌说了,“这都是内造之物,有些还是皇太后、皇后赏赐下来的,若是搞丢了,那就不是钱财的事了。” 谢元柏想了想,“除了金册金印,和大婚日要穿的冠服,其他的聘礼,全部装起来,等湄湄婚后,让湄湄带回去,给她留着当私房?” 袁氏也觉得这样极好,襄王府的手笔是真大,这聘礼给得实在是太厚道了,若是能够全部给湄湄留着做私房,实在是太好不过的事。 原本纳征之后就是请期,但钦天监已经看好了吉日,便略过了这一茬。 京城里自从襄王府下了聘礼之后,每日里津津乐道的都是宸亲王的大婚。 眨眼到了四月十六日,是谢家送嫁妆的日子,一抬抬的嫁妆从谢家出去,将谢家与襄王府之间的街道连成了一片片的红色,十里红妆不过如此。 四皇子府里,薛婉清正做好了一碟子蛋糕,不是很成功,但口感还不错,上面加了一点稀罕的水果,略有些酸味,翠香尝了一口,很捧场,拣薛婉清喜欢听的话说,“庶妃,很好吃,比上一次的又好吃多了。” 薛婉清懒得说话,她心里越来越多的挫败感,这么个穷旧的世界,要吃一口糕点都吃不成,没有打蛋器,鸡蛋便没法打出泡沫来,没有酵母粉,用老面发出来的面团总是有股酸味,没有电饭锅或是烤箱,便没有恒定的温度,她如何才能做出蛋糕或是面包?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嗯,大婚总算是来了! 亲们,你们手上的票票可以投出来了哦,么么哒,爱你们! .... 第585章 送妆 只是聊胜于无而已。 院子里,不时传来窃窃私语声,今天发生什么事了吗? 薛婉清有些烦躁,朝翠香看了一眼,翠香忙出去,听了一会儿进来了,道,“庶妃,今天是谢家送妆的日子,听说,郡主的嫁妆可真丰盛,抬盒走了快两三个时辰了,还都没有完,听说抬盒里装的,都插不进手了,谢家大夫人还说,好些今日抬是抬不完的,先放在谢家,来日等郡主去北边的时候,再送过去。” 薛婉清叹了一口气,“养女儿,亏成这样,这是何苦呢?” 也不知道谢家怎么想的,又不是养了谢知微一个,后头还有两三个呢,都备这么厚的嫁妆,难道要把谢家掏空? 只可惜,外祖父不听她的劝,把她当个外人,如若不然,她还是愿意看在五年的养育之恩上,指点外祖父几句。 她到底不是书上的薛婉清,原身是觉得在谢家五年,谢家并没有真心对待她。再加上,冯氏一天到晚在原身面前抱怨谢家如何如何亏待她,有些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日复一日,原身对谢家只有仇恨,并没有半点感恩之心。 而薛婉清,对她来说,她在这里,若有真心相待的人,她不妨把这里当做第二个故乡,如若不然,她只是一个过客而已。 是的,过客,她原以为,自己在这里可以建功立业,如果能够运用她的才识,宣导起一场工业革命,提升大雍的国力,未尝不可。 可是,一些事,想起来简单,做起来着实难,特别是,她爱慕的人,对她不屑一顾,而萧昶炫,对她虽然好,但不是她的菜,堂堂皇子,毫无传说中的文韬武略,眼看及冠,依旧毫无建树,薛婉清难免失望。 难道,她的一生,要和这样的人捆绑着度过? 薛婉清觉得自己做不到。 怀远侯骑马从襄王府门前经过,谢家的嫁妆正一抬一抬地往东边的五座大门里进。 原本的黑漆大门,自从萧恂被封为亲王后,就改了门厅,九行七列金钉闪烁着刺眼的光芒,满京城里头,一座王府,两座王府大门,也唯有襄王府了。 萧恂一身大红色的广袖长袍,站在大门口,笑得嘴都裂到了耳朵后面去了,他看着这一抬抬嫁妆,不停地嘱咐,“小心点,别碰坏了。” 墨痕站在他的旁边,每一个从门口经过的抬夫都能拿到一份封红,里面是五两银子的小额银票。 被雇过来的抬夫们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大手笔,做起事来越发小心翼翼,出去后,没有一个不说郡主的好。 怀远侯远远地看到萧恂的笑脸,猛地抽了一记马鞭,飞快地朝家跑去,等到了侯府,他将马鞭和马僵扔给了随行的小厮,冲进了书房。 书房靠东边的小耳房里供奉着一尊佛像,佛像的脸上,有一双好看的凤眼,雕刻得栩栩如生,他先是在佛像前跪下来,虔诚地叩首行礼,之后,转动佛像,书房中两个书架的中间,便出现了一个通道。 怀远侯朝通道里走去,走过了一箭之地,绕一个弯,再往回走,不久,便闻到了一阵刺鼻的血腥味,他皱起了眉头,再走了一段,一道大门徐徐打开,里面俨然一座庭院。 庭院的榻上,躺着一个眉眼酷似怀远侯的青年,他赤着膀子,靠左肩处,绑着绷带,血依旧渗透出来,不透风的地下,到处都弥漫着刺鼻的腥味。 听到动静,青年翻身起来,不小心触动了肩上的伤,他龇牙咧嘴忍住了,落地跪下,“父亲!” “失手了?”怀远侯站在青年的面前,声音平淡无波,不待青年说话,他便一脚朝青年踢去,青年侧身避开了伤口,后背中了一脚,反身撞在榻上在,正中左肩,伤口再次撕裂,血如泉涌。 青年趴在榻上动弹不得,他不由得想起了很久以前,还是孩童的时候,父亲让他徒手与狼搏斗,他心生怯意,对抗的时候,躲避多于进攻,虽然最后还是他赢了,但后来,父亲的每一鞭子都抽在狼撕咬留下的伤口上,鞭鞭见骨。 “我让你退让了吗?若是再敢不听我的,这就是下场!” 青年的耳边还回响着当日父亲说过的话,他的眼中闪过一道强烈的恨意,眼底都红了,挣扎着起身,慢慢地移动步子,双膝缓缓落地,再次跪下来,咬着牙道,“孩儿不敌宸王,被他身边的高手射伤了。” “能够射得着你的人不多,是谁?” 下人们搬了一把太师椅放在庭院里,韩振坐下来,手中端着一杯茶,无视儿子韩落轻身上汩汩而出的血,以及空气中夹杂的血腥味,闲适得好似在与好友聊天。 “应是温应寒。” “他来京城凑什么热闹?” “听说,他馋郡主酿的桃花酿,自从出京之后,就找到了宸王,一直赖在他的身边。” “此人不可留。”韩振淡漠地朝韩落轻看了一眼,起身走出几步,又停下来,偏头斜睨,“尽快养好伤,趁着这次萧恂大婚,将他留在京城,若再失手,你看着办!” “是!”韩落轻强撑着,待韩振走出了通道,便两眼一闭,倒在地上。 “公子!”剑童沧海冲了出来,连忙扶起了韩落轻,他急得眼里都冒出泪来了,“公子,奴才带公子去看大夫。” “不,不用,上,上药就行了。”韩落轻忙止住了沧海,“我,我死不了。” 若是死了,未必不是一件好事。韩落轻陷入昏迷前,最后一缕神思便是,他若是死了,会如何? 人生四大喜事: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他乡遇故知,久旱逢甘露。 萧恂在院子里转来转去,心想着,他这一生,金榜题名是想不到了,也没必要,顶级权贵了,何必和寒门学子们争那点子虚名呢? 他乡遇故知也不必了,大雍是萧家的天下,大雍军队所到之处,便是他的故乡,而久旱,眼下与他何干? 所以说,最后,就只剩下他最在意的洞房花烛了,即便有名无实,也无妨啊! 只要想到从此以后,就能和湄湄住一个屋檐底下,随时随地,想见到就能见到,想牵手就能牵手,萧恂就激动得想在床上打滚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586章 喜庆 谢家在西边的套间里,安放了一张千工满雕拔步床,紫檀木材质,外边雕梅兰竹松,里边雕形态各异百子,做工精致无比。 这张床,没有上十年的功夫,做不出来。 世家大族,姑娘从落地的那一刻开始就在准备嫁妆,特别是一些大型家具,比如床,柜子,没有个十年八年的功夫,做不出样子来。 定了婚期,在外头大肆采购,买嫁妆这种事,对他们来说,是一件极为丢脸的事。 萧恂拍了拍这床,“这床,改日我去北地,好生给我运过去。” 萧恂话音方落,谢家留在这边准备后日嫁妆的婆子便笑道,“姑爷说笑了,哪有娘家给姑娘备嫁妆床,只备一套的?姑娘还有两张这样的床,一份嫁妆,昨日就起身去了北边了,姑娘身边的紫陌姑娘,早些日子已经出阁了,随夫婿赵二管事,早就去北地了。” 紫陌和赵铵去北地,是松风联系范文成安置的,正好遇到萧恂在北地打了胜仗,因婚期近了,他一路往回赶,路上还遇到了韩振的截杀,便把消息给错过了。 萧恂背着手站在床前,一时间陷入了沉思,他一直害怕面对这个问题,湄湄在京城生活了多少年了?哪怕中间去博陵崔家,那也是娇生惯养啊! 北地有什么呀?一到冬天,漫天大雪,下得人眼睛都睁不开。 他原以为湄湄心里是抗拒的,却没想到,她一早就在做准备了。 他越发想湄湄了! 次日,谢家请了全福嬷嬷来铺床,请的是武安侯夫人,满京城里,没有谁比武安侯夫人更有福气了,公公婆婆和娘家父母均是双全,夫妻和谐,儿女双全。 早在谢家的婚期定了的时候,武安侯夫人便在婆婆的关照下,讨过袁氏的口气。袁氏原本是想请娘家嫂子的,可考虑到,娘家毕竟是武将,而武安侯夫人是命妇,自然比娘家嫂子更有福气。 新娘子的一应嫁妆该布置的,都布置了,整个凝晖堂,连带后面的泽兰院,均是一片红,廊檐下的大红灯笼,头一天晚上就点起来了,东边一片都红彤彤的,喜庆极了。 萧恂歇在了久麟院,他翻来覆去地睡不着,索性起来了,又去了凝晖堂转了一圈,凝晖堂前面是个三间,明间中间设座,东边的次间安床,靠南边的窗下设榻,靠北又隔了两个小间出来,一个是谢知微的书房,一个是药房。 而西次间与明间中间隔了个过道,穿过过道,便是贤政堂,靠西边是书斋,后边是一个小小佛堂,紧靠着佛堂边上,是一间起居室,里面安置了一张黄花梨镂雕螭龙纹月洞门罩式架子床,以备平时午休。 床上已经安放了被褥,似乎随时在等主人亲临,他越看越是喜欢。 高兴之下,萧恂便一口气跑到了槛院,近了,他才知道有些害怕,但看到槛院里,母亲一向起居的屋子里还有灯火,他便鼓起勇气朝前走了两步。 屋子里,容侧妃卸去了钗环,正穿了一件妃色夹袄歪在榻上看书,容嬷嬷坐在一旁做针线,花楹在旁边又加了两根烛火,听到容氏道,“你出去看看,殿下来了。” 花楹吃了一惊,也满心狐疑,等到了门口,打开院子的门,果然看到萧恂在门口转悠,她不由得心疼极了,“殿下来了,为何不叩门啊?” “我怕打扰到母亲。”萧恂挠了挠头,很是羞涩,他不好意思地撩起袍摆,便迈进了门槛。 萧恂快步走到了门口,又很紧张,花楹在后面打着灯笼,见此,轻声道,“殿下进去吧,娘娘都等着呢!” 萧恂这才走了进去,看到母亲,忙扑了过去,跪在跟前,唤了一声“娘”,容侧妃摸摸他的头,让他起身,“怎么这会儿来了?明日就大婚了,从此后,你就是大人了,你不好好睡觉,养精神点儿,明日怎么迎亲?” 萧恂只觉得一颗心欢悦得不受控制,他欢喜极了,“娘,我睡不着。我方才起来又到处看了看,谢家的人把里里外外都布置得是真好,我好担心,大婚之后,我都舍不得去北地了。” 容侧妃不由得大笑起来,指着萧恂对容嬷嬷道,“你说,这算什么?温柔乡,英雄冢,这话真是没说错。” 容嬷嬷也笑道,“殿下若不想去,就不去。殿下成日里在外头打仗,虽说传回来的都是好消息,可娘娘心里也依然担忧啊!” 但凡萧恂离京,容侧妃念经礼佛的时间就会加长,虽然她谁都没有说,但明眼人都知道,她这是在担心儿子。 可是萧恂想到自己的身世,他做不到不去。真相总有大白于天下的那一日,若将来,纸包不住火了,他难道要引颈就戮? 从前,他舍不得母亲陪着他死,今后,还有湄湄,还有谢家,还有他和湄湄的儿女。 萧恂想到这里,心里就一阵阵的钝痛,他握住了母亲的手,“娘,很快了,最快年底,最迟年初,我就可以把娘接走,我们一起去燕京去。父皇当年说,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父皇一生都在警惕北契,结果被内贼逼死,儿子要完成父皇的遗愿,若将来……,我们就定京燕京好了。” “好!” 次日,离大婚还有一日,谢知微的几个小姐妹约好了一起来,给谢知微添妆,郑靖霜拿来了一盒子宝石,里头有金刚石、翡翠,蓝田玉等各种各样的玉石,嫌弃一般地递给谢知微。 “我本来给你挑了一根玉簪,谁知,母亲非要让我拿这些来给你,说是放在库房里年头也久了,明珠蒙尘,送给你兴许还有点用处。” 元嘉等人听得咂舌,对郑靖霜道,“表姐,姑姑要是有用不完的宝石,给我们啊!” 谢知微翻了翻,明白了衮国长公主的心思,吩咐玄桃将匣子收起来,对郑靖霜道,“那我就不客气了!” “客气什么呀,我母亲日常都不出门,每日里若是不会客,连首饰都不戴,每天就在校场上练枪法。哦,对了,母亲还说,让我问问,最近一个月,你都没有到家里去了,记得功课不要落下。” ------题外话------ 第二更! 第587章 外祖 “嗯,我会的。” 郑靖霜说完,又摸了一个赤金镶各色宝石梳篦递给谢知微,“这是清涵让我带给你的,她说知道你不会怪她,但她还是很想跟你说,今后一定还要来往的。” 前不久,张清涵出阁,谢知微并没有去送嫁,但让郑靖霜给她带了一对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添妆,如今,这梳篦想必是张清涵走前留给郑靖霜的。 谢知微心里很是高兴,她在倚照院设宴款待姐妹们,送她们离开后回来,她站在院子的门口看着倚照院的一草一木,渐渐地眼中有了泪水,这一刻,她才感受到,就要离家的那种不舍与难过。 藤萝架子下的秋千,是她三岁那年父亲为她亲手做的,她长大后,父亲不在家,母亲安排人为她加固过一次,后来用到了现在。 屋后的秋海棠已经逾百年了,不知道是哪一位先人种下的,每到夏天的时候,如盖的树冠将院子遮住了一大半,倚照院里总是凉爽如秋。 这便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她在谢家先祖的庇护下长到了这么大。 正心中难过不已,丹枫一路小跑着过来了,气喘吁吁,来不及行礼,就道,“姑娘,快,快,崔家老太太已经来京了,到门口了,太太请姑娘快去迎接。” 谢知微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直到玄桃轻轻地推了她一把,担忧地喊道,“姑娘!” 谢知微这才惊醒过来,跳起来就往前面跑。 仪门口,袁氏正要跪下迎接崔老太太,被老太太身边的嬷嬷拦住了,“夫人乃是正一品晋阳国夫人,这可使不得!” 袁氏含着热泪道,“嬷嬷快别这么说,若没有崔姐姐,没有大姑娘,哪有我今日?” 崔老太太从马车里露出满头银白色的头发,谢知微一眼就看到了,她放缓了脚步,看着那慈祥的面容,喃喃出声,“外祖母!” 似乎心有感应,老太太抬起头来,一眼看到了外孙女儿,她记忆中的外孙女儿还那么小一点,小时候睡在她的碧纱橱里头,半夜里做噩梦,喊着“娘”醒来,哭着要外祖母,如今竟然已经这么大了,亭亭玉立,已是楚楚动人了。 老太太的眼泪一下子就溢出来了,她连忙从车上下来,动作快得把康氏都快吓晕了。 谢知微已经冲了过来,抱着老太太就跪下来了,“外祖母!” 她以为出阁前都看不到外祖母了,外祖母七十岁的高龄啊,怎么就能从博陵赶到京城来? 人老了,都想叶落归根,谁也不想做个异乡孤魂,因此不会轻易出门,以防没能魂归故里。 可是,外祖母竟然为了她,匆匆从博陵而来。 “您怎么能来了?”谢知微哭着问道。 “我的湄湄要嫁人了,我哪能不来看看外孙女婿长什么样?要是他将来对你不好,老身拼了老命都要护住我的湄湄。”老太太似乎看到了女儿还活着的时候,搂着谢知微老眼淌着泪,哭得不能自已。 旁边的人看着,无不跟着抹泪。 陪老太太一道儿来京的是大儿媳,出自江宁海家,比不得海家如今的二房,海氏性格耿直,又不乏机敏,性格敦厚,又极为通达,也正因此,才会被崔老太太看中,聘为崔家宗妇。 此时,海氏在一旁站了一会儿,待老太太流了一会儿眼泪,差不多了,方才上前道,“老太太,外甥女明日可是要上花轿的,今日把个眼睛哭肿了,万一不是最美的新娘子了,将来姑爷可要怪老太太了。” 老太太一听这话,果然不哭了,反过来劝着谢知微,“好孩子,外祖母看到你,是想起了你母亲小时候,快别哭了,都是被我带累的,走,我们进去说话去。” 一群人簇拥着老太太进了正堂,袁氏请老太太坐了上位,丫鬟便拿来了垫子,让谢知微给老太太磕了头。 谢眺和谢家的四个老爷得了消息赶紧过来了,四房海氏揣着个大肚子也要来了,她要到九月里生,孩子生得有点大,她如今低着头快看不到脚尖,满满堂堂,挤了一屋子人,热闹得不得了。 “哎呀,这是季柏媳妇?你这孩子,我又不是外人,你说你,怀身大肚的,你来做什么?我正说,把人见完了,让你大姐姐陪我去看你。” 崔老太太吃了一惊,忙让儿媳大海氏扶着小海氏,在一旁安坐。 当初,崔家便是因了大儿媳妇,在小海氏出阁的时候,送了一笔价值不菲的添妆,小海氏一直感恩在心。大海氏也瞧出来了,轻轻地拍了拍妹妹的手,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 谢元柏给崔老太太行礼,老太太冷哼一声,不耐烦地叫了一声“起来”,谢元柏也不生气,起身后就站在一旁。 直到谢眺来与老太太见礼,老太太也依然坐在上位,与谢眺契阔两句,便转身对袁氏道,“听说,你母亲也在京城,我就是听说了这个才过来的,把你母亲也请来吧,我们老姐妹俩一晃都有好些年没有见面了,今日正好就这里聚一聚,大家一起说说话。” 谢元柏忙道,“岳母大人今晚就留在家里住一晚吧,正好陪陪湄湄。” 谢知微想到前世,她大婚的时候,老太太只叫人送了好几车嫁妆过来了,当时老太太说是染了风寒,并没有从博陵赶来,老太太后来驾鹤西去,她都不曾见过老太太一面。 谢知微忙求老太太,“外祖母,今晚我要跟外祖母睡。” 崔家老太太的精神尚好,听了也很高兴,“好好,今晚,我就陪我的湄湄睡,让你大舅母也留下来,明日一早,好替你母亲招待客人。” “是!”大海氏知道,婆母是想她留下来,好和小海氏说说话,感激不尽。 谢家的几个哥儿姐儿都上前来行礼,崔老太太一一见了,分别给了见面礼,轮到谢知莹的时候,老太太特意多看了一眼,姑娘生得明眸皓齿,很是秀丽,言谈不俗,举止进退有度。 谢眺看在眼里,心头一动,对老太太道,“几个姐儿都是跟着她们大姐姐长大的,这几年多亏了微姐儿,我少操多少心,说来说去,也多亏了老太太。”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88章 婚事 崔老太太惊喜不已,扭头看向谢知微,“我的湄湄都会带弟弟妹妹们了?这可真好,嫁到婆家去,我也放心了。我一把年纪了,家里没什么事放心不下,我这么多年,唯独不放心的就是你了。” 谢知微哪能不知道,她的脸在老太太的肩上蹭了蹭,“外祖母,我已经长大了,不用长辈们操心了。” “哈哈哈,好!”崔老太太性子很豪爽,她对谢眺道,“我这次来,是湄湄的三表哥亭渭送我来的,才看到你家四姐儿,我瞧着和我崔家人有缘分,想和你再结一门亲事。” 谢知莹听到这话,一颗心跳得快要出来了,她也着实不好意思,悄悄儿地朝后面退去,退出了门口,听到老太太说,“我这就把亭渭喊进来,老太爷要是瞧得中,就让两个孩子相看相看,如何?” 老太爷大喜不已,但还是提醒道,“老太太,我这四姐儿是二房庶出。” 老太太摆摆手,“亭渭也是庶出,我既然存了这个心思,岂能不前后打听清楚呢?” “那是,老太太做事一向周全,倒是我多虑了。” 不一会儿,崔亭渭便被带了进来,和他一块儿来的,还有崔亭湛,与谢家的长辈们见过礼。 谢眺见崔亭渭生得一表人才,尤其眉眼清隽,虎目有神,却又流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慈悲,是多年行医的历练,便很是满意,摸了摸颌下的胡须,道,“老太太既然瞧中了我那不争气的四孙女儿,能为崔家妇,也是她的福气。” 谢知莹躲在门后,朝崔亭渭看过去,崔亭渭有所感应,看了过来,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两两相望的瞬间,时光似乎都停滞了。 谢知莹的一颗心,从未如此慌乱过,她连忙扭头就走,跨过后堂门槛的时候,几乎摔了一跤。 谢家几姐妹的年龄相差都不大,只是隔了月份,翻过年后,谢知莹也过了十岁,到了议婚的年龄了,眼看姐姐们都有了好归宿,她暗地里也担心过。 指望嫡母是指望不上的,嫡母如今自己都自身难保,她母亲又是姨娘,虽说临时也管着院子里的事,但依然是个上不得台面的。 她也曾指望过大伯娘,却到底是隔房的伯娘,大姐姐出阁后,她有事没事,怎么去大伯娘的院子里转悠,提醒大伯娘为她张罗一门好亲事? 谢知莹高一脚低一脚地回到了芙荷院,到了母亲居住的东小院,看到坐在灯下为她做衣服的余姨娘,喊了一声“姨娘!” 余姨娘一抬头看到女儿,不由得吃了一惊,忙放下手里的活,问道,“怎么这个时候来了?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才前面让人来请女儿去,说是崔家老太太到了,这时候,难道不应两家人都在正堂见面说话吗?为何女儿一个人回来了? 余姨娘不敢想,浑身都在哆嗦。 谢知莹扑过来,将脸埋进了余姨娘的怀里,哭着道,“姨娘,才老太爷为我订了亲。” 余姨娘闭了闭眼睛,小心翼翼地问道,“是,是,是婚事,很,很不好吗?” 她不是没有为女儿的婚事着过急,家中四个姐妹,其余三个都有了好婚事,二姐儿虽说还没有定亲,可是,听家里的人说,这婚事是大姑爷牵线搭桥,只要二姐儿不反对,铁定都跑不掉。 三姐儿有钱氏,定的是袁家,亲上加亲是再好不过的了,除非三姐儿过去了一天到晚作威作福,不守妇道,袁家敢把她不当回事? 唯有自己的女儿,是个庶出,她几次夜里急得睡不着觉,好几次老爷留在她屋里过夜,她难免会唠叨两句,老爷却说,有大夫人在,等忙过这茬,大夫人自然会张罗。 说是这么说,关键都是隔房的伯娘了,能把四姐儿的事当女儿的一般上心吗? 余姨娘吓得都在哆嗦了,她担心了这么久,难道说,这亲事是把女儿往火坑里推? “是,是谁家的?”余姨娘急得快哭了,若不好,女儿能哭成这样? “是很好,是崔家的三少爷,跟着崔家叔祖学医的那个,是大姐姐的表兄。” 当年,大姐姐去雎州抗疫的时候,就是冒名顶替了崔家三少爷,想到这里,谢知莹顾不上哭了,万一三少爷怪上了大姐姐怎么办? 谢知莹忙坐起身来,抹干了眼泪,急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百灵过来了,笑道,“恭喜四姑娘,贺喜四姑娘,大姑娘让四姑娘到前头去,崔家的姑娘们过来了,叫姑娘过去陪陪。” 余姨娘已经喜得都找不着北了,她一面吩咐婆子们打水给谢知莹净面,一面问百灵,崔家的三少爷如何? 百灵笑道,“比咱们大姑爷是差了些,不过,生得是真好,姨娘想想,崔家也是百年世家大族,家里的少爷哪一个不是端正模样?姨娘这是有福呢!” 余姨娘忙让人打赏了百灵一个荷包,里面约有几钱银子,百灵哪里是没见过世面的人?她收了起来,正儿八经地道谢,这才领着百灵走了。 东小院里,余姨娘已经没有心思做衣服了,她想着自己手上这些年到底攒了多少家底,算来算去,竟然没几个银子,虽说女儿出嫁,公中会出银子,还不少,少说也有三五万两,但女子的嫁妆难道不是越多越好? 想到大姑娘的那些嫁妆,余姨娘心里难过极了,最后只好颓废地一屁.股坐下来,自责不已。 服侍她的石嬷嬷跟了她很多年,哪能猜不中她的心思,在一旁道,“姨娘也不必拿大姑娘比,这满京城的贵女们中,有几个人有大姑娘这样的福气?宫里的公主还差不多,要奴婢说,四姑娘将来有大姑娘帮衬着,还能比别人差到哪里去?” 余姨娘一想,是这么个道理,她松了一口气,“是我着相了。” 紧接着,她又欢喜起来,“这可真是多亏了大姑娘了,你说,我要不要给大姑娘再做一双鞋子?把前儿老爷给我的那两颗珍珠镶到鞋子上去?” “奴婢听说,大姑娘宝石都是一匣子一匣子地藏着,那嫁妆里头,全是真金白银。想必大姑娘也不在乎姨娘给不给珍珠,姨娘那珍珠若是留给四姑娘,大姑娘兴许还欢喜一些。”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都不愿给我投票了吗?真的好伤心啊,从榜上直接掉下来了,冲榜只能靠大家了啊! 第589章 吉时 余氏最终还是决定把那珍珠给镶上去,想着这两天赶赶工,等谢知微三朝回门的时候,她好让四姐儿给谢知微送过去。 谢知莹过去的时候,正好看到崔亭渭站在廊檐下和她大哥哥说话,两人看到谢知莹来了,忙住了话题,过来和谢知莹见礼。 谢知莹落落大方地行了礼,喊道,“大哥哥,三表哥!” 崔亭渭点点头,“微表妹他们都在里头,在等你来呢,你快进去吧!” 姐妹几个在正堂的西次间坐着说话,看到谢知莹过来,谢知倩便打趣道,“哎呀,四妹妹,你说,你为何偷偷跑了的?是不是知道了什么,才故意跑了?” 别的姐妹们掩着嘴,看着她笑。 谢知莹羞得满脸通红,作势要打谢知倩,“三姐姐可真是坏。” 谢知微忙为谢知莹解围,“好了,你们也别欺负她了,她呀,一直就是个脸皮薄的。” 崔南菀已经领人去了北地,今日,若真论崔家的姐妹,只来了崔南蔻,崔南嘉也来了,但她已经嫁了人,是二皇子府的人了。 前些日子,崔南蔻也定了亲,定的是今科二甲十三名傅纾凌,是博陵那边的一个寒门学子,崔家族学出来的。 几个姑娘正说得很开心,杜沅进来了,笑道,“姑娘,姑爷和二皇子殿下来了,才和崔老太太见礼,这会儿往前头去了。” 一屋子人都不去看崔南嘉,反而看着谢知微,谢知微的脸通红,崔南蔻忍不住说了一句,“哎呀,这是一天都等不及了。” 谢知微恨不得地上裂开一道缝,她好钻进去,好在杜沅笑道,“表姑娘,您也别笑话我家姑娘,傅姑爷才也和海家公子一道儿来了呢。” 今年的杏榜,海慕弦不负众望,被点为头甲探花,崔亭湛是二甲第三名,后来又考中了庶吉士,留在翰林院。 太祖时,大雍便形成了惯例:非进士不入翰林,非翰林不入内阁。但凡被选中庶吉士,均有储相之称。 轮到崔南蔻脸红了,她啐道,“你这丫鬟,这般护着你家姑娘作甚?” 杜沅呵呵笑着出去了。 谢家开了几桌家宴,宴会过后,崔老太太便在袁氏的服侍下,来了谢知微的倚照院,如很多年前待女儿那般,老太太跟孙女儿说了一些去了婆家之后操持家务,教养儿女,服侍丈夫之道,谢知微含着眼泪认真地听。 老太太毕竟上了年纪,入更后,就疲乏了,很快就睡去。 谢知微躺在边上,听老太太均匀和缓的呼吸声,原本很紧张的她,渐渐地也沉入了梦乡,一.夜睡得很好。 萧恂来了一趟,结果,没有看到湄湄,他很失望,出门的时候,都没精打采,谢明澄打趣道,“大姐夫,明日多带几个会说催妆诗的来,要不然,别想开门。” “呵呵,好啊,你小子,我可告诉你,你将来也有娶妻的时候。” “大姐夫,都什么时候了,还玩威胁恐吓这招呢!” 谢家几个哥儿的婚事,谢眺亲自看,他一点儿都不着急,想着等谢明澄将来中了进士再说亲也不迟,因此,没有什么动静。 次日,五更天,谢知微便被叫起来了,用过了一点朝食,便沐浴更衣。 大海氏很早就来到了倚照院,与袁氏一起,服侍老太太起身,用早膳后,老太太便坐在屋子里,看着全福人给外孙女儿开脸,梳妆打扮,她脸上挂着笑,眼睛里却含着泪,遇到了来的亲戚,就对同龄的老太君们说,“她比她那不争气的娘强,若华啊,真是辜负了我一番心啊!” 大海氏担心老太太这般身体架不住,便道,“老太太,来了不少客人了,今日,要靠您镇住场子了,您可别在这边坐了,我带您去正堂,那边还有客人要见您呢!” 谢家宁愿得罪客人,都不可能让冯氏出来丢人现眼,幸好老太太来了,谢眺便让老太太帮忙招呼一下那些老封君们。 隅中时分,宫里的赏赐来了,来宣旨的是陆偃。 今日,他穿了一身宝蓝底缎绣八团玉堂富贵纹圆领锦袍,同色的白玉腰带,左右悬汉玉和荷包,站在中庭念宫里的赏赐,皇上赏下一个金镶玉的如意,一只宝瓶。 按照大雍的习俗,新娘子上轿子后,怀里要抱着吉祥之物,寻常人家怀里抱个瓶子,袁氏本来为谢知微准备好了如意和宝瓶,但自家准备的哪有皇后赏赐的好? 不一时,吉时快到了,谢家沸腾起来,听说宸王殿下已经到了小甜水巷的街尾,谢明澄等谢家的哥儿几个忙关了东边的角门,还有通往后院的仪门。 正陪着谢知微在闺房里说话的姐妹们也都紧张起来了,元嘉腾地站起身来,不解地道,“五皇兄就这么急的吗?” 一句话,引得众人哄然大笑,闺房里原本紧张的气氛顿时松快起来了,谢知微也忍俊不禁。 萧恂几乎把满京城所有的权贵子弟都带来了,他专程请了今科状元来念催妆诗,他自己也才思敏捷,过五关斩六将,很快便到了倚照院门口,后面把守的不是别人,正是以元嘉和绫华为首的闺秀们。 萧恂摸了摸鼻子笑道,“绫华,你现在要是带走一半人,我回头就给你把楚易宁弄回来,我可跟你说,他本来立了一大把军功,你别把他军功给闹没了。” 绫华一听这话,又羞又喜,“五皇兄,哪有你这样儿的?” 说着,她还是走到一边去了,几个和她关系好的姑娘也都跟在她的后面,边笑边往后退。 还有元嘉,众人也很想看,萧恂如何对付他这个大皇妹,萧恂退后一步,对曹云辞道,“喏,轮到你了,别告诉我你没本事。” 曹云辞哭笑不得,上前一步,对元嘉道,“表妹,你出来一下,祖母让我给你带句话。” 元嘉很是狐疑,但表哥一向不骗人,难道祖母身体不好? 她不及多想,便把门一把打开,对曹云辞道,“表哥,你怎么来了?” 曹云辞摸了摸鼻子,正不知道该如何圆谎,萧恂已经一把将元嘉推到一边,冲了进去。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590章 花轿 轮到新娘子出阁了,袁氏站在一边抹泪,谢家的几个姐妹也都用帕子沾着眼睛,到了这一刻,她们终于体会到了这份离别有多么令人伤感。 谢明澄踟蹰地走了进来,他身为谢知微的大弟弟,今日自然是由他背着姐姐上花轿。 虽然,他的身体还很单弱,但谢明澄握紧了双拳,他一定要把姐姐稳稳当当地背出门。 就在这时,一道宝蓝色身影赶在他的前头进了闺房,他吃了一惊,连忙要冲上去,曲承裕拦在了谢明澄的前头,低声道,“谢大公子,今日让督主背郡主上花轿吧,郡主喊督主大哥哥,身为大哥哥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闺房里,谢知微看到陆偃从门口进来,惊得站起身来,她手里还拿着盖头,陆偃已经走了过来,从她的手里接过了盖头,一双妖魅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艳,“湄湄,大哥哥背你上花轿吧!” 谢知微的眼圈儿一热,差点落下泪来,她来不及说什么,陆偃已经抬起了双手,她的眼前被笼罩出一片红色的光影,盖头上的流苏一点点地将她眼前的视线遮住。 陆偃在她的跟前蹲下身,她看到了陆偃宽厚的肩背,心头无比安定。 谢知微缓缓地伏下身来,趴在了陆偃的背上。 闺房里的所有人,难过的顾不上难过了,羡慕的也顾不上羡慕了,一个个都痴痴地看着京城里,朝堂中权倾一时,只手遮天的高大青年,背着谢知微,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闺房。 谢知微的盖头在轻轻地晃荡,流苏不时地扫过陆偃的脖子,谢知微双手扶在大哥哥的肩上,听到他说,“湄湄,将来若是阿恂欺负了你,一定要跟我说,别人收拾不了他,我能!” “嗯!”谢知微的泪水终于还是忍不住滚落下来了,滴在陆偃的脖子上,滑进了他的衣衫里。 “别哭,仔细把妆哭花了,就不好看了!”陆偃走在谢家的夹巷之中,来观礼的人都远远地看着,只见青年的眼中似乎有泪花闪动,昔日里妖冶的双眸,此时染上了一层红的底,宛若盛放的彼岸花,依旧有着摄人心魂的魔力。 “大哥哥,你一定要好好的,平平安安,一定要这么护着我一辈子的。” “嗯,会的,我和阿恂也有很多约定,将来我们一起去西疆,所以,不要哭。我这一生命不由己,身不由己,即便有来世,我依然也只能选这么一条路,这一切都是天意!” “我知道了!”谢知微紧紧地抿着唇,她抬起头来,从流苏的缝隙里看到了前面,祖父和爹爹等都在等着,今日,满京城的人都看到了,权势熏天的东厂督主,从闺房里背出了谢知微,将她交到了宸王殿下的手里。 谢知微给祖父、外祖母还有父母分别磕头,由陆偃抱着出了门,将她送上了花轿。 萧恂一身大红喜服,骑着高头骏马走在花轿的旁边,他志得意满,不时地偏头看向花轿,偶尔风吹过的时候,他能够从撩开的窗帘间隙里看到谢知微的盖头随着轿子微微起伏,她白皙的小脸便会落在他的眼中。 她左手拿着御赐的如意,右手抱着象征平平安安的宝瓶。 花轿绕了半个京城,于吉时落在了襄王府的门口,萧恂站在大门口,朝轿门射上了三箭,不等喜娘上前扶谢知微,他就迫不及待地跑过去扶着谢知微下了花轿。 “湄湄,小心脚下!”萧恂体贴地牵着她的手,将轿门压低,让她平平稳稳地跨过轿门,又跨过了火盆,指点她过了襄王府高高的门槛,一股喜悦涌上心头,他的宝贝儿媳妇终于进了他的门了。 襄王也是笑得合不拢嘴,正堂的上位,只坐着襄王一个人,襄王妃不在,礼部尚书高喊着“一拜天地,二拜王爷,三夫妻对拜”全程没有襄王妃什么事儿。 谢知微觉得能够理解,襄王乃是昭阳帝的弟弟,身份高贵,他冒着砍头的危险,护住了寡嫂和侄儿,有资格受拜! 可襄王妃有什么资格让昭阳帝唯一的嫡子朝她下跪? 若说襄王妃曾经抚养过萧恂,那便算了,可她并没有,且一直视萧恂为眼中钉。 “送入洞房!” 礼部尚书高昂的嗓音喊过之后,萧恂便牵着新娘子的手,过了临时打开的穿堂,进了凝晖堂的院子,将她送进了他们两人的婚房。 屋子里,喜娘已经捧着一个托盘等着了,托盘上是系了红丝绦的一杆新秤。 将谢知微扶到床上坐好后,萧恂不等喜娘安排,就径直拿了秤,将谢知微的盖头挑起来。 谢知微只觉得眼前一亮,龙凤喜烛的烛火照耀下,她抬起头来,一双潋滟的桃花眸如会说话一般看向萧恂,她这才发现,萧恂真的是生了一副天造地设的好皮囊。 少年一改往日束着马尾的装扮,头发用红色的丝绦束在头顶,剑眉星眸如画描,好看的凤眼里,如同夏日里盛满了整个繁星的星空,明亮恣意,欢喜如春日枝头的杏花。 他,穿过了万千人海,来到了她的身边。 “阿恂!”谢知微如在梦中,唤着同样在梦中的少年。 萧恂眼中的谢知微,已是美得无法形容了,如远黛一样的眉,迷人的桃花眼里,只装着一个穿了大红喜服的他,她与他深情凝望,她肤白如雪的脸上,轻轻绽放出如牡丹盛开的笑容,他的鼻端已是嗅到了整个春天。 “湄湄!”萧恂一把握住了谢知微的手,就要拉她起来拥抱。 旁边的喜娘“哎呦”一声,羞得脸都快红了,她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迫不及待的新郎官,忙制止道,“王爷,礼还未毕,王妃可不能离床呢!” 床上撒满了花生、桂圆之类的干果,谢知微往一边挪了挪,萧恂与她并肩坐,喜娘将两人的袍摆系在一起,打了结。 丫鬟端上来两只玉嵌金合卺杯,杯中装了小半杯桃花酿,乃是谢知微亲手酿的酒,桃花的香味弥漫在拔步床内,萧恂将一杯酒递给谢知微,自己端了一杯,先喂给对方喝了一口,这才交臂,彼此一饮而尽。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591章 合卺 这桃花酿乃是陈酿,在桃花树下放得久了,醇香浓郁,酒劲儿也大,谢知微饮了一小杯,一双桃花眸便迷离起来,只觉得满屋子大红喜色的映照下,眼前这个少年着实好看,如桃花树里走出来的妖精。 “阿恂!”谢知微呢喃一句,简直是要了萧恂的命了,他素来不是个怕事儿的人,凑上来就要吻谢知微,被谢知微头上的珠翠九翟冠戳了一下额头。 “阿恂,好重!”谢知微眯着眼睛,扶了扶头上的冠,皱着眉头,一脸嫌弃。 萧恂稀罕她这小模样稀罕得不得了,忙双手扶着冠,往上一提,准备摘下来,却听到谢知微一声惊呼,“阿恂,我的头发!” 萧恂不会摘这玩意儿了,但也体会到了有多重,不由得抱怨道,“谁弄得这玩意儿,比将士们手里的兵器都还重,顶在头上脖子不疼吗?” “疼啊!”谢知微已经迷糊了,她揉了揉脖子。 萧恂喊了她的丫鬟进来,吩咐道,“礼毕了,把你们姑娘头上这玩意儿摘下来,再服侍她换身轻便一点的衣服。” 谢知微醉得懵懂了,笑嘻嘻地望着萧恂,“阿恂,你真好!” 萧恂满意地摸了一把她的脸,结果摸了满手脂粉,顿时有些嫌弃,在喜袍上抹了一把,凑过来哄着谢知微,“湄湄,你不涂这么厚的粉脂就很好看了,咱们把这个洗了,好不好?” “嗯!”谢知微很是乖巧地点点头,她今日着实是累了,又喝了点酒,眼睛都睁不开了,一双眼睛眨呀眨,萧恂看得心动不已,按着她的后脑勺就吻了下去。 门口,元嘉和绫华进来了,见此,顿时没眼睛看,元嘉在门上敲了敲,轻咳两声,“皇兄,该去敬酒了!” 谢知微循声看去,看到了元嘉和绫华,便将萧恂推开,惊呼道,“元嘉姐姐,绫华姐姐!” 两人走了进来,元嘉笑道,“微妹妹,打今日起,我们该唤你一声五皇嫂了!” 谢知微笑道,“玄桃,赏!” 绫华见此不对,再一看,谢知微醉眼迷蒙,一双眼睛亮得如泛着波光的湖水,分明是喝醉了的样子。 “五皇兄,你好不厚道,你怎么能把微妹妹灌醉了呢?”绫华跳起来了,指责萧恂。 萧恂嫌弃这两个妹妹多事,今晚,可是他的洞房花烛夜,这两人跑来做什么? 绫华的手指头快戳到他鼻子了,萧恂一把推开,“你们俩,知道什么?要么去前面坐席,要么你们俩赶紧回宫,别在这儿碍事。” 元嘉想到方才她们进来的时候,萧恂不就在欺负谢知微,义正严词道,“五皇兄,微妹妹年纪还小,还未及笄,你不能那啥……那样欺负她。” 三人还在争执,谢知微已经靠着床头睡着了,身子慢慢地朝下滑去,玄桃忙接住了她,给雨晴使了个眼色,雨晴给姑娘脱了鞋子,两人将她挪到了床上躺好。 三人见此,都不说话了,元嘉和绫华想着就算要制止萧恂做什么,今晚上也没有必要了,难不成萧恂还会把微妹妹喊醒不成? 两人毕竟是未经人事的小姑娘,把一些事儿想得太简单了些。 不过,萧恂自己还很年少,他心思不曾放在女色之事上,也不曾经过事儿,他今日能够娶到谢知微,对他来说,已经是心愿得偿,等他敬完了酒回来,看到躺在床上睡得香甜的谢知微,心里咕咕咕地冒着甜蜜蜜的泡儿,觉得舒畅极了。 只于他一点不太习惯的是,满屋子都是谢知微身边的丫鬟,他自己的小厮墨痕如今也不方便进出后院了,萧恂让丫鬟给他担了水,放在耳房里,自己沐浴一番后,来到了内室。 谢知微躺在床中间,萧恂小心地将她往里头挪了挪,卡在床沿躺下,将就着躺下。 这一.夜里,谢家的扶云院却是愁云惨淡,送走了宾客之后,整个谢家就冷清下来了,大红灯笼还没有收起来,但人去楼空的凄凉却是笼罩在谢家的上空。 谢明溪哭得不能自已,袁氏坐在窗前抹眼泪。 谢元柏坐在桌边握着一盏茶就跟痴了一样,今日,谢知微去向他辞行的时候,他堂堂武将,差点没有哭出来,生怕惹得谢知微伤心,强撑着不敢哭更加不敢笑。 “我要大姐姐!”谢明溪的嗓子喊得满院子都听得见。 昔日里人声鼎沸,最为热闹的倚照院,如今只留下了几盏红的灯火在夜风中摇曳。 良久,谢元柏才道,“世人重男轻女,并非是因为女儿嫁出去了就不是自己家的人了,你瞧瞧,今日,这会儿不知道襄王府多热闹呢,唉!” 袁氏强行收拾起了心情,“老爷,您也别想左了,湄湄虽嫁了,可还是你我的女儿,后天,她就要回门了,家里又要热闹一番呢,早些歇息,明日我还有一天要忙呢。” 谢明溪还在扯着嗓子哭,袁氏气不打一处,“你这是男子汉的做派吗?你大姐姐平日里就是这么教你的?你瞧瞧你哭成什么样儿,你要想你大姐姐了,后日一大早,你随你大哥哥去接你大姐姐回来。” “真的吗?我能去把大姐姐接回来?”谢明溪顿时欢喜得又笑了,继而又垂头丧气,“还有一天时间呢,早知道我今日就跟着大姐姐去襄王府了,我后日陪她一块儿回来。” “你大姐姐平日里出门,之前去秋狩,一出去就是好些日子,也没见你惦记成这样!“ “那能一样吗?这次,大姐姐嫁出去了,以后就再难得回来了!”谢明溪说着,嘴一瘪,又想哭了。 谢元柏拎起了他,往外一扔,“出去吧,赶紧回你院子里去,我跟你娘要歇下了。” 袁氏顿时颇为尴尬,她一向以来,都很害怕谢元柏会嫌弃她生的儿子,今天,谢明溪算是给她丢了个大脸,是不是因为这样,老爷才会把儿子跟扔破烂一样地扔出去? 夜里,躺在床上,袁氏忍不住道,“老爷,湄湄一向很疼爱溪哥儿,如今出阁了,溪哥儿才这么难过,伤心呢!”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592章 花烛 谢元柏笑了一下,“他们姐弟能够如此友爱,是最好不过的事。夜深了,睡吧!” 谢知微半夜里渴醒了,她如往常一样,喊道,“玄桃,水!” 身边有点动静,不一会儿,她便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里,温润的茶水到了她的嘴边。 谢知微迷蒙着喝了一口,彻底醒过来了,她入目便是大红色的帐子,龙凤喜烛的光将满室映照得一片火红。 谢知微意识到了什么抬眼朝身后的人看去,看到了一双俊美无俦的眉眼,是萧恂。 她大婚了,以后要和这个人同床共枕一辈子。 萧恂将谢知微没有喝完的茶水一饮而尽,将她放在了床上,自己起身去放了茶杯。 复又回到了床上,谢知微朝里头挪了挪,少年便跟着她也挪了挪,一床被子,盖了两个人,两人的胳膊并排着放着,挨得紧紧的,谢知微很是不自在,她闭上眼睛,假装自己睡着了。 好在,萧恂一动不动,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听到萧恂绵长沉稳的呼吸声,她的一颗心也跟着平静下来,渐渐地沉入了梦乡。 她没有看到的是,等她睡着了,身边的人又醒来,睁开眼睛,就着烛火盯着她看,痴迷不已,一.夜天亮。 卯时时分,门外便传来了丫鬟的声音,“王妃,该起了!” 萧恂一个激灵坐起身来,他四处环顾一下,不耐烦地道,“本王又不要早朝,喊什么喊?” 雨晴很是委屈,忍不住道,“王爷,王妃昨日里交代过,今日一早要敬茶,要早起!” 萧恂翻身睡下,他一宿没睡,激动过后,便有些疲乏,“敬什么茶,等睡好了再敬茶,你先下去!” 雨晴咬了咬唇.瓣,急得跺脚,看到秋嬷嬷来了,忙迎上去,道,“怎么办啊?嬷嬷,要是郡主起迟了,耽误了敬茶,岂不是要叫人笑话?” 秋嬷嬷按了按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不急,既是王爷发话了,王妃自然是一切都听王爷的。” 谢知微一觉睡到了辰时时分,要不是尿憋醒,她都还不会醒来,看到窗户之上透着的光,谢知微急得声音都变了,“玄桃,秋嬷嬷!” 萧恂在她身边翻了个身,一把扣住她往怀里拉,“湄湄,别急,再陪我多睡会儿。” 谢知微想都不用想,便知道必然是他把来喊她的丫鬟撵了出去,不由得气急道,“你看到谁家的新媳妇睡到日上三竿才起身的?” “我家的,我娘说了,今日晌午后去给她敬碗茶就是了,不着急,都有我呢,我不让你起身,你敢起?” 谢知微心说,王爷威武,可也不敢把他的话当真,手忙脚乱地推开他,又从他身上要翻身下去,不小心被被褥绊住了,差点一头栽下床去,萧恂吓得出了一身冷汗,一把抢住,只好跟着她一起起身。 谢知微披着一件夹袄,要学媳妇给相公穿衣服,结果,将萧恂好好一件锦袍差点扯破了,萧恂见她急得额头都是汗,捉住了她的手,“好了,这种事儿,闲来无事当闺房乐趣就行了,别听那些酸儒们胡说什么《烈女传》《女论语》之类的,觉得服侍相公是天经地义的,我娶你回来,是为了宠你,不是叫你伺候我的!” 谢知微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萧恂,纠正他道,“《女论语》并非是儒家所著,再说了,谢家的女子从来不读这些,唯有犯了错误,才会被罚抄。” 萧恂一听乐了,“那你们谢家姑娘平日里读什么?” “兄弟们读什么我们才读什么,闺学里素来是琴棋书画,读书的话,先生们大多不爱教这些,大约是怕解错了,会惹得主家不高兴。” 萧恂明白了,谢家多两榜进士,甚至代代出头甲,闺学里请的都是女先生,自然不会教谢家姐妹读书了,万一解错了,惹得谢家人不高兴不说,多丢人啊! 谢知微梳洗完了,正要拉着萧恂出门,萧恂却说肚子饿了,要用过早膳才去。 百灵正迈过凝晖堂的门槛,过来了,给二人请过安后,如往常一样对谢知微道,“王妃,襄王妃那边人已经到齐了,大家都在那边的屋子里用早膳,也没有等王妃和王爷,王妃和王爷不如用过早膳再过去。” 谢知微很是尴尬,偷偷地瞥了萧恂一样,生怕萧恂对百灵的做法有想法,谁知,萧恂多看了百灵两眼,笑着对谢知微道,“湄湄,你这个丫鬟,若是生成个男儿的话,倒是极好的斥候种子。” 百灵惊喜不已,飞快地朝萧恂福了福身,“多谢王爷夸奖!” 如此一来,她还来劲儿了,对谢知微道,“王妃,听说今日襄王妃不到卯时就起身了,等着王妃过去敬茶,谁知,王妃一直没有过去,后来被襄王爷嘲笑了一番,襄王也也才起身不久,说新媳妇敬茶,连路都摸不着,若是儿子不肯起,新媳妇如何敬茶?” 有一句话,百灵没有说,听说,襄王爷还加了一句话,“不是自己养的,不知道脾性”,这是在说襄王妃呢,原本是想趁机给王妃小鞋穿,结果,反而让自己下不了台。 萧恂吃饭很快,谢知微匆匆忙忙吃了个半饱,萧恂要她吃饱了,才走,没办法,谢知微只好又多吃了两个蒸饺,这才在萧恂的带领下,出了东院这边的仪门,进了王府东边的角门,从角门里进去,过了大厅,穿过内仪门,进了后边的五间大正房。 襄王爷和襄王妃已经在上座坐好了,两侧首次位分别是王府的三位侧妃,因容侧妃没有来,左手第一位置空着,底下一溜儿是两个哥儿,四个姐儿。 “这可总算是来了……” 襄王妃的话还没有说完,襄王爷两只手在大.腿上一拍,起身道,“走,我带你们进宫,先去太庙上香,再去给皇太后磕头,你们都用过早膳了吧?” “用过了!”萧恂道。 襄王妃一下子急了,“王爷,难道不认亲了吗?” 其他的几个侧妃们也都很惊讶,人人都专门打扮了一番,谁都想在今日的认亲仪式上出点风头,纷纷打量着谢知微。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票票投起来哦,爱你们! 疫情期间多保重,尽量少出门! 第593章 敬茶 “你也是亲王妃,郡主也是亲王妃,阿恂这个亲王在朝中的地位不比我低,难不成你还真打算让两个孩子在你跟前跪下来给你磕头?”襄王嘲讽道。 话虽如此,可是,国礼固然如此,家礼难道就不顾了吗? 襄王妃正要说话,余侧妃在一旁笑道,“王爷的话有道理,大公子虽是晚辈,可我们这些长辈们哪里为大公子出过一点力?不拖后腿就不错了,自然是当不起郡主敬这盏茶。” 襄王听了很高兴,根本不看襄王妃黑漆的一张脸,赞赏地道,“你这话说得在理,逐日都是你最懂事了。” 余侧妃笑道,“自然,王爷平日里都是把这话放在嘴边,妾身们是头猪也该听懂了。” 这是在骂襄王妃蠢得连猪都不如吗?襄王妃气得直哆嗦,但不好在谢知微的跟前没脸,对襄王道,“王爷,既然要进宫,就趁早进吧!郡主和大公子起得这么迟,自己家里人不计较,这要去奉先殿上香,祭告祖宗,去迟了,可就要叫人笑话了。” 襄王听了很不高兴,“谁敢笑话?” 他转而对萧恂道,“谁要是敢笑话,你就说是父王睡迟了,看谁敢在本王面前多嘴多舌?” 谢知微已是不动声色地将屋子里的人都看清楚了,她过门之前先做过功课,谁是谁,自然是一眼就对得上号,原本准备认亲的礼物,因了这一茬,也拿不出来了,只好打算等从宫里回来了,再给几个小叔姑子都派上一份。 萧恪抱着一只哈巴狗在一旁安分地坐着,不管长辈们之间是如何刀来剑往,他一下下抚摸着狗儿雍长的毛发,不时低头和狗儿说两句话,“嘟嘟,一会儿我们去逛街吧?上次那个小姐姐给你的骨头是不是很好吃?” 萧灵愫梳着两个丫髻,两边各挂着一朵普通的宫花,为她打扮的丫鬟不知道是不上心,还是自己本身也没有经过调.教,宫花一左一右颜色都不一致,一朵浅粉一朵深红,她穿了一件翠绿色的褙子,整个人瞧着就是一株俗艳的牡丹,看着挺有喜感。 萧灵愉是马侧妃所出,打扮极为得体,坐在萧灵愫的下首,谢知微看向她的时候,她抬起头来与谢知微对视一眼,浅浅一笑,笑意不达眼底,她比谢知微的年龄略大一点,并未将谢知微这个长嫂放在眼里。 倒是谢灵憬,是余侧妃所出,坐在椅子上,两条小短腿不着地,她不知想到了什么,朝谢知微跑过来,福身道,“嫂嫂,你昨天好漂亮。” 谢知微笑了笑,“你昨日看到我了吗?” “我躲在门边偷偷地看了一眼,想进去跟嫂嫂说话,又不敢去,被悦儿笑话了。”说着,她指了指最小的萧灵悦。 陡然被点名,萧灵悦吓了一跳,她茫然地看着谢知微,踟蹰一会儿,走过来给谢知微行礼,“嫂嫂!” 萧恂可喜欢听“嫂嫂”二字了,欢喜不已,对萧灵愉和萧灵悦道,“都有赏,一会儿去找我的小厮墨痕领赏!” 谢知微拦住了,笑道,“哪有找你的小厮讨赏的道理?一会儿等我从宫里回来,可以去凝晖堂找我玩。” “真的吗?可以吗?”萧灵愉受宠若惊的样子,似乎激动极了。 谢知微淡淡一笑,“自然可以!” 庆寿宫里,因萧恂大婚,皇太后今年上半年都没有如往年一样去五台山礼佛。 今日是萧恂领新妇进宫的日子,皇太后在卯时刚过就起来了,胡嬷嬷劝着说,宸王殿下没这么早起来,又要从外头进宫,不过辰时必然是进不来的,皇太后却执意要起来。 “我盼着一天盼了多久了?”皇太后坐在镜子前,挑钗子首饰,挑了一遍又一遍,不知为何,渐渐地眼中竟然有了泪。 等喝了一碗牛乳,用了点蛋羹,皇太后就坐在罗汉床上等着,不一会儿,听说元嘉和绫华来了,皇太后想了想,还是让两个孙女儿进来了。 元嘉和绫华知道萧恂夫妇今日要进宫给皇太后磕头,便早早地过来等着,皇太后并不像其他的老太太那样,对孙女儿们有多亲热。 胡嬷嬷见大殿里的气氛不是很好,没话找话地道,“两位公主昨日出宫观礼了?不如跟皇太后讲一讲,应是很热闹吧?“ 元嘉和绫华便你一言,我一语,两人为了哄皇太后开心,舌灿莲花,一会儿说谢知微穿着喜服有多漂亮,一会儿又说起催妆的时候,绫华被威胁,元嘉被骗,说到入洞房,萧恂的所作所为。 绫华道,“皇祖母是不知道啊,五皇兄居然把微妹妹灌醉了,吃微妹妹嘴上的胭脂……” 她话音未落,整个庆寿殿里,哄笑声一片,皇太后被逗得大笑起来,揉着肚子,骂道,“这个猢狲!” 也不知是在骂萧恂,还是在骂绫华? 宫门外的小太监小跑着进来,“皇太后,宸亲王和宸王妃来了!” “快,快请进来!”皇太后激动得站起身来,就这么直直地看着门外。 萧恂一身大红色绫缀葵花纹圆领宽袖锦袍,腰间白玉带,谢知微一身大红色缂丝百花纹棉褙子,底下是桃红色缕金百蝶穿花云缎裙,两人均是一样的明眸皓齿,端的是郎才女貌,好似从画里走出来一样。 元嘉和绫华也都跟着起身,看着谢知微二人进来,嬷嬷已经拿过了垫子,萧恂牵着谢知微的手,在皇太后跟前跪下来,要磕头。 皇太后忙要扶起萧恂,“快别多礼……” 胡嬷嬷拦住了皇太后,“皇太后,今日这礼,可不能免了!” 宫里的丫鬟上了茶,谢知微跪在垫子上,双手捧过了茶,举过头顶敬给皇太后,喊道,“请皇祖母喝茶!” “哎呦,我的乖乖孙媳妇,快起来,快起来!”皇太后眼中含泪,接过了茶盏,喝了一口,似乎这茶,与往日里都不一样了,清甜多了。 她满足地喟叹一声,从胡嬷嬷手里接过了一个封红递给谢知微,“好孩子,快起来吧,别跪着了!我这里,没那么多礼数。” 萧恂拉着谢知微起身,没像以往一屁.股往皇太后的罗汉床上坐,而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 ------题外话------ 第一更! 第594章 宫宴 皇太后看在眼里,又是高兴,又是一阵失落,问道,“你们俩这是从哪里来?你父王没有领你们去奉先殿祭告祖宗?“ 萧恂道,“父王这就要过来了,我们现在这里等会儿。” 不一时,连皇帝也一起来了,兄弟两个一前一后,你不搭理我,我也不搭理你,直到到了皇太后跟前,襄王这才告状,“母后,皇兄可真有意思,竟然要儿臣一个人带阿恂和他媳妇去奉先殿。” 皇太后气笑了,对皇帝道,“要不,哀家带他二人去奉先殿祭告祖宗,阿恂娶媳妇了?” 皇帝在亲娘和亲兄弟的双重压迫下,只好忍气吞声,“母后,儿臣昨日夜里就不太舒服,今日才稍微好些,一大早连早朝都没上,就被老四拉起来了,儿臣不过抱怨了两句,他的话可真多。” “母后,皇兄在嫌弃我。” 皇帝气得不得了,对襄王道,“你可闭嘴吧!” “母后,您可要多活两年啊,您要是驾鹤西去了,皇兄绝对不会留儿子过年……” 皇太后眼见皇帝的脸越来越黑,又是在孙媳妇面前,忙哄着襄王,“好了,好了,你就少说两句,你成日里气你皇兄作甚?他也是望四的人了,你也不怕把他气出个三长两短来。” “气一气,十年少嘛!”襄王甩着袖子,扭着肥胖的身躯,挑衅地朝皇帝横了一眼。 皇帝只当没看到,坐在椅子上,等萧恂和谢知微朝他行了礼,这才起身,一行人浩浩荡荡地朝奉先殿而去。 奉先殿里,供奉着萧家的祖宗们,追溯到太祖皇帝的曾祖,即便如此,也是稀稀拉拉地几排牌位,比起谢家层层叠叠,密密麻麻的牌位来说,无疑是太过单薄了一点,显不出皇家威严的厚重。 谢知微随着萧恂一一在祖宗面前磕头,萧恂的心情很沉重,谢知微在其中没有看到昭阳帝后的牌位,她轻轻地握了握萧恂的手,夫妻彼此对视一眼,均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份安慰。 皇太后吩咐在庆寿宫里摆宴,见皇太后兴致这么高,皇帝自然不会反对,吩咐人去把皇后请来,不一会儿云贵妃也来了,听说皇太后要请吃饭,云贵妃笑道,“母后这就是太偏心了些,难道大皇子不是母后的孙儿?” 皇太后高兴,这才想起,还有三个孙儿也都大婚了,新媳妇还没有见过,她便手一挥,“那就一起叫进来热闹热闹,今日,咱们一家子热热闹闹吃一顿团圆饭。“ 分明襄王妃等人都没来,但襄王爷却高兴坏了,跟着忙前忙后,一会儿要佛跳墙,一会儿又要一道咕噜肉,皇太后的目光一会儿随着襄王爷转,一会儿落在萧恂的身上。 萧恂则一直关注着谢知微,谢知微的怀里抱着八皇子,八皇子小小一个人,眼看就快周岁了,依然生得十分瘦弱,从落地,吃奶就开始吃药,只一双眼睛黑黝黝的,极为有神,抓住谢知微的拇指就往嘴里塞。 “小八,小小年纪,你就想占我媳妇儿的便宜不是?”萧恂对小八极为不满的样子,小八听不懂,只看着萧恂,蹬着两条小短腿,咯咯咯地笑,笑得有几分害羞的样子。 皇后忍俊不禁,笑骂萧恂,“那有你这样当兄长的?” 萧恂充耳不闻,只想着,若是他与湄湄有一个孩子,湄湄一定会很喜欢他们的孩子,也这么抱着,他每日里忙完了回来,看着就温馨极了。 大皇子带着蒋倚君来了,二皇子与崔氏一前一后地进来,三皇子孤家寡人一个,四皇子带的竟然是薛婉清。 皇太后根本不认识除了谢知微之外的儿媳妇,皇后虽然惊诧,但不是自己生的,她也懒得管,倒是云贵妃,因不认识薛婉清,以为来的是四皇子妃,便道,“老四媳妇,你这边坐!” 薛婉清也不在意,把自己当做正室一样,坐在了崔氏的下首。 谢知微皱了皱眉头,她也懒得说,头也不抬,不一会儿,抱小八抱得胳膊酸了,她笑道,“娘娘,小八必定吃得不少了,有些沉手了。” 皇后喜欢听这话,她的小八虽然瘦弱,但精神劲儿还好,示意乳母接过去,对谢知微道,“你一会儿给他把个脉,他如今饭量是大了些,也会吃粥食了,就不怎么爱喝水……” 皇后话音未落,薛婉清就接过了话茬,“皇后娘娘,这养小孩子,要定时定量地喂养,应该规定时辰,什么时候喝水,什么时候吃饭,什么时候睡觉,要做到科学喂养。” 科学是什么玩意儿,大殿里头没有人知道,皇后被这么抢了话头,很不高兴,只在皇太后的跟前,她忍住了,没有说话。 皇太后眯着眼睛看了薛婉清一眼,扭头对皇后道,“你之前跟我说,老四娶的是谁家的姑娘来着?” “回皇太后,臣妾说过,老四娶的是海家的姑娘,不过,这位不是老四的正妃,是庶妃。” 皇太后在宫里过了一辈子,听说王爷带了侧妃入宫的,毕竟侧妃是上了玉牒的,可还从来没有带庶妃入宫的,但今日是好日子,谁也没想把这事儿闹大。 萧昶炫笑道,“母后,清儿才思敏捷,博古通今,她的话还从不曾出过错的。” 萧昶炫赶在萧恂大婚前从南边回来了,他依着薛婉清的指点,得了一样好东西,只等着万寿节的时候呈现上去,讨皇帝的开心。 用清儿的话说,若那样东西将来能够广种,从此以后,大雍将真正能做到“盛世无饥馁,何须耕种忙”。 只要一想到那样一个大雍,是在自己的手上创造出来的,萧昶炫便底气十足,也丝毫不顾场合地为薛婉清说话。 薛婉清微微一笑,摆出一副宠辱不惊的神态,皇后朝她淡淡地看了一眼,没有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好在庆寿宫里的宫女过来请示,是否要摆桌? 谢知微忙起身,皇太后拦住了她,“今日这里只讲家礼,不讲国礼,你是新媳妇,三日为大,你陪我坐坐,让她们忙乎去。” ------题外话------ 第二更! 第595章 太子 谢知微哪能真的陪皇太后坐着,让皇后和贵妃去忙活呢?她这是给皇家当儿媳妇,寻常人家都没有这做法。 谢知微顿时很为难,萧恂看在眼里,忙往皇太后身边一坐,抱住皇太后的胳膊撒娇,“皇祖母,现在有了孙媳妇,您就不想搭理孙儿了吗?” 皇太后可经不得萧恂这个,一颗心软成了糖稀,甜得冒泡儿,她揽过萧恂,在他的后背拍拍,“你想帮你媳妇儿,还责怪起皇祖母来了?你说你这小猴儿,鬼精鬼精的,皇祖母被你卖了还要帮你数银票子?” “孙儿还需要卖皇祖母吗?皇祖母的银票子都是我的银票子,我的银票子也都是皇祖母的银票子……” “哎呦哎呦,你快被念这拗口令啊,我头都被你绕晕了,你让你媳妇儿去布菜吧,我不留她了。” 谢知微一起身,崔氏等几个也跟着她一块儿,皇后和贵妃便立在廊檐下站着说话,将活儿交给了年轻的一辈儿。 “你我也有享儿媳妇福的时候呢!”皇后朝大殿里看了一眼,道。 “姐姐,这些年,你后悔过吗?”贵妃不答,反问道,“这些年,午夜梦回,你可曾想过这些年的得失?你后悔过吗?你如今虽然诞下了嫡子,可你想过没有,若我想我的儿子得这皇位,你觉得小八可有机会?” 云贵妃看着皇后嫣然一笑,宛若牡丹在阳光里绽放,国色天香,比起十多年前,毫不逊色。 皇后娘娘惊得朝后退了两步,她不敢置信地看着云贵妃,却也不觉得自己是幻听,这种话,云贵妃能够说出来。 她再也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却为了保住一身清白,而跪在她面前祈求的少女了,午夜梦回,皇后也曾想过这些年的得失,她永远不曾忘记云贵妃的哭求,“只要你能让我不侍寝,将来,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 潞国公唯一的嫡女啊,曾经的天之骄女,却跪在地上求她。 她坐在高高的皇后宝座上,笑着安慰她,“皇上看上了你,是你的福气,这宫里从来不存在谁护着谁,你既然进宫来了,你要记住,我们的荣辱都系于皇上一身。” 云贵妃自然也没有忘记这句话,她朝皇后逼进了一步,眼尾一挑,妖艳无双,“皇后娘娘,你我的荣辱都系于皇上一身,本宫从来没有想过皇儿能够继承大统,这皇位,罪业深重,本宫不想要,但皇后娘娘的儿子想坐上皇位,除非本宫死,否则,你休想!“ “云霓,为什么?” “为什么?你们毁了我一生,我余生都是用来复仇的!”云贵妃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皇帝和襄王正好陪着皇太后过来了,皇太后拄着人形拐杖萧恂,听到云贵妃的大笑声,谁也没有觉得荒诞不经,皇帝反而笑问道,“爱妃,你在笑什么,这么开心?” 云贵妃扭头朝皇帝一笑,真是回眸一笑百媚生,她袅袅地走到了皇帝的身边,挽起皇帝的胳膊,前所未有地亲近,“皇上,臣妾问皇后娘娘,是不是想让小八当太子呢,若是想的话,臣妾可以助她一臂之力。” 皇后神色大变,连忙过来,在皇帝跟前跪下,“皇上,贵妃娘娘是拿臣妾开玩笑,臣妾并无这个想法。” “哦,是吗?皇后娘娘之前日夜求子,太医明明说了,这孩子生下来必将羸弱,不如常人,皇后娘娘执意要生,臣妾还以为,皇后娘娘志向远大呢!” 皇后抬起头来,眼中淬满了毒,看着贵妃,如同要吃人一样,“贵妃,你休要血口喷人,敢问是哪个太医说了这样的话?宸王妃医术超群,她可曾说过这样的话?” “说没说的,算不得什么,是不是羸弱无比,不需要太医说,这孩子从落地开始吃奶,便开始吃药,皇后娘娘想瞒住皇上,是想欺君吗?” 皇后心心念念想要生下嫡子,若说不存争太子之位的心思,那真是傻子都不会相信。 云贵妃也不看皇后的脸色,哈哈一笑,身子若无骨般地朝皇上身上靠了靠,又很快站直了,旁人看不出来,皇帝感受得到,只觉得心魂都被人摄走了,到底在太后跟前,他不敢太没有规矩,拍了拍贵妃的手,对皇后道,“起来吧,这都什么时候,在这儿争争吵吵成什么体统?” 皇后艰难地站起身来,云贵妃笑道,“皇后娘娘,臣妾生的皇儿,十个多月就能走了,不知小八会不会爬了?” 皇后脸色格外难看,她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十个指头有长短,每个孩子都不一样,元嘉一岁的时候才会走路,这算什么稀奇?” “这么说,皇后娘娘是承认八皇子和寻常孩子差了点吗?”云贵妃嫣然一笑,对皇帝道,“皇上,皇子哪能和公主比呢?臣妾可从来没有把绫华和远儿比呢。” 皇帝安抚云贵妃道,“皇后这些年操持后宫,无一日安睡,身子骨本就差了一些,平日里,你要多多帮衬皇后。” “皇上这说的是什么话,臣妾是那没有眼力劲儿的,不把自己当侧室偏房,非要和正妻一争高下的人吗?皇上少哄着臣妾出力,吃亏不讨好的事,臣妾才不做呢!” 说完,她一甩袖子,甩开了皇帝,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 皇后忍气吞声地在皇帝身边坐下,她紧紧地捏着茶杯,却依然止不住手在颤抖,她气得有些失态,皇太后端起酒杯,说一些恭喜勉励萧恂夫妇的话时,她只木然地跟着举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 一顿饭吃得不知所谓,也难得地,今日,襄王没有闹事儿,用完午膳后,便领着儿子和儿媳妇出了宫。 庆寿宫里,皇太后靠在罗汉床上发呆,胡嬷嬷过来,为皇太后轻轻地揉了揉肩,劝道,“皇太后,到了歇午觉的时候了,到床上去躺会儿?” 皇太后起身,慢慢地挪到了内室,却没有到床上去,而是推开了一扇暗门,走到了一尊佛像前,跪在地上的黄色蒲团上,双手合十,闭上眼睛,开始念经。 ------题外话------ 第三更! 第596章 薨逝 胡嬷嬷在一旁担忧不已,几次想让皇太后不要念了,她年纪大了,膝盖不好,这又是到了她日常午睡的时候,精神不济,万一出点什么事就不好了,可终究,胡嬷嬷知道皇太后的心结,不敢说。 这一念,就是小半个时辰,皇太后睁开眼睛伸出手来,胡嬷嬷忙扶起了皇太后,两个老人慢慢地走出来,关上了暗门,挪到床边。 皇太后已经气力不济了,躺在床上,有气无力地道,“我担心了这么多年,手心手背都是肉,人人都说我偏心,都是我十月怀胎,都是我生养的,我能对谁偏心?” 胡嬷嬷揉着皇太后的虎口穴,听了这话,停顿了一下,难过地道,“皇太后,先别想这些了,先好好睡睡,您都多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他一向心狠些,小的这个,心善,小时候连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这些年,我一直不敢合眼啊,我只要一合眼,我这脑子里就会响起小的这个嘶声裂肺的声音,他哭着喊着责问我,我的这颗心啊,就像是有人撕扯着,一遍一遍地,我痛得恨不得一下子死了才好!” 皇太后用右手抓住了自己心口的衣服,她痛苦不已,平日里慈眉善目的一张脸也显得有些难看,胡嬷嬷心疼不已,眼里含了泪,“皇太后,您就放过自己吧,您还能活几天啊?何必操这些心呢?” “这是太祖皇帝打下的江山啊,当年,元后姐姐走了,先帝临终之前握着我的手说,让我多活几年,替他,替元后姐姐帮他看着这江山,不要让他百年之后,在天上还放心不下。我没有做到,他是我的儿子,我于心不忍啊!” “皇太后,这都是天意,都是天意!”胡嬷嬷跪在脚踏上,她抹了一把眼泪,“先帝爷不会怪罪您的,元后娘娘也不会,这都是天意啊!” “他是元后姐姐抚养长大的啊,这龙椅有什么好的?他偏偏要坐上这龙椅,为了这龙椅,先帝的血脉全部都被他杀尽了,他成了孤家寡人了,他将来会不会后悔?”皇太后说着说着,慢慢地声音也小了。 谢知微被紧急传召进宫,萧恂陪着她进来,皇太后的庆寿宫里,皇后和贵妃已经到了,跪在一旁,谢知微穿过了人群,走到了皇太后的床边,手指搭在皇太后的手腕上,静默了良久,换了一只手,再次把脉,她的眉头高高地耸起来,神色肃穆。 胡嬷嬷在一旁笼着手站着,看到这一幕,心里咯噔地跳,皇太后可不能走啊! “嬷嬷,麻烦您扶皇后娘娘和贵妃娘娘到偏殿里歇一会儿,这里的人多,气息也杂,不利于我为皇太后用针。” “是!” 皇后听了,松了一口气,起身后,率先走在了前头,往日里与贵妃之间的姐妹情深,已随往昔烟消云散了。 云贵妃的神色显得有些悲痛,进了偏殿后,她在皇后的下首坐下,挑眉朝皇后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缕不屑。 但,不得不说,同龄的一辈中,出了多少惊才绝艳之辈,曾经的崔若华,卢容昭,皇后,还有她,均是那一代中的楚翘,曾被人封为“京城四绝”。 “四”有四人的意思,也有琴棋书画四绝的意思。 而如今,她失去了一生挚爱,这一生,她或许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被毒侵蚀,最后而亡。 崔若华早就死了,兴许都投胎了,留下一个女儿,在继祖母手上讨了十年的生活,不可谓不艰辛。 而卢容昭就不用说了,当年嫁给昭阳帝,昭阳帝为了她后宫空虚,整座后宫,只有一位皇后,最终,帝后被逼宫,夫妻双双赴死,只落得,黄泉路上不寂寞。 当年的“京城四绝”,只有当今皇后,活出了人样儿,如今儿女双全,高居后位,母仪天下,若不出意外,将来的史书上,会留下一笔“贤后”之录。 “贤后”?云贵妃微微一笑,挑眉朝皇后看了一眼,正好,皇后看过来,四目相对,目光在空中撞击出爆裂的火花。 皇后眼见云贵妃的小手指头在酒杯里轻轻一沾,她的眼睛顿时瞪得很大,瞳孔散开,她正要开口阻止,“不要”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云贵妃已经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皇后想站起身,但已经脸色大变了,她的脸白得跟一张纸一样,脸上冷汗直冒,几乎瞬间,身上的衣服便已经湿透了,她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本能地快步朝门口走去。 走到门槛处的时候,她几乎耗尽了浑身的力气,扶着门槛,大口大口地喘气。 翠鸳刚好过来,见她这般,忙扶住了她,疑惑地问道,“娘娘,怎么了?” 皇后不甘心地朝身后看去,见云贵妃已经侧身趴在了桌几上,她的脸上挂着笑,唇角溢出血来,“她,她,她……快叫太医!” 翠鸳朝里看了一眼,几乎惊叫出声,连忙捂住了自己的嘴,“皇后娘娘?” 皇后闭了闭眼,若是平日里别的事,她是绝对不允许有人怀疑自己的,但,云贵妃是不一样,且不说,潞国公手上还握着十万重兵,守住西疆,只说,不论是皇太后,皇帝都对她愧疚有加。 翠鸳都在怀疑自己,更遑论她人了,“不是本宫!” “娘娘,我们走吧!”翠鸳扶着皇后,几乎拉扯着她往外走,皇后浑身无力,她不由得想到更多,她的元嘉怎么办?她的小八怎么办? 恐惧,令她的脚步迈得越来越快。 “啊!” 皇后才走到庭院里,身后便传来一声尖叫,紧接着,就是庆寿宫里的宫女的尖叫声,“贵妃娘娘,贵妃娘娘殁了!” 皇后“啊”了一声,整个人就跟痴了一样,她终于明白了贵妃的招使在什么地方,若是如此,她涉嫌谋害贵妃,身上有污点,她的儿子也要受到牵连,将来如何能被封为太子? 谢知微才给皇太后施完针,听到这一声尖叫,猛地往外冲,过门槛的时候,若非萧恂跟在她身后,她肯定要摔个狗啃地。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有票票的投一下票票哦,有姐妹的支持,我才有动力啊! 第597章 辩解 谢知微连忙用针封住了贵妃的心脉,吩咐人将贵妃移到了榻上,她一手针如同穿花蝴蝶一般,不一会儿,便将针扎在了贵妃的周身大穴上。 皇帝围在一边脸色铁青,看到谢知微用一柄小刀将贵妃娘娘的手指割开,血从伤口处滴出来,漆黑如墨,带着一股难闻的腥味。 贵妃悠悠醒转,看到皇帝,她眼睛一亮,似乎看到了多年不遇的亲人一般,喃喃地喊了一声“皇上”,朝皇帝伸出手来。 皇帝踉跄一步,走了过来,一屁.股坐在了脚踏上,握住了贵妃的手,喊了一声“霓儿!” “皇上,臣妾至今还记得那年遇到皇上……,皇上不是问臣妾在笑什么吗?臣妾在笑皇后娘娘痴心妄想,居然想让小八当太子,臣妾说,只要臣妾活着,小八就永远当不上太子。” “皇上,小八是嫡子,臣妾快要死了,臣妾为大雍百姓请命,请皇上封八皇子为太子。” “你胡说!”皇帝的眼中含着眼泪,“若非……朕绝不轻饶你,太子乃国本,关乎社稷江山,岂是你等后宫妇人能够干涉的事?” 云贵妃扭过头,朝皇帝看了一眼,她并没有在意皇帝的这些话,目光越过了皇帝的肩头,朝外看去,看到了一道肥硕的身影,他站在门槛外面看着她,偷偷地抹泪。 云贵妃微微地勾唇笑了,曾经明艳无双的面容显得那般清纯,如同山间含露的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林间,小鸟婉转歌唱,山泉淙淙流过。 那一年他们都还年少,她陪母亲去嵩山寺礼佛,他带着随从看完日出归来,两人在山道上匆匆一瞥,她永远难忘他当时惊艳的目光,她为之骄傲了一生。 皇帝感受到云贵妃的神色,扭头朝后看去,绫华与萧昶远夫妇闻讯冲了进来,皇帝只看到了儿女们脸上的泪水,并不做他想。 “远儿,绫华!”云贵妃朝儿女们伸出手去,三双手彼此交握在一起,蒋倚君跪在后面,低着头哭泣。 云贵妃的目光在蒋倚君身上停留稍许,对萧昶远道,“远儿,你答应母妃,善待王妃,若四十无子,方可纳妾!” “母妃,儿臣答应您,您不要走!”萧昶炫磕头在地,咚咚作响,闻者,无不落泪。 “生死非母妃所愿,绫华,母妃答应过楚易宁,会让你等他三年,母妃死后,你为母妃守孝三年,三年后,让你父皇为你赐婚!” “母妃!”绫华膝行数步,扑到了云贵妃的身上,搂着云贵妃嚎啕大哭。 “皇上,臣妾谁都不怨,请封臣妾的儿子为亲王,给他一块封地,让他兄妹二人远走京城,终生不得入京。” 听到这话,赶来的萧昶炫等人,吃惊不已,站在门口面面相觑,不敢进来。 “霓儿,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许死!”皇帝的眼泪如断线的珠子一般往下掉,他问谢知微,“云贵妃到底中了什么毒?” 这是个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云贵妃中毒了。 “回皇上,是鸩毒!”谢知微唏嘘不已,她渐渐地也明白了,这恐怕是后宫的手段,至于,到底是谁动手,每个人心里都有个答案。 不被人相信的真相,都不是真相。 云贵妃的瞳孔在慢慢地扩散,哪怕谢知微是华佗在世,面对如此剂量的鸩毒,也回天无力。 她的神识渐渐地涣散了,惨然一笑,“臣妾忘了,臣妾不该贪心,皇上,郡王如何?封臣妾的儿子为……为……为郡……郡王如何?臣妾求,求皇上,善待,善待臣妾的两个孩子……” 她话音方落,便撒手归天了! 这一刻,她的容颜娇艳若三春之花,宛若睡着了一般,谢知微闭了闭眼,没有将那毒里掺杂了“若颜”的秘密说出来,她的手一扫,将所有的针都拔下来,退到了一边。 “若颜”也是剧毒,服了若颜,百年之后,容颜永驻,永不腐朽。 谁会如此好心,用这么难得的毒药来杀人? 皇帝痴痴地看着云贵妃,她今日挽了一个飞天髻,头上银镀金点翠珍珠朝阳五凤挂珠钗,身上是洋红色缎打籽绣牡丹蝶纹褙子,脚上一双蓝缎彩绣暗八仙钉珠绣花鞋,他从来没有看到她打扮得如此艳丽过,难道说,这就是命运? “霓儿,你醒醒,你醒醒!”皇帝拼命地摇晃着云贵妃,但人死了,哪里会醒来? 萧昶远冲上去,将皇帝摔到了一边,朝他怒吼道,“我母亲她死了,再也不会活过来了,她死了!” 皇帝跌坐在脚踏上,他的脑海里走马灯似地浮现出曾经和云贵妃的一幕幕,她娇嗔,她怨恨,她失望,但她从未让他看到过她如此柔弱的一面,她似乎从来都是无坚不摧的。 “曹氏,朕饶不了你!” 皇帝猛地起身,跌跌撞撞地朝外跑去,陆偃一步走了出来,拦住了皇帝,“皇上,请息怒!” “阿偃,是皇后,是皇后下毒毒死了云贵妃,朕饶不了皇后!” 陆偃朝云贵妃淡淡地看了一眼,“皇上,云贵妃死于何人之手,眼下尚无定论,没有证据,皇上不能说是皇后娘娘下毒。” “皇上,臣妾冤枉啊!“皇后终于醒过来了,她不能逃,她若是逃了,罪名便会被确立。 皇后站在庭院里,转过身来,噗通跪在了青石板上,大喊“冤枉!” 皇帝气得胸口在剧烈起伏,陆偃越是为皇后辩解,皇帝越是不信。 他失望地看着皇后,眼中是深恶痛绝,“朕早就跟你说过,霓儿心思单纯,不擅算计,你想要的,朕会给你,但你不能动她!” 皇后已经冷静下来了,她直起身子,一脸坦然地望着皇帝,“皇上,臣妾没有对贵妃下毒!” “那你的意思,是皇太后毒死了云贵妃?”皇帝咆哮道,面目狰狞,“你这个毒妇,朕忘了你当年是怎么为朕出谋划策的,如今你倒是生了儿子了,心思又活络起来了,你就笃定了朕会封你的儿子为太子吗?” 这对皇后来说无疑是最致命的一刀,她缓缓地站起身来,略微扬起了下巴,凄然一笑,“皇上,这么多年夫妻,臣妾为皇上鞠躬尽瘁,皇上竟然都不敢相信臣妾,臣妾在皇上的眼里是如此不堪吗?”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598章 丧钟 但如今,对皇后来说,说什么都迟了,皇帝根本不信她这些了,而是愤怒无比,指着皇后对陆偃道,“给朕,给朕送她回,回凤趾宫,没有朕的允许,不得出宫!” 皇帝说完,气血上涌,他一张脸红得如同猪肝色,身体摇摇欲坠,陆偃连忙扶着,打了个手势,让人将皇后带回凤趾宫,另外来了一个太监,和他一起将皇帝挪到了榻上。 宫里一团糟,谢知微连给三人施针,又都是重症患者,待皇帝的针拔出来后,她的一张小脸也苍白得如白瓷一般了。 萧恂心疼不已,将一肚子气全部都撒在了王世普等人的身上,指着人鼻子骂道,“一个个尸位素餐,拿着朝廷的俸禄不办事,除了能治个头疼脑热,你们还能做什么?” 王世普等人唯唯诺诺,腰都直不起来,幸好皇太后醒了,胡嬷嬷让谢知微去看看。 谢知微到了皇太后的寝宫,重新为皇太后把脉,脉象稍微好了点,她又调整了药方,吩咐每两个时辰喝一碗,待病情稳定后,再减药量。 “才发生什么事了?迷迷糊糊中,我怎么听到丧钟敲响了呢?”皇太后问道。 萧恂忙笑着上前,“皇祖母,您别不是在做梦吧,谁都好好儿的,哪里有什么丧钟?我父王担心您这么睡过去了,还在外头抹眼泪呢,您可要早点好起来,等孙儿给您生了重孙子,孙儿再抬您上山。” 皇太后松了一口气,笑了几声,终有些无力,却是喜上眉梢,“好,好,我等着我孙儿给我生个重孙子,我要看了重孙子后才去见先帝。” 丧钟将整个京城都惊动了,谁也没有想到,国色天香、张扬明锐的贵妃,竟然就这样,没有任何征兆地撒手西去。 麟德殿的东暖阁里,一大早,几个股肱大臣便被招了过来,皇帝靠在榻上,身上搭着一床薄毯,短短一.夜之间,皇帝似乎越发瘦了,两眼凹陷,显得颧骨格外高,脸上没有什么血色,唇.瓣干裂得起了一层白皮。 “传朕的旨意,追封贵妃云氏为皇后……”皇帝无视众人的震惊,他张了张嘴,试图将眼中的泪水逼下去,却没有任何效果,他含泪道,“贵妃佐理内政有年,淑德彰闻,宫闱式化。倏尔薨逝,朕心深为痛悼,宜追封为皇后,以示褒崇。” “皇上,臣以为不妥!”怀远侯跳出来道,“皇上,贵妃虽育子有功,可皇后娘娘还在,若将贵妃追封为皇后,皇后娘娘的脸面何在?” 皇帝怒火中烧,正要发火,陆偃过来了,抚在皇帝的后背,对怀远侯道,“侯爷,这是皇上的家事,与国事无关!” 怀远侯一听这话,旧仇新恨一齐涌上心头,他跳起来,指着陆偃的鼻子道,“阉人竖子误国……” “侯爷慎言!”谢眺的声音格外冷静,也让这东暖阁里为之一静,众人的火气也跟着小了很多,他还跪在地上,抬头对怀远侯道,“当今四海升平,河清海晏,哪来误国之说?” 皇帝顿时理直气壮多了,恨不得跳起来,他反而指着怀远侯的鼻子骂道,“你是说朕治国多年,比不上伪帝吗?” 陆偃低垂眼帘,妖魅的眼中闪过一道幽深的光,他抚着皇帝的手并没有停,只眼中一点杀意,悄悄掩藏。 怀远侯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皇上,臣绝无此意!” “你绝无此意,那你是什么意思?”皇帝站起身来,身体摇摇欲坠,咳嗽不已。 陆偃似乎格外担忧,提醒道,“皇上,拟谥号乃是文臣们的职责,臣以为,交给谢大人即可。” 皇帝点点头,朝谢眺挥挥手,算是同意了陆偃的提议。 谢眺虽不负责礼部,但拟个谥号对他来说是轻而易举之事,不一会儿,一张写满了谥号的宣纸送到了皇上面前,谥号一共十七个字,是供皇帝删减用的。 皇帝看了一眼,非常满意,一字不减,拟定了“孝成正敬仁慈哲懿至德纯徽翊天启圣敬皇后”,交给陆偃,“由礼部拟旨,你直接用印,葬礼按皇后礼,不得有误!” “臣遵旨!” 皇后被关在了凤趾宫,毕竟是当了十多年皇后的人,虽然人不能出去,但耳目依然灵。 她手里拿着外面递进来的纸条,上面是云贵妃的谥号,她的手在颤抖,一共十七个字的谥号,从古至今,谥号长短,代表着死后的哀荣,一般十三字居多,十五字的都没有几人,而十七字的更是寥寥无几,皇帝居然给一个既没有当过皇后,又没有当过皇太后的人,一个十七字的谥号。 皇后紧紧地揉着这张纸,她告诉自己不要慌张,心里充满了怨毒,脸上却不显分毫。 “皇上如此,将来皇太后殡天,不知皇上准备让礼部上什么样的谥号呢?”皇后笑着道,她心里却是想的是,将来,她这个元后的谥号,难道要比云贵妃的谥号少? “皇后娘娘慎言!”奚嬷嬷朝殿外看了一眼,低声道,“宫外多了很多陌生的面孔,皇后娘娘,先忍着些,将来……” 皇后不由得想到了皇帝看她的目光,她冷哼一声,“将来,将来?自古帝王多无情,是我痴了。” 她原以为,她一腔热血能够焐热皇帝的一颗心,她与他少年夫妻,为他谋划,甚至为他出谋划策,谋划云霓和薛太妃,她告诉自己,既然嫁给了帝王,就不要嫉妒,这些年,她为他打理后宫,最后难道要落下这样一个下场吗? “他喜欢你的时候,你为他谋划,为他着想,为他百行百计不舒怀,他觉得你聪慧,体贴;他不喜欢你的时候,你为他谋划,为他算计,都是阴谋诡谲,见不得阳光,是个阴毒恶妇。” 皇后咬牙切齿,眼中含泪,她歪在榻上,全身的精气神都被抽尽了,纸团从掌心里滑落,闭上眼睛,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 可恨她明白得太晚了些。 “娘娘,开怀一些,您还有大公主,还有八皇子呢,八皇子还小,还要您护着。”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599章 追封 “是啊!本宫的孩子们还要本宫护着呢,自古以来,哪一个皇后不是这么活着的,容昭当年倒是得帝王三千宠爱,可她最后落了什么好?她死了,连尸骨都未存。” 可是,说着说着,皇后却越来越不甘心,她别的都可以忍,皇帝可以睡任何一个女子,但却不能将原本属于她的皇后的尊荣分给别人。 “你悄悄地让人带话给武安侯府,让本宫的父亲,纠集一些御史,还有今科的一些进士们给皇上上万言书,本宫就不信,皇上连民声都不顾,要做出这样不顾礼数的事来。” 奚嬷嬷很想劝一劝,但自从青雉死了之后,很多话,她也不敢说了,只道了一声“是”,便朝宫外走去。 “嬷嬷,您请回吧,皇上说了,凤趾宫里连只蚊子都不许飞出去。”一个年约半百的太监,弓着身子,阴阳怪气地道。 “这位公公,老身确实有要事要出宫一下。”说着,奚嬷嬷将一张面额一百的银票递给了那公公。 公公看了看,见无误,便伸出手去,只一双眼睛不离奚嬷嬷,待奚嬷嬷走出上百步远,他朝一个站在廊柱后面的小太监使了个眼色,那小太监便假装有事,悄无声息地缀了上去。 奚嬷嬷如常一样,找到了埋在宫里的线人,吩咐他将话递出去。 只是,奚嬷嬷才转身,那人便转身朝麟德殿走去,正好遇到了小桩子,忙殷勤地上去,低声道,“桩公公,有件事,奴才要禀报桩公公。” “说吧,看是什么事?”小桩子因服侍谢知微有功,如今是五品监丞了,也管一摊子事务,在宫里多少也是个人物了。 太监将事儿说了,“说是要武安侯联络一些御史还有新科进士们给皇上上万言书呢。” 小桩子一听这话,知道事关重大,问这太监道,“你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小太监一听就知道有戏,欢喜不已,忙道,“奴才名叫杜桂,今年十六岁了。” “原先在哪个宫里当差啊?” “回公公的话,奴才本来在麟德殿当差,因凤趾宫这边诞下小皇子,皇上让拨一些人过来这边当差,奴才就被拨过来了。“ 小桩子“嗯”了一声,“那你好好儿当差,将来有的是好机会,去吧!” “哎!”杜桂高兴不已,兴高采烈,屁颠屁颠地去了。 小桩子去见了米团公公,将杜桂的事说了,道,“公公,您不是在为端宪郡主挑人吗?您看奴才如何?” 端宪郡主身边才走了紫陌,虽说又提了两三个丫鬟上来了,但将来和皇家打交道,谢知微的这几个人就有些不够看,身边若没有得力的人,做起事情起来,就难免打折扣。 既是要和皇家打交道,自然是宫里的太监最好用了,陆偃便存心要给谢知微再挑几个得用的人。 米团公公用拂尘敲了小桩子一下,嗤骂道,“想什么呢?督主把提你起来了,你就生了异心?好好儿办差,将来少不了你的好。” 这一点,小桩子倒是不怀疑,可以说,整个宫里的太监宫女们,就没有人不信任督主,在他们的眼里,督主就是神,永远不会放过一个奸贼,也绝不会辜负一个好人。 两人一起往前走,米团公公拍了拍小桩子的肩,“督主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都知道你服侍郡主服侍得好,你想跟着郡主,这是好事,将来有的是机会,下头有好的,记得提携一把,你看看督主,什么时候吝啬过给人好了,如此,才能服人,懂不懂?“ 小桩子点头如小鸡啄米一样,对米团公公佩服得不得了,也奢望着有朝一日能够成为督主的左膀右臂。 “凡事啊,多看,少说,多悟,哪怕是个畜生呢,只要肯动脑子,也能修炼成精!” 麟德殿里,皇帝咳嗽两声醒了,陆偃将一碗药送到皇帝的跟前,正要一勺一勺地喂,皇帝接过来,一饮而尽,“朕还没有老到动不得的时候呢。” 门口,有个小太监晃头晃脑,皇帝扫了一眼,陆偃打了个手势,那小太监滚了进来,爬到皇帝跟前,“皇上,凤趾宫里,皇后娘娘让人往外传话,说让武安侯找御史士人们联名给皇上上万言书,反对追封孝成皇后……“ 他话未说完,皇帝已经将手里的药碗砸在了地上,就要起身,被陆偃拦住了,“皇上,眼下还是养病要紧,皇上的龙体重要,孝成皇后的丧仪、地宫,都要皇上定夺。” 皇帝无力地靠在迎枕上,“阿偃,朕富有四海,天下之大,恐怕只有你一个人在盼着朕好。” 陆偃笑道,“皇上,您这话若是让端宪郡主听到了,郡主一定要伤心了。郡主和宸王爷为了皇上的龙体,担心不已。” 皇帝哑然失笑,却也难免感动,“皇太后的身体如何了?” “皇太后已无大碍,臣因担心孝成皇后的薨逝令皇太后难过,便擅自做主,请宸郡王护送皇太后离京了,眼下应当已经出了京师。” “阿偃,你做得很好!既是如此,让端宪郡主出宫吧!” “是!” 京师还没有挂白,礼部还在商量孝成皇后的丧仪。 谢知微离宫前,来到了宝慈宫,孝成皇后已经小敛,棺椁摆放在宝座的前面,还没有举丧,绫华和萧昶远夫妇一身斩衰裳,跪在棺椁前,人显得很木然。 谢知微一身素白,上前进香祭拜之后,走到了绫华跟前,她扶起绫华,“绫华姐姐,请节哀!” 绫华的泪原本流干了,此时,鼻头一酸,又溢出泪来,她靠在谢知微的肩上哭起来了,“母亲为何要离开我们?我都没有出嫁呢,她从前常说,很想看到我穿嫁衣的样子,母亲亲手为我做的嫁衣,我都来不及穿啊!” 谢知微心头微动,她没有想到,贵妃早就在做准备了。 “绫华姐姐,贵妃娘娘将你和大皇子殿下抚养大,将你们照顾得这么好,已经很好了。你不要难过,你过得很好,幸福美满,贵妃娘娘才会放心。”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600章 昭阳 第600章昭阳 从宫里出来,谢知微坐上了马车,靠在车壁上,她一句话都不说,杜沅和杜沚也不敢说话,只低着头,谁能想到,进宫一趟,竟然遇到了这么多事。 襄王府里,所有的大红灯笼都取下来了,谢知微才回到了凝晖堂,槛院那边来了人,让谢知微梳洗一番过去,说侧妃有话要说。 萧恂和她原本的计划是,从宫里回来后,要去槛院给容侧妃敬茶,如今,萧恂送皇太后出京了,她一个人,穿了一身月白色的素服,只头上戴了一只镶嵌了绿宝石的玉钗,略做装饰。 槛院里,襄王爷已经哭了好久了,一双眼睛红肿不堪,不停地问,“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她这样了,我还怎么活?” 容侧妃难免动容,问道,“你和阿霓什么时候见面的?” “在,在御狩山的时候,我也没想到会遇到她。” “她当时看到你,是什么神情?” “不知道,我没敢看她。” “有机会,问问她身边的宫女吧!”容侧妃叹了一口气,“她的孩子都大了,你如今……一会儿让阿恂媳妇为你把脉,看看你身上的毒,还有没有救了?” “崔神医都说没救,何必让阿恂媳妇给我看?多一个人知道,岂不是多一个人难过?大嫂,你说,她是不是看到我这样,知道了什么,才会寻了这条绝路?” 正说着,花楹进来了,道,“娘娘,王爷,郡主来了。” 谢知微进来了,看到襄王在,很是惊讶,她不动声色过来,花楹在容侧妃跟前放了垫子,谢知微跪下来,给容侧妃行礼,有丫鬟端了一盏茶过来,谢知微接过来,双手举过头顶,“媳妇给娘亲敬茶,请娘亲用茶!” 容侧妃眼中有泪,唇瓣哆嗦,她小心翼翼地接过了茶,一饮而尽,将杯子放好后,捉住了谢知微的手,“好孩子,你起来吧!” 她从嬷嬷的手里接过一个匣子,递给谢知微,“回去后再打开吧!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拿着玩儿。” “多谢娘亲!”谢知微双手抱着匣子,很是乖巧,匣子很重,谢知微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什么,只压得她胳膊沉。 花楹忙帮她接了过来,谢知微在容侧妃的右手边,正对着襄王坐下。 “微儿,你跟我说说,云贵妃是怎么死的?”容侧妃问道,语气里带了一点威严。 “娘亲,我怀疑孝成皇后是自己服了毒药。”她将鸩毒里面有若颜的事说了,“若颜非常难得,且剧毒无比,只要一滴,便能瞬间毒死一头牛。而若颜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保尸身百年不坏,如同活人。” “她为什么要这样?”襄王觉得不可思议,抹着眼泪,“我从来没有怪过她啊!” “她原以为你很好,见了你,才知道原来你的毒从来没有解过,她也是恨透了萧璴和曹兰清二人,才会以命为引,布下这个局。” 容侧妃叹息一声,“不愧是是将门虎女,如此决裂,这些年她身居后宫,竟然还能性情不改,实在是难得!” 谢知微试探着对襄王道,“王爷,可否容端宪为王爷把脉?” 襄王摇摇头,“不必了,她都死了,我身上这毒十多年了,难解,我也不想解了,就这样吧!” 他说完,起身朝容侧妃拱了拱手,“我先走了!” 容侧妃点点头,“你也别难过,死的人太多了,不是她一人,她如今是解脱了,我们还不得不活着。” “我知道,我不会如何的,我都忍了这么多年了,不差这几天了。” 谢知微一直低着头,这些话,她听得懂,听不懂,都要装作听不懂。 等襄王离开了,容侧妃柔和地对谢知微道,“孩子,你怕不怕?” 谢知微抬头嫣然一笑,摇摇头,“娘亲,我不怕!” “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谢知微点点头,容侧妃问道,“阿恂说,你一开始就知道他身上中了七星蛊毒,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他的身份?你是怎么知道的?” 容侧妃接连问了很多问题,但并没有质问的语气,相反,她的神色恬淡,目光柔和,如同母亲的手,抚摸在身上,让人特别舒服。 有些人,她就是有这样一种魔力,让人无端就能信任她,在她的目光的注视下,无法说出违背真心的话来。 “娘娘,如果说,这世上总有一个人,能够让你一眼看去,就知道他的过去现在和将来,我觉得,这就是一种奇妙的缘分,您会信吗?” 容侧妃丝毫不以为异,笑着点头,“信,当年我遇到昭阳帝的时候,我就一眼看出,我与他前世今生都有缘,我只是没有想到,我与他的缘分会如此浅。” 才短短几年,他们原以为会是一辈子的。 容侧妃想到那个人,高阳一般,光明正直,坚毅沉稳,而又聪明剔透,只可惜,自古以来,都是过慧易夭。 她多年干涸的眼里,淌下泪来。 她似乎看到了那个人朝她走来,他说,“原谅我,我太相信兄弟了,我原以为我当这个皇帝,就是为了给老百姓做事,将大雍带向繁荣昌盛,学子们能够一展抱负,武将们能够开疆扩土,百姓们能够安居乐业,我没有想到,这巍巍皇座,困人的龙椅,在他们眼里,比什么都重要。” 他说,“别怕,我不会让你们母子有事,我会把你们平安送出去。” 他说,“容昭,若有来世,你还愿意遇到我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她回答得斩钉截铁,“你这一生,答应我的都没有做到,你欠了我这么多,难道下辈子想不还吗?” 那一刻,萧琅笑得非常开心,像孩童一样,摸了摸她并不显怀的肚子,“如此,我就放心了,等他长大了,告诉他,即便如此,将来也要做一个堂堂正正,活在阳光下的人!” 她明白他的意思,人这一生,输了就输了,担得起输赢,为自己而活,哪怕一跤跌死,也不必怨怪道路坎坷,命运不公,活出铮铮铁骨,方显英雄本色。 ? ?今天的更新。 ? 亲们,看完之后记得投票哦! ? 现在流量很差,哪怕我一天更新八千字也挣不到一袋奶粉钱,你们的支持,才是我坚持下去的动力。 ? ???? () 第601章 夺子 谢知微不知道容侧妃想到了什么,自始至终,她的脸上都很平和,没有怨与恨,宁静得好似她们讨论的不是生与死,只是午后花前的一场契阔。 谢知微心想,难怪萧恂有那样的身世,却从来不见他的脸上有任何阴霾。 如果说,人这一生,最幸福的事是什么的话,无外乎有一个伟大的母亲了。 这一刻,谢知微似乎找到了人生新的方向。 从前,她希望自己能够改变今生的命运,能够保住谢家,她嫁给了萧恂,与萧昶炫再无瓜葛,谢家如今很好,父母安康,兄弟姐妹和睦争气。 而她的将来,将会与萧恂有孩子,她能不能也像自己的母亲,像容侧妃这样,无论人生经历怎样的惨痛,都能护住自己的孩子,让他们走一条向阳的路呢? 或许会很难,但谢知微相信,自己一定做得到。 凤趾宫里,除了日常能够在内殿里进出的宫人外,寝殿外面的宫人们都换了生面孔。 八皇子殿下喝过奶后,吐了,呛得踹不过气来,待呛奶好了,又无缘无故地发起了高烧。 皇后急得面色如纸,吩咐奚嬷嬷赶紧去请谢知微来。 奚嬷嬷根本出不去,皇后一气之下,将八皇子递给了门口的宫人,“你们把八皇子抱去给皇上,就说本宫的话,八皇子也是皇上的儿子,不是本宫一个人的孩子。” 宫人们不敢擅自做主,哪里敢接这孩子,忙跪下来道,“皇后娘娘请息怒,奴才等要去禀报皇上。” 皇后看着乳母怀里的八皇子,心如刀绞,她的孩子,一落地就是来吃苦的,若是早知如此,她还会想尽一切办法要这个孩子吗? 皇后不敢想,她必须要这个孩子,如若不然,她这一生的努力,又是为了什么呢? 皇后急得在宫门口打转,奚嬷嬷快步走了过来,低声对皇后道,“皇后娘娘,翠鸳不见了!” 皇后的心陡然一跳,不敢置信,“你说什么?她不是一直在本宫的寝殿里吗?” “昨日夜里,她说肚子痛,去了恭房,就再也没有回来。今日一大早,八皇子吐奶,奴婢等一时忙急眼了,也没有留意,适才奴婢才发现。” 奚嬷嬷也知道事关重大,心里没底,虽说她跟在皇后身边这么多年,皇后不是那种善妒的人,也从不在宫中避着皇上做些丧尽天良的事,她也不怕对方从翠鸳那里套出点自己的什么事。 但,她是皇后的人,一荣俱荣,对方显然是拿翠鸳在攻击皇后,若是皇后不好,她们这些跟皇后的人,岂会好? 奚嬷嬷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之中。 麟德殿里,皇帝才睡了一觉,精神头儿稍微好点,慎刑司的老太监求见,皇帝本不耐见,但陆偃不在,他摆摆手,让李宝桢把人放进来。 “皇上,皇后娘娘的宫里翠鸳说有话要说。” 老太监的声音特别尖锐,皇帝听得耳朵疼,朝李宝桢看了一眼。 李宝桢将老太监打发了,让人领了翠鸳进来,翠鸳跪在地上,浑身跟筛子一样地抖个不停,话都说不清楚。 李宝桢看着着急,温声道,“翠鸳姑娘,你也是皇后娘娘身边见过世面的,你好好儿说话,若是没你什么事儿,你也不必害怕。” 翠鸳稍微冷静一点了,“回皇上的话,奴婢一开始不是皇后娘娘身边贴身服侍的人,是,是青雉姐姐枉死之后,奴婢才被提拔上来的,奴婢……奴婢……求皇上饶命啊!” 翠鸳想到青雉的死,顿时崩溃了,她吓得尖叫起来,双手捂住耳朵,就跟疯了一样,这一看就不是正常的,皇帝顿时心中警觉,“你别怕,有什么事跟朕说,朕恕你无罪!” 得到了这一道口谕,翠鸳才松了一口气,哭道,“皇上,宁德妃给皇后娘娘下毒的时候,皇后娘娘知道了,可是,她为了报仇,故意自己先服下解药,再服下毒药,皇后娘娘为了让皇上相信,才故意栽赃给了青雉姐姐。这次,这次……” 翠鸳吓得两眼呆滞,“奴婢怕皇后娘娘又把奴婢推出去,说是奴婢毒死了贵妃……啊,不,孝成皇后。” 皇帝想到他可怜的小八,瘦弱不堪,当初皇后怀小八的时候,竟然为了栽赃死宁德妃,竟然先服解药,后服毒药。 这是把他的嫡子当做什么了? 皇帝猛地一拍桌子,他激动之下,咳嗽起来,突然只觉得喉头一阵腥味,他生生地咽了下去。 就在这时,米团公公快步进来,道,“皇上,八皇子病了,皇后娘娘要奴才等把端宪郡主宣进宫来。” “端宪郡主不是太医,她还说了什么?”皇帝没好气地道,连半点颜面都不打算给皇后了。 “皇后娘娘让奴才等把八皇子抱来给皇上,说八皇子也是皇上的儿子,让奴才等把八皇子抱来给皇上。” 原本是皇后担心儿子气急了才会说的话,谁知,皇帝一听,哪里还顾得上皇后是什么情绪,自己气得拍案而起,正好陆偃进来,皇帝稍微克制了一下脾气,对陆偃道,“阿偃,把八皇子从凤趾宫接出来,交,交给……” 一时,皇帝想不起要交给谁抚养了,宫里,谁有资格抚养八皇子? 贵妃已经不在了。 想到贵妃,皇帝又是一阵心痛,他闭了闭眼,正不知道该如何,陆偃道,“皇上,五台山显通寺的含光方丈乃是得道高僧,年轻时通药理,皇太后这些年在五台山修行这么多年,身体日渐康健多亏了含光方丈,若是将八皇子送到五台山去,一来,得圣地佛光照拂,又有龙气护体,一定会日渐壮实,二来,若能跟在皇太后身边,承欢膝下,也当是为皇上尽孝。“ 皇帝一听,这果然是个好主意,皇太后从来亲近襄王府,也亲近萧恂,对他一向冷淡,若是把小八养在皇太后膝下,将来皇太后对小八感情也不一般。 “阿偃,这件事交给你来办!” 皇后听到这话如遭雷击,宫里如此优渥的条件,她的小八都三灾六病的,去了五台山,佛门净地,皇后不敢想象。 八皇子被乳母抱着,被司礼监的人带走时,皇后哭得肝肠寸断,趴在门槛上,往外看着,喊道,“皇儿,不要忘了母后啊!” 哪里还有半点母仪天下的风范?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602章 回门 皇后的哭声,久久地在后宫的上方回荡。 咸福宫的偏殿里,敬嫔跪在小耳房里供奉的佛像前,若非能够依稀听到她口中的念叨声,香稠都要怀疑,娘娘成了一尊雕像。 良久,敬嫔在佛像前磕了三个头,这才扶着香稠的手起身,她从内室出来,如往常一样在次间的窗前坐下,开始翻看佛经。 不一会儿,二皇子一身甲胄,快步走了进来,看到儿子,敬嫔的脸上才有了些许笑容,“曜儿,你怎么来了?” 她吩咐香稠,“去把我早起做的糕点给二皇子拿些来,装一食盒,回头让二皇子带出宫,给二皇子妃。” “是!”香稠知道母子二人有话要说,出门后,体贴地关上了门。 敬嫔用帕子沾了沾儿子脸上的汗水,“还是在神机营训练吗?有没有领什么差事?” “儿子最近跟着谢将军,学到了不少武器方面的事,若想打造一支精锐的部队,光靠将士是不行的,如今的军中,武器有许多改良方面的事要做,儿子想了想,论行军打仗,恐无人能及五皇弟,若可以,儿子想以后在武器方面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敬嫔静静地听着,不时点点头,“你喜欢就好,你只别忘了,行事须磊落,哪怕不能建功立业,能光明正大地做人,做到心底无私,也可!” “儿子记住了!”萧昶曜忙站起身来,听完了母亲的教诲,他方才坐下来。 “母亲,才儿子来的时候,听说皇上要把八皇子送到五台山皇太后膝下教养。母亲,贵妃娘娘真的是皇后娘娘毒死的吗?” 是不是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已经相信了。 敬嫔笑了一下,“你记住母亲一句话,天网恢恢疏而不漏,所有你做过的错事,你忘了,世人忘了,佛祖却会记得,总有一天,他会一笔一笔和你算得清清白白。” 说完,敬嫔虔诚地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 她是昭阳皇后宫里的宫女,那天,她也想为为昭阳皇后去死,可娘娘说,她年纪小,生得秀美,若是死了,太可惜了,况且,宫里还要人周旋。 那一日,昭阳宫大火冲天,唯独那张脸在火中不灭,她被当今皇帝掐着脖子问,“火里的人是谁”,她看着那张脸,咬着牙说“是皇后娘娘”,皇帝松开手的时候,她咳了好久才接上了气。 当今皇帝登基后,她在宫里活不下去了,是皇太后把她要了过去,后来,皇帝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要她服侍,生下了皇儿。 敬嫔的脸上,浮现出一道讽刺的微笑,想当年,贵妃和襄王是多么般配的一对儿啊,她还记得襄王从嵩山寺回来后,一溜烟儿地跑进宫里,对昭阳皇后说,“大嫂,我看中了一个姑娘,我说给你听,你帮我参详参详吧!” 那时候,襄王的脸上笑得如同开了一朵花儿,满殿里服侍的人都跟着沾了喜气,开心得不得了。 萧恂将皇太后送到五台山后,就快马加鞭回来了,离他们大婚已经过去了快半个月,谢家本来从谢知微出阁第二日就开始安排回门的事,结果,一耽误,就没有后话了。 次日是端午节,离孝成皇后的葬礼还有数日,萧恂带着谢知微轻装简从地从襄王府出发,回到了谢家。 国丧期间,谢家的大门敞开,门廊下没有挂灯笼,上下人都穿着素色的衣服,站在门口迎接。 袁氏看着难过得不得了,这算什么事儿啊?她女儿好好的大喜的日子,结果,一过去就遇到了国丧。 见面后,没有多的话,萧恂随谢家的大老爷们去了七谏斋说话,谢知微随袁氏去扶云院,钱氏和谢家的姐妹们陪着。 屋子里,大家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宫里的事,不是没有人好奇,但也知道不能问。 气氛正有些沉重,庭院外,传来了谢明溪欢快的声音,“姐姐姐姐姐姐,你终于回来了,我快想死你了!” 谢明溪如同一只鸟儿飞了进来,朝谢知微的怀里扑过来,谁知,半路被人截了,袁氏拉着他的后领子,不高兴地道,“你瞧瞧你身上,都成泥猴儿了,你就这么冲到你姐姐身上,你想把你姐姐的衣服弄脏?“ 谢明溪根本听不进母亲的话,他两只眼睛盯着谢知微,眼睛里燃着两簇火光,兴致勃勃,“姐姐,姐姐,我想死你了!” 谢知微朝弟弟伸出手将他拉到了自己的怀里,用帕子将他脸上的汗水沾干,问道,“你才去跑马了?” “不是,爹爹给我请了个武功师傅,我如今开始练拳了!”他说完,一踩弓步,轰出一拳,嘴里喊了一声“嘿哈”,颇有虎虎生风的气势。 却把谢知倩等人看得哈哈哈大笑起来,谢明溪气得要死,但他素日和谢知倩她们就不太合拍,只横了一眼,扭头就钻进谢知微的怀里,朝谢知倩斜眼看去,眼里充满了挑衅。 那意思,我姐姐还是疼我一些! 谢知倩不高兴地撅起了嘴,朝谢明溪冷哼了一声,扮了个鬼脸,谢明溪乐得笑起来了,他到了换牙齿的年纪,小虎牙缺了一枚,看着很有喜感。 谢知倩噗嗤笑起来,钱氏气得不得了,伸手拍了谢知倩一把,“你多大的人了,啊?你知不知道,你都定亲了,是大人了,你成日里和溪哥儿斗什么狠?” 谢知倩羞得红了脸,娇嗔着喊了一声“娘”,便扭过头,不肯搭理谢明溪了。 谢知微摸了摸谢明溪的头,对谢明溪道,“让嬷嬷给你把后背擦干净,去沐浴一番,你姐夫来了,你去前头看看。” “好!”谢明溪这就跟田嬷嬷去沐浴了。 谢知微的身上,被谢明溪蹭出了几块灰印子,袁氏便让谢知微回倚照院去,“屋子还给你留着,你去梳洗一番,换身衣服,一会儿我们在内厅里摆一桌,那儿凉快,离咱们这儿又近,过去方便。” 钱氏和海氏出门,对袁氏道,“大嫂,你先陪着大姑奶奶,我们去厨上看看,几个姐儿张罗桌椅摆设的事,这都是小事,劳动不了大嫂。”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603章 大媒 一家人分工有序。 不一会儿,卢琦龄带着谢氏来了,她挺着大肚子,脸上挂着笑,比起出阁前,略富态了些,气色也极好,谢知微看了她一眼,道,“姑母,我给你把个脉,看看你肚子里是个表弟还是表妹?” 谢三娘笑道,“好啊!” 她走过来坐下,朝谢知微伸出手来,谢知微三根手指头才搭在她的手腕上,周围便聚拢了好几个人,萧恂站在她的身后,卢琦龄弯腰站在桌前,谢明溪挤了进来,几个哥儿姐儿团团围着。 谢知微顿时有些无语,无奈地看了众人一眼,一面道,“你们就这么心急?” 一面收了手。 “如何?”卢琦龄迫不及待地问道。 “姑父,是儿子如何?是女儿又如何?”谢知微故作高深地问道。 “不如何,儿子女儿不都是我的吗?多生几个,将来儿子女儿一大堆才好呢!”卢琦龄显得很兴奋。 “要生你自己生,当我是母猪呢?” 谢三娘彪悍地道,她话音未落,惹得一屋子都大笑起来,谢知微笑了一会儿,“恭喜姑父姑母,先开花后结果。” 那就是说,谢三娘肚子里怀的是个姑娘了,她高兴不已,另一个大肚子挤了进来,朝谢知微伸出手,“来,大姐姐,给我们也把个脉。” 海氏这是以孩子的口吻在称呼,谢知微欢喜不已,给海氏把了个脉,笑道,“若是有缘分的话,倒是可以定个娃娃亲。“ 那意思是海氏肚子里是个儿子了。 谢眺一听,高兴坏了,对卢琦龄道,“琦龄啊,你家这大姑娘,将来给我这小孙儿做媳妇,行不行啊?” 卢琦龄还没有说话,海氏已经将手腕上的一枚镯子摘下来递给了谢三娘,“小姑,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将来我把你闺女当我闺女养。眼下是国丧,我们把话说定了,等孩子们大一点,要是投缘,就过礼,如何?” 谢知微欢喜极了,拊掌笑道,“哎呀,我可是大媒啊!” 谢三娘想都没有想就接了玉镯,将卢琦龄腰间的玉珮摘下来给了海氏,“四嫂,将来我女儿长得像他,可不许嫌弃!” 谢三娘指向卢琦龄,众人都大笑起来,卢琦龄哭笑不得,与谢季柏对视一眼,一对未来的亲家相约一起去坐席。 海氏挽起了谢知微,“他大姐姐,你这媒人酒等将来再补给你!” “好啊!”谢知微欢喜不已,想着,总算是有了高兴的事。 谢眺精神矍铄,坐在上首,看着儿孙满堂,叹了一口气,“可惜,国丧期间,不许饮酒。” 饭后,谢眺的七谏斋坐满了人,因谢明澄即将远游,这一次也被破格列席其中,唯一的女子便是谢知微,她坐在萧恂的旁边。 谢眺对萧恂道,“微姐儿未出阁前,家里有甚大事,她也一向参与商议,不论是国事还是家事,她总能有所见解,我把她喊过来,也请王爷见谅。” 萧恂忙道,“祖父客气了,这是把我当外人呢!” 他一声调侃,谢眺哈哈大笑起来,屋子里的众人也都开怀而笑。 之后,谢眺便敛色道,“阿恂应当很快就出京了吧?” 萧恂愧疚地看了谢知微一眼,“我打算在秋日前就打下燕云十六州,原本想湄湄明年春才过去,但眼下,把她留在京城,我太不放心了,我打算她跟我一起走。“ “这样来得及吗?”谢元柏自然不愿意女儿就这样跟着萧恂去西北那种地方,不由得很是反对。 萧恂正要说话,谢知微按住了他的手,“现在就跟着王爷去,恐怕不妥,一切以边关为重,我在京城,一切都会小心行事,不会有事的。” 萧恂想反对,但想到真定府那边,连房子都没有收拾好,他想一刻都离不开湄湄,暂时不太可能,一瞬间,心头攒了一股狠劲,日后全部将这口恶气撒在了西北战场。 商议完了谢知微的事,谢眺道,“皇上如今日渐懒怠政事,一应的事都交给陆大人在处理,很多政令实施起来要顺畅多了,你在前线放心,我会盯着粮草一事,你不要太着急一味冒进,一定要注意安全!” 萧恂心头涌出了一阵暖意,他站起身来,朝谢眺拱手,“多谢祖父,多谢岳父大人!” 谢知微从书房里出来的时候,还一阵恍惚,她记得前世为了保萧昶炫坐上太子之位,她不是没有回来求过祖父,可祖父却摇头说,谢家不参与夺嫡之争,也让她凡事都要记得适可而止。 可是现在,难道说,在祖父等人的眼里,萧恂是因为要收复失地,才会如此鼎力相助? 是因为萧恂不是皇子,所以才会会倾尽全力? 谢知微挣脱了萧恂的手,她转身快步朝七谏斋走去,她父亲和几个叔叔瞧见了,都很意外,但见谢知微神色肃穆,也都没有过问。 七谏斋里,谢眺见孙女儿去而复返,很是惊诧,正要问,谢知微已经上前来,站在他的面前,急切地道,“祖父,如果今天王爷是某一位皇子的话,您还会支持他吗?” 谢知微问得很是蹊跷,可是,谢眺一听就懂了,他的脸上浮现出欣慰的笑意,问道,“若阿恂是某一位皇子的话,你会让祖父帮阿恂吗?” 谢知微想到前世的悲惨,摇摇头,“不会,祖父,谢家不会掺和任何夺嫡之争。” 谢眺点点头,摸了摸胡须,道,“此话对,也不对!” 谢知微惊诧地抬起眼,看向祖父充满了睿智的眼睛,她听到祖父一字一句地道,“微姐儿,将来你还须懂如何看一个人,看他的身份地位,看他的脾性性格,谢家不是不参与夺嫡之争,而是要看夺嫡的是个什么人,若有明君之相,谢家助一臂之力,让天下百姓得享盛世,未尝不可。” 谢知微鼻子一酸,几乎哭出声来了,她很想问一句,前世,皇上下旨之后,为何祖父答应了那门亲事,难道是因为圣旨已下,不得抗旨吗?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604章 婆婆 谢知微最终都没有问,她只要想起前世,皇上下旨,她被赐婚给四皇子萧昶炫,接圣旨时,她欣喜不已的心情,便什么话都问不出来了。 “孙女多谢祖父!”谢知微很快收敛了情绪,郑重地给谢眺行了个福礼。 “一家人说这些话做什么?宸王看似放纵不羁,实则性情洒脱,品性高洁,你日后一定要好好相夫教子,不违祖训!” “是!孙女记住了!” 谢知微告辞后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将眼中的泪水逼回去,这才出门正式与家里的人道别出门。 等出了二门,萧恂跟着爬上了车,他坐在谢知微的对面,眼睛盯着谢知微的眼睛看,小心翼翼地道,“湄湄,祖父是不是责备你了?” 谢知微望着他,笑问道,“责备了如何?不责备又如何?” “若是责备的话,一定是因为我,你这么好,怎么会被责备呢?”萧恂愧疚不已,想了一会儿,低头道,“湄湄,我听说,当初皇上赐婚的时候,祖父便不肯让你嫁给我,如今,我们成婚了,我又要去西北,不能在家陪着你,我想,我原本也不是良配。” “谁说你不是了?”谢知微看着他这模样,很有几分谢明溪的憨态,又是稀罕,又是心疼,“你若不是,那你告诉我,谁才是?” 萧恂瞬间就被取悦了,眉眼即刻就飞扬起来,一把将谢知微拉进了怀里,“既然湄湄说我是,我就一定是,全天下再也没有比我更好的了。” 他低头就在谢知微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低头见她羞得满脸通红,萧恂心里就好似有十七八只猫尾巴在扫来扫去,痒得不行。 萧恂忍不住,又在她右侧脸上亲了两口,嘿嘿笑起来,略有些单薄的胸腔里逸出一串串的笑声,一下子温暖了谢知微的心。 马车从王府右边的大门里进去,在仪门前停下来,萧恂先下了车,转身朝谢知微伸出双手,跟在后面的丫鬟婆子们便没有用武之地。 谢知微扶着他的双手,正要往下跳,萧恂便一把抱住了她,令后面跟着的人都没眼睛看。 谢知微扶着萧恂的双肩,她虽害羞,却也不是读书读傻了的大家闺秀,不知变通。夫妻之间各有相处之道,有相敬如宾,也有相敬如冰,也有萧恂这般,愿意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她自是当以同等待之。 外面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萧恂皱起眉头,问跟过来的曹叔,“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大声音?” 瞧瞧人家谢家人,说话做事斯斯文文的,一回到王府,就跟到了菜市场一样,这不是叫湄湄瞧不起吗? 曹叔忙道,“回王爷的话,是庄家的人来了在那边吵嚷,说是要世子爷在正妃过门前,将庄表姑娘这个侧妃抬进门。” 萧恂一听,懒得搭理这事儿,便牵了湄湄的手,往仪门里走去。 谢知微也任由他如此这般,身后虽然跟着丫鬟婆子,但有些事,也不妨让底下这些人先适应。 两人进了凝晖堂后面的随安堂,各自先去梳洗一番后,二人在西次间的大床上坐定,萧恂拿了一本书在看,秋嬷嬷进来回话,“有几桩事,要郡主这边拿主意。” 谢知微接过了单子,随王府里随王的一个小妾生了个千金,来报过喜,不敢送红鸡蛋;云寿长公主的驸马的老娘殁了,让人来送信,林林总总都是些人情往来。 谢知微看完了,对秋嬷嬷道,“照着以前谢家的规矩,将咱们送出去的礼和回礼,都往上抬一成,一应往来应酬,就按照谢家的规矩来做。殿下虽是王爷的儿子,但既然已经分府了,以后人情往来,还是分开合适。” 谢知微说完,秋嬷嬷却没有走,而是别有深意地朝萧恂看了一眼。谢知微见此,才知道,自己有些专断了,这里可不是谢家。 谢知微便看向萧恂,萧恂本来就没有认真看书,谢知微一个眼神都能惊扰到他,他忙与谢知微回望,眨巴眼睛,“湄湄,你是在问我的意见吗?” “嗯,我是说,既然王爷已经分府了,如今只是为了尽孝道,才住在襄王府,但礼尚往来方面的事,咱们和西府还是分开合适?” 萧恂一听,便知道谢知微打的是什么主意了,若是分开,便是宣布萧恂并非襄王府的附庸,无论将来成败与否,都不会牵连到襄王府,若是分开,也是告诉别人,依附萧恂与襄王府无关。 这对萧恂来说,是最好的安排了。 “都听湄湄的。” 秋嬷嬷见此,非常高兴,王爷能如此尊重郡主,这是将宸王府的内院全部交给萧恂打理的意思。 孝成皇后薨逝,民间禁礼乐,谢知微既然让按照谢家的规矩来行事,自然不会有不妥之处。 待秋嬷嬷走后,萧恂便问道,“为何送礼和回礼都要照着谢家的礼尚往来加一成,照着谢家的不合适吗?” 谢知微知道萧恂不太懂这些礼尚往来,便解释道,“谢家骨子里还是诗礼之家,除了自家的婚嫁之事,与亲戚友人往来的礼都很轻,也是想得个清贵的名声。咱们不一样,宸王殿下乃是宗室,若是太轻了,会叫人笑话,门第不同,礼自然不同。” 萧恂只觉得自己媳妇儿哪哪都是对的,谢知微边说,他边点头,心里无比欢喜,都说贤内助,他这辈子是不用愁了,他娶了个天底下最好的媳妇儿儿。 不一时,庄氏身边的橘红来了,玄桃进来禀报,“郡主,橘红姐姐来了,说是王妃有请。” 因这府上两个王爷,两个王妃,下人们称呼的时候,自然不能连着封号一块儿喊,谢知微便索性给这边约定了,一律称呼她的爵位,而萧恂,喊“大公子”或是“殿下”便可。 萧恂挑眉朝橘红道,“王妃请郡主过去做什么?” 橘红的腰往下沉了沉,一副叫人一看就知道她想落荒而逃的架势,谢知微见此,不由得笑了一下,“我才从娘家回来,也确实该去给婆婆请个安,这就去吧!”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谢谢投票,大家要支持我哦! .... 第605章 生路 萧恂起身要跟过去,谢知微忙拦住他,笑道,“殿下应当还有很多要事要处理,内宅小事,就交给我吧!” 萧恂不敢不从,挠了挠头,只能眼巴巴地看着谢知微领着下人们离开。 荣福堂内,吵吵嚷嚷。 谢知微刚刚进了庭院,便听到里面传来大喊声,“你们都来看看啊,这就是我们家的姑奶奶啊,这天底下当姑姑的,有这么磋磨自己亲侄女儿的吗?” 门口打帘子的丫鬟朝里喊了一声“郡主来了”,那令谢知微头疼的声音这才戛然而止。 谢知微在廊檐下站了稍瞬,待打帘子的丫鬟胳膊都快举酸软了,她才进去,朝那丫鬟点点头,玄桃趁机塞了个荷包给那丫鬟。 里面是个小银锞子,那丫鬟惊喜不已,捏在手里,差点当场跪下。 待人都进去了,那丫鬟这才转身朝同伴示了一下那荷包,同伴方才也看到了,羡慕不已,两人一起看荷包里的银锞子,约有一两重呢。 郡主出手就是大方,在府中行走,身边的姐姐们随手打赏就是一两的银锞子。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整个荣福堂的小丫鬟们都知道了这件事,底下都在纷纷议论,要是能够到郡主身边当差就好了。 其中有一个小丫鬟,老爹是采买上的,低声告诉小姐妹们,“你们可知道,以前郡主身边有两个姐姐,一个叫紫陌的姐姐,年头才嫁人,听说郡主陪嫁的嫁妆是这个数。” 她说着,伸出了两根手指头,旁边一个丫鬟咂舌道,“我的天爷啊,两千两银子,这也太多了吧?” 这小丫鬟嗤笑一声,用鄙夷的目光看了那丫鬟一眼,“姐姐可别惹人笑话了,两千两?不是两千,是两万两,听说铺子都是好几个,田庄也有好几个,光白花花的银子就是五千两呢。” 周围的丫鬟被这两万两给砸晕了。 荣福堂的正堂里,庄氏坐在罗汉床上,满脸黑沉,看到谢知微来,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很是不满,“这是三催四请才来呢?去了你娘家,回来都不知道过来报个平安?” 谢知微福了福身,也不等庄氏说话,便自顾自地在她左手第一个空着的位置上坐了下来,朝对面的庄大太太看去,“这位是谁?” 严氏气不打一处,不搭理谢知微,对庄氏道,“难怪说这王府里上上下下不把我庄家放在眼里,连这刚过门的新媳妇,都不把我当回事,一进门,看也不看一眼,问也不问一句,这新媳妇难道不都是听你的?” 屋子里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萧灵愫,一个是庄凤芝。 庄凤芝看到谢知微如一只凤凰一样,前呼后拥地进来,顿时恨得眼珠子都快要凸出来了,表弟分明就应该是她的,却被谢知微中途截了胡,亏得她还是什么簪缨世族的嫡长女,分明是个勾引人的小贱蹄子。 萧灵愫却不等庄氏说话,就护着谢知微道,“我大嫂乃是超品亲王妃,就算没有嫁给我大哥,也是正一品郡主,若非她格外施恩,这满京城里的贵妇贵女们有几个在她跟前不需要行礼的?“ 谢知微朝萧灵愫深深看了一眼,见这姑娘,年纪虽不大,但一脸正气,说话的时候,眼中对严氏浮现出毫不掩饰的深恶痛绝,恨不得一口唾沫将对方砸死的架势,不由得无奈地摇摇头。 “大姑娘说这话在理!”谢知微接过了话,“大姑娘年少,却很懂礼数,这固然是王妃教养得好。庄大太太,小姑娘家家的说话直了些,还请莫往心里去,大家都是亲戚,我又年轻,看在王妃的面子上,今日就免了这个礼。” 她说完,不待庄氏说话,便对王妃道,“不知王妃请我来,所为何事?若是责备的话,那就算了,殿下眼看又要出征,我要回去给殿下收拾行李,待把殿下安置妥当了,王妃要立我的规矩,回头再说!” 襄王妃气得七窍生烟,但没有十足的把握拿捏住谢知微,便不肯在庄氏面前掉了面子,只好忍气吞声道,“你给你庄表妹把个脉,看她身子骨儿如何了?” 谢知微动都不动,她抬了抬衣袖,贴服在膝盖上,“才我进来的时候,听舅太太说,要把表妹先抬进来?孝成皇后停灵二十七天后发引,眼看日子到了,难道说,舅太太要赶在这个时候让表妹和小叔行礼?” 严氏这是晕了头了,这个时候闹进来,这是要把庄氏往死里坑的意思? 庄氏没这个脑子,可是谢知微一说,她就醒悟过来了,她这才注意到严氏的身上竟然还穿了一件立领桃红袄子,领子竖在外头,那一抹桃红,如同沾血的弯刀一样,朝庄氏逼了过来。 谢知微笑了一下,站起身来,朝庄氏福了福身,“王妃,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说着,她往外走去,庄氏气不打一处,不好拿自家的嫂子撒气,将手边的一盏茶拿起来就朝谢知微泼了过来。 谢知微的脚步不乱,只见她身后的嬷嬷猛地一转身,手中已经亮了兵器,一把明晃晃的小刀挡住了那茶盏,只听见哐当一声,那茶盏往后飞出去,在庄氏面门处的时候碎成了片,茶水哗啦啦地洒在了庄氏的衣服上。 已近五月,早已经换了春衫,这盏茶才上不久,茶水滚烫,庄氏被烫得跳了起来,她身边的丫鬟忙捋起了褙子,只见潞稠中裤上已经湿了一大片,想必腿上也被烫伤了。 谢知微对这一变故置若罔闻,她信步出了荣福堂,站在庭院里呼了一口气。 庄凤芝被丫鬟架着追了上来,她喊了一声“端宪郡主!” 谢知微扭头看去,笑道,“表姑娘,本郡主的相公是宸王。” 庄凤芝眼中的仇恨之色变幻不定,她朝下走了几步,来到谢知微的面前,“端宪郡主,你要是对表弟并非真心,你也不必让他难堪,你放他一条生路吧!” 谢知微听得莫名其妙,“不知此话怎解?” “外面都说你喜欢的,其实,其实是……其实是那个阉人……” ------题外话------ 第一更! 第606章 小叔 “你怎么没死?你知不知道,前一个在我面前这么说他的人,我给了她两鞭子,你也想吃鞭子吗?“谢知微已是柳眉倒竖,她话音未落,杜沅已经上前一步,毫不留情地一耳光朝庄凤芝脸上扇了过去。 “公子也是你能骂的吗?” 庄凤芝被扇懵了,她捂着脸,来不及说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知微扬长而去。 严氏听到动静,从里面赶出来,也只能看到,女儿的脸以眼见的速度飞快地肿起来,包子一样,惨不忍睹。 严氏吓呆了,她也在后院里头和那些女人们你死我活地斗争了半辈子了,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一力降十会的局面,她有些不知所措。 庄凤芝“噗”地吐出一口血来,其中还有一颗牙齿,她左槽牙居然被一巴掌打掉了,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这,这……芝儿啊,你还是跟我回去吧,这王府里的人,咱们惹不起啊,娘怕你在这里过不了两天,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萧灵愫今日也算是长了见识了,她见识到了她这长嫂的彪悍风范,听到严氏的话,深以为然,本着为了亲戚好的想法,过来劝道,“表姐,你还是回去吧,依我说,你还是好好考虑一下和我二哥的婚事,妾有什么好当的?你觉得你将来过了门,能够在我大嫂手里讨到好?” 若说,庄凤芝一个商贾出身的世子侧妃,想和大嫂这个世家嫡女出身的亲王正妃打擂台,萧灵愫觉得,庄凤芝简直是不要命了! 庄凤芝心里也在权衡,只要一想到,她若是不进襄王府的门,将来,她可能再也见不到萧恂了,她的头摇得如同拨浪鼓一般,“不,庄家无二嫁之女,我岂能退婚?” 萧灵愫虽然不知道庄凤芝脑子里在想什么,但庄家无二嫁之女?她嗤笑一声,摇摇头,不再规劝。 两人回了院子里,香橼给大姑娘端了一盏茶来,小心翼翼地问道,“大姑娘,奴婢瞧着郡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 萧灵愫笑道,“你觉得她若是好相与,还能有今天?她能够在继祖母手里讨生活,把母亲的嫁妆拿回来不说,还把占了她母亲嫁妆的冯家一巴掌拍死,让当朝的东厂督主认她做义妹,亲自背她出阁,把我那飞扬跋扈的大哥拿捏得死死的,对她宠爱有加,三两句话把我母亲辖制得话都说不出来,这样的人,你觉得她能好相与?” 香橼越发两股战战,“可是,大姑娘,奴婢瞧着,若是将来,王妃斗不过郡主,襄王府的家被郡主当了,郡主对大姑娘不好,可怎么办?” 萧灵愫一点儿也不担心,“我今日试探了一下,所幸她是个讲道理的,若她当家,再坏能比现在还坏?” 香橼想了想王妃当家,大姑娘一个月才十两银子的月例,几个庶出的姑娘更惨,一个月五两银子的月例,听说比郡主身边屋里的大丫鬟都不如,的确不能再差了。 萧灵愫却想到了另一层,“我琢磨着,她恐怕对襄王府的中馈没有什么兴趣,她将来要跟着我大哥去北边的,何必染一手腥?” 香橼道,“大姑娘,奴婢听说,谢家的姑娘们都因为郡主得了好姻缘,若是郡主能够帮姑娘操份心的话,那就好了。” 萧灵愫有些烦躁,“以后的事以后再说,我不想嫁,什么好姻缘,以后别提这事。” 话虽如此,可怎么能真的不操心呢? 萧灵愫在榻上歪下来,随手拿了一本书来看,正看得入迷,门外传来了几个妹妹们的说话声,萧灵愫忙坐起身来,见几个妹妹都进来了,她忙迎上去,“你们怎么来了?” 萧灵愉道,“三妹妹和四妹妹找到我,说是喊大姐姐一起商量一下,大嫂进门后,我们还没有去请安,总要准备点礼物,看大姐姐觉得我们什么时候去,带什么礼物好?” 萧灵愫问道,“什么时候去,让丫鬟去找大嫂身边的丫鬟问问,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什么时候去。至于礼物的话,我想,不拘是什么,只要是自己的心意即可。” 或自己绣的一块帕子,或是一双袜子,能够代表自己一点心意的都是好礼物。 萧灵悦看着三个姐姐商量的礼物,她轻轻地握了握自己的荷包,她的荷包里,是自己配的一种香料,不知道大嫂会不会喜欢呢? 她是钟侧妃所出,钟侧妃在王府的一正四侧妃里,既没有得力的娘家,又不讨王爷喜欢的一位,连带地,萧灵悦在姐妹几个中,也没有太多底气。 但她性格比钟侧妃要活络一点,钟侧妃成日里如同一个隐形人,萧灵悦却如她的名字一样,总是脸上含笑,襄王对她还能叫得上名字来。 时辰尚早,谢知微从荣福堂出来后,有心要在王府里转一转,便让百灵领着,刻意绕了点远路,过了谨德殿,出承运门,便是银安殿,谢知微自然不会像没有见过世面的村姑一样,进殿里观摩一番,只走穿堂。 从东角门出来的时候,她迎面看到一个约十四五岁的少年,穿一身玄色绸布短衫,手里拿着竹节马鞭正要进来,一个小厮冲进去的时候,将他绊了一下,那小厮从地上滚起来的时候,朝少年横眉竖起,“走路不长眼睛吗?” 那少年拍了拍肩膀,眼里起了怒火,却在看清对方之后,将头一扭,准备息事宁人走了算了。 谁知,那小厮见此,冲上去就朝少年的背上一拳打过去,少年将身一扭,反手将小厮按住弯腰头朝地。 “福安,怎么回事?” 一道慢条斯理的声音,从仪门处传来,紧接着,一个身穿锦衣华服的少年走了过来,肩上披着一件墨绿色刻丝鹤氅,手里也握着马鞭,不过是一根乌金镶嵌宝石的马鞭,斜睨过来,那少年忙将小厮放了。 那小厮连滚带爬地跪在了少年面前,“三公子,小的急着找公子,他,他这狗娘养的,说小的拦了他的道,不依不饶。” 三公子是萧恒,马侧妃所出,谢知微识得这张脸,站在角门里头,没有说话。 ------题外话------ 第二更! 第607章 心肝 萧恒走了过来,朝低头的少年道,“萧惟,你我本是兄弟,要怪只怪父王不肯认你,王府能够给你一碗饭吃,已经很好了,你不要不知感恩!” 萧恒朝那小厮一努嘴,“我也不为难兄弟,你给他道个歉,跪下来叫一声爷爷,我便既往不咎。” 那少年闻此言,惊得猛地抬头看向萧恒,一双令谢知微顿觉有些熟悉的眼睛里,顿时通红,他嗫嚅唇瓣,最后艰难地吐出几个字来,“若是我不肯呢?” “不肯?你有什么资格说不肯?”说完,萧恒便喊道,“来人,给我教训教训咱们四少爷!” 萧恒的护卫围了过来,那少年连忙握紧了拳头,只他的眼中起了一些怯意,还没来得及防守,便有一个护卫朝他一棍子挥了过来。 谢知微朝杜沅使了个眼色,杜沅冲了过去,一脚将那棍子踢飞了,怒道,“住手!” 众人没想到还有人在旁边偷窥,忙聚拢一起,面朝这边角门。 谢知微走了出来,众人一看,护卫们都不认识,但看这排场,也非寻常人,杜沅道,“看到宸王妃,还不行礼?” 那些护卫们面面相觑,之后,纷纷看向萧恒,萧恒却像是不认识谢知微一般,盯着她看,也不行礼。 谢知微淡淡一笑,朝杜沅看了一眼,杜沅连踢了几脚,那些护卫们来不及防备,纷纷跪下来,膝盖陡然磕在青石板上,传来碎裂般的疼痛。 那少年正要跪下,谢知微抬手虚扶了一把,“你既然是王爷的儿子,见了我,不必行此大礼。” 她说完,淡淡地扫了萧恒一眼,萧恒忙弯腰行了个礼,道,“大嫂,他只是一个贱婢所出,父王没有认他!” 萧惟并没有上皇家的玉牒,因此,对外,很多人知道,襄王有这么一个儿子,但却并没有得到认可,在萧家也未排序,更加没有地位。 谢知微并没有错过萧惟眼中一闪而过的愤恨,她斜睨萧恒,“既然是王爷的儿子,王爷不认,他就不是王爷的儿子了吗?贱婢?侧妃在正妃面前也是奴婢,也当得起一个贱字!” 萧惟浑身的怒火,一瞬间被浇灭了,他身上尖锐的气势变得平和起来,眼底有些红,感激地看了谢知微一眼,感激的话,不知道该如何出口。 对方是高高在上的亲王妃,而他,在王府中,与马夫同吃同住,除了不用做些服侍人的话,和下人没有任何区别。 “王府之中,不许斗殴,若有被我所闻,重罚!”谢知微说完,扬长而去。 萧恒初见谢知微时的惊艳神色,此时被仇恨覆盖,他看着谢知微的背影,双手紧紧握成了拳头,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就这么一拳,将谢知微轰飞了。 但他知道,他只能忍着,虽这么几天,但他早就听说,他那个无所不能的大哥,将这个女子宝贝得如同心肝。 “萧惟,你找死!”萧恒将满腔怒火朝萧惟发去,抬起拳头就朝萧惟轰去,萧惟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方才的怯弱一扫而光,气势陡然变得强悍起来,将萧恒往后一推,“萧恒,你确定要和我斗殴?” 萧惟将“斗殴”二字重重地吐出来,萧恒已经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他一把抽出护卫身上的佩剑,正要朝萧惟砍去,一道黑色的人影如闪电般地一晃,萧恒只觉得手腕快断裂了,长剑飞出去,插在了青石砖的缝隙里,剑柄上的流苏在夕阳里晃动。 萧恒握住了手腕,看到现身的黑衣人,怒道,“你是谁?” “郡主才说的话,三公子就敢违逆,看来,三公子是想以身试法了?” 黑衣人正是松风,他笑道,“三公子是觉得,郡主一介女流,说的话,就可以不当一回事了?” 萧恒的眼中浮现出惊骇之色,他不认识松风,可是如此诡谲的身法,如此不凡的身手,还有彩线绣在玄色衣服的衣袖处的茱萸,他就知道,这人是绣衣旗的。 谢知微的身边居然还有绣衣旗的人,可想而知,她在襄王府的地位。 萧恒低下了头,算是认错了,谁知,对方却不肯如此轻易放过,他拿过萧惟手里的马鞭,朝萧恒狠狠地抽了一鞭子。 萧恒被抽懵了,“你,你竟然敢动我?” “为何不敢?郡主说了重罚!”说完,松风一口气抽了十鞭,萧恒已经疼得在地上打滚了。 马侧妃得到通报,不敢置信,回过神来,疯了一样朝这边跑了过来,但她的速度哪里比得过松风抽鞭子的速度,等她过来的时候,松风已经将鞭子还给了萧惟。 眼见松风要走,萧惟忙撵了上去,喊道,“这位大哥?” 松风想了想,还是停住了脚步,问他,“你是想问我,怎么才能得郡主庇护?” 萧惟红了脸,摇摇头,“不是,无功不受禄,我眼下无事,若是能为郡主效力,便感恩载德!” 松风道,“孺子可教也,你是庶出的身份,王爷虽不是嫡出,可比嫡出更为……眼下也不能用嫡庶来说王爷了,你天生就有优势,何必妄自菲薄呢?” 庶子天生就是嫡子的臂膀。 萧惟站在原地,如醍醐灌顶,松风离开后,他恭敬地朝松风的消失的地方拱手行礼。 马侧妃见儿子浑身血淋淋的,心疼又气愤,差点晕过去了,她伸出双手,想搂抱儿子,却又不敢碰,哭道,“儿啊,你这是怎么回事啊?天子脚下,皇城之中,王府之内,怎么会,会,有人把你打成这样?还有没有天理了?” 若是王爷动手,马氏自然不会说这么多废话。 襄王手里提着一个鸟笼子,哼着歌儿走到了门口,听到里面号丧一样的声音,吓了一跳,不敢进去,问门房,“谁死了?” 门房道,“才郡主的人把三公子给打了,马侧妃正在哭呢!” 襄王“哦”了一声,朝西边转了几步,正要避开,往沈梦堂去,谁知马侧妃的人守着,早已知道王爷回来了,马侧妃扑过来,“王爷啊,妾身的儿子快要被打死了!您可一定要为三儿做主啊!”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608章 偷人 襄王愁得拍了拍脑袋,将鸟笼子递给小厮,跟着马侧妃挪着步子过去,看到在地上趴在的儿子,浑身血淋淋的,他反而松了一口气,“没事,没事,没有伤着筋骨。” 马侧妃一听这话,一口气上不来,两腿一软,朝地上趴去,丫鬟忙扶住了她。 “王爷,这是您的亲儿子啊!” “这,谁还不是本王亲生的呢?本王也从来没有侧妃你偷汉子啊!” 马侧妃无语了,她是在说这个事吗? “王爷,郡主也太不讲理了,她的人把恒儿打成了这样,恒儿又没招惹她,她凭什么这么欺负人?她眼里还有没有长辈了?” 襄王挠了挠头,问院子里的小厮,“这到底出了什么事?“ 襄王府上下谁不知道王爷的心偏得已经没边了,小厮平时都是捡着对萧恂有利的话说,更别说,今日这事,郡主原本就有话在先。 小厮将过程简单地说了一下,道,“郡主身边的人见三公子违背郡主的命令,便重罚了三公子!” 马氏一听这话,就尖叫起来,“她以为她是谁啊?” 她话还没有说完,襄王目光如刀地横了过来,马氏掩住嘴,惊得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襄王却半点怜香惜玉都没有,笑着逼问道,“你说她是谁?” 襄王的笑,不是平日里见人都乐呵呵的那种,诡谲得让人毛骨悚然,“她是亲王正妃,你是什么?是她正儿八经的婆婆?从今日起,你们这些侧妃,见了她的面,要正儿八经地行礼,要不然,会被人说咱们襄王府没有礼数惹人笑话。” 马氏晕了,她不敢违逆襄王,可是,谢知微是那个才将她的儿子往死里打的女子,她以后见了谢知微,还要行礼? 襄王却没有理会她,而是居高临下地看着躺在地上的儿子,“你残了吗?你是不是被打残了?” 襄王一脚朝儿子踢去,马氏看的心头一紧,一声惊呼,却听到襄王道,“你受了多重的伤,本王不知道?你要不是这么一身血淋淋的,本王还会担心,你这副样子,筋骨有没有问题,你自己不知道?” 萧恒只好从地上爬起来,跪在地上,“父王,儿子没脸活了!” 被一个女人打成这样,他好歹也是堂堂亲王的儿子呢。 “没脸活,也没人拦着你死啊!”襄王说完,朝自己的鸟笼子走过去,他接了过来,笼子里装着一只翠羽红嘴的牡丹鹦鹉,提起笼子,对上鸟儿后,顿时眉开眼笑,“宝贝儿,想爹爹了吧?” 萧恒一口老血差点没有喷出来,他身上筋骨是没有受伤,但身上没有一块好皮了,结果,他父王居然不为他撑腰,简直是岂有此理! 母子二人回到了马氏住的院子里,马氏一直哭哭啼啼,萧恒烦得要死,只剩下马氏身边的人了,他一把推开马氏,“你既然没本事护着我,就不要哭!” 马氏委屈极了,“我没本事为你撑腰又怎么了?这府上,除了那个凤凰儿,谁得他喜欢了?” 萧恒不由得想到谢知微,她倨傲的下巴都是那么美好,眼中闪过一道馋意,若是他也能娶那么一个名门贵女就好了,不靠襄王府,单靠谢家,他也能建成今日萧恂那样的功绩。 只这京中,除了谢知微,便再没有第二个女子有她这样的身份,地位和权势了,一手好医术,连皇上都重视。 马氏忙安排人请了太医来,鞭痕不深,只破了皮肉,未伤及筋骨,那太医也是个没眼力劲儿的,道,“想必是王爷父子情深,才没有让人下重手,公子这伤,只要三天不碰水,就能结疤,将来未必会留疤痕呢。” 马氏气怒道,“王爷?王爷会下手打自己的亲生儿子?还不是咱们府上,如今娶进来个母阎王,老厉害了,恨不得抽到我这个庶母的脸上去呢!” 太医院里,哪一个太医对谢知微没有感恩之情?若非谢知微,太医院这些年的日子会非常难过,皇后流产,皇帝几次病危,他们谁有谢知微这样的手段? 一旦有个差池,轻则下狱,重则砍头,君不见有谢知微在,他们这些人都没有压力吗? 居然敢在他们的面前说郡主的坏话! 太医顿时就收了手,笼起了双手,对马侧妃道,“侧妃,众所周知,郡主贤良淑德,虚怀若谷,若非令公子做了什么不遵法礼的事,郡主如何会动手?既然是郡主动手的,还请侧妃另请高明!” 说完,太医朝医童摆了摆手,那医童即刻便背起了医箱,跟在太医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就出了门,将病人置之不理。 马侧妃呆了,等看不到人影了,这才着急起来,“怎么办?” 萧恒气急了,他稍微一动,身上疼死了,丫鬟用清水为他清洗伤口,萧恒一脚将那丫鬟踢飞,“滚!” 这丫鬟名叫琥珀,生得袅娜多姿,很有几分姿色,年纪也不大,才十五六岁,刚知人事,几次与萧恒眉来眼去,马侧妃都看在眼里,心里也打定了主意,将来给萧恒做屋里人。 琥珀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看着萧恒的两只眼里,满是委屈的泪珠儿,我见犹怜。 若是平日里,萧恒肯定要心动一番,但现在,他着实没有这个心情,看都没有看她一眼,骂道,“还不快去保和堂请个大夫来!” 门口的丫鬟忙一溜烟儿地去了。 谢知微回到了凝晖堂,正在看晚膳的菜单,她勾掉几样油腻的菜品,添了几样清淡口味的,对桃夭道,“让顾娘子以后掌厨上的事,几个陪嫁的厨上的,跟着顾娘子做事,王府派过来的厨娘,就说我吃不惯,让退回去!” 桃夭几个素来都是听谢知微的话行事,自然不无反对,领命离开。 百灵挑起帘子进来了,一看,萧恂也在,到了嘴边的话,不知道该不该说。 谢知微见了有些好笑,“你有什么话就直说,殿下在与不在,都一个样儿。” 这也是告诉自己的人,以后萧恂无不能知道之事。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我不向你们哭穷,你们就不给我投票票吗?跪求! .... 第609章 夫妻 “郡主,您从东角门那儿离开后,三公子不遵从您的命令,还要打那个人,松风抽了他十鞭子,马侧妃在王爷跟前告状,王爷没有搭理,请了太医来看,太医听说是郡主的人抽的鞭子,不给疗伤,那边请了保和堂的大夫。” 谢知微笑道,“你的意思,我该让保和堂的大夫也不给治伤?” 百灵被猜中的心思,脸蛋儿一红,低头道,“奴婢没这个意思,奴婢只是气不过,马侧妃说郡主的话太难听了。” “这有什么,我抽了她儿子鞭子,她恨我入骨,也是应该的。她伤不着我,就行了。” 萧恂听了这话,脸沉如水,正要起身,被谢知微拦住了,“就要用膳了,你又要去哪里?” 萧恂不说话,他不想从自己嘴里说出半句欺骗湄湄的话,谢知微猜中了他的心思,“我都跟你说了,后院的事,你不必插手。” “可是,你丫鬟都说了,马氏骂你!” “她骂我又如何?我也不是银子,人人都喜欢,再说了,父王不也什么话都没有说?你倒是跟我说说,萧惟是怎么回事?” 谢知微朝百灵看了一眼,百灵忙退了出去,将外头的丫鬟都屏退掉,屋子里静悄悄的,只留了萧恂和谢知微二人。 “他是母亲身边花楹的儿子。当年,皇上不是没有怀疑过母亲的身份,毕竟,母亲的一应举止都太不一般了。虽然,对外说,母亲是父亲强占为妾,可是进了王府之后,依然这般特立独行,哪怕父王再宠爱,也有些过头了。” “有一次,皇上故意来府上,装作无意中去了槛院,迫不得已,花楹便冒充了母亲的身份与父王亲近,谁知,皇上竟然对父王用药,留了人暗中观察,父王只好和花楹成就了好事。” “因为不能再让母亲多一个儿子,花楹暗中怀孕,产子,萧惟便成了母不详的庶子,这么多年,是我们对不住他。” 萧恂看出了谢知微的疑惑道,“我不是没有想过要提携他,让他日子好过一点,但他从小这样的身世,虽然都是庶出,却与我不同,他自己也不想办法立起来,一天到晚被萧恒辖制,不懂得审时度势,我能有什么办法?” 谢知微抬手欲抚平萧恂眉间的褶皱,萧恂捉住了她的手,侧身在她身边坐下,“湄湄,我知道很多人为了我,付出了很多。” 谢知微转身搂过了他的腰身,“阿恂,这不是你的错,你也是很多人的希望。你不必把这样的重担压在自己的肩上,要不然,我会很难受。” 萧恂再也忍不住将谢知微搂进怀里,他心里头刚刚才生出的那点委屈和难过,顿时烟消云散了,却为了博取谢知微更多的心疼,故意瓮声瓮气,似乎受到了很多委屈,“湄湄,我知道了,我不会的。” 保和堂的大夫为萧恒上了药之后,萧恒连晚膳都没有用,便睡下了。 马氏越想越气,打听得庄氏那边,谢知微将庄氏安排的厨娘都退回来了,庄氏发了一通脾气,她便急匆匆地赶了过去。 荣福堂门口,马氏狠狠地掐了自己一把,挤出一些眼泪来,等庄氏让她进去的时候,她便呜呜呜地哭起来了,“王妃,请您一定要为我母子二人做主啊!” 马氏母子和谢知微起冲突的事,庄氏自然早就知道了,她没想到马氏来得这么快,问道,“老三如何了?大夫怎么说?” 寻常问了两句后,庄氏坐在罗汉床上,别过脸,不看马氏,生气地道,“你也算是长辈吧,你就不能用你的辈分压压她?你现在让我怎么办?” 马氏气晕了,庄氏自己一个正儿八经的婆婆,都拿谢知微没有办法,她一个侧妃,说好听点是妃,说不好听点,是妾,她能怎么办? 马氏一气之下,也没有行礼,起身就走了。 计嬷嬷看着不像话,在庄氏跟前抱怨一句,庄氏摆摆手,“让她们狗咬狗去,她自己奈何不得谢氏,就想把我当刀使,又不是我的儿子被打,我管她这么多做什么?” 马氏从上房出来,穿过跨院,回到院子里,萧恒已经被人抬到前院去了,屋子里,萧灵愉坐在窗前做针线活,看到马氏回来,忙起身相迎,“母亲,女儿听说哥哥被打了,过来看看,谁知哥哥已经回院子里去了。” 马氏气难平,女儿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她便忍不住抱怨道,“真正是,我活了半辈子了,还从来没有见过这般跋扈的,还说是什么诗礼世家的姑娘,我的天爷啊,一进门,还是个新妇,就敢喊打喊杀,往后,这府上的日子还怎么过?” “别人新妇,连家里的下人都不敢太给脸子,你哥哥还是她正儿八经的小叔子,她竟然就敢动手,你父王根本不肯给我们做主,娘这颗心啊,真是碎了!” 说着,马氏悲从中来,哭得不能自已。 萧灵愉腾地站起身来,“母亲先别哭,这事儿,我去问问,我一个小姑子,想必嫂嫂还是肯给三分薄面的。” 马氏一向很看重这个女儿,女儿的脑子一向比她的好使,她用帕子抹了抹脸,“你和你哥哥一母同胞,都是从我肚子里爬出来的,如今你哥哥被人欺负成这样,我这当母亲的没有用,只能靠你了。” 夜幕降临了,凝晖堂里各处都点起了灯笼,挂在廊檐下,小径边,显得喜庆又热闹。 起云园的北面,原先有一个小角门,平日里谢知微近处的时候才会打开,如今关闭得严严实实,跟萧灵愉的丫鬟拍了好久的门,都没有人应声。 “既是走偏门不行,我们就从大门走吧!” 谢知微才沐浴过了,坐在灯下擦头发,萧恂从耳房里出来,他自己的头发都没有擦干,接过了玄桃手里的帕子,要帮谢知微,他将屋里的人都屏退了,只剩了夫妻二人。 这对他来说,是梦寐以求的时刻了,将谢知微拢进怀里,一只手搂着,一只手慢条斯理,心不在焉地给她擦着,“湄湄,我们明日出去玩吧?”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610章 芳心 “去哪儿?”谢知微也难免心动。 “随便去哪儿都行,只要和你在一起,要不,我们明日先去城外跑马,去普宁寺吃素斋,再去南山看山桃,好不好?” “好!”谢知微歪在他的怀里,一颗芳心跳得格外厉害,她从未与男子这般亲近过,可是和萧恂在一起,却并没有羞涩,反而觉得十分甜蜜。 “郡主,二姑娘来了,跪在院子门口不肯走。”玄桃在门外道。 谢知微皱起了眉头,她起身整理了一下衣服,让雨晴进来服侍自己穿衣,让萧恂先到内室等着。 “把人请进来,让在明间吧!”谢知微也很不耐烦了,语气不是很好。 萧灵愉进了明间之后,丫鬟连茶都没有给她上,她初时没有在意,等谢知微进来了,小丫鬟上来上茶,给她递了一盏,她才发现,自己竟然等了一盏茶的功夫,没有人搭理。 屋子里的一应摆设,让人看着很温馨,银红色的窗纱上透迎着廊檐下灯笼的红光,靠窗前摆放着两盆开得正好的剪枝石榴,绿叶红花,十分喜庆。 以至于她都忘了时间。 “大嫂!”萧灵愉忙起身行礼,谢知微笑道,“坐吧,都不是外人,这般客气做什么?” 谢知微也不问她的来意,萧灵愉顿时就很尴尬,但她极会调整情绪,端起茶,抿了一口道,“大嫂,我今日听说,哥哥和大嫂之间闹了矛盾,哥哥身上的伤势很重,不能前来给大嫂赔礼,母亲让我代哥哥前来,给大嫂道歉!” 说着,她起身福了福身,略有些迟疑,大约见谢知微没有阻拦谦逊的意思,她也难掩诧异。 “都是一家子骨肉,说什么道歉不道歉的话,我身为长嫂,也不是没有气量,既是三叔知错了,我这个当嫂嫂的,也颇感欣慰。” 谢知微说完,端了茶,没有了后话,萧灵愉越发尴尬,她并不是真心诚意来道歉的,她没想到,谢知微竟然能无耻到了这种地步。 分明是,她一个刚进门的新妇,令人鞭挞了小叔子,她怎么还像是理所当然? “嫂嫂,不知哥哥他到底错在哪儿?以前,不管谁做错了什么,父王从未令人鞭挞过我们。” 终于直说了。 谢知微脸上的神色也沉了下来,“你既叫我一声嫂嫂,我也不妨担个长嫂的责任,好好儿跟你说道说道,你来之前,可真心把我当嫂嫂了?“ 萧灵愉愕然,没有听懂谢知微的话。 谢知微看了看屋里的钟漏,“你看看现在都什么时辰了?我跟殿下都已经歇下了,听说你来了,在我院子门口长跪不起,我才不得已,复又起身。” 萧灵愉很是不悦,这什么意思?难道还责怪起她来了? “嫂嫂,我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时辰已经不早了,匆匆赶过来,正是因为觉得吵到了嫂嫂和大哥,才会在院子前面长跪请罪。” 谢知微深深看了她一眼,“你知道这世上什么人最蠢吗?并不是生得蠢的人,而是把别人当做傻子的人,你觉得,你说的这些在理,我就该信吗?你要知道,有句话叫合情合理。你可曾想过没有,我若是不搭理你呢?你要在门口跪上一夜吗?” 萧灵愉心说,你敢让我在门口跪上一夜吗? 谢知微看透了她的想法,笑了一下,“你觉得你在我门前跪上一夜,明日,外头就会谴责我对小姑不友爱吗?” “来人!” 屋里,突然就出现了两个生得虎背熊腰,凶神恶煞的婆子,说话如洪钟,“郡主!” “把二姑娘带出去,让她在我的院子门前跪上一晚,明日把话传出去,就说,我惩治对我无礼的三叔,二姑娘为了帮兄长,夜闯我的院子,且看看,外头的人会说些什么?” 婆子笑道,“郡主虽为新妇,做了人家家里的媳妇,只要公公婆婆不说什么,丈夫护着,谁还敢说三道四呢?” 萧灵愉的脸色顿时煞白,眼中淬了毒一样,“嫂嫂,你这是何意?” “何意?我若不做点什么,今日你来我院子门口跪一通,明日她跑来跪一通,我是不是天天得应付你们这些人?” 谢知微说完,便端了茶,婆子们将一块破布,塞进了萧灵愉的嘴里,不让她说话,一左一右擒了萧灵愉拖出了屋子。 三层仪门前,萧灵愉被五花大绑,扔在了门口,她王府的千金,何曾受过这种屈辱?若非发生在她身上,她根本无法相信。 月兔西沉,虽是端午时节,但夜深露重,萧灵愉一身春装,渐渐地冻得牙关直打颤,泪流完了,她开始害怕日出,她不敢想象,到了明日,谢知微让人传的话传出去后,她的名声还有没有? 她如今算是明白了,谢知微根本就不惧怕名声的,她又很不明白,谢知微乃是簪缨世家的嫡长女,这种诗礼传家的世家,难道不应该重视名声吗? 她初是想不明白,渐渐地,她明白过来了,一力降十会,谢知微拥有了今日的地位和权势,谁又敢对她说三道四呢? 只要她不谋逆,不当着众人杀人放火,谁敢说她不是? 想到自己所作所为,在谢知微的眼里,只怕是蠢傻至极,萧灵愉羞愤难当。 萧灵愉的丫鬟反而没有被捆绑,陪着她跪在一边,见左右无人了,那丫鬟劝道,“二姑娘,以后,咱们还是少来凝辉院吧?” 她听说,凝辉院当差的人,月例拿得都很高,她原先还羡慕不已,可是看到端宪郡主的行事之后,她想以后躲得远远地。 次日,辰时时分,总算来了两个婆子,为萧灵愉松绑,又有丫鬟捧来了面盆和巾帕,强行为萧灵愉净面了,婆子道,“二姑娘,您请回吧!” 马氏等了一夜,早上起来还没有来得及用膳,听说女儿回来了,她忙走到廊檐下,见女儿一身狼狈,脸色灰白,顿时吓了一跳,上前去,“她把你如何了?” “母亲!”萧灵愉扑进了马氏怀里,哭得不能自已,“女儿没脸活了。”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611章 襄王 旁边的丫鬟,也是含着泪,将自家姑娘在凝辉院门前跪了一晚上的事说了,马氏只觉得五雷轰顶,她往后退了两步,依然不敢相信,“她,她,她怎么敢?” 萧恂一大早起来,去了襄王的书房。 昨日夜里,襄王和他的牡丹鹦鹉歇在书房里,早起,王爷就在廊檐下逗鹦鹉,教它喊爹。 看到儿子来,襄王震惊不已,“儿啊,这才没有过一月呢,你就被你媳妇撵出来睡了?” 萧恂面皮薄,听到这话,羞得脸红,也不想和老爹谈论自己闺房里的事儿,只当没有听到,问他爹身边的长随,“王爷用过早膳了吗?” “回殿下的话,还没呢!” 萧恂便对墨痕道,“你回去跟郡主说,让郡主那边的厨房,送一桌早膳过来,本王在这边陪父王一块儿用膳。” 襄王也没心情逗鸟儿了,和萧恂一块儿进了书房,父子二人坐定,襄王问道,“家里,又是谁惹你媳妇儿了?” 若惹的是萧恂自己,萧恂三岁就会想办法报复回去了,这么多年了,这王府上下,宁愿惹襄王,也没人敢打萧恂的主意了。 “爹啊,要不,您还是想办法约束一下您那些正妻小妾和儿女们,我担心我若是去了西疆,有人撞在了郡主的刀刃上,郡主想不起儿子来,会手下不留情,伤了谁,惹爹伤心呢。” 凝辉院里发生的事,襄王不可能不知道,昨夜里就有人禀报他了,他懒得搭理,今日萧恂找上门来,他就不能装作不知道了。 “儿啊,爹年纪大了,年轻时候不知道保养,如今老了,身体越发不好。爹还是这句话,你带话给郡主,你的那些母亲庶母们,横竖都是些女人,活着死了没多大区别,只你的那些兄弟妹妹,好歹也是我生养的,你们俩给留条命就行了!” 话既然说到这里,萧恂知道,以后父子之间再促膝谈心的机会不多了,也就不说这些糟心事,只说些襄王喜欢听的话,哄着襄王开心。 屋子里摆上了早膳,比起王府的早膳,凝辉院那边送过来的,要精致些,偏江南口味,襄王尝了一口,胃口顿好。 父子俩边吃,萧恂问道,“爹,阿恪毕竟是嫡子,爹对他就没有什么想法?” “能有什么想法?”襄王不以为意地道,“建功立业?你二弟猫和狗养得都很好,前日,他来找我,说是想有个庄子专门养猫狗,还说,他的那个什么朵朵,和一只母狗生了窝小狗,一只狗卖了一百两银子,我一看,这也不失为谋生的门道,就给了他一个一百多亩的庄子和一个铺子,以后就专心养猫狗,也还不错。” 襄王似乎想起了什么,对萧恂道,“你也别觉得养猫狗就多没出息,你踢庄家姑娘那一脚踢得好,如今,他母妃不愿给他纳庄家姑娘为侧妃,将来家宅安宁,也是好事,说起来,我也还想拜托你,我看,你媳妇儿把她娘家的几个妹妹都照顾得很好,将来,你这几个弟弟妹妹,若是有投眼缘的,让你媳妇儿帮忙把个关,寻个好人家,我就很知足啦!” “爹!”萧恂真心诚意地喊了一声,他起身离开位置,要朝襄王跪下去,襄王一把拉住了他,“你也别这么傻乎乎的,怎么逢人就跪?我暂时还不想死,你别两膝盖跪下去,把我跪得上西天了。你跟我来!” 萧恂跟着襄王进了他书房后边的小卧房里,他扭头对萧恂道,“把门关上!” 萧恂将门关好,满心狐疑。 襄王弓着身子往床底钻去,他身体实在是太肥硕了,床虽高,也钻不进去,萧恂忙将他爹拉住,“里头是什么,我帮你去拿!” 萧恂还从未钻过床底,钻进去后,在里面摸摸索索,找了个匣子出来,黑檀木红漆雕花匣子上落了一层灰,还有一层蜘蛛网,萧恂嫌脏,递给襄王。 襄王也嫌脏,不接,“你拿着吧,就是给你的,这里头,是我在云南那边的一座金矿,岭南那边还有几座,还有别的地方几座别的山吧,都给你。” 全是矿产,萧恂顿时觉得这匣子很是沉手,犹豫着要还回去。 “西北战事,光指望朝廷,就算朝中有你老丈人,有谢眺,关键时候也未必管用,云南那边的矿山,不知道是不是沐绍琮那厮在中间捣乱,我都两年没有拿到多少金子了,你回头要是有空了,帮我料理一下那厮,吃进去的让他给我吐出来。” “是!”萧恂欲言又止,襄王却不当一回事,“我也不是只有这么点家底,给你的,你就拿着,有好些,也算是物归原主吧!别让爹等得太久了,我怕等不及了!” 萧恂又道了一声“是!” 待萧恂走了后,襄王又恢复了他往日那副样子,对身边的长随道,“去跟郡主说一声,以后,每日里让她那边送一桌早膳过来。” 王爷这是吃上瘾了的意思? 萧恂回到凝辉院,听到东次间里传来说话声,他顿了一下脚步,问道,“是谁?” “回殿下的话,是四少爷来给郡主请安!” 萧恂进了明间,脚步一撇,便去了西次间。 东次间里,萧惟最初的窘迫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没有想到,和郡主说话是如此轻松,谢知微问他将来有什么打算,他想了想,“暂时还没有想那么远。” 谢知微道,“既是如此,那你暂时来我这儿做事吧,我准备找你大哥要几个人,开辟一条从回鹘到真定府的商路,我肯定也不会让你去回鹘,你要不,去真定府帮我瞧瞧,有没有好的铺子,先买下来,看那边做什么生意好?” 萧惟一听,眼睛一亮,道,“大嫂,若是跑回鹘和真定府的商路,要不让我去吧,我回鹘语说得挺好。” “真的吗?你怎么会说回鹘语的?” “以前,京城里有个回鹘人开的杂货铺,我在里头做过几年帮工,掌柜的就是个回鹘人,我跟着他说了几年。” 谢知微想了想,还是摇头,“不行,你大哥和回鹘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打起来了,若是把你抓住当人质,那你大哥是降还是不降?”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612章 懂我 萧惟心说,大嫂真是太瞧得起我了,就我这,若是被回鹘人抓住了,两军阵前,大哥说不定会先拿箭射死我,免得对方拿我蛊惑军心。 不过,萧惟看得出来,大哥和大嫂的感情很好,他笑了一下,低下头,没有说话。 去真定府不是一时半刻的事,但谢知微已经打定了主意,要打通两道从南到真定府的商路,再打通一条回鹘往真定府的商路。 萧惟便喊了秋嬷嬷进来,将萧惟交给秋嬷嬷,“麻烦嬷嬷跟骆衡大哥说一声,这次去南边,把萧惟带去见见世面,看他适合做什么,等回来了,跟我说说。” 赵铵带着紫陌去了真定府之后,骆衡便接手了赵铵在京城的部分事务,正忙得不可开交。 秋嬷嬷将萧惟带来后,赵铵带着他谈了几桩生意,见他年纪虽小,为人机警,话少,却很能说到点子上去,又是郡主的小叔子,便教得很尽心。 萧惟离开后,萧恂进来了,很是不解,“你也不必对他如此上心,男子汉,若是想建功立业,有的是机会!” 谢知微忙起身要帮他更衣,却被萧恂握住了双手,“不必,我自己来!” “我也并没有对他多上心,人与人之间,就是缘分。他若是像二妹妹那样上门来兴师问罪,我自然有的是法子对他,他既然想在我这里谋一条出路,我给谁不是机会?看在花楹姑姑的份上,我为何不能多关照他一点?” 次日一大早,萧惟穿戴好一身后,正要出门,看到襄王从沈梦堂出来,喝住他,“站住,你哪里去?” 萧惟依然穿着一身短衣,腰上一根布带,他淡淡地看了襄王一眼,上前去行礼,“王爷!” “问你呢,哪里去?” “我奉郡主之命,出门跟郡主的奶兄去看南边刚到的茶叶,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我没什么吩咐,你走吧!” 襄王就跟挥苍蝇一样,让萧惟赶紧离开。萧惟低着头,从他面前经过,眼里神情冰冷,丝毫没有温度。 他并不知道,襄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纵然,这个儿子,是因一场阴谋而来,彼此之间的血脉牵连却做不得假。 谢知微躺在床上不想起来,她没有睡好。 昨夜,萧恂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拉着谢知微陪他说话,谢知微生怕他做什么怪,背过身去不搭理,萧恂便从身后将她搂进怀里,话说得委屈极了,“湄湄,你不要不理我,我好想在京城陪你,可是,西凉和北契不答应。” 谢知微的心一下子软得一塌糊涂,任由他就跟蚕食一样,一点一点地将她攒进怀里去,她的后背紧紧地贴着他的前胸,那一刻,谢知微心里矛盾极了。 她应该听母亲的,让萧恂到榻上去。 第一天夜里,她睡着了,醒来时,萧恂已经躺在了她的身边。 第二天夜里,是在宫里了,那一夜,发生了很多事,他们根本没有合眼,后来,萧恂送皇太后出宫。 等回来后,他们夫妻小别重逢,她哪里开得了口?以后,算是没有机会了。 两人躺在一张床上,最起码也应该分两个被窝,但他们一直盖一床被子,她知道萧恂少年血气方刚,也正因此,她才难免会害怕。 “湄湄,你别怕,我怎么也不会动你的,不是因为我答应过谢大人,而是,我怕伤害了你!” 萧恂说完,将她搂得更紧了,下巴在她的脖子上蹭来蹭去,却并没有让自己的碰她的身体,这让她有种安全感。 “可是,湄湄,你什么时候才会长大呢?” 谢知微不懂他的意思,忍不住扭头问道,“你是不是想让我安排丫鬟给你……” 她话音未落,萧恂已经撑起了上半身,含住了她的唇瓣,没让她把下剩的话说出来,萧恂有点凶狠,末了,谢知微感觉到自己的唇瓣都被咬破了,有点疼,也很委屈。 “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 萧恂大约是生气了,转过身,没再搭理她,过了一会儿,她听到萧恂的呼吸声,似乎睡着了。 谢知微起床的时候,萧恂还在床上装睡,谢知微几次朝他看去,见他用被子蒙着头,她有点担心他呼吸不畅。 眼看时辰不早了,厨上几次来问,要不要送早膳了,谢知微这才坐在床上,轻轻地推了他一把,“你起不起来?” 萧恂赌气道,“不起!” 谢知微乐了,凑过去问道,“一晚上了,难道还没有消气吗?” “那你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谢知微还真不知道,甚至不知道他是怎么生气的,哄着他道,“知道,我知道哪儿错了。” “那错哪儿了?” “我不该说给你找通房的事。” “为什么不该说?” 谢知微很是为难,寻常人家,若是当妻子的不能服侍丈夫,自然要给丈夫安排通房。她只是不愿,才一直没有安排,难道说,萧恂因此就生气了? 前世,萧恂在她死的时候,都没有娶妻纳妾啊! 谢知微决定装糊涂,“我知道你不想要通房,你以前就没有,是我误会你了,才惹你生气,是我错了!” 萧恂顿时大喜,他翻过身来,一下子将谢知微抱进怀里,狠狠地亲了一口,将她才梳好的鬓发都弄乱了,“湄湄,我就知道,你最懂我了,这辈子,就我们俩,我只要你,你也只要我,好不好?” 谢知微只觉得心都漏跳了一拍,她震惊不已,却将脸埋在他的怀里,轻轻地“嗯”了一声,谢家无再嫁之女,可这世上却未有不纳妾的权贵,她几乎不敢想象,自己会被这样的幸福砸中。 “你若是说话不算数呢?”谢知微问道,“我又能拿你怎么办?” “我要是说话不算数,我就遭天打……” 萧恂的话还没有说完,谢知微已经捂住了他的唇,“不许说,我信你便是!” “你当然要信我了,我萧恂对谢知微发誓,今生今世,只有谢知微一妻,绝无其他的女子。” 萧恂骄傲地宣誓道,谢知微的心却被这滚烫的深情烫得浑身都在发颤,她忍不住想,若前世,她能够像今生这样,早一点遇到萧恂,彼此的命运会不会被改写?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亲们,看完后记得投票哦! .... 第613章 出游 萧恂宣了一边誓言,只觉得将自己平生两辈子想说的话,都说了,心中畅快不已,拉着谢知微的手,“湄湄,我们说好了今日出城去玩。” 他凑到谢知微的耳边,“湄湄,今日,你谁都不要带,就我们两个人在一起,有什么事,我服侍你,好不好?” 谢知微有些为难,难道她更衣也要萧恂服侍?不过,看到萧恂充满了期翼的目光,熠熠生辉的眼眸,眼眸中倒映的自己,她就说不出反对的话了。 萧恂喊谢知微的丫鬟进来,他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一个包袱,如同上次带谢知微去闯牡丹楼一样,包袱里面是一套男装。 玄桃很为难,若说之前姑娘这么调皮,是在谢家的话,如今,主子可是已经嫁为人妻了,若是依然这么离经叛道,被人知道了,好吗? 谢知微也同样纠结地看着萧恂,萧恂却不当一回事,催玄桃,“快点,别磨蹭了!” 他又握着谢知微的手,“湄湄,我们早点出门,我就可以带你在外头多玩一会儿,难道你不想吗?” 想啊,当然想,这对谢知微来说,是完全不一样的婚后生活。 谢知微的心一下子就雀跃起来了,她朝玄桃点点头,二人便去了内室。 里头传来瑟瑟簌簌的换衣服的声音,萧恂听得心头痒痒的,他用手指抠了抠自己的眉心,转过身去,背对着内室。 不一会儿,谢知微便出来了,一身得体的男装,腰间是同色的玉带,活脱脱一个玉秀临风的少年郎。 萧恂一下子看的眼睛都直了,谢知微面儿上害羞,心里却难免有些得意,她在镜子前坐下,任由玄桃为她梳了个马尾,如萧恂从前那样,甩在脑后。 二人出了门,坐在一辆不起眼的青幄平顶的马车里,马车出门后,就朝南熏门驶去,待出了城门,跑出了三里远,萧恂便拉着谢知微下车换马。 端午时节的太阳有些烈,但官道两旁的树高大,枝叶繁密,将道路遮挡得严严实实,早晨的露珠在草叶上滚动,偶有东南风吹来,天气正好。 官道上,并排驰骋着两骑,个子略高的少年一身玄色金绣锦袍,骨骼秀气的少年,则是一身白色金绣锦袍,两人均戴了幂篱,看不清面貌,但从身姿上依然看得出丰神如玉。 马儿跑得不紧不慢,两人俨然成为了官道上一道可以移动的风景。 南山离京城不远,约有二三十里地,跑了约有十来里地,路边有个茶寮,萧恂便将马慢了下来,对谢知微道,“湄湄,我们歇一会儿再走吧!” 谢知微知道,萧恂这是怕像上次去雎州那一会儿,骑马里程长了,会伤了她的身体,便也不反对,下了马。 “掌柜的,弄点细料和温水,把马伺候好!” 萧恂将两根缰绳一起递给弓着身迎上来的小二,小二一面接着缰绳,一面请二人里面坐。 里头摆了三四张桌子,有自带酒菜在这里为亲友践行的,也有要进京的人暂时停在这里,喝杯茶,提前了解一下京中情况。 还有一桌,是两个差人,押解一个犯人进京的。 因为没了桌子,萧恂二人不得不与人拼桌,那犯人戴着枷锁,一人坐在一张桌子上,靠着窗,边看着外头的风景,边喝着酒,神情苦愁。 别人怕沾了晦气,没人与他同桌,萧恂朝那人看了一眼,很感兴趣,便牵着谢知微过去,“可以与先生拼一桌吗?“ 那人抬起头朝萧恂二人看了一眼,也让谢知微看清了他这张脸,国字脸,两道浓眉,一双虎目炯炯有神,想是一路上吃了不少苦,满脸沧桑,可神情却极为平和。 “只要不嫌我晦气,两位小公子随意!”说完,这人抬了抬手,做了个礼让的姿势。 两人与这人隔了一张桌子坐下,谢知微闻到这人喝的酒,只能算酒糟,颜色暗沉,一碗酒半碗渣,面前一小碟不到一把炒黄豆,用来下酒,两个黑面馒头,用来充饥。 二人一桌,两个差人不停地朝这边看过来,待看到萧恂腰间的玉珮,眼眸眯了眯,不敢再看。 掌柜的屁颠屁颠地过来了,嫌弃地朝这人看一眼,殷勤地招呼二人,“敢问公子要点什么?” “上两笼包子,一壶好酒,几样下酒小菜,拣好的上!” “好咧!” 很快,酒菜都上来了,那人正要端碗喝酒,萧恂将那人手中的酒碗夺了过来,一扬手,将酒碗里的酒糟倒了出去,“相逢即有缘,今日,我请先生喝一杯!” 那人怔愣稍许,很快回过神来,豪爽大笑,“好,相逢即有缘!” 他接过酒碗,一口灌满,咂了一下嘴,“好酒,不过,比起我曾经喝过的桃花酿,真是差远了。” “桃花酿?先生在何处喝的桃花酿?” “在江宁,偶有幸,喝过一盏,便觉平生再无遗憾!” “哈哈哈,桃花酿?这个好说!” 说完,萧恂便两指扣住,在口中吹了一声,他那匹飞云骓便哒哒哒地跑过来了,萧恂从马身上,拿下一个褡裢,从里头摸出了一壶酒,他拍了拍马儿,飞云骓不满地啾啾两声,好像在说“你事儿怎么这么多?” 便转身哒哒哒地走了。 那人眼睛盯着萧恂手中的酒坛子,眼睛都直了,萧恂再次将那人碗里的酒到了,他拍开泥封,顿时,一股奇香便弥漫了整个茶寮,众人如置身在千里桃林之中。 “好酒!” 还未喝,便已醉,不是好酒是什么? 那人,原本还挺斯文的,此时,已经迫不及待了,待萧恂斟完了酒,他便举起了酒碗,与萧恂对碰了一下,一饮而尽。 “咦,这位小兄弟怎么不喝?”那人,这会儿才留意到谢知微,待往谢知微脸上看了一眼,不期然,看到了她耳垂上的孔,笑了笑,“失敬!” 谢知微略微点头,表示不在意。 “先生如何称呼?又是因何而……触犯法令?”萧恂倒没有如对方那样大口喝酒,他还要陪湄湄玩耍呢,自然不能喝得泥泞大醉。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614章 谶语 “在下元岩,字重山,曾任四川苍溪县县令,半年前,我往京城写了一封密信,告四川巡抚与回鹘和盗匪勾结,鱼肉百姓。密信被人半路拦截,没有送出去,倒是把我自己要送进监狱了,唉!“ 元岩一声长叹,谢知微却是格外愕然,萧恂见此,问道,“先生的信,是让什么人送进京?又打算呈给谁?” 元岩道,“托广元府知府高显臣带往京师,呵呵,应是被诳了吧!“ “高显臣?”萧恂沉吟片刻,问道,“他于去岁进京述职吗?是他自己跟你说的?” “我与他本是儿女亲家,我的大女儿许给他的小儿子为妻,虽未过门,但我与他乃是同科,原先在京城赴考的时候在路上结识,之后一起在大相国寺借住,当时,我刚刚成婚,他说他太太已经怀孕,我们谈论文章,针砭时弊,非常投机,遂约为亲家。” 元岩自嘲一笑,“后来,我被选为庶吉士,在礼部观政的时候,不小心得罪了上峰,观政期未满,便被外放到蜀地补为县令,这十多年未曾挪过位置,我原想,哪里为官不是官?我虽是苍溪县县令,但附近两个县出缺,无人递补,我也相当于是半个州官了。前些日子,我发现频频有回鹘人往来,我仔细观察发现,竟然还有回鹘进入成都府,我跟踪至成都府,发现,半夜有回鹘进出布政使司衙门……” 说到这里,一个押解他的差人上前来,用朴刀敲了敲桌面,若非他看到萧恂和谢知微穿戴不俗,特别是萧恂的腰间居然还有一枚透雕夔龙黄玉佩,他早就将萧恂二人撵走了。 元岩一路上无人和他说话,他快憋死了,别说为自己喊冤了,别人看到他这副样子,连上前搭话的欲望都没有。 元岩笑了笑,他这一顿,吃也吃饱了,喝也喝足了,连梦寐以求的桃花酿也都喝了一坛子了,哪怕明天赶赴菜市口,他也无怨无悔了。 “小兄弟,今日一别,来日无期!”说完,他朝差人伸出手去,那差人复又给他戴上了枷,牵着一根铁链子,三人一起出了茶寮。 谢知微一口都没有喝,萧恂将酒坛子连带酒碗,往外一扔,放了一块约有五两重的银子放在桌上,与谢知微朝茶寮外走去。 二人上了马,继续往南走,待走出一里地后,萧恂打了个手势,一个与松风一般打扮的男子出现了,萧恂对那男子道,“跟上去,打个招呼,保住他的性命,这人,我有用。“ 谢知微没有太过在意元岩,而是道,“若是四川布政使司与回鹘勾结的话,对你会不会有影响?“ 广元府往北便是陕西兴元府,再往上,便是京兆府。萧恂如今在陕西的行营便设置在京兆府,谢知微难免担忧他的安全。 “不会有事,今日我带你出来玩,咱们不想别的,就好好玩。看,前面就是南山了,山的东面,有个卖米糕的婆婆,我以前经过的时候,吃过她的米糕,特别好吃,贵在东西也挺干净。“ “嗯!”谢知微心说今日幸好没有带秋嬷嬷她们出来,要不然,自己在外头偷偷吃东西,肯定是不行的。 只是,两人往前走不远,遇到了好几拨拖家带口的流民,一问,这些人都是从南边来的,要往北边去。 “北边不是在打仗吗?”谢知微很是纳闷,素来只有北边往南边跑的,如今怎么倒转过来了? “小公子你是不知道啊,两江如今是不能待了,赋税收得重不说,因皇上要南巡,在那边修行宫,拉了好多劳力,每日里只给两碗粥喝,劳役又重,年后死了不少人,官府也不管,松江和句容那边听说起了瘟疫呢!” 一个老爷子拖着两个孙子,因要歇脚,便停下来和谢知微二人说了几句话。 旁边一个二十岁上下的男子,呵呵一笑,道,“老大爷,不是官府不管,那两个知府,听说是白莲教的人,死了的人啊,都去服侍他们那个什么神去了,说人死了都不是真的死了,是福气。” 那青年男子摇摇头,叹口气,“北方虽在打仗,去年一冬,今年一春,没有饿死冻死过人呢,听说,那边的官,不敢让人饿死了,我们这些老百姓,不就图个不饿死,不冻死吗?” “是啊,什么世道哦!那些当官的,自己站出来说,‘昭阳崩,天地灭,萧氏薨,七星复’!” 历朝历代都有谶语,但萧恂和谢知微猛然听到,依然难免惊讶,对视一眼。 那老大爷大约也知道自己失言了,水喝完了,也不再歇息,顶着大太阳,挑了两个担子,领着两个孙子往北走。 南山上有个亭子,萧恂二人来到南山后,便弃马登山。 南山并不高,但太阳当顶,端午节的太阳已经格外毒辣了,走到半山腰,树边有一块大石头,摸上去冰凉宜人,谢知微便和萧恂打算在路边歇会儿。 萧恂坐在石头上,让谢知微坐在他的腿上,山间的风徐徐吹来,不远处几株野桃树,几点残红点缀其中,风吹过时,花瓣扬落,时光似乎都跟着慢了下来。 谢知微靠在萧恂的肩上就要睡着了,不远处传来一阵争执声。 “你的意思,我救了你的命,就是白救了?做人有你这样的吗?早知道,我就该让你去死了算了,你可知道,你用的伤药可不寻常,乃是端宪郡主亲手调制,要是那人知道,我把他的宝贝伤药偷了,我跟你说,我这辈子,只剩下亡命江湖的下场!” “那是你的事!”对方简明扼要,显然不屑一顾。 这人急了,说话声音更加急切,“你怎么能这样呢?我救的难道是条狗命?你知不知道现在供不应求的酒是谁酿造的?是端宪郡主……” 声音不再逼近,而是停了下来,那人道,“我跟端宪郡主有什么关系?我不认识她!” “怎么没有关系?你要杀的是端宪郡主的丈夫,你把宸王杀了,端宪郡主不就成了寡妇了吗?”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615章 皇位 感觉到自己怀里的人儿浑身僵硬,萧恂实在是无法再偷听了,他抱着谢知微站起身来,转身欲将谢知微放在石头上,谢知微却攀住了他的手腕,朝他摇摇头。 那两人都是高手,自然感知到了这边的动静,双双扭过头来,其中一人的目光在谢知微的脸上扫了一眼,目光凝聚在萧恂的脸上,气势一下子就绷紧了。 “韩落轻,你还没死?”萧恂将谢知微搂进怀里,见对方已经握住了腰间的剑,他瞥了一眼,道,“韩落轻,本王今日带王妃出来散心,不想跟你这条疯狗动手,你若是今日不来骚扰本王,来日,本王饶你一次剑下不死,如何?” 韩落轻已经不复之前狼狈的样子,一身白袍飘飘,手中提着三尺青剑,他再次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见对方眸色澄清,神色不变,有着与年龄不符的镇定与沉稳,心中惊异,也难免心动,点头道,“好,宸王殿下出京时,最好不要叫我知道了,否则,在下手中青剑绝不再轻饶。” 萧恂感觉到握着谢知微的手被捏得一紧,是谢知微的手不受控地抓紧了他,很显然,她在担心。 而此时,萧恂看到谢知微担心,并没有半点开心,反而一股怒气从心头升起来,他伸出手来,一杆银色带红缨的长枪被一名绣衣卫递到了他的手里,一双冷峻的眉眼,凝出实质般的锋芒,杀气腾腾。 “等我!”萧恂松开谢知微,两名绣衣卫上前来,以保护之势将谢知微拦在身后。 “韩落轻,本王念你是个人才,上一次才没有一枪捅死你,给你留了半条狗命,你今日倒是嘚瑟上了?本王生平头一次生恻隐之心,呵呵,怎么遇到了你这么狗东西,活该被你爹当走狗!“ 韩落轻的脸色大变,眼中闪现出狠厉之色,也浮现出一股不畏死的神色,令谢知微极为担心,有句话叫悍不畏死,一个人不怕死,便极为悍勇。 “温应寒,许落樱在真定府,你要是不想错过的话,现在就去。”萧恂朝另一个青年喊了一声。 方才,与韩落轻在一起的正是温应寒,他不由得跳起来了,“萧恂,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哄你做什么?为了一坛桃花酿,你在京城躲躲闪闪,像只老鼠。” “你才是老鼠,你全家都是老鼠!”温应寒说完,一转身,脚不点地地走了。 韩落轻的眼底浮现出一片血色,问萧恂道,“她还活着,是真的吗?” “你问本王,本王就一定告诉你吗?”萧恂一笑,收起了长枪,侧身将长枪递给一名绣衣卫,朝前走了两步,背着手,“本王为什么要告诉你?本王之所以不想让温应寒在这里,是因为,本王不想在杀你的时候,他还在这里碍事。“ 韩落轻将手中的青剑往剑鞘里一插,朝前走了两步,“萧恂,算我欠你的!” “欠本王的?本王缺什么吗?哦,对了,本王还缺一个皇位,你给本王?”萧恂笑了一下,抬手指着韩落轻,“一个连自己的命都保不住的人,本王要你这份人情做什么?本王站在这里,所有的绣衣卫都不许动手,单看你能不能要了本王的命?” “我或可助你一臂之力,毕竟,我是他的儿子。” “好啊,你若是能让他起兵造反,本王现在就告诉你,许落樱就在真定府,她活过来了,是本王王妃的外叔祖救了她的命。” “韩进益在真腊村,养了一群昆仑奴,约有三千多人,全副武装,那些昆仑奴卷发黑身,高大威猛,经过训练之后,战斗力非凡,一人可抵三五人,以我这样的身手,若是寻常人等,我可敌百,可对付那些昆仑奴,一二十人,我便不得不避其锋芒。“ 萧恂心头也极为震惊,如此说来,这三千昆仑奴,便是一支万人军队? “真腊村在哪里?”萧恂问道。 “在京城以北,封丘县。” 萧恂朝他拱拱手,“如此,你便去吧,真定府平山,你自己去找吧,若是遇到了王妃的外叔祖,就跟他老人家说,留在那儿等我们过去。” 后面的山路,便没有人打搅了,二人在山上赏了一会儿风景,慢慢地往东面山坡走,到了山脚下,果然在那里遇到了一个卖米糕的婆婆。 三间茅屋,门口朝官道,一条小路朝门口来,道路两侧种了几棵果树,一株石榴树花儿开得正好,一个幌子挑起在上面,飘飘扬扬几个字“米糕茶水”。 屋子里一个石磨正磨着,旁边的灶台上正在冒白气,一蒸屉米糕正往外冒着甜香气。 “哎呀,是你这个小伙子来了?这就是你说的你媳妇儿?生得可真是俊俏!” 围着蓝布碎花围裙的婆婆将活儿交代给了儿子我,忙过来招呼萧恂,问道,“小伙子身上的伤都好了吧?” 谢知微忙朝萧恂看去,萧恂呵呵一笑,“老婆婆,您又忘了,我哪里受伤了?受伤的不是我同伴吗?” 老婆婆朝谢知微看了一眼,笑道,“是我老婆子记性不好。” 说着话,她将一个桌子摆在了廊檐下,安放了两个板凳,用一个粗碟,上面垫了干净的艾叶,拣了几块米糕过来,又沏了两碗茶,招呼萧恂二人吃。 米糕里面夹了一层桂花蜂蜜,咬一口甜甜的,香甜可口,入口即化,再喝一口大麦茶,吹着带花香的凉风,只觉得天地之间都变得安静了很多。 两人消磨了一个晌午的时间,眼看太阳西沉,萧恂带着谢知微往回走,走得也不快,沿路欣赏风景,看到湖边有个老爷爷钓鱼,二人还过去看了一会儿,直到老爷爷钓起了一条鱼,二人才笑着离开。 快进城门的时候,朱叔驾着马车过来了,二人便上了马车,从南熏门进去的时候,马车被赶到了一边,停了下来,萧恂撩开车帘子往外看,见曲承裕领着一群东厂番子,一路吆喝着朝南奔驰而出,似乎感应到了这边的目光,曲承裕的马经过时,朝萧恂这边看了一眼,二人一个对视很快就分别转开视线。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616章 情根 进城的时候,已经是日落时分了,马车外面只听得到嘈杂声,萧恂将谢知微笼在怀里,给她讲韩落轻的事。 “大哥小时候,救过一个道士。道士为了感恩,便收他做了徒弟。那时候,他已经进了宫,他师傅每年来京城住上一个月教他功夫和杂学。那道士还有两个弟子,最大的弟子是许落樱,是个女子,另一个便是温应寒。” “许落樱精通面相占卜,会奇门八卦,她有一次进京,遇到了那时候还只有十来岁的韩落轻。韩落轻被他父亲狠狠地打了一顿,当时正好知道,自己母亲就是韩振一剑刺死……” 这些八卦,谢知微还从来没有听说过,不由得很是纳闷,“难道,韩落轻不是韩振的儿子?” “是啊,韩振年轻时候娶的是自己的表妹,小时候我听父王说过一耳朵,说是两人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成婚后夫妻鹣鲽情深。韩夫人生下两个女儿之后,多年无子,怕死后无人继承香火,便有一次,让自己的贴身丫鬟服侍了韩振,那丫鬟怀了孕,生下了韩振,韩振知道这回事后,也不知道发什么疯,几次要那丫鬟的命,都被韩夫人拦住了,有一次没有拦住,那丫鬟便死在了韩振剑下。” “这,这真是……千古奇闻!” 萧恂笑着看了谢知微一眼,没再说韩家的怪事,只说道,“那天,韩振陪久病初愈的夫人去法门寺烧香,韩落轻也跟着,不知道怎么又把韩振惹火了,韩振一脚将他踢飞,正好被许落樱给接住了,那一次,没有许落樱,韩落轻估摸着就没命了。” “许落樱是老道士的徒弟嘛,早年给老道士当过药童,会几手三爪猫的医术,不但救了他,还跟他说,他与他父亲有杀母之仇,但眼下不是报仇的时候,叫他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算是把小孩子的仇恨给抚平了,后来,又教了他一些内家功法,免得他下次再遭他父亲毒手的时候会伤及脏腑,不小心丢了性命。” “许落樱那年十五岁吧,韩落轻十岁,后来,许落樱几次进京看大哥,韩落轻也守株待兔过几次,不知为何,他虽然知道大哥和他师门有关系,但一直都隐忍不说,最近两年,我也算是看出些门道来了。” 谢知微没有多问,但知道,萧恂所说的“门道”大约是韩落轻对许落樱情根深种吧! 两人说话间,已经回了王府,夜幕下的王府,安安静静,比起往日里的吵吵嚷嚷,平静了许多。 两人梳洗一番,各自换了一身衣服,谢知微让人随意给她挽了个攥儿,斜插了一根朱钗,坐在南窗下看晚膳单子。 单子是玄桃早就拟好了的,送过来,看谢知微有没有添减。 “就这样,天色不早了,我今日跟殿下都没有好生用过膳,即刻就上吧!” “是!”玄桃福身后下去,吩咐尽快摆桌。 萧恂换了一身蓝色锦袍,腰间系了一条白玉带,见谢知微打量他,他一面得意,一面坐下来,将谢知微揽进怀里,“用过膳后,你先歇着,我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嗯!”谢知微朝他怀里靠了靠。 外头,已经摆好了桌,二人挨着坐下,桌上摆了十来样菜,品种多,但份量并不大,一大一小两碗米饭。 蜜汁蒸鲥鱼,一碗羊羹,取熟羊肉斩小块,如骰子大,先用鸡汤煨七分熟,再加加笋丁、香蕈丁、山药丁同煨,羊肉没有腥膻味,入口即化;一碟小松菌,用清酱同松菌入锅滚熟,收起,加几滴麻油淋上,极为清香开胃。 再有一样生炮鸡,取的野鸡,斩成小方块,先秋油、酒拌好后封坛子。临吃时取一些,放滚油内灼,起锅后,凉放后再下油锅灼,连灼三回,盛起,用醋、酒、粉纤、葱花喷之,因萧恂喜欢重口味,厨上放了一些辣,这一盘份量也大,萧恂吃得很是开心。 “湄湄,这几样都是你带过来的食单里头的?我们多收集一些食单,等将来,传给我们的儿子和女儿,等过很多年,萧家也能跟谢家一样,成为代代相传的世家。” “好!”谢知微笑道。 二人吃完饭,谢知微便去了她的小药房,她时常为萧恂把脉,他体内的蛊毒暂时没有作祟的迹象,再加上,她也并没有想出万无一失的解毒之法,也因此,她并没有急着为萧恂解毒。 但今日,城外听到的谶语“昭阳崩,天地灭,萧氏薨,七星复”,令她一阵心惊肉跳,可是,解毒的时机却又不能把握不好,“七星复”,一旦萧恂的身世被披露出来,他将来何去何从呢? 前世,萧恂一开始没有反,是因为没有她的帮助吗?既然陆偃是这样的身世,今生他们这么快就相认了,那么前世呢?就算没有她也有陆偃啊! 陆偃将手中的资源给她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要给萧恂?是因为给萧恂,萧恂不要才会给她的吗? 这些,都成为了前世今生,埋在谢知微的心底里的谜,前世没有弄明白的事,今生,不会有人为她解惑了。 萧恂一路飞檐走壁到了旧曹门街陆宅中,陆偃刚刚从宫里回来,沐浴之后,正在穿衣服,感觉到屋子里有了动静,他喊了一声“阿恂?” “大哥,要不要我服侍你?” 陆偃噗嗤笑了一声,他扎好了腰带,披散着头发走出来,赛雪的肌肤,如画的眉眼,优雅飘逸的举止,扑朔迷离的烛火下,他如同从涅槃的火光里走出来的男妖。 萧恂失神良久,待陆偃在椅子上坐下,询问一声,“你这么晚来做什么?”他才回过神来,忙转身与陆偃隔了一张桌几坐下,凑过去讨好道,“大哥,我今天得到了一个重要的消息。” “什么?”陆偃手执起了分茶器,为他和萧恂各自斟满了一碗茶水,自顾自地端起喝了一口,眼睛看着萧恂。 萧恂将韩进益在真腊村有三千昆仑奴甲兵的事说了,“大哥,我觉得这件事可以从长计议,我们一直都找不到韩进益的破绽,他也非常清楚,只要他不反,我们也拿他没有办法。特别是洪继忠下狱之后,他行事越发谨小慎微,他派韩落轻刺杀我,也是想先搅乱我们的阵脚,而的确,我们不能再等下去了。” 韩进益的事,韩振的儿子知晓,韩振知不知道呢? 两人也同时想到了这一点,心头也都有了算计。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一定一定要给我投票哦,就靠你们的票票活着了。 第617章 温柔 韩进益,韩家曾经只是普通的武将家族,韩进益的父亲乃是九边的一个总兵,韩进益比昭阳帝年长一些。 一次韩进益的父亲进京述职,想趁机给儿子求一个出身,便带了儿子进宫,恰好遇到了时为皇子的昭阳帝,机缘巧合之下,两人比试一番,彼此欣赏,结为好友。 之后,韩进益的父亲立下战功,先帝为了施恩,便选韩进益进宫,为昭阳帝的伴读。 十多年伴读,昭阳帝被封为太子后,韩进益理所当然地成了东宫属臣。 昭阳帝登基,韩进益身为昭阳帝最为信任的臣子,领五万禁军,被封为禁军统领,宿卫京师。 而就是这样一个人,十五年前,时为康王的当今皇帝造反,是韩进益作为内应打开了九门,皇帝不费一兵一卒,包围了皇宫,逼死了昭阳帝。 陆偃想得更为深远一些,皱眉道,“韩进益与韩振,虽为同族,当年韩进益背叛大舅,拉着韩振一起,但这些年来,他们素无往来,这次,为何韩落轻偏偏要告诉你这件事?” 许落樱固然是一个原因,但性命攸关,他们都不能把人心想得更加简单。 “我也知道这件事并不会如此简单,所以,我才来找大哥商量。” 河北西路? 两人均是在同一时间想到了这一点,对视一眼。 “宋思颜曾经在五军都督府任记室,那一年,定远侯死,七万寒羽军死在了无定河畔,西面防线无将守边,韩进益虽然把洪言珵派驻在那里,洪言珵到底不是他班底里的人,他随后命宋思颜任副将,后来,或许是二人达成了什么协议,宋思颜被派往河北东路。” 宋思颜在河北东路,是韩进益的人,是以,昆仑奴的事,有了宋思颜遮掩,便一直不为朝廷所知,若一旦哪天,韩进益反,昆仑奴与河北东路便可联成一军。 陆偃面无表情,神色冷静地说完这段话,萧恂一直看着他,心如刀割,他抬手搭在陆偃的手腕上,“大哥,一切因缘因此人而起,我们早点把这个毒瘤拔掉,我们需要过新的生活。” “嗯!”陆偃笑着看向他,“你什么时候回西北战场?你如果在京中,不便于我布局。阿恂,你的婚期已经过了,郡主还小。” 不宜行-房? 萧恂脑补了一句话,脸霎时便通红,他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腾地跳起来,“我又没有说我不去!” 陆偃惬意地朝后一靠,哈哈大笑起来,神色间甚是轻松,他一身月白色的锦袍,头发松散着,还没有擦干,用一根同色的丝带束起,垂落在脑后,眼眸间的妖魅被他收敛得一干二净,一双乌黑的眸子干净澄澈得如同流淌在远山幽林间的清泉。 他浑身一派世家贵族公子的矜贵,哪里有半点像一个满眼嗜血,草菅人命的东厂督主? “你早点去把燕云十六州定了,好好经营,我还等着与拓跋思恭一决高下,阿恂,我等得太久了!” 陆偃站起身来,走到了萧恂跟前,他抬手轻轻地搭在萧恂的肩上,“阿恂,你也等得太久了,将来,你还要生儿育女,我们不能让你的孩儿降生在这炮火纷飞,生灵涂炭的世道,我们需要创建一个承平日久的大雍,让他们自由自在地生长。我不想再在这皇宫里待着了,还想四处走走看看,一匹马,一柄剑,一壶花酿,行走天涯,吃美食,喝烈酒,览尽山河日月。” “好!”萧恂眼中含泪,深深点头。 萧恂回到凝晖堂的时候,已近子时,屋子里还点着烛火,映照在银红色的窗纱上,一片温暖,萧恂的心越发急切起来,他进了明间,挥退了闻声进来的丫鬟,将外袍脱下,屏去一身的寒露,进了内室。 谢知微歪在床上看书,听到珠帘响动,抬起头来,明眸皓齿便染上了笑意,“你回来了!” “湄湄!”萧恂扑了过来,一把将谢知微搂进怀里,“我不想离开了,怎么办?” 温柔乡,英雄冢,古人诚不欺也。 谢知微的手摸上了萧恂的脸,她的掌心是如此温暖,细腻如玉,令他的灵魂都跟着如沐春风,舒畅不已。 “你离开了,我不也要跟着离开吗?我们要搬家啦,你留在京中,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年后的时候,把我的大丫鬟紫陌嫁了出去,让她和赵二管事一起去了真定府。前两天,二人寄信回来,说那边已经看中了几个屋子,她帮我挑了真定府东大街上的一处宅子,打算择个吉日开始修葺,我已经跟她说了,这宅子,想必也住不了多久,只翻新即可,不必大费周章。“ 萧恂心里一阵阵地难过,他握着谢知微肩膀的手,不由自主地用力,“湄湄,等我将来为你在燕京建王府,好不好?” “嗯,好!”谢知微有些吃痛,肩头动了动,萧恂连忙松手,一把将她搂进怀里,“你怎么能这么好?湄湄,你怎么能对我这么好呢?” 因为你前世对我很好啊,为我报了仇,我才得以死而无憾! 谢知微心里道,她却笑道,“你我夫妻,我不对你,我能对谁好呢?” “傻瓜,你一定不要这么想,我对你好十分,你才只能对我好一分,要不然,你把我惯坏了,谁负责呢?” 眼看五月将要过完了,娄国已经开始对北契用兵,原本在世人眼中强悍的北契,竟然一败千里,不出一月,上京会宁府便被娄国侵占。 娄国原本只是北契的一个部落,居于滨海实城,生长于黑山白水之间,部落名叫楼钥。 传说东海有神仙,神仙住在海市蜃楼之上,而楼钥人乃是为神仙掌管天门的奴仆。 北契人于一百多年前,攻占了娄国,将其中的强族大姓掳至京师,赐以散官,作为藩篱,而其余人等,则留居在东海之滨,以采集珍珠为生。 逾百年时间,北契人不断地向楼钥人索求贡品,鱼肉百姓,对部落首领肆意羞辱,甚至将部分首领鞭打致死。 十多年前,完颜赞诚的父亲完颜骞昊带领楼钥人奋起反抗,两次大战,击败了北契军队。 十年前,完颜骞昊率领楼钥人越过乌苏里江,占领了北契人的城镇,于皇帝寨越里吉称帝。 北契调重兵进行防御,因听说萧恂于四月十八日大婚,婚后一直滞留京师,北契皇帝前脚令耶律渊为大将,从北面防线抽调了十万大军回守东面,抵挡娄国的进宫,后脚,萧恂便从京师回到了真定府。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618章 欠债 西凉以为萧恂会趁此机会攻占北契,谁知,萧恂一个回马枪,领兵两万,如从天而降般,越过长城,攻占了夏州,银川,直逼西平府。 就在西凉以为,萧恂会趁机攻打西林京城兴庆府时,萧恂又突然向东,横扫西凉府。 尽管如此,兴庆府依然一片大乱,豪强大富们如同惊弓之鸟,纷纷外逃。 消息传来,不知道是大雍的臣子们考虑到寿康帝今年以来身体很不好,还是别的什么缘由,竟然没有一人将这一捷报禀报给皇上。 宫里开始收拾东西。 天气渐热,皇上的咳嗽一直没有好起来,不耐京城的炎热,决定前往莲花池避暑。 莲花池位于京城以北,出旧酸枣门以外后,往北行一百多里地,便是一大片莲花池。 浩浩荡荡的晋江水滚滚而下,从莲池经过,哪怕是六月流火般的季节,江水依然清寒入骨。 莲池宫苑便坐落在晋江边上,后面龙首山的余脉绵延而至,山上的积雪融化,形成溪流,从宫殿里穿过,让人丝毫感觉不到炎炎暑热,如同置身于另一个清凉世界。 从皇帝决定避暑的那天,宫里便传来了旨意,宸王妃医术超群,命随驾,大约想到,宸王不在,圣旨封襄王嫡女萧灵愫为南漳郡主,可随同宸王妃一起伴驾。 这大约是古往今来最随意的一道册封圣旨了,但无论如何,圣旨是真的,郡主的册封也不是儿戏。 霞飞院里,萧灵愫回到了院子里,依然觉得很恍惚,她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会得到郡主的封号了,想当初,她嫡亲哥哥的世子之位,她母亲费了多少老劲儿都没有争取到,若非她大哥自己让出来,不肯要世子之位,只怕轮不到嫡亲哥哥。 父王根本没有将除了大哥之外的其他儿女们放在心上,父王受皇太后宠爱,只要父王张一下嘴巴,不说父王所有的儿女,至少她一个嫡出女,也该有个爵位。 这是体面。 她今日的爵位,竟然是因了嫂嫂而来的,难道真的如外面所说,端宪郡主乃是福星,谁和她亲近谁就能福星高照? 关键是,她自从二妹妹被羞辱一番后,根本没打算与大嫂走得太近。 香橼却是高兴坏了,兴冲冲地道,“姑娘,才霞飞院的下人们都在说,姑娘得封郡主,应当打赏呢!” 萧灵愫素来不是个把钱财看得多重的人,她虽不太在意爵位,可别人都有的,她却没有,难免介怀,而如今有了,自然也难免高兴。 “看看还有多少银子,都打赏下去。” “姑娘,银子不多了,姑娘每个月就那点月例,平日里不少花费,去年姑娘说要做一身骑装,攒银子攒了三个多月,好容易得了点钱,去做了那身骑装,这个月又说要买几本书,这不,才从四姑娘那里借了二两银子,还没有还呢。” 她居然还欠外债。 她一个王府嫡出的姑娘,母族乃是皇商,她竟然还欠着外债,要向庶出的妹妹借钱。 萧灵愫简直要疯了,只觉得羞辱不堪,问道,“我还欠多少银子?” “姑娘,奴婢看看账本!” 香橼从小服侍萧灵愫,识得字,会算数,咬着笔头算了算,道,“姑娘,您还欠三姑娘十七两银子,之前欠四姑娘的五两银子还没还,总共欠二十五两银子。” 萧灵愫腾地站起身来,快步朝外面走去,香橼忙拦住了她,“姑娘,您要去哪里?” 香橼脸都白了,若是姑娘又去找王妃吵架,回头挨罚的人还是她,“姑娘,您若是没银子还债的话,奴婢,奴婢借给您吧!” “你哪来的银子?” “奴婢一个月还有三两银子的月例,奴婢前次去帮姑娘给郡主送礼物,郡主让玄桃姐姐打赏了奴婢两次,一共得了十两银子,奴婢还有,还有一百多两银子的积蓄。” 一个丫鬟的家当都比她的多,萧灵愫朝屋里看了看,没有什么值钱的摆设,自从她有一次将一个摆设拿去当铺当了,被母亲发现之后,帮她当东西的那个丫鬟就被母亲打了板子发卖了。 向丫鬟借银子自然不是个办法,萧灵愫道,“我不去找她,我去找父王。” 萧灵愫飞奔至襄王的书房里,一打听,襄王不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她不想回后院,便从书房出来,站在萧恪的书房梦猫斋的门口,萧恪也不在。 萧灵愫随口问了一句,“世子呢?” 门口的小厮回道,“郡主,世子在街上开了个猫狗店,现在每日里一大早,世子爷就去了店里,到晚上才回来呢!” 萧灵愫有些茫然,她的哥哥,王府的世子,竟然在街上开了个猫狗店? 她还没有来得及问,那小厮就欢喜地道,“听说店里,如今每日都有一百来两银子的进项,世子爷也很欢喜,每次都从街上给小的们带些吃食回来呢。” 萧灵愫只觉得世道有点玄幻,她茫然地穿过了庭院,穿过一道小门,从南院马棚前的井边经过,进了东院。 谢知微正要出门,遇到了萧惟从南边回来,萧惟带了好几车东西,正安排人卸车,一面跟谢知微说话,“嫂嫂,我这次从南边回来,见了不少世面。稼穑真是是门大学问,不是一时半会儿可以学会的。从南到北的这条通道是打通了,我在想,我们不如在江陵府、凤翔府、延安府、太原府和真定府建立一些店铺,同时也做一些急传的生意,嫂嫂你觉得如何?” “挺好啊,看来,你这次出门是真的学到了不少,你说的这几个府城,既连接了南北,又与西边挨着很近,打通之后,还可以与东西往来,是个好主意。” 萧惟欢喜不已,正要继续说话,眼角余光看到站在不远处的萧灵愫,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下去了。 谢知微朝萧灵愫点点头,萧灵愫忙过来给谢知微请安,并与萧惟见礼,“四弟!” 萧惟喊了声“大姐”,便扭头干活去了,他临走前,谢知微给了他三千两银票,他给谢知微带回来不少南边的东西,一一搬到谢知微的屋里去。 “嫂嫂要出门吗?”萧灵愫问道。 “不出门了,四弟回来了,你大哥不在,我得给老四接风。”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619章 小姑 萧惟在一旁听到了,唇角不由得勾起来,这种被人重视的感觉,原来这么好啊! 谢知微请萧灵愫屋里去坐,对萧惟道,“四弟,你先回去沐浴一番,换身衣服,回头过来,我让人在你大哥的久麟院西厢房里摆一桌酒席,给你接风。” “多谢嫂嫂!” 萧惟从东院出来,正要回自己住的下人房里去,一个小厮过来了,正儿八经地给萧惟行了个礼,“四少爷,王爷说了,既然四少爷如今给郡主做事了,把这边靠北面的院子拨了一个出来给四少爷住,四少爷的一应东西全部都收拾妥当了,请四少爷住进去。” 萧惟静默了一会儿,他鼻头一酸,眼中竟要涌出泪来,被他忍住了。 院子里依然很简陋,但比起以前和马夫挤在一个屋子里,还是要好太多了。他住了上房三间,明间用来会客起居,一间书房和一间卧室,书房的书架全部空着,卧室里一张填漆架子床上是他昔日的铺盖,简简单单。 这对萧惟来说,都算不得什么,他手上还有没花完的两千多两银子,买一些日常用的,花不了几个钱,但他一点儿家当都不想置,这里不是他的家。 凝晖堂正堂的明窗下,萧灵愫与谢知微坐在大炕上,丫鬟们上了茶,谢知微端茶喝了一口,问道,“怎么过来了?” 萧灵愫很是难堪,不由得红了脸,“嫂嫂,我来是向你道谢的,若不是你,我也不可能被封为郡主。” “这说的是什么话啊?你是父王嫡出的女儿,你哪怕不被封为郡主,也有郡主之尊。” 谢知微无意与萧灵愫多说什么,道,“你也别多想了,三日后,我们就要随驾起行了,东西开始收拾了吗?” “还没有。”萧灵愫红了脸,“嫂嫂,我能不能不去?” “自然不能,让你去是宫里传下来的旨意,乃是恩赏,你要知道,不论是秋狩还是冬猎,亦或是盛夏避暑,能够随驾的,均是与皇上亲近之人。” 当然,也有皇上放心不下的,比如说衮国长公主,皇太后离京前,要求皇上赏郑靖彦一个出身,将其派到西疆战场上去,郑靖彦既然上了战场,皇帝这次一反常态,下旨命衮国长公主随驾。 这些,自然不足与萧灵愫道也。 “不过,你可否与我说说,为何不愿去?”谢知微过门之后,也渐渐知道,庄氏是个什么样的人,见这姑娘一副憨厚老实的样子,她也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便多问了一句。 “嫂嫂,若是出门的话,怕是要花不少银子,我手上没有攒多少银子,怕给嫂嫂丢脸。”说完,萧灵愫的脸红得快要滴血了。 谢知微这才注意到,萧灵愫袖口上磨出了毛边,短了一截,露出雪白的一截皓腕来,她的裙子也短了,若非穿着布袜都能看到脚踝了。 也难怪,从前她在闺中的时候,在外头几乎都看不到襄王府的姑娘。 若此时再去买成衣穿,若是被人知道了,那就太丢人了。 “你能来跟我说这些很好,你要知道,以后我们是一家人,不管家里如何跟斗鸡眼一样儿地地斗,到了外头,在别人的眼里我们都是一家人,正如你说,你若是丢脸了,我也要跟着丢脸。” 萧灵愫不是听不懂谢知微的话,而是,她没想到,谢知微居然没有嘲讽她,反而能够跟她心平气和地说这些。 “所以,嫂嫂,我若是不去的话,皇伯父应当也不会把我定个诛灭九族的罪吧?” “的确不会,但最起码,你今日被册封的郡主爵位应当会被夺掉,若是如此,你觉得你还有什么好名声?”谢知微越说越是同情这个小姑子,以她对襄王的了解,襄王绝不会为了这个女儿去向皇上争取什么。 他若是重视他的这些儿女,自然也不会放任嫡子一天到晚养猫养狗,甚至还奖励嫡子一个临街铺子做猫狗生意,让嫡女穿一身只能蔽体的衣服。 “我库房里还有一些料子,你若是不嫌弃的话,我带你去挑两匹,让府里的绣娘这两日帮你赶制两身衣服出来,等到了莲池宫苑之后我们再想办法。” 莲池宫苑那边也有极为繁华的街市,到时候挑选几匹料子,找那边的绣娘上门量制尺寸后,再帮萧灵愫做几身衣服,就当是她这个当嫂嫂的送给她的。 “嫂嫂,不用这么麻烦,我就在你这里挑两匹料子,我今年还有府里给我做的两身夏衣,只不过我不出门才没有拿出来穿,一共四身衣服,也将就得了。” 谢知微无奈地揉了揉眉心,她让玄桃去库房挑了十来匹料子过来,拿给萧灵愫挑,她不是没有见过好料子,只是从未见过这么好的料子,一时看花了眼。 谢知微索性帮她挑了五六匹,又将她这边的绣娘叫来,给萧灵愫量了身量尺寸,吩咐尽快赶制两套夏衫出来。 “先把我跟殿下的衣服放一放,给大姑娘的先做,若来不及的话,可以选些绣活少的花样儿。”谢知微道。 “是,郡主!” 谢知微陪嫁的绣娘有五六人之多,两三天内赶制几身衣服出来不是难事,谢知微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萧灵愫没有说要走,到了用午膳的时间了,前头说给四公子的席面已经上了,谢知微便留萧灵愫一块儿用膳,萧灵愫从善如流,索性在凝辉院用过午膳再走。 谢家带来的厨子做的饭菜很合萧灵愫的口味,她一口气吃了两碗米饭,觉得米饭也很好吃,便问谢知微,“嫂嫂,你这米饭和别的口味不一样,是用什么米蒸出来的?” “我在京城外有个庄子,去年种了一季占城稻,除了一些用来留种外,其余的都做了口粮,你要喜欢吃,明日可再来。” 谢知微今日出门,本来是准备进宫去看元嘉,结果碰到萧惟突然回来,萧灵愫又来了,便准备晌午进宫。 “嫂嫂今日还要出门吗?不知道要去哪里,我陪你去吧?” 谢知微略感惊诧,她什么时候这么讨这小姑子喜欢了?不过,元嘉那边,出了皇后这事后,她着实也不知该如何安慰,若是多一个人,想必不会无话可说,便点头。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620章 疯魔 凤趾宫在麟德宫的正北,中间只隔了一道门,才短短时日,谢知微从凤趾宫门前经过的时候,庭院里的砖缝之中,长满了杂草,几株艾蒿快有半人高了。 门庭冷落,有如冷宫。 曾经,谢知微选择帮助皇后,一是不忍见死不救,二是因为有皇后在,萧昶炫不可能上位;而在庆寿宫里的时候,她隐瞒了云贵妃服用的毒药里有“若颜”,便是隐瞒了云贵妃的死因。 不管有没有“若颜”,皇帝都不可能相信云贵妃乃自杀,皇帝需要皇后成为凶手,皇后有了嫡子,武安侯府的势力逐渐坐大,这不可能是皇帝想看到的。 谢知微不愿掺和进皇后与贵妃的斗法之中,她选择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或者说,她选择了站在皇帝这边。 此时,看到凤趾宫凋敝如此,她的心里依然难免难过,她不是按察使司的人,没有吐露真相的义务,她嫁给了萧恂,皇后曾经也是皇帝的帮凶,是她真正的公公和婆婆的敌人,但她依然难免有一丝愧疚。 为的是元嘉。 “微妹妹,你来了?” 谢知微猛然抬起头来,看到了元嘉,她如今住在长秋殿里,那里是谢知微曾经住过的地方,离凤趾宫很近。 “元嘉姐姐!”谢知微紧走几步,跟在她身后的萧灵愫忙快步跟上。 “是灵愫?”元嘉忙招呼,待萧灵愫给她行过礼,她忙扶着萧灵愫站起身。 元嘉已经清减多了,如此一来,个子也看着高了些,三人在宫人们的簇拥下进了长秋殿,里面的摆设大改,元嘉有些不好意思,“这里原是你住过的地方,父皇命我搬进来后,我有些不习惯,便照着自己的意思重新安置了。” “元嘉姐姐这是说什么话,我以后再也不可能住进来了,难道还能为了我,一直闲置一座殿不成?再说了,当时住在这里,也只是权宜之计。” 三人在东次间坐下,元嘉让人上了茶,对谢知微道,“微妹妹,我让你进宫,还是为了我母后,八弟被送到了五台山后,母后渐渐地有些疯魔了,前些日子我听奚嬷嬷说,母后抱着一个枕头,喊八弟的乳名哄着他入睡。” 元嘉话没说完,便泣不成声,我去求父皇,父皇只让许意进去给母后把脉……“ 说到这里,元嘉的脑海里不由得浮现出一幕,她见许意一直不出来,便进去看,没想到,许意将母后搂在怀里,她一时气怒,进去朝许意的脸上狠狠地扇了一耳光。 母后起身便扇了她一耳光,元嘉不由得抬手摸着自己的脸,已经三天了,她依然能够感受到火辣辣地疼。 许意走了之后,她进去想和母后说话,母后坐在窗前看着外面,轻轻地哼着一首摇篮曲,她陪在旁边,好久,母后清醒过来了,看到她脸上的红痕,她摸着问她,“疼吗?” 那一刻,她泪如雨下,母后也哭了,一把抱着她,哭了好久,对她说,“你不要怪他,是我,是我让他抱抱我的,我不要脸,可是我想活下去,我有什么错呢?” 当年,她有了心爱的少年,便是许意,但她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女,不可能和一个太医的儿子成亲,太医院的院使也只有正五品。 他们偷偷见面,最后一次是在法门寺,她的婚期已定,从此后,家里不可能再让她出门了,他们在法门寺的后山桃林里相会,她把一生的眼泪和撕裂了一半的心,留在了那里。 许家人不知道怎么知道了这件事,许意回去后,就被父亲遣送至江南,命他历练十年后,方可回京。 三年后,许意的父亲去世,他子承父业,进了太医院。 虽偶尔能相见,但也只能彼此相望。 她有了元嘉,许意也已经娶妻。 原以为,这一生,一个为后,一个为臣,哪怕同在一个屋檐下,也是天各一方。 谁能想到,她也有控制不住情绪的时候。 “元嘉,母后这一生,可要好好活着,活着,看看他将来会有什么好结局?昭阳崩,天地灭,萧氏薨,七星复。上天饶过谁呢?” 元嘉回过神来,看着谢知微,问道,“微妹妹,你医术盖世,有没有听说过,一个人脚踏七星是怎么回事?我听说,太祖皇帝脚踏七星,先帝也是脚踏七星,还有……,你说这世上真的有脚踏七星的人吗?” 谢知微的心头一跳,一丝恐惧浮上心头,她笑眯眯地看着元嘉,“元嘉姐姐,我只听说‘脚踏七星,掌管天下兵,天生帝王命’,若这世上真的有脚踏七星之人的话,就只能是皇上了吧?” “微妹妹,那你有没有听说过……”元嘉抿了抿唇,为难地道,“最近外面有没有什么关于七星的谶语?” 谢知微摇摇头,“我最近出门出得很少呢。” 她愧疚地朝元嘉看了一眼,元嘉姐姐不是一个喜欢操心这些的人,皇后为什么要让亲生女儿来打探这些? 她垂下眼帘,眼中闪过一抹寒意,皇后为了自己的谋划,连亲生女儿都不顾了吗?元嘉姐姐牵扯进这些事里,若是惹恼了皇上,会是什么下场? 元嘉也格外愧疚,她忙起身,拉着谢知微的手,“微妹妹,我们不说这些了,若是让五皇兄知道了,肯定要怪我让你知道这些,我们去园子里走走吧!“ 三人一起去了御花园,因逛过很多遍了,天又热也着实没什么看头,逛了约有小半个时辰,谢知微便起身告辞。 元嘉送谢知微出了宫门,往回走的时候,木香很是不解,“大公主,为何要和宸王妃说这些呢?大公主明知道,宸王妃肯定不愿多说什么。” “我何尝不知道,只是,我若是不问,我对不起母后,我若是问了,微妹妹恼了我,从此以后,她也可以把我撒手了.“ 说着,元嘉落下泪来,她没有看到,身后,绫华同样一双泪眼看着她,她唇瓣嗫嚅,唤了一声“大皇姐!” 元嘉回过头来,看着绫华,两人一起快步朝对方跑去,紧紧地拥抱在一起,“大皇姐!” “三皇妹,对不起,对不起!” “这不是你的错,大皇姐,我不日就要启程,跟着大皇兄去往桂林,我是来向你告别的。“绫华也哭道。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看完之后,记得投票票哦,爱你们! .... 第621章 恩怨 云贵妃头七那天,皇上终于下了旨意,封萧昶远为靖江王,就藩桂林。 这些日子以来,云嬷嬷将过往的诸多事都告诉了萧昶远和绫华,绫华做梦都没有想到,她父皇的这片江山居然是抢来的,用了那么多不光彩的手段。 绫华紧紧地抱住元嘉,“大皇姐,我母妃和母后她们都是长辈们的恩怨,我只希望,不管将来如何,大皇姐都能记住我们昔日的姐妹情分,大皇姐,多保重!” 绫华说完,不等元嘉说话,便松开了她,转身朝外跑去。 “绫华!”元嘉紧走几步,绫华听到喊声,顿住脚步,她扭过头,泪眼看着元嘉,见她缓缓地朝自己举起手,轻轻地摇了摇,绫华激动不已,泪水簌簌直落,却又忍不住笑了。 元嘉的眼中,泪水滚落,悲伤已是难以抑制。 长辈们的恩怨?长辈们能有什么恩怨? 元嘉复又回到了凤趾宫,她在宫门口站立良久,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这世上有什么恩怨,值得一个人用自己的生命去报复? “元嘉,你来了?你是不是打听到了什么?宸王妃和你说了什么没有?”皇后看到女儿进来,忙起身迎接。 凤趾宫里,除了出走一个翠鸳之外,其他的人都还在,但也只限于宫内的人;宫外,从廊檐下的洒扫,到宫门口的传唤宫人,所有的人全部都换了。 而因了翠鸳之后,皇后如今,连谁都不信了。 她目不错睛地看着女儿,不放过女儿脸上的每一抹神色,这神情,落在元嘉的眼里,无比难受,她眨了眨眼睛,想将泪意逼走,对母亲道,“母后,刚才三皇妹来向儿臣辞行,等将云贵妃送入陵寝之后,她和大皇兄守满三十六日孝后,就要南行了。” 皇后的眼中闪过一道狠毒的光,“你大皇兄果真被你父皇封为了郡王?” “嗯,被封为靖江王!” 元嘉自然也没有错过皇后的神色,她看到之后,心如刀绞,故意问道,“母后,这样不好吗?” “当然不好了,一旦你皇兄被封为郡王,他便可以开府建牙,培养自己的势力。你弟弟还那么小,等他长大了,你的这些皇兄们一个个都位高权重,在朝中的关系盘根错节,哪怕你弟弟被封为了太子,他又该如何立足脚跟呢?” 元嘉第一次听说这些,她顿时非常震惊,皇后笑了一下,“你父皇的女儿里,你们三个年龄稍长一些,你居长,绫华居幼,为何当初被送去和亲的人是姝宁?你可想过这个道理没有?” “因为姝宁的母妃位份最低吗?” “不然,你以为呢?”皇后的笑声有点尖锐,“若顺嫔当初没有被贬入冷宫,姝宁会有今日?而你,若是没有投胎到本宫的肚子里,今日,被送去和亲的也有可能是你。元嘉,你不要觉得母后如何如何,在宫里生存,若是心慈手软,谁也见不到明日早上的太阳。” “那母后的意思,比小八大的这些皇兄们都该死吗?”元嘉含着眼泪道,“小八还这么小,才一岁,若父皇身体康健,将来,他有那机会,自是千好万好,可若是父皇不答应呢?” “他为什么不答应?为了他这个皇位,本宫付出了多少?当年,他就答应过本宫,只要本宫生下儿子,太子之位就是本宫的儿子的,他凭什么不答应?” 皇后猛地站起身来,她快步走到窗边,外面淅淅沥沥下起雨来,宫人们正在收拾晾晒在外边的衣服,抱在怀里纷纷朝殿里跑。 皇后心中的恨意已经蓄积到了极点,元嘉也感受到了这种恨意,她走过来,站在皇后的身边,“母后,跟儿臣说说,为什么会这样?父皇在想什么?为什么要把弟弟送到五台山去,他为什么不让母后抚养弟弟?” “他怕皇权旁落,他怕武安侯府把持朝政。我原本该想到这一点的,我对他太过信任了。我只是想到,我对他如此掏心掏肺,我斩断了情根,嫁给了他;当年先帝病重,我为他出谋划策,让他讨好先帝的嫔妃,帮他拿到了先帝的遗诏,令太子无诏继位,武安侯府为他拉拢朝臣,做出了有辱门庭之事……我们为他做了那么多,他当上皇帝之后,我多年无子,想来,他说是没有嫡子很遗憾,他心里恐怕是高兴的,如若不然,前面我流产那几次,分明已经查到了线索,都因他的庇护,最后功亏一篑!” 皇后再也忍不住,捂着脸哭起来,“我若早知今日,我何必当初,萧璴,你好狠的心!” 元嘉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她听到了太多,昭阳帝倒行逆施,荒淫无度,他枉顾祖宗法度,滥用民力、穷奢极欲,他弑父继位,不修国政……,原来,真相竟然是这样,是她的父亲篡夺了兄长的皇位! 皇后哭了一会儿,继续道,“若我的儿子当不了太子,那还要这皇位做什么?” “母后!”元嘉浑身发抖,厉声道,“母后,还请慎言!” 皇后转过身来,看着元嘉,指着外面道,“我乃一国之后,母仪天下,可是你看看,我被关在这深宫已经两个月了,我的儿子应当是太子,可是你看看,他一周岁,天下无一人为他庆贺,元嘉,这皇位是我帮你父皇夺来的!” 元嘉泪流满面,她扑过去,抱住皇后哭起来,“母后,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呜呜呜,母后,为什么会是这样?为什么?当皇帝有什么好的啊?母后,一家人开开心心过日子不好吗?” “傻孩子,你长大了,你应当有个驸马了,母后帮你选一个驸马,好不好?” “母后看中了谁?” “你的表兄,衮国长公主的儿子,长阳侯世子郑靖彦好不好?” “为什么是衮国长公主的儿子?母后,女儿和郑表兄不熟。” “当然不熟了,衮国长公主虽然是你的姑姑,可是,大约她恨透了你父皇,也恨透了你母后了,可是,她和襄王关系亲近了,虽然他们从来不说话,可母后瞧出来了,她还是同情襄王的,当年的襄王玉树临风,心地善良,有菩萨王之称,你父皇为了得到云霓,给襄王下毒,他胖成了这个样子……”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622章 下场 元嘉震惊得无以复加,她猛地后退,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母后,见她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知道弟弟被夺走,她一生的梦想被断裂,心志崩溃,已经失去了理智。 她心疼母亲,可是从头到尾听来,却让她不得不相信一点,所有的这一切,恐怕也是咎由自取。 元嘉从宫里出来,跌跌撞撞,几次差点摔倒。 奚嬷嬷跟在她的身边,心疼不已,安慰道,“大公主,长辈们的事,自有长辈们料理,只大公主以后,皇后娘娘恐怕顾及不上了,大公主要自己照顾好自己才是。” “我知道的,嬷嬷,母后那里,还请嬷嬷好好照顾。” “老奴跟了皇后娘娘一辈子了,皇后娘娘是老奴奶大的,无论将来皇后娘娘如何,老奴都会跟在身边。”奚嬷嬷抹了一把眼泪,“只可怜公主和小殿下了,若有将来,公主一定要去看看小殿下,小殿下安好,皇后娘娘心情好了,就会好起来的。” “我知道了,就不知道,我有没有机会出宫。” 奚嬷嬷又抹了一把眼泪,“事情发生得这么突然,原本皇后娘娘要给大公主选个驸马的,谁知,竟是到了这步田地。” 她想了想,对元嘉道,“大公主殿下,都说端宪郡主和陆大人关系好,若是大公主去求一求陆大人,让陆大人在皇上跟前说说皇后娘娘的好话,只要皇后娘娘被解了禁足,大公主也好了。” 元嘉顿住了脚步,问奚嬷嬷道,“嬷嬷,你跟我说实话,云贵妃,她是怎么死的?” 奚嬷嬷眸光闪烁,她一阵心虚之后,低下了头,摇摇头,“奴婢也不知道,但奴婢相信,一定不是皇后娘娘。” “或许嬷嬷连自己说这话,都没有底气吧?我听说,弟弟之所以体弱多病,是因为当年,母后为了让父皇将宁德妃打入冷宫,不惜,不惜以身服毒,母后那时候,连自己都不顾的时候,可曾想过弟弟?” 奚嬷嬷浑身震颤,她看着元嘉,元嘉也看着她,两人对视良久,终究,元嘉转身走开。 奚嬷嬷回到宫里,皇后的眼中哪里有一丝迷茫,道道精光闪过,问奚嬷嬷,“她如何说?” 奚嬷嬷犹豫着回答道,“大公主这些年,被皇后娘娘保护得很好,乍然听到这些事,一时之间还不能回过神来,请皇后娘娘多给她一些时间。“ 皇后很是不悦,甩着袖子在罗汉床上坐下,“不是本宫不肯给她时间,本宫已经没有时间了。哪有一个皇子,出生之后,连汤饼会都没有?八皇子乃是本宫所出,天下人会怎么想?” 再过三天,皇上将离开宫城,前往莲池宫苑,皇子的汤饼会自然不会在离宫举行。 “若是能够将元嘉给萧琸做儿媳妇,你觉得如何?”皇后问道。 萧琸乃是衮国长公主的名字,皇帝前前后后杀了先帝几乎所有的儿女,只留了三人,衮国长公主和皇帝自己一母同胞的弟弟和妹妹。 身为皇帝的结发妻子,皇后多多少少都知道,皇帝之所以还可留下衮国长公主性命,是因为,皇帝对逼死昭阳帝后,心中还是愧疚不安。既然长阳侯都已经死了,衮国长公主这些年处于监视之中,常年半圈禁状态,已经掀不起大浪了,何必让自己遗臭万年? 若郑靖彦不去军中也就罢了,既然去了军中,当年长阳侯留下来的人脉,会不会关照郑靖彦呢? 而衮国长公主,这么多年,她几乎很少进宫,必然是仇恨皇上的,若是自己愿意与她联手,她会不会助自己一臂之力? 奚嬷嬷不知道答案,她的脑子想不到这些,她也知道,皇后只是随口一问,不期望她回答,便站在一边不说话。 元嘉回到长秋宫,她将自己甩在了床上,看着帐顶刺绣的虫草花卉,如置身于梦中,她觉得自己做了一个长长的梦,前面十多年里所有的甜与快乐都是假的。 她的父亲抢了兄长的皇位,抢了弟弟的妻子,甚至奸淫了祖父的嫔妾,只为了让自己的兄长得位不正,自己有机会夺取皇位? 昭阳帝,他本来就是皇祖父亲封的太子,既然被封为了太子,便是为了以防万一时,有合法的继承人。 那些昭阳帝的传说原来都是假的,假的,是父亲为了篡夺皇位而撒下的弥天大谎。 她坐起身来,走到了廊檐下,看着前面的皇仪殿,过了皇仪门便是麟德殿,元嘉很想去问问父亲,这一切都是不是真的? 她又该何去何从? 元嘉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竟然连流泪的冲动都没有了,她的心,已经死了吗? 一大早,谢知微正在指挥屋里的人收拾衣物,她已经点了要带去的人,除了窦秀娘和杜沅姐妹,带了玄桃和百灵。 杜沅从外面匆匆进来,对谢知微道,“郡主,奴婢从旧曹门街回来,听那边的米团公公说,皇后娘娘想把大公主嫁给郑靖彦公子,还说,皇后娘娘跟大公主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大公主屋里的灯,昨日夜里,亮了一宿。” 谢知微吃了一惊,她想了想,道,“跟宫里递个帖子,我想进宫去跟大公主说说话。” 帖子递进去后,很快就有消息传出来了,谢知微晌午过后,再次进了宫,她在长秋殿里见到了元嘉。 只有一日不见,元嘉似乎又瘦了,谢知微看到后,心疼不已,她握住了元嘉的手,“元嘉姐姐,你以前是最爽朗不过的一个人,到底是什么事,让你现在如此想不开?” 木香在一边抹了一把眼泪,“郡主快帮奴婢们劝劝公主,公主这样不吃不睡,可怎么活啊?” 元嘉笑了一下,她看着神色舒朗,心中却是沉甸甸的,“我也只是一时而已,过后就好了,你不是要伴驾,现在是正忙的时候,进宫来做什么?” “元嘉姐姐,我别的帮不上你,你若是想出宫,或是看中了谁,想我帮你做个媒,这些我都是能做到的。元嘉姐姐,你听我一句劝,从古至今,掺和到一些不敢掺和的事里边去的人,不管是输还是赢,都难得到好下场。”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623章 避暑 这可谓是肺腑之言了,元嘉感动不已,她道,“微妹妹,我知道,你说的这些我都懂。” 她甚至知道,她如今或许成了母后手里的一把刀,一件工具,一桩筹码,可是,她能够抽身吗?她能够把母后一个人丢在宫里吗? “元嘉姐姐,有时候,帮一个人,并不一定要帮她达到目的,若是让她绝望了,而不得不收手,也是在帮她。” 《国语·晋语二》中曾经说,“敏且知礼,敬以知微”,元嘉如今才明白了,什么叫做世家嫡长女,她无限感慨,紧紧地握住谢知微的手,“微妹妹,你今日这般帮我,我这一生都会感激在心,永不忘记。” 她想了想,“有件事,我不该开口,可是眼下我除了你不知道还能求谁,微妹妹,我想跟着大皇兄他们一起去云南,不做别的,只去游山玩水,去见见世面,我这一生都不曾去过很远的地方,我想出去看看,你看好吗?” 谢知微抿着唇,点点头,“元嘉姐姐,你还是我认识的元嘉姐姐,当断则断,豪爽不羁!” 元嘉笑起来,“那就好,希望十年之后,我们再次相聚,彼此都还是对方熟悉的样子,永远不变!” 说完,元嘉举起了右手,谢知微愣了一下也忙举起了右手,两人的掌心合在一起,相视一笑,这一刻,两人的心贴在了一起,彼此感受到了对方的温暖。 次日,孝成皇后的棺椁被移进了地宫。 皇帝的陵寝从他继位之初,便开始修建,十多年过去了,主体部分已经完成。云贵妃被追封为皇后,棺椁安放在帝陵主位的右侧。 皇帝已经不止一次巡视帝陵,这一次来,特意穿过了长长的神道,来到了祾恩殿前,至神位前行礼,告祭,念了很长的祭文。 所有的皇子公主们,均跪在两侧,身穿孝服,无论真悲伤还是庆幸,都泣不成声。 元嘉的眼角余光看着皇帝,孝服袍摆的来了,念绫华初丧母,要与兄居云南三年为母守孝,元嘉乃长姐,宜陪同,命元嘉随行。 次日,迎回虞主,皇帝奉迎于宫门,奉安虞主至奉先殿后,皇帝的车驾便离开了宫城,由朱雀门出来,绕城半圈,从旧酸枣门出城后,一路北行。 谢知微坐在车里,挑开帘子,看到一骑旁边飞驰而过,雨后的阳光照在他大红彩绣麒麟袍上,金线织就的麒麟熠熠生辉,张牙舞爪如同要脱体而出,马背上的人飞快地朝这边看了一眼,狭长的眼尾一抹流光闪过,两人对视一眼,谢知微弯眸一笑。 马车在路上行走了两天,虽然,以日代月,宫中上下已经除服,但因皇帝依然衣着一身素服,是以,赶路的人均很安静,除了偶尔有几声马儿的嘶鸣声,天空中传来的鸟鸣,一路都很安静。 两日后,车驾终于在黄昏时,到达了莲池宫苑,偌大的福海,波光粼粼,在夕阳里,安静若处子,沿着宫苑一侧的荷叶婷婷,或粉或白,或含苞待放,或盛放如明霞的荷花,在清风中摇曳。 十里荷花十里香! 凉爽令人的心情也跟着好多了,皇帝从龙辇中下来,站在堤岸上,朝这一片湖光山色看去,脸上终于挂出了笑,道,“阿偃,我们应当早点来的!” 陆偃笑了一下,恭敬地道,“皇上日理万机,心系大雍,乃是百姓牵挂的明君,万望皇上保重龙体,皇上康健乃大雍之福。” “好了,你又来了,朕来,你说好,朕不来,你也说好,你啊,这张嘴,左也是你说,右也是你说!”皇帝叹了一口气,“朕也知道,你是一心为朕好!” “皇上,臣一身荣辱系于皇上,一心也盼着皇上能够安康。” 皇帝扶着小太监的手,慢慢地朝着前面走去,谢知微站在不远处,她朝皇帝望了一眼,心头不由得一惊,几日不见,皇帝的气色竟差到了这步田地。 不一时,圣旨传下来,谢知微住藻园,萧灵愫与之同住。 藻园位于莲池宫苑的西南方,离皇上所住的清宴宫约有极近,中间一带水隔开,又自成一个院落,可以说是闹中取静了。 入门乃是一个垂花门,一圈游廊围成的一个庭院,北面连着三个院落,园子的东边,福海的支流转折多姿地从此通过,一道拱桥,将藻园与湛碧轩连接,陆偃住在湛碧轩。 谢知微住了上房,一共五间,萧灵愫住在了旁边的院子里,等安顿好的时候,已经到了掌灯时分,杜沅快步进来,对谢知微道,“郡主,外面有三个公公说是送饭菜来了,要面见郡主。” 谢知微没有太在意,她已经梳洗过了,肚子正好也饿了,这两日在路上,因奉孝成皇后丧期,一切都从简,连皇帝都每日里只喝两碗清粥,吃几个馍馍,他们这些随驾的人自然也吃不到什么好的,新鲜的点心都显得极为奢侈。 “让进来吧,整个暑夏都要在这边住,少不得要和他们打交道,你们也都要跟着和人和气一点,不得生事。” “是!” 谁知,来的竟然是米团公公,见到谢知微后,米团公公就要行大礼,谢知微哪里肯,忙让人扶起来,“这可使不得!” “郡主这是嫌弃咱家呢!” “可不是这般说法,说句不见外的话,我年轻,平日里你们担待我多少?我可有一次跟你们客气过?”谢知微笑着问道,“陆大人可好?前日,我看到王世普,问了他,可有给陆大人请过平安脉,他把脉象跟我说了说,总归是不如我想象的那样好,夜里肯定还有睡不好的时候。” 米团公公之所以对谢知微如此这般客气,无外乎,谢知微出阁,乃是陆偃亲自从闺房里背出来的,这是何等情分? 嫡亲妹妹也不过如此了! 米团公公万不敢在谢知微跟前大意,躬身极为恭敬地道,“回郡主的话,督主就寝后,小的们也不敢在跟前,自从皇上龙体欠安后,督主就越发不得清闲,朝堂诸事都要督主拿主意,哪里都少不得督主,每夜里不到三更天,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624章 夜谋 这是说,陆偃连药茶都不能按时喝了。 谢知微叹口气,吩咐杜沅道,“去把我带的那个青玉瓶拿过来!” 杜沅忙去了,很快就过来了,谢知微拿过瓶子,打开瓶塞,闻了一下,见无误,她方才亲自封好瓶子,递给了杜沅,“一会儿你跟着米团公公去一趟陆大人那里,亲手将这瓶药交给陆大人。” “是,郡主!” 谢知微对米团道,“公公,这青玉瓶里是我专门配置的安神药,每日里,陆大人睡前一个时辰服用一粒,每五天停一天,烦请公公多上心些。陆大人现在年轻,身体还扛得住,若这么殚精竭虑下去,将来熬出病来,吃亏的还是陆大人。” “是,郡主这话,小的一定带到。”米团见谢知微没有多的话说了,便招了跟他来的两人进来,那两人一人手里提着一个食盒,进来后放在桌上,方才过来给谢知微磕头。 “郡主,这两人乃是督主亲自挑选,调教的人,做事最是妥当,郡主在莲池宫苑期间,不妨由这二人领园子里的一些事务,若郡主用得合手,将来可带进王府,一些姑娘们不方便做的事,他们总是要便宜些。” 谢知微看着二人,进退有度,言辞得体,行事做派,大方不失恭谨,又听说是陆偃的人,自然也不无信任,喜道,“那就请公公帮我跟陆大人说多谢了,这两人我就留下了。说起来,我如今手边上的确少人手,还是陆大人想得周到。” “小的杜桂,见过郡主!” “小的李椿,见过郡主!” 待行过礼后,两人便起身站到了谢知微这边。 米团要告辞,谢知微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寻常可见的荷包,递给米团,“这里头是我闲来无事配的几粒紫桐丸,别的功效没有,这暑热天,解暑是极好,我瞧公公眼底有些青紫,想必近几日夜里都没有睡好,面色虚白,必定口中发苦,茶饭不思,似有中暑之症。” 米团大喜,噗通跪在地上连磕了三个响头,他们这样的人,若不是病得快死了,去哪里找大夫去? 一些小病小症候,不都是靠自己扛过来,扛得住是命不该绝,扛不住了,上面即便给了恩典,那些太医们也不会尽心尽责地给他们治病。 “小的谢过郡主!” “不必多礼,以后若是有个什么伤风咳嗽的,你就找我的丫鬟们,或是杜桂,李椿,我这里一些成药多得是,匀出两丸给你们,算不得什么,就是没有的药,我若不得空,我还带了两个徒弟,你们找到她们,让她们给你练练手,也可。” 这便是莫大的恩赐了,米团鼻子一算,眼底有些发热,等告辞了谢知微后,出了门,他打开荷包,见里面不是几粒,而是十好几粒,他拿了一粒,含在嘴里,咽下去,一股清凉传遍全身,顿时,全身紧闭的毛孔瞬间张开,舒泰不已。 “郡主真是活菩萨啊!”米团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郡主当然是好人了!”杜沅得意地道,“我和杜沚准备拜郡主为师,跟着郡主修习医术,将来你若是病了,我给你诊脉吧?” 两人一前一后来到了湛碧轩。 皇帝连赶了两日路,前日,娇怯俊俏,软温丰姿,皇帝喜欢不已,今夜便召了李宝儿侍寝,两人用过酒饭,酒助人兴,早早地歇下了。 一更不到,陆偃便回来了,梳洗过后,简单地用过了晚膳,正在书房里看满桌子的折子。 杜沅和杜沚把自己卖身后,知道没有谢知微的同意,陆偃是不敢把自己姐妹如何了,便又敢来见公子了。 但胆子是又小了许多。 杜沅将药献上后,待米团说了疗效,她正要退出去,陆偃将她喝住了。 灯光下,陆偃鬓若刀裁,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地转动着青玉瓶,问道,“郡主每日里在家里闲着就制药吗?” “倒也不是,郡主每次看到了新药典,就喜欢自己动手,若多余的药材,郡主便因材制宜,做一些和外头不太一样的药材。” 不知道是不是打开了杜沅的话匣子,杜沅道,“之前,宸王爷送了郡主半部《青囊书》,郡主就看了好久,做了好些药材,这青玉瓶里的药材,是郡主最近才做的,紫桐丸是郡主几个月前做的。” 见陆偃皱起了眉头,满是疑惑,米团忙道,“紫桐丸是今日郡主赐给奴才的!” 说着,米团将紫桐丸拿出来,双手奉上。 陆偃自然不会要,瞥了一眼,“既然郡主赐给你的,你留着就是了!” 陆偃起身,走到了身后的书架上,抽出了一本书,用一块蓝布包好,递给杜沅,“你把这本书拿回去给郡主,就说,宫苑北面有个小镇子,里头也有几家药材,若是需要,可遣人去那里买。” 他想了想,嘱咐道,“天气炎热,这段时间,你三人不得离开郡主半步,若再有上次,即便郡主护着,本座也不会留你二人性命!” “是!”杜沅两股战战,浑身冒了冷汗。 待杜沅离开后,南窗被敲响了,陆偃看了一眼,米团忙过去把窗户打开,一个身穿夜行衣,只露出一对眼睛的人翻身进来,在陆偃跟前跪下,“启禀督主,属下乃是宸郡王麾下的铁鹰骑总旗雪鹰,奉命为督主送来书信!” 书信被递到陆偃手里,陆偃打开慢慢看着,唇角缓缓勾起,原本如千里冰封,令人窒息的书房里,此时气流又活跃起来了,他看完,将书信递到了烛火前,看着化为灰烬,方才拿起帕子擦了擦手。 “你叫雪枫?” “是,属下使雪枫剑!” “很好,封丘真腊村,三千昆仑奴,你知道要做什么吗?” “是,属下知道,王爷已经跟属下交代过了,来了之后,一切听督主指令。” “昆仑奴的首领名叫摩勒,你只需要负责将其引到这里来,攻击莲池宫苑即可,另外,无论如何,不能暴露你的行踪,你可明白了?”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为勤奋的我投一下票票,谢谢你们的支持! .... 第625章 世子 第625章世子 “是,若是属下不幸暴露,属下知道该如何做!”雪枫的眼中流露出坚定的神色,他忍了忍,道,“世子爷,属下乃是当年寒羽军副将甘兴之子甘无泽。” 陆偃闭上了眼睛,良久才睁开,“不用再喊我世子,本座乃是东厂厂督陆偃!” 他的眼底一片血红,愤怒之火在眼中燃烧,“你可知道,若你今日不是甘兴之子,本座会将你碎尸万段!” 甘无泽哭出声来,他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方才起身,纵身从窗外跃出。 定远侯世子,怎么可能会是阉人呢? 陆偃的心头,如有人用利刃割过,刀太过锋利,抽出来的时候尚且感觉不到疼痛,可是,当血慢慢地流出来,疼痛遍布全身,痛彻灵魂。 但他不能怪谁,这是他自己选择的路! 真腊村坐落在龙首山的南面,山里的村民据说世世代代在这里已经住了数百年了,进山的路只有一条,往里走上十多里,便是漫山遍野的荆棘树林,野兽在山中吼叫,本事再大的猎人都不敢往里多走一步。 午后,一支吹吹打打的迎亲的队伍来到了村子里,今日,里正嫁女儿,外面还是国丧,可这小村子离县城还有数十里路,谁会管呢? 里正的女儿名叫红绡,是这十里八村最漂亮的姑娘,今年十七岁了,生得姿容俊美,一直没有说到合适的婆家。多是红绡自己瞧不上,她娘问她到底想要嫁个什么样儿的,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一年前,她每日夜里总是做梦,梦到有个高高大大的汉子在她的窗边偷看,她醒来后撑着灯盏去看,又看不出个所以然来,有时候,她还梦到那人近了她的身。 直到十日前,她做了个不该做的梦,醒来后,她身上有些异样,床褥上还有痕迹,她顿时吓坏了。 后来,有人来提亲,她不得不答应了,哪怕她要嫁的人是个十里八村都没有听说过的人,叫摩勒,是个外地人,愿意出十两金子娶她。 新娘子很快上了花轿,红绡坐在花轿里,怀里抱着一个青瓷瓶子,心里忐忑不安,她不知道该如何度过今晚的洞房花烛。 她昨晚才知道,她做的那个梦,是如此羞耻,娘亲告诉她,若是没有落红,她就是不贞。 泪水落了下来,花轿颠颠簸簸,在山路上行走,走得很不稳,但红绡却巴不得这条路永远没有尽头。 突然,花轿落了下来,巨大的冲击令她不得不回过神来,只是,她来不及做任何反应,花轿便朝地面翻滚去,红绡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她发出了巨大的尖叫声。 花轿往下的冲势被止住了,红绡被人一把从轿子里拉了出来,她如同麻袋一样被人甩在了背上,背着就往山下跑。 “不,站住!” 后面有追兵,红绡扭头往后看去,她看到了什么?一群黑皮卷发,如同魔鬼一样的人跟在她的后面,她吓的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真腊村离莲池宫苑不到三十里地,雪枫背上背着个人,朝前看了一眼,后面的追兵不知道什么缘故,停了下来,他将人甩在地上,靠着一棵大树歇息。 汪河凭着一柄长枪拦住了追赶的昆仑奴们,他怒不可遏,一枪朝着冲在最前面,一身大红喜袍的摩勒刺去,摩勒惊呆了,来不及反应,眼珠子等得大大的。 但,意料中的疼痛和鲜血并没有出现,他的目光慢慢地平移,一个昆仑奴在汪河动手之先,用手中的弯刀砍下了汪河的头颅。 血,从断掉的脖子里喷涌而出。 “哥哥,他不配领导我们!”昆仑少年用弯刀指着汪河道,“我们杀下山去,抢回哥哥的姑娘!” 摩勒抬手抹了一把脸,他一把扯下了身上被血喷得湿淋淋的喜袍,转身对昆仑奴们道,“人是我杀的,我的姑娘我去追,摩勒已经死了,你们以后遵从新统领的命令……” “不,哥哥,你忘了吗?如果新的统领来了,他一定会杀掉我们很多人,和很多年前一样,然后买来更多的人来代替我们,哥哥,我不想死,你说过,要带我们回家的。” “首领,你说过要带我们回家的!” 后面的昆仑奴举起了手中的武器,人人的眼里都充满了悲伤,他们被卖到了这里,先是做奴隶,后来被人豢养在这里,他们像畜生一样被杀掉! “哥哥,买我们的人是想谋反,他想当皇帝,要我们为他杀掉皇帝,哥哥,他不会赢的,只要我们把他的阴谋告诉皇帝,他一定会被赐死,大雍的皇帝非常仁慈,他一定会送我们回家的!” “回家!” 摩勒看着同胞们脸上悲怆,而又充满了憧憬的神色,他振臂一挥,所有的昆仑奴都随着他的脚步朝下冲去。 又来了! 雪枫的脸上显露出欣喜的神情来,他一把提起了那女子,甩在自己的背上,如同鱼饵一样,漂浮在这群昆仑奴的前面,领着他们冲出了大山。 昆仑奴的身后,是监守他们的大雍军士,这些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做梦都没有想到,像狗一样听话的昆仑奴居然还有反抗的一天,他们拿着武器,追在昆仑奴的后面,直到看见了莲池宫苑,才知道,上当了。 狼烟在莲池宫苑的四角升起来,这是勤王的旨意。 韩进益的书房里,一群对他忠心不二的将领人人都身穿盔甲,脸上无一不是浮现出焦虑的神情,其中一个性急的催道,“国公爷,现在还等什么?属下认为,这是最好的机会,难道国公爷还看不出来吗?皇上对国公爷忌惮不已,这两年,何曾召过国公爷议论过军事?都是萧恂那只嫩狗,在边境胡作非为,皇上竟然还对他信任不已。” “国公爷,此乃天意啊,谁能想到,昆仑奴竟然还有造反的时候,当初,国公爷豢养这些黑奴,原本是看重了他们天赋异禀,体格强壮,乃是杀人的好刀,关键还听话。不过话又说回来,国公爷,连这些猪狗不如的昆仑奴都知道造反,天下公器,能者居之,国公爷还等什么呢?” ? ?第一更! ? ???? () 第626章 遗诏 “国公爷,汪河死了!” 书房门口冲进来一个人,正是谭起忠,他一身盔甲,手里提着一柄剑,噗通一声,单膝跪在地上,抬起头来时,眼底一片血色,“国公爷,如今阉人当道,皇上昏聩,眼下事出蹊跷,三千昆仑奴已经将莲池宫苑围住,这是最好的机会,此乃上天选择,国公爷若是再迟疑,放过了这个机会,等来的将会是引颈就戮,国公爷,请下令吧!”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其中一人道,“请主公下令!” 一声“主公”如温泉漫淌过韩进益的心,他难掩激动,却也不敢不慎重,“当年,我乃昭阳帝的伴读,昭阳帝待我不可谓不好,后来,当今皇上许我以国公之位,我反了昭阳帝;如今,你们又让我反当今皇上,将来史书之上,该如何评价我?“ 谭起忠眼中的神色非常坚定,“主公,当年昭阳帝待公不可谓不薄,可也杀了大公子,不可谓不狠。若公不反,公迟早要被昭阳帝抛弃;公对当今皇上立下了汗马功劳,可皇上如何待公?公这个国公爷可比得上谢家?比得上武安侯府?公若是不反,迟早也要被皇上抛弃,将来我等这些靠公吃饭的人,将何去何从?” 谭起忠磕头道,“主公,看在我等的份上,请主公下令吧!” 若是事成,将黄袍加身! 韩进益却不敢轻易下这个令,萧恂领三十万军在西北战场,他不想一时冲动下,为人做嫁衣裳。 就在这时,又有一人冲了进来,“主公,宣德侯府世子夫人命传来的信。“ 韩进益忙接了过来,他看到信,顿时震惊不已,信上说,襄王妃命人递了口信给她,说是襄王府槛院的容侧妃有可能是昭阳帝的皇后。 他眼睛瞪得大大的,“这不可能,当年,昭阳后死于大火之中,难道其中还有什么蹊跷不成。” 若昭阳后没有死的话,那萧恂就绝对是昭阳帝唯一的儿子。 宫里一向有个传统,若非不得已,皇后有孕,一向都是满三个月才会昭告天下,怕的是万一。 但韩进益还是摇摇头,襄王为昭阳帝养儿子,开什么玩笑,那怕昭阳帝对襄王不薄,襄王都是当今皇上一母同胞的亲弟弟。 “主公,属下是听一个白莲教教徒说的,洪言珵竟然跑出了京城,加入了白莲教,他向李二太子献出的大礼便是昭阳帝的遗诏,若昭阳后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儿,将继承大统,若是女儿,从襄王一脉中选出一子为太子,继承大雍的江山。” 此人名叫曲天博,乃是韩进益的手底下的得力人,说话向来有根据,这种事,他造谣肯定造不出来。 “此言当真?”韩进益一把抓住了曲天博的领口,“你说的果真是真的?” “千真万确!”曲天博道,“不过此事,只有白莲教内部的人才知道,属下也是好不容易才混进去,给属下传信的是一个长老的亲随,他是听两个长老论事,才跟属下说的。“ 韩进益略一思忖,便觉得这事十之八九不会是空穴来风,昭阳帝的遗诏不是随随便便就能伪造出来的,他顿时哈哈大笑,“真是天助我也,诸位,成大事的时刻到来了,若将来事成,今日卿等便是从龙之功,将来裂土封侯绝非难事,泼天富贵,我等共享!” 韩进益忙部署,“届时,曲天博你领五百人亲自前往襄王府的槛院,解救出昭阳皇后,本公这些年一直念及当年昭阳帝对本公的恩情,昼夜难安,今日听说,昭阳皇后和太子尚在人世,为了让昭阳皇后能够光明正大地活着,为了让皇位归正统,本公不得不做这拨乱反正的事了!” “皇上英明!”曲天博忙跪下来山呼万岁。 “臣等叩见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小的书房里,传出山呼万岁之声,韩进益忙亲手一个一个地将人扶起来,谦逊地道,“不敢,不敢!” 当晚,韩进益集结了云台大营三万兵士,京东西路广济军一共五万人马,朝商丘集结,八万人足以将莲池宫苑踏平。 皇帝出行,只带了五千禁军,再加上莲池宫苑常驻三千人,总共八千将士。 山里的野兽似乎也感觉到了不安,吼声阵阵传来,听得人毛骨悚然,外面是昆仑奴的声音,声声震彻天地,谁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皇帝从睡梦中惊醒,弹跳起来,与他同塌而眠的李宝儿吓得忙坐起身来,正要问,便听到皇帝大喊道,“来人,发生什么事了?” 李宝桢忙从外面进来,眼睛也不敢多瞟一眼,低头道,“回皇上的话,魏国公韩进益反了!” 皇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瞪大了眼睛,凑近李宝桢问道,“你说什么?” 李宝桢吓得想往后退,却又不敢,就在这时,陆偃进来了,他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阴柔的声音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不疾不徐道,“皇上,韩进益蓄养昆仑奴为私兵,一共三千人,集结在离此地不到三十里的真腊村,适才,韩进益反了!” 皇帝怔怔地,半晌都说不出话来,“反了?他为什么要反?” “臣暂时不知,方才东厂密报,韩进益纠集了一共八万人正在朝这边进发,其中云台大营三万,京东西路广济军五万,明日一早,八万人可以将莲池宫苑包围。” 届时,他们所有人将插翅难逃。 皇帝两腿一软,陆偃及时伸手将他扶住了,皇帝依然难以相信,“他为什么要反?” 陆偃知道皇帝不是要一个答案,而是不敢置信,他也不说话,扶着皇帝坐在了椅子上,招呼太监来给皇帝更衣。 陆偃正要离开,皇帝一把拉住了他,“阿偃,你去哪里?” “皇上,莲池宫苑一共有八千将士,八千人不足以抵挡八万,臣要去将这八千人部署好。皇上,离此地最近的勤王之师,只能从西京调集,一共五万人,臣得想想,安排谁去调集这五万军士?” 皇帝此时也冷静下来了,“随朕前来的武将,一共都有谁?” “皇上,魏国公任五军大都督已经十五年了,朝中武将,除了宸王殿下,臣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与魏国公没有干系,若有的话,便只有一人,那就是谢大人的长子谢元柏。” 这话说得没有错,谢家如何宝贝谢知微这个嫡长女,皇帝也听说过了,如今谢知微已经成了皇家的儿媳妇,谢家自然站在皇家的阵营里。 ------题外话------ 第二更! 第627章 造反 果然,只有萧氏子孙才是最安全的,此时,皇帝才感觉到了人手少的难处。 “皇上,衮国长公主求见!”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进来,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宫苑外,昆仑奴跟疯了一样地攻击,禁卫军已经死了好多了,血流进了福海里,远远都能闻到血腥味。 “进来!”皇帝此时才想起,他这位皇姐曾经也是领军作战过的人。 衮国长公主一身大红色的骑装,头发束在脑后,戴着闪烁着冰冷光芒的额饰,提着一柄长剑走了进来。 临进门的时候,她将佩剑扔给了守卫在一旁的侍卫,抬眼看向皇帝,“皇上,外面是怎么回事?” 皇帝嗫嚅唇瓣,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衮国长公主冷笑一声,“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遮遮掩掩,到底是谁反了?不会是韩进益吧?” 见皇帝不语,面色不虞,衮国长公主知道自己猜对了。 她哈哈大笑,“连韩进益这种三面两刀的东西,你都敢用,你忘了当年他是如何反了昭阳的?这样的人,你居然敢委以重任!” 衮国长公主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皇帝道,“萧璴,当年昭阳丢了江山,但不管如何,这江山还没有换姓,还是萧家的江山,如果今天,你我都死在了这里,让这奸贼夺去了江山,我看你如何去见父皇!“ 皇帝气急败坏,指着衮国长公主,脸色铁青,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身体摇摇欲坠,衮国长公主不耐烦,上前一步,一把挥掉了皇帝的手,“你朝我凶有什么用?有本事你现在把韩进益诛九族啊!” 陆偃一个箭步上去,拿了一颗药丸,喂进了皇帝的嘴里,要了半杯温水,服侍他咽下,道,“皇上,眼下着急也没有用,臣先去外面部署!” 皇帝艰难地点点头,问道,“谁适合去调兵?” 陆偃想了想,道,“皇上,臣亲自去吧!” 皇帝的脸色稍霁,指着屋里的柜子,吩咐陆偃,“你去把虎符拿来!” 陆偃忙过去,将虎符拿过来,递给皇帝,皇帝郑重地将虎符递给陆偃,“朕的身家性命,大雍的江山,都托付给你了,阿偃,你从未让朕失望过!” “皇上,这一次,臣一样不会让皇上失望,皇上,八千将士还能抵挡一阵,明天这个时候,臣一定会领兵前来,必不会让皇上担忧!” “你把裴济给朕叫来!” 陆偃打了个手势,很快就有小太监跑了出去。 裴济一身铠甲,很快提着枪过来了,到了门口,将枪递给了守在门口的太监,差点将人给压坏了,他站在门口行了个礼,“禁军统领裴济,见过吾皇陛下!” 皇帝看到裴济,不知为何,心里平静了一些,“你给朕说说,你将如何防守?” 所有的太监全部都被屏退,大殿的墙上,挂上了龙首山莲池宫苑的堪舆图,裴济指着西方道,“这里到这里,一共三千昆仑奴,还有一千多临时集结起来的军士,臣猜想,是原本在龙首山羁押这些昆仑奴的人一共约四千五百人!” 裴济的手指头几乎在西面南面和东面都画了一圈了,整个莲池宫苑北面靠山,南面临湖,能够进宫苑的通道原本就不多,那些临湖的地方,别人进不来,也意味着皇帝出不去。 此时此刻,从莲池宫苑往京师的一路上,韩进益这个用兵高手肯定不会没有部署,没有可靠的勤王之师,皇帝半分都不敢动弹。 “臣的兵力主要部署在这些地方,后山安排了一千兵力,部署在山上须弥宫的北面,那边绝大部分乃是悬崖,若是韩进益的叛军前来,从山中挺进,一时半刻也不会攻进来,皇上,臣请皇上退居至须弥宫,臣等可以在莲池里埋下伏兵,等叛军前来前,臣先将这部分叛军消灭!” “你有这个信心吗?”皇帝的声音都在颤抖,带着显而易见的激动。 “臣自然有!”裴济坚定地道。 皇帝点点头,裴济乃是陆偃推举的人,此时,听他有条不紊地讲着部署之事,皇帝觉得可信,因此,也准许了陆偃前去搬救兵。 谢知微听到了外面的嘶吼声,她还来不及起身,窦秀娘已经冲了进来,挽起了帐子,“郡主,外面有叛军,督主吩咐,命奴婢等将郡主护送至清晏殿的后殿。” “清晏殿的后殿的话,那岂不是很不方便?叛军若是进来了不管我在哪里都难逃一死,不如,我们往须弥宫那边去,在靠近后山的一块随便找个地方先让我落脚?” 谢知微一面起身,她唤了一身骑装,头发扎成了一个麻花辫,盘在脑后。 萧灵愫已经起来了,她并没有多害怕,手里提着一把剑,也不知道有没有开刃,反正很淡定,以守护之姿护在谢知微的身边,大家收拾了细软行李,找了几个小太监搬运,趁着夜色出了门,朝北面转移。 不一时,清晏殿那边便有人过来了,拦住了几个人的去路道,“督主有令,请郡主伴驾!” 谢知微便明白陆偃的心思,他是想把自己和皇帝捆绑在一起,横竖皇帝肯定不会有事,如此一来,她自然要安全多了。 清晏殿的后殿,已经收拾出来三间屋子,临时给谢知微一行人,丫鬟们暂时先安置,谢知微来到前殿,陆偃暂时还没有走,看到她点点头,对皇上道,“皇上,臣让端宪郡主先守在皇上身边,护皇上龙体康健!” 皇帝觉得特别安心,朝谢知微伸出手腕,谢知微忙上前一步,给皇帝诊脉后,道,“皇上稍宽心,龙体暂时无碍,有端宪在一旁,皇上不必挂心!” 陆偃这才起身告辞,皇帝送他到了殿门口,待陆偃翻身上马,他方才吩咐人将前后的殿门全部守好。 衮国长公主坐在门槛上,手里握着自己的剑,轻轻地擦拭着,神情非常专注。 偏殿里,聚集了一群伴驾的文臣,有些是来禀事后还来不及赶回京城的臣子,一个个如鹌鹑一般,瑟瑟发抖。 谢元柏领一千近卫营守住了正门,一把把新弩被分发到将士们的手中,这种新弩,射程大了一倍,准头提升了三成,发射力减小了五成。 ------题外话------ 第三更! 第628章 勤王 一千人分三批,第一批射完后,往后退三步,第二拨人上前,发射完后,再次退两步,第三拨人上前三步,如此轮番,正门的昆仑奴损失惨重。 等到昆仑奴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彼此之间已经结成了生死大仇,且他们的身后,还有一千多军士压着他们,只能进攻,不能退守。 若是裴济等可以将这四千五百人全部剿灭,他们虽不能逃出去,但最起码可以重新部署,扛住接下来八万大军的攻击,为勤王之师的到来,争取一点时间。 乌云滚滚,天空中落下了雨点,去往山上的路非常不好走,马儿不停地在地面打滑,一步都不肯走。 “督主,那条小路在这里!” 一个东厂番子找到了樵夫指的那条路,一行人高兴坏了,连忙将遮掩道路的灌木丛清理出来,待一行人过去后,走在最后的那人重新用灌木将道路遮掩好。 雨水扑打在陆偃飞扬的披风上,他昳丽的脸上雨水流淌下来,滑过他坚毅的脸庞,他的身体随着马儿的奔跑而起伏,宛若一柄利剑直插天际。 西京大营的白虎帐中,郭登一身盔甲,身披红里黑面,手扶剑柄,不停地在营帐里转着圈儿,两侧的交椅上,一共十名将领,均面沉如水,心急如焚,却又不敢出声。 日暮时分,终于,外面传来了脚步声,一个斥候飞速来报,“大帅,前方来人,已经确定是陆大人前来,手持虎符,请大帅升帐出迎!” 郭登已经迫不及待地冲了出去,前面,两侧的灯火之下,陆偃浑身湿漉漉地,胯下一匹枣红马飞快地奔了过来,郭登忙率众跪下去,“恭迎督主!” “出发!” “是!” 陆偃翻身下马,当即就有人牵了一匹好马过来,陆偃接过了缰绳,再次翻身上马,他的身后,郭登大臂一挥,“出发!” 石破天惊! 辰时时分,韩进益亲自率领云台大营的三万兵士已经到了,云台大营定襄伯孙镗乃是他的侄女婿,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 两人并骑站在莲池宫苑的门口,谁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会顺利到这一步。 “离此地最近的勤王之师乃是西京大营,那里一共五万大军,领军之人乃是郭登,郭登之父当年死于昭阳之变,他若是能赶来,那就奇怪了!“韩进益志得意满地道。 他似乎看到了寿康帝跪在自己的面前乞命,他很想问一句,他哪点对不起皇上了,他为了皇帝,连伴读多年的昭阳帝都背叛了,可是皇帝给了他什么? 宠信阉人,猜忌于他,在他的头顶竖起了屠刀,随时都准备要他的命!他不信,无缘无故,他豢养的昆仑奴怎么会揭竿而起呢? 既然皇帝要他的命,也不能怪他不忠不义! 孙镗的脸上罩满了激动的红光,他兴奋地道,“岳伯父,现在就发起总攻,侄婿亲自冲锋,不到一个时辰,就能拿下这座行宫!” “好,事成之后,重重有赏!” “是,侄婿还想和宸王一战,请岳伯父将来把这个机会留给侄婿!” “好,你先去跟宸王的岳父交手,若是赢了,将来,踏平西境,捉拿宸王就交给你了!” 孙镗振臂一呼,“儿郎们,随我来,赢了封妻荫子,裂土封侯!” 很多人的脸上浮现出疑惑的神情,但,此时,临阵变卦已经来不及了,他们只能跟随前面的人冲上去。 谢元柏一匹马,一柄长刀立在正门后面,宫苑的大门被撞的震山一样地响,他这边战斗了一夜之后,损失也不小,将那些昆仑奴都斩杀之后,从门外退居到了门里。 大门并没有关上,而是将那些用来做景观的太湖石等,全部都堆在了门口,作为军事防御,人趴在后面,弩箭如雨一般朝对方铺天盖地地射过去,对方的损失也极为惨重。 “谢元柏,有本事你出来,你我对决!” 孙镗看到谢元柏,如同见到了杀父仇人一样,当年,孙镗也看上了崔若华,但崔若华与谢元柏自小就有婚约,他永远只能跟个贼一样,远远地看着,偶有几次搭讪,都被崔若华冷若冰霜地不理。 谢元柏翻身下马,他伸手取过自己的硬弓,搭箭在弦上,弓如满月,谢元柏松开手,刺耳的破空声响起,孙镗见此,反身欲逃,箭冲势过猛,射中了孙镗的肩胛,他顿时一声哀嚎,扑倒在地。 “快救将军!”韩进益纵然瞧不起孙镗,才一个回合便被谢元柏射中,但看在侄女的份上,他不得不下令。 韩进益的身边冲出了两个亲卫,将孙镗救起。 对方武将中箭,大大地鼓舞了士气,后方的灶里飘出了香味,谢元柏握着弓,四处巡视,吩咐道,“所有的饭捏成团,送上来,管饱,任何人都不得离开位置半步,违令者,斩!” 皇帝已经领着一群人退到了须弥宫,后面乃是裴济亲自把守,韩进益分了一万军士,发起了猛烈攻击,厮杀声不绝于耳,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 寿康帝坐在龙椅上,他闭上眼睛,不由得想起了十多年前,他如今终于能够体会到,当年,昭阳帝在宫中被围时的心情了。 那时候的大皇兄,是不是也很为难? 他多年不曾想起元后娘娘了,此时,他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那个明眸善目,总是满脸堆笑,对他和大皇兄格外和善的母亲。 那不是他的生母。 他乃寤生,生母生下他的时候,几乎丢了半条命,他被抱到了嫡母身边,自小就被养在嫡母的宫里。 小时候,有宫人在他耳边说,他的生母很讨厌他,这话被传到了嫡母耳中,那宫人被重罚,嫡母也跟他说了,没有这回事,且待他如太子。 但他的心里还是种下了一根刺,多年来,一直都意难平,特别是嫡母过世,为嫡母摔碗的是太子而不是他,他就觉得,不管对嫡母还是生母来说,他都是多余的那个。 特别是太子,他嫉妒太子是嫡母的亲生儿子,哪怕嫡母对他恩重如山,教养得无微不至。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看完之后,一定要记得投票,你们给我投票,我才有动力! 第629章 战神 “皇上,谢将军射杀了叛军的一个敌将,将士们现在士气大作!” 门外,一个太监浑身是血地冲了进来,山下,因昆仑奴几次被放进来过,设计围杀,以至于,到处都是尸体。 太监每一脚都踩在血上,几次滑倒,真正从尸山血海中爬过来。 萧灵愫与一众人跌坐在墙边,看到后,她忍住了喉头的吐意,别过头去。 寿康帝到底曾经率军征战过,他听到谢元柏斩杀孙镗的消息,顿时大喜,“谢爱卿真不愧我大雍猛将啊!” 众臣也跟着欢喜不已,纷纷跪下来山呼万岁,“恭喜皇上!” 太阳已经从山的那一边缓缓地升起了,裴济守住后山后,南面的战场由谢元柏统领,此时,麾下已经不足一千人了。 第三道防御工程已经临时搭建好了,通道的两边,已经放好了黑油,随着谢元柏一声“撤”,不足一千人,全部都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谢元柏再次张弓搭箭,在对方冲过来的瞬间,将黑油全部点燃。 烈烈火光冲天,阵阵焦糊味传来。 韩进益也没想到,谢元柏总共才不到一千人,居然还能利用地势,将他阻挡近半个时辰。 “谢元柏,你若是降了我,待将来,我许你国公之位!”韩进益实在是稀罕谢元柏这份统兵之才。 曾经十六岁的探花郎啊! 谢元柏没有吭声,他再次拉满长弓,一只羽箭如同流星赶月一般射向韩进益,韩进益顿时大惊,他侧身避开,只听见咔嚓一声,他身后的旗杆折断了! 韩进益顿时大怒,他一伸手,身边的人忙递给了他一柄重弓,韩进益也弯弓搭箭,箭朝着谢元柏射来,谢元柏忙抬起盾牌,他在地上滚过,避开了箭。 那箭直入地面,青石砖裂开,只剩下箭羽在空中晃动。 韩进益没想到谢元柏竟然避过了,他一双虎目与谢元柏闪过流光的桃花眼对上,心中一股气难平,“谢元柏,你一介文臣,竟然能够从我的箭下逃生,实在是令人佩服,只可惜,今日,你注定要命陨于此了!” 谢元柏从地上站起身来,拍了拍手,“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今日到底谁先身死还不一定!” 此时,离上山的路,已经不足一里了,谢元柏以舍卫城为据点,韩进益的人已经在用木板做船,若是一旦船做成了,避开谢元柏的弩手,便能避开谢元柏,夺取上山的路。 好在,谢元柏已经在上山处重新建立了据点,那里已经是最后一道关隘了,一旦退到了那里,谢元柏将避无可避。 身后,是他的老父和女儿,谢元柏避无可避,他不得不硬着头皮,想尽一切办法与韩进益周旋。 一力降十会! 谢元柏的人不足八百,而韩进益的八万大军已经全部纠集齐了,此时,排成了方阵,直逼过来! “谢元柏,投降吧!” 韩进益的声音在山间松林间回荡,皇帝不由得朝谢眺和谢知微看去,见二人神色坦然,似乎未闻,他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一些,问道,“谢眺,你觉得谢将军能够挺住吗?” 谢眺睁开眼睛,爬起身来,走到皇帝跟前跪下,“回皇上的话,臣的儿子誓死不屈,若今日他为皇上战死,死得其所!” 皇帝不由得动容,他准备走到窗边,往外眺望,谁知一只箭穿透了窗纸,掉落在地上,幸好是强弩之末。 皇帝顿时大怒,山下的嘶吼声越来越大,似乎到了最后的时刻了,皇帝站在柱子旁边,额头上的汗珠慢慢地滚落下来。 陆偃真的要让他失望了吗? 后山之上,战斗声也在渐渐逼近,不一会儿,一个小太监在后面喊道,“皇上,裴将军受伤了!” 衮国长公主腾地站起身来,她提起手中的剑就朝后山冲去,皇帝欲喊,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吞下了要说的话。 谢知微走到了门边,她扶着门栓,很想拉开,看父亲一眼,或是出去帮帮他,生平头一次,谢知微恨自己手无缚鸡之力。 她虽跟着衮国长公主学立马步,学骑射,可是,三爪猫的功夫,在今日这残酷的战场面前,显得何等孱弱可笑! 就在这时,阵阵喊叫声传来,“督主回来了,勤王大军到了!” 谢元柏猛地将剑从离自己最近的叛军身上拔出来,他不由得抬头看去,见浩浩荡荡的叛军被一支骑兵冲开,冲在最前面的昳丽青年如同从天而降的战神,他一身黑色的披风在身后飞扬,手中一柄方天画戟在空中划出道道残影,但凡与他靠近的叛军无一不被砍下马来。 谢元柏似乎看到了那个传说中的“玉面将军”,青年妖魅的眼眸此时杀气滚滚,有着遇神杀神,遇佛弑佛的气势,锐不可当! 东厂督主回来了,他带领五万西京大军回来了! “诸位听令,凡弃械投降者不杀,赦无罪!凡负隅顽抗者诛九族!” 此言一出,叛军中很多人都提着武器站在一边观望,不是迫不得已,没有人愿意做乱臣贼子。 见此,谢元柏大喜,喊道,“韩进益乃逆贼,人人得而诛之,杀掉逆贼,保护皇上!” 彼此的冲杀声混在一起,这一场厮杀,从辰时半,一直持续到了日落,南风将外面的血腥味从门缝里送进来,令人作呕,每个人的心都吊在嗓子眼里,生怕传来噩耗。 渐渐地,声音小了,好长一段时间,大殿里只听得到彼此的呼吸声,皇帝站在柱子旁,如同一尊雕像,他冷肃的眉眼如刀凿斧刻一般,也苍白得没有血色。 “皇上!”外面一个太监喊了一声,“皇上,赢了,赢了!” 皇帝没有动,谢知微扭过头去,看了皇帝一眼,皇帝冷酷的声音道,“不许开门!” 过了小半个时辰,传来了重重的脚步声,门外,陆偃阴柔的声音道,“皇上,臣陆偃,救驾来迟,请皇上降罪!” 接着,谢元柏道,“皇上,臣谢元柏护驾不力,请皇上降罪!” 皇帝的脸上这才由阴转晴,他忙道,“快,快开门!” 谢知微连忙把门打开,她看着门外的两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欢喜不已,忙侧身站在一旁,道,“父亲,陆大人,皇上有请!” 谢元柏一身银铠,头上脸上和盔甲上沾满了鲜血,手上的剑还在滴血,进了大殿后,他才想起来不得佩剑见驾,忙将剑往外一扔。 “不碍事,爱卿,不碍事!”皇帝恨不得帮谢元柏将剑捡起来。 谢元柏单膝下跪,“臣护驾不力,请皇上降罪!” 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已经变成了暗红色,他也跟着跪下来,“皇上,臣救驾来迟……” ------题外话------ 第一更! 第630章 七星 皇帝一把拉住陆偃,“爱卿平身!” 陆偃却不敢起来,“皇上,臣这次能够调到的勤王之师只有五万,叛军八万,臣担心以五万之师,无法对抗八万叛军,因此自作主张,凡缴械投降者均无罪,这才平定了这场叛乱。即便如此,西京大营的将士们依然死伤惨重,臣请皇上赐罪!” 皇帝原本高兴的脸色,此时沉了下来,沉沉的目光压在陆偃的身上,怒火如炽。 陆偃这是想做什么? 他以为自己宠信他,他又有了救驾之功,便可擅自做主? 让他堂堂天子,将一干叛军大赦无罪?从今往后,是不是人人都可效仿? 若非看到今日,救他命的人是陆偃,皇帝此时已经拿把刀将陆偃这颗漂亮的头颅砍下来了。 陆偃和其他的臣子们还是不一样的,陆偃于皇帝来说,就是家奴! 谢元柏忙在一旁道,“皇上,军士们何其无辜,这一场叛乱,原本就是韩进益与其一帮党派想要泼天富贵,这才哄骗军士们反叛,军士们根本不知道皇上在此地。臣亲眼看到,诸多军士得知自己成了叛军,有些甚至自刎,更多的人提着武器茫然不知所措,皇上,对那些负隅顽抗的,臣等已经剿杀,对于被迫跟从的,臣请皇上从轻处置!” 陆偃跪求道,“皇上,朝廷养这些军士不容易,若是全部处以极刑,损失也着实惨重,臣以为,不如发往西疆战场,令其杀敌赎罪?” 皇帝此时的气才稍微消了一点,他沉吟不语。 谢眺也忙过来,“皇上,臣以为陆大人所作所为极为妥当,五万将士,对八万叛军,若是没有策略,若那些叛军知道自己攻击的乃是皇上,而不给他们一条退路的话,试想一下,那些叛军会如何做?皇上,此乃诛九族的大罪啊!” 皇帝这才问道,“你既说若缴械投降,则赦无罪,那些人如何做?” 谢元柏忙道,“皇上,那时,臣身边只有不足一百军士了,叛军将我等团团围住,陆大人还未进宫苑,若非很多明理之人倒戈相向,只怕今日,臣的父亲要白发人送黑发人了,皇上,叛军中诸多人的确不知道皇上在这里面,韩进益欺骗他们说是奉旨剿匪!” 皇帝一听哈哈大笑,“韩进益想当皇帝,没有这份能耐,竟然要靠假传圣旨来灭朕!“ 皇帝的心情好了许多,他冷静下来后,也能够体会陆偃是真心为他好,为了救他的命,对陆偃道,“你起来吧,下不为例!” “臣谢皇上恕罪!“ 陆偃非常恭敬,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皇帝见后,很满意的同时也非常感动,他弯腰亲自扶着陆偃起身,道,“你和谢爱卿辛苦了,先下去梳洗一番吧!” “皇上,还要打扫战场,清点人数,韩进益已经束手就擒,西京大营的郭登郭指挥使还候在外面!” “请郭登进来吧!”皇帝道。 看到郭登的瞬间,皇帝愣了一下,他往后一仰,好似有人拿了一把刀要砍他的脖子一样。 “臣郭登拜见皇上!”郭登一身铠甲,单膝下跪。 “平身!”皇帝抬了抬手,他没有问郭登的父亲是不是郭玘,已经不需要问,若非郭玘的头颅曾经被洪继忠亲自送到了他的手上,他都要怀疑,眼前的人就是郭玘了。 皇帝也就见了见郭登,褒奖两句,便挥手让郭登退下了。 郭登并没有想过要皇帝对他赏赐点什么,虽然立下了救驾大功,但他这样的身份,不被皇帝惦记已经很不错了,他想到将来,看着日头西沉,心里充满了希望。 “他怎么来了?西京大营的指挥使怎么是郭登?”皇帝不由得问陆偃。 “皇上忘了?寿康九年皇上钦点了郭登为武状元,赐他百户出身,郭登在北疆与北契几次交战,立下战功,五年时间,已经擢升到了指挥使。“ 一卫五个千户,郭登这个指挥使大了点,都快成都指挥使了。 皇帝知道,军事上的事,问陆偃,有些不该问,五军都督府才是负责这些事的衙门,而五军大都督乃是韩进益,韩进益如此提携一个曾经的叛臣之子,所谓何意? “韩进益呢?朕去看看他!”皇帝起身。 陆偃已经梳洗过后了是,衣服上的熏香遮掩了他身上沾染的血腥气,但依然不敢离皇帝很近,提着一把剑,跟在皇帝的身边。 李宝桢扶着皇帝小心翼翼地越过地上的滩滩血迹,被浓郁的血腥味熏得两腿都在打颤。 韩进益被锁在巨大的囚笼里头,双手双脚上都锁着铁链子,看到皇帝来,他反而显得很平静,双手扶着囚笼,道,“皇上,您来看老臣了?臣有今日,全拜陆大人所赐啊!” 陆偃站在一旁,眼观鼻,鼻观心,对韩进益的话置若罔闻。 “皇上可曾听说过,‘昭阳崩,天地灭,萧氏薨,七星复’?“ 皇帝已经听说过这句话了,这句话是从白莲教传出来的,他并没有在意,便笑着问道,“怎么,你觉得七星是你?” 世人只知道,太祖皇帝的纯正血脉才会脚踏七星,唯有皇帝知道,中了七星蛊毒,蛊毒会顺着血脉延续,唯有承继了蛊毒的那个孩子,才会脚踏七星。 当年,太祖皇帝身上的七星蛊毒被先帝承继,太祖皇帝觉得对不起先帝,才会将皇位传给先帝,而后,昭阳帝也从先帝的身上承继了蛊毒,才会得到了太子之位。 此乃皇室的绝密,世人不知,皇帝不会不知,且不说昭阳帝有了孩子,那蛊毒未必一定会被孩子承继,只说昭阳帝根本就没有后代,哪里来的“七星复”? 皇帝将此作为白莲教攻击他正统的一个借口,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韩进益一看皇帝这神情就知道,他没有放在心上,不由得冷笑一声,也不提醒,“皇上来看老臣,是想问老臣为何要反吧?” 皇帝不置可否。 韩进益道,“那皇上呢?当年为何要反?” ------题外话------ 第二更! 第631章 元后 “元后娘娘对皇上可谓视若己出,亲自教养皇上,每日晨昏定省,必定要问皇上功课,寒暑冷热,都会关心皇上衣服添了还是减了,除了皇上不是从元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没有承继先皇的七星蛊毒,不能得封太子,元后哪一点对不起皇上?皇上为何要反呢?“ 皇帝无言以对。 韩进益自嘲一笑,道,“可见,并不是皇上对老臣不好,也不是元后娘娘对皇上不好,到了该反的时候,总有一个理由要反。” 这是什么都不想说了? 韩进益说完,便坐下来,他抬了抬手腕,铁链子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响过之后,便回归寂然。 挂在附近的柱子上的几盏灯笼,在风中被吹得呼啦啦地响,虽已经到了盛夏季节,但今夜,格外凉,四处的残肢断臂还没有完全收拾干净,便令人感觉到阴森森的。 陆偃打着一个灯笼,低声对皇帝道,“皇上,夜深露重,还是先回去吧!” 李宝桢带着人抬了步辇来,陆偃扶着皇帝坐了上去,皇帝似乎浑身无力,歪在靠背上,整个人没有了一点精气神。 等上了须弥宫,空气似乎要好一些,皇帝拍了拍扶杆,示意人将他放下,陆偃又扶着他下来。 皇帝披着一件黑色漳绒披风,戴着一个黑沿加绒六合帽站在台阶上朝下望去,脚下的江山一片漆黑。 谢知微焦急地等在廊檐下,不一会儿,门打开了,里面的人走了出来,谢知微忙问道,“我爹爹怎么样?他的伤势怎么样?” 出来的人是王世普,他忙躬身恭敬地道,“郡主,谢将军的伤势并不重,多只是皮外伤,有一道伤口虽然深一些,但未及内腑,不伤经脉,已经用郡主给的伤药给谢将军用过了,应无大碍。” 闻及此,谢知微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点点头,“多谢王太医了!” 说完,谢知微便忙进了屋子里,谢元柏已经在亲兵的服侍下,穿好了衣服,见女儿来,眉眼间都染上了笑意,“湄湄,爹爹没事呢!” 谢知微再也忍不住,扑了过去,冲进了父亲的怀里,“爹爹,女儿真的是担心死了!” 陆偃一直没有回来,谢知微担心援军不到,死的第一道防线里,就一定有父亲,她不想重活一世,最终还是要和亲人来一场生离死别。 谢元柏也禁不住一阵后怕,他自己不怕死,但不想女儿和老父出任何意外,他也不想让自己死在女儿和老父的面前。 尽管心里害怕,但谢元柏依然拍拍女儿的后背,“一切都过去了!” 正说着,谢眺来了,谢元柏忙松开了女儿,谢知微也收拾好了情绪,用帕子擦擦脸,上前去给谢眺行礼,“祖父!” 谢眺对这个孙女极为满意,也知道,女儿对父亲有多么担心,“祖父过来的时候,听说皇上那边要宣召你过去,想必是皇上今日也受了惊吓,你须冷静,仔细些,问症诊脉不比别的,性命攸关,一定要万分谨慎!” “是,孙女遵命!” 李宝桢亲自来接谢知微,谢知微便随着去了,路上,她问道,“陆大人可好?有没有受伤?” “回郡主的话,小的问过了,督主并未受伤!” 皇帝这一日一夜到底还是受了惊吓,睡梦中醒来,浑身都是汗,接着便鼻塞,发起了低热。 谢知微为皇上用过针后,又开了一剂药,皇帝服用后,发了一身汗,脉象才好转起来。 天才麻亮,皇帝就醒了过来,听说外头的战场打扫干净了,便传了武将进来议事。 谢知微从正殿里出去,陆偃正在廊檐下和锦衣卫千户牧剑锋说话,看到谢知微出来,他抬手止住了牧剑锋的话头,“你先下去,回头本座再找你说!” 谢知微过来与他见礼,关切地问道,“陆大人昨天有没有受伤?” 陆偃的眼中已是满溢出了笑意来,他微微勾唇,“尚好,我若说一点伤都没有受,郡主肯定会不信,多少受了一点伤,也就是一点皮肉伤,已经让他们给我上了药,郡主若是不信,可以问米团。” 谢知微明显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郡主,大约辰时末,皇上便准备起行,这一次,想必也没有什么好要收拾的,等回了京,郡主再好好休养一番。” “陆大人也多多保重!” 萧灵愫这一次跟着来,在这里住了不到一个月时间,结果受了一场好大的惊吓,她听说要回京了,高兴坏了,哪怕是走,她也愿意走着回去。 来的时候,巍巍扬扬,回去的时候,还是从附近的富户家里征调过来的车驾,好多年纪大的官员都不得不弃车换马。 好在,皇帝的龙辇虽然坏了,但昨日夜里,陆偃便专门征集了木工高匠修好了。 谢知微与萧灵愫同乘一辆车,两人带的丫鬟占了一辆马车,杜沅和杜沚骑马,将就着,走了两天,终于在第三日日落前,进了京城。 袁氏领着儿子在南熏门里的酒楼上等了整整一天,终于看到了丈夫和女儿,她的眼泪当场就落下来了,用帕子捂着脸,泣不成声,不停地念佛“多谢佛祖!” 谢明溪要冲下楼去,被袁氏拦住了,“你父亲和姐姐回来了就好了,你就别跟着去添乱了。” “娘,姐夫不在家,姐姐一个人肯定会害怕,要不,我去王府陪姐姐,好不好?” 袁氏想了想,这的确是个好主意,这么晚了,她是不适合去女儿家,但把小儿子送过去看看姐姐,这不过分吧? 马车过州桥的时候,谢知微忍不住朝右边看了一眼,那是通往小甜水井街的路,但如今,她已经没事就不能经常回去了,辘辘的车轮碾过了州桥的路,上了御街之后,将皇帝送进了宣德门,马车才又往回走,往西上了横桥,进了踊跃街。 王府的大门就在眼前了,大门紧闭,只有廊檐下的灯笼在夜风里晃来晃去,谢知微不由得想到了曾经在娘家的时候,不管多晚,她回来,母亲都会领着人站在门内等她。 ------题外话------ 第三更! 第632 抱抱 马车再往前走,到了东边的门前,大门敞开着,门房忙出来,里头的仆妇下人们列成了两队,看到谢知微下车,均跪下来行礼。 而门内,站在门口的人,朝她伸出双手来,一张俊俏的笑脸迎着她,喊道,“湄湄,我回来了!” “阿恂?”谢知微如在梦中,她顿时忍不住酸了鼻子,眼泪滚落出来,提起裙子就朝他扑了过去。 “阿恂!” “湄湄,对不起,我回来晚了,我应该早点回来的!”萧恂抱起了谢知微转身就朝门里走去。 临时赶过来的谢明溪看得呆了,他还没来得及喊姐姐呢,他还以为姐夫不在呢,姐夫到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萧灵愫站在车轿旁边也是呆呆的,大哥回来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大嫂搂搂抱抱,而之前那个端庄守礼的大嫂也没有觉得不好,她这个旁观者甚至看到之后,觉得很是欢喜,这令她很是疑惑。 “喂,你是谁?你站在我姐姐家的大门口做什么?”谢明溪很不爽,他要快点进去和姐姐说话,可这个人,一直不走,这是怎么回事? 玄桃正要跟着姑娘离开,看到五少爷,很是惊讶,忙过来道,“五少爷,您怎么来了?” “玄桃,我是来看我姐姐的,这个人是谁?好奇怪哦!” 玄桃窘得很,“五少爷,这位是南漳郡主,是殿下的妹妹,大姑娘,这位是谢家五少爷!” 萧灵愫见这小孩子一双黑漆漆的眼珠子灵光闪烁,一看就很机灵的样子,又听说,嫂嫂在娘家的时候,如何宠爱这个弟弟,便很和善地和他打招呼,“谢五公子!” 谢明溪微微点头,“南漳姐姐,请吧!” 两人进了大门,谢明溪便不再停歇,“你和我姐姐一起伴驾的吧?我听说有叛军围攻离宫,是真的还是假的?我爹爹是不是很勇猛?叛军一共多少人,人都死了吧?” 萧灵愫不知道该回答哪句好了,道,“是的,谢将军非常勇猛,要不是谢将军誓死捍卫,叛军恐怕就攻进去了。” “唉,太可惜了,可惜我年幼,没有机会带兵平叛,这么好的立功的机会,就轮到我!” 谢明溪长叹短嘘,一副非常遗憾的样子,顿时把萧灵愫看呆了。 萧恂将谢知微直接抱进了内室,放在榻上后,他便很不客气地压了上去,含住了谢知微的唇瓣。 一盏茶过去了,谢知微透不过起来,拼命挣脱开,听到门外传来熟悉的声音,她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提醒萧恂,“你听,是不是溪哥儿的声音?” 不等萧恂说话,谢知微便迫不及待地喊道,“溪哥儿!” 谢明溪正在和玄桃争执,他要进来看谢知微,但萧恂在,玄桃担心,不让他进去,他正不高兴呢,听到谢知微喊他,他跳了起来,直接冲进去,“姐姐,我想死你了!” 谢知微起身,一把将弟弟抱在怀里,搂着弟弟软软的身子,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我也想你了!” 萧恂听到后,顿时,很不是滋味,湄湄从来没有跟他说过这样的话,好听的话,原来都说给这个小萝卜头听了,他拎起了谢明溪的衣衫,将他从谢知微的怀里提出来,“溪哥儿,你多大了,还要你姐姐抱,去,到门口站半个时辰的马步,我看看你功夫到哪一步了?” 谢明溪一听,高兴坏了,“姐夫,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功夫,若是可以,我能不能跟着你上西疆?” “你要去西疆做什么?” “立功啊,封侯啊!” “你多大,封什么侯?” “姐夫,我站给你看!” 说着,他就去了门外,站在廊檐下,双腿微分与肩平,站起了马步,小小年纪,果然功力不浅,如同一棵松一般,颇有气势。 谢知微明知道这是萧恂要把小家伙支开挖的坑,但小家伙非要往坑里跳,还跳得这么欢快,她能怎么办呢? 笑了一下,谢知微便转身进了屋,萧恂立马跟着贴了上来,从身后抱住谢知微,“湄湄,刚才……你没有生气吧?” 他也知道,如今自己这小妻子,年纪还太小了点,他应当多一点耐心,可是,实在是忍不住啊,只能看,不能吃,这滋味,就是煎熬了。 他有时候偷听那些老兵油子的话,说还要别的很多办法,但他不舍得在湄湄身上做,他要等湄湄长大。 别的干不了,啃一下嘴总行的吧? 谢知微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若总是这样,这家伙肯定要得寸进尺,她自己学医的,岂会不知道,年纪小,一些事很伤身体,便嘟起嘴,不说话,要将他推开。 萧恂一见,急了,哪里敢松手,忙一把将她搂住,“湄湄,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我是太担心了,我听说这边有异动,我快吓死了,路上跑坏了三匹马,走的全是人迹罕至之路,就是想早点回来,回来看到你,我还能忍得住啊?” 他话还没有说完,谢知微便已经心软了,她靠在萧恂的怀里,双手环过萧恂的脖子,在他的唇角亲了一下。 笑意染了萧恂俊美的眉眼,他顿时笑逐颜开,哪里还会错过这等好机会,顿时便又含住了谢知微的唇。 极尽温柔,不像之前那么迫不及待,那么鲁莽,深情款款,将谢知微一颗心都融化了。 “姐夫,你看我厉不厉害?” 萧恂恨不得把谢明溪提起来扔了,他只好松开了谢知微,“湄湄,你去沐浴,我去看看溪哥儿,一会儿我们一起吃晚饭?” “好!”谢知微自然没有错过萧恂眼中嫌弃的神色,她不由得好笑,萧恂大约和母亲一样,都是嫌弃溪哥儿却又拿他没有办法的人。 她也知道,他们的嫌弃都不是真的嫌弃。 因谢知微在回来前,就已经下了令,回到府中,任何人都不许谈论这场叛乱,谁也不许将离宫的情况透露出来,否则,她决不轻饶。 而京城中,在离宫受到攻击的时候,京城也被围,留守京中的禁军没有得到圣旨不敢出京勤王,只与围城的云台大营展开了一场激战,但死伤并不惨重。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日常求票票,谢谢亲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第633章 暴露 尽管如此,京城里的局势依然非常凶险。 凝辉院里,谢知微虽然不在,但这次秋嬷嬷留在了京中,她对凝辉院的约束也极为严厉,两拨人今日汇聚在一起,并无一人讨论这一场叛乱。 萧灵愫自顾自回了院子里,看到她回来,下人们非常惊讶,各自散开。 桌上的热茶水都没有一口,沐浴用的热汤也没有人准备,她回来小半个时辰过去,荣福堂没有人过来问一句。 香橼极为恼火,但看到自家姑娘坐在窗前不说话的样子,她又不敢抱怨,一面安排人张罗着热汤热饭,一面安慰姑娘,“兴许是王妃不知道姑娘回来了,一会儿知道了,应是要亲自过来问的。” 萧灵愫并不把这些放在心上,只喊了院子里的丫鬟进来问道,“这两天府里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前日京中发生过了叛乱,有人要劫槛院里的容侧妃,幸好那天晚上王爷在槛院过夜,带了人把劫匪赶跑了,才没有出事。“ 萧灵愫吓了一大跳,问道,“容侧妃没有出事吧?” “没有,王爷受了一点轻伤,听说是容侧妃亲自帮他包扎伤口,都没有请太医,应当没事。” “那父王呢?” “这两日,王爷一直在槛院养伤,没有往前面来。” 萧灵愫方才松了一口气。 谢知微也听说了这件事,萧恂说的时候,云淡风轻,谢知微却听得心惊肉跳,她放下筷子,问道,“有没有查清,到底是什么人在打这样的主意?” 萧恂磨了磨牙,“父王说应当是韩进益干的好事,当年他是父皇的伴读,与父皇前后相处了十多年,包括父皇中蛊毒的事,外面的人都不知道,唯独他是知道的,他恐怕是想拿了我母后做文章。” 谢知微深吸一口气,想到韩进益为何偏偏想到了容侧妃呢?京中这么多人,谁家的后院里没有个金屋藏娇? 不得不说,襄王将昔日的昭阳后以外室有子的名义纳进来,再以容侧妃貌若天仙,性情乖僻的理由偏居一隅,既避免了叔嫂同在一个屋檐下相见的尴尬,又能将昭阳后母子纳入羽翼之下,实在是个好办法。 前世,一直到死,谢知微都不曾听说容侧妃的身份暴露,韩进益又是如何知道的? 谢知微心里有个猜疑,但不敢把这个想法说出来。 谢明溪第一次在王府吃饭,虽然都是谢家的厨子做的,但他就是觉得比谢家的好吃,吃了满满两大碗米饭后,谢明溪道,“姐姐,我有话要跟你说。” “嗯,你说!” “母亲吩咐我来看姐姐,说姐夫不在,让我在王府多陪姐姐几天。母命难违,明日开始,姐姐只需要让车夫送我去学堂即可,别的事,都不劳烦姐姐,我就在王府多住些日子,好不好?” 他最终还是脱不开小孩子的性格,生怕谢知微不答应,就过来,挨着谢知微的腿,轻轻地晃。 谢知微忍俊不禁,轻轻地推了他一下,道,“你好好站着说话,这像个什么样子?” 再过两天,谢明溪都七岁了,七岁不同席,他应当明白一些道理了。 萧恂看到之后,很满意,他就是见不得小舅子一天到晚缠着湄湄,站没个站像。 谢明溪忙站稳了身子,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谢知微,黑漆漆的,如琉璃一般,映着烛火,好看极了。 “既是母亲的吩咐,我自然照办,那明日,我不喊你起床,你能起来吗?” “当然能了!”谢知微答应后,谢明溪转身便向萧恂道,“姐夫,今晚我跟你睡吧,明日一早和你一起起来。你打拳的时候,我站马步,好不好?” 为了能够早日练就一身硬功夫,谢明溪是少有的不怕苦不怕累,这一年多下来,他风雨无阻,站马步的时间越来越长,小小年纪,如今已经能够站满大半个时辰了,下盘极稳。 “噗嗤!”谢知微忍不住笑了,她站起身,去了次间,坐在南窗下,拿了一本书在看,桃夭在里头铺床。 萧恂道,“你这么大了,不应当还要跟大人睡,你在家的时候,是跟你爹睡还是跟你娘睡?” 谢明溪瞪着一双眼睛,“我自己一个人睡,在前院睡,我五岁就有了我自己的院子。” “哦,那你去前院睡。” “那姐夫你呢?” 萧恂指着地面,“这里是我自己的屋子,我要在我屋子里睡。” “这难道不是我姐姐的屋子吗?姐夫,你为什么要住在我姐姐的屋子里?我娘说了,长大了的男孩子,不能随便碰女孩子。” 萧恂没想到,有一天还要给自己的小舅子讲男女大防的问题,他顿时有些无语,问道,“那你娘有没有说,男孩子要和自己的媳妇儿一起睡?” “我娘没说。” “那我现在告诉你,你姐姐是我媳妇儿,我要守着她,陪着她,晚上她要喝水更衣,我要服侍她。” “哦,那好吧!”谢明溪从椅子上跳下来,他朝门口走了几步,突然觉得不对劲,扭头问道,“姐夫,我姐姐的丫鬟呢?她们为什么不服侍我姐姐?” “她们白天服侍你姐姐,我夜里服侍你姐姐,怎么,有问题吗?” 谢明溪被打发走了,萧恂比打了一场仗还要累,进了次间,见谢知微还在看书,他忙过去,将谢知微手里的书拿了,道,“湄湄,你陪陪我吧!” “谁让你跟溪哥儿尽说浑话的?” 还说什么,丫鬟们白天服侍她,他夜里服侍她,谢知微竟然不由自主地就想歪了,脑补得浑身都燥热。 萧恂忙俯身下去,在谢知微的唇角吻了一下,“湄湄,我说错了吗?我这就服侍你歇下!” 他说完,将谢知微一把抱起,朝内室走去,才铺好床的桃夭忙避开,逃也一般地从后房门出去,忙将门关好。 谢知微只穿了一件单衣,脱了之后,里面便是桃红色的丝绸中衣,萧恂将她放在床上,自己飞快地把衣服脱了,扑了进去,一把将谢知微搂进了怀里,在她耳边道,“湄湄,你还没有说想不想我呢!” ------题外话------ 第一更! 谢明溪:我还是一只单纯的小雏鸡。 第634章 用情 次日一大早,谢知微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昏沉,她睁开眼睛,见窗户缝里一点亮光都没有透进来,以为自己是做梦被吵醒了。 她一摸身边,萧恂不在。 正要起身,就听到外面萧恂压着的声音,“祖宗,这鸡还没有叫呢,你这么早起来做什么?” “姐夫,鸡早叫了,你不信,你听,你现在听不到,是因为王府里没有养鸡。我院子里专门养了一只大公鸡,每天它一叫,我就起来了,这叫闻鸡起舞。” “你舞去吧,你爱干啥干啥,你别来凝晖堂吵你姐姐睡觉。”萧恂打了个呵欠,“你去找墨痕,让他陪你玩去。” “墨痕不是你书童吗?姐夫,你身边有没有那种来去无影无踪的人……” 萧恂已经不耐烦了,“松风,你下来,把五少爷带走。” 一道黑影闪过,下一瞬,萧恂听到谢明溪咯咯大笑的声音渐渐地远去,他耳根总算是清净了,正要进门的他,突然醍醐灌顶,觉得以后,他不能和湄湄很快就要孩子,否则,他会疯掉的。 闻鸡起舞? 他从小就没有干过这么不正常的事,以后也不可能了,要是可以,他想和湄湄在床上睡七天七夜。 萧恂打着呵欠上了床,迫不及待地将谢知微搂进了怀里,耳边听到谢知微的轻笑声,他便知道,谢知微已经醒了,好笑地在谢知微的唇上吻了一口。 “溪哥儿吵醒你了?” “嗯,湄湄,我不想将来有个像溪哥儿这样的孩子,我想每天早上和你一起睡到自然醒。” 谢知微忍不住笑起来,“溪哥儿在家的时候,只要我爹爹在家,他就会一大早跑去拍我母亲的院门,我听到我母亲跟嬷嬷抱怨,说要不是看在亲生的,就想把他给卖了。”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谢知微便打了呵欠,她转过身,搂住了萧恂的腰身,身体紧紧贴着萧恂的身体,睡着了。 萧恂待她睡得沉了,轻轻地将她的头抬起来,穿过一条胳膊,再将她往怀里拢了拢,像抱孩子一样将她抱着,听着她沉稳的呼吸声,只觉得真好! 一大早起来,萧恂有事忙去了,谢知微让朱叔送谢明溪去上学。 她用过早膳,便带着杜沅和杜沚去了槛院,襄王在槛院养病,劫匪一刀砍在他的臂膀上,他虽然只受了一点皮外伤,但毒素令他的伤口迟迟不能愈合,血流不止。 “湄湄,你来得正好!” 比起之前,容侧妃的脸色看着差多了,她朝谢知微伸出手来,“好孩子,你去看看王爷,看有没有办法?” 谢知微心底还只是疑惑,待看到了襄王,他的脸上蒙着一层黑气,眉眼间已经笼上了一层死气,眼中虽然还有光,但生机已经少了一半了。 “王爷怎么会这样?” “这件事,你不要告诉阿恂,眼下不是张扬的时候,你且看,能不能救王爷的命?” 谢知微忙坐下来,给襄王把脉,足足有十息时间,之后换了个手,再把了又有是十息功夫,这才道,“有是有办法,只是比较凶险,若是王爷能够熬过来,体内的毒能拔去九成。” “这……太好了!”容侧妃何等沉稳的人,此时眼中也含了泪花,她看着襄王道,“四弟,我早就说过让郡主帮你看看,你非不肯。” 襄王收回了手,他无力地靠在迎枕上,“拔掉九成后,我是不是就会瘦下来?” 谢知微心头震惊,却还是点了点头,“是的,王爷,您发胖是因为体内毒素作祟。” “我已经习惯这么胖了,我若是瘦了,将来归西,黄泉路上,她不认识我了,怎么办?”襄王自嘲一笑,对谢知微道,“你就让我跟以前一样就行了,我又没打算长命百岁。” 他看了容侧妃一眼,“皇嫂,只要能够把你送去西疆,我活着还是死了,就都没有关系了。” 容侧妃落下泪来,“四弟,你这话要是让你大皇兄听到了,该如何难过?太没有志气了!” “她已经死了,她就算不死,我和她也是相见伤心,更何况她已经死了,我一个人实在是活着没什么意思。” “要不是皇嫂和阿恂,我怕是连这些年都不能坚持下去。” “还有太后,你说这些就是不孝!” 襄王沉默了一会儿,“皇嫂,随便你怎么说,母后一直在怪皇兄,可是,你看,她该享受的太后尊荣一点儿都没有少。” “你不能这样说太后,手心手背都是肉,当年我和你皇兄输了,那是我们技不如人,你皇兄这个人啊,太轻易相信人了,凡事太过用情,原本也不适合做皇帝。” “皇兄他乃真性情,是古往今来第一好帝王,他心怀大雍百姓,不肯费半点民力,虽在位三年,可天下百姓至今仍然记着他的好,忘了他的反而是那些曾经蒙恩的朝臣们,皇嫂,我想去见皇兄和霓儿了。” “你若是现在就死了,我母子二人怎么办?我们还没有安顿好,你有何面目去见你皇兄?” 襄王苦笑了一下,道,“皇嫂,当年你这样跟我说,如今你又说这样的话。” “算是我母子二人欠你的吧,四弟,你不愿解毒可以,但你不能现在就死了。” 说着,容侧妃对谢知微点了点头,谢知微明白之后,对襄王道,“王爷,若是一直这么血流不止,很快,王爷便可去见父皇了,媳妇为王爷先把这条胳膊上的毒素逼走。” 襄王不得不答应下来,谢知微便用一柄小刀,将襄王受伤的左臂上的袖子给剔掉,才包裹好的布条已经被血浸透了,呈黑紫色,泛着淡淡的腥味。 谢知微连忙用针,将他胳膊上的几处穴位封好,血顿时就止住了。 谢知微吩咐杜沚去她的药房里抓了几味药,并拿了一瓶解毒丸来,谢知微将一枚药丸给襄王含上,将那几味药捣碎之后,敷在了襄王的伤口上,一道杀猪般的声音响起,恨不得将整个屋顶都掀开。 谢知微眼疾手快,将一块木板塞进了襄王的嘴里,襄王顿时连痛都顾不上了,要将木板吐出来,谢知微忙拦住,“王爷,小心咬到了舌头!” ------题外话------ 第二更! 第635章 疗伤 黑色的血从襄王的伤口处流出来,表面泛着一层幽绿的,金属质感的光,一股令人作呕的腥味弥漫在这个屋子里,脾胃差一点的人,当场就呕吐起来了。 萧恂从门外进来,走到襄王的身边,看了一眼,眼中的仇恨之火熊熊燃烧。 襄王的这条胳膊,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瘦了下来。 待血的颜色变得正常了些,谢知微便拔去针,为襄王的伤口又敷上一层药,用布条裹好,道,“王爷,您身上的毒,不能一时半刻全部拔掉,要慢慢来,五脏六腑的毒素根深蒂固,拔起来,凶险无比,须尽早,越早越好。” “父王,让湄湄给您拔毒吧!”萧恂欲跪下来,襄王忙一把拉住了他。 襄王拔掉了一条胳膊的毒之后,就觉得身上轻松许多了,虽流血过多,人还有些虚弱,但状况却是前所未有地好。 这么多年,他撑着这肥胖的身躯,已经习惯了这沉重的份量,早已经忘记了他玉树临风时候的轻快。 “你让父王好好想想,父王这一身毒肉,有时候还是顶一点用的。” “父王,如今,孩儿已经不需要您顶着了。凡事,孩儿都能料理,若有事,了不起就是再来一场浩劫,但孩儿一定不会输了。” 襄王抬手按在萧恂的肩上,“起来,你是什么身份?怎么能随便给人下跪?” “跪天跪地跪父母,哪怕是九五之尊,也不敢不在祖宗面前下跪。人这一生,还有一个能让自己跪的人,何尝不是幸福!” 襄王仰了仰头,眼中含着泪,抿唇半天,没有将泪意逼走,只好哈哈一笑,“皇兄啊,你瞧,我把你的儿子教得多好!” 他晃了晃萧恂的肩膀,“那你起来,听我说,这天下是萧家的天下,如若不然,当年你父皇不会坦然赴死,但这天下是老百姓的天下,不能因为我萧家人而弄得生灵涂炭,为上天所弃!父王有父王的心愿,父王想留着这一身毒肉,也有父王的用意。” 说白了,他就是想拿着这身毒肉让皇太后难受,让皇帝看到他愧疚。 “父王,何必呢?自己不难受吗?让我们这些人不难受吗?父王,孩儿还想好好孝顺父王,报父王活命养育之恩。” “你欠父王什么?你什么都不欠父王的,这是父王,与你父皇,与皇上兄弟之间的事,和你小辈没有关系,你起来!” 萧恂站起身来,他还想说话,容侧妃道,“阿恂,你和郡主先回去歇会儿,我有话要和你父王说。” “是,母亲!” 从槛院出来,萧恂有些失魂丢魄,他心不在焉,走着走着,手里就揪掉了好些花儿,这些花儿都是花匠精心养出来的。 眼看一束杜英就要遭萧恂的毒手了,谢知微忙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萧恂扭过头来,疑惑地看着谢知微,谢知微朝他面前一凑,“殿下,是花儿美,还是妾身美?” 萧恂被她逗得“噗嗤”笑起来了,一把将谢知微搂进怀里,深吸一口她身上好闻的香味儿,道,“湄湄,有你真好!” 丫鬟们纷纷转身避开。 谢知微伸手搂过了他劲瘦的腰身,“殿下,汝之蜜糖,吾之砒霜,这件事母亲会处理好,殿下不必记挂在心!” 前世,到底是什么原因,逼得萧恂弑父屠弟?谢知微如今半点都不愿去想了,只能说发生了一些事,不知道是谁造谣生事,众口铄金,积毁销骨,把萧恂的名声给败了。 谢知微紧了紧双臂,她不会再让人往萧恂身上泼脏水了。 是这个人,给她的人生开了一扇窗,让明媚的阳光照进到了她的心底。她死过一次的人了,前世经历了那样的婚姻之后,让她原本对婚姻的期待毁灭得干干净净,是这个少年,用满腔火热的感情,为她重新铸造了一个全新的,坚实的城堡,让她倍感安全。 萧恂心头翻滚的仇恨,被她一句话就给抚平了,他牵起谢知微的手,两人一起朝前走去,“湄湄,这边不好玩了,等这边的事了,我就来接你和母亲,我们一起去真定府吧!” 他这次去了北边,一定会把整个燕云十六州全部都拿到手里,等湄湄过去了,西北就是他的天下,他手上三十万大军,可以横扫整个西北,他那好皇伯父想让他当西北的屏障,他要拿下整个西凉和北契,作为他的封地,与大雍抗衡,他要成为西北的王者,让臣民匍匐在他的脚下,为他的湄湄献上冠冕。 “好!你说了算!”谢知微扭头朝萧恂笑道,“等父王的身体调养得差不多了,我就和母亲一起启程,到时候,不必你来接我们。” “那怎么行,我肯定要来接你们的,你们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人了,要是路上出什么事,我可受不了。” 两人边说边笑,回了凝晖院。 今日的京城,格外火爆,五城兵马司全部人马出动,依然无法镇压民众的情绪,京城中的人纷纷走上街头,手里拿着各种可以砸,又砸不死人的东西,垃圾,烂菜叶,朝韩进益砸去。 韩进益安坐在囚车里,他突然有所感应,睁开眼睛,顺着感觉看过去,见他的大女儿,含着泪站在门前酒楼的门口,他淡淡地看了一眼,复又垂下眼帘。 韩进益与夫人曾氏乃是青梅竹马,曾氏为他生过了两女,他膝下无子,这样一个人,没有后人,为什么要反?打下了江山,将来传给谁? 等韩进益的马车走了,大韩氏失魂落魄地上了马车,车朝宣德侯府驶去,一路上,大韩氏都不敢相信,她的娘家,当朝三国公之一的魏国公府,居然一夜之间,从云端跌落到了十八层地狱。 父亲反了,为什么要反?她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敢相信父亲会输。 从小,在大韩氏的眼里,父亲都是无所不能的,就算反,输的人也不应该是父亲啊。 回到宣德侯府,大韩氏连忙去找世子爷,听说世子爷在小妾的屋里过夜,还没有起来,她不得不让人去请。 张延庆不情不愿地来了,他站在门口,松了松腰带,眼珠子往上翻,问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题外话------ 第三更! 第636章 谋逆 大韩氏顾不得计较张延庆的态度,她走过来,欲扶着张延庆的腿跪下来,张延庆朝后退了一步,“夫人,这是为何?” “世子爷,救救我父亲!”大韩氏话未说完,便哭起来了,“世子爷,看在妾身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的份上,救救我父亲!” 张延庆笑了一下,一步跨进了明间,在椅子上坐下后,道,“夫人,令尊犯的是什么事,你搞清楚了吗?” 谋逆! 别说是宣德侯府了,哪怕今日,犯下这谋逆大罪的是萧恂,恐怕也无人敢为他求情吧! 张延庆气得哈哈大笑,末了,他抹了一把笑出来的泪,“夫人,你想让我大长公主府和宣德侯府全部都为令尊陪葬?实话跟你说,眼下,你最好的选择就是自己暴毙,不必我动手,这是为了儿子们着想。” 大韩氏似乎一点儿都不惊讶,她跪在地上,看着张延庆的脚从她眼前迈过,竟是心如止水。 魏国公府没了,从此以后,她就是犯人之女,以宣德侯府和承平大长公主的脾性,她就是一个暴毙的下场,既然如此,她还怕什么? 就在这时,她跟前的嬷嬷快步走了来,一面将她扶起来一面道,“夫人,奴婢才从承平大长公主府那边听说,大长公主要将夫人送到家庙里去,还说,虽罪不及出嫁女,可是,国公爷犯下这样的事,夫人是断然留不得了。” 大韩氏的眼泪滚落下来,尽管,她早就见识过了大长公主的冷漠无情和自私,可是,到了这一刻,她还是难免会后悔,她当年为什么要嫁进大长公主府? 明明她知道大长公主府是为了攀附韩家的权贵。 她深吸一口气,就着嬷嬷的力道起身,道,“服侍我更衣,我要去宫里。” 嬷嬷也不知道大韩氏心里是怎么想的,她一面给大韩氏按品大妆,一面道,“夫人,无论如何,您都要想想三个公子,二公子如今还没有妻室,将来还要靠太太为他娶妻,您一定不能冲动行事,一定要前前后后多想想。” 大韩氏“嗯”了一声,照了一下镜子,她出门前听说大长公主府那边的嬷嬷从西角门进来了,她便从东角门出去,上了马车。 马车快速地滚过路面,来到了大庆门前,她从马车上下来,一露面,便吸引了来来往往的人的目光。 大韩氏镇定地走了过来,在大庆门前跪下,她掀开身上的衣服,众目睽睽之下,撕下了中衣的一片,铺在地上,一口咬破了手指头,大哭一声,喊道:“皇上,臣妇父亲有冤啊!” 大韩氏一边哭,一边喊道,“臣妇父亲韩进益,原本是昭阳帝的伴读,当年,臣妇父亲唯一的儿子韩继虎因犯下杀人罪,为昭阳帝所杀,父亲虽怨恨在心,却从未生过异心;皇上乃千古明君,当年父亲之所以改弦更张,乃是为了天下百姓!” 大韩氏一声长嚎,继续边哭,边写就血书,“父亲终究侍二主,这些年,与昭阳帝之间的情分,令父亲辗转难安,直到襄王妃安排人联系父亲,襄王府槛院里住的容侧妃实则乃昭阳帝遗孀,父亲这才铤而走险,并非为了谋夺皇上江山,实则为了给昭阳帝的孤儿寡母谋其一线生机……” 薛婉清的马车在街角一个偏僻的地方,她听到这里,顿时震惊不已,她万万没有想到,竟然是襄王妃告了密。 这可真是个好机会啊,她正愁如何将这件事揭露出去呢,大韩氏可真是好样儿的。 怕只怕,陆偃那阉人坏事,不把这宫门前的事禀报给皇上。 她又一想,这也是个在皇上跟前露脸的事。 她连忙对萧昶炫道,“殿下,这件事,必须第一时间告诉皇上,恐陆偃欺上瞒下,令皇上坐失良机。” 萧昶炫此时也激动不已,若是萧恂被下了大狱,那陕西的兵权是不是可以归他了? “只是,我如何进宫?” “皇上不是病了吗?你身为人子,自然要侍疾,给皇上请安,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萧昶炫搂过薛婉清的肩膀,在她的脸上亲了一下,“还是清儿聪明!” 萧昶炫让马车绕到了左掖门,在这里下了马车,便要往宫里去,被门口的锦衣卫拦住了,“四皇子殿下,如今非常时期,无皇上宣召,一律不得入宫。” 萧昶炫愣了一下,他从小到大在宫里长大,身为皇子,如今居然有人告诉他,非召不得入宫! 萧昶炫气笑了,“若今日,本宫非要进宫呢?” 那锦衣卫挑起眼皮子朝萧昶炫看了一眼,朝旁边的太监斜了一眼,“公公,少不得您跑一趟,进去禀报一声了,四皇子殿下闯宫!” 那太监“哎”了一声,跳起来就往里跑,萧昶炫吓晕了,忙道,“站住!” 那太监看看萧昶炫,又看看锦衣卫,呵呵一笑,“二位,到底是进还是不进?进的话,咱家就得进去禀报!” “本宫什么时候闯宫了?” “四皇子殿下,这个时候,您进宫去凑什么热闹?您是瞧见了这场热闹了,要去掺和一番?既是如此,属下就少不得要为你通报一番了。” “本宫说了,本宫是求见父皇,什么时候闯宫了?” “皇上有令,皇上龙体欠安,一应军政事务先交由内阁先议,凡要事由司礼监禀报皇上,敢问四皇子殿下,您要汇报的是军事还是政事?” “你先让我进去!”萧昶炫怒道。 “行,四皇子殿下,您进去了,以后可别忘了小的好!” 那锦衣卫也不跟萧昶炫计较,一扬手,让他进去了。旁边与他一块儿当差的锦衣卫见此,摇摇头,“你又何苦坑人呢?” “呵呵,是我想坑他吗?你也不看看,他这脑子是用来做什么的?这个时候,非要进去,你瞧着吧,少不得四皇子殿下的好!” 麟德殿的东暖阁里摆了十来盆冰,皇帝才觉得舒服一点,服用一碗药后,陆偃端了个小碟子过来,上面三四个蜜饯,陆偃劝道,“皇上,去去口里的苦味吧!”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看完记得投票票哦,有你们支持,我才会有动力。 第637章 告状 皇帝笑了一下,“什么时候,你也这么婆婆妈妈的了?” 陆偃道,“这是端宪郡主吩咐下来的,说这药很苦,皇上服用完了后,要给皇上准备几个蜜饯,臣不敢忘了。” 门口,一个小太监来了,晃了一下脑袋,皇帝见到了,不耐烦地道,“又有什么事?” 那小太监跑了满头汗,跪下来道,“启禀皇上,四皇子殿下听说皇上龙体欠安,要给皇上请安!” “朕没功夫见他!” 那小太监为难地朝陆偃看了一眼,陆偃见此,劝道,“皇上,四皇子殿下一片孝心感天动地,想必也是格外担心,才会特意进宫。” 皇帝的身体越是不好,越是不想见这些儿子们,儿子的强壮,令他不得不想到自己的老弱,见陆偃求情,皇帝也想知道,这个儿子到底想干什么,道,“让他进来吧!” 萧昶炫能够见皇帝一面,高兴坏了,进来后,一会儿问安,一会儿要给皇帝倒茶,一会儿又淌着眼泪担忧皇帝的身体,皇帝被他闹得格外烦躁,问道,“你有什么事,跟朕说了,就出宫去吧!” “父皇,儿臣进来的时候,看到宣德侯府的世子夫人在大庆门门口为她的父亲韩进益喊冤,说是他父亲之所以反,并不是为了反对皇上,而是襄王妃密告,襄王府的容侧妃,五皇弟的母妃乃是昭阳帝的皇后……” “噗!”皇帝未等萧昶炫把话说完,一口血喷出来,喷到了南窗上,银红色的窗纱上沾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一片猩红如红梅洒落。 萧昶炫吓晕了。 陆偃忙抚着皇帝的后背,焦急地喊道,“传太医!” 王世普等人本来就没有出宫,一窝蜂地涌了进来,给皇帝用针,诊脉。 忙碌了一番之后,王世普最后定脉,不悦道,“皇上原本气怒攻心,端宪郡主用针调理了皇上的肝气,好容易顺畅一些了,如今又堵滞了。有什么事是比皇上的龙体更为重要呢?“ 皇帝气急攻心,听了王世普的话,不敢不顾忌自己的身体,闭着眼睛调息良久,这才睁开眼,忍着怒火问陆偃,“此事,你知道吗?” “皇上,莲池宫苑被围攻那晚,襄王府槛院被攻击,襄王爷正好宿在槛院,为了保护容侧妃受伤,一直到今日,伤势都很严重,无痊愈的迹象。” 皇帝满腔的怒火,瞬间平息下来了,“襄王爷正好宿在槛院”,若容侧妃乃是大皇嫂的话,襄王是无论如何不会宿在槛院的。 而当年,自己也亲自去槛院看过,差点看到了不该看到的。 “说容侧妃乃是伪帝后,这话是谁说出去的?” 陆偃忙恭敬万分地道,“皇上,因此言乃是襄王妃递给宣德侯世子夫人的,臣当时实在是顾及不上,是以没有着人查核,还请皇上降罪!” 陆偃并不是没有疏漏的地方,皇帝也知道,陆偃偶有疏漏,但从来无伤大雅。正因此,皇帝对陆偃才格外放心,若他面面俱到,皇帝自己也要睡不着觉了。 皇帝此时明白过来了,襄王府妻妾争宠不是一日两日了,襄王妃是个什么货色,皇帝也知道,他松了一口气,“襄王的伤势到底如何了?郡主不是医术超群吗?” “回皇上的话,对方的刀枪上有毒,毒性奇特,郡主也没有办法,只能暂时保住襄王爷的命。” 皇帝呼出了一口气,他心知肚明,不是对方的刀枪上有毒,既然韩进益是要拿住容侧妃,他在刀枪上上什么毒?一个死人对韩进益来说没有用,那就是襄王体内的毒已经入了骨髓了,一点小伤就会危及性命了。 “让他好好养伤,需要什么药材,令襄王府派人来宫里取。” “是!”陆偃抹了一把汗水,一副惴惴不安的样子。 皇帝见此,心中有些不忍,“阿偃,你不必担心,你对朕的忠心,朕看在眼里。” 陆偃忙跪下来,“臣谢主隆恩!” 旁边还跪着一个,皇帝若非实在是没有力气,恨不得一脚将萧昶炫踢出去,他声音冰冷,“老四,你为这点子事,把朕气死了,你好继承皇位吗?” 萧昶炫心胆欲裂,磕头磕得震山响,“父皇,儿臣绝无此心啊!” “你没有这个心,朕看你有这个胆!”皇帝一发怒,气喘吁吁,陆偃要给他拍背,他抬手止住了陆偃,“你是不是也觉得宣德侯世子夫人说的话都是真的?朕篡夺了皇兄的皇位?” 萧昶炫哭了,“父皇,儿臣不敢!呜呜呜!” 他后悔死了,早知道就不进来了,他何苦来掺和这些事呢? “儿臣是为父皇担心!” “朕做事问心无愧,要你担什么心?你滚回你的府中去,没有朕的允许,你不许出府门!” 这是圈禁他了? 萧昶炫吓晕了,不由他分说,李宝桢已经领着两个太监进来了,要将他驱逐出去,萧昶炫忙两手扣着地砖,死活都不肯出去,哭着求道,“父皇,儿臣是担心父皇的龙体……” “四皇子殿下,您既然担心皇上的龙体,皇上说什么,您顺着点就是了。皇上的身体才稍微好点,这被您气成这样,您怎么半点都不体谅皇上呢?” 萧昶炫怒不可遏,抬起头来瞪李宝桢,李宝桢一副吓得两腿发软的样子,连忙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四皇子殿下饶命,老奴也是一片为皇上和殿下之心啊!” 皇帝一脚朝萧昶炫踹过来,怒道,“狗东西,朕还没死呢!” 萧昶炫再也不敢说什么,两个小太监将他擒了出去,到了外头,他一把将两个小太监掀开,扯了扯衣服,对跟着出来的李宝桢怒道,“老阉狗,若有将来,你最好随父皇去!” 恰好,陆偃命人将窗户打开,萧昶炫的话被一阵风吹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气得一阵咳嗽,声声回传到了萧昶炫的耳中,萧昶炫吓得浑身一阵冷汗,面若纸色。 “殿下,请吧,老奴这个阉狗送殿下出宫吧!” 萧昶炫这才是真正的失魂落魄,他浑浑噩噩地出了宫,来到左掖门,四皇子府的马车还在门口等着,薛婉清已经回去了,他上了马车,问道,“薛庶妃呢?” ------题外话------ 第一更! 第638章 温软 薛庶妃已经有事先走了。 萧昶炫惊魂未定,难免想到,方才,是薛婉清让他去见皇上的,他原以为这是一个极好的机会,谁知,换来的却是父皇的禁足。 萧昶炫才进家门,门外,便出现了一队锦衣卫,将整个府邸围得铁桶一般。 “你们想干什么?父皇只说本宫不得出府,并没有说要将本宫圈禁。” “四皇子殿下,属下等若是不在的话,怎么证明四皇子殿下没有出府呢?您若是偷偷跑出去了,您是皇子,皇上不会拿您怎么样,可属下等不同啊,还请四皇子殿下多体谅属下等!” 萧昶炫身边并没有亲卫,他只是一个皇子,迄今为止没有封王,也没有开府建牙,没有培养自己的势力,就算有,也不敢拿到明面儿上。 萧昶炫气恼之下,冲进了书房,怒道,“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 门外,幕僚徐仲雅和廖匡图联袂而来,看到萧昶炫如此,忙问道怎么回事? 萧昶炫自然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听了薛庶妃的话,才会进宫,拣着好听的话说了,廖匡图吃了一惊,“殿下为何会突然想到在这个时候进宫见陛下呢?” 萧昶炫的脸微微一红,“本宫也是怕父皇被陆偃那阉人蒙骗,对宫外的事一概不知,担心父皇知道的时候晚了,民情一发不可收拾,才会急着进宫。” 廖匡图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徐仲雅略沉思,道,“殿下以后做什么决定,不要那么着急,凡事深思熟虑之后再做,这个时候,殿下应当明哲保身才好,而不是飞蛾扑火。” 徐仲雅只差说,既然我等乃是你的幕僚,有什么事,为什么不跟我等商量一番? 若是换了以前,萧昶炫听了这番话,肯定会很生气,但此时,他不得不想到,国家大事,夺嫡之事恐怕还是要多和这些幕僚商量,薛婉清到底只是后宅妇人。 廖匡图道,“殿下若是想改变眼前的处境,只怕要下一番苦功夫了。属下等听说,府外已经被锦衣卫围住了,这对殿下来说,绝非好事,朝臣和民众会如何想?会以为殿下被皇上所弃。” 一共四个成年皇子,大皇子远走云南,没有夺嫡之心,相当于是出局了,二皇子乃是方嫔所出,母族地位低下,万不得已,朝臣们不会选他。 三皇子萧昶烨乃是郑荣妃所出,虽说郑荣妃被陆偃陷害,遭了皇上嫌弃,但没有被贬,与他原本是可以斗个旗鼓相当。 可现在,萧昶炫不禁想到,母妃被贬为嫔,比郑荣妃低了一阶,他自己又被关起来了,形势可以说往萧昶烨一边在倒了。 “不知有什么好法子?”萧昶炫低声下气地问道。 “殿下,朝中一直都是些不好的事,没有什么喜事,若是殿下能够为皇上诞下龙孙,在皇子中,殿下便占了头筹。”廖匡图道。 萧昶炫如今只有一妻一妾,妾室么,薛婉清还未及笄,自然是不能和萧昶炫生儿子的,那就只有正妻了。 萧昶炫脸上浮现出了厌恶之色,廖匡图见此,与徐仲雅对视一眼,徐仲雅忙道,“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知殿下将来是想当个富贵闲散王爷,还是想当江山之主?殿下能够得海氏之女为妻,已是握住了天下四分之一的士子之心,只可惜殿下手中握玉,却,将玉当做石头。” 今年杏榜,海慕弦中头三甲,被皇上点了个探花郎,并赞其有状元之才。 原本有状元之才的杨镜川,眼下还被关在诏狱中,死活不知。 萧昶炫闭了闭眼睛,他不得不认命地道,“本宫考虑考虑!只眼下,还是孝成皇后的孝期。” 廖匡图便道,“殿下,皇上是只禁殿下的足,还是连皇子妃的一起禁足?若是没有下令皇子妃禁足的话,殿下不妨请皇子妃去娘家为殿下周旋一番。皇子妃的姐姐乃是谢家四太太,谢家大老爷这次平叛立下功劳,已经领兵部侍郎一职,可谓简在帝心,若是谢家能够站在殿下这边,何愁事不成?” 徐仲雅笑了笑,道,“原本薛庶妃乃是谢家外孙女,若非缘分不到,谢家实在是殿下的一大助力,何必绕这么大弯儿呢?” 萧昶炫哪怕是再忍得住,此时也难免会多想一点,是啊,清儿为何就不能和谢家把关系处好呢? 海雪筠在东院,听说萧昶炫来了,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她忙站起身来,准备迎出去,又想到,最近,她天天窝在院子里,都没有好好梳妆,便忙让丫鬟给她扑了扑粉,换了一身颜色亮丽些的衣服,又换了一根红宝石钗子,迎了出去。 “殿下,妾身见过殿下!” “请起!” 萧昶炫亲自将海雪筠扶了起来,海雪筠受宠若惊,一双明亮而又惊喜的眼睛落在萧昶炫眼里,令萧昶炫的感觉格外陌生,而又很受用。 萧昶炫在西院,可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待遇,薛婉清绝不会有低人一等的觉悟,在她的观念里,她和萧昶炫身份不平等,但灵魂平等。 她要萧昶炫宠着她,处处包容她,热恋中的男女通常没有太多理智,但热恋的感觉并不能持续一辈子。 萧昶炫不能得到薛婉清的身子,可是,并不代表萧昶炫不是一个正常的男人。 海雪筠不会错过这种机会,她心知,萧昶炫必定是有求于自己,起身的时候,突然装作头一晕,她倒在了萧昶炫的怀里,萧昶炫浑身僵硬了一下,但手底下的感觉是如此真实。 传说中的温软如玉。 成熟的女子与薛婉清那种豆芽还是不一样的,萧昶炫当即便搂住了海雪筠,低头吻了下来。 激情之后,萧昶炫躺在床上,怔怔地看着帐顶,他不知道是处于什么心思,道,“如今还是孝成皇后的孝期,一会儿让嬷嬷给你熬一碗避子汤吧!” 海雪筠也知道萧昶炫的心思,这种事,可大可小,但若是萧昶炫要夺嫡,那就不是件小事,她侧身攀在萧昶炫的身上,“是,妾身会听殿下的。” ------题外话------ 第二更! 第639章 休妻 事儿办完了,萧昶炫便开始提自己的要求了,他将眼下的难处说了,抚着海雪筠的发道,“还须请岳父大人和令兄在外帮忙周旋周旋。” 海雪筠起身,跪在床上,“妾身为殿下的结发妻子,与殿下一体,荣辱与共,便是殿下不吩咐,妾身也当为殿下鞍前马后效力。” 她极为温婉,服侍萧昶炫起身,“殿下,薛庶妃对殿下情根深种,占有欲极强,今日殿下与妾身之事,还是不要为薛庶妃知道了。” 这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萧昶炫正为此事苦恼,他没想到,海雪筠竟是如此体贴,不由得想到当初海雪筠刚过门的时候,谢家遣送嬷嬷过来送还礼的事,那次,他竟然还误会海雪筠了。 “她年纪小,你多担待一些。” “殿下说哪里话,妾身与薛庶妃乃是姐妹,都是一心向着殿下。妾身还能跟自己妹妹计较不成?” 萧昶炫极为畅快,捏了捏海雪筠的手,“等回头本宫再来看你,既然是孝成皇后的孝期,本宫自当宿在书房。” 薛婉清带着鲁仲连去了城外,书上说,这个时候,有个叫元岩的罪臣家眷这个时候要从四川的苍溪县过来,在这里的时候,有劫匪要杀他们,他的三个孩子虽然活下来了,但元岩的妻子却死了。 元岩乃是一个有真本事的人,他后来,不但无罪释放,还将四川布政使陈培元告倒。 元岩出狱后,出任成都府知府,回鹘攻进来的时候,元岩率领成都府民众誓死抵抗,等到了援军,后来,元岩被擢升,一路官运亨通。 若是能够得这么一个福星的话,薛婉清坐在书中事发地点的茶寮等着,不由得想到,萧昶炫眼下的困局也就有了解法。 一辆青幄平顶马车从南面来了,薛婉清见了之后,忙打起了精神,她并没有注意到,鲁仲连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而垂眸看手中的茶碗。 马车在茶寮前停了下来,一个丫鬟下来问道,“掌柜的,请问去京城还有多远?” 掌柜的忙热情地道,“往前面走,再走个十多里地就到了。” 马车里的人听到了,下了车,讨要了一碗水喝,又拿了两笼馒头,马车便继续朝前走去。 薛婉清忙朝鲁仲连使了个眼色,鲁仲连待那马车朝前走了一箭之地,便缀了上去。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鲁仲连便回来了,薛婉清惊诧不已,问道,“发生了什么事?那家人出事了?” 鲁仲连摇摇头,低声道,“有人跟着保护他们,功夫很好,属下才跟了不到两步,就被警告了。” 说着,他拔了一下剑,那闪着寒光的剑上,不知道对方用什么,竟然在上面留下了一个痕迹。 对方的功力便很高了。 “我们走吧!” 薛婉清当机立断地起身,马车追了上去,等到了城门口的时候,她亲眼看到对方的马车入了城。 这么说,她失败了? 薛婉清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便吩咐鲁仲连去查,“从京城回头去查,看看元岩在进京的途中到底遇到了什么人?养得起这种侍卫的人,并非寻常人。” “属下试试看吧!”鲁仲连也不说自己一定办到,抱着剑,转身出了城。 薛婉清又吩咐翠香,“你一个女子,手无缚鸡之力,你去跟踪康氏和她的几个孩子,看看能不能找到一点蛛丝马迹?” 翠香应了一声,跟上了那辆马车,见马车在东来客栈停了下来,康氏领着孩子们下了马车,要了两间房住下后,在房门口朝外面拜了几拜,“多谢恩公一路护送!” 只是,恩公是谁,并没有现身。 翠香偷偷地看了看,便离开了,薛婉清这里也是百思不得其解。 她回到了四皇子府,看到锦衣卫将府邸包围起来,不由得惊讶极了,她前去书房问萧昶炫,得知萧昶炫喝多了酒睡了,她只好回到了自己的屋里。 “去打听一下,到底出了什么事?” 翠香打听回来,薛婉清只知道这是皇上下了旨意,究竟为何,殿下没有说。 “真是没用!”薛婉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坐在窗前兀自生气,也改变不了什么? 宣德侯府,宣德侯世子和大韩氏均下了诏狱,李宝桢在大长公主府里传旨道,“皇上口谕,念大长公主乃朕皇姑母,朕的几个表侄年幼无知,不予追究,着皇姑母好生教养。” 那意思,若是再犯事了,肯定是不会轻饶的。 大长公主谢恩后,让身边的嬷嬷亲自送了李宝桢出府,她将手边的一只粉彩茶盏狠狠地摔在了地上,脸色铁青。 麟德殿前,襄王从春凳上翻身下来,爬到了台阶下,高声哭道,“皇兄,臣弟不要这个毒妇了,皇兄,你就下旨吧,臣弟要休妻!” 皇帝好不容易才睡着了,被这一声大嚎,喊得从梦中惊醒,忙问陆偃,“发生什么事了?” 陆偃忙道,“皇上,是襄王爷来了,让人把他抬进来的,这会儿在门口,让皇上准许他休妻。” 皇帝沉默良久,“你让人把他抬进来吧,朕有话要说!” 陆偃朝皇帝的脸上看了一眼,道,“皇上,襄王妃不会无缘无故告发,这件事非同小可,于襄王妃不利,臣以为,皇上重兄弟之情,却也不能不慎重,不如还是宣宸王殿下进宫一趟吧!” 襄王被抬了进来,灯火摇曳下,襄王的一条袖子格外宽松,皇帝看了一眼后,别开了脸,神色语气也都好多了,“你在胡闹什么?” “皇兄,臣弟怎么在胡闹了?那毒妇居然诬陷容侧妃是皇嫂,皇兄,那毒妇怎么不说,她是王母娘娘?” 皇帝无意和襄王说这些,他待襄王说完了,道,“到底是不是,看一眼,不就知道了吗?” 襄王深深地看着皇帝,良久,他点头道,“好,皇兄,好,臣弟就知道,你对臣弟从未放心过,臣弟今日就让侧妃和阿恂进宫,让皇兄你瞧个明白!” 说着,襄王就要转身离开,却又回过头来对皇帝道,“若不是呢?” ------题外话------ 第三更! 第640章 护儿 若不是呢? 这句话,把皇帝问倒了,皇帝顿了一下,“让侧妃和阿恂进宫,也是为了还他们一个清白。” 襄王怒了,“皇兄,是不是清白,就取决于皇兄一句话,皇兄如今不信任他们,让他们进宫,即便看了,皇兄就能放心吗?” 皇帝没有说话,闭上眼睛,似乎一副很疲倦,不肯和他这个兄弟计较的样子。 陆偃在一旁道,“襄王爷,如今,宸王殿下已经开府建牙,母凭子贵,容侧妃这么多年,偏居一隅,应是不愿与襄王妃争锋的意思,宸王殿下有了府邸,若是愿意,可以将容侧妃接到别府而居,与襄王妃错开。” 皇帝一听,道,“你让容侧妃进宫,朕册封她为宸王太妃。” 襄王一口回绝,“不麻烦皇兄了,只盼一会儿容侧妃来了,皇兄能够看清楚,免得以后总是折腾这个事儿。 大庆门前,襄王甩着袖子准备上马,看到不远处来的车,他不由得笑了一下,也不上马了,迎了上去,“皇姑母,您今日怎么有空来宫里?” 天色已晚,承平大长公主还是决定进宫。 马车停了下来,已经到了宫门口了,承平大长公主索性下车,看到襄王,她朝他一条空荡荡的袖子上看了一眼,掩饰住了惊讶的神色,“四皇侄,你怎么在这里?” “侄儿的媳妇,王妃那个毒妇与姑母的儿媳妇勾结,诬陷侄儿的侧妃乃是昭阳皇后,姑母,你说,当年昭阳皇后到底死没死呢?照理说,昭阳皇后死没死,你们这些老一辈的人应当很清楚啊,怎么现在把侄儿也给闹进来了?就因为,她给侄儿生了个好儿子,这就遭大家嫉妒了?” 承平大长公主忍着怒气,“我这儿媳妇也不是我同意了娶进门的,四侄儿跟我说这些,没什么用。” “那是,当年谁不知道皇姑母看中了宣德侯,年少美貌,执意下嫁,就凭着皇姑母这身份,难不成也保不住宣德侯府的爵位?韩进益什么好事都少不了宣德侯府,怎么这次,没有拉上宣德侯府吗?” “萧珗!”承平大长公主怒道,“慎言!” “慎言什么呀?皇姑母,我不说,难道皇兄就想不到?宣德侯府和魏国公府是什么关系?今日,宣德侯世子夫人还跪在大庆门为魏国公喊冤呢,说不好,去我府上劫侧妃的人就是宣德侯府派的呢,我就说,那日,那个劫匪,生得怎么就那么像世子身边的那个长随呢。” 承平大长公主极为愤怒,萧珗的声音实在是太大了,别说这附近还有不少侍卫,就算没有,谁能保证地底下没有藏着一个锦衣卫或是东厂。 “萧珗,本宫何曾得罪过你,你这样胡说八道?” “那没有,皇姑母,您怎么能得罪侄儿呢?得罪侄儿的一定不是您,可是,皇姑母,宣德侯府和您是一条心吗?您的威望借给他们用,他们反过来陷害侄儿,那就是得罪侄儿了,怎么,侄儿要敬重皇姑母,难道还要敬重宣德侯府?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你素日没有个正形,你皇兄待你宽厚太甚,把你养成了这样的性子……” “你连自己的儿子和儿我你都管不住,你倒来管哀家的儿子了,怎么,先帝不在了,你这个当小姑子的现在又可以骑到哀家的头上来了?” 承平大长公主和襄王忙扭过头去,见皇太后的銮驾已经到了门前了,二人大吃一惊,忙跪下来,襄王更是泣不成声,“母后,您要是再不回来,儿子就见不着母后的面了!” 承平大长公主忙行礼道,“承平见过皇太后!” “哀家可当不起你这一跪,哀家自认对你不薄,你是如何对哀家的儿子?“ 承平大长公主也知道皇太后这么待她的缘故,有些话,已经没有了解释的必要了,她跪在地上不敢起来,“皇嫂,韩进益谋逆,事关重大,阿珗竟然空口白牙就说,宣德侯府与韩进益勾结,皇嫂,阿珗这是要把宣德侯府满门都往死里整啊!“ “承平,你不用跟哀家说这些,韩进益乃是你的亲家,韩家造反谋逆,养了三千昆仑奴,这么大的事,哀家不信宣德侯府从前没有半点耳闻,没有发现半点蛛丝马迹。哀家知道你与宣德侯伉俪情深,当年,你是如何一心想下嫁与他,别人不知,哀家知。只是,承平,你终究还是姓萧,你忘了你今日的尊荣是从哪里来的了?” 这是将她锤死了? 承平大长公主浑身瑟瑟发抖,声音都不由得哀婉,“皇嫂,承平乃是萧家的女儿,大雍的大长公主,这天下是萧家的天下,承平便是失心疯了,也不会允许任何人反我萧家,承平纵然不慧,也不至于愚蠢到这步田地。” 皇太后却半点听不进去,当年,她将承平喊进宫来,问她,萧璴谋逆,篡夺他皇兄的皇位,宣德侯知不知道? 承平是怎么说的?承平说,侯爷决定的事,无论对错,她都支持。 “承平,哀家一直记得你说过,宣德侯决定的事,无论对错,你都支持,你不知道,不代表宣德侯不知道吧?他虽然去了西疆,可是,世子还在啊,夫妻一体,若韩进益当上了皇帝,韩氏便是当朝公主,世子就成了驸马,还有从龙之功!“ 承平大长公主落下泪来,“皇嫂,承平无言以对!” 皇太后冷哼一声,正要吩咐进宫,皇帝已经被人用步辇抬了过来,陆偃扶着他下来,皇帝向皇太后行礼,“母后,您就这么回来了,都不跟儿子说一声,儿子好到城门外去迎您!” “好了,你赶紧起来吧,你这身体也是七病八灾的,这次经了这么大的事,哀家怎么能不回来?” 皇太后对陆偃道,“你好好服侍皇上,送他回殿里歇着去,让老四送哀家回宫。” 皇帝怎么可能会答应?坐着步辇,跟在皇太后的銮驾后面,回了庆寿宫。 没有人搭理承平大长公主,她看着缓缓闭上的大门,心中充满了哀怨,扶着侍女的手,上了马车。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看完之后,一定要给我投票票吗? 第641章 将计 襄王府里,庄氏听说王爷进宫请旨要休她,吓坏了,她只是向外递了个消息,王爷怎么就要休了她。 庄氏与大韩氏的关系一向不怎么近,但庄氏知道,韩进益乃是昭阳帝的伴读,若说这朝中,还有谁,最关心昭阳皇后,那就只有韩进益了。 她故意朝大韩氏递了这个消息,便是料到韩进益肯定要一探究竟,只要槛院进了外人,容氏的清白便保不住了。 且,如此以来,容氏的身份遭人怀疑,与昭阳皇后扯上了关系,襄王难道还敢保她? 若是襄王不敢保她,自然会想办法让她去死,容侧妃若是死了,这么多年,她心里头的这根刺,便可以拔了。 庄氏算计得很好,襄王作为皇太后最宠爱的儿子,皇帝唯一的一母同胞的弟弟,只要他不起兵谋反,没有人会拿他如何? 庄氏也料定,容侧妃肯定不会是昭阳皇后,但她要除掉容侧妃的话,也只有这个法子。 下毒也好,还是使别的手段也罢,哪怕容氏死了,襄王只会记得她美好的一面,越发难以把她忘记。 谁知,功亏一篑不说,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庄氏慌得手忙脚乱,计嬷嬷在一旁道,“王妃,事已至此,不如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算了!” 庄氏道,“如何一不做二不休?” 计嬷嬷道,“王妃不光是要容氏的命,要让她死活都不能翻身。之前,有王爷在一旁护着,今日王爷迎皇太后去了,这是再好不过的机会了……” 说着,计嬷嬷就凑到了庄氏的耳边,一言一语地说了,庄氏听了,心头大喜,“你说得对,我还有恪儿,还有灵愫,谅他也不敢把我如何!” 而且,那时候,容氏已经成了一块破布了,难不成王爷还会将她一个被人玷污了的女子放在心上? 只怕王爷比任何人都想要她的命吧! 槛院之中,容氏已经知道向外面递消息的人是庄氏,她不由得摇摇头,“我是做梦都没有想到,皇帝和皇后,竟然会给老四指这么一桩婚事。” 容嬷嬷道,“当年,王爷若是不肯,皇上和皇后也拿王爷没有办法,王爷那时候是自暴自弃,如今后悔也迟了。” “如此一来,萧璴肯定不会善罢甘休,花楹,给我装扮吧,我要进宫一趟。“ “娘娘,这个时候进宫?合适吗?”容嬷嬷不由得很是担心,若是被瞧出来了,那还有命吗? “这么多年了,谁还会记得我?”容氏朝着皇宫的方向笑了一下,“况且今日,你觉得他还有那个能耐了吗?这一次韩进益帮了我们大忙,京城的防卫以前掌控在韩进益的手里,如今全部都到了阿偃的手中,我又有什么好怕的呢?” 韩进益谋反,牵连了一百多人,全部下狱,等待三司会审,或许很多人都未必等得到了。 云台大营的指挥使换成了谢元柏,京卫营的指挥使换成了郭登,禁军统领换成了裴济。 容氏慢条斯理地换着衣服,坐在镜子前,任由花楹为她梳妆。 一切都稳妥之后,容氏走出了槛院,站在外面,如水的月色洒在她的身上,她往天际的方向看了看,漫天的繁星在夜空中闪烁,她找了好久,才找到了曾经和昭阳帝约定过的那颗星星。 “若将来,有一日,我比你先去,你不要慌张,看这边,这颗最亮的星星就是我,我在天上看着你和我们的孩子,会保佑你们逢凶化吉!” 想到这里,容氏笑了笑,走下了台阶。 马车在后角门等着,她上了马车,车夫驾着车,慢慢地离开。 荣福堂里,庄氏听说容氏坐马车离开了,她激动不已,在屋里转来转去,“真是太好了,简直是天助我也!” 此时,庄氏已经不关心容氏是不是昭阳皇后了,她离开了槛院,要去宫里,这是好事啊,月黑风高,若是在路上出什么事,简直是太好了。 “吁!” 马车还没有停下来,一群黑衣人便冲了上来,容氏坐在马车里,紧紧地握住了身下的垫子,心里明镜儿一样。 原本貌不惊人的车夫腾空而起,手中的马鞭如同游龙一般,将马车护得滴水不露。 两边各有暗卫冲出来,一共二十多个黑衣人,留了一两个,其余的,全部都被当街斩杀。 车夫道,“娘娘,不能再往前走了!” 容氏坐在车上,“报案吧!” 卢琦龄没有锦衣卫来得快,由曲承裕领着人护送,一干人将容氏又送回了槛院。 萧恂和谢知微匆匆赶了过来,在门口迎接容氏,她穿了一身米白色的披风,戴着兜帽遮住了半边脸,谢知微扶着她进了槛院的明间。 待容氏在榻上坐下,谢知微忙扣住容氏的手腕为她把脉,“没事,我没有什么事。” 谢知微为她把完脉之后,这才松了一口气,萧恂正好进来了,她朝萧恂点点头,萧恂也放下心来。 “娘,这半夜三更的,您出门做什么?您要去哪里,让儿子护送您去不好吗?”萧恂握住了容氏的手,容氏笑了一下,摸了摸他的头,“我没事,今日这样,应是你父皇在天上保佑我。” 她说完,便在榻上躺了下来,谢知微见此,心生一计,对容嬷嬷道,“嬷嬷,母亲受了惊吓,今晚上殿下和我就在这里侍疾吧!” “殿下,曲百户和卢大人想必要进宫面圣,殿下还是去和两位说一说,母亲今晚受了惊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听到了什么风声,竟如此迫不及待地要母亲的命。” 门外,曲承裕和卢琦龄听到这话,均是心头一惊,忙拱手道,“宸王殿下的话,下官等记住了,皇上跟前,我等当如实禀报。” “那就劳烦二位了!”萧恂站在台阶上,背着手,看着二人出了后角门,守门的婆子便将门关了。 萧恂深吸一口气,不一会儿,一道黑影如幽灵一般落在了萧恂跟前,他低声道,“殿下,属下已经打探清楚了,袭击王妃的乃是一群地痞流氓,为首的乃是庄家的人,说是拿了钱,要对娘娘……行玷污之事!”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642章 很乖 萧恂怒火冲天,眼中一片血色,他紧紧地握住拳头,却再也无法克制心头的怒气。 他的母亲曾经母仪天下,他的母亲是卢家精心教养的嫡长女,曾经的卢家与今日的谢家清贵比肩,竟然有人要用这种手段待他的母亲。 他的母亲这一生忍辱负重,已经卑微到了这一步,依然有人不肯放过她! 杀人不过头点地,他难以想象,若他没有派暗卫保护母亲,今夜会发生什么? 父皇在天上看到,会不会怨怪他,没有好好保护母亲? 萧恂一步跨了出去,他提着一柄剑走得飞快,一路朝荣福堂而去。 庄氏正在屋里转来转去地等消息,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嘈杂声,她还没有来得及问,便听到了一道凄厉的惨叫声。 “发生什么事了?” 庄氏连忙朝后退,计嬷嬷吓得脸色惨白,扶着王妃跌坐在地上,看着萧恂凶神恶煞地冲了进来,他的箭尖之上还淌着鲜血。 “是不是你?”萧恂的箭尖指着庄氏,他的眼里一片赤红,“你算个什么东西,与我母亲住在一个屋檐下,是你庄家十辈子修来的福气,你还敢嫉妒我母亲,算计于她?” 萧恪抱着他的嘟嘟听到动静赶了过来,站在门口,他怯怯地喊了一声,“大哥,发生什么事了?” 萧恂扭过头去,朝他喊道,“滚,没你的事!” 萧恪将狗儿递给了一个吓得两股战战的丫鬟,小心翼翼地朝萧恂走了过来,看着地上的庄氏,问道,“母亲,您又做了什么?” “没,没有,和,和王妃无关!”计嬷嬷吓得不敢看萧恂,闭着眼睛喃喃自语。 “说,是不是你?你若是承认了,本王留你一条命,你若是还敢欺骗,本王手中的剑可不会饶命!” 萧恂诱导着,庄氏也不是傻子,她脸上的血色褪尽,坐在地上,拼命地朝后挪动着屁股,拼命地摇头,“我没有想这样,是,是,是计嬷嬷,她,她……” 萧恂不待她说完,一剑刺向计嬷嬷的脖子,她颈间的大动脉被割断,血喷了三尺高,庄氏像是被洗了个热澡,热意带着血腥味如催命的魂使令她惊恐不已,尖叫一声,眼前一黑,晕死过去了。 萧恪扑了过去,抱住庄氏,将脖子迎向了萧恂,“大哥,母债子偿,你要杀,就杀了我吧!” “你当本王不敢杀你?”萧恂嗤笑一声,“这些年,本王看在父王的份上,不与你们这些蠢货计较,你们便以为本王的人好动,今天动动这个,明天动动那个,本王告诉你们,从今往后,本王的人要是少了一根毫毛,本王就要你们的命!” 院子里,挤满了人,几个侧妃和孩子都聚集在院子里,浓郁的血腥味飘散出去,看到萧恂看过来,众人都纷纷往后退。 “阿恂!” 谢知微提着裙子冲过了院子,跑了进来,萧恂心头一动,他提剑就朝庄氏的胸口刺去,谢知微见此,一声痛呼,“阿恂,我的脚……” 透过窗口,萧恂没有看到谢知微了,他顿时一阵慌张,什么都顾不上,丢了剑就朝外冲去,见谢知微趴在地上,抬头朝他看过来,伸出手,“阿恂,我的脚崴了。” 萧恂的身上没有溅血,他是个熟练的杀手,自然不会让对方肮脏的血沾染了他的衣服。 萧恂忙过去把谢知微抱起来,谢知微搂住了他的脖子,也不顾还有人在场,脸朝他的侧脸贴了贴,“阿恂,让王爷给我们一个交代,好不好?” 她紧紧地搂着萧恂,低声道,“我不想有人对你的评价不好,不想别人说你弑母屠弟,我不想你活在世人的误解里,阿恂,我想你这一生都开开心心,能够永远向着太阳奔跑。” 萧恂忍不住收紧了双臂,他闭了闭眼睛,“好!” 萧恂抱着谢知微,朝外走去,围观的人群如摩西分海一般,为他让出一条道来,他看也不看众人,抱着他的小娇娇,只觉得那么温暖,出门的时候,他低头在谢知微的唇上吻了一下,“我都听你的!” “嗯,阿恂很乖!”谢知微心疼不已,她如何不懂萧恂的心? 他的母亲啊,曾经是这大雍最尊贵的女人,被丈夫捧在手心里,为了她,昭阳帝废六宫,万千宠爱只集于她一身,哪怕婚后多年无子,昭阳帝也不曾动摇分毫。 可就是这么一个女人,从云端跌入尘埃,十六年青灯古佛,活在被世人遗忘的角落里,却还要受人嫉妒,用如此肮脏的手段摧毁。 身为人子,萧恂如何不气怒? 谢知微也是气得浑身发抖,但今日,若让萧恂动手了,这满院子里,站着的人,会如何在外面说? 昭阳皇后的身份暂时不能对外公布,世人更多的还是只对弑母屠弟的奇闻感兴趣。 前世,萧恂弑父屠弟,恐怕是误杀,那时候的他,心里会有多痛苦? 他想杀的人一定是庄氏,而襄王一定也不想他背负这样的名声,最后和萧恪拦他的时候,被误杀了。 谢知微靠在萧恂的怀里,她听着萧恂胸口擂鼓一般的声音,只觉得特别安心,她终于又阻止了一桩憾事。 “七星蛊毒容易被七叶香引发,我一会儿帮你用药控制,你进宫的时间不要超过一个时辰,要不然,会七窍流血,会伤及性命,我会在宫门口等你,你出来后,我会帮你用针,控制蛊毒,这个过程会很凶险,我很担心。” “别怕,不会有事的。”萧恂的眼睛,比他头顶的繁星还要明亮,他低头在谢知微的额头上印下一个吻,“不过是让皇帝看看我的脚底板有没有七星,花费不了多少时间,况有大哥在宫里为我周旋,我一直服用你配的药,我如今能够明显感受到,蛊毒的活性不是很大了。” 谢知微也知道自己是关心则乱,但她依然还是很难不紧张,她侧身抱住了萧恂的脖子,“你一定要好好的!” 五更天,宫门终于打开了,曲承裕和卢琦龄在宫门口等了小半宿,终于被传召进宫。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643章 蛊毒 皇帝的身体不好,今日的大朝会取消了,他坐在东暖阁里,朝阳透过窗纸照进来,他的脸色在光线里,显得格外苍白。 药端上来了,皇帝看到黑乎乎的液体,脾气有些不好,问道,“这药是谁开的?” “回皇上的话,是王太医开的!” 皇帝猛地一抬手臂,药碗被打翻,泼了跪在地上的太监一头一脸,那太监直挺挺地跪着,气儿都不敢出一下。 陆偃站起来了,一挥手,让那小太监出去,那小太监如蒙大赦,出去后,跪在庭院里朝陆偃磕了三个头。 地上很快被擦干净了,陆偃端来一盏药茶,“臣一会儿让人接端宪郡主进来,为皇上请个平安脉,要是哪里不舒服了,让端宪郡主为皇上用针。” 皇帝重新歪到了靠枕上,陆偃阴柔的声音带着安抚人紧张神经的魔力,“皇上,锦衣卫指挥使罗纲和府尹卢琦龄求见。” “为什么事?” 皇帝英雄迟暮,气短心虚,脾气便非常不好。 陆偃笑了一下,“皇上,昨夜襄王侧妃容氏连夜准备进宫,马车还没有驶出横街,便遭到了歹徒袭击,经查,乃是襄王妃庄氏买凶,欲毁掉容氏。” 皇帝吃了一惊,此时,他也顾不上自己的情绪了,心知这件事若是处置不好,襄王只怕不会善罢甘休。 “阿偃,送庄氏上路吧,这件事宜小不宜大,一个处置不好,乃是皇家丑闻!” 陆偃忙道,“是,臣这就差人去办!” 他转过身,在外面,朝天空中打了个手势,很快,一道黑影如同幽灵一样闪过,他朝跪在外面的三人看了一眼,道,“皇上有旨,宣!” 襄王昨夜没有出宫,歇在皇太后的宫里,一大早听到了这件事,早膳都没用,就让人把他抬了过来。 三人在宫里还没有跪下,外面就有小太监从门槛外翻了进来,跪在地上,“皇上,宸王殿下进宫了,跪在大庆门外求见!” 皇帝有些心虚地朝襄王看了一眼,“他来凑什么热闹?” “宸王殿下没有穿鞋袜,赤着一双脚,跪在地上,脚底板朝天,引了不少人围观,皇太后已经知道了,着人去把宸王殿下请进宫,宸王殿下执意不肯。” 襄王哭了起来,“我的阿恂啊,我的儿,这辈子哪里吃过这种苦头啊,都是这毒妇,害得他母子不能安身啊!” “还要我怎么做?我都答应我儿去镇守边关了,还是不放过我儿,这是要把我往死里逼啊!” 襄王哭着,打起了嗝儿,一个嗝儿没有打过来,气阻了,他连忙拉长了脖子,可是没有用,眼睛一闭,喊了一声“皇兄……”肥胖的身子朝外倒去。 皇帝吓得快晕了,大声喊道,“太医呢?太医!都死哪里去了?” 太医过来还要点时间,这会儿,陆偃也被吓着了,连忙过来,提起襄王,猛地抖了抖,帮襄王把一口气顺过来了,他长吁一口气,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 “皇兄,臣弟差点就见不到皇兄了,母后啊,您在哪里?您还不快给儿子撑腰啊,儿子不要这毒妇,儿子打一辈子光棍也不要这毒妇。” 皇帝摆摆手,“都退下,让宸王殿下回去,把襄王送回去。” “是!” 谢知微的马车就停在不远处,她看到跪在大庆门前的萧恂,心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她到底不敢让萧恂冒风险,也害怕萧恂进宫后出不来,若是有个万一,可该怎么办才好,便不得不想了这么个法子,让他赤脚跪在地上,脚底板朝天,所有人都能看到,他并非脚踏七星。 米团公公一路小跑着出来,站在大庆门前道,“皇上口谕,宸王殿下镇守边疆,御敌有功,乃朝廷栋梁之才,为褒奖功臣,着工部在燕云十六州择地兴建宸王府,宸王爵位世袭罔替。” 谢知微忙下车,与萧恂一起谢恩,她扶着萧恂起身,让丫鬟送来了鞋袜,萧恂摆摆手,他慢慢地走过沾满了露珠的青石大街,上了马车。 一上车,萧恂便“噗”地一口血吐出来,谢知微忙将他平躺放好,剥开了他的上衣,双手如穿花蝴蝶一般,在周身大穴上扎下了针。 “感觉好点了吗?” 谢知微含着眼泪问道。 萧恂点点头,“我无碍,你大胆用针,不要怕。” 他的手轻轻地拨弄了一下谢知微的脚踝,“湄湄,你及笄前我体内的蛊毒能不能拔掉?” “当然可以。”谢知微想到什么,脸蛋儿一红。 萧恂看的稀罕极了,他唇瓣上还沾着一点儿血,看上去就像个吸人精魄的妖精,谢知微用帕子轻轻地为他沾去血迹,端起早就准备好的药,用勺子亲自为他喂药。 萧恂很是享受,一小口一小口地轻抿,比千金小姐都还要秀气。 玄桃在一盘看得有些无语,别过了脸,她家姑娘什么时候服侍过人? 一碗药下了肚子,谢知微用帕子为他沾沾唇瓣,轻轻柔柔,如同有羽毛划过了萧恂的心田,他忍不住就握住了谢知微的手。 一不小心,差点碰到了针,吓得谢知微脸都白了,没好气地道,“你安安静静地躺一会儿,再过一盏茶的功夫,我就能帮你把针拔了。” 荣福堂里,再也回不到以往了,正堂的地上,还躺着一具死尸,计嬷嬷的头颅歪向一边,血凝固在上面,她的身体,如同一具干尸,地上的血流了一地,呈现出干涸的黑红色,血腥味弥漫,若同地狱。 庄氏披头散发,傻了一般,不一会儿,她心头一跳,忙朝窗外看去,什么都没有,她正要喊人,突然,脖子上一紧,她慌乱中忙用手去抓,整个人却已经悬空,她被吊了起来,三尺白绫将她悬在了屋梁上。 “啊!王妃上吊了!” 一大早,端着水盆进来的丫鬟,还没有来得及看地上,只看到屋梁上挂着一个人,她手里的盆摔在地上,水洒了一地。 整个王府都惊动了,三个侧妃冲到了庭院里,看到悬在梁上的庄氏,各自心中,心情复杂。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644章 自尽 一场风波,以襄王妃庄氏畏罪自尽而告终。 谢知微进宫为皇帝诊脉,用针,开了药方后,便出宫入府办丧事。 人死如灯灭,一切曾经的过错与罪恶,都烟消云散,王府里所有的灯笼都蒙上了白,神杆上挑起了魂幡。 庄氏装敛之后,并没有在银安殿停灵,而是在银安殿前面的西穿堂里搭了台子放棺材,三个侧妃和孝子孝女们跪在地上,随着举丧的乐音,不时地嚎上两句。 萧灵愫的脸木木的,她心里似乎无感,表现在脸上,令人看不出她到底有没有悲伤? 萧恪将他的嘟嘟揣在怀里,双手撑着地面,不管是谁来了,他也懒得抬起头来和人说句话。 襄王爷穿了一身孝服,被人扶着坐在银安殿的正位上,任谁来吊唁,都要过来和他行个大礼。 谢元柏升任云台大营指挥使,原本云台大营跟着韩进益造反,总旗以上所有的将领全部斩首,灭九族,如今他手底下的兵所剩无几,要奉命将这些兵全部带往西疆战场,一早便离京了。 谢眺换了一身素服过来吊唁,襄王总算从他的宝座上下来了,与谢眺一见面,便握住了谢眺的手,“谢大人,人生几大悲壮之事,本王是一件不落地遇到了,年少丧父,中年丧妻……” 谢眺生怕他口中无状,说出“晚年丧子”的话来,忙止住了他的话头,“王爷,有句话叫否极泰来,人遇到了什么事,都要往好的方面去想。王爷如今虽然没了王妃,好在几个孩子都长大了,将来都能独当一面,王爷只需安享晚年就是了。” “说的也是,谢大人,说起来,本王还要感谢谢大人养了个好孙女,本王有个好儿媳妇,要不然,王府里这么大的事,没有个人主持家务,本王只怕要哭了。” 从谢知微从宫里回来的那一日起,王府的对牌便送到了谢知微的手里,她当即便见过了王府的几位管事,将各自的职能都理顺后,王府的秩序便井然有序,一切事有条不紊。 这些人原先是在庄氏手里做事,分工不明,彼此之间争斗不休,庄氏身份亏欠,不服众,做起事来,彼此推诿,很不像个样子。 但谢知微只听了各自的分工后,做了些调整,又定了几个规矩,几个管事就觉得差事顺畅多了。 谢知微虽年轻,但身份摆着,宸王殿下是不用说了,谁都知道,王爷把这小王妃当做命根子一样,老王爷更是凡事都说问郡主,郡主威严早就立起来了,她一声令下,没人敢不服。 谢眺素来知道自己这孙女儿的本事,笑了笑,也不谦虚,“王爷,下官养的好孙女儿,可是白白送给了宸王殿下啊!” 襄王爷得意之下,忘了自己家还在办丧事,不由得笑起来,突然发现不对,又装模作样呜呜呜地哭了几声。 女眷这边来的是袁氏,她心里高兴极了,可是面儿上还是拉着武安侯夫人,抹着眼泪,“我这女儿的命肯可真是苦,过了王府的大门,还没有来得及孝顺婆婆呢,这婆婆就撒手人寰,唉,以后这么大一个王府,都要我女儿来张罗,我只要一想啊,这心里就一阵阵地疼。” 武安侯夫人有事来的,哪里听得进去袁氏这些虚情假意的话,她一面应声,一面四处看,恨不得拉个丫鬟问一声“郡主呢?” 好在,谢知微听说母亲来了,忙把几桩事安排下去,便匆匆地赶了过来,看到母亲忙要行礼,袁氏一把拉住了她,这会儿眼泪是真的流出来,“湄湄,你都瘦了好多了!” 谢知微眼圈儿一红,差点被她母亲惹得哭了,“母亲,女儿哪里瘦了,女儿都长高了好多了。” 袁氏这有好久没有看到女儿了,来来回回把女儿打量了好一会儿,“这事儿还料理得来吗?要不要母亲留在这里帮帮你?” 哪有留下来帮人料理丧事的?谢知微可不想把王府的晦气带回娘家去,忙道,“这算不得什么,家里也离不开母亲,父亲去了渭州,若是母亲想跟着去,我可以跟阿恂说,让阿恂想办法,让母亲和弟弟随军,去京兆府那边定居。” 未来几年,京中局势肯定会非常不好。她若是去了真定府,委实是放心不下母亲和弟弟。 袁氏一听,眼睛都亮了,“这能行吗?” “自然能行,不过这件事,我回头问问阿恂,祖父那边,也要看祖父有没有安排?” 说着,谢知微带了母亲到西穿堂这边,吊唁一番后,也没有用饭,就匆匆回去了。 武安侯夫人生怕袁氏拉着谢知微一直说话,看到她走了,心中高兴不已,吊唁后,快走两步,装作和谢知微偶遇的样子,道,“郡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谢知微准备回凝辉院休息一下,便领着她走到了王府的夹墙边上,“夫人请说!” 武安侯夫人叹了一口气,问道,“娘娘托了人出来说话,说如今恐怕只有郡主才肯伸一把援手了,皇太后回了京,却没有听到八皇子的消息,皇后娘娘担心极了。” 谢知微用同情的目光看着武安侯夫人,她心头一动,道,“夫人,八皇子殿下乃是皇太后的嫡亲孙子,既然皇上将八皇子殿下交给了皇太后,皇太后断无不管的道理。我听说,自古以来,都是同患难易,共富贵难。” “夫人,皇后娘娘与皇上乃结发夫妻,不管曾经皇后娘娘对皇上付出了多少,那都是皇后娘娘该做的,若说因此而图报,便是万万不该了。” 她朝武安侯夫人略微颔首,“夫人,我言尽于此。” 说完,谢知微转身离开,武安侯夫人看着她的背影,心头震惊万分,也醍醐灌顶,这么小的女孩子都懂得的道理,她那当了皇后,在宫中活了半辈子的小姑子,如何不懂? 正因为不懂,所以才会落得如今这般下场吧? 武安侯夫人从襄王府离开,回到侯府,还没有进门,太夫人身边的嬷嬷便上前来了,问道,“太夫人还等着夫人回话呢!”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看完了一定要记得给我投票票啊,就靠你们的票票活着了。 第645章 外室 武安侯府的正院里,太夫人正焦急地等着武安侯夫人。 进了正堂,武安侯夫人趔趔趄趄地走到了婆婆的跟前,先行礼,不等她起身,太夫人便着急地问道,“你去见了郡主了?她怎么说?” 武安侯夫人自然不会把谢知微的原话说给婆婆听,一来,她的女儿多亏了谢知微,如若不然,如今就在遥远的娄国了,二来,她女儿与谢知微本就是好姐妹,再者,她不赞成武安侯府掺和到皇室夺嫡之中去。 武安侯府一向要与谢家争锋,想象谢家那样成为数百年的世家,可是,没看到崔家和卢家吗?女儿嫁进了皇家,只会让家族垮得更快。 “媳妇是遇到了郡主,可是,郡主很忙,媳妇没来得及和郡主多说什么。这次八皇子并没有和皇太后一起回宫,想必小孩子总是长途跋涉不妥,皇太后将八皇子留在了五台山。” 太夫人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她想骂皇太后,到底不敢,闭了闭眼睛,忍着怒火道,“这个家,迟早要交到云辞手中,我还能活几天,这么挣扎,不就是想在死之前,能够让这个家族更上一层吗?你既然凡事都不上心,我还挣扎个什么劲儿啊?” 侯夫人起身跪在地上,没有说话,她不需要太夫人挣扎什么,曹家如今若是能够韬光养晦,那是再好不过了。 “往宫里递帖子,我要进宫去见皇后。” 等太夫人离开后,侯夫人从地上起身,她两腿发软,从正院出来,正好看到女儿曹云华过来了,她一把抓住女儿,“去跟你哥哥说,让你哥哥赶紧离京!” “母亲,出了什么事了吗?” 闵氏急得话都说不出来了,她左右看看,只有她的心腹嬷嬷跟着她,她忙对女儿道,“别问了,去跟你哥哥说,让他出京,他应该总有几个相知的,不管去投奔谁,让他出京去吧!” 闵氏其实很想说,若是可以投奔宸王那是最好不过的了,但到底投奔谁更加可靠,她还是想让儿子做选择。 曹云华眼见母亲脸色苍白,她不敢多问,忙朝外跑去,却被闵氏喊住了,叮嘱道,“跟他说,是我的意思,你把这个带给你哥哥!” 闵氏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荷包,里面有一两千两银票,递给云华,“让你哥哥今晚就连夜出城。” 曹云华也跟着慌了,她才到了哥哥的院子里,便看到曹云辞从外面回来。 看到妹妹来前院,曹云辞也很惊讶,“出什么事吗?” “哥,问你个事儿!” 曹云华拉着曹云辞到了屋里,左右都无人,她才将母亲给的荷包拿出来,递给哥哥,“母亲说让你连夜离开,离京,出城,哥,你去投奔谁呢?” 曹云华想了想,“大皇子殿下,大公主和三公主去了云南,哥哥,你会去云南吗?许良、楚易宁在西疆立了战功,哥哥,你会去西疆吗?” 曹云辞曾经很想去西疆,但家里不让他去,侯府的正房嫡子只有他一个,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将来没有继承爵位的。 母亲一直把爵位看得非常重要,毕竟是母亲安身立命的所在,将来妹妹出阁,他若是侯爷也能给妹妹撑腰。 “我走了,那你们呢?”曹云辞捏着荷包,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他知道,姑姑一直想让八皇子当太子。 曹云华摇摇头,“你不用管我们,我和母亲毕竟是女眷,哥,你走吧!” 曹云华推了曹云辞一把,“你若是不走,母亲会很不安,为了母亲,你也离京吧!” 曹云辞还想回后院去拜别母亲,曹云华却将他撵了出去,“若是侯府能够平平安安,你将来回来,母子或有相见之日,若是不能,哥,有你在外面,我和母亲心底还能存一丝念想,再难,也会有盼头。” 曹云辞背了一个包裹,跪在庭院里,朝着北面的方向拜了三拜,趁着城门还没有关闭,快马加鞭冲了出去。 麟德殿西边的偏殿原是一个梅坞,北面种了一大片腊梅,每到季节,阵阵飘香。 自从皇帝病了之后,他就再也没有来梅坞赏梅了,前两天,皇帝让将梅坞收拾出来,当了个书房,靠在榻上,一眼就能看到后面的梅园,虽没有挂花骨朵,但绿意盎然,让人赏心悦目。 陆偃站在梅坞的台阶了,太夫人也刚刚从宫里出去。” 陆偃微微朝后看了一眼,没有听到里头的动静,米团还要说,他抬手打了个手势,便抬脚往外走。 东厂里,通往诏狱的长长的地道两边,加大了守卫,墙壁上的昏黄的灯光照不亮脚下的路,米团提着一盏琉璃灯走在陆偃的左手前面,灯光照得他脚下一片白。 洪继忠已经没有了人形,蜷在墙角如同一条死狗,听到动静,他睁开眼睛,眼底一片慌乱,他的身上,已经再也找不到了昔日义武侯的半点尊荣与从容,慌得如同一只耗子。 他的隔壁,如今吊着韩进益,还没有过审,东厂便没有给韩进益上刑。 韩进益靠墙坐着,双手笼在袖子里,一派淡定,听到动静,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陆偃站在牢门前,修长的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了一把肮脏的,沾满了血迹的栅门,道,“国公爷,陈州门内大街上,南草厂巷里头有户程氏,膝下有个十二岁的少年,不知和国公爷是什么关系?“ 韩进益猛地抬头睁开了眼睛,他早知道东厂无孔不入,没想到,他如此谨慎依然被东厂找到了,“陆偃,你想做什么?” “十二岁,虽说年纪大了点,但不是不能进宫服侍皇上,且看国公爷如何交代了!” “那么多人,还不够吗?”韩进益的声音不自觉地就低了八度。 “本座当年进宫的时候,年纪比这孩子还要小,也差点一命呜呼。看在国公爷对本座这么多年关照的份上,本座会找个老成点的好手,为令郎操刀……”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646章 生路 韩进益一副石头心肠,此时也难免动摇,他闭着眼睛,绝望地问道,“若我交代,你能否放过他?” 陆偃哈哈哈大笑,“且看国公爷交代得彻底不彻底了!” 说完,陆偃转身扬长而去,袍摆在空中划过一道红色的光晕,笼罩下的却是一片黑暗。 次日一早,陆偃手中便拿到了一张名单,皇帝醒来,陆偃恭敬地将名单递给皇上,道,“皇上,武安侯府也参与了这场谋逆!” 一切都说得通了,韩进益没有儿子,他要这江山帝位做什么?可若是把武安侯府供出来,一切就都说得清楚了! “昨日,武安侯太夫人进宫,和皇后说了什么?” 皇帝的声音非常平静,但陆偃知其颇深,皇帝越是如此平静,越是说明,他非常气怒。 “皇后娘娘派人去打听八皇子殿下,看有没有跟着皇太后回来,皇后问了皇上的龙体……“ 皇帝怒不可遏,“她是盼着朕死,死了好让那个一岁的奶娃娃继位,她就成了摄政的皇太后了,武安侯府是外戚,将来少不得倚仗,这是她曹家想谋夺我萧家的江山。” 皇帝越说,语速越快,气急败坏之下,又咳嗽起来了。 小太监轻轻地拍着皇帝的后背,用力猛了一点,皇帝一挥臂,那小太监就被摔了出去。 小太监摔倒在地上,四脚朝天,吓得满脸苍白,陆偃忙过来,轻轻地抚着皇帝的后辈,朝那小太监打了个手势,小太监连忙爬了出去。 皇帝将韩进益交代出来的名单,一掌拍在了桌上,“传朕的旨意,皇后曹氏天命不佑,朋扇朝堂,焉得敬承宗庙,母仪天下,着废为……“ 陆偃忍不住喊了一声,“皇上,臣想为皇后娘娘求个情,看在大公主和八皇子的份上,求皇上网开一面,投鼠忌器,为大公主和八皇子留一丝情面。” 皇帝叹了一口气,眼中渗了几滴泪,“阿偃,朕何尝愿意如此?皇后逼朕太甚,朕还没有死呢,她如此汲汲营营,是欲将朕至于何地?” 皇帝摆摆手,“罢了,罢了,你这一生,从不曾为任何人求情,朕就准了你这一次吧,着降皇后位为静妃,囚居庆宁宫。” 囚居冷宫,无论是嫔妃还是庶人,已经没有区别了。 陆偃拟定圣旨后,用了印,交由皇帝看,皇帝摆摆手,“不必看了,派人去宣旨吧!” 陆偃正要转身而去,皇帝将那张名单递给陆偃,“乱臣贼子,一个都不能放过,抄家,入狱,着三司尽快审定。” “臣遵旨!” 陆偃从梅坞出来,他转身朝梅坞看了一眼,听到小太监一声惊呼,陆偃忙进去,见皇帝突然七窍流血,他也吓了一跳,忙命传太医。 王世普等人匆匆赶来,把脉之后,对陆偃道,“陆大人,恐怕还是要请郡主来看看!” 陆偃朝李宝桢打了个手势,李宝桢连忙出宫去请谢知微来。 谢知微给皇帝用过针后,与陆偃走到了一边,站在一株谢了红的玉兰花树下,谢知微道,“大哥哥,原先我还说皇上可能有个三五年,如今看这情形,若是不醒过来,还能撑个两三年,若是每次都这么气怒攻心,大罗金仙都保不住了。” 陆偃见谢知微蹙起的眉头,轻笑了一声,“那就顺其自然吧!你在宫里,我出去一趟,凡有事,让李宝桢看着点,等明日天亮了,我再让人送你出宫。” 襄王府还在办丧事呢,来来往往的人不少,陆偃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领着一干东厂番子和锦衣卫从大街上经过,引得众人驻足瞩目,人人都是心头一紧,不知道如今又轮到谁了? 武安侯府,太夫人从宫里刚刚回来,进了正堂,还没有来得及更衣梳洗,便听到外面传来一阵骚动,她不由得怒道,“发生了什么事,这么吵?” 慌乱的声音从门外冲了进来,“太夫人,东厂和锦衣卫来了将咱们府上围了,说是,说是,要抄家!” “啊?”太夫人只觉得自己产生了幻觉,怎么可能,这里是皇后的娘家,无论抄家抄到谁的头上,都抄不到武安侯府的头上。 “胡说!你竟然敢口出妖言,来人啊,给我拖下去,杖毙!” 那小丫鬟见此,猛地跳起来了,就往外跑,还没有跑出院子,曲承裕过来了,让人拦住了院子,“来人啊,把太夫人请到前面去!” 太夫人被人拉拉扯扯,她一路挣扎,看到各处的院子里被拉扯出来的女眷,一颗心渐渐地沉到了谷底,这一刻,她不得不认清现实,武安侯府真的要倒了。 陆偃站在大厅门口,面朝北面,武安侯府的人从大厅里跪到了庭院里,阖府数百口人,听着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与叛贼勾结,忤逆谋反,虢夺爵位,移送有司,着三司会审后按律定罪!钦此!” 太夫人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倒是侯夫人,她淡淡地朝太夫人瞥了一眼,见丈夫跪着呆若木鸡,她喊道,“民妇等领旨谢恩!” 谢恩声惊醒了武安侯,他双手举过头顶,接过了圣旨,“草民等领旨谢恩!” 曹云华呆呆地朝陆偃看去,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会有今日,这就是他不肯领自己情的缘故吗? 她已经说服自己放弃了,可是,却又让她在今天这样的日子里与他会面,曾经,她以为自己是武安侯嫡女,没有哪一点配不上他,可今日,她才明白,若换成她是他,他也会瞧不起自己的吧? 武安侯府,自诩百年世家,家中出了皇后,巍巍赫赫百年,可是,安身立命的到底是什么? 曹云华扶着母亲起身,闵氏转过身去,看了神堂一眼。 侯府的人都有太监或是东厂番子上前来推推搡搡地走,唯有她和云华,驻足,却无人催促。 待大厅里的人都走光了,陆偃这才上前,他的目光淡淡地扫过云华的脸,转而对闵氏道,“夫人,郡主向本座求情,希望能够放夫人和大姑娘一条生路,本座安排人这就送夫人和大姑娘出城,今生今世,不必再回京。”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647章 退婚 闵氏惊呆了,她不敢置信,武安侯府乃是谋逆之罪,她和云华若是就这样放走了,陆偃能扛得下来吗? “武安侯府犯下的是谋逆之罪,但此事,乃是二房和三房与韩进益相谋,侯爷其实并不知情。凡事应当酌情处理,侯爷死罪可免,活罪难逃,这也是侯爷未能约束好兄弟而不得不付出的代价。” 云华道,“就我和母亲出城,陆大人,我祖母年事……” 闵氏猛地拉了云华一把,跪下来,朝陆偃磕头,“民妇和女儿谢陆大人,谢过郡主!” 武安侯府的后角门处,陆偃将一个包裹递给了闵氏,将二人送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青幄小车,赶车的是一名跛了一条腿的老太监,他跪在地上给陆偃磕了三个头,便驾着车从永泰门外出了城,一路往北去了。 老太监在宫里一辈子,陆偃特许他出宫,他无处安身立命,陆偃便给了他这个机会。 诏狱里,满满地都是人,武安侯太夫人还在声嘶力竭地喊着,“我女儿是皇后,老身要见老身的女儿!” 一个东厂番子被吵得头都疼了,过来,用刀拍了拍牢门,“安静点儿,哪里还有皇后?皇后早就被废了,人都待在这儿了,没把脑子带过来?” 太夫人一屁股坐在地上,浑身的精气神都散了,她嘴一歪,眼一斜,朝一旁倒去,旁边的人一躲,她的脑袋重重地磕在地上,不一会儿便听到一个声音喊道,“啊,死人了!” 太夫人没有熬过当晚。 次日,谢知微从宫里出来,在西华门前上了车,马车飞快地从御街穿过,迎面看到一辆丧车,一问,才知道武安侯太夫人已经死了,皇上特地下了恩旨,允许在武安侯府办丧事,东厂几个番子,将人给送回去,大约也准备一口薄棺入殓,随便下葬算了。 回到府上,今日是襄王妃死后第五天,引灵下葬的日子,她一面往里走,一面吩咐玄桃,“送一万两银子到武安侯府,再把咱们府上的人安排几个过去,给武安侯太夫人办一个稍微体面一点的丧事。” 云华姐姐已经离京,她最是孝顺,谢知微不想云华知道消息后自责不安。 东厂番子的确准备随便买一辆薄棺,将武安侯太夫人往里头一扔,抬到外面,随便找个地方埋了算了。 谢知微送了银子过来,又安排了人过来帮忙,他们便不敢了,谁不想在郡主跟前露个脸?谁都知道,讨好了郡主,比讨好督主更加重要呢,一个个干起活来,便格外卖力。 皇后虽然被废了,但依然是静妃,无论如何,武安侯太夫人都是大公主和八皇子的外祖母,武安侯府被夺爵位,来吊唁的人依然不少。 等到了襄王妃起灵的时候,庄家的老太太突然一身孝哭了进来,她跪在襄王妃的棺材前嚎啕大哭,“我的儿啊,你怎么就这么走了啊?是谁害了你,你跟娘说啊,你养了两个儿,还没有完成任务啊,你怎么就忍心这么走?” “儿啊,你求我要把芝姐儿许给恪哥儿,我答应过了,你这么一走,将来谁为他们操心啊?” 萧恪这会儿抬起头来,朝他的外祖母看了一眼,腾地起身,走到了谢知微跟前,喊了一声,“大嫂!” 谢知微不太喜欢这个小叔子,她不知道前世发生了什么,正是因为这个小叔子,萧恂才会背上了屠弟的名声。 但,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自然不能无视,朝他点点头,萧恪道,“大嫂,请为我退婚,我不想娶庄氏为侧妃。” 谢知微气笑了,她只是他的大嫂,不是他的娘,且这婚事,是王妃生前定下的,眼下,王妃尸骨未寒,她要是叫嚣着要给萧恪退婚,世人会怎么说? 庄老太太一听这话,更加嚎啕出声,“我的儿啊,你到底是怎么死的?你死得可真冤啊!儿媳妇才进门,你就撒手西去,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告诉娘啊!” 这话说得,好像是谢知微掐死了她的女儿! 袁氏听得怒火中烧,冲上前去就道,“老太太,您说话可得过过脑子,您这意思,王妃是遭了我女儿的毒手,您要是这么个意思,今日,我可要去告御状了!” “您这辈分是高,可再高也不能为老不尊,随随便便地把污水往我女儿身上泼!” 老太太也不搭理袁氏,只一味地哭道,“你活着,还有人看你的面儿上给我点好脸色,你死了,如今谁还把我放在眼里,是个人,是条狗就敢朝我狂吠,我的儿啊……“ “来人!” 谢知微一声厉喝,整个庭院里为之一静,所有人都看向她,谢知微指着庄老太太,“给我把这老太太扔出去!” 众人均是为之震惊,有人忍不住道,“这,这,这是襄王府的外祖母啊!” 襄王站出来,呵呵一笑,“本王也不怕人笑话,本王告诉你们,棺材里的是个毒妇,想害容侧妃,未果,本王要休妻,她羞恼不过,才会畏罪自杀!” 襄王指着庄老太太,“老太太,你自己养的是个什么东西,自己心里不清楚,跑来耍泼,闹事?” “要不是看在她为本王生了一儿一女的份上,本王还会把她停在家里停这么久?” 众人一阵唏嘘。 庄老太太的脸上的血色褪尽,不敢置信地看着襄王,襄王从来不把庄家看在眼里,这就算了,王妃死都死了,他竟然如此不给死人面子? 她不由得憎恨起女儿来,在襄王府十多年,生了两个孩子,竟然都没能笼络到襄王的心,她养这么个东西,有什么用? 老太太转身就往外走。 萧恪追了上去,将庄凤芝的庚帖往老太太怀里一塞,“外祖母,我不想娶表姐为侧妃,您把庚帖拿回去吧!” 老太太顿时怒不可遏,“世子,这是你母亲生前订下的婚事,你说退就退,你母亲还在那里头躺着呢。” 萧恪倔强地别过头,眼中泪水滚动,就是不屈服。 眼看吉时已到,若是再不起灵的话,就要误了时辰了。 谢知微走过来,对萧恪道,“小叔,正妃还没有过门,退婚的事,等将来再议。” 老太太狠狠地瞪了谢知微一眼,萧恪没听懂谢知微的意思,老太太多精的人,听懂了,萧恪还可以等,等到二十岁都没有关系,可是庄凤芝等不起,她都十八岁了。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648章 冷宫 这也是老太太来的目的,要逼着襄王府热孝期间,将庄凤芝迎过门。 谁曾想,萧恪自己就不同意。 萧恪还要说话,萧灵愫过来拉了他一把,低声道,“你听大嫂的,不会有错。” 萧恪便不再说话了。 襄王妃的棺椁被送出了城,暂时安置在法门寺,等襄王百年之后,再与襄王一起安葬。 至于,到时候,襄王会不会让襄王妃与他同葬,那就是后话了。 襄王府的丧事告一段落。 武安侯府的丧事才刚刚开始,皇后被移到了皇宫东北角上,最偏远的庆宁宫,得到太夫人过世的消息,她再也支撑不住,精神崩溃了。 谢知微进宫为皇帝诊脉后,让小太监领着她来到了庆宁宫前,曾经的她在这座冷宫里住了整整十年。 比记忆中的冷宫要好一点,门前的草还没有长那么高,屋顶的瓦也没有那么破,门窗上的红漆依然还在,没有斑驳到破败的样子…… 宫里传来皇后声嘶力竭的喊声,“是不是你?卢容昭,是不是你在作祟,你死了都不肯放过我吗?” 谢知微驻足站了一会儿,正准备在宫人的带领下从东华门出去,突然,萧恂来了,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在她的耳边喊道,“湄湄!” 前世,那冰寒彻骨的感觉一下子烟消云散,谢知微转身就扑进了萧恂的怀里,她紧紧地搂住萧恂的肩,闭上眼睛,“阿恂!” 萧恂搂住谢知微,抬眼朝冷宫看去,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个梦里,谢知微的头上没有任何钗环,她穿着白色的单薄的衣衫,风雪从破败的门窗和漏天的屋顶里灌进来,她倚着柱子站着,眼睛已经阖上了,他伸出双手,搂住的只是已经香消玉损的她。 “湄湄,别怕,我在,我在你身边!”萧恂紧紧地搂住谢知微,在她的发上狂吻,“不要离开我,我们永远在一起!” 谢知微不知道萧恂为何如此慌乱,她的心反而慢慢地安定下来了,萧恂身上火热的温度传递到她的身上,她感觉不到寒冷。 七月的天气,热浪如流火一般侵袭。 谢知微的双手抚摸过萧恂的后颈,她的声音带着强大的安抚的力量,抚过萧恂的心,“阿恂,我只是来看看皇后娘娘,我没事,我正要回去呢!” 萧恂一把抱起了谢知微,他不悦地朝冷宫看了一眼,将谢知微的头按在了自己的怀里,朝宫外走去。 当夜,边关传来急信,北契蠢蠢欲动。 萧恂连夜出京,朝北边奔去。 谢知微躺在床上,身边没有了令她感到格外眷念的那个人,不由得心里空落落的,她的手一直放在萧恂曾经躺过的地方,床褥柔软得,好似那个人还在。 每天晚上,他们躺在床上,她紧紧依偎在他怀里,两人只是说说话。她还未及笄,萧恂对她从来都是发乎情,止乎礼,他们婚后聚少离多,可就是这短短时日,她已经习惯了萧恂的存在。 次日一大早,田嬷嬷来了,带来了袁氏的话,老太爷同意袁氏带着谢明溪前往京兆府,袁氏今日起开始准备,将东西全部收拾后,就准备挑个好日子启程。 谢知微并未感到惊讶,问道,“这么过去,拖家带口的,京兆府那边已经安排人前去了吗?” 田嬷嬷道,“之前老爷来信的时候说过了,老爷在那边安置了一个宅子,也不知道大小,太太只会带一部分人去,家里还要有人守着,那宅子若是小了,回头等去了,再安排人去买大一点的宅子。” 田嬷嬷道,“这两年,姑爷在西北那边,每每打仗都是赢的时候多,往年每年西凉和北契人都会进关抢掠,这两年,只有咱们抢别人的份,听说,不管是真定府还是京兆府,宅子都挺走俏的。太太在那边还有两个铺子,有可靠的人在管事,前日托了信过去,就不知道能不能这么快找到。” 谢知微这才知道,自己这个继母,怕是要早点过去,迫不及待,竟是都没有准备好,就打算启程了。 她想了想道,“嬷嬷回去跟母亲说,让母亲先缓一缓,等等我这边,我先收拾一番,回头跟母亲一块儿启程,将母亲送到京兆府后,我再去真定府。” 田嬷嬷一听这话,高兴坏了,“这敢情好,奴婢这就回去跟太太说。” 等田嬷嬷走了后,谢知微让百灵去打听一下,襄王爷在不在,她有事要与襄王爷商量。 百灵出去走了一遭回来,道,“王爷回来了,说在沈梦堂等郡主。” 谢知微便换了衣服过去,襄王爷坐在西窗前等谢知微,见她来,忙招呼,“郡主过来坐!” 谢知微给他行了礼,在下首坐了,恭敬地道,“父王,阿恂去了北地,原本是打算儿媳明年过去的,但今年,谁也没有想到,我父亲会去西疆,我母亲打算去京兆府长居,身为儿女,儿媳实在不放心母亲和弟弟这么上路,一路长途跋涉过去,想先护送母亲和弟弟去京兆府,再转到真定府去。” 谢知微是打算在京兆府陪母亲和弟弟过年,来年春天,她再去真定府。 谢知微很是担心,怕襄王不同意,她谨慎地道,“儿媳若是这么去,娘娘也要跟着绕远路,儿媳不知道娘娘肯不肯,先与父王商量一番,若是不妥当,还请父王责罚!” 她说着起身,襄王忙摆手,让她坐下,“你思虑得极对,我且问你,皇上的身体如何了?” 谢知微斟酌着道,“父王,若是可以,皇上须早立太子。” 襄王点点头,“你说得对,这种节骨眼上,你还是应当陪在阿恂身边,你母亲那里,我去说,我会派八百亲兵护送你们,一直到北边。” 谢知微感动不已,起身道,“父王,我们要是启程,大约要一个月后,这一个月,请允许儿媳为父王解毒吧!” 襄王极为犹豫,谢知微道,“父王,人这一生,重情重义固然重要,可是,总要为自己活两天吧?阿恂若没有您,难活到今日,父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阿恂该有多伤心!”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看完之后,请记得投票哦,爱你们! .... 第649章 挨打 襄王有些动容,萧恂不是他的儿子,是皇兄留下来的血脉,为了保护阿恂,他将自己的儿子们都养废了,他如此重视萧恂,为的也是让皇帝知道,他敢动萧恂试试看! 如今,阿恂媳妇能够如此孝顺他,这意外之喜令他觉得一切也都值了。 槛院之中,容侧妃听到襄王的话,很是诧异,但她心里却是跃跃欲试,也很高兴,“这么多年了,我关在这里,人不人,鬼不鬼,如今能够出去看看,我也很高兴。” 她说完,笑着对花楹道,“你也开始收拾行装,回头,你跟我一起去。” 谢知微回到了凝晖堂,让人请来了萧惟,短短时日,少年又长高了一截,谢知微看他的衣袖短得连手腕都露出来了,袍摆到了小腿,不由得摇摇头,“前日让针线上的给你做的衣服,你怎么不拿出来穿?准备再放短了穿吗?” 萧惟羞涩一笑,“嫂嫂,我今日不出门,才穿了这身旧衣,横竖还是新的。” 谢知微知道,他从小缺衣短食惯了,府里的仆从一年还有四季衣服,而萧惟说是仆从,没有待遇,说不是,又是仆从的身份。 谢知微想了想,道,“那也不能和从前一样了,你如今是在我跟前当差,你看看我身边的人,哪一个是这么不讲究了?我不是让她们给你多做几身衣服吗?难不成她们没有照办?” 萧惟忙道,“做了,她们给我量了尺寸后,做了七八身衣服呢。” “这就是了,眼看秋凉了,我让她们这个月赶一赶工,把秋冬两季的衣服先做两身出来。下个月天气稍微凉一点,我打算和我娘家的母亲弟弟一起去京兆府,然后从那里转真定府,娘娘估摸着也要跟着一块儿……” 眼看萧惟的脸色越来越不好了,谢知微笑着道,“这次,这件事就交给你了,你跟着杜桂和李椿他们学着点,不懂的事多问他们。” “嫂嫂的意思,我也跟着一起吗?”萧惟欣喜道。 “哦,你原来不打算跟着我一块儿去吗?我还想着,你大哥他常年在战场,我身边总不能没有个能应酬的人,难不成凡事都让总管出面?” 萧惟欢喜得快要跳起来了,“我当然要跟着嫂嫂去了,大哥不在家,府上的事,就由我去应酬好了!” 谢知微见此,很是高兴,“那行,那你去忙吧,和杜桂李椿商量着办,哦,对了,我们去京兆府的话,那边没有宅子,总不能让人去了京兆府,住客栈吧?” 谢知微想着,她在京兆府置办一个宅子,若是母亲那边有住的地儿,这宅子就留着,若是没有,就把这宅子送给母亲。 “是,虽说时间急了点,但若是现在就派人去办的话,应是来得及的。” “那你准备让谁去办?” “我让杜桂跑一趟,他是从宫里出来的,见过世面,知道什么样的宅子是好的,布置格局很重要,而且,他很会和人打交道,若是和人讨价还价,很少有人能占他便宜。” 谢知微听到这番话,很是高兴,“你能考虑到这点,就很好,以后就应该这样大胆地思考问题,不要怕出错,出错就是为了让人成长。” 萧惟起身聆听谢知微的教诲,他心头震动,少年低着头,眼底一片通红,却死死地忍住了泪意。 从凝晖堂出来,尽管萧惟身上的衣服依然很短,很不合身,但少年身上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点贵气来,随着他的脚步越来越从容,腰杆挺得更加直了,那贵气萦绕在他的身周,令王府的小厮下人们格外惊讶。 那个比仆从还不如的四少爷,似乎变了,但,哪儿变了,这些人却说不上来。 萧恒再看到萧惟,气不打一处来,他的眼光和那些下人们可不一样,他看得出来,今日的萧惟再也不是昔日的萧惟了。 顿时,萧恒心里格外酸,见萧惟是从凝辉院出来的,他不禁笑道,“萧惟,大哥不在家,你跑凝辉院倒是跑得勤,呵呵,嫂嫂和小叔子……” 萧恒话没有说完,萧惟已经一拳朝着他的脸轰了过来,萧惟的力气极大,萧恒下盘虽然稳,也朝后退了好几步,才稳住了脚步,他一摸鼻子,已是一滩血,鼻梁疼得他脑袋一抽一抽。 “萧惟,你居然敢动手打我?” “我为何不敢!” “好,很好,郡主下令不得斗殴,你敢打我,我倒要看看,今日郡主怎么说!” 萧惟双手握拳,心里后悔极了,他一时冲动,给嫂嫂惹麻烦了,可若是让他重新选择,他依然会选择揍萧恒一顿。 马侧妃听说儿子又挨打了,气不打一处来,领了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了凝晖堂。 谢知微得到通禀,换了一身衣服出来,进了正堂,在主位坐下,看也不看马氏一眼,命人去请余侧妃和钟侧妃二人。 二人来了,一并坐在椅子上,萧恒和萧惟站在地上,一个垂头丧气,一个满脸都是血,气愤不已。 “照理说,三位侧妃都是我的庶母婆婆,我原不该托大,坐在这主位,只是朝廷的法度不可废,就只好委屈三位侧妃了。 余氏笑道,“郡主这是说哪里话,郡主免了我等的礼,我等感激不尽呢。” 马氏怒不可遏,狠狠地瞪了余氏一眼,余氏挑衅一笑,没有把她放在眼里。 钟氏依然如糯米菩萨一般,讪讪一笑,不说话。 谢知微将三人的表现看在眼里,问马氏,“不知马侧妃找上门来,所为何事?” 马侧妃极为生气,指着萧惟道,“莫非郡主看不见,我儿被这个杂种打成了这样,昔日是谁说的,不许斗殴,我倒要看看,今日郡主怎么说?” “杂种?不知马侧妃说谁是杂种?” 谢知微朝怒不可遏的萧惟安抚地看了一眼,他两眼通红,双拳紧握,浑身都在发抖,但听到谢知微质问的话后,满腔的愤恨便化作委屈,几乎落下泪来。 “都是王爷的儿子,也都不是从王妃的肚子里爬出来的,谁也不比谁高贵,莫非,马侧妃以为,三少爷就比四少爷要尊贵些?”谢知微问道。 ------题外话------ 第一更! 第650章 中馈 萧惟看向谢知微的眼中满满都是感激。 谢知微朝萧惟点了点头,示意他稍安勿躁,萧惟低下头来,忍不住唇角弯起,心头被暖流淌过,只觉得天地都变得宽了起来。 马侧妃也终于知道,在谢知微这样天生高贵的人面前争名分是一件很没用的事,她索性不计较这些,只道,“郡主,你既然发话了,这府里不许斗殴,眼下我儿被萧惟这狗……人打了,郡主难道不为我儿主持公道吗?” 生怕谢知微不主持公道,马侧妃提醒道,“当初,我儿子受罚,郡主命人打了他十鞭,在床上躺了半年才起来!” 这一次,若是谢知微包庇,不将萧惟狠狠地抽一顿,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她要叫满京城的人都看看,谢知微是如何成日里包庇萧惟这个小叔子,看谢知微还要不要名声? 谢知微将马氏眼中的算计看得明明白白,不由得在心中为马氏的愚蠢点了一根蜡,她笑着问余氏,“余侧妃,这话我当日说过,今日,余侧妃以为,四叔是不是该罚?” 余侧妃心头一跳,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谢知微居然会问她这个,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自己想的那样? 余侧妃忙坐直了身子,问萧惟道,“老四,你说说看,你们兄弟俩为何要打起来?” 这府里的长辈们从未有人这样称呼过他,这是一种认可。 萧惟不由得肃颜恭敬起来,他敛眸道,“因三少爷说了不该说的话,羞辱了不该羞辱的人!” 余氏听明白了,这不该羞辱的人想必是谢知微,阖府,只有谢知微是对这孩子好。 她看向谢知微道,“郡主,妾身以为,这件事既然是三少爷错了,四少爷虽动手,但错不在他,不该罚!” 马侧妃蹦了起来,指着余氏道,“你说什么?你竟然敢偏袒他?既然说了不许斗殴,不管我儿子说了什么,他都不应动手,府里没有长辈吗?轮得到他动手?” 萧惟紧张地看向谢知微,若是马氏不依不饶,他希望嫂嫂能够公平处置,该罚他的还是要罚他。 谢知微却是淡然一笑,“府里是有长辈,不过,父王应是没有功夫管这些事,这府里的规矩既然是我说了算,动手,也是我让四叔动手的。我当日忘了说了,不许斗殴,但谁做错了事,错得太离谱了,可出手教训!” 谢知微挑眉看向萧恒,“三叔,你可敢当着这些人的面说说,你都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你若是敢说出来,我这就让四叔向你道歉,他如何打你,你也同样还手!” 萧恒怎么敢? 他低下头,看着地面,不吭声,马氏在一旁催他,不管如何推,催促,他的嘴就跟蚌壳一样,抿得紧紧的。 谢知微了然一笑,“马侧妃,我不是没有给三叔机会,你看,三叔还算是懂事的,知道是非对错,既然自己都知道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那对方出手,就是活该了!” 马氏怒不可遏,正要出言讥讽,便听到谢知微道,“我今日请大家来,还有一件事,一个月后,我将护送我母亲前往京兆府,之后,从京兆府转真定府。府里的事,这一个月,我将暂时交接给余侧妃,府中没有王妃,世子未成婚前,一应的事,将由余侧妃来负责。” 果然! 余氏喜不自禁,她激动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只看着谢知微,眼中泪光闪烁,也感激不尽。 她只是侧妃,不可能被扶正,但她若是掌了府上中馈,趁着这个机会,为女儿谋一桩好姻缘,这便足够了。 谢知微朝她点点头,昨日,襄王都没有问,她走了,府中的中馈谁管?看样子襄王是压根儿都不想管这府里的事了。 萧恪是世子,将来若是娶妻了,府中中馈交给世子妃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而马侧妃有儿子,不管她秉性如何,一个有儿子的侧妃,与世子肯定是有利益冲突的,谢知微绝不会选她,更何况,马侧妃不是什么好鸟。 而钟侧妃,性子懦弱,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如何服众? 谢知微起身朝余侧妃行了个晚辈礼,“以后,府中的中馈就请余侧妃多担待了!” “郡主太客气了,这,这都是郡主对妾身的信任!” 马侧妃愕然,事情怎么转到了这一步?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谢知微突然就说要离京了,她不是没想过谢知微会离京,但怎么也要到明年吧? 还有小半年时间,马侧妃还想着,如何使手段,让王爷把府中的中馈交给自己。 谢知微直接将中馈权交出去,王爷知道吗? “郡主,这襄王府的中馈,交给谁,还轮不到郡主做主吧?”马氏讥讽道,“这里毕竟不是宸王府!” 谢知微站在脚踏上,高高在上,看着马氏,“马侧妃不妨去跟王爷说说,若是王爷不答应,那这件事,我说了自然不算!” 余侧妃心里咯噔一下,敢情这事,是郡主自作主张啊,她还以为,郡主是通过王爷了的呢! 马氏也很震惊,她没想到谢知微胆子大到了这个地步,这府中的中馈,都不知会王爷,竟然就私相授受。 马氏狠狠地瞪了谢知微一眼,转身就朝门外走去,萧恒忙起身,跟在她的身后,他的鼻子算是白挨了一拳。 谢知微这才坐下,对余氏道,“余侧妃,这件事,我会跟父王说一声,但在此之前,我还是希望你能担起这个担子。” 余氏几个念头也想过来了,不管怎样,她先接手再说,得罪了王爷,他未必能记住三五天,可若是得罪了郡主,那就不划算了。 “郡主这是说哪里话,妾身为何不能担起这担子?便是郡主不说,妾身也应该主动多担待一些!” “王妃仙逝,家里的事多亏了余侧妃,这也是我会起心动念的缘故。世子还没有娶妻,大姑娘也还没有议亲,将来这些事都要余侧妃操心。我一向说,这天下少有像我母亲那样心胸宽广,博爱无私的人,她这些年待我如己出,疼爱我比疼爱我弟弟更多。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总是处出来的,侧妃一看就是有福之人,将来也必定会有厚报!” ------题外话------ 第二更! 第651章 送别 这话,余侧妃听明白了,郡主这些话是在敲打自己呢,一定要厚待萧灵愫和萧恪,将来才会有厚报。 谢知微说起她母亲的时候,余氏听着不对劲,就赶紧站起身来了,听完了,忙道,“郡主且放宽心,妾身只养了三姑娘一个,将来三姑娘总是要靠娘家兄弟的,世子是个好孩子,大姑娘也很乖巧,他们姐妹兄弟若能相互扶持,妾身比吃了仙丹还欢喜。” 萧灵愫站起身来,“嫂嫂,你去西疆北境,我也要跟着去。” 谢知微吃惊不已,抬头看向她,“你跟着去做什么?京中不好吗?再说了,你还在孝期,如何能跟着我一起跑?” “守孝在心,不在形容外表,我要跟着嫂嫂出京。嫂嫂这一路,跋山涉水一定会很枯燥无味,有我陪着嫂嫂,路上或可解乏。” 谢知微揉了揉头,只觉得很是头疼,“这件事,我说了不算,你得问问父王,看父王怎么说?” 打发了这些人,谢知微稍作休息,她歪在南窗的榻上,想着若是离开,京中的好友亲戚,肯定是要打个招呼的。 但如今,府中办了丧事,孝期未满,她既不可能在府中办宴请,也不可能去别人的府中。 正寻思着,二门上的婆子来了,领了崔家的人来,是二舅母卢氏身边的婆子,给谢知微行了礼,“郡主,老太太不日就要启程回博陵了,原本说要把郡主接到家里去住几天,谁知,接连出了这么多事,眼下府上又有了丧事,老太太等不及了,想和郡主聚一聚,就说想去法门寺住几天。“ 谢知微一听,几乎落下泪来,“我原本应当在外祖母跟前承欢膝下,好好孝顺她老人家,谁知,竟发生了这么多事。若是去法门寺,担心她老人家住不习惯,我在城外有个庄子,是母亲当年的陪嫁,我请外祖母和袁家的外祖母一起去庄子里住几天?” 如此一来,岂不是正好? 婆子回去跟崔老太太一说,老太太自是高兴不已,收拾一番,便于次日出了城,在城外与袁家的老太太集合,三家浩浩荡荡地朝庄子进发。 最高兴的莫过于谢明溪了,一路上窝在谢知微的怀里,终于没有人和他抢姐姐了,一路上问谢知微西疆北境的一些事。 谢知微在桌上画了堪舆图,为他讲西疆北境的风土人情,以及大雍与西凉和北契之间的要塞关隘。 “姐姐,你真厉害,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呢?” “自然是我从书上看来的啊,你若是想当一个大将军,肯定要好好读书,我现在才知道,殿下的书房里有那么多书呢,他都读过了。“ 谢明溪不由得生出无限向往,“姐姐,姐夫是不是又打了很多大胜仗?” “嗯,等我们去了西疆,你就可以常常听到你姐夫打胜仗的捷报了。” 三家人在谢知微的庄子里过了三天,谢知微与老太太几乎形影不离,令她感到非常开心的事,老太太的身体还很好,精神也很足,她不由得想到,今生今世,外祖母一定能比前世多活几年。 三日后,谢知微在城门口送别老太太,祖孙二人抱头痛哭,令身边的人也跟着纷纷落泪。 大海氏不由得担心,一面自己抹泪,一面抚着谢知微的后背,“好孩子,你快别哭了,你自己伤神不说,你外祖母也伤神,老太太年纪大了,可经不得这些。” 谢知微忙止住了泪,“外祖母,您一定要好好的,等将来,我要去博陵看望您!” 大海氏忙道,“是啊,老太太,您还没有看到微姐儿的孩子出生呢,您可一定要好好保重,等微姐儿啊将来给您添一个外重孙呢。” 老太太一听,高兴了,“抹了眼泪,是啊,我可得好好活着,将来看到我重外孙了才能死。” “呸呸呸,外祖母不许说这个字!”谢知微怕听到这两个字,“外祖母,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要好好休息,每日早晚多活动,不能叫外孙女儿担心。” “那是当然!” 老太太双手捧着谢知微的脸蛋儿,深深不舍,却不得不放手,转身上了车,竟是不忍再回头。 谢知微的眼泪再一次喷涌而出,她忍着哭声与眼泪,高高地举起手,挥动着。 谢明溪看到后心里难过极了,他忙跑过来,抱住了姐姐的腰,“姐姐,你别伤心了,等我当上了大将军,我就带你去博陵看望外祖母。” 谢知微被他逗乐了,破涕而笑,“好,姐姐等着呢!” 临近八月,从京兆府传来消息,杜桂在那边买了两栋宅子,中间就隔一条一尺宽的巷道,后院连在一起,位置也顶好,在小胡木巷。 小胡木巷位于城西北方向的立政坊,因巷口有两株胡木,高大葳蕤,每到夏日,如华盖般的树冠将大半条巷子遮挡得严严实实,清凉如秋,而得名。 回来报信的人说了,谢知微格外高兴,命人重重地赏了,那人笑着道,“杜桂管事说了,若是郡主中秋后启程,到京兆府快的话两旬,若从容些,要一个月的功夫,正好趁着这时候,杜管事请泥瓦匠把宅子修葺一番,门庭里也打扫打扫,就暂时不往返了。” “嗯,他思虑得极为周到,这就很好。”说着,谢知微便看向闻讯赶来的萧惟,“你看,你知人善用就很好,你要知道,你是家里的公子,凡事不要你亲力亲为,你若能做到善谋,会断,将来何事不成?” 萧惟忙起身聆听完,恭敬地行礼,“是,嫂嫂,我记住了。” 眼看中秋节将近,谢知微的行装收拾得差不多了,她抽了两天时间,亲手做了月饼,让杜沅给旧曹门街送去。 家里还在孝期,不方便和亲戚们来往,但陆偃是不一样的。 杜沅一来,看到公子也在收拾行装,不由得吃了一惊,但她再也不是当年刚入京,没有见过世面,不懂礼数,遇事后大惊小怪的人了,恭恭敬敬地将郡主安排送来的月饼奉上,道,“公子,郡主说,定了八月十八日启程,命奴婢过来跟公子说一声。” ------题外话------ 第三更! 第652章 离京 “嗯。”陆偃从红木雕花书案后抬起头来,他穿一身月白色折枝牡丹暗纹锦袍,放下手中的笔,看着米团将月饼装碟后端过来。 小太监端了水过来,跪在地上,水盆举过头顶,等他净手后,另一个小太监捧上了帕子。 陆偃擦过手,拈起一块月饼放到口中,轻轻一抿,入口即化,甜而不腻。 或许是吃过甜食,陆偃的心情很好,对杜沅道,“你回去跟郡主说一声,就说,我到时就不送她了,因长途路远,我让曲承裕领兵护送她。” 杜沅格外震惊,公子竟然让锦衣卫护送郡主离京,但这样一来,她和杜沚的压力就小了很多。 杜沅不由得高兴坏了,“多谢公子!” 她回来将这话说给谢知微听,谢知微并无半分惊讶,只让杜沅去告知萧惟,命他提前安排人打前站,路上在哪里歇息停脚,须提前安排好。 十八日一大早,谢知微的马车就从王府驶离,她在王府里只住了短短四个月,照理说,并不该有太多感情,但,这里是她和萧恂的家,于她而言,意义不一样些。 萧惟骑马跟在谢知微的马车边上,看到襄王府的大门打开,萧惟忙扭身看去,见襄王手里提着个鸟笼子,站在门口,他身后,萧恪和侧妃郡主等人都出来了,眼见是来送谢知微和容侧妃的。 萧惟犹豫着要不要下马,襄王爷已经朝他看过来了,朝他招招手,“阿惟,你来,为父有话要跟你说!” 一声“为父”,府中上下人等均是震惊不已。 萧惟下马的时候差点绊得摔倒了,他心情复杂地来到了襄王跟前,跪下来,襄王道,“你不必跪我,你长这么大,我没有抱过你,你也不曾享受过我给的荣华富贵,我对你只有生恩,并无养恩,你不必跪我!“ 襄王紧紧地握住了萧惟的肩膀,将他一把拉起来了,“但,无论如何,你还是我的儿子,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你能长得这么好,让你大哥嫂嫂看重,我很满意,以后,我就把你交给他们了!” 说完,襄王看向谢知微,“郡主,他的母亲是你母亲的奴婢,他天生就当是阿恂的左膀右臂,他能立起来,是他的福气,以后,我就把他交给你们了!” 萧恒气死了,难怪郡主如此护着这个贱种,天生就是奴才种子! 谢知微走过来,一个丫鬟拿过了垫子放在地上,谢知微跪下来,向襄王行礼,“父王,您多多保重身体,每日要按时吃我开的药方,我把治疗的方案已经告诉了王世普,您一定要让王世普每三天给您诊一次脉,我替殿下给您磕头!” “起来吧,一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 他说完,走到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前,隔着马车帘子,他朝里头道,“这一去,隔了千山万水,恕我不能相送了!” 里头,容侧妃道,“你要听你儿媳妇的话,好好保养,我会回来的,我回来的时候,你到城门口接我,将来,你亲自带我去见他!” 襄王的眼中含满了泪水,他听得懂,“他”是指大皇兄。 他的大皇兄,乃是身份最尊贵的嫡子,国家有难,他冲刺在前;他知人善任,无人能及;他心怀家国,笑睨天下,他身上有那么多的优点,身为君王,他唯独不该有对人的信任与慈悲。 他的大皇兄,是他永远无法望其项背的人物,他从小就跟在大皇兄的身边,跟着他进出军营,跟着他处理政事,他曾经期待看到皇兄将这个国家治理得百姓安居乐业,万国来朝。 时间过得真快,他已经好多年不曾见过皇兄了,他好想啊! 襄王朝后退了一步,马车辘辘地启程,在朱雀门前与谢家的马车汇合后,朝着城外驶去。 马车出城后,一路向西,十日后,在日落时分,停在了河南府的城门前,排队进城。 约莫等了一盏茶功夫,轮到谢知微这一队了,守城门的甲士见他们人多,要盘查,曲承裕出示了一下锦衣卫令牌,城尉吓得快尿了,连忙亲自将城门打开,恭迎着谢知微等人进了城。 府城里,最大的客栈被腾出来了,谢知微等人入住了客栈,两个天字间留给了容侧妃和袁氏,谢知微住进了地字间,因时辰尚早,并没有急着摆饭,她让两个母亲先休息,自己坐在窗前看萧恂送来的信件。 开篇依然是“卿卿如唔”,如果说之前看着还挺羞涩的话,如今看到,只觉得温馨,也格外想念。 萧恂说了自己在北地那边的情况,着重说了他们在东大街上的宅子,门窗庭院,一应都已经修葺一新,她从这边送过去的家具也都安放妥当,话里言语间,均是对她的思念。 末了,萧恂道,“湄湄,昨晚我又做了个梦,梦到了你,我带你去爬山,你爬不上去了,我背你上去,湄湄,你是不是又瘦了?我这次打了胜仗,很快我就能回去看你了。” 思念如藤蔓一般,将她心上的角角落落占得满满的。 谢知微提了笔,在灯下给萧恂写信,写好封好,百灵便进来了,“姑娘,才在后院的柴房里,发现了一家人。” 谢知微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之前他们腾空客栈的时候,分明是付了赔偿的,这家人为何没有出去? “既是没有出去,那就腾一间房出来,让他们安置一夜,我们明日就启程走了,不必折腾人家。” “是!” 百灵出去后不久,很快又进来了,道,“郡主,那家的太太非要来给郡主磕头谢恩!” 谢知微便有些不耐烦了,“没这个必要,若她有什么难处,你问清楚,能帮就帮。” “是!” 他们这一路人虽然多,但为了避人耳目,分开走,也没有彰显身份。 为的就是不要节外生枝。 这太太说是来谢恩,实则心里也存了一点念想,见谢知微拒绝,她也没有多纠缠,朝着谢知微的房间方向跪下来,磕了三个响头。 就在这时,有人冲了进来,指着这妇人道,“就是他们,抓起来,郡王爷重重有赏!”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亲们,看完之后,记得投票票啊,就靠你们的票票续命了! 第653章 遇到 这妇人惊慌不已,起身就朝谢知微的房间这边跑过来,“不,不,你们不要过来!” 百灵郁闷极了,但郡主说了,能帮就帮,她忙一伸手拦住了那妇人,“你们是什么人?竟然敢随意闯进来!” 曲承裕这边也被惊动了,他从庭院里走了过来,背着手站在百灵这边,问对方,“原来是孟津郡王的人,不知闯进来,有何贵干?” 对方看似个管事的样子,见此,改换了态度,拱手先行了礼,“不知阁下如何称呼?从哪里来?” 曲承裕一身便衣笑了笑,“行走的商人,送家里的老太太和太太去京兆府见老爷。” 但无论如何,对方还是托大了些,何贵想到自家好歹也是郡王府的人,也就倨傲起来,指着那妇人道,“这妇人的儿子乃是我家郡王府的逃奴,因这逃奴乖巧,郡王爷甚是喜欢,郡王爷已经满城搜寻这逃奴好久了,不想,竟然藏在眼皮子底下。” 谢知微在屋里听到了,眼中浮现出一些厌恶之色来,孟津郡王乃是个断袖分桃之货,竟是如此侵占平民百姓。 曲承裕乃是锦衣卫,稍微一听,便明白怎么回事了,他不由得朝那妇人看了一眼,眼下这事倒是不难,难就难在,不知郡主是怎么个想法? 若郡主愿意出手,自然万事好说,若郡主不想管闲事,那这妇人和她儿子今日恐就难逃厄运了。 就在这时,一个中年落魄的男子牵着一个十三四岁的俊美少年从柴房里走了出来,那中年男子在庭院中一跪,“在下俞应治,乃寿康八年的进士,二甲三十八名,现逢难,求贵人搭救,在下一家感恩不尽!” 俞应治的声音很大,故意说给谢知微听,谢知微自然听到了,她放下了手中的书,对杜沅道,“你下去,让曲承裕把人打发走,让俞应治来见我!” 楼下,何贵见曲承裕听到了这话后,脸上泛起了难色,以为曲承裕是知道了自己这边的身份,高估了自身的地位,这才感到尴尬。 他哈哈大笑,对俞应治道,“穷酸鬼,以为多读了几本书就能当饭吃吗?别做梦了,你那两榜进士的身份,在别人眼里值钱,在咱郡王爷眼里,狗屁不值。” 他眼睛一瞟,看到了一旁的俞宥童脸上,目光在那少年的身上打了个圈圈,淫笑一声,走过来,“好孩子,跟爷回去,让王爷好好疼你,岂不是比跟着你爹娘四处漂泊强?” 那少年只觉得恶心,用头猛地将何贵一拱,何贵不防,摔了个四脚朝天,他顿时恼羞成怒,“好啊,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啊,给我抓了,送回去,郡王爷重重有赏!” 孟津郡王乃是太祖兄弟的后代,因不是先帝血脉,十五年前的那一场变故中,才能保住性命。 那妇人一听这话,眼前一黑,朝地上倒去。 百灵吓一跳,忙拉住了她,朝何贵等人喊道,“住手!” 就在这时,杜沅下来了,她手里拿着一张名帖,正要递给曲承裕,就听到何贵道,“哎呦喂,这是谁啊,怎么管这么大的闲事啊。这天底下,谁还没点慈悲心呢,可路见不平是人人都能拔刀相助的吗?” 何贵不想跟百灵等这妇人多嘴,起身拍拍屁股,朝曲承裕拱了拱手,“这位爷,还是您明理,咱们是孟津郡王府里的人,这就把人带走,不打搅了!” 说着,他手一挥,他带来的那些人朝那少年抓去,杜沅猛地一脚,地上一块小石子儿被她踢起,蹦出去,直中其中一人的手腕。 那人哀嚎一声捂住了手腕,愤恨地朝杜沅看过来。 “好啊,这还打起来了!”何贵怒不可遏,朝曲承裕道,“这就不怪爷等不客气了!” 曲承裕见此,也知道了谢知微的意思,他吆喝一声,“儿郎们,会会他们,好好教教他们,天地之大,不是人人都不敢拔刀相助!” 何贵便看到,庭院里突然鬼魅般地出来了不少人,人人穿着便衣,可手里却提着一柄绣春刀,他不由得惊呆了,忙往外退,“你,你们是谁?” 曲承裕一把抓住了何贵的衣领,将他提起来,“我们是什么人,你不是看出来了吗?” 说着,他将何贵往外一扔,摔了出去,拍拍手,走到门口,看着躺倒在地上的何贵,“回去告诉你家主子,想多活两天,就别干这等伤天害理的事了!” 何贵吓得瑟瑟发抖,等他带来的人都被摔出来了,他连忙带着人一溜烟地就跑了。 那妇人适时地醒了过来,跪在地上再次朝谢知微所在的方向磕头。 而俞应治则扶着儿子起身,他走到了杜沅跟前,拱手道,“在下俞应治,想当面向贵人道谢!” 杜沅不敢做主,恰好玄桃出来了,道,“请先生上来!” 谢知微住在二楼,俞应治提着破旧的袍摆上楼,他身上士人的气质格外出尘,令人肃然起敬。 屋里,谢知微已经梳洗一番,在南窗前的榻上坐下,俞应治进来便磕了头,“在下多谢郡主救命之恩!” 谢知微对他知道自己的身份丝毫不诧异,如若心中没有数,俞应治应当会在昨日就避出去,重新找躲避点,而他既然敢冒险留下来,便是算定了自己会救他。 “请郡主恕罪,在下也是无意中听到郡主要先护送母亲去京兆府,再转去真定府才猜出郡主的身份。” 那就是打前站的人无意中泄密了,谢知微朝跟进来的萧惟看了一眼,萧惟羞得满脸通红。 他还是疏忽大意了,后面就要注意了。 谢知微并没有太在意,谁还不犯错呢? “先生见微知著,果然名不虚传!”谢知微由衷赞道,前世,她听说,后来被大雍老百姓广泛种植的一种叫做红薯的食物,便是俞应治发现,并培育推广的,这也是她听到俞应治的名字后,便决定见一见的缘故。 “我记得先生寿康八年杏榜提名后,又考中了庶吉士,留在工部观政,为何会到了河南府?”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654章 垂青 俞应治没想到,端宪郡主对自己如此了解,他震惊不已,忙又起身下拜,“在下何足挂齿?竟得郡主如此垂青!” 谢知微笑道,“不瞒先生说,每年两榜文章,祖父和家父都要拿回来品评一番,文如其人,一来可观读书人的品性,二来也可知读书人所擅长之处,做到知人善任。当年,祖父读先生的文章,说先生‘心念社稷,胸怀百姓’,令我记忆犹新!” 俞应治没想到自己竟然还得了谢阁老的青睐,他感慨不已,眼中含泪,“在下考中庶吉士后,留在工部观政,原本是想宏图展翅一番,谁知,去了之后,因性格执拗,为上峰不喜,不到三年,便将在下下放到了平江府下的县治当了一个县丞。在下或许实在是不适合为官,前几年再次得罪了上峰,丢了官职。在下正好带着妻儿游历,谁知,一个月前,在下来到河南府,不小心在街上遇到了孟津郡王。“ 后面的故事,俞应治不说,谢知微也能猜得出来了,她深吸一口气,想了想道,“那先生有何打算?” 毕竟,她明日就启程了,对方毕竟是郡王,若非看在她的面子上,今日,那群下人,也未必肯走。 “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在下这次之所以来河南府,原是想在这里买两亩田地,试着种一种从外域而来的一种食物种子,若是种植得当,将来西北将无饿殍。” 谢知微不由得大喜,眼中顿时聚现出灼眼的光芒来,她笑道,“先生的意思,愿意将从外域而来的食物种子送给我以报恩?” 俞应治略沉思,“在下一共得了十来枚种子,沿路送了几枚给相好的友人,如今手上已经不多了,但或可送一两枚给郡主,酬谢救命之恩。” 谢知微一笑,“先生,若我不答应,偏要挟恩图报呢?我身边虽有懂稼穑之人,但并不多,且他年岁已长,并不如先生这般博文多知,不知先生可否愿意为王爷所用,跟着王爷在西北建一番功业?” 俞应治还有些犹豫,谢知微道,“王爷在西北就藩,亲守国门,怎么,先生对王爷不信任,还是说先生怕了西凉与北契?” 俞应治顿时一番豪情冲上来,“吾虽书生,却也并非百无一用。西疆北境,若粮草充足,何足惧夷戎?” “那就好!眼下夜已深,先生先宽心休息一晚,明日跟我一起上路。” 悬在头上的一把刀,这就被解走了,俞应治一时宽怀,又有谢知微安排人来给他们备好晚膳,用过饭后,一家人聚在屋里,那妇人小心翼翼地问道,“老爷,郡主真的答应了吗?” 俞应治点点头,他乃是两榜进士,见识还是有的,且南边沸沸扬扬地传着十多年前的那场宫变,说是当今皇上**嫔,得圣旨,逼死兄长,得位不正。 对宸王殿下的身世也是百般传说,但不约而同都是宸王殿下乃是昭阳帝的独子,当今皇位理该由宸王殿下继承。 宸王殿下是不是昭阳帝的儿子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宸王殿下将西疆北境治理得非常好,民风纯正,百姓富庶,夷戎不敢来犯,冬春无冻死之人。 就连南边也有很多人,拖家带口地移居到北边,据说但凡来北边的人,开垦出来的田地都是自己的,且前三年免租。 太祖皇帝祖训“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可谁能想到,宸王殿下年仅过舞勺之年,便能够立下不世之功,收复燕云十六州,深受百姓拥戴。 俞应治一路从南而来,知道宸王乃昭阳帝遗腹子的谣言,虽有人刻意而为,可愈演愈烈却并非是有人推波助澜。 这或许是百姓的一个愿景。 谁也难保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他是想建功立业不错,可若是有朝一日将被打成为乱臣贼子呢? 就会连累妻儿。 俞应治将自己的担忧隐约地说了,他看着妻子,见她皱眉深思,便并没有打搅,可是,儿子俞宥童却格外气愤,“父亲,若父亲怕将来宸王殿下如何,儿子不怕,儿子这一次,若非郡主出手相救,只怕已经生不如死,若能为宸王殿下马前卒,便是死,儿子也甘之如饴。” 俞应治的妻子王氏出自琅琊王氏,到了大雍之后,琅琊王氏虽然不如庐州谢氏和博陵崔氏,但依然是当地的望族,世代书香。 “老爷,童儿说得极是。妾身观郡主身边的人,均是急公好义之辈,且人物风流,性情爽朗,妾身虽未见过郡主,但一叶落而知秋,可见郡主人品,妾身以为,良禽择佳木而栖,若能为郡主效力,如何不比在朝廷出仕强?” 王氏叹了一口气,“若将来,真到了那一日,老爷,平常老百姓飘落畸零,天地间也不少我三人孤鬼异乡,可无论如何,我三人一家死在一处,也比别人强。” 俞应治便下定了决心,“既如此,便听娘子和童儿的。” 谢知微这边睡了个好觉。 次日,她才起身梳妆,杜沅忙上来,说是孟津郡王和郡王妃亲自来了,要接谢知微去王府款待。 谢知微请郡王夫妇在楼下的西花厅里相见,她欲起身行晚辈礼,孟津郡王夫妇谦虚了一下,谢知微倒也不是真的要行礼,便落座了,笑道,“既是如此,国礼也就免了吧,都是一家子骨肉,我来了,原应该上门去见礼,只赶路匆忙,失礼之处,还请两位海涵。” 孟津郡王一心惦记着俞宥童,正要说话,郡王妃便不高兴地开口,“瞧郡主这话说得,我和郡王爷还要感谢郡主了,若非郡主大人大量,我们岂不是还要向郡主行二跪六叩的大礼?“ 谢知微瞥了一眼郡王妃,“郡王妃说得有理。” 谢知微眼看时辰不早了,懒得和这二人多语,便端起了茶盏,表明了送客之意,“王爷还等着我去北地,今日我们要赶往下一个驿站,就不留两位了。“ 谢知微表现出格外的倨傲,郡王妃很是看不过,坐着不动,“宸王在北地立了大功,自有朝廷嘉奖表彰,郡主也不必在我和郡王爷跟前提及,萧家的长辈们哪一个不是刀枪箭羽中闯过来的?”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655章 埋伏 谢知微似笑非笑地看着郡王,郡王爷臊得脸都红了,朝郡王妃狠狠地瞪了一眼,“你闭嘴行不行?哪儿哪儿都要你来说,你这么能,你怎么不去杀几个北契人我看看?” 郡王妃气怒不已,别过脸,不说话了。 郡王便腆着脸讨好谢知微道,“侄儿媳妇,你若是不去我府上做客,那也就算了,只这院子里住了一个叫做俞应治的人,他有个儿子,你若是能把他交给我,你这会儿走,都没关系。” 谢知微不由得笑了,道,“郡王爷,我听说俞应治乃是两榜进士。” 俞应治一家人听说孟津郡王亲自来了,王氏不由得担心不已,毕竟郡王乃是郡主的长辈。若是郡王以长辈的身份压着郡主交人的话,郡主难道还会为了他们一家子,和郡王闹翻不成? 俞应治则一点儿都不担心,他与谢知微打过交道,谢知微的爽朗,谋事之能,以及当机立断,令人钦佩。 果然,不到小半个时辰后,前面有人来传话,让俞应治等人往前面去,要出发了。 谢知微让萧惟多准备了二辆马车,俞应治一个人坐了一辆,王氏和儿子坐了一辆,马车从河南府的大街上穿过,俞宥童撩开车帘子,正好看到了骑马在路边送行的孟津郡王,郡王朝他斜眼一笑,俞宥童顿时觉得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看到俞宥童那张俊美得不似人间烟火的脸,孟津郡王只觉得身体里一股邪火往上冲,他阴鸷的目光追随着谢知微的马车,将谢知微的警告抛到了九霄云外。 何贵这次把差事办砸了,正胆战心惊,见此,本着将功补过的心思,凑到郡王爷耳边道,“王爷,往西走五十里地,驿站前面,有一片松林,松林里有一条道,若是从那里穿过,就少走十里地。” 何贵看看天色,“郡主的车队这会儿才启程赶路,晚了一个时辰,若想在天亮前赶到客栈,就要从那松林里经过,正好,这到了月末,这两日天上也没有月亮,郡王爷,正是动手的好时候,只需要把那小子抢过来就好了,郡主若是找上门来,只要死不承认,便是告到皇上跟前,也没有人拿郡王爷怎么办!” “你这次,就能不失手吗?”孟津郡王摸着颌下的胡须,掂量着,他的大肚腩随着马儿的走动,一颠一颠,如山峦般起伏。 何贵呵呵笑道,“郡王爷,属下们能有多少本事,听说郡主跟前有两个丫鬟,本事极高,属下们怕是奈何人不得。” “本王还有三百亲兵,就交给你,今日夜里,你若是不能把人带回来见本王,就提着你的人头来见本王吧!” 何贵不禁愕然,但此时,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只好从命。 车队浩浩荡荡地朝城外奔去,谢知微的马车走在最前面,容侧妃跟在后面,袁氏的走最后,后面跟着二十多辆马车,一共五十多人的护卫,护佑这么多人和物资,实在是让人眼热的肥羊。 只是,不管是谢知微的善名,在民间,她是驱走瘟疫的菩萨,在士林中,她是谢家的嫡长女,而在绿林中,她是战无不胜的宸王殿下的王妃,凡事在江湖上行走的人,除非是个二愣子,谁会招惹这样一个人? 何贵领着人走了一条小道,抄近路,在松林中打下了埋伏。 久经沙场的斥候,去而复返,策马奔腾回来,凑到了曲承裕的耳边,“曲百户,前面有个林子,路算好走,若是从林子里穿过的话,今晚日落之前,能够到达前面的驿站,只是,属下方才从林子里返回时,里头好似有人埋伏。“ “多少人?” “两三百的样子,都是没见过血的。” “打听清楚是什么人了?” “嘿嘿,应是河南府城里头的那位下的埋伏。” 曲承裕的眼中闪过了一道寒光,“通知儿郎们,趁着郡主还没有到那儿,把林子打扫干净了,别惊了郡主。” “是!” 何贵看看时辰,还有点时间,他也懒得一直趴在树梢上,正要动弹一下,耳边传来一道利箭的破空声,他猛地扭头,便那箭直直地朝他射来,噗嗤一声,利箭穿透肉体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他只觉得灵魂升到了天上,他一头从树上栽下来了。 谢知微的马车不疾不徐地从松林中穿过,不一会儿,便上了前面的官道,日头还未落,他们便到达了驿站,再往前走上几天,便到了河中府。 河中府往西走上几天便到了京兆府,再往北,到晋州,沿着汾水逆流而上,到了太原府,越过太行山脉,便到了真定府。 对俞应治来说,这也正好是去见见世面的好时候,他需要去鉴定一下西边的土质,若是能够栽培红薯的话,那就最好不过了。 实则,俞应治也并没有与谢知微说实话,他深知权贵们都有一个最大的毛病,便是“贪婪”,他也担心自己手上的红薯苗子到了谢知微的手里,不能得到妥善种植,那岂不是坏了作物种子? 因此,他说手上就那么几枚异域植物种子,也是说了谎,他手上可不止几枚,当日,他虽然只拿到了一枚,但在他的栽培下,这两年里,他已经初步掌握了红薯的习性,既可以通过果实来繁殖又能够通过根茎来栽培,甚至还可以通过插藤蔓来广种。 孟津郡王等了一夜,并没有等到何贵,便心知不妙,他忙安排人去探查情况,结果,没有摸到半点信息,不由得越发心中惴惴。 过了约有十来天的样子,京中突然来人,锦衣卫和东厂番子各来了一队,奉旨抄家,从郡王府抄出不少美貌少男,并查证了孟津郡王贪赃枉法,强占民田,强抢男子及截杀宗亲权贵的罪证,命锁拿进京。 孟津郡王顿时懵了,好在他也不蠢,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他也着实做梦都没有想到,宸王妃的能量竟然如此大。 京中,武安侯太夫人的丧事过了一个多月,三司会审的结果已经下来了,武安侯府勾结叛贼,意图谋反,按律当满门抄斩,祸及三族,但念及乃外戚,皇上网开一面,武安侯夺爵,三族中,凡涉及谋反者,下狱问斩,其余人等,徙千里。 ------题外话------ 第四更! .... 第656章 流放 流放之日,前武安侯曹阚没有看到云华和其母亲,也没有看到儿子,以为他们出了事,已经不在人世了,不由得大恸。 二房太太则很不满,质问锦衣卫,“我那大嫂呢?不会是你们拿了她什么好处,这可是谋逆大罪,她还有大姑娘为何没有判流放?” “还有世子,他们都到哪里去了?” 锦衣卫一人笑道,“大姑娘和郡主关系好,郡主帮忙求了情,皇上网开一面,怎么了?你觉得不公平,不公平问皇上去啊,问我们这些人做什么?” 曹阚眼中顿时流下两行热泪,人活到这个年纪,自己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儿女们安康便好。 他是曹家的族长,曹家有人谋逆,他有不察之罪,皇上没有砍他的头,已经是莫大的恩情了。妻子儿女能保住,端宪郡主对他曹家有再生之恩。 即便如此,曹家一百多条人命,流出来的血,也将金辉门前的街道洗了一遍。 薛婉清终于与康氏搭上了关系。 开宝寺前,康氏在佛前抽了一根签,正要去找师傅解,薛婉清拦住了她,“夫人,这签,不如我来帮您解吧!” 康氏抬眼一看,见是个十二三岁的女子,却挽起了头发,看来是个早嫁的,她笑了一下,“前面有师傅,不劳烦夫人了。” 薛婉清一笑,“我算不得什么夫人,若是夫人能听我一句,就请不必担忧,尊夫这次有惊无险不说,反而因祸得福,从此以后,官场之路,畅通无阻。” 康氏深深地看了薛婉清一眼,只觉得这小娘子年纪虽小,格外诡异。 她虽然担心丈夫,但并没有到忧心忡忡的地步。她丈夫虽然得罪了上峰,但讯息传到京城后,刑部接了宫中的旨意,命将她丈夫押解进京,且一路上未受什么磋磨,她便知道,她丈夫的性命怕是保住了。 而她和两个孩子进京之后,一直有人暗中保护,明显是要保住她母子性命,她又不是个傻子,难道还不知道,丈夫这一次有惊无险? 她原本是为女儿的终生来求签的。 求的是姻缘签,并非为丈夫的前程。 康氏想着横竖有人一直跟着自己,自己不知道这女子什么来路,说不定,保护自己的大人知道,便试探性地问道,“不知夫人有何远见,既然夫人觉得拙夫前程远大,不知,未来的路在哪里?” 康氏一开口,薛婉清便看出,这女子怕是读过书,心说,她就喜欢和聪明人说话。 “我若是指点夫人几句,不知夫人何以为报?” “夫人希望我如何报答?” 康氏没见过还要这等人的,还没有帮人呢,就想到要报答了,她不由得问道,“我一穷二白,我丈夫下了大狱,我带着两个孩子借住寺庙,身无长物,不知夫人觉得我能够如何报答夫人?” “自然是你丈夫的才识了,你丈夫乃是两榜进士,而今日,我丈夫极需人才,也极重视人才,若你的丈夫能够为我的丈夫所用,我自然能够帮你一把!” 康氏不由得气笑了,“夫人,你可知道,从古至今,只有何人才有资格用两榜进士吗?” 自然是皇帝了! 康氏瞥了一眼薛婉清,正要离开,薛婉清忙道,“夫人,你当我不知何人才有资格用两榜进士吗?” 康氏心说,你既然知道,何必说这样的话? “你也不问问我丈夫是谁?我是否有资格向你提这样的要求?”薛婉清凑近了她,低声道,“我丈夫乃是当今四皇子殿下,你觉得,我与你做这样的交换,很不应该吗?” 康氏倒抽了一口凉气,旋即,她也看出来了,这女子就是个疯子,“我丈夫乃是两榜进士,如今尚在狱中,夫人能够为四皇子殿下做主,可我不能为我丈夫做主,还请海涵!” 说完,康氏便忙不迭地走了。 薛婉清看着康氏的背影,很是失望,摇了摇头,对翠香道,“我原以为她也是一个奇女子,没想到,我倒是高看了她。” 翠香只觉得越来越不认识姑娘了,明明她从小服侍姑娘,以前姑娘可不是这样的。 她想了想,道,“庶妃,这些大事,自然有四皇子殿下操心,庶妃还是先回去吧。奴婢听说,这些日子,四皇子殿下去东院那边去得有些多。” 薛婉清并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随意地道,“殿下这是着急了,病急乱投医。海家虽然出了个探花郎,可如今还在翰林院当编修,还不如去求谢家呢,谢元柏又升了官,领云台大营,手中有兵权,谢眺虽不是首辅,但在内阁中也很有话语权。他不去求谢家,求海氏有什么用?“ 翠香震惊极了,无论如何,谢家都是庶妃的外祖家,庶妃怎么能够对长辈直呼其名呢? 翠香后面想说的话,她不敢说出来了,听说每每殿下去了东院,皇子妃都会服药,她隐约听东院的人说,皇子妃不该喝药,既然嫁给了殿下,无路如何要先有子嗣,可见喝的是避子汤。 薛婉清失望而归,她回到了西院,没有如常一般看到萧昶炫在屋里等着,便问道,“殿下呢?” 西院里,萧昶炫如鱼得水,欢畅一番后起身,海氏忙服侍他更衣,当着他的面,底下的人端来了一碗避子汤,海氏一饮而尽。 萧昶炫看着那黑漆漆的汤汁,心情有些复杂,他将海氏搂在怀里,低声道,“等庶妃及笄了,我总会让你有个孩子。” 海氏体贴地道,“殿下别把这事放在心上,你我还年轻,我从前听说女子年纪太小要孩子会很伤身体,等过两年,妾身再为殿下开枝散叶也正合适。” 萧昶炫只觉得窝心极了,他也终于明白,为何古人总说娶妻娶贤了,若是海氏日日与他闹,他这日子恐怕不好过。 萧昶炫才走到东院,便听到薛婉清暴躁的声音,“跟你说了多少次,早上喝绿茶,下午喝红茶,你怎么又给我上绿茶了?” 萧昶炫进去一看,见是枫露茶,他才从宫里得的,极为稀罕,便给薛婉清留着了,忙道,“清儿,这不是绿茶,是枫露茶,三四次后才出色,才留到现在,你尝尝。” ------题外话------ 很抱歉,今天实在太忙了,就没有捉虫。 .... 第657章 起疑 枫露茶? 薛婉清没想到,还能见识到传说中的枫露茶。她虽然活在二十一世纪,物资丰富,见识广博,但所见识,无非都是些高科技,对于茶文化,她只知道十七棵大红袍,至于大红袍和普洱有什么区别,她还真不知道。 薛婉清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和所有的茶一样,苦中回甘,并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异,这也令她想起了前世的咖啡,如果在这个世界里,她想要的都得不到,她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萧昶炫见薛婉清很是难过,也不知道她难过什么,上前去,将薛婉清揽在怀里,而薛婉清却从萧昶炫的身上闻到了一抹胭脂气息,心中不由得存了疑。 “殿下适才从东院来的吗?” “我去找海氏,看看能不能从海氏那里想想办法。” 萧昶炫一直被皇帝禁足,也没有说禁到什么时候,眼下听说萧昶烨频繁出入宫禁,大皇子就藩云南,二皇子前不久被派往山东疏通河道,看他把崔氏带走的架势,应当是暂时没打算回来了。 如此,皇位之争,就在他和萧昶烨中间了。 大皇子被封为郡王,被遣往云南,这就意味着,大皇子已经被剔出了储君的甄选,而二皇子,萧昶炫一向觉得他不足挂齿,母族卑微不说,他从小也不知道是受了什么蛊惑,对伪帝极为崇拜,几次引经据典都是伪帝所言,为父皇所厌,几次萌生了要置其于死地的念头,若非皇太后骂皇上“虎毒不食子”,老二坟头上的草已经长得很高了。 眼下就只剩下了老三了,萧昶炫不由得想到薛婉清说过的话,他才是天选之子。 老三也只是个陪跑的了! 薛婉清听萧昶炫这么说,她的心安定下来了,眼下,萧昶炫这么被关着的确不是个办法,她想到萧恂,本来是陕西都指挥使,没有旨意不能入京,可是这两年来,萧恂进进出出多少次了,除了第一次是奉旨外,哪一次不是自由进出? 可是萧昶炫呢?身为皇帝的儿子,眼下连府门都出不了。 这可真是憋屈极了。 萧昶炫以为薛婉清不高兴是为自己,他心头感动,同时也为去东院那边和海氏行敦伦之礼而感到愧疚,不由得将薛婉清搂得紧紧地,安慰道,“清儿,你这些天为了我,到处奔波,求人,我看在眼里,心疼极了,清儿,有你真好!” 薛婉清也不由得心头一软,不管怎么说,这个男人把她放在心上,这就足够了,为了这份情义,她就不妨帮帮他。 “殿下,皇上的寿诞什么时候举行?” 万寿节乃是十一月十三日,离现在还有两个月时间,宫里却没有传来任何消息,今年乃是父皇四十岁寿诞,难道说宫里不打算举办万寿节了? 不多时,外面便传来消息,皇上有旨,萧昶烨入礼部任职,总-理万寿节。 萧昶炫便再也淡定不了,他将手边的茶盏狠狠地砸在了地上,从西院出去后,一路去了前院,在书房里一坐就是半天。 那是薛婉清的一套嫁妆瓷器,被萧昶炫砸破一个之后,就再也凑不齐一套了。 翠香惋惜极了,拿着茶盏的碎片,在手上比了比,遗憾地道,“庶妃,这还是老太太当年给庶妃攒下的嫁妆,这套斗彩缠枝莲的瓷器,据说还是前朝景德县烧出来的精品呢,这就少了一个。” 薛婉清一听说“前朝”烧出来的,便知道已经弥足珍贵了。 后世景德镇的瓷器,有着“白如玉,明如镜,薄如纸,声如磬”的美誉,她不由得翠香手中的瓷片看了一眼,心里也是格外惋惜。 “扫出去扔了!”薛婉清冷声道,她说完,便看向窗外,四方的庭院巴掌大,地上青苔遍布,工部将这宅子买来后,修葺得并不好,四处都能显出败落来。 她,二十一世纪的高材生,来到这异世,与人为妾不说,居然是给这样一个没有担当,经不起苦难的男人做妾,上天何其不公! 西院这边的事,自然很快就传到了东院的耳朵里,不得不说,在经营后院方面,海氏要比薛婉清精明太多,西院在东院的眼里,宛如未着寸缕的女子,一览无余。 海氏笑了笑,萧昶炫每每都是忍很久才会过来一次,每次都用尽全力,以至于,她每每承欢之后,要休息良久。 海氏朝嬷嬷伸出手,嬷嬷忙扶她起来,心疼不已,“那边既是已经惹怒了殿下,下次,皇子妃就不必服药了吧?” “不急!”海氏道,“还未到时候,为我更衣,我去一趟卢府。” 谢知微临走前为谢三娘和小海氏都把脉了,两人的胎象都很好,又有崔家二太太在京中坐镇,眼看产期将近,两人也并没有着急,只等着麟儿和小棉袄的降临。 听说海氏来了,谢三娘深感惊诧,有什么事,让海雪筠到自己这里来呢? 她忙让人把海雪筠请进来,抚着肚子,“四皇子妃,请恕我月份重,身子沉,不能给你行大礼!” 说着,她还是让人扶着她起身,勉强给海雪筠行礼。 海雪筠本就是有求而来,哪能让谢三娘这样了还给她行礼,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谢家岂不是要把她给吃了,那样,她就是给四皇子殿下添事儿了。 两人都坐下来,丫鬟上了茶,海雪筠抿了一口道,“我家殿下如今被皇上禁足,外面都说,三皇子殿下将被封为太子。” 谢三娘就知道海雪筠无事不登三宝殿,她歪着身子坐着,“我一个妇道人家,如今又是这副样子,外头的事,还真没有多留意。” 海雪筠道,“我来,只是想提醒一下而已。我不管怎么说都是海家的女儿,殿下待我,只有羞辱,我并非为了谋划什么。若是让天下人都知道,三皇子才是皇上选定的储君,会如何?” 这以退为进的手法,还不入谢三娘的眼,到底如何,海雪筠说了都不算。 等卢琦龄回来后,谢三娘将海雪筠前来的事说了,疑惑地道,“若储君从这二人中选出一个来,天下岂不是将大乱?西有西凉虎视眈眈,北有北契野心勃勃,难道真的要将这江山交到这二人的手里?”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658章 夺嫡 卢琦龄沉思良久,道,“大皇子应是无储位之争的想法,二皇子出身卑微,皇位应是与他无缘,三皇子和四皇子想争,也要看他们争不争得到,不过,让这二人鹬蚌相争,倒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三日后,一名御史突然站出来为萧昶炫说话,上书请求释放四皇子殿下。 彼时,皇上已经陷入昏迷之中,王世普使出了浑身的解数,都没能让皇上清醒过来。 陆偃在奏折上写了个“准”字,之后,批红道,“着入礼部,协理三皇子万寿节。” 萧昶炫接到了旨意后欣喜若狂,他没想到,海氏去求了谢三娘,谢家就果然行动了。 为他说话的那个御史,出自崔谢门下。 他也不禁唏嘘不已,先皇当年想尽一切办法铲尽四族,海氏如今又出探花,而卢琦龄成了大雍最年轻的三品官,崔家重新入朝,谢家更是在朝堂上一言九鼎。 若是他将来登上皇位,他必定要将这四家铲平,实现昔日的先祖皇帝的梦想。 萧昶炫忘不了谢家对他的慢待,看他的眼神就好似要饭上门的叫花子;他也无法原谅谢知微对他的轻蔑,那种不屑一顾的轻视,好似他从哪里蹦出来的臭老鼠;谢知微宁愿给一个庶长子当王妃,也不肯多给他一个眼神。 用海氏的话说,若当年,他娶的是谢知微,今日,只怕太子之位到手了。 萧昶炫心中越发愤恨,谁当太子,继承家业,本应该是萧家的家事,什么时候轮到朝堂之上的人说三道四? 可眼下,就是由朝臣们说了算。 次日,在礼部的门口看到萧昶烨,萧昶炫的心又平静下来了,父皇把他们都放到礼部,毫无疑问,这是一场角逐,太子将在他二人中间选择,谁赢了,谁就是太子。 三日后,萧昶烨嫖妓,被五城兵马司的人撞了个正着,皇三子殿下德行有亏,御史们参他的奏折如雪片一般飞向内阁。 萧昶炫为自己的机灵得意不已的时候,他的马儿在闹市受惊,不但踢坏了不少百姓的摊子,踩死了一个三岁的孩子,他自己也九死一生,摔断了一条腿。 京城里,夺嫡之争如火如荼。 谢知微一行于九月初十日,终于抵达了京兆府,得到消息的谢元柏出城门迎接,一同来的还有许良,楚易宁等人。 亲人,老朋友相见,大家都很开心,随谢知微一起前来的谢知慧撩开窗帘,与许良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彼此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相思。 袁氏匆匆忙忙安排人来买的宅子,有些小了,住不下这么多人,谢知微安排人在立政坊小胡木巷买的宅子,大,宽敞,又是两座宅子连在一起,袁氏便高高兴兴地搬了进去,与女儿比邻而居。 两座宅子的格局都差不多,一共六进的庭院,重新修葺之后,四处都是新的,原先的主人因房子卖得匆忙,家具都没有搬走,还有七八成新,用起来也很方便。 谢知微带着容氏住进了西边的宅子,袁氏则住在东边,因要收拾,谢知微便让人从京兆府最大的酒楼里要了两桌席面,摆在正厅里,大家一起吃顿饭。 这是容氏第一次露面,于她而言,有些极不习惯,但长久的自我囚禁后,第一次走出来,她的心情还是很愉悦。 西部的天气干燥些,到了九月里,空气中弥漫着桂花的香味,她住在临福院,在第三进院落的东边,一共五间大房,两边两边厢房鹿顶耳房钻山,四通八达,轩昂壮丽,前面是个大庭院,花草打理得井井有条。 容氏一眼就喜欢上这里,待更衣梳洗完毕后,花楹道,“娘娘,郡主来了!” “快请进来!”容氏坐在窗前的炕上,看到谢知微来,朝她伸出手,“快过来,这一路都是你操心,辛苦极了。” 容氏这一路,便是游山玩水了,多年来的心绪在这一趟旅程中,把一些不好的,全都抛弃了。 “娘,京兆府的白马寺听说菩萨很灵验,香火也极好,等娘休息一段时日,我带娘去逛一逛,他们家的斋菜据说在西疆极为有名。” 谢知微眼看着容氏的气色很好,她也跟着放心起来。 容氏能够体会谢知微的心意,这孩子是在心疼她这么多年,在槛院那一方天地中自我囚禁,不由得笑了,“你安排就好!” 婆媳二人坐着说了一会儿话,不一时,萧惟来了,容氏一听,朝花楹看了一眼,花楹的眼中顿时就盛满了泪珠儿。 “让他进来,应是来找郡主的。” 萧惟笑嘻嘻地进来了,先是给容氏请安,后给谢知微行礼,道,“嫂嫂,俞应治一家,我已经安顿妥了。咱们宅子的旁边,有个小院落,原先杜桂问我要不要修葺,我说一起修葺算了,正好今日派上了用场。” 谢知微忙道,“那你的决定是对的,既然大宅子要修,就那个小院落能花多少功夫?一起修了岂不是省事?这叫有备无患。” 容氏也在一旁道,“你这孩子,很会办事。俞应治乃是两榜进士,学问自然是做得极好,你平日里,若是得了空,多去向人家请教请教。” “是!”萧惟忙站起身来聆听教诲。 百灵也来了,道,“娘娘,郡主,前面问该不该摆宴了?” 谢知微便请了容氏一起到前头去,容氏穿了一身极为寻常的衣裙,可是她身上那雍容华贵的气质却无法掩饰掉,好在谢知微气度不凡,婆媳二人相携而行,只在昆仲之间。 正厅里用一扇屏风隔成了两边,谢元柏父子、俞应治父子、许良、楚易宁和萧惟等人一桌,谢元柏与俞应治相见投缘,交谈甚欢,而俞应治看到了谢元柏之后,只觉得人生不虚此行,酒逢知己千杯少,更何况,喝的还是外面千金难求的桃花酿。 女桌这边,袁氏、容氏、王氏,谢知微姐妹,女子这边边显得斯文一些,气氛却极好,谢知微一直在留意容氏,见她并无不适,也放下心来。 容氏用过饭后,谢知微便陪她回院子里去,容氏摆摆手,“你忙你的去,不用管我,我让花楹陪着我一块儿转转。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659章 提亲 花楹便陪着她,沿着花园子的回廊转了一圈,看着外面广阔的天空,容氏站在东边的墙下,叹了一声,“花楹,谁能想到,你我还能有今日,当年我们如同丧家之犬,把每一刻都当做了最后一刻。” 花楹抹了一把泪,“天佑娘娘和小主子,才有了今日。” 容氏摇摇头,她绝美的脸上神情坚毅,“天若有情,便不似今日,这一切都是两个孩子拼争来的,是王爷忍辱负重而来的,上天若是公允,我倒要问问,我夫妇二人做错了什么?有什么对不起这天下百姓的?” 这一刻,容氏胸中的悲愤如同岩浆一样涌出,滚烫的情绪烫得她心肝肺五脏灼烧一般地痛,她不由得想起萧琅临死前回头看她的一眼,那眼中满是愧疚,她看到他的唇瓣嗫嚅,说了一声“对不起”。 那时候,她腹中的胎儿才不到两个月,那一刻,她的意志无比坚定,她不能死,她要把孩子生下来,为他留一点血脉,偿还他对自己万千宠爱于一身的情义。 “萧琅,你一个人在九泉之下,是不是很寂寞?是不是一直在等我?”容氏的眼中终于落下泪来,她扶着树干,低头哭泣,太多年了,她真的好怕将来黄泉路上,她找不到他,已经不认识他了。 花楹自己在哭,看到娘娘哭了,她担心不已,上前扶住了容氏。 主仆二人又朝前走去,容氏是个意志极为坚定的人,她哭过之后,只觉得心情畅快多了,问花楹,“你今日看到那个孩子了?你果真一辈子都不打算认他?” “奴婢还有什么脸认他呢?” 容氏摇摇头,“从前我们各自有自己的苦,这件事我来帮你说,要说,是我母子二人对不起你母子二人。” 花楹噗通一声跪下来,“娘娘若是这样说,奴婢只有死的份了。娘娘对奴婢恩重如山,若没有娘娘,奴婢早已经不在人世。他如今跟着郡主已经很好了,将来他若是有出息,自然有一番作为,他要不要奴婢,已经不重要了。” 容氏扶着她的肩膀,“你起来说话吧,不必跪着,你听我说,这只是你的想法,这世上没有哪个孩子,会不想知道,父母为何要抛弃他?我相信,他也一样,你若是真的不在人世了,他或许不怨恨你,可你明明活着,如今形势不一样了,你若还是不肯认他,他又会怎么想?” “这孩子,我瞧着不错,你不能让他心里永远有道不能逾越的梗,一辈子都不得开怀。” 花楹却极为害怕,“他一定会恨我的!” “花楹,他若是恨你,就让他恨吧,自己的儿子,他若是恨你,你以性命待他,只求他一生无憾。” 花楹的泪水如决堤的水,她忍不住哭出了声,为这些年,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孩子受苦,天寒地冻没有衣服穿,她从小到大为他缝制了多少衣服,却不敢送去给孩子,多少次,她想冲到孩子面前跟他说,“别怕,娘在这儿呢”却不敢。 她要留在娘娘身边服侍娘娘,便不能给这个孩子当娘。 次日,袁氏让人请谢知微过去。 昨夜,谢元柏留在了家里,袁氏满脸桃花红,精神极好,她待谢知微进了门,忙拉着女儿的手,“用过早膳没?” 谢知微已是用过了,袁氏忙道,“你父亲跟我说,许良想请人来家里提亲。” 谢知微吃了一惊,问道,“得看看慧姐儿的想法,这件事,慧姐儿之前要跟我来北地时,我已经问过祖父了,祖父先前不同意,如今,许良在北地这边已经打了几次胜仗,祖父说许良有统兵之能,听意思没有反对的。” 谢知微不知道的是,谢眺先前不答应,除了嫌弃许家穷困落魄,庶子庶女多之外,他还得看看,许良是不是一心一意跟着萧恂,他不想家里的孩子们,因为夫家而最后反目成仇。 “请的媒人是谁?” 袁氏将帖子递给谢知微,谢知微一看,竟然是京兆尹夫人屈氏送来的,许良请了屈氏为大媒。 谢知微问道,“二妹妹呢?” 谢知慧自然是跟着袁氏住,袁氏将她安置在第四重院落,正要说让人去请,谢知慧听说大姐姐来了,便忙过来。 姐妹见过礼了,谢知微便问谢知慧,“昨日,你也看到许良了,许良请了媒人,要再来提亲。这事,家里都想听听你的意见,你觉得如何?” 谢知慧没想到大姐姐如此直白,她没有多想,点点头,“我都听伯父和伯娘的意见。” 这事,也是她离京前,父亲跟她说过的。 父亲说,“你大伯娘把你大姐姐养的很好,你也跟着你大伯娘去,将来的婚事不必过问为父的意思,只要你伯父和大伯娘觉得好,你大姐姐不反对即可。” 父亲没有说要尊重她的意思,但大姐姐却说,家里人想听听她的意见,这便很好了。 许良对她有情,又是跟着大姐夫的,大伯父一家留在西疆,她将来从西疆出阁,也留在西疆好了。 谢知微见此,便笑道,“这桩婚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母亲,等我离开京兆府后,隔壁的宅子,母亲就重新再收拾一下,将来二妹妹出阁,那栋宅子就做陪嫁,将来二妹妹和妹夫留在母亲身边,权当是为我尽孝了。” 袁氏听不得女儿说这话,一说,她就忍不住眼泪都流下来了,哭道,“若是都在京城,该有多好啊,一年里头总能见几次面,现在好了,你若是去了真定府,将来还往燕京去,我们到底还能不能见面了?” 谢知微一面为母亲擦眼泪,一面道,“母亲在这里住上一些时日,等燕京那边的王府建成了,将来我接母亲去王府住去。” 正好谢元柏和谢明溪进来了,一听这话,谢明溪高兴坏了,“娘,我想跟姐姐一起去真定府,将来也住到王府里去。” 袁氏和儿子一路同行,她现在看到儿子就头疼,推了儿子一把,“你到一边儿去,别在这儿吵我。”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660章 云霓 谢知微将弟弟拉进怀里,对父亲道,“爹爹,您觉得二妹妹这婚事如何?许良在您眼皮子底下也有不少时日了,您帮二妹妹把把关。” 谢元柏对许良并无不好的印象,见侄女儿看过来,他便道,“是个不错的人,阿恂看人极有眼光,当无碍。” 谢知慧心头一喜却又听到谢元柏道,“不过,再好的人,两个人在一起,若不能彼此你谦我让地过日子,也难过到一块儿去。” 谢知微与谢知慧忙站起身均是答应了一声“是”。 谢元柏朝袁氏看了一眼,对谢知慧道,“你跟着你大伯娘,多跟你大伯娘学学,你大伯娘虽不通诗书,却比读书人都豁达,你若是能学到一两分,今生也就不会有越不过的坎儿了。” 谢知慧又忙恭敬地道,“是,知慧记下了。” 袁氏感动不已,含着两汪泪看着谢元柏,“老爷,没想到,在你眼里,妾身竟是如此好。” 谢元柏忍不住笑道,“若论胸怀开阔,心底无私,我这辈子没有见过比你更好的人了。” 谢明溪在一旁道,“娘,爹爹的意思,您就是无心无肺呗!” 谢知微“噗嗤”一声笑出声来了,她见袁氏恼羞成怒,随手拿了一旁的一柄如意要打谢明溪,她忙拉着谢明溪出了屋子,笑道,“溪哥儿,这话是谁跟你说的?” “是爹爹!”还没有搞清楚状况的谢明溪挠了挠头,不明白他娘为何这么生气,“我听爹爹说,论起无心无肺,再也没有人比你娘更过的了。” 谢知微同情地朝屋里的爹爹看了一眼,牵着谢明溪回到了自己这边。 次日,谢宅隆重接待了京兆尹韩延寿的夫人屈氏,因彼此早就看对眼了,两家过了庚帖。 这着实是一件大喜事,谢家又摆了几桌酒席,请了京兆府尹,又请了京兆府的几家大户,帖子下到了潞国公府,送帖子的人回来报信说,潞国公病了,起不来床,家里准备办丧事了。 谢知微吃了一惊,问道,“有没有说是什么病?” 下人回话道,“孝成皇后的死讯传来后,潞国公正好在跑马,当下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腿摔断了,又吐了一口血,想必是伤了内腑,具体奴才不敢问。” 谢知微想了想道,“你拿我的帖子上潞国公府一趟,就说我与三公主是至交,想上门看看潞国公。” 潞国公府,潞国公已经昏迷三天不曾醒来,国公夫人将一应的丧仪祭器,棺椁寿衣已经准备好了,每日里守在床前抹泪。 潞国公虽然已经六十过了,但身体一向很好,他膝下只有两子一女,他待儿子极为苛刻,可云霓自小就在他的肩上长大,死讯传来,潞国公一个念头,他的女儿在京中这些年可见每日都是在熬日子,他便痛不欲生。 谢知微的帖子递了进来,国公夫人还觉得端宪郡主在添乱,可儿子云敬轩看到谢知微的名字,顿时惊喜不已,“娘,听说端宪郡主一手岐黄医术冠绝天下,眼下郡主自荐上门,父亲有救了。” 国公夫人还觉得谢知微的名声怕多是虚大于实,不以为然,“她小小年纪,能有多少本事?” “娘,您可不能小看了端宪郡主,当初雎州城瘟疫,便是郡主亲自进雎州城,调制出了特效药,解救了全城百姓。” “可是,也是她帮皇后娘娘生下了八皇子。” 国公夫人只要一想到是皇后娘娘毒死了自己的女儿,对所有和皇后娘娘关系相厚的人都没有什么好印象。 云敬轩却道,“娘,您不能一杆子打翻一船人,无论如何,皇后娘娘是君,郡主是臣,再说了,姐姐过世的时候,郡主不也在庆寿宫吗?娘,请郡主来一趟,帮父亲看看,您也好问问郡主,当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听儿子这么说,国公夫人只好同意了。 谢知微当天就来了,先给国公爷把脉,云植的病情十分凶险,她当即决定施针,一套针施下来,浑身都冒出了汗,好在,针施完后,云植醒了过来,虽嘴歪眼斜,但险情已经解除了。 “国公爷这是卒中,需要慢慢调养,稍候我会开方子,以后照着方子服药,七日后,情况会好转,但至于好到什么程度,要看调理的情况。”谢知微挥笔写好了方子,交给云敬轩。 云敬轩看了谢知微这一手神针后,对谢知微的本事已经无丝毫怀疑,当即就将方子递给管家,命马上煎药服下。 云植服用药后,只觉得身体轻便多了,他听说将他救活的人是谢知微,便请谢知微来说话,“郡主,当初,我儿云霓死的时候,你就在庆寿宫里,你可知道些情况?” 谢知微看着国公和国公夫人,她想了想,决定以实情告知,朝下人们瞥了一眼,“我当时在给皇太后诊治,具体情况并不知晓。” “这不可能!”国公夫人也不是个傻的,吼完,她明白过来,挥手让屋里的人下去,待门关好了,道,“郡主,您一定知道情况的,对不对?我儿这一生,再没有比她更苦的了,她现在去了,这是剜掉我的一颗心啊!” “皇后她怎么这么歹毒啊?她到底要害我儿多少次啊?” 国公也开始流眼泪,谢知微很担心,道,“国公夫人,贵妃娘娘并不是皇后娘娘下毒毒死的,她服下毒药后,是我暂时先护住了她的心脉,帮她争取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她把大皇子殿下和三公主殿下都安置好了,才去的。” 国公夫人顿时怒不可遏,“你是不是在帮皇后娘娘说话?” 谢知微很能理解失去了儿女的父母的心,她并没有计较国公夫人的态度,而是道,“如果我是在帮皇后娘娘说话的话,我就会把贵妃娘娘服了‘若颜’之毒的事说出去了。” “若颜?”国公夫人震惊极了,她一把抓住了国公的手,“国公爷,霓儿她为什么要服若颜?” 国公至此才相信,自己的女儿的确是自杀,并栽赃给了皇后,他顿时老泪纵横,“这一切都怪萧璴,都是萧璴!” 萧璴,这两个字,在云植的口中,咬牙切齿地吐出来,充满了怨毒。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看完了记得投票票啊,我需要你们的支持,你们的票票,一声支持,对我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再就是,评分的时候,能不能帮我评五星? 第661章 随俗 之后,谢知微又来给潞国公行了两次针,七日后,潞国公果然能够下床了,这对潞国公府来说,简直是意外之喜。 原本,家里准备办丧事了。 但云贵妃才薨逝,两个孩子远走云南,若是潞国公这么去了,国公夫人恐也是凶多吉少。 世子夫人恭敬地将谢知微送出门,临上马车时,她千恩万谢,“宸王妃这份大恩大德,我潞国公府没齿难忘。” 谢知微笑道,“世子夫人客气了,当年我跟着崔家老祖学医时,原也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够治病救人,这也是积德之事呢!” 世子夫人道,“多少医术高强的人,见死不救,宸王妃这样急公好义,肯出手救人的,实在是少数,也令我等佩服不已。郡主实乃世范。” 谢知微听说潞国公府在京兆府这边物色不到好的儿媳妇,军中多是武将,国公夫人死活不肯要武将之女为儿媳妇,没办法,潞国公府只好和京兆府韦氏成了亲家。 京兆韦氏也曾是前朝有名的世家,往上追溯,光宰相便出了二十多位。大雍开国,太祖皇帝容不下这么多世家,韦氏乃是第一个请辞回家种地的家族,数十年过去,虽声名不再,但人丁兴旺,依然是京兆大族。 谢知微坐在马车上,透过车窗看向外面,这里离京城不远,但风情迥异,街市上能够看到诸多穿着奇装异服之人。 这令谢知微格外兴奋,她前世从谢家到四皇子府,后来入主东宫,再后来便成了皇后,被关在冷宫十年,她去过的最远的地方,除了小时候去博陵外,便是去城外法门寺上香。 而今生,她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能出京,来这么远的地方,看这样的人物和山水。 “郡主,前面有卖凉面的,看着好好吃,还有这么大的烧饼,不是蒸出来的,是烤出来的,那种煎白肠,奴婢从来没有见过呢。” 百灵边说,说得哈喇子都掉下来了。 正好到了午时,谢知微便让人将车停在了一座最大的酒楼花萼楼,要了一间楼上靠窗的雅座,谢知微便让百灵点单,百灵一口气将自己没听说过的酒菜点了一桌子,结果上来后,满桌子都是饼。 而“郎官清”、“阿婆清”、“三勒浆”则全部都是酒,一共三坛子。 谢知微淡定地拿了一个肉串,用筷子将肉串剔下来,极为斯文地尝了一口,觉着这味道很不错,便招呼三个丫鬟尝尝。 杜沅和杜沚偷偷地笑个不止,百灵则受不了这种“羞辱”,她出了门,将小二喊了过来,指着一桌子面食,质问小二,“我方才点这些的时候,你怎么不说话?你看看,这满桌子都是面疙瘩,怎么吃?“ 谢知微好笑地看着百灵生气,一张艳若桃李的脸涨得通红,这丫头素来在外头跑消息,很是能察言观色,今日沉不住气,看来是真的怒了。 谢知微也能体谅百灵的心情,是百灵怂恿她来玩的,也是她要百灵点菜,结果点了满桌子的面食和羊肉。 谢家素来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哪里见识过这么粗放的食材? “这位姑娘,小的们这酒楼里,就是这些吃食,您若是想吃那些精致点的,从南边来的,那就得去江南楼去,小的们这家是地地道道的京兆味儿。” 百灵还要说话,谢知微道了一声“好了”,她起身挪了位置,在窗边坐下,让杜沚用自带的器具泡了一壶茶,慢慢喝着,吩咐杜沅打赏了小二哥,对百灵道,“你们先吃,吃不完的,咱们带回去,多大点事儿?” 百灵兀自不甘心,嘟囔道,“这一桌,居然还要一百多两银子呢,全是面疙瘩,还不如奴婢回去揉面,擀出来的面饼,比这要好吃多了。” “各有各的风味,我们既然出来了,以后要见的世面还很多。所以,这也给你一个教训,有句话叫入乡随俗,在不懂一个地方的风俗习气前,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谢知微笑道,“一百多两银子给你们买个教训,我还是花得起的。” 百灵感激不已,杜沅和杜沚也不再只是笑了,三个丫鬟均将这些话听进心里去了,她们也知道了,外面可不比京师了,在京师,谁也不敢惹她们,更加不敢坑她们,但在外头就不一样了,最起码,她们现在出门,谁也不认识她们。 三个丫鬟吃完后,将店小二叫来,给她们把没有吃完的食物包起来。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包起来……” 百灵指挥着,谢知微出了门,站在外头,从栏杆下朝下看去,正厅里又进来了一男一女,均是锦衣华服,二人的身后跟着不少仆妇下人,一前一后地上楼梯的时候,谢知微听到那女子道,“我听我爹说,宸王殿下要来了。” 谢知微不由得朝那女子看过去,见她的穿着带着些异域风情,脖子上带的璎珞项圈上,还挂着个小金佛,挂着额饰是一枚流光溢彩的猫眼石,将她一双明眸映照得熠熠生辉。 她的脸上蒙着一块透明的面纱,隐约可以看到精致的五官。 男子同样生得英俊,月白色的长袍,衣领袖口用银线绣着祥云暗纹,腰间别着一柄成人巴掌大的弯刀,似乎感受到饿了谢知微的目光,他朝谢知微看过来,见姑娘蒙着紫色的面纱,但一双眼睛足以倾城绝色,眼中不由得划过一道幽光。 女子也看到了,狠狠地瞪了谢知微一眼,不满地喊男子道,“哥,我跟你说话呢,你听到了吗?” 就在这时,百灵和杜沅出来了,身后跟着提了大包小包的店小二,谢知微朝楼下走去,与二人错身而过,那群人中,一个下人低着头往上走,没有留意到店小二,一头拱在了店小二的一条胳膊上,店小二手里提着的一包肉夹馍散开,肉沫朝四周散去。 “姑娘小心!”那男子连忙冲下来,要去救谢知微,便看到,她的两个丫鬟,一人扶着谢知微快步朝下,另一人手中一段白练如游龙一般,将肉沫全部搅在一块儿,一振臂,将肉沫拍在了楼梯上。 ------题外话------ 第一更! 第662章 蛇蝎 “你要死了!” 那女子没有人护着,身上难免沾了一点肉沫,她嫌弃地弹开,一脚朝那店小二踢去,却被杜沅抬起一脚拦住了,“这位姑娘,是你的人撞了店小二,他才会把我们的馍馍撒了,你不但不赔,你还要踢人!” “我踢你了吗?”那姑娘一看就是个脾气不好的,叉着腰朝杜沅吼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像你这样没有教养的下人,可见你主人也是个没礼数的。” 这是把谢知微捎带上了,杜沅气得浑身发抖,她抖了抖手中的白练,怒道,“姑娘,我可不会吵架,我一般吵不赢的时候,我会忍不住动手!” “好啊,你动手啊,我爹是陕西布政使,我倒要看看,在这陕西地界儿上,谁还敢动我!”那姑娘叉着腰朝杜沅步步逼近。 百灵才吃了个亏,这里人生地不熟,杜沅不敢轻举妄动,这姑娘逼近一步,杜沅往后退一步,这姑娘见杜沅怕了,得意不已,叫嚣道,“动手啊,你倒是动手啊!” 店小二吓得魂不附体,“姑娘,今日是小的错,小的给您赔礼道歉了,这几位客人新来乍到,不知道规矩,小的求您看在酒楼的份上,不要和她们一般见识。” “可我非要和她们一般见识呢?才不是很厉害吗,还想打抱不平,呵呵,原来是个新来乍到的,我说呢,这小娘子生得如此美艳,这张脸看着可真是令人糟心。” 说来说去,这是为了谢知微的一张脸,这女子伸手就朝谢知微脸上的面纱摘了过来,谢知微斜眼朝杜沅看了一眼,杜沅顿时怒不可遏,手臂一展,白练如同灵蛇一般朝那女子卷去。 “双儿!”那男子大叫一声,朝杜沅扑了过来。 两道黑影如同鬼魅一般,突然出现,拦在了男子跟前,一左一右将男子包抄,男子才出手一招,便知不是对手,而此时,杜沅已经用白练将那女子捆起来,她拖着那女子,手一扬,将女子掉在了屋梁上。 “尔等何人?有什么话好好说,为何如此蛮不讲理?”男子朝谢知微怒道,他没想到,生得如此美艳的女子,竟然是蛇蝎心肠,一言不合,便要大打出手。 谢知微看也不看这男子,转身就下楼去。 酒楼的大门口,陕西布政使司的两班差役已经拿着水火棍等着了,见谢知微等人下来,竟然是女子,不由得面面相觑。 哒哒哒的马蹄声传来,不一会儿,两队骑马的东厂番子将这些差役们都挤到了一边儿去,等着谢知微上了马车,这才护送着谢知微离开。 这男子和女子分别是陕西布政使的一儿一女,儿子周宵尘,年方十六岁,女子周晓双,十四岁,因爹是陕西的土皇帝在这京兆府里,谁人不认识这公子和姑娘,平日里被少被捧奉,养得性格刁蛮不已。 京兆府里,听到消息的尹氏哭晕了,她连妆都不梳了,冲到前院去找夫君周又颉,“老爷,双儿是个大姑娘啊,这被人吊在酒楼上,名声就毁了,今后还怎么嫁人啊?” “这是谁啊,这么跋扈,撒野都撒到了布政使司衙门来了,老爷,您可不能不管啊!” 正说着,周宵尘冲了进来,喊道,“爹爹,您不能不管,吊着妹妹的人不知道用的是什么法子打了绳结,根本就解不开,那白练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用刀都割不断。” 周又颉气得面红耳赤,猛地一拍桌子,“够了,少吵吵,你们,要不是平日里不修私德,做事百般不忌,会惹下今日这样的祸事来?” 幕僚在一旁道,“大人,还是属下带人去瞧瞧吧!” 周又颉点点头,问旁边来报信的人,“你说,适才是东厂的人去将那人接走了,你说是个小姑娘?是妇人打扮还是姑娘打扮?” 那属下还跪在地上,答道,“回大人的话,是妇人打扮,脸上蒙着紫色面纱,她身边两个丫鬟功夫高强,还有暗卫,属下不知道有没有看错,那暗卫的袖口上用彩线绣着一种植物。” “是不是茱萸?”周又颉慌忙问道。 “属下瞧着像。” “完了!”周又颉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脸色煞白,汗水如雨一样地往下滚落,“完了!” 他夫人尹氏气不可遏,“老爷,还等什么,难道你不要女儿了?” 她说着,吩咐那幕僚,“你赶紧去,去把小姐给救回来,那白练什么的,要是刀砍不动,难道不会用火烧吗?” 那幕僚正要走,周又颉喊住了他,“备马,备重礼,还有,把这臭小子五花大绑,我要去宸王殿下府向宸王妃赔礼道歉!” “你说什么?”尹氏惊得腾地站起身来,“这宸王妃有什么关系?” “愚蠢啊,愚蠢,我怎么娶了你这么个蠢妇?连带生的孩子都蠢笨如猪,这次,你们算是给我惹了大祸了,我这乌纱帽还能不能保住,都不一定了!” 周又颉痛心不已,他却不得不打叠起十二分的精神,命人服侍他更衣,又拉了满满三车重礼,来到了谢宅隔壁的宸王府。 谢知微已经回到了家,又名花萼楼送了几样稍微合口味的食物,她命人提了送到临福院,正和容氏一起品尝美食,听说周又颉来了,她头都不抬一下,“命四爷出面应酬一下,就说我妇道人家,王爷如今不在,不好见朝廷重臣,既然周大人知道,王爷要来了,不妨等王爷回来了,有什么事与王爷说。” “是!”丫鬟恭敬地退了下去。 容氏心知有异,便问是什么事,谢知微便将酒楼的事说了,“媳妇瞧着那姑娘生得还算俊美,她竟然伸手就要来揭媳妇的面纱,这倒也罢了,谁知,她竟然口出恶语,媳妇便恼了。” 容氏的脸沉了下来,很不高兴地道,“周又颉为官,虽说也能造福一方百姓,可这家教着实不堪。这女子既然看到你穿着不俗都能在你面前如此跋扈,可想而知平日里待寻常百姓如何了。依我看,还是得给周又颉一些教训才是,这陕西布政使也该换个人当当了。” ------题外话------ 第二更! 第663章 紧张 谢知微一想,道,“娘,您说卢琦龄表兄如何?” 容氏心头微动,卢家的人如今所剩不多了,只有几个外嫁之女还活着,男丁里头,也只有卢琦龄了,她摇摇头,“你表兄留在京城,有留在京城的好,京城总要有人才是。究竟谁好,想必你祖父还有阿偃会有考虑。” 谢知微忙愧疚地道,“是媳妇思虑不周了。” 容氏脸上的笑容却非常和煦,轻轻地抚着谢知微的发顶,“阿恂有你陪着,我很欢喜。” 谢知微的脸红了一下,她很想萧恂了,别人都知道萧恂要回来了,可她当妻子的居然不知道。 不过,周又颉又怎么知道萧恂要来了呢?难道是战事有了变卦不成? 前院的书房里,萧惟听了后院的丫鬟过来的传话,顿时紧张不已,他多大一点,居然要面对封疆大吏,还要说这么气势汹汹的话,嫂嫂真是太为难他了。 来传话的是百灵,说完了,见萧惟半天不说话,百灵便试探性地道,“四爷,您倒是说句话啊,奴婢好回去回话呢。” 萧惟回过神来,艰难地咽下了口口水,问道,“嫂嫂还有没有说别的?就这些的吗?我真的要这么和周大人说话吗?” 百灵“噗嗤”笑了起来,道,“四爷,您是不是很紧张啊?” 在这丫鬟面前,萧惟的脸涨得通红,少年倔强的心思令他别过脸去,不想搭理嫂嫂跟前的丫鬟,他总觉得嫂嫂屋里的这些丫鬟们,个个都好彪悍。 “四爷,您紧张什么呀?我家郡主十岁的时候,就能怼得别人说不出话来,您也不瞧瞧您的身份,您是谁啊,您是宸王殿下的弟弟,是郡主的小叔子,即便是说错了话,也没人把您能怎样呢,有郡主在,没人敢欺负您的。” 萧惟顿时底气十足,他忙起身向百灵拱手,“多谢姑娘指点!” 百灵连忙跳起来,躲到一边,“哎呀,四爷,真是折煞奴婢了,这,奴婢可不敢当!” 待百灵走后,萧惟整理了一下衣衫,听说周又颉到了,他忙让人将周又颉带到了花厅,与周又颉见过礼后,让周又颉上坐。 周又颉没想到端宪郡主居然敢不见他,他都如此折节了,端宪郡主竟然只派一个十二岁的小子来打发他,顿时,脸上很不好看。 萧惟自小察言观色惯了,一眼就看出周又颉的心思,道,“周大人,不是我嫂嫂托大,我嫂嫂乃是一介女流,朝堂上的事,我嫂嫂自然是不会操心的,大人乃是朝廷重臣,封疆大吏,我嫂嫂如何好与大人见面,见面之后又说些什么?” 周又颉心头一震,不由得抬眼打量萧惟,听说这是襄王府不曾放到台面上的儿子,郡主过门后,才把这不入世人眼的儿子笼络到了自己跟前,他原是极看不起的,没想到,这少年不卑不吭,气度有节,倒是令人刮目相看了。 萧惟不待周又颉说话,他手指抚着茶杯,指腹轻轻地摩挲着杯身上的折枝莲凸起的纹路,心头在打鼓,面上却不露分毫,笑道,“若今日来的是令夫人,自然就由我嫂嫂出面招待了。不知周大人有什么话要说,小子只是郡主跟前跑腿的,若是朝廷大事的话,听周大人的令爱说,我大哥要来陕西了,不如周大人等两天,我大哥来了再说?” 周又颉浑身一颤,冷汗已是如雨一般地爆出来,“我,我,我女儿没有说过这样的话吧?” 萧恂是谁?总领西北疆域的将帅,他的行踪一向都是绝密,可是却从他的女儿的口中泄漏出来,这岂不是死罪? 萧惟一笑,“今日,在花萼楼喝酒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我有什么能耐,敢造这样的谣?” 周又颉忙起身,郑重地朝萧惟躬身行礼,“四爷,还请四爷帮本官在郡主跟前美言,小女道听途说,还请郡主看在小女年幼不懂事的份上,原谅则个。” 萧惟不为所动,“我嫂嫂过年之后,才十三岁呢,令爱比我嫂嫂还大一岁呢,我都不好意思帮周大人把这话带给我嫂嫂。” 周晓双被吊在花萼楼的屋梁上已有两个时辰了,她一张花容月貌的脸已经被勒成了惨白色,头发凌乱,衣衫不整,活像是被人凌辱过一般,来看热闹的人,将花萼楼都挤满了。 周晓双先是生气,后是发怒,此时,所有的锐气都被消磨干净了,只剩下哀伤与幽怨。看到母亲前来,她顿时哇地哭出声来,“娘,救救孩儿!” 尹氏哭得肝肠寸断,索性一屁股坐在楼板上哭道,“不过是两句口角,何必如此折腾我女儿呢?这真是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你这杀千刀的,没事你惹人家位高权重的人做什么啊?” 尹氏指桑骂槐,原本是为女儿造势,谁知,她话音方落,就有人讥笑道,“哎呀,这么说,令爱只能欺负我们这些小老百姓了?” “可不是,想当年,我这映月楼里来了套异域的首饰,咱们周公主硬是强行花五百两银子买了去,这可是连本都没有赚回来,从波斯国进的猫眼石都不止五百两银子呢,瞧还在她头上。” “啧啧,这是只能欺负咱们老百姓,不知道怎么欺负习惯了,今日,算是踢到铁板了。” 周宵尘在一旁听得面红耳赤,他垂着眼,哪儿都不敢看,恨不得有道地缝,他钻进去算了。 尹氏骂不下去了,就在这时,周又颉来了,身后跟着杜沅,一见到杜沅,周晓双恨不得化身为恶鬼,将杜沅一口吞下去。 杜沅懒得搭理周晓双,她是奉姑娘的命前来收回白练的,走到周晓双跟前,轻轻地拍了拍周晓双的脸,“这小娘子生得如此美艳,这张脸看着可真是令人糟心。” 周晓双怒不可遏,这是将她的原话,奉还给她呢,她正要朝杜沅啐一口,杜沅笑了,“周姑娘,你若是得罪了我,你就在这里继续挂一日吧!” 周晓双的气焰顿时便萎靡下来了,她忍着气,等杜沅将她从梁上放下来,她正要朝杜沅出手,周宵尘忙拦着了她,朝杜沅拱手道,“多谢姑娘!” ------题外话------ 第三更! 第664章 贬官 “哥!”周晓双气得一蹦三尺高,她见周宵尘不像昔日里那样向着她,便转身朝尹氏扑了过去,“娘,您看,哥哥,他欺负我!” 杜沅收着白练,重新围在了腰上,走到周又颉的跟前,“周大人,我家郡主说,她会在京兆府逗留几日,若城中有人状告周姑娘跋扈欺人,她将查清楚后,上报给朝廷,若周大人落得个约束家人不力,鱼肉百姓的罪名,那就对不起了!” 周又颉又惊又怒,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尹氏就怒了,“这话说的,好似郡主是百姓的父母官一样,我女儿就算有什么过错,那也是淘气,年幼不知事,难道郡主小时候,就没有淘气过?” 杜沅已经不愿再和这无知妇人说话了,她宛若未闻,与周又颉说完话后,就朝楼下走去,见掌柜的迎了上来,她掏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递给掌柜的,“今日叨扰了贵楼了,想必损失不少,这是我家郡主的一点心意,还请不要客气。” 那掌柜的哪里敢收,忙拱手推拒,“今日的生意比平日里要好上许多,这实在不敢当。” 杜沅将银票塞给了掌柜的,转身飘然下去。 那掌柜的将银票拿在手里,感动万分,双手合十,道了声佛号,道,“诸位,郡主打赏了小的一千两银票,诸位今日在本楼的花费,全部免单,花萼楼与诸位同喜,这都是沾郡主的光啊!” 顿时楼上楼下的人都欢喜不已,有人笑道,“一千两银子,那可不够了,我等的花费,可不少。” 掌柜的激动得面红耳赤,“瞧这位客官说的,咱们在乎的是那几个钱吗?郡主大义,不肯叫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吃亏,这是我们大家的福气。” “这话说得没错,掌柜的深明大义,难怪生意做得好,这样,我这一桌,我也不要你免单,少算二两银子得了。” “好勒!” 楼上楼下,就跟过年一样。 周又颉见此,想想端宪郡主的为人,再想想自己女儿的所作所为,见女儿口中还骂骂咧咧,他顿时怒不可遏,上前一耳光扇在了女儿的脸上,也不怕坏了女儿的名声,怒道,“我怎么生养了你这样一个蠢东西!” 花萼楼的闹剧,很快便传遍了整个京兆府。 韩延寿匆匆走到了夫人的正院,将几个儿女都约束到身边,道,“平日里,你们骄纵跋扈些,我从来没有说什么,我总以为,我寒窗十年,为的也是叫我的儿女们不受委屈,可想而知,我从前的那些想法是何等愚劣。” 屈氏一听,便知道丈夫担忧的是什么了,点头道,“我前些日子,为了老爷您说的那差事,跑了谢家好几趟,亲眼见过谢家孩子们的为人处世,真正是叫做如沐春风,特别是郡主的风仪,说实话,叫我和她说话说一辈子,我只怕都不嫌烦,不管你说什么,她都能接洽得恰到好处,就好似,我说的每一个字都格外在理,这才是尊重人呢。” 韩延寿对儿女们道,“你们可都听见了?你们在看看今日的周家,平日里,你们总说周家的姑娘如何如何瞧不起人,周家的公子出门如何威风,郡主来了京兆府这些时日了,你们可曾听说过郡主什么风声没有?若非今日,说实话,我都感觉不出,郡主竟然来了京兆府。” “可不是这个话,周大人也是十年寒窗,比老爷您熬的日子都要长一些,这一次,也不知道还能不能熬过去了?”屈氏言语间格外可惜。 韩家大儿子不懂母亲的意思,问道,“娘,您说的什么意思?难不成周家出了什么事?” 在他的眼里,不过是郡主和周家的姑娘一点龌龊而已。 韩延寿和夫人相视一眼,均是从眼中看到了不寒而栗,韩延寿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你们是没有见过世面,这些年幸好我外放为官,若是在京中,若是运气好,便是被贬官回去种地去了,若是运气不好,那就是下了大狱。” 几个孩子不懂。 但很快,半个多月时间,京中有了旨意下来,周又颉因纵女行凶,且泄露武将行踪,有通敌嫌疑为名,被贬为雎州知州。 雎州知州章以善因在上一次瘟疫中抗疫有功,被任命为京兆府尹,而现任的京兆府尹韩延寿则被擢升为陕西布政使。 陕西布政使乃是从二品,而京兆府尹乃是从三品,知州只有从五品。 章以善从一个从五品直接提到从三品,天底下哪有这样升官的? 可是,谁都知道,雎州瘟疫的时候,章以善是如何协助端宪郡主抗疫的,那一次抗疫成功后,端宪郡主被晋爵,而章以善只得了些表彰,每年的考评得的都是上而已。 但,该给的,却不曾克扣半分,这短短两年不到时间,章以善便直接越过了四品,成了从三品。 周又颉接到圣旨后,转身进了后院,再次将女儿狠狠地扇了两耳光,这一次,不管是尹氏还是周宵尘都没有心疼周晓双半分,而是心有余悸。 他们做梦都没想到,端宪郡主的能量竟然是如此大,甚至,他们都怀疑,之前在酒楼的时候,端宪郡主是不是故意给周晓双下了个套,为的就是让周又颉给章以善让位置? “妾身去求求端宪郡主吧?”尹氏抹着眼泪,她气得心肝儿都在疼了,她这一生活了半辈子了,见识也不可谓不多,却从未见过跋扈至此的女子,一言不合,竟然就能贬人的官职。 “朝廷还有点法纪吗?”周宵尘此时也已经忘了,他第一眼看到谢知微的时候,有多么惊艳了,也忍不住抱怨道。 从二品到从五品,只要想想就能把人呕死。 周又颉也是气得吐了好几次血,所幸,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对谢知微毫不知情的人了,不再以爵位来评价谢知微,不由得怒道,“你以为你在酒楼骂的那些话,没人去告诉郡主去?法纪?你可知道,如今朝中炙手可热的人物是谁?是东厂督主,是掌印使陆偃,郡主出阁的时候,就是陆大人背着她上的花轿!”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看完投个票票吧,宽慰我受伤的心,爱你们! 第665章 监国 第665章监国 自古,总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周又颉家里一片凄风惨雨,哭声震天的时候,韩延寿家里却是欢喜若狂,馅饼掉的太突然了,以至于,韩延寿夫妇捧到了圣旨后,都忘了谢恩。 传旨的乃是小桩子,笑着提醒道,“韩大人,怎么,不想接旨?” 韩延寿回过神来,忙磕头谢恩后,起身不动声色地将一个玉扳指塞给了小桩子,“桩公公,这次怎么辛苦您跑了这么一趟,这多远啊!” 小桩子呵呵一笑,“督主听说郡主在西边受了委屈,特地叫咱家来瞧瞧。咱家听说,韩大人为谢家做了一桩好媒呢,要说韩大人的眼力劲儿,那是真好,以后陕西行省的老百姓们,可就要多仰仗大人了。” 韩延寿被这么一番敲打,便明白自己这官运是哪个菩萨赐的了,忙谦逊地道,“这,我可不敢居功啊,这都是许世子和谢二姑娘有缘分,我们这些俗人,只是帮忙跑个腿。” 韩延寿的识时务看在小桩子的眼里,极为满意,他心说,这次回去,要去跟督主说道一番,这韩延寿是个人才。 韩延寿留小桩子吃饭,小桩子摆摆手,“要不是宣旨,这一来了京兆府啊,咱家就该去给郡主磕头,哪里还敢领饭?” 韩延寿忙道,“那改日?公公说哪一日就哪一日!” 小桩子好不容易从李宝桢那里争取来了这趟差事,原是要巴结谢知微的,吃韩延寿一顿饭,顶多多长一两肉,能顶什么事,他自然不想耽误时间,便谢绝了,“咱家要看郡主有什么需要跑腿的事,且咱家还要给郡主递信呢。” 小桩子从韩家脱了身,一路快马加鞭来到了宸王府上。 这小宅子实在是称不上是座王府,可有句话叫“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宅子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里头住的是什么人? 尽管宅子的门只是一座如意大门,门上就写了“萧宅”二字,但短短时日,这座宅子在京兆府老百姓的口中就成了宸王府了。 小桩子在门前下了马,将自己的名姓通报了,门房上的忙让人进去报,不一会儿,杜沅就亲自出来了,道,“小桩子公公,快进去吧,郡主都等了好久了!” 小桩子这次来,特意去了一趟谢家,谢家人不敢让小桩子帮忙带东西,便让小桩子顺带带了两封信,一封是谢家的,一封是卢家的。 小桩子忙跟着进去,给谢知微磕了头,将两封信递给了谢知微道,“郡主的小弟弟,奴才看到了,生得可真好,一双眼睛像极了郡主。还有卢大人家的闺女,一脸福相,两个孩子同一天落地,这可真是有缘分。” 谢知微听了忍不住笑起来,道,“那可就借公公的吉言了。” 小桩子听不懂这话,但也知道是好话,百灵在一旁道,“不瞒公公说,因前是国丧,不敢在外头说,郡主早就给姑太太和四太太把脉,知道是一儿一女,就建议结成亲家呢!” “哎呀,原是这样啊,奴才就说怎么这等缘分呢,同一天不说,谢家的六少爷比卢家的表姑娘大了两个时辰。” 谢知微已经看完了信,听到小桩子以谢家人的口气说这话,她也高兴,问道,“你来了京兆府一趟,准备待几天再回去?” 小桩子忙躬身道,“且看郡主有没有吩咐,若是有吩咐,奴才就多停歇几天,若郡主没有吩咐,奴才这就起身。” “你这么忙做什么?若是如此,你就多留两天,帮我盯着人把隔壁收拾出来,看看那小院子如何,一应照着陆大人的喜好来修葺装饰。” 谢知微当初叫人买宅子的时候,特别交代了,在这边挨着她的宅子多买一栋小院子。她知道,以陆偃和萧恂的性格,当年拓跋思恭联合大雍的君臣,害死了定远侯府,今生今世,既然有这样的机会,他们必定不会放过,迟早,陆偃要来。 小桩子是九月底归京,皇帝下令萧昶炫搬进了延义阁监国,一干辅政大臣乃是曾士毅、谢眺、张明贺和裴济。 三皇子萧昶烨被封为汾阳郡王,命开府建牙。 朝中众臣已经分不清皇帝的意思了,到底是怎么个意思,若说令萧昶炫搬进宫,又监国,却不给个说法,且现在萧昶炫的腿还瘸着,监国也有限,而三皇子又成了郡王。 但朝臣们也很聪明,该如何办事还是如何办事,虽说四皇子被下旨监国,但军政大事依然是六部佐理,凡决议不定的,均由内阁决断,政令畅通,比起皇上临朝,办起事来,要顺畅多了。 朝政一片欣欣向荣。 小桩子跪在旧曹门街的陆宅书房里,在回禀差事,说完了,道,“郡主命奴才在京兆府逗留了数日,将宸王府隔壁的宅子收拾出来了,在后花园靠东边打通了一道门,与宸王府的后门相接,留着给督主去了西边住。” 小桩子心说,不知道督主什么时候才会去西边呢,不过,郡主对督主是真好。 陆偃捏着毛笔的手指有些发紧,他心中不由得盘算着,布局到了现在,朝堂上的事,暂时可以依仗谢眺和卢琦龄,他若是短暂离开京城,内廷中事,则可以交给李宝桢。 陆偃次日一早便进了麟德殿的东暖阁,他将一枚药丸用酒化开,端到了皇帝面前,低声道,“皇上,臣让端宪郡主配了一丸药,皇上服用之后病就会慢慢好起来,皇上,臣服侍皇上服下去吧。” 皇帝昏迷良久,听了这话,微微一动,陆偃将药喂给了寿康帝,约有一个时辰,寿康帝慢慢醒来,他第一眼看到陆偃,顿时感动不已,问道,“阿偃!” 陆偃忙过去,“皇上,您终于醒来了!您要再不醒来,臣无以为继。” 皇帝心头一沉,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偃道,“皇上迟迟不醒过来,朝臣们逼迫不已,臣不得已,命四皇子殿下监国,将三皇子殿下封为郡王……” 皇帝气得一口血吐出来,“二皇子呢?” “二皇子还在疏通河道,并未回京,三皇子殿下和四皇子殿下特别关心皇上,一再逼问臣皇上的龙体,臣不敢让皇子们进宫探病,故而不得已,与内阁商议,才出此下策。” ? ?第一更! ? ???? () 第666章 圈禁 第666章圈禁 皇帝怒不可遏,“逆子,两个逆子,他们是巴不得朕有个三长两短,以为这皇位是他们自己的了。” 陆偃忙抚着皇帝的后背,“皇上,您醒过来就好了,皇上,已经好久没有大朝会了,今日,皇上去大朝会露个面吧!” 皇帝也知道事关重大,且他暂时精神还不错,便听陆偃的,让人服侍他更衣,换上了龙袍,上了大庆殿。 陡然看到皇帝,众臣都大惊不已,连忙跪下来,山呼万岁。 而坐在丹陛之上,龙椅旁边的萧昶炫则腾地站起身来,傻傻地看着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走上宝座的皇帝,半晌,他才在太监的咳嗽声中,跪下来,“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低头看着跪在自己脚下的皇子,气不打一处来,他猛地抬脚,朝萧昶炫踢去,重病之后的皇帝力道孱弱,一脚之下,萧昶炫的身子只是晃了晃,这让皇帝心中的恐惧如潮水一般涌来。 若没有阿偃为他支撑,他恐怕再也醒不来了,就算醒来了,这大雍的天下,还有他的容身之所吗? 齐桓公英勇一生,死后无人收尸,尸骨被蛆虫蚕食,六个儿子争夺皇位;英勇一生的赵武灵王,被儿子活活饿死;前朝高祖皇帝好不容易打下了江山,后来却被儿子逼着让位,最后抑郁而终。 这一刻皇帝想了很多,他原以为有可能会威胁他皇位的会是朝臣,母亲和兄弟,原来,真正能够对他的皇位造成威胁的是自己的儿子。 子承父业,名正言顺! “父皇,您一定要保重龙体啊!”萧昶烨冲上了丹陛,一边去扶皇帝,一边朝萧昶炫一脚踹过去,萧昶炫被他巨大的力道踹得滚了下去。 见此,皇帝缓缓地扭头看向萧昶烨,这一个也是他的儿子,身强力壮的儿子。 皇帝连忙后退,避开萧昶烨,他怒不可遏,“谁让你上来的?啊,谁让你上来的,朕还没有死,朕还没有死呢!” 皇帝说完,剧烈咳嗽起来,他感到喉咙里一阵腥味,双手紧紧地抓住龙椅,下令道,“传朕的旨意,三皇子萧昶烨,四皇子萧昶炫,狼子野心,意图谋反,着夺其爵位,贬为庶人,高墙圈禁,永不释放!” 三皇子和四皇子顿时懵了,他们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锦衣卫捂住了嘴,拖出了大殿。 看到皇子们被带走,皇帝才感觉到安全一点,他慢慢地挪到了龙椅上坐下,等臣子们都行了礼,听了一会儿政事,一切都被内阁打理得井井有条,而谢眺等人依旧征求他的旨意,皇帝也才放下心来。 可皇帝到底久病未愈,精力便渐渐不济,陆偃上前来,向朝臣们打了个手势,问道,“有事上奏,无事退朝!” 皇帝摆摆手,“凡重大事,由内阁拟定,凡无决议事,由司礼监禀朕用旨!” “臣等遵旨,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在山呼万岁中,皇帝在两个太监的搀扶下出了大殿,上了步辇,复又被抬到了麟德殿的东暖阁中。 陆偃随后即到,米团公公端了一碗药来,如常一样,陆偃尝了一口,晾了一会儿,方才端给皇帝服下,道,“皇上,两位皇子也是心系社稷……” 皇帝顿时大怒,“阿偃,你是不是也想到朕该死了,这会儿想从朕这里讨点口信,好早投靠新主子?” 陆偃笑了一下,“皇上息怒,皇上不管去哪里,都说好了要臣服侍,这天底下,也唯有皇上才是臣的主子。” 他说着,将一份秋决的名单递给皇帝,“皇上,韩进益已经将该交代的都交代了,这些均是莲池宫变中的名单。” 皇帝瞥了一眼,见里头全是熟悉的名字,韩进益,韩振……,只觉得心绪烦躁,“阿偃,直接批红用印,不必留着了!” “是!” 陆偃将名单递给了米团,米团捧着拿了出去,屋子里只留下了皇帝和陆偃二人,皇帝问道,“西疆和北境如何了?” 陆偃道,“暂无动静,西疆那边有谢元柏守着,北境这边,宸王殿下接连剿灭了北契的几支军队,臣见宸王殿下暂无推进的可能。” “看来,阿恂只是喜欢打仗而已。”皇帝嘟囔了一句,陆偃不置可否。 不一会儿,皇帝便沉沉睡去。 陆偃打了个手势,一个年老太监进来,守在了塌边,接替了陆偃的位置。 皇仪殿中,陆偃接连发了几道朱批,用印之后,代表皇帝旨意的折子便被送往了四面八方。 萧昶炫没想到自己会被圈禁,他看着小小的皇子府四面筑起的高墙,恐慌如瘟疫一般在他的心底蔓延,他如同疯了一样,不停地高喊着,“为什么?为什么?” 薛婉清和海雪筠从屋里冲了出来,海雪筠还是个懵的,薛婉清在多少影视剧中看到过这一幕,顿时骇然。 她冲过去,双手抓住了萧昶炫的肩膀,“殿下,这是怎么回事?这是怎么回事?” 萧昶炫心中还存在幻想,他看着薛婉清,“清儿,我完了,我完了,父皇下令,将我高墙圈禁!怎么办?” 薛婉清不是能未卜先知吗? “不,这不可能,不可能,这不是真的,这不是真的!”薛婉清是真的慌了,她对这一生想过无数种可能,但绝没想到,她会被圈禁在这高墙之中。 正妃,太子妃,皇后,若是活得久,将来也可以当个皇太后,享受乾隆皇帝的母亲那样的尊荣,被自己当了皇帝的儿子举全国之力孝养,但唯独没有在她尚未及笄的时候,就被圈禁在这巴掌大的空间里,日复一日。 “为什么会这样呢?”海雪筠嘟囔了一句,转身就朝东院走去,步子显得格外沉重。 麟德殿门前,衮国长公主已经等了很久了,她拦住了从里面出来的陆偃,“让本宫见皇上一面!” “皇上已经睡了!” “睡了没关系,你把他叫醒!”衮国长公主执拗地道,“本宫知道,你有办法把皇上弄醒,你把他弄醒,本宫有事要找他!” 陆偃只好转身,他复又融开了一丸药丸,两个时辰后,皇帝再次醒来,得知衮国长公主一直在门外等他,皇帝惊慌不已,“她来做什么?” ? ?第二更! ? ???? () 第667章 安国 第667章安国 东暖阁里,衮国长公主大剌剌地进来了,也不行跪拜之礼,而是在凳子上坐下,她摊开一块白绢布,送到了皇帝的面前,皇帝一看,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好半天,才辨认出自己的字迹,抬眼,目赤欲裂地看着衮国,“你从哪里弄来的?” 说着,皇帝就要一把抓过去,但衮国长公主自然比他快多了,她一把抓起后,塞进了自己的怀里,“你别问我是从哪里来的,萧璴,这么多年,你就没有做过噩梦吗?安国有没有来找过你?有没有在你的耳边哭诉,说她冤枉?” 陆偃站在墙角,如同一根能够隐身的柱子,谁也没有看到,他浑身一颤,飞快地抬眼看了衮国长公主一眼。 “你和大皇兄之间不管怎么争,我都管不着,可是安国不一样,她是公主,她嫁给了陆秀夫,我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一眼我那侄儿,他们一家就被你害死了。” 衮国长公主转过身来,看着皇帝,“这世上沉冤昭雪的方式有很多种,西疆的百姓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陆家叛国,唯有你这样的蠢货才会用这种方式害人。但,对我来说,谁起的头,谁来了结。你看来已经活不了多久了,我也等不及了,你准备如何为安国昭雪?” 衮国长公主逼问道,皇帝瑟瑟发抖,他四处寻找陆偃的身影,可是,这会儿,他偏偏没有看到陆偃,“谁让你进来的?你进来做什么?锦衣卫呢?给朕把她撵出去!” 衮国嗤笑一声,“你想让我出去,可以,你想好了,你写给韩进益他们的信,不止这一封,你若是自己下罪己诏,为安国平反,还能挽救一点明君的名声,你若不愿,我就将这些让人抄录成千上万份,张贴各地,不,我索性给白莲教好了,让那个所谓的李二太子去干这件事,我相信,他肯定很愿意。” 说完,衮国转身就要走,皇帝忙将她叫住,“站住,你站住!你就不怕我诛你九族?你就不怕朕将长阳侯府满门抄斩?” 衮国长公主的脚步顿了顿,她昂首挺胸,声音斩钉截铁,“不怕,我的九族也包括你,还有,不必拿郑家吓唬我,南衣已经死了这么多年了,他在另外一个世界里等我,还有父皇母后,大皇兄,皇嫂,他们在等我,也在等你,我不怕,你怕不怕?” 皇帝浑身哆嗦了一下,他怔怔地看着衮国长公主,而长公主也看着他,兄妹二人明明相距不过两步远,却如同隔了千山万水。 “当年,你我同在母后的膝下长大,母后总疼爱你,也总说,你们是男儿,让你和大皇兄多照顾我和安国,萧璴,你以为你会不老不死,将来不会去见母后,你有脸见母后吗?” “母后是真的最疼我吗?母后难道不是为了贤明的名声,不是因为我不是她亲生的,她最疼我,就是为了不让人说她善妒,是想从我身上赢得贤明的名声吗?” 衮国气怒不已,但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这些话,你去质问母后吧,你不用问我,我只问你,你下不下罪己诏,你到底要不要为安国平叛?” 衮国深吸一口气道,“我不管你把罪名安在谁的身上,我只要安国不背负叛逆的名声,定远侯世代镇守西疆,与西凉势不两立,而你,竟然诬陷定远侯通敌叛国,萧璴,你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 “他是不是把幽云骑留给你了?”皇帝瞪着一双凹陷的眼睛,若非他还能说话,无人相信他是活着的,如同幽灵一样,看着极为瘆人。 衮国长公主也是心头一惊,她没想到,萧璴这么多年都没有找到幽云骑,那一支专为了收复燕云十六州而打造的骑兵,她点头道,“大皇兄深谋远虑,早一步将幽云骑给了侯爷,后来,出了宫变一事,侯爷死于你这个乱臣贼子之手,幽云骑到我长阳侯府手中,有何不可?” 皇帝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你,你想谋反?” “你若是不给安国平叛,我反,又有何不可?” 皇帝猛地咳嗽几声,一口血喷了出来,陆偃忙出来了,轻轻地拍着皇帝的后辈,“皇上,来日方长,不如答应衮国长公主吧!” “召集锦衣卫,将,将她锁拿,灭,灭长阳侯九族!” “皇上……” 陆偃还要劝,门外,传来了襄王的声音,在秋日长夜中显得格外尖锐,“皇上,安国长公主冤枉啊!皇上,您是君,安国长公主乃是臣子,您若是想安国长公主死,一纸诏令,她不得不死,您身为国君为何要与西凉勾结,谋害忠臣呢?” 皇帝眼前一黑,几乎朝榻下跌倒,陆偃忙拉住了他,皇帝这才没有摔个狗啃地,他惊骇地问道,“谁,谁在外头?” 李宝桢连滚带爬地进来了,“皇上,是襄王领着文武百官在门外跪着,皇上,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谢眺的声音传了进来,“皇上,先帝当年临终前下过圣旨,着传位于太子萧琅,可昭阳帝即位之时,却无圣旨。皇上,先帝临终前,薛太妃服侍在侧,请皇上交出薛太妃,由臣等审讯,昭阳帝的即位圣旨到底被谁拿走了?” 皇帝顿时胆战心惊,问陆偃,“薛太妃呢?她还没死吗?” 陆偃来不及说话,衮国长公主哈哈大笑,“薛太妃死没死,皇上不知道吗?先帝的嫔妃,无旨意,谁敢让她死?” 门外,臣子们高声喊道,“请皇上交出薛太妃!” 皇帝抬手指着门外,“你,你们,你们想逼死朕吗?” 无人回答,虽然隔了一道门,可是,门里门外的气氛融为一体,气氛格外紧张,君臣之间谁也不肯让步。 陆偃劝道,“皇上,只是一个说法,不如……” 皇帝知道陆偃要说什么,但此时,他愤怒不已,这么多年了,这些深受皇恩的臣子们,他们依然还惦记着昭阳帝。 他们是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得位不正,才会对昭阳帝念念不忘? ? ?第三更! ? ???? () 第668章 虎符 “不,他们想逼死朕,朕偏不让他们如愿!”皇帝连气都喘不过来了。 谢眺等人的声音再次传来,“臣等不敢,臣等请辞,请皇上恩准!” 这是拿请辞来威胁他,皇帝双手紧紧地握着榻沿,他的胸口剧烈起伏,问陆偃,“那,那圣旨,是如何到了,到了外面的?” “回皇上的话,据说是洪继忠之子将圣旨带给了白莲教那个伪太子,十日前,洪继忠之子被人暗杀身亡。”陆偃垂眸,一张艳绝的脸上,面无表情。 洪言珵是一枚好棋子。 皇帝懂了,洪继忠之子必然是死于东厂之手,他感到有些解气,也对陆偃的动作快速感到非常满意,只是,那圣旨终究被传出去了。 可想而知,这些人合起来欺骗了朕。 薛太妃,皇帝恨得牙痒痒,他原以为薛太妃是真心爱他,他也愿意让她掐着自己的脖子玩,横竖,她伤不了自己,却没想到,最终,这只是个毒妇。 “萧璴,枉你自诩明君,当年母后教你读书的时候,没有教过你齐桓公是如何死在易牙、竖刁、开方这三人手上的吗?薛太妃可以背叛父皇,自然也会背叛你,韩进益曾经是大皇兄的伴读,能背叛大皇兄,自然也能背叛你……“ 衮国长公主毫不留情面地哈哈大笑,“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护着薛太妃那个妖妇?你可知道,我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衮国长公主恶狠狠地道,她逼近皇帝,居高临下地看着病榻上,如死狗一般的皇帝,“把她交出来……” 她话音未落,一个小太监便匆忙进来,被门槛绊得摔了一跤,“皇上,薛太妃畏罪自尽了!” “给朕,把她,把她弄活!”皇帝觉得,不将薛太妃五马分尸,千刀万剐都不足以泄其心头之愤,她怎么敢,和洪继忠勾结,将那圣旨交给韩继忠,若是如此,那自己当初烧掉的那圣旨,便是假的了。 背叛,他被背叛了! 皇帝伏在床沿,他缓缓地平息了心头的情绪,身体稍微好受些,“裴济呢?” 裴济乃是禁军统领,那小太监朝陆偃看了一眼,陆偃点点头,那小太监结结巴巴地道,“皇上,裴将军就在门外呢,把文武百官都围了!” 皇帝听到之后,心里好受一些,但他不能真的把文武百官全部都杀了,如此一来,他死后,恐怕会得个“厉”的谥号,足以媲美那些暴君了。 他一生,都想做一个名垂千古的好皇帝,让死去的父皇母后和皇兄,还有大雍的臣民们都相信,他是一个不逊于皇兄的好皇帝。 他怎么能当暴君呢? 阿偃说得对,这些人要的不过是个名声,他们不敢对自己怎么样,他们还指望自己下平反的诏书呢。 “阿偃,拟旨!” 一封圣旨,以最快的速度飞往天南地北,圣旨承认了先帝曾经下过圣旨命昭阳帝即位,承认了昭阳帝的正统地位;圣旨为定远侯平反,洪继忠公报私仇,因对定远侯有怨,与西凉勾结,诬陷定远侯,而怀远侯与义武侯狼狈为奸,做伪证,致使朝廷不能辨别忠奸,酿成大错,定远侯世代为国保边疆,理应得到嘉奖,命为定远侯夫妇厚葬。 百姓们奔走相告,短短十五年过去,谁都不曾忘记,当年昭阳帝在位三年,曾经颁布的德政,百姓们安居乐业,周边诸国不敢冒犯,文治武功,创下的太平盛世。 深夜,京城之中,偶尔还有高空传来的烟火,御街之上的人声鼎沸似乎能够穿透重重坊墙,传到旧曹门街的陆宅之中。 陆偃亲手将一个包裹系好,转过身去,见李宝桢站在门口,他走过去,接过帕子擦了擦手,问道,“还有何事?皇上醒过来了吗?” “督主,您还会回来了吗?” 陆偃站在窗前,背着手,望向皇宫的方向,“京中还有襄王,有谢眺,而本座这一生,所有想要的,已经得到了。” 余生,他只想为自己活着了。 李宝桢跪下来,声泪俱下,“督主,您这样走了,奴才们可怎么办?” “宫里一切都交给你了,按照本座之前交代给你的去做,你还有什么好怕的?你只需把皇上服侍好,一应的事,自然有人会料理,莫非你连照顾皇上,你都做不好?” “奴才遵命。奴才会照督主的照办,宫里京中的一切,奴才会帮督主看好!” “那就好,你若肯听本座的,本座自然会保你这辈子平安无事。” “奴才不敢违督主令。” 陆偃不再多说,他将包裹背在背上,这座宅子里,他只留了两个小太监看守,米团和芝麻跟在他的身后,两人的眼中均是闪烁着熠熠的光彩。 三匹马先去了桃花坞,谢知微的御赐庄子里,汤敬安事先得到了消息,正恭敬地等待着,看到陆偃前来,他率领庄子里的人跪下来相迎。 “有一样东西,本座没有经过你主子的同意,前来取。“ 汤敬安忙道,“督主,主子有令,督主和宸王殿下若是想从这宅子里取什么,请便!” 陆偃的心中,如同划过了一道暖流,他有些急切,翻身下马之后,便进了大厅,站在神龛前,陆偃看着中堂上的字良久,从汤敬安的手中接过了香,上香后,拜了拜,方才上前,转动了香炉。 中堂北面的墙壁被挪开了一道缝隙,陆偃伸手进了缝隙,摸到了一物,他取出来,是半个虎符。 秋雨绵绵,往西路上,两旁的树林渐次变黄,层林尽染,渐渐地看到了山峦起伏,山势也变得越来越陡峭。 到了山谷,陆偃便下了马,他将缰绳扔给了米团,独自一人,徒步朝里走去。 到达峡谷入口的地方,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手里挺着一杆枪跳了出来,“站住,你是谁?” 少年穿一身短衣,嘴里咬着一根枯黄的狗尾巴草,站在一块巨石上,颇有气势。 陆偃的心情很好,他朝山里看了一眼,狭长的眼尾微挑,看向少年,“裴矩还活着吗?你去跟他说,故人之子求见!” 那少年啐了一口,将狗尾巴草吐到地上,他用枪尖在岩壁上敲了三下,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三声爆炸声响,不一会儿,一匹矮马驮着一人冲了过来,朝陆偃深深看了一眼,转而远去。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用你们的票票,拥抱我,亲吻我,爱你们! 第669章 战否 那少年蹲在巨石上,一眨不眨地盯着陆偃看。 陆偃任其打量,不时背着手观察四周的环境。 突然,他看到了远处前来的人,顿时,心潮起伏,为首那人年约五十,两鬓斑白,但走路依然虎虎生威,一身盔甲铮亮有光。 在看到陆偃的瞬间,这人不敢置信地喊了一声,“定远侯!” 这人快冲到陆偃跟前的时候,陆偃朝后退了一步,矜持地道,“裴都督!” 裴矩上下打量陆偃,看清楚陆偃的状况之后,他不由得仰天悲鸣一声,忍住了眼中的泪水,伸手扶着陆偃的胳膊,“孩子,你一定吃了很多苦吧?” 陆偃轻松一笑,“裴都督,这里还有多少人?” 裴矩拉着陆偃朝里走,“一共还有一万三千人,我们在这山林里,一面垦荒种地,聊为生计,一面练兵,十多年过去了,我们苦苦等着,生怕等不到这一天了。” 陆偃顿住了脚步,他看着峡谷里的一切,有牛羊,有田地,有儿童,也有妇人,这里再也不像一个军营,而是成了一处世外桃源。 他不由得怀疑地看向了裴矩。 裴矩,陇西关中人,昔年乃是他父亲麾下的一员大将。当初,昭阳帝要建一支用于收复燕云十六州的特殊骑兵,命父亲选拔精兵良将,组建军制。 “小侯爷……” “我已经没有资格被称为小侯爷了!”陆偃冷冷地道,“裴都督,这是半枚虎符,不知如今是否还能调动几个兵?” 陆偃举起手,亮出了虎符。 裴矩一抬手,招了一人站出来。那人走上了一处高台,擂起了战鼓,轰隆隆的鼓声震彻山谷,从各所宅子里冲出了手持武器的军士,人人都披着战甲。 山谷中,偌大的平台已经被甲士们站满了,密密麻麻,约有上万的甲士从平台绵延向山谷,井然有序。 裴矩站在了最高的点将台上,他扬声道,“儿郎们,你们是谁?” “幽云骑!” “你们的使命是什么?” “收复燕地!” 声声如雷,气势磅礴,杀气腾腾! 这是一支虽不曾上过战场,却极具血勇的军队! 这是一支虽蛰伏十五年,却从未忘记过使命的军队! 这也是一支临敌忘我,能苦战硬战的军队! 裴矩骄傲地看向陆偃,似乎在说,小侯爷,你觉得如何? 陆偃将一面面具戴在了自己的脸上,一瞬间,几乎所有的老将们看到了当年定远侯的模样,很多人不自觉地喊“侯爷”。 陆偃站上了点将台,问裴矩,“裴都督,还能战否?” 裴矩笑而不答,而是伸出手来,两人各提了一柄黄灿灿的铜锏递给裴矩,铜锏各重三十多斤,裴矩一手一只,在手中掂量了一下,道,“小侯爷,您看,这兵器还趁手吗?” 陆偃回过头去,见两人抬着一杆方天画戟上来了,乌黑的戟柄,闪着寒光的双月利刃和枪尖,流光倒溯出曾经的辉煌,这是他的父亲用过的兵器。 陆偃难掩心头的激动。 他走过去,单手抓起了方天画戟,沉重的兵器在他的手上旋转,失传已久的陆氏戟法在他的一招一数中复活。 方天画戟的画杆如同有八荒火龙之灵,舞出的火焰似乎让人能够感受到灼烧之痛,而利刃处透出的煞戾无匹的杀气让人凶性渐涨。 陆偃如鬼魅般的面具,如有修罗之力,让人心智迷失,为之弑杀成性。 当! 一声清脆的声音,令所有人的神智都清醒过来。 陆偃手中的方天画戟与铜锏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之后,他便扯掉了身上的锦袍。 昳丽的青年一身玄色衣袍,如同从暗夜里走出的神将,在点将台上,与裴矩对战。 冲铲,回砍,横刺,下劈刺,斜勒、直劈,戟法娴熟,力道勇猛,将裴矩斩得连连后退,赢来阵阵喝彩之声。 裴矩战意浓烈,一双虎目中,透露出熠熠精光,虽已经不年轻,但难得棋逢对手,越战越勇。 陆偃却不想再浪费时间了,他的手腕一抖,方天画戟边飞上了天,在空中飞快旋转,只听见半空中,噼里啪啦的破空声传来。 而陆偃,一脚踩在了裴矩攻击过来的双锏之上,借着这股力道,冲上了半空,一把握住了方天画戟,他的手腕轻松一转,方天画戟上巨大的冲击力朝裴矩轰来。 所有人都提起了一颗心,眼睛瞪得大大的,很多人都不由自主地喊出来,“裴都督!小心!” 裴矩的双眼瞪得老大,他猛地上前一步,双锏交叉护住了面门,只是,方天画戟朝着裴矩轰来的瞬间,陆偃的手腕再次翻转,方天画戟的利刃挑起了双锏,两柄双锏从裴矩的手中脱手而出。 陆偃趁势收住了方天画戟,无视所有人惊惧的目光,朝裴矩拱手道,“承让!” 裴矩半天才回过神来,他眼中难掩激动,声音颤抖,“小侯爷不失侯爷当年之勇,实在是可喜可贺!” 陆偃脸上并无半点笑意,他举起虎符,对众人道,“本座奉宸王殿下之命,命尔等随本座出山,凡幽云骑,不允许一人留下,违者斩!” 裴矩忙站出来,“幽云骑儿郎,你们等了十五年,今日,轮到尔等建功立业,你们还等什么?” “杀,杀,杀!” 所有人都激动无比,眼前这位昳丽青年用自己的实力征服了所有人。 三声“杀”直破云霄,陆偃翻身上马,率先冲出了峡谷,一万三千幽云骑随在他的身后,如一柄利剑,朝着西凉挺进。 进了十月之后,京兆府的气候便冷了下来,朔风从北面吹来,早起的时候,空气中隐隐还有雪花飞舞。 屋子里早就烧起了地龙,隔壁的陆宅里,尽管还没有人住,但每日照烧不误,似乎宅子里的主人一直都在,从不曾离开。 容氏坐在窗前看书,她似乎回到了年少的时候,还没有进京城,在范阳,也是这样盘坐在炕上,她一面看母亲翻账本,一面做针线。 花楹快步走了进来,惊慌地道,“娘娘,听说城外聚集了一支军队,这会儿,城里都在惊慌。” “打的是什么旗号?”谢知微在一旁,淡定地问道。 ------题外话------ 第一更! 第670章 干杯 “幽云骑!”花楹想到了什么,顿时,整个人如被施了定身术,动弹不得了。 容氏腾地站起身来,她忙朝谢知微伸手,“你陪着我,去看看,我要去看看幽云骑。” 幽云骑,那支曾经仅在昭阳帝口中存在过,与定远侯谋划过的军队,一直以来,如同神秘的远古传说,只在人的口中相传,从不曾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中。 马车很快就准备好了,谢知微坐在马车里,与容氏一样激动,她激动,还有一个缘故,不知道带来幽云骑的是萧恂还是陆偃? 陆偃的大军驻扎在城外,不远处,萧恂快马加鞭朝京兆府赶过来,遥遥地,他看到了绣着“幽云”和“萧”的字样的旗帜迎风招展,不由得热血沸腾。 帅帐之中,生起了火盆,身着铠甲的陆偃正坐在桌前看着从京城辗转传来的折子,一个亲兵在帐外禀报,“大帅,北面有一队约一百人的骑兵朝营地奔过来了,城外一辆马车也朝营地驶来!” 陆偃腾地站起身来,他有些紧张,手中的奏折也被他抓破了,良久,他才道,“请!” “大哥,你终于来了!” 萧恂冲了进来,看到陆偃,便过去与他拥抱在一起,陆偃张臂抱住了他,两人紧紧相拥,均是情绪外露,欢喜异常。 不一会儿,外面传来了马车的声音,陆偃的亲兵再次进来禀报,“大帅,端宪郡主来了!” 陆偃和萧恂这才松开,陆偃拍了拍有些不自在的萧恂的肩,“想必娘娘也来了,你不打算见了吗?” 萧恂扭捏了一下,“娘和湄湄也真是的,我很快就要进城了,她们多等一会儿又如何?” 陆偃不由得大笑,他身上穿着银色的铠甲,披着大红披风,披风后面绣着一头展翅翱翔的雄鹰,大踏步地朝外走去。 萧恂则是一身黑色银绣战袍,头发梳成了一束甩在脑后,精致的眉眼,眼里似乎有两轮太阳,明亮异常。 少年如虹,出去后,正好看到母亲和谢知微从马车上下来,顿时忍不住喊道,“娘,湄湄!” 容氏和谢知微忙看过来,两人的目光先是扫过萧恂,后又在陆偃的身上脸上打转,谢知微尚可,容氏则眼睛一闭,两行泪落了下来。 “臣陆偃,拜见娘娘!” 容氏不等他单膝跪下,便已是一把拉起了陆偃,将他搂进怀里,忍不住大哭起来,“阿偃,阿偃!” 她不知道说什么,这一刻,她忍住怪丈夫,她的丈夫没有对不起黎民百姓,可是伤害了所有与他亲近的人,妻儿、兄妹还有他们的下一代。 这样一个如神秀山川一样的男儿,本该鲜衣怒马,游戏人间,却活成了这般模样。 若是小姑子泉下有知,该是何等伤心啊! 萧恂红了眼,转过身去。谢知微走了过来,轻轻地抠了抠他的手,萧恂扭头看谢知微,忍不住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在这样的时刻,两人相顾无言。 “娘娘,臣很好!”陆偃站起身来,他笑了笑,却惹得容氏越发哭得厉害。 她这么多年含羞忍辱,儿子跟着她受过多少委屈,却都觉得没什么,好歹忍过来了。 从前,她没有看到陆偃,尚且能够自欺欺人,可是眼下,看到这个青年,她只觉得自己和丈夫都在造孽。 大帐中,容氏好容易忍住了悲痛,她想,她还有什么脸面去地下见丈夫,见小姑子了呢? 谢知微打破了尴尬,道,“陆大人,你准备一直在城外扎营吗?” 陆偃的心情很好,笑道,“这边暂时交给裴都督,一会儿,我带阿恂去与裴都督见面,至于我如何,且听阿恂的安排。” 谢知微便道,“那我和母亲一起回城里去,晚上我在家里给你们接风,如何?” 陆偃便笑着看向萧恂,萧恂听到“家”便很开心,不自在地在椅子上扭了扭屁股,“大哥,那就现在去见裴将军吧!” 谢知微不由得好笑道,“这里是帅帐,你们去哪里见裴将军?我和母亲这就先回去,好给你们腾地方。” 从帅帐出来,回城的路上,谢知微看着容氏,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紧紧握着容氏的手,好久才道,“母亲,伤心伤身,这是大哥哥选的路……” “若非迫不得已,谁会选这么一条路呢?”容氏紧紧握住了谢知微的手,“微儿,你答应母亲一件事可好?” “母亲请讲!”谢知微心中有所预感,“不管母亲提什么要求,媳妇都会照办。” “将来,你和阿恂多生两个孩子,给陆家过继一个吧,归根结底都是我们对不起陆家。陆家世代忠臣,苦守边疆,陆家儿郎的鲜血将边疆的这片土地染了一遍又一遍,陆家不应该得到这样的报应,可见天地不公!” “媳妇听母亲的。”谢知微顾不上羞涩,恭敬地应下。 可即便如此,容氏的心绪依然难以开怀,她回到家中,便进了小佛堂,在菩萨面前跪了好久。 今夜的萧宅,注定是欢乐的一夜。 谢知微在前院的厅堂里摆了两桌,因是家宴,便按辈分排序,谢元柏坐主位,潞国公府世子云敬轩来了,陆偃、萧恂、许良等也来了,开了一坛海棠红,满屋子均弥漫着海棠的香味。 汝窑月光酒具,色彩温润含蓄,荡漾着胭脂红的酒,如同穿着大红嫁衣的新嫁娘,令人赏心悦目,未喝便醉了。 “大哥,你今天可要不醉不归!”萧恂举起酒杯,向陆偃劝酒道。 满桌的人,也都向陆偃举杯,虽然谁都没有说,但眼下,陆偃的身世,已经不需要明言。 “一会儿我还有事。”陆偃道。 “我陪你去,我会陪你去的,但是大哥,你今晚一定要放开喝。” 陆偃不由得笑了,他拍拍萧恂的肩,“好了,你别灌我的酒了,你当我没法子收拾你了?” 说完,陆偃转身举杯与谢元柏等人一一碰杯,“从今往后,我们将是袍泽,彼此的后背将交到对方的手里,干杯!” “干!”谢元柏从知道陆偃身份的那一刻开始,便不得不佩服这个青年,他瘦弱的双肩曾经承受了那么多的苦难,却一步步跋涉走过来,从未屈服。 ------题外话------ 第二更! 第671章 灵犀 许良等人对陆偃真是佩服至极,许良道,“大哥,我是最好的先锋,你准备打哪里?我们一起?” 饭后,众人移步到了萧恂的书房,这书房是他第一次来,但整个书房格局布置得如同他在襄王府的久麟院,令他毫无半点不适。 站在偌大的堪舆图前,萧恂指着西凉往西一大块地道,“我看过《西域图志》,在这边,有无数个部落和王国,他们有不同的物产和最杰出的商人,我想灭掉西凉,打通这条走廊,将来让万国的商人与我大雍往来,也让我大雍的铁骑能够踏遍能够征服的地方。” 这番话,令人热血沸腾。 谢元柏没想到,皇帝随随便便指给他的女婿,竟然是这样一个人物,他不由得问道,“你打算如何攻打西凉?” “大哥,你从这里,过渭水,走熙州,从青海湖的西面过去,绕道开始攻打宣化,而我在这边,为你牵制住翔庆军、朝顺军。岳父带领云台大营,从这边走西凉府,与大哥一起围剿这里的三万甘肃军。“ 萧恂指着兴庆府,“拓跋思恭在这里,我从这边推过去,我们在兴庆府两军会师……” 许良不由得激动万分,战意燃烧着他体内热血,滚滚沸腾,他看着边防线问道,“阿恂,如果大家都往里推动的话,那边疆这块谁来守?” 他话音未落,墨痕在门外道,“王爷,潞国公世子爷求见!” 众人不由得眼睛一亮,萧恂忙道,“请!” 云敬轩走了进来,他一身戎装,手里提着一柄剑,进来之后,扫过众人,最后,目光锁定了萧恂,上前一步,单膝下跪,拱手道,“镇戎军统帅云敬轩见过宸王殿下,愿在宸王殿下麾下效力!” 云植活过来之后,得知了女儿真实的死因,自然是痛不欲生,与夫人悲伤了好几天,心中充满了怨恨。 云家不忠于任何皇子,只忠于坐在皇位上的那个人,忠于大雍的百姓。 正因如此,萧璴谋划宫变之前,担心云植会勤王,而将当时已经与襄王订婚的云霓谋划到了自己的怀里。 宫变之中,云家终究舍不得女儿,而选择了沉默,这虽是人之常情,却也违背了忠义。 “报应啊,这都是报应啊!”云植愧疚不已,他将手中的兵权交给了儿子,命儿子效力于萧恂麾下。 如今大江南北都在传萧恂乃昭阳帝之子,无论是与不是,比起皇帝的几个儿子,萧恂无疑是最为出色的皇室子弟。 而很多老将老臣心中也充满了幻想,希望萧恂还是那个人的儿子,也应当是那个人的儿子。 萧恂上前一步,扶起了云敬轩,“你来得正好,你若是不来,本王也要叫人去请你!” 云敬轩不信这鬼话,如若他不来,萧恂肯定不会叫人去喊他,用兵之道,在于出奇,在于先机,在于谋略。 出奇方能制胜,先下则手为强,上兵皆为伐谋。 萧恂这样用兵如神之人,怎么会让自己的谋划先泄露出去呢? 但萧恂这话,明明是虚言,云敬轩却不得不承认,这话,令他格外暖心,忙道,“不知末将能否为宸王殿下效力?” “自然!”萧恂指着他西凉沿着边境线的几座城池,“从西宁、兰州至夏州,这三道防线,你负责西宁和兰州,我等的后方就交给你了!” “末将誓死守城,城在人在!”云敬轩心中虽然遗憾,不能随萧恂出征,但能够走到这一步,萧恂能够将后背交给他,已经是莫大的信任了。 “很好!”萧恂喊道,“来人!” 一名亲兵进来了,萧恂走到桌边写了一道手令递给亲兵,“连夜送往刘兴军处,命他死守夏州!” “是!”亲兵收好手令,转身离去。 至此,布局完成。 这些人中,心中最复杂的莫过于谢元柏,他这个女婿刚过舞勺之年,但一应的部署调兵遣将却极为老练。 “好了,今晚已经不早了,大家休息一晚上,明日开始做准备,三日后,在城西集结。” “是!”众人均拱手肃然领命。 萧恂亲自将岳父送出了门后,进来对陆偃道,“走,大哥,我陪你出城吧,再带你去看看湄湄为你准备的宅子。” 出城做什么,萧恂没说,但陆偃已经心知,就如同酒桌上,陆偃说他今晚还有事,他没说什么事,萧恂却也已经领会一般。 这些年来,自从萧恂认出了陆偃的身份后,就死皮赖脸地赖上了陆偃,虽然二人相处的时光并不多,但表兄弟之间,往往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心意。 不能不说,血脉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子夜时分,二人骑马带了随从出了城,沿着当年逃跑的路线,陆偃并没有来到无定河边,而是勒马站在陇山,看着滚滚的无定河水往东流去。 月色下的无定河,被夜色笼罩的河水,幽暗阴晦得如同忘川。河面上,泛着点点月色光芒,如无数提着孤灯的阴魂淌过河水,走向未知的彼岸。 河水里似乎还有着散不尽的血腥味,被夜风席卷着,散向四面八方。 “大哥,等我们把拓跋思恭的头颅带到这里来,祭奠姑姑和姑父,祭奠七万寒羽军将士,之后,你就把过去的那些都忘了吧!” “好!” 陆偃笑了一下,他转过脸看向萧恂,“阿恂,你有什么梦想?” “梦想啊?我有很多梦想,我想把大雍建成父皇想象中的样子,我想让大雍的百姓安居乐业,我想十五年前的那一场宫变没有发生,我更想这一道关防的守卫还是寒羽军,我想和大哥比赛谁先攻伐西凉,我更想和湄湄生死到老,我们生很多孩子,将来每一个孩子都健康喜乐,不经历你我经历过的痛。” 陆偃趋马向前,他的手按在萧恂的肩上,“阿恂,别的大哥是做不到了,但是,创建太平盛世,让你们的孩子能够快乐安康,大哥还是做得到的。“ 萧恂得寸进尺地道,“大哥,等湄湄生了好几个孩子后,你从我们的孩子里面挑一个吧,我怕湄湄一个人带不了那么多孩子。” ------题外话------ 第三更! 第672章 勾结 陆偃不由得展颜道,“好啊!” 陆偃领兵来到西疆,西凉国便已经知晓了,萧恂的到来,让西凉国上下胆破心惊。 兴庆府的西凉皇宫里,西凉帝野利卓坐在高高的龙椅上,旁边坐着他新立的皇后没移氏。 没移氏本是太子野利令哥的正妃,一次宴会上,野利卓见太子妃没移氏娇柔婉转,一时看得不能移眼,便想方设法占为了己有。 彼时,野利卓正与大将赫连遇乞之妻没藏氏私通。 赫连遇乞乃是西凉大将,与其兄赫连旺荣分别领西凉右及左厢军,多权谋,善用兵,为野利卓皇后的兄长。 在与大雍的征战中,曾多次战胜大雍,五年前的一场战役中,活捉了大雍两员大将。 只是,两年前,萧恂刚刚来到西疆,从回鹘迂回进西凉后,用计,令野利卓看到了赫连遇乞的妻子,野利卓果然被没藏氏的美貌吸引。 野利卓的皇后赫连氏见丈夫与嫂嫂私通,自然不满,而赫连遇乞认为这是奇耻大辱。 野利卓私欲熏心,将没藏氏藏在宫中,还和没藏氏生了个儿子,取名谅祚。 赫连遇乞怨恨野利卓,欲谋杀之,事泄,兄弟二人均被诛。 赫连遇乞死后,野利卓将没藏氏迎进宫里,赫连氏愤恨没藏氏,逐她出宫为尼,而这期间,野利卓看上了自己的儿媳,黜赫连氏,而封儿媳没移氏为皇后。 没移氏与野利卓一起坐在高高的龙椅上,但她的目光却没有焦距地向远处投射,脸上木然,没有神情。 太子野利令哥站在群臣首位,他的耳边传来众多臣子们的议论声,有主张降,也有主张战,他的脸上也同样没有表情,心中痛苦万分。 他似乎能够看到群臣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有嘲讽,也有轻蔑。 没移氏被人从东宫带走时,她的手里握着一把弯刀,流着眼泪问他,“殿下,我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说,不让我走,我就用这把刀结束我的性命,不让你我受辱。” 但他不敢。 他不想让没移氏离开他的身边,除了他喜欢没移氏的美貌之外,没移家族的权势和麾下的精兵能够保住他的太子之位。 只是,他的父亲是掌管整个西凉国的皇帝,若是太子妃死了,父皇肯定会迁怒到他的身上,那时,不管是谁,都保不住他的太子之位了。 只有把太子妃献出去,他才能取悦父皇,将来才有机会继承大统。 他很想安慰没移氏几句,但她已经读懂了他眼中的迟疑背后的意思,将那柄弯刀扔在了地上,跟着内侍离开了。 他捡起了弯刀,这弯刀,是他曾经送给她的定情之物。 “太子,你说说看,是和是战?” 野利令哥回过神来,他略一沉吟,道,“父皇,儿臣以为当战!” “为何要战?”野利卓摸着胡须问道。 “父皇自称帝以来,创文字,富国强兵,攻取瓜州、沙洲和肃州,在与大雍定川寨、三川口、好口川等三大战役中,消灭大雍精兵数十万;河曲之战中,又灭掉北契精锐数万,儿臣以为,父皇应不知道‘和’字如何写,儿臣愿领兵,效仿父皇,让大雍的小儿将萧恂知道,我西凉大军不是好惹的!” 野利令哥的话,令野利卓欣喜不已,他得意万分,哈哈大笑,问道,“诸位臣工,你们的意见呢?” 丞相卫慕山喜为野利卓的舅舅,出班道,“皇上,太子之言虽有一定的道理,但今非昔比,萧恂诡计多端,用兵如神,皇上虽骁勇善战,但龙体万金,如今不可能亲帅大军亲征,眼下能够统军的将领无一人能与小儿将可比,臣以为,当议和!“ 虽然太子说了一大堆漂亮话来赞美野利卓这个西凉的开国皇帝,但众臣都不是傻子,曾经的大雍,因为宫变,又因为无定河的那场变故,而给了西凉可乘之机,西凉走到了今天立国称帝的地位,并不代表他们就有与大雍一战之力。 寒羽军全军覆灭,可萧恂长大了! “臣等附议!”一群臣子均站在了卫慕山喜这边。 野利卓坐在龙椅上,目光阴沉地看着这一幕,他虽好色,暴虐,好杀戮,但他能够将西凉带到今日这个位置,自然也有其审时度势的本领。 “你们说合议,那你们准备拿什么来合议?拿朕的江山,城池还是美人?” 卫慕山喜朝拓跋思恭看了一眼,道,“皇上,大雍对我西凉的怨恨由来不久,要说,就从十多年前的那场变故说起。大雍的皇帝想要定远侯和七万寒羽军的命,我西凉与之勾结,将定远侯夫妇和寒羽军坑杀在了无定河边,而这并非我西凉之过,而是拓跋思恭一人所为,臣以为,只要将拓跋思恭交出去,小儿将萧恂自当罢兵。” 拓跋思恭只觉得浑身都在冒着冷汗,他气怒不已地站出来,质问卫慕山喜,“丞相,你是不是与萧恂勾结了?” 卫慕山喜轻蔑地瞥了拓跋思恭一眼,“本相乃是文官,萧恂是武将,本相与萧恂如何勾结?倒是拓跋将军,你的孙儿死在了大雍,难道不是报应吗?” “你……”拓跋思恭乃是武将,如何骂得过文臣,他转而向野利卓拱手道,“皇上,十年前,臣与大雍义武侯和怀远侯勾结,乃是为了西凉。西凉不该永远为北契的附庸之臣,且,有陆家守卫在大雍的边境,我西凉南下之梦将遥遥无期。若今日,皇上将臣交出去,能够平息萧恂和陆偃的怨恨,臣死而无憾!” 卫慕山喜则鄙夷地朝他看了一眼道,“拓跋将军,你自诩战无不胜,但有陆秀夫在,你永无胜算。若你与陆秀夫在沙场之上一决高下,哪怕是丢了性命,我尚且佩服你,可你用了阴诡手段,陆秀夫一代名将死在尔等诡谲算计之下,为西凉招来今日祸事,本相实在是不敢恭维!” 拓跋思恭无话可说,若今日,西凉有与萧恂一决高下之力,恐怕无人会将过错算在他的头上,只可惜,正如卫慕山喜所说,西凉将领中无人有勇气面对萧恂,听到萧恂的名字,人人如惊弓之鸟,所有的过错自然全部都成了他的。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求支持,看完后记得给我投票票哦,你们的支持,是我最想要最想要的。 第673章 花娇 “皇上,臣愿领兵二十万,迎战萧恂。萧恂虽富有盛名,但他年不过十六,打了几场胜仗,全凭少年人不惧之勇,臣若是能够与他战场迎上,自然能让他一战而溃!” 卫慕山喜正要再讽刺几句,野利卓摆摆手,“好了,不用多说了,正如太子所说,朕这一生从未退让过,今日亦然。“ 说完,野利卓起身,他点了几员武将,拓跋思恭,郢城俞龙、诺移赏都、没藏讹庞及卫慕山喜,还有太子令哥入偏殿内书房商议军事。 内书房的中间,摆着一个沙盘,西凉国东面一半的山川河流尽在沙盘之中,巍峨起伏的贺兰山脉如同一道屏障,将兴庆府挡在了后面,红河水滚滚而下,银川平原如同一个神秘的美人横卧在众人的面前,大漠风沙似乎迎面而来。 野利卓贪婪的目光越过了西凉国的边境,落在大雍西面的城池和北契南面的关卡之上,他的身体里生出了强烈的冲动,欲策马扬鞭,征战出更为广阔的疆域。 “说说你们的意见,你们都是征战沙场的老将了,萧恂乃小儿郎,不足为惧,云植已经老了,听说兵权已经交到了儿子的手里,算上云植麾下十万将士,大雍的西疆布兵不过二十万,难道朕五十万大军,还需惧他?” “父皇英明,儿臣观萧恂用兵,有白起之风,他一向不以平推为目的,而是生性残暴,以歼敌为主。且他擅长野战,战必求歼,在过去的几次战役中,他虽然打了胜仗,但也暴露出其缺点来,若是继续在边境用兵,若西凉没有父皇出马,很难打赢。但他若是敢犯边,进驻城池,无野战筑垒工事,恐无胜算。” 野利卓点点头,摸着颌下胡须,问其他的将领,“尔等的意见呢?” 拓跋思恭,郢城俞龙、诺移赏都、没藏讹庞均是领兵的将领,这四人的意见与太子的不谋而合,拓跋思恭道,“萧恂用兵确如白起,单看他与拓跋洪兴一战,便可看出端倪。从前几仗,我西凉之所以空出了城池,只是为了不愿与萧恂正面对敌,这一次,既然避无可避,我等当斩杀萧恂小儿,一血前耻。” 郢城俞龙领右厢军,朝野利卓一拱手后道,“皇上,眼下萧恂的用兵之策,我等并不知,但从其秉性,及神出鬼没的用兵之风中,臣等以为,萧恂的目的还是拓跋将军,臣以为,不若令拓跋将军领白马军,驻守阿拉善左旗,诱敌深入,我西凉五十万大军,虽非数倍于大雍军,但应能实现围歼之计。“ 野利卓非常赞同,道,“善!” 天近五更,萧恂将陆偃送到了小胡木巷的陆宅之中,从下马的那一刻起,陆偃的心中,对这栋从不曾来过的屋子,便有着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门前的大樟树树干笔直,树冠茂密,将一半的宅子遮掩其中,令他有如回到了旧曹门街。 屋子里生着地龙,从如意门进去后,书房的门前,两棵西府海棠,不知道是哪一年种下的,已经一人合围粗了,虽枝叶萧条,但依然能够让人想象得到初春到来之际,那满树热闹的花开景象。 几丛翠竹点缀着庭院,曙光从月洞窗照射进去,屋子里光纤毕现,整洁一新,一件一物与旧曹门街的书房一般无二。 萧恂急着回去陪谢知微,将陆偃送到之后,他便翻墙离开了。 米团进来,给陆偃倒了一杯茶水,他难掩离京的激动,道,“督主,奴才才四处看了看,这屋子的布局和督主在旧曹门街的宅子几乎一模一样,除了门前的那两棵海棠树。” 陆偃在旧曹门街的书房门前,种着一株银杏和一株桂花树,也不是他自己种的,是那宅子自带的。 陆偃手里捏着笔,眼睛看着面前的折子,生平头一次,他很嫌恶看到这折子,只觉得折子不知所云。 米团兀自唠叨着,“奴才问过杜沅姑娘了,杜沅姑娘说,郡主就是瞧着这两棵海棠树,才很满意这宅子,买下来后,就改造修葺了一番,连隔壁两个宅子的修葺都将就了,就为了把这边的宅子改造好。说是郡主怕督主住不惯。” 昔日的侯府,已经在当年的那场变故中,一把火烧光了,成了妹妹的坟场。 对这座城池,陆偃是熟悉而又陌生,他以为他重新来过,会非常痛苦,难以接受,可是,这周遭的一切人与物,昨夜的酒香,今日的茶烟,让他快要忘了那刻骨的仇恨。 他有些期待春天的到来,门外的海棠将绽放出如霞一般的色彩,胭脂点点,如同晓天明霞。 萧恂摸到了正院,他第一次回家,不知道路,庭院虽不大,格局也不是那么规矩,要找到谢知微的院子,不是那么容易。 好在,此时,天边已经出现了霞光,院子里的仆妇已经醒来开始忙碌,厨房里的烟囱里已经升起了袅袅炊烟,他跟着一个提水的婆子来到了正院里。 门口的婆子正要通报,陆偃抬手止住了她,他径直走了进去,一种进湄湄的屋子,不需要通禀的优越感涌上了心头。 玄桃见萧恂进来,福身,无声地行了个礼之后,便很快退了出去。 萧恂并未留意谢知微屋里的丫鬟,他进了次间,见南窗前的炕上摆着还没有做完的针线活,一面旗帜上绣着偌大一个“陆”字,还有一面旗帜上,白底红边上绣着一只露出獠牙的苍狼头。 这是寒羽军的旗帜! 萧恂心头涌起了一股热流,他忘了这件事,是湄湄提醒了他! 他非常想看到湄湄! 萧恂放下了还没有绣完的旗帜,忙推门进了内室,床帏悬落,他不自觉地就放轻了脚步,上了脚踏,轻轻地拨开了床帏。 昨夜谢知微几乎到了三更天才睡,崔谢两家重养生,她从未睡得这么晚过,以至于,一觉到了这个时候,她还在沉睡之中,侧身而眠,露出娇嫩如海棠般的侧颜,枕在大红鸳鸯枕上,竟是人比花娇。 ------题外话------ 第一更! 第674章 想你 萧恂看得痴了。 谢知微睡梦中有所感应,她嘟囔了一句“阿恂”便欲转过身,手也在无意识地朝身边摸了摸,一瞬间,萧恂的眼一热,竟有泪意。 他再也忍不住,一把将谢知微搂进怀里,揉着她的后背,喊道,“湄湄!” 他的心在这一刻,柔软到了极点,化成了一滩水,恨不得将谢知微包裹。 新婚没有多久,他就离开了京城,在离开湄湄的每一个夜里,他求之不得,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原以为,这样的人,只有他一个,他还在感叹神奇,就那么短短的,一个月不到的同床共枕,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改变了他十五年的习惯,让他少了这个人后,就睡不着。 这一刻,他才明白,不习惯的人,不是只有自己啊。 谢知微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看了一眼眼前的人,带着些委屈的话,不自觉地就说出来了,“阿恂,你怎么才回来啊!” 谢知微明显还没有睡好,萧恂将她放在床上,轻声哄着,“天还没有亮,你先睡,我去沐浴一番就过来陪你,好不好?” 天大地大,不如睡好觉大,谢知微头枕在枕头上后,就再次沉沉睡去。 萧恂看得稀罕极了,手指轻轻地划过她的脸颊,心头的喜悦,如同泉水一般,汩汩而出,便飞快地起身,迫不及待地去了耳房。 水已经备好了,他沐浴过后,穿了一身中衣,便爬上了谢知微的床。 谢知微感觉到身边的温暖,低声喊了一声“阿恂”,萧恂将她搂进怀里,哄着,“我在!” 临福院中,容氏一夜没有睡好,她每每才合眼,便梦到安国在质问她,“阿容,你为什么没有护好我的阿偃?” 她一次次地从梦中醒来,心头有个解释,那时候,她也在日日提心吊胆,城里大肆搜查,她历经了千辛万苦才不得已以襄王外室的身份躲进了襄王府。 谁能想到,陆偃那么小的孩子,竟然从西疆进了京城还活了过来,如今只要想到那孩子受过的苦难和委屈,她都泣不成声。 愧疚,如同潮水一般向她涌来,明明知道,这些无济于事,这般自责只会伤身,也让年轻人担忧,但她如今,似乎除了自责,已经不知道还能做什么了。 “娘娘这是想念昭阳帝和安国长公主了,可娘娘也要为小主子多想想,若是娘娘的身体不好,小主子和郡主该有多伤心,多难过啊!”容嬷嬷劝道。 容氏摇摇头,叹了一声,“我这会儿算是能够理解老四的心情了,原先云霓还活着,虽然两人隔了重重宫苑,十多年不见一面,但总想着,那个人应是过得不错,心里总是有个期盼,日子也能将就着过去。可陡然见了面了,才发现,那个人原来也是在熬日子,便再也坚持不下去了。” “娘娘难道不想看到孙子?都等了这么多年了,何不再多等两年呢?”容嬷嬷道。 “他们都没有告诉过我,原来阿偃这些年是这么过来的,我只要想到我的阿恂走这条路,我都恨不得没有把他生下来,你说,安国知道了会怎么想?” 容嬷嬷见容氏一直钻牛角尖了,便换了个话题,道,“娘娘,听说小主子回来了,这会儿应是在凝晖院那边。” 谢知微在小胡木巷的院子,索性也叫了凝晖院。 容嬷嬷道,“不如,奴婢遣人去问问,将早膳摆在这边,小主子和郡主一会儿过来陪娘娘用膳?” 花楹跨步走了进来,笑道,“凝晖院那边的玄桃才过来了,说是昨日夜里,郡主三更天才睡,王爷天亮了才回来,那边的早膳今日恐会推迟。” 这是担心容氏会等的意思了。 容氏不由得失笑道,“那我一个人用早膳好了。” 谢知微醒来,天光已经大亮,她稍微一动,身边的人便醒过来了,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睛看着她,彼此之间气息交融,满是对方身上的味道。 谢知微不由自主地朝他怀里靠了靠,两人紧紧拥抱在一起,虽然都没有说,但那份被压抑的相思,却在这一刻肆意滋生,蔓延生长,将两颗心缠绕得密密实实。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谢知微问道。 “天快亮了的时候。”萧恂在谢知微的额头上吻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柔声问道,“想我了没?” 谢知微垂下眼帘,抿唇一笑,轻轻地点了点头,害羞地问道,“你呢?” “想,想死我了!”萧恂一把将谢知微抱起来,他一翻身,就将谢知微放在了自己的身上,他曲起一条腿,隔开了谢知微的腿,只上身相叠。 谢知微将脸埋在萧恂的胸口,她极轻地呼吸,热气喷在萧恂的胸口,撩拨得萧恂蠢蠢欲动。 谢知微的长发铺在床上和萧恂的胸口,如水草一般柔软,泛着淡淡的清香,萧恂抚着她的长发,声音已经略显喑哑,“湄湄,将来我们生好多孩子,让大哥挑一个好不好?” 谢知微不由得轻笑出声,她抬起头来,双手交叠,放在萧恂的胸口,枕着下巴,看着他,“娘也跟我提过这件事,你们是不是商量好了?” 萧恂的手指轻轻地抚摸着谢知微的脸颊,看着她澄澈的眼睛,萧恂小腹处的火气也渐渐地熄灭,“没有,以前娘问过我大哥在朝中做什么,我一直没有说,想必父王也没有说。” 他的眼神变得有些迷离,“我曾经听娘说过,安国姑姑生了一对双胞胎,两人生得特别像,安国姑姑性情豪爽,表妹约莫是随了姑姑的性子,从小就喜欢扮男装,用大哥的名字招摇过市,以至于,极少有人知道定远侯府还有个郡主。” “那娘呢?在大火中丧生的皇后又是谁呢?” “花楹有一双巧手,当日宫中愿意为父皇和母后的人很多,花楹便挑了一个身量容貌和母亲有些想象的人,将她装扮成了母后的样子,火光会变幻一个人的容颜,况且那日,还有人为母亲作伪证,母亲才会逃过这一劫。” 萧恂说完,一笑,“湄湄,我们不说这些了,你还没有告诉我,怎么想起要来京兆府了,我给你的信,都收到了吗?” ------题外话------ 第二更! 第675章 甜蜜 两人躺在床上说了一会儿话,玄桃在门外问道,“郡主,厨上将午膳的单子送来了。” 谢知微吃了一惊,她朝窗外看了一眼,见阳光已经从窗棂里头退出去,不由得朝萧恂看去,羞涩不已。 萧恂忍不住笑起来了,他搂着谢知微缓缓坐起身来,谢知微的脸贴在他的胸口,只听到胸腔震动,那般有力,心里也甜蜜不已。 萧恂穿好衣服,拉开了门,玄桃和雨晴便进来服侍谢知微穿衣,她手里拿了膳食单子,增减了几个菜,便命送过去。 萧恂拿着谢知微还没有绣完的旗帜进来,展示给谢知微看,“湄湄,这是不是你绣的?” 玄桃忍不住笑了一下,谢知微有些窘,“我可做不出这么好的绣活呢,我给你做几件衣服,绣几朵简单的花,几根草还好,这针脚,这配色,我可是自愧不如。” 萧恂便将那旗帜扔到了榻上,走过来,蹲在谢知微的脚边,双手扶在她的膝上,得意地问道,“湄湄,你怎么想起来,让她们绣两面这样的旗帜?” 湄湄实在是太懂他的心思了,他果然和湄湄是天生一对。 谢知微坐在镜子前,玄桃给她在梳头发,她故意笑着道,“难道说,阿恂你没有这个心思,我不该如此吗?” “哪有,湄湄,我觉得我们俩是心有灵犀,不过如果不是你绣了这两面旗帜,我恐怕要到点将的时候,才会想起来,难道那时候要让大哥自己去找两面旗帜吗?这就太不好了。” 谢知微的手覆在萧恂的手上,“阿恂,我还想做两件事呢,一件是在京兆府设立一个药局,我想将我改良的一种伤药和止血药大规模地制出来,要是能够对征战的将士们有些用,那就再好不过了;再就是,我想将《青囊书》里面的外伤疗法传授出去,多为边疆的将士们培养良医,你看如何?” 无论是药局,还是培养良医,均是在支持萧恂。 而谢知微乃是簪缨世族的嫡长女,身份何等尊贵,眼下却要为了他,做这些世俗之事,萧恂情不自禁地双手捧着谢知微的手,深情地道,“湄湄,我想把你藏起来,让所有人都看不到你,只有我一个人可以,可是,我又好喜欢你帮我的感觉,就好似你在和我一起并肩作战,我的大业里,有你一半的功劳。” “一半我可不敢当,我能做多少是多少。” “哪怕你什么都不做,只站在我的身后,我就很欢喜,浑身都是力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 谢知微不由得好笑又无奈,“你可别觉得自己刀枪不入了,你要答应我不受伤的。” 玄桃为谢知微梳了个抛家髻,正要挑一个金镶宝石牡丹鸾鸟挑心簪在上面,萧恂起身挥手让玄桃离开,他在谢知微的首饰里头挑挑拣拣,选了一个简单的金累丝蝴蝶挑心,虽少了几分富贵,却多了几分神清骨秀,高洁端庄。 谢知微不由得赞赏地看了一眼,笑着对玄桃道,“王爷的眼光比你的独到多了!” 玄桃抿嘴一笑,转身出了门,把这片空间留给夫妻二人。 萧恂就像是一个讨糖吃的孩子,吃到了满嘴糖,开心得不得了,也得意不已,他的姑娘为了他,已经梳了妇人的发髻,向世人证明,她是他的人了。 萧恂牵着谢知微的手,“湄湄,我今日反正没事,我带你和娘去逛街吧,白马寺的斋饭很好吃,我们一起去吃斋饭?” 谢知微笑道,“你真的没事?真的有时间?“ 萧恂腼腆一笑,不自在地道,“大哥不是来了吗?我都把我的想法告诉大哥了,一应的事都有大哥张罗,我就忙里偷闲,陪娘和你一日。” 因时辰已经不早了,娘仨出行,便没有去逛街,只从街上经过,去了城东的白马寺。 白马寺有祖庭之称,早在一千多年前,佛教由东传入中原时,由朝廷出资兴建的第一座寺院,寺内山门的东侧,有一座两层的方形单檐歇式山顶钟楼,里面悬着一口大钟。 每当月白风清之际,晨曦初露之时,殿内击磬撞钟佛诵,钟声浑厚悠扬,飘荡数里,听之使人心旷神怡。 容氏来到京兆府这些日子,每日里早晚听这钟声入眠,早是心驰神往。 白马寺的僧人们早就得到了消息,在主持一泓禅师的带领,站在山门前迎接,萧恂先扶着谢知微下车,夫妻二人又搀扶着容氏下车后,在一泓禅师的陪同下进了白马寺的山门。 容氏的精神很好,从天王殿进去,拜完四大天王后,又在大雄殿和千佛殿拜了菩萨,在接引殿里,容氏跪在观世音菩萨前,双手合十,念了足足有半个时辰的经后,方才起身。 萧恂对拜佛没有太多的兴趣,他转身出了大殿,门外的银杏树枝叶变黄,与红墙高低辉映,色彩斑斓。 一泓禅师走到了萧恂跟前,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后,道,“老衲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见到施主,菩萨保佑!” 萧恂不在意地道,“这有什么,本王既然来了西疆,王妃和娘娘也都来了,本王自然要陪着他们来你这古刹宝地走一遭,今日的斋饭,白马寺若是做得好,你的心愿,本王自然会想办法达成。” 萧恂说完,意味深长地朝不远处的番僧看了一眼,对方遥遥地看过来,低眉垂眸,无声地念了一句佛号。 一泓禅师笑得慈眉善目,“不知老衲有什么心愿?难道是佛祖将老衲的心愿告知了王爷?” “哈哈哈,老和尚,你少在本王跟前打诳语,你这个出家人一点儿都不老实。”说完,萧恂朝那番僧招招手,“来,你过来!” 那番僧略懂中原语,他也听说,这位少年,乃是整个西疆的掌权者,忙过来行礼,“不知王爷有何吩咐?” 萧恂也不说话,略有所思地看着一泓禅师,一泓禅师倒也光棍,被戳穿了心思,也不尴尬,而是轻轻一笑,“王爷慧眼,目下无尘,果然乃龙王太子下凡。” ------题外话------ 第三更! 第676章 吃醋 “你又在胡说。”萧恂用手指隔空点了点一泓禅师,“龙王太子乃是水中的游物,若是要抬举本王,也要说本王乃是天神下凡。从本王进了你这白马寺开始,这人就一直眼睛不离本王,本王又不是如花似玉的姑娘,这么深情脉脉地看着本王,也不怕本王的王妃吃醋!” 一泓禅师笑道,“这位是摩腾禅师,乃是从天竺的高僧,他穿越了千山万水来到中原,途径西凉国天梯山的时候,说是看到了千佛呈现,摩腾禅师欲在天梯山凿千尊佛像,谁知,西凉王野利卓不但不答应,还诬陷摩腾造谣生事,欲将他的舌头拔出来,看是不是千年不烂。” 谢知微扶着容氏从大殿里出来,正好听到了,她感觉到容氏的脚步一顿,便知容氏动心了,不由得朝萧恂看去。 萧恂略一沉吟,道,“这也不是不可以,区区一个天梯山而已,不过,若是凿佛像,大和尚,你心里头的佛长什么样儿?” 摩腾禅师听不太懂,茫然地看向一泓禅师,一泓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对萧恂道,“王爷,佛乃未来人,人是过去佛,人长什么样,佛便生什么样!” 萧恂见这老和尚挺懂事,很满意,便一口答应下来,“行,让这大和尚在这儿好好修行,把中原话说话,最好能够把天竺的佛经好好地传一点给我们,让这世道早日超生。” 一泓禅师笑道,“有王爷在,便是活菩萨现世,这世道便是最好的世道。” 萧恂在自己娘和媳妇面前还有些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哎呀”一声,“你这老和尚,分明是个很好的使节啊,要不,把你这禅杖换成节杖?“ 一泓禅师也不生气,呵呵一笑,转而对着容氏和谢知微见礼,“斋饭已经准备好了,两位女施主,请这边请。” 白马寺禅院古朴盎然,齐云塔高耸入云天,苍松翠柏,碑刻如林,殿宇重重,佛香在空中弥漫,处处都显露着庄严肃穆的气氛,令人为之精神一震。 斋堂设在齐云塔的旁边,在幽静的气氛中用完了斋饭,太阳已经偏西了,一泓禅师和摩腾二人送萧恂三人出门,到了门边上,摩腾的目光依旧念念不舍地追随着萧恂。 萧恂指着山门内的一块空地,对摩腾道,“好好干,本王把这块地给你,将来你死了,若是能结成舍利,本王就在这里给你建造一座塔,世代为你供奉。” 摩腾竟然听懂了,他激动不已,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只道“阿弥陀佛”。 从白马寺的山门里出来,容氏的马车行驶在官道上,她掀开马车的帘子,朝萧恂招招手,萧恂忙策马过去,问道,“娘,有什么吩咐?” 容氏回望了一眼后面的白马寺,对萧恂道,“那个僧人说想造佛像的时候,我就在想,为你父皇,为安国,为定远侯,为王爷,为阿偃,为那些死去了的,还活着的人都造一尊佛像,供奉起来,让我这个活着见证者心里舒坦一些。” 萧恂忙道,“母后,您说了算!” 夜里,谢知微躺在萧恂的怀里,听萧恂说了这话,她想了想道,“娘自从见过大哥哥之后,情绪就很不好,若是如此,她将来有了要做的事,有了目标,也是好事。” 容氏坚持了十五年,令她坚持下去的动力便是萧恂,而萧恂如今建功立业,渐入佳境,她的心里没了牵挂,便是一件很危险的事。 原本谢知微很担忧,也想着,要带容氏去白马寺,让她的心绪能够开阔一点。 次日一大早,思考了一夜的容氏起来容光焕发,命花楹安排人去白马寺请了那番僧过来,详细地问他如何看到千佛浮现,将来打算如何在天梯山开凿佛像? 那番僧的中原语说得坑坑巴巴,但并不妨碍一个极有耐心地听,一个极有耐心地说,越是说,容氏越是欢喜,她也不时道佛号,心中萌生出了念头,对那番僧道,“你回去之后,可以着手做准备,过几日你再来和我说说。” 谢知微则将萧惟喊进来,把自己的设想和他说了,道,“你先准备药局的事,我这个药方乃是在崔家伤药的基础上,再做了改良,一个是止血,一个是伤药,我若是想大量地配制这两种伤药,又不想把配方泄密的话,要如何做才好?“ 萧惟没想到谢知微会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他去做,他很快地想了想,道,“嫂嫂,不知道这药方中,一共要用多少种药材?每一种药材入药的时候,又如何炮制?若是不想泄密的话,就只有分工来做,上一个人不知道下一个人的做法,这一个人不知道那一个人的做法,彼此隔开,就能保密。” 谢知微极为赞同,道,“你脑子转得果然快,那这件事就交给你了。还有一件事,我想招一些学徒,传授《青囊书》中的外伤疗法,若是有人愿意学,我倾囊相授,但有个条件。” 叔嫂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萧惟便高兴不已地走了,他若是把药局的事办妥了,嫂嫂说了,以后这一块就由他来管理。 三日后的点将台上,萧恂一身戎装,披着红地黑面的披风,迎风招展地站在台上,面前是三军,陆偃领着一万三千人的幽云骑站在最左边的空地上,中间乃是谢元柏领的三万云台大营的将士们,右翼,是萧恂麾下五万将士,暂由许良代领。 萧恂的目光巡视一圈,落在了幽云骑的旗帜上,他的眸光微微一沉,伸出手来,一员亲兵捧着两面旗帜上了点将台,双手将旗帜递给萧恂。 萧恂一把接过来,他手腕抖动,微微一晃,陆偃一直追随着他的目光猛地一凝,只见,两面大旗展开,上面分明绣着偌大的一个“陆”字,和一个露出獠牙的苍狼头像,正是消失了十年的寒羽军旗帜。 陆偃的眼窝一热,鼻端已有酸意。 萧恂指着幽云骑的旗帜,吩咐道,“把那旗帜给本王摘下来,把这个旗帜挂上去!”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喜欢吗?投票票吧,爱你们! 第677章 寒羽 裴矩震惊不已,眼睁睁地看着头顶的旗帜被换了,但对他来说,更多的是喜悦。 幽云骑曾经只存在于昭阳帝和定远侯的商谈之中,从未出现在世人的视线之中,更没有打过仗,不曾有过威名远扬的时刻。 而寒羽军不同,寒羽军乃是世代镇守西疆的陆家掌握的一支军队。 百年间,在这片土地上,流血牺牲,打了无数胜仗,谱写过辉煌的篇章,英名被无定河的河水带向了四面八方,英魂与陇山共存。 萧恂手里举着旗帜,步下了点将台,陆偃从马上下来,他将旗帜送到了陆偃的手里,“大哥,世上本无幽云骑,从今往后也不再有,寒羽军的旗帜曾经飘扬在这片土地上,你身后的儿郎,他们的祖辈曾经在寒羽军旗帜的引导下,向敌人开战,厮杀,从今往后,他们的番号就是寒羽!” “寒羽!寒羽!寒羽!”一万三千将士的热血沸腾起来,曾经寒羽军创造的无数战绩,似乎在他们的眼前一幕幕展现,他们也希望创造新的辉煌。 这一日,进出京兆府的百姓们人人都看到了寒羽军的旗帜,重新飘扬在西疆的土地上,消息如长了翅膀的鸟儿,一路朝西飞去,飞进了西凉国的都城兴庆府,飞入了西凉国君群臣的耳中。 野利卓又惊又喜,惊的是寒羽军居然又出现了,如同阴魂不散一般,时隔多年,他居然还能再次听到寒羽军的名字,而喜的是,萧恂既然祭出了寒羽军的旗帜,那么果然如他们所猜想的那样,萧恂是为了报十年前之仇而来。 如此一来,就不怕萧恂不上当了。 大军开拔,一路朝西,萧恂一身戎装,与同着铠甲的陆偃并驾齐驱,身后是浩浩荡荡的大军。 过了渭水,大军便要在渭州兵分四路,一路由陆偃领着从熙州,沿着青海湖畔迂回,由宣化,沿着长城一带,攻西凉府,与谢元柏合围西凉府,灭掉三万甘肃军。 而谢元柏则从兰州进入西凉国,灭卓啰和南军;萧恂走灵州,围兴庆府,他最大的敌人便是西凉的右厢军。 “大哥,我把拓跋思恭留给你,我在兴庆府等你!” “好!” 陆偃与萧恂抬手击掌,表兄弟二人相视一笑,陆偃双腿一夹马腹,领着巍巍大军朝西而去,他一身银铠在阳光下道道流银流淌,闪着熠熠光辉,翻飞的披风上雄鹰如展翅翱翔一般,要一飞冲天。 萧恂看着他的背影,心中极为满足,他的大哥,天生就该征战疆埸,与敌人一刀一枪地拼杀在阳光下,领着大军开疆扩土,建功立业,将定远侯的威名传承下去,远播四方。 他这些年努力,所做的一切,便是为了今日,将寒羽军的旗帜,再次扬起,看着它迎风招展,让苍狼的獠牙重新闪现寒光。 “走!”萧恂勒马朝西,他回头看了一眼再也看不见的遥远城池,心中说了一句,湄湄,等我回来! 谢元柏的大军分成了三拨,左翼走山脉的南面,从后面抄敌军的后路,侧翼埋伏在马鞘岭,待中军离敌营只有不到十里地的时候,侧翼率先发起进宫,山石滚落,箭矢如雨。 敌军统领乃是郢城俞龙,是一员领军多年的老将,用兵沉稳,守城经验丰富,野利卓将其安排在最前线,也有用他来拖延时间的意思。 扬起的灰尘,覆盖在郢城俞龙的军营上空,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大雍的军队来得如此之快,乌鞘岭本身就是一道天然的军事防御工事,这样的寒冬季节,山上哈气成冰,气候反复无常,极为恶劣,哪怕是他们这些西凉人,也不会在这样的季节里,去翻越这样一座山岭。 伏兵突然出现,郢城俞龙的军营便出现了混乱,就在这时,北面传来阵阵嘶吼声,冲刺在最前面的军队已经与郢城俞龙的哨兵发生了激烈的碰撞,那些外围的哨兵们还没有来得及拔刀,便被勇猛的大雍将士砍掉了头颅。 三万云台大营的儿郎们急切地想要用自己的鲜血洗刷刻印在头上的叛军的耻辱。 谢元柏率领中军已经冲了上去,他高喊道,“儿郎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到了,冲啊!” 他身先士卒,所有大雍男儿的血已经被点燃了,汹涌澎湃,这一战注定要被记入史册。 谢元柏向西推进的时候,陆偃率领的军队,已经借道回鹘,翻过了祁连山,到达了宣化。 这里是一片绿洲,位于西凉国的中心之地,西面是肃州,北面乃是拱卫兴庆府后方的重镇强兵右厢军,谁也没有料到大雍的军队,竟然敢以如此少的队伍,深入敌国的深处。 陆偃的脸上戴着面具,他身着银铠,手握方天画戟,所率领的寒羽军旗帜大张,在烈日之下,苍狼头如同要幻化而出,一口将眼前的城镇吞噬。 巍巍赫赫的“陆”字,迎风招展,将快要被西凉人尘封忘记的那一百多年的屈辱历史重新翻开。 “定远侯来了!” 所有的西凉士兵看到这一幕,转身就逃,连驻守在此的诺移赏都也心生怯意,他甩着大刀冲了上来,陆偃手中的方天画戟高高举起,朝诺移赏都的大刀狠狠地劈砍而去。 这一天,他等得太久了! 诺移赏都只觉得双臂一沉,他还没有来得及蓄力,双臂便如同被撕扯断一般,剧痛传来,大刀已经脱手而出。 陆偃的手腕一转,方天画戟朝前刺去,利刃刺入诺移赏都的腹部,他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银色面具,冷魅的眼里杀气凝成了实质。 诺移赏都一口血喷出来,身体已经朝马下坠去。 主帅就此死了,队伍很快溃散,朝东面逃去。 陆偃的大军在后面追着,如同放了一群羊一般,这一路来,定远侯和寒羽军的名号,令所有西凉人望风而逃。 陆偃的大军与谢元柏的大军,如之前所议定的,在西凉府会师,此处的守军只有一万多人,围攻不过三天,守备便开了城门,带着满城军民投降了。 第678章 袍泽 大军暂时在西凉府驻扎整顿。 大雍这边很快便安排人过来接管这座城池,陆偃将投降的西凉军收编后,进行整队,寒羽军的数量一下子增加到了一万六,每一个小旗里编入一个西凉军,如此一来,也不怕西凉军出现哗变。 京兆府里,谢知微这边的进展也很顺利,止血药和伤药所需要的配方汇总起来,一共也就十种不同的草药,考虑到女子细心一些,药局里便招收了不少女子专门用来辨别药材。 为了防止有人在药材里面掺和假药,对征战疆场的将士性命造成威胁,谢知微要求,每一株用来入药的药材都需要进行甄别。 而这些女子,每人只需要认识一种药材,每日里对自己负责的药材进行甄别,并监督那些炮制药材的人,负责将药材按照要求进行炮制,中间不允许动任何手脚。 除了伤药,谢知微又在京兆府里招收了五个学徒,由谢知微亲自教他们《青囊书》中有关外伤的治疗。 战场上的伤很单一,非刀枪造成的创伤,便是断骨接骨的疗法。 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谢知微教得非常细心,将所有可能遇到的伤势全部都预估到了之后,针对每一种伤势,她都结合《青囊书》总结出了一套疗伤的流程。 五个学徒原本也是慕名而来,学起来非常用心。 谢知微对他们的唯一要求就是,在军中效力三年,三年之后,通过她的考核,若考试通过,可入医局,由朝廷供养,随军效力,也可出师,自己开医馆行医。 待遇如此好,前景也很光明,自是没有人不愿意。 十一月底,第一批止血药和伤药,一共各五千瓶全部装车后,与谢知微教出的五个学徒,沿着谢元柏的大军征战的途径,由王府的亲兵运送上了战场,正好赶上了陆偃和谢元柏大军的休整。 天气渐渐寒冷,大雪纷飞,不是适合征战的日子。 陆偃与谢元柏正坐在书房里,讨论了一会儿后期的作战思路,如何按照萧恂的布局,以最小的代价,达成最大的胜利,谢元柏麾下的记室在门口求见。 谢元柏让人进来,那记室在负责伤病员的安置,进来后,行完礼,便道,“谢将军,侯爷,伤病一共两千多人,其中重伤者本不到三百人,随军医者一共十三人,这天气太冷了,虽然屋子里生了火盆,但夏军医也说了,即便如此,依然不利于伤口复合,一些原本轻伤的伤势一再加重,每天都有折损,这实在是太可惜了。” 很多士兵原本伤得并不严重,可是,因为天气寒冷,水土不服,伤势便一而再地加重。 谢元柏忙起身,“走,看看去!” 谢元柏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还会和东厂督主,有并肩作战,结为袍泽的时候。 原来的知府衙门,还有一些逃跑的富户的宅院,全部用来做了伤者疗伤的地方,一路看过来,谢元柏和陆偃一阵胆战心惊,这种等死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若把人一剑劈死也就算了,可是看着伤口流血,溃烂,最后为了保住性命,不得不将一条腿锯断,甚至并不会因此而一定保住性命,太过残忍。 两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陆偃问道,“可否在城内招募医者?” 那校尉摇摇头,“若这里是大雍的土地,军士们或许愿意把命交给那些大夫,可这里不是,谁也不能保证服用下去的是良药还是毒药!” 陆偃点点头,如此以来,就没有办法了。 战争本就是一件极为残酷的事,有时候从战场上下来后,未必比在战场上感受要好。 就在这时,陆偃的一个亲兵匆忙赶来,“督主,城外有人求见,说是郡主安排人送来了药和大夫!” 说着,那亲兵递上了信函,陆偃忙打开,见是谢知微的亲笔信,忙道,“开城门,把人迎进来!” 浩浩荡荡的车队缓缓地进了城,送进来的,不仅仅有药,大夫,还有棉衣和鞋袜。 原来,袁氏闲着没事,见容氏成日里讨论如何造佛像,谢知微在忙着制药带学徒,她有一日为丈夫做棉衣,想到征战的将士们,便突发奇想,招募了一些妇人,开始给将士们赶制棉衣,这一批棉衣运送过来,一共三千套,虽数量不多,但却温暖了将士们的心。 谢知微的五个徒弟一来,便直接主导了救治事务,他们有一套娴熟而又有效的手法,比传统的军医所用的手法要快捷、方便,而又有奇效,顿时引来了那十三个医者的好奇心。 第一天过去,那些重伤垂死者均被他们从死亡的边缘拉了回来,流血不止的,很快就止住了血,溃烂者很快就有了好转,这十三个大夫不由得对这五人尊重不已,听说是端宪郡主亲授的医术,十三人不约而同地想拜这五人为师。 这五人原本是谢知微从药铺里争取来的学徒,人人都是家境贫寒,无以为生后,方才不得不给人当学徒,卑贱无比。 谢知微给了他们一个机会,让他们对生活充满了希望,只要三年熬过去,他们就可以有出人头地的机会。 而眼下,还没有三年,这些军医对他们就尊崇无比,这让生活在最底层的学徒们,心中生出一股豪气,也对谢知微感激不已。 谢知微嘱咐过他们不许藏私,他们自然不敢不从,而想学的人又非常谦逊,这让他们教起来也很耐心,更让他们对自己所学有着无与伦比的自豪感。 听说是端宪郡主派来的人,带来了疗伤的灵药,受伤的将士们一扫消极的颓废情绪,人人都兴高采烈起来,心底也没有了对死亡的恐惧,这些良好的情绪也有利于伤势的愈合。 谢元柏和陆偃见此,放下心来。 十日后,又一批伤药运送过来,谢元柏和陆偃决定将伤者和两个医者留下,其他的人随着大军朝兴庆府推进。 “希望能够赶回家过年!”陆偃朝京兆府的方向看了一眼,今年,他有点盼着过年。 ------题外话------ 第二更! 第679章 节礼 临近年关了,京兆府里的气氛很浓烈,街上的小商小贩比往年越发多了,很多奇装异服,打扮怪异的异地商人走上街头,兜售一些异土风情的商品。 从波斯湾来的手工地毯,从孔雀王朝来的各种佛像,女王国的油绢,以及从罗马帝国运送过来的琉璃……,这些在京城里很罕见的贵重之物,在这里的价格便要便宜很多。 谢知微陪着两位母亲来到街上,容氏看得眼花缭乱,袁氏也极为兴奋,一路走过来,她买了不少宝石,请回来了好几尊佛像,指着一张约有半个正堂大的地毯对谢知微道,“以前老太太有一张比这小得多的地毯,宝贝得跟什么似的。” 谢知微不由得笑起来,道,“母亲看着若是喜欢,不妨买下来,铺在正房里,不过如此一来,家里的好多摆设都要换了,这地毯的颜色太过鲜艳。” 袁氏一想,忙道,“湄湄,你将来不是要去真定府吗?不如我买下来,回头你带去真定府,先铺地毯,再摆设,岂不是要便宜很多?” 容氏看起来也很喜欢这地毯,她点点头,“亲家母,我们一人买一张吧,眼看要过年了,屋子里的摆设也可以换一换,正是时候。” 那商人说不太流利的中原语,忙劝道,“夫人说的话很有道理,就快过年了,我们才来卖地毯,喜庆!” 为着喜庆二字,袁氏毫不犹豫地掏了腰包,对容氏道,“夫人不嫌弃就好,这次,我送这张地毯给夫人当礼物,不是快过年了吗?图个喜庆。” 谢知微并不喜欢这地毯,但她从来没有和母亲婆婆一起逛街,这种长辈们抢着付钱,为她做主的感觉特别好。 谢明溪百无聊赖,他看到了一柄波斯弯刀,上面镶嵌了很多宝石,一看就很不便宜,他自己不是没钱,但花一大笔钱,他有些不敢,便扯了扯姐姐的衣袖,指着那波斯弯刀不说话。 “哎呀,你又想买什么?”袁氏看到了,对儿子很不满,儿子怎么能当着女儿婆婆的面,让女儿给他买东西呢? 谢明溪淡定地看了他母亲一眼,垂下眼眸不说话。 容氏看在眼里,对自己这亲家母倍感亲切,对谢知微道,“微儿,这是你弟弟,弟弟要什么,只要理由正当,你们这些当姐姐和姐夫的,就要尽量满足。” 谢知微明白了两个母亲的意思,不由得好笑,却忍着了,对弟弟道,“你去问问,多少银子,姐姐帮你出。” 袁氏有些急了,正要说话,容氏道,“亲家母,这孩子可真是可爱,我没有你这福气,我只有阿恂一个,阿恂小时候可没有这孩子这么乖。” 谢明溪上前去问了,要三百多两银子。 这么贵! 袁氏赶紧要自己掏钱,却被容氏按住了,“亲家母如此,就是把我当外人了。” 袁氏是个憨厚耿直的人,哪里是容氏的对手,忙道,“没有,没有,亲家母,我怎么可能会把您当外人呢!” “既然没有,三白多两银子,就让亲家母这么见外,可不是把我们当外人了。” 袁氏便无可奈何了,心想着,回头多补贴女儿一点,横竖不能教萧家的人觉得,儿子是在花女儿的嫁妆银子。 萧家人肯定不会要女儿的嫁妆,但女孩儿家的嫁妆一向都是要传给儿子和女儿的,要在萧家传承下去,是以,夫家人虽说极少有占用媳妇嫁妆的,但绝不愿意看到,媳妇用嫁妆贴补娘家。 谢明溪才不管呢,他拿到了弯刀,唰地抽出来,只见寒光一闪。 这弯刀以前的主人不知道是谁,已经开刃了,刃口锋锐,如同纸一般薄,谢明溪从头上拔下了一根头发,吹在刀刃上,只见吹发即断,可见是一口好刀。 “姐姐,这刀真好!”谢明溪比划了两下,“我以后要用这柄刀开疆扩土,裂土封侯!” 容氏越发喜欢这孩子,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谢明溪的发,“你有这个志向,是好事啊!” 一行人又继续往前逛了逛,买了不少东西,一开始后面的下人们手里提着东西,后来眼见得多了,杜桂便忙让人去找了几辆车来,等日头西下,后面跟了七八辆车,街市上的货物都快被他们扫了一半走。 京兆府离京城,慢走要个把月,走得快,也要半个月二十来天。 夜里,谢知微在灯下拟今年送往京兆府各家的节礼,崔家的、卢家的、海家的和谢家自己的,以及曾家的、襄王府、衮国长公主府等等。 一直到夜深人静,秋嬷嬷几次来催,谢知微才不得不将礼单放下,上了床。 她一个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三更天才渐渐地沉入梦乡。 次日,起来得迟了些,到了临福院,容氏正要用早膳,谢知微过去请安,见儿媳妇的眼底有青色,容氏笑道,“可是没有睡好?” 谢知微在旁边陪坐,容氏朝她伸出手,她便牵了婆婆的手,顺着力道,到了容氏这边,低头道,“到了年底了,昨日拟节礼的单子晚了一些,父王那里,不知道要送什么过去才好?” “你父王身体不好,北契那边过来的人参,你不是说很好,还有高丽那边送来的高丽参,也是好东西。”容氏道,“不拘什么都是心意,还有博陵崔家,你外祖母年事已高,专程为了你出阁,跑了一趟京城,如今离得越发远了,不知道将来有没有相见之日,送博陵的礼,不能薄了。” 容氏说完,朝花楹道,“你去把那个匣子拿过来。” 谢知微想到了什么,不由得抬眼看着容氏,容氏笑着帮她把鬓角的一丝乱发理顺了,“我手上还有些积蓄,是当年出宫的时候,随手拿出来的,这些年并没有花的去处,我留一些用来开凿佛像,下剩的,就留给你和阿恂了。” “娘,说得好好的,为何又说起这些来了呢?我出阁的时候,祖父、父亲和母亲都给了我不少嫁妆,还有王爷送来的聘礼,母亲也都让我全部带了回来,您手里的银子,您自己留着花,现在给我们不合适。” ------题外话------ 第三更! 第680章 无悔 容氏笑着摇摇头,“你不懂做父母的心思,等你将来有了孩子,你就能明白,父母手里任何一点儿好,都想留给孩子们。” 花楹已经将匣子拿来了,容氏递给她,“卢家原先就是开矿的,手上不少矿山,我当年进宫的时候,阿恂的外祖父是极为不赞许的,他说,自古和皇家结亲的都没有落到好下场,但我当年年少,爱慕昭阳帝的人品才华,总觉得,他那样的人,必然能够护着我平安……” 容氏说到这里,眼中含了泪,却又释然一笑,“若是今日再让我选择,我必然不会选择这样一条路,身为人子,最后连累家族覆灭,我九泉之下,如何见卢家的列祖列宗呢?” 谢知微不由得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她临死的时候,已在冷宫十年,受尽了折磨,萧恂又帮她报了仇,她那时候,心情是极为舒畅和激动的,如释重负,有脸去见父母亲人,迫不及待,最后,竟然还能重生回来,弥补前世的遗憾。 “娘,现在说这些还早,娘虽然活下来了,可是未必比死了的人轻松,娘对外祖他们的愧疚,对阿恂的愧疚与担忧,对安国姑姑他们的愧疚,这些都是极为沉重的负担,娘一个人担着,到了现在,已经很不容易。” 她握着容氏的手,低声道,“娘,等到了将来,到了那一刻,娘或许又是一番心境了呢?” 容氏想到将来寿康帝死的时候,她的儿子为昭阳帝,为她,为死去的,活着的人报了仇,她又会如何想? 她一直久闭的心里,似乎被开了一扇窗,一点阳光洒了进来,令她的苦闷潮湿许久的心里,总算是有了一点温暖。 “好孩子,你说得对,那这些,你就不要推辞了。你为征战沙场的将士们做了那么多,娘都看在眼里,阿恂有你,今生很幸福。你放心,阿恂不是他的父皇,他将来一定不会让你走我这样的路。” 谢知微笑着,眼睛里似乎盛夏夜里,漫天的繁星,闪闪发光,她笑道,“没关系,娘,我与他生死相许,不管将来如何,我终归不会后悔。” 她相信她的阿恂,她也相信自己,有了前世,她今生今世绝不会重蹈覆辙,让家人再次受伤屈死。 容氏心头一震,她不由得扪心自问,她后悔吗? 她还是后悔的,卢家满门五百多条人命啊,若非因为她,怎么会死呢? 回到自己的屋子里,谢知微打开容氏给她的匣子,实在是震惊,半匣子银票,半匣子契据,银票约有五百多万两,契据多是矿产,还有不少庄园和店铺。 矿产多遍布南疆和西疆,而店铺和庄园多在江南一带。如此一来,谢知微手里的人手就越发不够用了。 萧惟来了,谢知微忙让人将他请进来。 少年这半年不到的时间,已经窜了好高一截,行过礼后,谢知微道,“坐吧,在我这儿,不必这么多礼。” 玄桃给他上了茶,许是过来得急了点,有些干渴,萧惟便猛劲儿地喝了两碗茶水,这才对谢知微道,“嫂嫂,这次送过去的药里头,遵照嫂嫂的吩咐多了五百瓶冻伤药,现在那些医工们正在赶工,城南那边,我又照着这边的样子,多加了一个医局,十天后,送过去的药膏会增加一倍的量。” 谢知微点点头,“我在城南门口,买了个铺子,你先安排人修整一番,先找两个有名望的老大夫坐诊,年后,我的表兄崔三郎会来。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去传授《青囊书》,我会把《青囊书》给崔表兄,将来由他来帮忙培养军医。” 萧惟忙道,“是,嫂嫂,我记住了,一会儿我就去城南的店铺看看,年前看能不能修整好。” “嗯。”谢知微想了想道,“阿惟,你平日里办事的时候,自己要学不说,也要多留意一点身边的人,看看他们有哪些做的好的,哪些需要改进的。不能所有事都亲力亲为,要注意多培养人才。” “是!”萧惟起身道。 送走了萧惟后,谢知微安排人将要送出去的节礼都安排妥当了,她之前去临福院,并不是不知道如何送节礼,而是想在婆婆面前谦逊一些,让容氏能够帮她操心,如此一来,容氏心里有了牵挂,便不会一天到晚七想八想了。 果然,谢知微走了之后,容氏叹了口气,容嬷嬷不知其意,问道,“奴婢见郡主对娘娘极为尊重孝顺,送王爷的礼还知道要问娘娘的意见,不知娘娘为何又不开心了?” “她若是凡事都不问我,我倒是不用操心了,什么事假装不知道,可她偏要问我,我就不能不为他们多操点心了,我只有阿恂一个,我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啊!” 这些,谢知微自然是不知道的,她这边缺人手,而京兆府,在过去的十年时间里,无数次被西凉的军队兵临城下,城中一些富户,稍微有些学识的人都迁走了。 如今,连个能识字的秀才都难得找出来,就别说有志之士了。 如此一来,便要向办法从南边,或是京城那边吸引人才进来,她正想着这些事,恰好俞应治的夫人王氏过来拜访,说是做了一些糍粑,请郡主品尝。 谢知微便忙将王氏请了过来,糍粑上覆盖这一层糖霜,看着便让人很有食欲,谢知微让玄桃泡了酽酽的茶,对王氏道,“请尝一尝,这是前日三公主从云南托人给我带过来的普洱,醇厚,回甘无穷,我很是喜欢。” 王氏尝了一口,很是喜欢,“正好可以化解这糍粑的甜腻,配起来极好。” 她放下茶盏,问谢知微道,“才我进来的时候,见郡主愁眉苦脸,可是在担心王爷的战事?” 谢知微笑着摇摇头,“说实话,虽说我夫君和父亲都在战场,我还没有担心过这场战事,我总觉得,年底或是明年春,他们就能凯旋而归。” 王氏不由得极为敬佩,“郡主乃是巾帼豪杰,有此等气魄,实在是令我等敬佩。自从王爷他们领兵出征,已经大捷了两场。以往有战事,府中的百姓们都会惊慌失措,谁也不敢外出,城中门户紧闭,可这两年,王爷来了之后,听说百姓们安居乐业,并无人惊慌,可见王爷的民心所向。”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谢谢一路走来的关心与支持,用票票砸我吧! 第681章 国本 谢知微笑道,“太太所言极是,王爷战无不胜攻无不克,外界传言,王爷用兵如神,能够让西疆和北境的百姓们不再流离失所,不再受战事之苦,也是王爷的心愿所在。不知,太太与江南那边是否有联系?” 王氏道,“因娘家母亲年寿已高,兄嫂也都在南边,我每年都要往娘家写好几封信,今年在京兆府,家里托郡主关照,稳定下来了,我打算明日托镖局往那边送些节礼,让母亲能够放下心来,不知郡主有何吩咐?” 谢知微也不拐弯抹角,“京兆府这些年受战事之苦,文事不兴,娘娘开春之后,要开凿些佛像,如此一来,便需要一批工匠和画师,若太太方便的话,麻烦帮忙托人将这一信息带到南边去,若是有人愿意前来,不管是否被录用,均有往返路费。” 王氏忙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道,“郡主和娘娘都是大慈大悲之人,天下文人无不想行万里路,郡主愿意为他们出资,他们哪怕是来见一场世面,也是愿意的。” 之后,两人又说了一些关于红薯种植的事,谢知微得知,俞应治考察过后这边的土质,认为很适宜种植,便放下心来,笑道,“希望明年送往京城的节礼中,能够有红薯,我祖父也很喜欢摆弄一些农作物。” 王氏笑道,“我家老爷若是听到郡主这话,又很高兴了,谢大学士关心社稷农事,若能得到谢大学士的重视,将来在京城附近种植,自然很快就能推广了。” “这是利国利民的大事,若论起功德,没有人比俞先生的功德更大了。” 送往京城的节礼于腊八节前一日到达了,谢家的大门口,一共六辆马车,装得满满当当的节礼,三辆是谢知微送来的,三辆是袁氏让人送来的。 海氏安排人在卸车,钱氏在一旁帮忙,见全是一些京城里看不到的,钱氏笑道,“难怪大嫂要跟着去京兆府,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我都想去京兆府看看了。” 袁氏走了之后,谢家的中馈便交到了海氏的手里,钱氏虽有些怨言,但不论是身份,还是出身背景,钱氏都没法和海氏比,还是敲打过她几次之后,钱氏便不再七嘴八舌地说些话了。 海氏没有接话,而是将负责送节礼的管事请到了厅堂里,赏了茶后,问道,“不知家里送到大老爷处的节礼到了没有?” 那管事恭敬地回答道,“奴才出来得早,这一路上,虽天气不好,走了二十多天,不知道家里送过去的节礼是什么时候起的身?” “十一月初三日就送出去了,这一路可还太平?” “只路上不好走些,天气虽寒冷,西边如今很是太平,只进京城的时候,路上遇到了两拨土匪,看到是宸王府送出来的,便把我们给放过去了。” 听得此言,海氏也就放心了,命人赏了这些人席面,就让人将送来的节礼中,贵重的造册送入库房,吃食,寻常的玩意儿,给各院里分了一些。 麟德殿的东暖阁里,地龙烧得很旺。 皇帝躺在榻上,一张脸透着死灰色,嘴歪眼斜,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呼吸间痰涌剧烈,让人不由自主地担心,他随时都会被痰堵死。 郑荣妃从太监魏朝手中接过了药,亲自要喂给皇帝喝,边道,“皇上,他们是不是跟皇上说,西凉来犯,陆偃去了西疆?皇上,他们都是骗皇上的,只有臣妾才是忠于皇上的,陆偃是定远侯的儿子,陆偃去西疆打西凉,就是为了给定远侯报仇……” 皇帝咳起来了,郑荣妃厌弃地别过头,等皇帝的气喘好了点,她将一勺药递到了皇帝的唇边,皇帝自然不肯喝,他使出了吃奶的力气,这才猛地一抬手,将药碗打翻了。 一碗黑漆漆的药全部洒在了郑荣妃的身上,郑荣妃气得扬起手,恨不得一耳光扇到皇帝脸上去,魏朝在一旁提醒道,“娘娘,您还有正事呢!” 郑荣妃这才平息了火气,她将一纸诏书拿出来要皇帝签字画押,“皇上,如今谁也不管您了,您瞧瞧宫里,还有谁能护得住您?陆偃回来之日,怕是您驾崩之时。不过,皇上,您别怕,您还有儿子呢!” 皇帝虽然嘴歪眼斜了,可还是认得字,见那诏书上,竟然是郑荣妃自拟的,要立皇三子萧昶烨为太子,将来继承大统,他气得眼一闭,晕了过去。 郑荣妃怒不可遏,让魏朝在东暖阁里到处找,这时候,李宝桢进来了,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禁军统领裴济。 李宝桢将一种药膏放在皇帝的鼻子前嗅了一下,皇帝悠悠醒转,看到李宝桢和裴济进来,放下心来,指着郑荣妃和魏朝,喊道,“杀,杀,杀!” 他如今只能说几个简单的字,复杂的话已经说不出来了。 李宝桢忙扶着皇帝,抚着他的后背,“皇上,是奴才有眼无珠,让这狗东西闯了进来,奴才没有督主那样的识人之明,若是督主在,必然不会让皇上受此羞辱,奴才这就传内阁商议。” 东暖阁里,皇帝歪在榻上,几个内阁辅臣一番商议之后,郑荣妃被贬为庶人,囚禁冷宫,魏朝杖毙,皇帝极为满意,点点头,这件事算是揭过了。 他想到,陆偃那么多年,办差从未出过差错,今日,若不是陆偃为了西疆的战事,离开了京城,他何至于被郑氏羞辱至此,便问道,“阿阿阿偃?” 那意思是,陆偃什么时候回来? 谢眺便朝裴济看了一眼,裴济忙道,“皇上,最迟明年春,陆大人或可返京,以后西疆将无战事!” 明年春?皇帝的眼珠子转了转,看向窗外飞舞的雪花,他很不情愿,却也知道,西疆战事的重要性,便不再多问。 谢眺劝皇帝,“皇上,自古太子乃国之根本,皇上百年之后,国不可一日无君。若皇上不早日确立太子,臣等担心,一些人或会如郑氏一般,异想天开,搅乱朝纲。“ ------题外话------ 第一更! 第682章 赐死 皇帝一下子呆住了,他没有想到,连谢眺都开始劝自己立太子,在这些朝臣们的眼里,难道他这个帝王真的活不久了吗? “你,你,你,乱,乱,臣,臣……” 乱臣贼子四个字没有说出来,便被张明贺给截断了,“皇上息怒,谢大人一心为我大雍,所言乃眼下迫在眉睫之事,还请皇上明断!” 皇帝闭上眼睛,明显抗拒,曾士毅道,“皇上虽千秋鼎盛,但培养一个储君,实乃不易之事,想必皇上也不希望大雍的江山将来落在一个昏君手中,断送了百年社稷,臣等以为,眼下皇上还有精力,可选稚子悉心教导,为大雍日后培养一位明君。” 皇帝这才息怒,认为言之有理,他僵硬的脖子微微移动,让人猜测,他应是在点头,“忠,忠臣。” 皇帝的话含混难辨,也没有臣子愿意一心辨之,见皇帝答应了,臣子们便开始选太子,从大皇子一直到八皇子,皇帝最终点头了八皇子,并下旨意,“静,静妃,可,可先,朕一步,一步……钩……弋……夫人。” 李宝桢忙道,“皇上,您的意思,担心子少母壮,怕静妃娘娘将来把持朝政,要将静妃娘娘……“ 他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脖子。 皇帝眨了眨眼睛,又点点头,“赐……死!” 庆宁宫里,曹氏看着窗外摇曳的大树,风吹过,一阵阵积雪抖落,喃喃道,“容昭,你不要过来,不是本宫害死你,萧琅独宠你一人,本宫也不羡慕你,本宫生下了儿子,你什么都没有,本宫为什么要羡慕你?” 她正自言自语,李宝桢来了,走到她跟前,才行过礼,曹氏便腾地站起身来,“李公公,是不是皇上让你来的?” 她原本世故的脸上,绽放出如花一般的笑容,天真的目光期待地落在李宝桢的脸上。 “是啊,静妃娘娘说对了,是皇上让奴才来的,奴才恭喜娘娘!” “不知本宫喜从何来?”她陡然想到了,忙道,“是不是皇上要重新封本宫为后?” 李宝桢摇摇头,“静妃娘娘,皇上给八皇子赐下了名字,赐名为萧昶晟,皇上准备下旨立八皇子为太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 曹氏听了,好久,这才哈哈大笑起来,她一步冲到了窗前,双手扶着紧闭的窗户,拼命摇晃,似乎要脱窗而出,“我要当太后了,哈哈哈,容昭,从皇后到太后,我做到了,你呢?哈哈哈,我终于赢了!” 她看着外面玉树琼枝般的琉璃世界,想起了很久很久以前,她和卢容昭在城外的法门寺相见,那时候,她们都是第一次见到玉树临风的萧琅,只是那时候,萧琅的目光一直紧紧地锁住卢容昭,她看到卢容昭的脸娇羞地红了,那一刻,她的心里就充满了怨毒。 随着时日越久,她听到萧琅和卢容昭一起去爬山,一起看山桃,一起去南山脚下吃米婆婆做的米糕。 容昭回来跟她说,那米糕用艾叶装着,很好吃,大冬天里,那艾叶都是绿的,问了,才知道,原来聪明的米婆婆将艾叶阴干之后,放在地窖里头,要用的时候,拿出来,用温水浸泡,洒上一点点盐在水里,艾叶便返绿如新。 她心头的怨毒便日久滋生,几次将理智吞噬。 后来,她刻意几次与萧璴见面,让自己渐渐地入了萧璴的眼,等她知道,萧璴有野心的时候,她高兴坏了,她日日夜夜想象着,她坐在凤座之上,卢容昭匍匐在自己脚下求饶的画面,该是何等解气! 她甚至向萧璴建议,说卢容昭容颜若花,若是死了,实在是可惜,卢家人待卢容昭若珍宝,若想得到卢家人的支持,也不妨放过卢容昭一马。 卢容昭一介女流,只要萧琅死了,她也翻不起大浪来。 那时候,她已经知道,萧璴买通了御膳房里的一个御厨,将卢容昭日日要服用的燕窝里,添了一点绝子汤,卢容昭一直无孕,她便猜测出了萧璴的心思。 果然,萧璴很是满意,当晚,与她缠绵半夜,夸她极为体贴,并允诺,不管是谁,都越不过她这个嫡妻。 她为他做了那么多啊! 她一生所求并不多,要的只是身份与地位,从不曾贪图他的真心。 李宝桢笑道,“恭喜娘娘,将来娘娘必然会是太后,只是,皇上说了,若娘娘想要八皇子为太子,就需先行一步!” 曹氏还不解,李宝桢挥了一下手,他的身后,四个太监便上前来了,一人捧着一条白绫,一人托着一盏毒酒,还要两人随后,空着手,但显然是来服侍曹氏上路的。 曹氏顿时瞪大了眼睛,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喊道,“嬷嬷,嬷嬷!” 才不到半年功夫,昔日保养得极好的奚嬷嬷已是满头白发,这个服侍了曹氏一生,将她视为己出,为她处心积虑,为她谋划不已的嬷嬷,俨然已经老了。 她忙将曹氏搂在怀里,义愤地道,“李公公,是不是您弄错了?娘娘与皇上乃是结发夫妻,为皇上诞下皇子和公主,皇上怎么会如此待娘娘呢?” 李宝桢一直都笑呵呵的,他似乎谁都不敢得罪,陪着小心意一样,但却处处都带着疏离与不屑,“瞧嬷嬷说的,咱家在宫里这么多年,这是多大的事儿啊,咱家怎敢弄错?若八皇子被封为太子,便是将来的万岁爷,若无圣旨咱家会做这忤逆悖上之事?” 奚嬷嬷如何不知道这些,只是,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维护了一生的人去死,她实在是做不到,不由得跪下来,“求公公在皇上面前为娘娘美言几句,娘娘已经如此了,皇上又在担心什么呢?武安侯府没了,曹家的人都死绝了,看在大公主和八皇子的份上,求皇上放过娘娘一命吧!” 李宝桢也唏嘘不已,但这宫墙之内是丛林,能够在这险恶的地方生存下来的人,怎么会有一颗柔软的心呢? 李宝桢笑呵呵地不说话,只耐心地等待着。 ------题外话------ 第二更! 第683章 恶报 曹氏被灌了一杯毒酒,临死前,她终于让自己清醒过来了。 李宝桢凑到她的跟前,低声道,“皇后娘娘,襄王殿下让奴才告诉娘娘,这酒里,也放了若颜,皇后娘娘的尸身将百年不坏。” 一个“也”字,令曹氏的眼睛瞪得好大,她缓慢地转动着眼珠子看向李宝桢,李宝桢一声叹息,站起身来,“娘娘一路走好,过些年,奴才也会到地下去伺候皇后娘娘,唉,人这一生,终究还是恶有恶报!” 两颗眼泪,顺着曹氏的眼角流了出来,她最后的一眼,奚嬷嬷大喊一声“娘娘,等等奴婢!”朝着柱子冲过去,一头撞死,她的眼前,血四溅开来,如同开在风雪中的红梅,落下了点点殷红。 那一年,她正年少,俯身嗅着红梅,一抬眼,看到了一身宝蓝锦袍的萧璴,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他们四目相对,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约定。 静妃死了,皇帝没有说如何为静妃办理丧事,几日后,庆宁宫的总管报了上来,说是都要过头七了,再不收敛,怕是不妥,宫人们都不敢从庆宁宫前经过。 李宝桢趁着为皇帝喂药的功夫,询问皇帝的意思,皇帝沉默良久,眼中依旧有消散不了的仇怨,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怒道,“扔,扔了!” 他与皇后这一生,不过是彼此利用而已,从第一眼开始,他便从她的眼中看到了算计。 他知道,她想嫁的人是萧琅,她嫉妒的人是卢容昭,她从来都是利用他去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样的女人,何其狠毒! 李宝桢震惊不已,但他不动声色,应了一声“遵旨”,待服侍皇帝用药之后,他退了出来,叹了口气,吩咐道,“用一口薄棺收敛了吧,将来大公主回京后,也有个地方祭奠一番。” 李宝桢终究还是想到,无论如何,大公主与端宪郡主姐妹情深,不忍真的将皇后娘娘扔到乱坟岗去。 底下的人也想到,无论如何,是大公主的生母呢,便遵命办事,夜里,用两口薄棺将曹氏与奚嬷嬷抬出了宫,在向南的山脚下,寻了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将二人葬了。 谢知微收到京城里来的信,得知曹氏如此死了,不由得唏嘘不已,又看到皇帝封八皇子为太子,便不由得为那个年幼的孩子担忧。 太子还养在五台山皇太后的膝下,那孩子在母亲的肚子里时,就遭了不少罪,若好好养着,将来或可成年,若有个风吹雨打,就很难说了。 但,这些事,如今离她已经很遥远了。 眼看就要过年了。 西凉国的兴庆府被大军已经围了整整半个月了,城里的粮草尚未短缺,但用于取暖的炭运不进去,每天都有成百上千的人被冻死,哀嚎声一片。 而这个数字每天都呈上升趋势,到了十一月底,连宫里都开始冻死人了。 没藏讹庞数次领兵突围,都没有成功,损失惨重。 而城外,兴庆府如同一块巨大的吸铁石,将西凉的军队不断吸引前来。 皇城被围,西凉的军队从四面八方前来勤王,萧恂与陆偃各自领着两万军队,分两条线埋伏在西面进京的路上,歼灭敌军不下五万。 西凉总的军事分布图,呈东重西轻的局势,西凉虽与北契,有一条长长的边防线,但野利卓迎娶了北契皇帝的女儿,做了北契的女婿,结成联盟之后,主要兵力便用来对付大雍,因此,在东线上兰州附近设置了卓啰和南军,西平府东面设置静塞军,夏州设置左厢神勇军。 而在南面,与回鹘接壤的祁连山一带,设置了甘肃军和西平军,北面,黑水镇燕军以防备北契来袭。 眼下,左厢军为刘兴军牵制,一旦左厢军回救,刘兴军便会追击,与谢元柏所领的云台大军一起,对左厢军造成包围之势;而甘肃军,卓啰和南军以及静塞军均已在此时大役中被灭。 进了腊月,西平军与黑水镇燕军已经不再有勤王之兵,萧恂想快点回家过年,便与陆偃整军往东,准备在年前将这一仗打完。 两人坐在马上,迎着凛冽的北风,两面旗帜,“萧”和“陆”在空中猎猎生风,威风凛凛。 陆偃问萧恂,“阿恂,想好了没有,一旦将西凉吞下,你打算如何治理?遣派谁来治理?” “西凉本来是我中原王朝的领土,这两百多年来,百姓饱受战乱之苦,当年父皇继位,就准备拿下这片土地,这里适合养马,是通往西域的通道,一条走廊,大哥,你有没有兴趣?” 陆偃心头一跳,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陆家镇守西疆一百多年,他们只想过保边境百姓的安宁,却从未想过朝西推进,将百姓护在身后。 萧恂见此,便知大哥心动了,他高兴不已,上前拍着陆偃的肩膀,“大哥,就这么说定了,西凉交给你,等我们将北契解决之后,就将这里一路朝西推进,那边都是一些小部落,王朝,我们打通一条通往西边的路,形成一条商道,如此一来,西北边境就盘活了,这里的百姓也有了活路。” 陆偃浑身的血液似乎被点着了,燃烧起来,他想了想,道,“阿恂,以后这里就取甘肃吧!“ 甘肃,乃是陆偃这次领军歼灭的第一个西凉监军司,甘肃军,这对他来说,实在是意义重大! “好啊!”萧恂见陆偃兴致颇大,自然高兴不已,陆偃说什么,他都赞成,于他而言,都是对的。 陆偃不由得失笑,气候恶劣,天气寒冷,可他的心里却有一股暖流淌过,浑身暖融融的。 兴庆府里,皇宫之中,偌大的殿堂内,只生了三个火盆,野利卓身上穿了两件貂皮大氅,身上都没有一点暖意,寒冷令他坐立不安,他烦躁地将手中的金樽砸在地上,怒斥面前跪着的武将们,“难道,你们这么多人,都没有办法?” 他的话音方落,一个武将冲了进来,“皇上,大事不好了,萧恂和陆偃已经回援了。谢元柏不知道用什么法子,竟然在城墙上搭起了箭梯,他们要开始攻城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684章 和谈 野利卓浑身冒出了一层冷汗,他的额头上滚下了汗珠,张惶四顾,看着底下的臣子们,问道,“爱卿们可有良策?” 卫慕山喜朝拓跋思恭看了一眼,被拓跋思恭回瞪后,对野利卓道,“皇上,臣以为可以派人和谈。萧恂乃襄王之子,已经受封为亲王,享双亲王俸禄,且,真定府以北,他打下来的土地都算他的封地,但大雍的皇帝没有说,往西的领地也都能算他的封地,他如此,无非是想结好陆偃。” “陆偃当真是定远侯之子?还是,这些说法都是谣传?”野利卓不敢怠慢,问道。 那武将道,“回皇上的话,陆偃打出的旗号正是‘陆’,还有一个苍狼头。” 野利卓倒抽了一口凉气,他还没有来得及说话,拓跋思恭不得不站出来道,“皇上,臣以为,陆偃和萧恂不会接受我西凉的任何何谈条件,臣愿意领兵突围,护皇上往东,暂时避开这场战祸。” 如此一来,他们这些文臣们怎么办? 卫慕山喜冷笑一声,“拓跋将军,你如何知道,萧恂和陆偃不愿和我们谈条件?还是说,你不愿意我们和对方和谈?” 卫慕山喜拱手对野利卓道,“皇上,臣愿意代表西凉与大雍进行谈判,臣以为,最起码要听一听他们的条件!” 皇帝冻得直打哆嗦,一身冷汗出完了之后,越发冷,他上下牙不停地打战,不耐烦地点点头,摆手让卫慕山喜去谈判。 他没有看到拓跋思恭落在他后背上的狠厉的目光,拓跋思恭无声地冷哼了一声,出了皇宫。 大街上冻死无数,遍地都是尸骨,呈各种僵硬的姿势,如同人间地狱。 大雍军队围城的时间并不长,而城中,明明知道,大雍的军队打过来了,只可惜,皇帝昏庸,文官们无心御敌,事先没有任何人筹备,以至于,山中的炭没有提前运进来,而萧恂诡计多端,事先把粮草场占领了。 烤肉的香味传来了,拓跋思恭的肚子也跟着唱起了空城计,他坐在马上四处张望,并没有看到有谁烤肉。 可是,肉香越来越浓郁,不一会儿便听到有人在喊,“大雍人在烤肉,大雍人在烤肉!” 拓跋思恭上了北面的城墙,他躲在一个城垛里,远眺而去,见大雍的军队分出了一半的人,在雪地里架起了柴火,一大块一大块的肉被架在火上,令人口水直流的香味便是因此而来。 萧恂与陆偃一身戎装,正坐在马上,萧恂眼尖,看到了他,用马鞭指着拓跋思恭,似乎在向陆偃指示,陆偃一双狭长的凤眼猛地盯了过来,如同利箭一般,令拓跋思恭浑身寒毛竖起。 这双眼睛,如被凶猛的野兽所有,锐利无比,在这双眼睛下,他无可遁形。 拓跋思恭索性大大方方地站出来了,朔风扬起了他身上的披风,满脸的胡须被风吹乱了,拓跋思恭抬手顺了顺胡须,便看到陆偃已经拉开了一柄硬弓,尖锐的箭头对着他。 拓跋思恭的眼珠子顿时瞪得老大,他惊骇不已,在飞速前来的羽箭之下,他忙侧身一逼,那箭便从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射过去,一头扎在了城墙上,没入其中,唯留下箭羽在剧烈摇晃。 拓跋思恭深深地看着那箭羽,这一箭,几有万石力,能够射穿石头,堪比李广之神勇。 拓跋思恭也不得不庆幸,幸好当年用了那个计,一锅将陆家给端了,否则,等不到今日,陆家就会兵临城下。 “真是可惜了!”拓跋思恭看着陆偃,心中眼底浮现出惋惜来,十多年前的那场变故,给当年那个小小孩童如此大的创伤。 不知道定远侯在九泉之下会如何想? 拓跋思恭惋惜过后,成就感在心里蔓延,他不由得哈哈大笑,转而下了城楼。 亲兵上来,看到拓跋思恭忙凑上来,“大人,丞相大人与大雍人约好,明日巳时时分,在城下谈判!” 丞相便是卫慕山喜,拓跋思恭知道卫慕山喜的打算是什么,卫慕山喜准备牺牲他,而促成与大雍的和谈。 十多年前,的确是他设下了计谋,与大雍勾结,利用大雍的内部矛盾,而将定远侯一家葬送。 而他所做的这些,也得到了皇帝的支持,甚至,他也因为弄死了定远侯一家,而官职连升三级,被封为左王,可是,到了今日,要他一个人来负责任,这公平吗? 拓跋思恭的心里充满了怨恨。 回到他位于东南面的左王府的家,妻子迎了上来,要亲自给他更衣,拓跋思恭很不耐烦地推开她,自己扯下了披风,这才张开双臂,两个年轻美貌的侍女为他脱下了盔甲。 “你怎么了?” 拓跋思恭坐在浴桶里,任由妻子温柔地为他刷着后背,一双如玉的手,轻轻地揉着他的肩胛,拓跋思恭闭着眼睛,脑子里如同跑马一般,无数念头喷涌而出,令他烦躁不堪。 “你那好哥哥,准备把我交出去,你说呢?” 野利夫人大吃一惊,忍不住落下泪来,她不知道该说什么,偏偏拓跋思恭不肯放过她,转身捏着她的下巴,一双如狼一般的眸子盯着野利夫人的脸,“你说,我该怎么办?” 野利夫人躬身行礼,“不管大人做什么,妾身都追随大人左右,无怨无悔!” “好一个无怨无悔!”拓跋思恭大笑一声,松开她,跨足从浴桶里出来,胡乱用帕子将身上擦干净,便喊来了侍女服侍他穿衣服。 幕僚们都等在书房了,还有一些追随他的将领们,早就得到了消息,纷纷前来,如往常议事一般安坐,寂静如鸡。 看到拓跋思恭进来,这些人忙站起身来行礼,拓跋思恭挥挥手,“都坐吧,时间不多了,我如今成了砧板上的鱼肉,大家对我不必这么客气!” “大人,让末将出马,一箭射死卫慕山喜那个狗东西!”一名副将义愤填膺地道。 拓跋思恭笑着摆摆手,“好了,若是你们来找我说这些意气之话,大家现在就可以回去了,我自认对得起西凉国,可如今,皇上和朝中文武百官要拿着我的人头去讨好萧恂那小儿,我真是寒心又不甘啊!”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爱你们,看完之后,一定要投票票啊!排名一路下滑,桑心! 第685章 良药 这话一说,众人都懂了。 他们都是依附拓跋思恭生存的人,若拓跋思恭没了,对方为了防止他们报复,必然会将他们往死里整,这显然是这些人不愿意看到的。 “大人,卫慕山喜这老贼,当年就反对大人用计,可想而知,这老贼乃是通敌叛国出卖西凉的叛徒,这一次,说是代表西凉与大雍和谈,谁知道他打算如何通敌叛国,大人,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末将愿为西凉铲除这个叛徒!”一位偏将怒道。 接下来人人附和,其中一员幕僚没有说话,众人纷纷看向他,有人质问道,“钱大人,您怎么说?” 这幕僚乃是三年前来到拓跋思恭的身边,为拓跋思恭贡献了不少好计谋,只不过,他是一个大雍人,孤家寡人在西凉,拓跋思恭虽也认识到这人思维敏捷,计谋百出,却也不愿多信任。 此时,拓跋思恭如野狐一般的目光看向钱好思,见他在自己目光的威压下,依然慢条斯理地梳理着胡须,不卑不亢,不由得感叹这人的心志之坚定,若此人没有瘸一条腿,没有卷入当年的科举案中,今日,恐怕是大雍朝堂上的一员干吏。 “卫慕山喜乃皇上的舅舅,奉皇上之命,与大雍和谈,大人若是杀了他,与谋反又有何异?我大雍有句话,叫做釜底抽薪,小的以为,大人不做就不做,做的话,索性干脆利落,以绝后患!” 众人都听懂了钱好思的话,心说,果然是大雍人,够果决,不由得纷纷看向拓跋思恭。 拓跋思恭的心跳得非常快,他盯着钱好思看,钱好思却非常淡定,如常一般地端茶,喝水,好似自己并没有说什么惊天骇地的话。 拓跋思恭朝一员偏将使了个眼色,那偏将唰地抽出了佩剑,架在钱好思的脖子上,厉声道,“说,你是不是大雍派来的奸细?” “哈哈哈!”钱好思好似听了一句很不得了的话,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容颜间也不见丝毫窘色与紧张,他站起身来,在屋子里打了个转转,走的时候,跛着一条腿,身子不停地朝一边倾斜,如风摆杨柳一般,无半点书生的儒雅之气。 “大雍人才济济,各位,看看我这副模样,大雍谁会看得上我这样的人?”钱好思说完,朝拓跋思恭拱手道,“大人,小的所言,不知哪一点不对?小的把话放在这里,今日,哪怕大人斩杀了卫慕山喜,突破了重围,救出了皇上,顺利地逃到了东面,那么来日呢?皇上要一直依靠大人?依仗大人?即便大人一心忠君报国,可皇上会信吗?” “我大雍还有一句话,叫升米恩,斗米仇,大人为皇上开疆扩土,这是功劳,可若皇上的性命要仰仗大人,那就是仇恨了。” 这点子道理,一说即透,拓跋思恭陷入深思之中,其余人也都敬佩地看向这个跛子,这人,果然是饱读诗书之人,可真是有一副玲珑心肝啊! 说完,钱好思朝拓跋思恭拱手,转身欲离开。 “站住!”拓跋思恭说完,起身走到了钱好思面前,极为有礼地道,“还请先生赐教!” 钱好思垂下眼帘,遮住了眼中一闪而过的狂喜,“大人,赐教不敢,从古至今,哪一代帝王在坐上皇位之前不是乱臣贼子?大人文韬武略,麾下能人猛将如云,既逢乱世,君子当顺势而为!” 钱好思朝外看了一眼,“且野利卓为人两面三刀,背信弃义,毫无伦常人性,杀母、杀舅、杀妻、杀子、杀大臣、霸占儿媳,禽兽不如,这样的人,望之不似人君。如今朝中纲纪全无,若大人不愿担骂名,可择野利卓之子,辅佐之,将来再酌情为之。“ “酌情为之”四个字,提醒了拓跋思恭,他如醍醐灌顶,深吸了一口气,环视众人,问道,“尔等之意呢?” 其中一位机灵一点的幕僚,眼看钱好思立下了大功,便争相道,“皇上,臣以为既然皇上已经立下了太子,不若辅佐太子登基!” 皇帝与太子有夺妻之恨! 众人均是心领神会,而眼下,便是如何与太子联系上了。 钱好思躬身行礼,道,“小的愿意为大人立下犬马之劳!” 拓跋思恭也很是满意,笑着虚扶了一把,“全仰仗先生三寸不烂之舌了!” 太子野利令哥的府中,夜已至三更了,除了太子的书房里还有灯火,其余地方灯火全无,一片漆黑。 紧张、恐惧的气氛笼罩着整座太子府,谁都知道,眼下亡国已经近在咫尺,人心散乱,没有谁不为自己打算。 太子的座前,几个幕僚也都沉默不语,良久,其中一人道,“殿下须早做打算,不知道明日,大雍会提出什么样的条件,若是提出要皇上派遣质子,属下担心,皇上会将太子送出去。” 众人心头均是一凛,不由得惶惶然。 太子落下泪来,他母亲被废黜,母族被灭,妻子被夺,太子之位岌岌可危,若是他被送往大雍为质子的话,他恐怕这辈子都再也回不了西凉了,就别说继承皇位。 “诸位,一定要帮孤想想办法啊!”太子起身,朝几位幕僚团团拱手,神情凄凉,人人均不由自主地为之落泪。 就在这时,门外,太子的小厮敲了敲门,道,“太子殿下,有人求见!” “是谁?”太子如惊弓之鸟,慌张地问道。 小厮道,“那人没有说自己是谁,只说,他身上有治疗太子身疾的良药。” 他得了什么病?太子愣了一下,好在太子并不傻,忙回过神来,他得了生死之疾,忙道,“快请!” 钱好思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见众人的目光都落在他残疾的腿上,他也毫不窘迫,神情淡然,与太子见礼道,“拓跋思恭府中幕僚钱好思见过太子殿下!” 听到“拓跋思恭”四个字,太子差点跳了起来,他的心狂跳,连让座的手都在颤抖,“先生请坐,不知先生有何宝药,可以治疗本宫的疾病?” ------题外话------ 第一更! 第686章 黄雀 钱好思笑着呵呵坐下,道,“在我中原文化中,自古不共戴天之仇有二:一乃杀父之仇,二乃夺妻之恨,不知殿下如何看待太子妃被夺之事?” 野利令哥的脸色顿时难看起来,杀气从眼中漫溢,众幕僚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着钱好思,只觉得这人是个疯子。 钱好思则满意地一笑,丝毫不将野利令哥的怒火放在眼里,道,“草民明白太子殿下的难处,若殿下敢说一个‘不’字,别说太子妃了,太子殿下的脑袋也不保,可是,殿下可曾想过,殿下忍下了这夺妻之恨,将来荣登大宝,天下人将如何耻笑殿下?殿下百年之后,史书上又该如何记录这段历史?” “是说殿下孝顺,还是应该说殿下没有风骨节气?又或者,殿下设身处地地想一想,若换成殿下是皇上的话,有了这一节,殿下是否也放心大胆地将皇位传给一个被夺了爱妻的儿子?” 野利令哥怒喝一声“来人”,钱好思则见好就收道,“殿下,草民来给殿下献良药,从古至今,所有的耻辱唯有用鲜血才能洗刷干净!” 门口出现了两个亲兵,野利令哥挥挥手,让人退下。 “如何用鲜血洗刷?”野利令哥的声音如同被砂砾磨过一般,显得非常粗哑,他急剧地喘气,格外紧张,双手握住椅子的扶手,捏得非常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 “正如殿下所想,殿下乃是太子,在这个或可能家破国亡之时,端看殿下如何选择。很显然,皇上已经失去了民心,上天才会降此灾祸,大雍的宸王殿下乃一代少年豪杰,他可没有什么妇人之仁,丞相大人想用左王换取退兵,无疑是痴心妄想。朝政与其把控在这样的短视之人手中,不若殿下取而代之,行光明正大之事,与大雍决一死战,扬我西凉雄风!” 野利令哥浑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眼中渐渐地浮现出坚毅之色,的确,正如钱好思所言,他这一生,若不做点什么,将来的历史将如何记载他?世人将如何看待他?若国都破了,他这个太子殿下又有何用? 他的命运不能再握在别人的手里了! “眼下,京城之中,唯有拓跋思恭和没藏讹庞手中握有重兵,敌军围城,已经不适合内斗,但若是皇上不在了,没藏讹庞必然也无话可说,只有忠诚于殿下,毕竟,殿下乃是太子,若他有二心,乱臣贼子得而诛之,不说殿下不答应,朝中文武百官有的是人讨伐他!” “而殿下若是抬举拓跋思恭将军,将军乃仁义之人,忠君报国乃其本性,必然要为殿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殿下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野利令哥觉得钱好思所言,无一处不妥当,他不由得站起身来,朝钱好思躬身行礼,“听先生一言,胜读十年书,只是,皇上如今身体康健,不知该如何做才好?” “皇上残暴无道,能够匡扶天下,还百姓安宁的人,也唯有殿下了,而殿下若能够手刃皇上,也能一洗前耻,还请殿下不要存妇人之仁!” 钱好思见野利令哥略有心动,他眼中闪过一抹几乎不可见的笑意,“殿下,或许,太子妃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 野利令哥心头如有人用剑刺了一下,他脸上留下了一道痛楚的痕迹,退了两步,坐在椅子上,良久,才道,“孤……明白了,先生回去之后,还请与拓跋将军商量妥当,不要叫孤丧了性命才好!” “殿下,若皇上驾崩,殿下便是九五之尊,若殿下有损,这西凉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野利令哥只觉得自己乃天命所归,他心头的惧意也跟着烟消云散,重新抬起头来后,眼中的坚毅之色更甚,道,“如此甚好!” 五更天,钱好思回到了左王府,拓跋思恭还在书房等着,其他的人也都还在,他进去之后,简单地说了一声“一切都已经妥当了”便朝拓跋思恭看了一眼。 拓跋思恭松了一口气,挥手让其他的人都退下,下去做准备,唯独留了钱好思,“先生还请细说!” 钱好思将与野利令哥的交谈说好了,道,“若太子殿下进宫,还请将军给以方便之门,唯有顺利,殿下的锐气才不会受挫,才能一鼓作气,若太子妃能够助其一臂之力,此事便万无一失了。” 拓跋思恭忙招人进来,吩咐那人去宫里安排,之后,问钱好思道,“若皇上驾崩,莫非本相真的要拱立太子殿下不成?” “莫非将军忘了没藏氏?” 拓跋思恭的脑子不太好使,不太明白,这样的大事与一个后宫妇人有何干系? 钱好思也不卖关子,“将军,没藏氏与太子殿下有深仇大恨,若非没藏氏,太子殿下的母族和母后不会死,若将军乃是没藏讹庞,会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殿下登基吗?” 拓跋思恭摇摇头,钱好思便道,“若将军是没藏讹庞,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吗?皇上的儿子可不止太子殿下一人,若太子殿下弑父,没藏讹庞为何不趁此机会,铲除太子殿下,拥立野利凉祚为帝?” 拓跋思恭不得不承认,这些大雍人的脑子是真好使,他想明白之后,便哈哈大笑,“我记得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什么螂捕什么知了?”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钱好思意味深长地笑了。 天明时分,就在卫慕山喜领着随从,被吊桥吊下了城楼,前往大雍的帅帐,与小儿将萧恂谈判时,野利令哥进了宫,他的靴子里藏着一柄镶满了宝石的弯刀。 正宫位于宫城的最北面,如今的皇后乃是他曾经的太子妃没移氏。 刚刚走到正门口,皇帝从里面出来,陪伴在侧的乃是生得美艳无双的没移氏,昔日的夫妻对视一眼,便双双别开了脸,就在这时,一只养在宫苑里的猎犬发了疯,冲了出来,后面跟着抓捕的侍卫,那疯狗红着一双眼睛,朝野利卓冲过来。 ------题外话------ 第二更! 第687章 复仇 所有的人都忙着保护野利卓,注意力全部都被那疯狗吸引了,疯狗很快就被侍卫围起来,所有的兵刃都刺向野狗。 说时迟,那时快,野利令哥眼见机会来了,知道是拓跋思恭给的好机会,忙一把抽出了弯刀,朝野利卓刺去。 一道寒光从眼前闪过,能征善战的野利卓忙侧身避开,但他躲过了要害,却没能躲过自己的鼻子,口鼻被锋利的弯刀割下来,他痛得一声尖叫。 皇后没移氏也吃惊极了,她还没有来得及回过神来,野利令哥便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拉着她朝外跑去。 两人根本没办法跑出宫,不得已躲在一处偏殿里,外面传来了刺耳的兵器撞击声,惨烈的叫喊声,血腥味随着朔风吹来,令人作呕,直到天色到了傍晚,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皇帝驾崩了!” 宫变才平息下来。 一个老太监将野利令哥和没移氏找到了,拓跋思恭才领着人来迎接太子继位,没藏讹庞便领着禁卫军将皇宫包围,他一身戎装,提着剑走过来,厉目看向拓跋思恭,“将弑父的逆子交出来,否则,你我只有兵刃相见!” 拓跋思恭环视了一圈,道,“没藏讹庞,你只是宿卫宫门,人数不足一万,你确定要与我兵戎相见?” 没藏讹庞不知道拓跋思恭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眼下,弄死老皇帝必然是拓跋思恭的阴谋,他愤怒地看看拓跋思恭,再看看野利令哥,怒道,“大雍的军士还围着京城,你们竟然在这里互相残杀!“ 拓跋思恭恶狠狠地看向没藏讹庞,“你让军士们用刀箭向着我们,又是为何?” 就在这时,一只冷箭朝着野利令哥射过来,没移氏的眼中闪过一道晦暗不明的光芒,她猛地朝野利令哥扑了过去,用自己的身体为野利令哥挡住了那只箭,箭头没入她的后背,从前胸射出来,剧痛令得她一张美艳无比的脸呈纸白色。 野利令哥忙转身将她抱在怀里,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她紧紧地咬着牙关,美妙的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她怔怔地看着野利令哥,眼中的神色,好似将他们所有的过往都回忆了一遍,最后,眼中呈现出灰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头朝一边歪去,离开了人世。 “啊!”野利令哥一声狂吼大叫,他似乎要将心头的愤恨喊出来,紧紧抱着没移氏的身体,突然腾地起身,指着没藏讹庞道,“拓跋思恭,你不是说要立从龙之功吗?你要是将没藏讹庞斩杀,这西凉国从此以后,就是你的了!” 拓跋思恭顿时一阵狂喜,真是瞌睡遇到了枕头,他忙上前道,“没藏讹庞让人射杀了皇后,犯上作乱,罪不可赦,勇士们,跟着我冲啊!” 厮杀声一片! 野利令哥小心翼翼地将没移氏放在了台阶上,他转而抽出了一位侍卫的佩剑,朝前冲了过去。 城外,大雍的帅帐之中,萧恂闲适地伸了伸腿,端过一盏茶,惬意地喝了一口,朝外看去,目光似乎越过了高高的城墙,看向了宫墙之中,问卫慕山喜道,“丞相大人,您说,这会儿宫里发生了什么?” 卫慕山喜与萧恂谈过几句之后,便不敢再用看少年人的眼光来看待他,摇摇头,谨慎地道,“不知,不知宸王殿下是否知道?” “我不知道,不过,我们可以推断一番,首先,拓跋思恭肯定知道,丞相大人来找本王谈判,要谈什么,条件是什么,您说,他是否会束手就擒?” 卫慕山喜愕然,良久才道,“莫非他还想犯上作乱不成?皇上难道会任由他胡作非为?” 萧恂笑了一下,“都说书生误国,这话可真是不假,自古以来,为何开国之君没有亡国之事,是因为,每一届开国之君都知道治军的道理,也很清楚武将们的胆识有多大。如今的城中,一共二十万军,其中不少于十五万握在拓跋思恭的手里,丞相大人,换成你手上有如此重兵,你觉得你会束手就擒?” 萧恂哈哈大笑,他站起身来,走到了帅帐前,看着不远处的城墙之上,旌旗变幻,原本高高扬起的皇旗被换上了帅旗,萧恂指着道,“丞相大人,你说,此时,城里坐在龙椅上的会是谁?” 卫慕山喜惊骇地看着那帅旗,不敢置信,脸上的血色渐渐地褪尽了。 亲兵为萧恂送来了披风,他手中握住了银枪,朝旁边的陆偃看去,道,“大哥,拓跋思恭交给你了,行吗?” 陆偃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反问一句,“你呢?你能行吗?” 萧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哈哈一笑,翻身跃上了骏马,喊道,“儿郎们,冲啊,打完仗回家过年了!” “吼吼吼!” 攻城的器械早就准备好了,守城的西凉将士们,被内外夹击,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很快,大雍的将士们便攻破了六道城门,一拥而入。 宫城之中,拓跋思恭一斧头将没藏讹庞的脑浆轰出来,他扭过头去,看到野利令哥被没藏家的庶子刺死,心头一喜,还来不及收兵,大雍的军队便冲了进来,血腥味越发浓烈。 拓跋思恭一抬头,看到了枣红马上戴着银色面具的青年,那双狭长的眼睛令他如此熟悉,眼中闪烁着冰冷的,如同猎豹一样的光,冷静,锐利,而充满了强烈的攻击性。 “定远侯?” 拓跋思恭来不及多想,那青年已经从马身上跃起,手中的方天画戟上,利刃的光芒凝成了实质朝他劈了过来。 “拓跋思恭,受死吧!”陆偃阴柔的声音镶上了冰冷的金属质感,朝拓跋思恭袭来。 拓跋思恭的心头闪过了一丝胆怯,但此时,避无可避,他举起双斧猛冲上去,斧头在头顶与方天画戟的利刃发出地动山摇般的碰撞,轰然巨响,无数火光被撞击四射,两人均纷纷朝后退了数步。 拓跋思恭不由得骇然,他没想到,这个常年服侍在皇帝身侧的青年,竟然有着不亚于当年定远侯的功力,他呵呵一笑,“本将今生最不后悔的一件事,便是阴杀了定远侯,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漏过了你这个贱种!” ------题外话------ 第三更! 第688章 许诺 说完,拓跋思恭狠狠地擦了一把嘴角溢流出来的血迹,凶狠地看向陆偃。 “大哥!” 不远处,萧恂听到这话,怒不可遏,他正要冲过来,陆偃举起方天画戟拦住了他,笑道,“本座今生,最难听的话都听过了,拓跋思恭,如果你的功夫在嘴皮子上的话,可真是辜负了本座千里迢迢来此!” 萧恂这才松了一口气,狠狠地看了拓跋思恭一眼,喊了一声,“儿郎们,传本王的命令,拓跋思恭羞辱我大雍大将,屠城!” 他最后两个字拖得很长,怒火似乎沿着他的声音在燃烧,拓跋思恭听闻,怒不可遏,喊道,“小儿郎,有本事你冲着本将来!” 萧恂手中的长枪狠狠滴滴挑起了一个西凉军士,呵呵一笑,“老东西,你也只会耍点阴谋诡计,有本事,你和我大哥一决高下!” 不等拓跋思恭说话,陆偃的一击已经到了,拓跋思恭忙用双斧应对,两把斧头在半空将方天画戟的利刃夹击在一起,阵阵火花闪现,陆偃猛地一拉,没有拉出来,他索性用手一拍,方天画戟的长柄便弹跳起来。 陆偃一跃而上,顺着这一股弹力,他猛然跃起,双手握拳,朝着拓跋思恭轰去。 拓跋思恭大骇,双斧松开方天画戟,忙上举,迎战陆偃的双拳,已然来不及了。 他的头朝后一仰,欲避开,谁知,陆偃双拳出击乃是虚招,他的脚尖在拓跋思恭的斧头上一点,身体跃起,一脚朝拓跋思恭的下巴踢去。 力道之大,令拓跋思恭震撼,他只觉得双颊,下颌阵阵剧痛,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就在他晃神瞬间,陆偃一脚踢起了方天画戟,握在手中,他在空中抡了一圈,将前来帮忙的西凉军士全部斩于戟下,利刃直逼拓跋思恭。 拓跋思恭忍着剧痛上前,双斧与方天画戟轰在一起,而这一次,拓跋思恭再次后退数步,陆偃不退反进,利刃离拓跋思恭的鼻尖只剩了分毫。 “拓跋思恭,十三年了,本座等这一日,等得很久了!”陆偃说完,他身体里似乎升起了一股神力,方天画戟猛地朝前穿透了拓跋思恭的头颅,血爆溅开,如雨而下! 而这一击,也用尽了陆偃全身的力气,他拔出方天画戟,身体朝前踉跄一步,萧恂及时扶住了他,关切地喊了一声“大哥”,让他靠在自己的身上。 “大哥,湄湄还等着我们回去过年,今日已经腊月十三了,你说我们还赶得回去吗?” 陆偃深吸好几口气,他慢慢地站稳了身体,想了想道,“应是回得去的!” 陆偃的眼中浮现出一些期待,“若是来不及,我们就快马加鞭,日夜兼程,总能回去的。” “好,大哥,湄湄应该会酿桂花酒,我们回去后,就在后面的小花园里,一面烤鹿肉吃,一面喝桂花酒。” “好!” 陆偃的身上,渐渐积蓄起了力量,他的双臂痛得厉害,阵阵发麻,艰难地走到了拓跋思恭的面前,举起了方天画戟,朝他的脖子处砍下来。 屠城,遭到了兴庆府军民的剧烈反抗,但渐渐地,老百姓们发现,大雍的将士们屠的是那些达官贵人,是全副武装的军士,不少军士脱下了军装换上了老百姓的衣服,躲过一劫。 十六日,整座城中,处处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 兴庆府,整座城池已经被打扫干净了,城中的人少了三分之二,所有的权臣贵族都在这场战争中死去。 十七日早上,经过商议之后,谢元柏被留下来驻守城池,许良得知自己要留下来整顿军务,待过完年后,一直朝东征战,当场就要哭了。 “阿恂,不要这么残忍吧,我好久都没有回去和我未婚妻见面了,不是还有楚易宁吗?” 萧恂道,“谢二姑娘年纪还小,离及笄还早呢,你急什么?你和楚易宁留下,各领两万人马。明年大哥会过来,西凉这边就交给你们了。” 许良很是不满,心说,郡主还不是未及笄就嫁人了,不过,他也知道,谢家不可能在二姑娘未及笄前就让他们行礼,嘟囔了两句,萧恂也没有在意,只好领命。 寒羽军留在兴庆府整顿,因不管是医药还是军资均供应非常及时,再加上,萧恂下令屠城后,兴庆府中那些达官贵人们的家产全部充公,这个年,西疆军过得非常充实。 至晚,晚膳后,萧恂特意去见了谢元柏,见他坐在灯下翻看民册,不由得很不好意思,摸了摸鼻子,走过去,躬身行礼,“岳父!” 谢元柏对这个女婿可以说又爱又恨,若不是他的女婿,大雍有这样的人物,实乃国家之幸事,偏偏这个人是他的女婿,将来若是有了那一日,女儿还能安然幸福吗? 但此时,说这些还早,他受了萧恂这个礼,抬手道,“坐吧!” “岳父,这个年不能让您回去和岳母团聚实在是小婿之过!”萧恂尴尬地道,“我和大哥想赶回去,是想用拓跋思恭的头颅在无定河边祭奠定远侯府的忠魂和死去的七万寒羽军英灵。” 说到这里,谢元柏的神色便变得格外肃穆了,他点点头,“这是应当应份之事,明年之后,你打算如何?” 萧恂道,“西疆这边的战事,到了这一步,已经事成了一大半,过了年,大哥会过来将西凉彻底纳入囊中,我将回北境,以防北契。” “那湄湄呢?”谢元柏问道。 “等春暖花开,我来接湄湄。”萧恂眼里充满了期待,“岳父,不管将来如何,我都会只有湄湄一个,我所有的孩子也都将会是湄湄所出,这一次就请岳父多担待了!” 他站起身来,愧疚地朝谢元柏正儿八经地行礼,谢元柏也不起身,身子朝后一靠,再次理所当然地受了他的礼,道,“你要记住你今日说的话!” “是,小婿绝不会食言!”萧恂见此,也格外高兴,又坐回去和谢元柏聊了几句,将他的一些设想与谢元柏交换意见后,才出了门。 门口,他的亲兵等着他,萧恂问了一声,“什么事?” 便看到,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一步步,如同风摆杨柳一般,萧恂不由得怔愣了一下,钱好思已经两步上前,跪在了萧恂跟前,“殿下!” 萧恂笑了一下,上前两步,拍了拍他的肩,一把将他拉起来,“这么客气做什么?这次立了大功,本王记着呢!” 钱好思更咽道,“殿下为草民报了生死大仇,草民无以为报,能为殿下效犬马之劳,此乃草民之幸!”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很快就要相聚啦! 亲们,你们都不给我投票了吗?好难过,跪求! 第689章 祭告 钱好思与杨镜川乃是表兄弟,只钱家潦倒,钱好思父母双亡之后,便投奔嫁到了杨家的姑姑,与杨镜川成为了同窗。 杨镜川学识有限,钱好思帮衬他不少,府试之时,杨镜川的母亲声泪俱下地求钱好思,让他迟三年再参加考试,表兄弟俩既然生得比较像,不如钱好思为杨镜川代考一场。 钱好思这才知道,恩情难还,他原本对功名便没有太多念想,不得已,答应下来,事成之后,杨家许他一千两银子。 谁知,杨镜川府试第三名,取得了好名次,而钱好思拿到了银子从杨家离开的时候,遇到了劫匪,对方抢走了他的银子,没有要他的命,却打断了他的双腿。 那些劫匪分明不是劫匪,而是杨家的护院,钱好思在杨家住了那么多年,怎么会不认识? 机缘巧合之下,正好被生擒宁王,凯旋而归的萧恂所救。 他便成了萧恂埋在西凉的一枚棋子,谁能想到,他竟然还能立此大功。 “这样,你先留在这里,你对这里熟悉,正好帮衬本王的岳父。你这条腿么……”萧恂摸着下巴想了想,“本王王妃的表哥崔三郎要来了,日后,有机会,让他帮你瞅瞅!” 钱好思对这条腿已经没有什么念想了,但萧恂如此体恤下属,这令他感动不已,只想肝脑涂地,自是遵命。 此后,钱好思为了西凉这块土地上的人民,他东西南北奔波,推广红薯种植,开设学校,教化百姓,立下了汗马功劳,此乃后话了。 次日,萧恂便和陆偃各自带了亲兵,身后跟着萧恂的两万铁鹰骑,浩浩荡荡地出了兴庆府,他得意地对陆偃道,“大哥,我那岳父不愧是探花郎,很有一套治国策略呢!” 陆偃不由得哈哈大笑,“这话,你敢当面跟谢大人说吗?” 萧恂摸摸鼻子,腼腆地道,“我不敢!” 陆偃笑得开怀,两人在路上没有多停歇,日夜兼程,年前的头一天,终于进了真定府。 两人先来到了无定河边,陆偃将拓跋思恭的人头放在地上,对萧恂道,“阿恂,你帮我祭告他们吧!” 萧恂的心痛得一抽一抽,但他没有劝大哥,而是遵命跪了下来,将香点燃,伏在地上,低声道,“姑父,姑母,寒羽军的前辈们,你们不要怪大哥!” 陆偃站在一边,狭长的凤眼看似平静得如同被冻住了的无定河,波澜不兴,可眼底的悲痛弄得如墨一般,化不开。 雪下得很大,街上积雪颇深,谢知微便没有出城相迎,萧宅的大门敞开着,萧恂和陆偃二人均在门口下了马,谢知微穿着厚厚的缂丝枝梅纹貂裘斗篷,头上戴着兜帽,领着府里的下人媳妇丫鬟们等在门口。 她看到萧恂和陆偃,便忙喊道,“阿恂,大哥哥,你们一路安好?” “好!” 萧恂翻身下马,冲了过来,一把将谢知微抱起来,紧紧地在她的脸上贴了一下。 陆偃则慢一些,捏着马鞭子过来,站在谢知微面前上下打量她,笑道,“比先前长高了好些!” “那是,我吃得好,睡得好呢!”谢知微牵了萧恂的手,两人走在陆偃的身边,她也细细打量陆偃一番,“大哥哥的气色比先前也好了许多。” 陆偃心怀舒畅,道,“我这一路行军走马,与在京城里大不一样,每日里没有太多时间,有时间自然要好好养神,没想到,精气神反而好了不少。“ “可见,人还是劳心伤神要损身体一些,也跟大哥哥出了京城,不受拘束有关。” 萧恂在一旁也不说话,轻轻地捏一捏谢知微的手,又抠她的手心,一直作怪。 穿过了正堂,谢知微松了萧恂的手,“大哥哥,阿恂,热汤已经备好了,席面我也准备妥当了,等你们沐浴休息一番,我们就开席了。” “好!”陆偃抬脚往西边去,那边开了一道门,穿过了门,便是陆家的后院,往前走几步,便是陆偃的宅子。 宅子收拾得非常干净,书房里他临走前看的那本书还摊在上面,就好似,他从未离开过这里。 米团和芝麻忙上前来服侍陆偃,道,“郡主让人抬了热水发,放在耳房里,衣服也都齐备了,督主,这会儿就沐浴吗?” “嗯!”陆偃独自进了耳房,雪白的中衣,织金锦的貂裘整整齐齐地码放在一边,浴桶里冒着热气,淡淡的花露香味弥漫在狭窄的空间里,地龙将屋子里蒸得热气腾腾。 一切都是那么舒适。 陆偃才离开,萧恂便一把抱起了谢知微,二人进了后院的正房,萧恂正要将谢知微放到榻上去,谢知微忙捉住了他的手,“你还没有去给娘请安呢!” 萧恂顿时觉得很难为情,牵起了谢知微的手,“你陪我一起去!” 容氏正坐在桌前,亲自画一尊观音像,听说儿子回来了,她这才起身,走到了门口,萧恂夫妇二人已经过来了。 花楹拿了垫子,放在容氏的跟前,萧恂跪下来规规矩矩地给容氏磕了头。 “娘,一会儿要给阿恂和大哥哥接风,娘,您也和我们一起吧,横竖也没有别的人,我把娘和弟弟,还有二妹妹喊过来,大家一起热闹热闹。” 容氏十多年深居简出,习惯了冷清,也不大喜欢热闹,她身份敏感,总是担心被人认出来,也极少抛头露面。 但给儿子接风庆贺,她也想看看陆偃,便点头,“好,你去安排,我和阿恂说说话。” 谢知微便去张罗席面去了,她走到门口,看到了萧惟,笑道,“一会儿要给你大哥接风,你也来吧!” 萧惟有些拘谨,不太情愿,谢知微道,“阿惟,你在我手底下帮了这么长时间的忙,事事都做得很好,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跟着你大哥,天空会更广,可以走得更远,站得更高,你也不愿意吗?” 哪有男儿不愿意建功立业的? 谢知微见他有些意动,便道,“你看许良,楚易宁,从来也没有人为他们谋划过,都是靠自己,他们都知道要跟着你大哥,如今也都立下了战功,你年纪也不小了,今日能够帮你大哥牵马,明日帮你大哥提枪,后日就能跟着你大哥上战场。你大哥手里的机会,给谁不是给?你自己好好想想,我言尽于此,最终还是要靠你拿主意。” 萧惟紧张地问道,“嫂嫂,是不是我做了什么,让你不满意,你才想把我送给我大哥用?” ------题外话------ 第一更! 第690章 兄弟 谢知微不由得笑道,“你一个男子汉,没想到心眼儿这么小。你若是在我手底下做事,眼下都能帮我独当一面了,我若不是为了你好,我会让你去你大哥跟前做事吗?” 萧惟难为情地摸了摸脑袋,他抬起头来,朝着谢知微傻傻地笑,听到有人轻咳了一声,忙看过去,见他大哥站在廊檐下看着他。 “你过来吧!” 萧惟愣了一下,依旧是习惯性地看向他嫂嫂,谢知微朝他点点头,使了个眼色,他便不得不一步步地朝前挪,等挪到了萧恂跟前,萧恂一脚踹过去,“不能快点吗?” 萧惟硬生生地受了,好在,萧恂并非真的要踢他,并没有多疼,反而惹得萧惟低着头,偷偷地笑了。 谢知微不由得摇摇头,不懂他们兄弟之间的这种情意,但总是能让人感动,想要珍惜。 宴席摆在正堂,多生了几个火盆,一进来,便暖烘烘的,屋子里几盆腊梅盆景,清香被熏蒸出来,弥漫在屋子里,混杂着淡淡的桂花酒的香味,酒还没有喝,人便已经醉了。 “姐姐!” 谢明溪走到门口,一把甩掉了母亲的手,朝谢知微扑了过来。 谢知微忙拉住了他,见他的手和脸挺干净的,便问道,“今日没有练武?怎么这么干净?” 谢知慧笑道,“才洗了过来的。” 谢明溪跟着来了之后,因还没有寻到先生,便暂时跟着俞应治读书,俞应治眼下就两个学生,一个是谢明溪,一个是自己儿子。 从古至今,如同医不自医一样,哪怕是大儒都少有教得好自己的儿子的,为此事,俞应治愁死了,后来听说宸王殿下求贤若渴,谢知微委托王氏从江南求士子过来,他便忙给昔日好友写了封信,让他来西边建立功业。 “母亲!”谢知微给袁氏行过礼,道,“母亲和妹妹先到我屋里去坐一会儿,王爷和娘娘在说话,陆大人先回那边歇息去了,等一会儿再开席。” “去你屋里做什么,我们就在那边厢房坐会儿,正好门前一排红梅开得好,给我们泡杯茶,坐着边赏花,边喝茶正好。” 谢知微在一旁陪坐,她极为过意不去道,“母亲,阿恂说将父亲留在西凉主持大局,今年不能回来过年了,若是母亲和弟弟想念的话,等开春了送母亲和弟弟去西凉看望父亲。” 袁氏老脸一红,极为不好意思,“想什么想,都老夫老妻了,再说了,王爷能够让你父亲在西凉主持大局,那是器重你父亲,我和你弟弟去做什么?去拖后腿吗?” 袁氏觉得,虽然不能时时看到丈夫,但在这里住得却很开心,每天都能看到女儿,儿子有女儿管束,很乖巧,也不用她操心,家里的琐事不多,不像在京城,谢家那样的世家中馈,真是让她头都大了。 袁氏最近长胖了不少,谢知微便每日里让弟弟督促母亲饭后一定要走半个时辰以上,走了十来日后,袁氏的精气神也好很多了。 她很喜欢这里,喜欢这种不受拘束的生活。 相夫教子,也令她并没有在意丈夫能不能回来,若能回来过年,最好不过了,若不能回来,丈夫也是在为女儿女婿出力,没什么不好。 谢知慧的气色也跟着好了许多,她哥哥去了崔家族学,前些日子,她收到了三妹妹的信,说是她母亲病了一场,人是好了,但瘦了不少。 她看到了信之后,有些难过,却并没有让她多伤心,后来,父亲又写了信来,她便索性将这件事丢在了一边。 只是,她没有想到,许良竟然没有跟着回来,她还以为,好歹能看到许良一眼。 谢知微将妹妹的神情看在眼里,意味深长地一笑,道,“二妹妹,听说永新伯世子这次立了大功呢,你高不高兴?” 谢知慧的脸一红,别过眼去,“大姐姐越来越讨厌了!” 谢明溪哼了一声,转身抱住姐姐,“姐姐,二姐不喜欢你,我喜欢你!” 谢知微道了一声“好啊”摸了摸弟弟的头。 谢知慧在一旁道,“五弟,过完年,你又长了一岁了,以后,你不要总是跟在大姐姐的身边,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 谢明溪很不高兴地鼓起了嘴,不过,他是极为懂事的孩子,虽然很不乐意,但依然从谢知微身边离开,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 容氏的屋子里,萧惟跪在蒲团上,向容氏磕头,容氏道,“你起来,你大哥让你来,不是来向我磕头的,说起来,是我母子对不起你们母子。” 萧惟听得满脑子都是懵的,他一抬眼看到花楹哭了,他看到花楹的次数屈指可数,也从未仔细地看过这个人,此时,看到她,只觉得,这人怎么令他如此熟悉! 容氏指着花楹道,“她是你母亲,当年之事,事出有因,这些年来,你母子生活在一个屋檐下,可她却从未对你有过半点慈爱,并非她不愿,而是她不敢!” 说到这里,容氏眼中一热,“她是为了保护我,保护你大哥才会如此,所以,我说,是我母子对不起你母子。” 萧惟顿时震惊不已,他抬起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如在梦中。 花楹忙过来,扑在容氏的脚跟前,“娘娘,您别说了,若是没有您,也没有花楹!” 容氏握着花楹的臂膀,想将她拉起来,“不说这些了,说来说去,都是命!” 容氏看着萧惟道,“孩子,你若是心头有怨,就怨恨我和你大哥吧,这些年,你母亲的心也很疼,你看看她,脸上的皱纹比我多,头上的白发也比我多,多少次,她偷偷去看你,看完之后,回来整夜流泪,如今眼神也不好了。” “你不要怨恨她!” 萧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低下头来,他被别人骂野种的时候,原来他的母亲就在一旁听着,他被人欺负的时候,他的母亲或许就在一旁看着,他怨恨自己的身世时,他的母亲就在一旁落泪。 不是她不愿意,而是她不敢! 他抬起头来,“大哥他,他就是那个脚踏七星之人?” ------题外话------ 第二更! 第691章 喝醉 花楹听闻,吓得肝胆欲裂,正要呵斥萧惟不许胡说,却见萧恂淡然一笑,“不错,我就是昭阳帝的儿子。” 他站起身来,拉起了萧惟,“你敢不敢跟着我征战沙场,建功立业?” 萧惟百感交集,他原本以为他会一辈子像个下人一样在襄王府里过活,是大嫂将他罩在了自己的羽翼下,他以为自己会一辈子帮大嫂打理庶务,如今,大哥却让他上沙场杀敌! “我既然是你的弟弟,我为何不敢?”萧惟抬起头来,眼神坚毅地看着萧恂,“嫂嫂说,我天生就该是你的臂膀,别人能够跟着你建功立业,我为何不敢?” “行,走吧,喝酒去!” 萧恂转身朝外走去,萧惟跟在他的身后,等踏出了院门,冷风袭来,他浑身一个激灵,这才意识到,他要跟着大哥去征战沙场,他能做什么? 花楹见萧惟离开,情不自禁地跟着往前走了好几步,她的儿子到底有没有怨恨她?她想了想,却又觉得,怨与不怨都不重要了,他已经长大了,他以后有了好的前程,这就够了。 不多时,谢知微让人去把俞应治一家请来,又亲自去请了容氏。 刚刚到了正堂,陆偃已经来了,正和萧恂,俞应治在说话,说起红薯,俞应治满心喜悦,“在下已经去了信,给从前的好友,让他带红薯一起过来,他说他会赶在三月天到这里来,有了他那一批种子,不出两年,这边的百姓就有饭吃了。” 俞应治道,“王爷,陆大人,这红薯是番人从海外运进来的,南边一代叫番薯,在下是瞧着它的颜色呈红色,就取了个名字叫红薯。这种红薯啊,果子埋在地下土里,挖出来后就能吃,生吃熟吃都好,甘甜,产量又高,广种耐瘠,是个好东西!“ 俞应治说起红薯来,就喋喋不休,王氏看到之后,难为情地对谢知微道,“我们家老爷啊,把红薯看得跟亲孙子一样了。” 王氏说话诙谐,逗得谢知微等人大笑。 正堂里气氛极好,几盆淡黄色的水仙也开了,节日的气氛极为浓厚,这令远征回来的人,心头渐渐地一片宁静。 今晚,陆偃喝了不少,他起身的时候,脚步趔趄了一下,萧恂忙一把扶着他,“大哥,我送你回去。” 表兄弟二人从院子里穿过,雪停了之后,空气格外清冽,隐隐透着花香,几丛紫竹在风声中,如龙吟凤啸一般,陆偃驻足了一会儿,深深吸了一口气,“阿恂,这里适合养老呢!” 萧恂扶着他,不由得笑了,“大哥,你老了,我们就这样住在隔壁,我每天都陪你喝酒,好不好?” “嗯,喝郡主酿的酒,春天喝桃花酿,夏天喝荷花酒,秋天喝桂花酒,冬天喝梅花酒!” 陆偃说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他的脚步有点飘,萧恂扶着他,回到了前院他住的书房,将他放在书房隔间的内室里。 陆偃将自己摔在了床上,朝萧恂摆摆手,“夜深了,你回去吧,阿恂,等我把西凉拿下来了,我回一趟京城,等大事定了,一切都好了!” 萧恂站在窗边,等陆偃沉沉睡去,他才离开,关好了门,对守在门外的米团道,“好好服侍大哥!” “是!”米团和芝麻忙恭敬地低下头,等萧恂走远了,二人才抬起头来,慢脑门都是汗。 谢知微已经将袁氏送到了隔壁,她站着说了会儿话,才回来。 玄桃已经看着下人们将桌椅板凳还有杯盆碗盏屏风等都收拾好了,她回到了院子里,雨晴和采葛正服侍她沐浴,便听到正室里,萧恂回来了,问,“郡主呢?” 谢知微便有些着急,她与萧恂婚后,夫妻聚少离多,也不知道萧恂这次回来能待多久,便催着雨晴和采葛快些。 沐浴完了之后,她披了一件夹袄出来,迎面便看到萧恂从门口进来,她不由得嫣然一笑,快步朝萧恂走过来,萧恂迫不及待地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朝跟在她身后的丫鬟摆摆手,让人下去。 雨晴忙红着脸低头出去了,将耳房同内室的门关上。 采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问雨晴,“雨晴姐姐,怎么了?” 雨晴压低了声音道,“若王爷在的话,没事不要到内室里去,除非郡主传唤。” 采葛也跟着红了脸,忙道,“是,我记住了。” 内室里,萧恂将谢知微抱着放在自己的腿上,用巾帕细细地为她擦着头发,柔声问道,“我服侍得好不好?” 谢知微有些疲,侧身将头靠在他的肩上,只觉得既安心又暖和,也有些好笑,“嗯,服侍得极好,小恂子,本宫该奖励你什么?” 萧恂被她逗得乐了,笑起来,胸腔中发出醇厚的笑声,谢知微的耳膜都跟着鼓动作响,却又让她觉着特别安心,不由得伸手搂着了他的腰身,没好意思地道,“你笑什么?” 萧恂在她的脸蛋儿上落下一个吻,“小恂子在想,是该尊你为皇后娘娘呢?还是太后娘娘!” 他不由得抱起了谢知微,将她放到床上,俯身下去,将她圈在怀里,“才大哥说,将来老了,要到这里来养老,我说我们就住在这宅子里,陪着他!” 谢知微道,“哎呀,我还说将来这宅子要送给二妹妹和许良呢,若是这样,那可不能送。” “当然不能送了,这是我们头一次自己在外头置下的家产,将来还要传给我们的孩子们呢。” 谢知微道,“这多大点事儿,明日,我让杜桂再去看看别的宅子,这里以后会越来越好,可不能再等了,再等,好宅子都没了。” 谢知微拉着他的衣领,问道,“过完了年,你打算去哪里呢?” “我要去北边了,你跟着我去北边吧,这边交给大哥。” “那娘呢?娘现在正兴致勃勃地张罗着佛像的事,还有天竺那边来的僧人听说了,也和摩腾一起上门来,哦,对了,娘之前给了我不少银票,矿产,也不知道娘给了那些,她还有没有银子?” ------题外话------ 第三更! 第692章 有孕 夫妻二人说了一会儿话,等萧恂帮谢知微把衣服脱了,他自己也脱了,谢知微滚进萧恂的怀里,便再也睁不开眼睛了。 次日,乃是大年三十,一大早,谢知微让人将早膳送到了陆偃那边,她和萧恂兄弟来到了容氏这边,陪着容氏用早膳。 之后,谢知微去张罗祭祖和年夜饭的事。萧恂陪着容氏说话。 谢元柏不在家,今日,袁氏会带着谢知慧和谢明溪姐弟俩过来这边一起吃团年饭,同乐。 虽说,与昨日的接风宴一样,但菜式还是要隆重一些,用过年夜饭后,还要守岁,这边过年的习俗,还是与京城不同,今年,是他们在这里过的第一个年呢。 不一会儿,袁氏便来了,她来陪容氏说话,谢知慧则帮谢知微的忙,谢明溪便去催萧恂,“姐夫,你能不能带我上街?我想去街上看看,看能不能帮我姐姐买点礼物!” 袁氏真是怕了她这个儿子了,不由得呵斥道,“这天寒地冻的,街上人人都要赶回家去过年,谁卖东西给你?” 谢明溪道,“娘,这您就不对了,那些波斯商人,孔雀王朝来的商人,还有安息国那边的商人,他们都不过年的,这会儿,街上正热闹。” 袁氏还要说话,萧恂已经起身了,“岳母,正好小婿也要到街上去逛逛,带舅兄过去正合适。” 袁氏只好不说话了,等萧恂二人走后,她就对容氏抱怨道,“这孩子,越来越有主见了,我原先还说他不像谢家人,怕谢家人嫌弃,如今,连我自己都嫌弃得不行。” 容氏不由得哈哈大笑,“这孩子聪慧,很像谢家人,很有主见,主意也正,亲家母不必担心。” 萧恂便去喊了陆偃,三人骑了两匹马,上街随意逛逛。 这里,与京城的习俗果然很不同,街上很多异国商人,这让萧恂越发想打通整个西域的通道,让西边那些国家的商人们都汇聚到这里。 “若是能够北迁或是南迁的话,就更好了!”陆偃道,他似乎看到了万国的商人都聚集在京城里,京城的铺子里,到处都可见令人眼花缭乱的商品。 京城的四皇子府里,薛婉清裹着被子窝在床上,瑟瑟发抖,她不敢置信,朝廷竟然敢短了他们的炭火供应。 不给他们供应银霜炭也就算了,竟然连寻常老百姓家里用的那种黑炭,竟然也不给他们用。 自从前天夜里,最后一块炭火烧完了,翠香一天去问十多遍,得到的答案永远都是“没有”,难道说,他们要被冻死在这里? “殿下呢?殿下哪里去了?”薛婉清突然想起来,萧昶炫竟然小半个月没有来她这边了。 翠香欲言又止,薛婉清怒了,“有什么话,该说就说!” 翠香低着头,忍了又忍,最后没有忍住,道,“庶妃,奴婢听东院那边的映红姐姐说,正妃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这且不说,海氏怀孕后,她身边的两个丫鬟都已经侍寝了,听说被正儿八经地抬了姨娘,如今殿下被圈禁,也没有避子汤喝,怀孕应是迟早的事。 自古以来,人都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翠香想到,薛婉清自己年幼不能侍寝,也不懂得利用她这个丫鬟,如今好了,让海氏那边占了上风。 她忍不住看了呆愣的薛婉清一眼,心头不由得狠狠怒道,真是活该! 说起来,薛婉清在谢家也被教养了五年,谢家的书香门第之气那般浓厚,却半点都不曾熏陶到她,反而,薛婉清粗鄙不已,言行举止无度,连一些小家碧玉都不如。 薛婉清没有留意翠香的神色,她简直是不敢相信自己所听到的,不由得艰难地道,“你说什么?你说,海氏怀孕了?已经三个月了?” 那她算什么?她为了这个男人,失去了自由,被关在这四方天下,又是为了什么? 翠香没有说话,而是胆怯地朝后退了一步,道,“庶妃,奴婢才打听道,外头送了炭进来,四皇子殿下说,正妃有了身孕,怕冷,不能冻着了,便把炭都挪到那边去了。” 这四皇子府中,就这么几个主子,多的都是下人,下人们日里夜里都要劳作,顶多就夜里生个火盆,已经是很奢侈的事了,哪里用的了多少炭? 薛婉清却不同,说是主子吧,也就是个妾,说不是主子吧,她比主子还要像主子。 “他算哪门子皇子,算哪门子殿下?”薛婉清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了,她疯了一样,跳起来,将身上的被子扔到了地上,跳上去疯狂地踩着,一双玉足映在红通通的大红锦被上,显得格外讽刺。 萧昶炫正好进来了,看到了,四目相对之下,薛婉清的眼中是漫天的怒火,而萧昶炫则神情非常冷静,他慢慢地走了过来,对着薛婉清道,“我如今的确算不上什么皇子,也不敢称殿下了。” 薛婉清也渐渐地冷静下来了,她倨傲地看着萧昶炫,想到自己为了这个男人,落到了如今这般下场,简直是个天大的笑话。 “你想如何?”薛婉清梗着脖子,站在踏板上,斜睨萧昶炫,忍不住落泪道,“我千方百计地为你着想,虽然我能力有限,可我一门心思都为了你,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萧昶炫一身蓝地锦袍,他腰间悬着两块汉玉,虽然被圈禁,可他到底是皇子,待遇上虽然酌减许多,但他自己的财产还在。 萧昶炫走到了窗前,“哪怕我现在被圈禁在此,也有不少人全心全意为我,一门心思为我着想。清儿,你扪心自问,你对我到底是一心一意还是你只是想通过我,达成你自己的目的?” 萧昶炫这些日子想了很多,他心情郁闷,一直都是海氏在开导他,海氏不愧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姑娘,博古通今,劝他颇多。 盖西伯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 大抵,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萧昶炫的心情也跟着好了许多,海氏也曾经开玩笑,笑话他当初为何不求端宪郡主,偏偏看中了薛婉清,这话,令萧昶炫大为震惊,也后悔莫及。 “清儿,你回答不了我吗?”萧昶炫闭了闭眼,极为心痛,这是他曾经真心喜欢过的姑娘啊,竟然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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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花发虽可啄,却不道人去梁空巢已倾。 一年三百六十日,风刀霜剑严相逼; 明媚鲜艳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 花开易见落难寻,阶前愁杀葬花人。 独把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 杜鹃无语正黄昏,荷锄归去掩重门; 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 怪侬底事倍伤神?半为怜春半恼春: 怜春忽至恼忽去,至又无言去不闻。 昨宵庭外悲歌发,知是花魂与鸟魂? 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 愿侬胁下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 天尽头,何处有香丘? 未若锦囊收艳骨,一抔净土掩风流。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 尔今死去侬收葬,未卜侬身何日丧? 侬今葬花人笑痴,他年葬侬知是谁? 试看春残花渐落,便是红颜老死时。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薛婉清才起了个头,翠香因认得几个字,不由得心头嘀咕,这大冷寒冬的,哪里来的春天?又哪里来的春花春草? 她不好说,朝后退了一步,如同木头桩子一样站在一边,连劝都懒得劝了。 东院与西院本就离得近,此时,萧昶炫站在院墙前赏花,听到了这边如泣如诉的声音,正要抬脚,海氏挺着肚子,将一件亲手做的衣服拿过来,披在了萧昶炫的身上,道,“殿下,我父亲让人递了信进来,皇上已经封了太子了,想必不日,就会把殿下放出去。” 萧昶炫顿时大喜,问道,“此话当真?” 海氏抓住了萧昶炫的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殿下,即便我父亲不为殿下着想,也要为我肚子里的孩儿着想呢。” 萧昶炫这才信了,不由得大喜,将海氏搂在怀里,深情地道,“在我最苦,最落魄的时候一直是你陪在我身边,安慰我,还给了我这世上最好的礼物,筠儿,我该如何感谢你才好?” 海雪筠伸出双手环住了萧昶炫的腰身,“殿下与妾身乃是原配夫妻,本就是这世上最亲密的人,殿下说这样见外的话,叫妾身情何以堪?” 萧昶炫感动不已,“筠儿,你总是这样,不管为我做了什么,都不需要我感激你!” “殿下,谁让殿下是妾身的夫君呢?谁让妾身是殿下的妻子呢?夫妻本就是一体的,终究要与旁人不同一些!” 海雪筠意有所指,萧昶炫并没有听出来,但却深觉有理,他扶着海雪筠进了屋,屋子里升起了火盆,银霜炭摆了十多个火盆,屋子温暖如春。 四皇子府被封了之后,虽说诸多供应都打了折扣,但这里到底是四皇子府,日常使用断然不会短缺。 萧昶炫自然不会操心中馈,而薛婉清是不懂财米油盐姜醋茶这些庸俗之物,而海雪筠从会说话的时候开始,便被精心教养,御下,相夫教子,掌中馈,于她而言,宛若吃饭一般自然,教条已经深入骨髓。 外面送进来的物资,全部都被她掌控手中,在这四方天中,有了这些,她便是这四皇子府里唯一的主子,只要萧昶炫不知道,不说什么,谁也不知道外头送进来什么,这里有什么? 西院用的炭一直都是寻常老百姓用来烤火的炭,富贵人家的下人们用的炭。 银霜炭不是没有,用海氏的话说,银霜炭供应有限,要先紧着殿下,而她屋子里用的银霜炭,自然是海家给她送进来的。 ------题外话------ 第一更! 第694章 嫡子 薛婉清不懂这些,翠香一个下人,自然是主子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到了午膳时分,萧昶炫留在海氏的屋里用膳,他的桌上,从前是什么现在就还是什么,圈禁影响的只是他的自由,他依然还是那个富贵的皇子,而不是薛婉清口中所说的“算哪门子皇子,算哪门子殿下?” 想到这里,萧昶炫的筷子一顿,心头浮起了一丝懊恼。 海氏夹了一筷子熏肉给萧昶炫,温柔地道,“殿下尝尝,妾身母亲让人送过来的,说是从蜀地运过来的,与这边的口味不一样些,好吃不好吃的,殿下就图个新鲜吧。” 萧昶炫咬了一口,肉有股子烟熏味,便不那么腻味了,不咸不淡,很能勾起人的食欲。 “这段时间,岳母对我们支持颇多,岳父也为了我而上下奔走,也不知道将来有没有报答之日?” 海氏的筷子顿了一下,她眼中闪过一道嘲讽,却唇角勾勒出一抹迷人的笑意,“殿下又说这些了,不是妾身说殿下的话,殿下若真心感激,那就不要愁眉苦脸,用我母亲的话说,人这一生哪里有一辈子顺顺遂遂的?殿下才多大岁数?” “这就像人长个儿一样,有些人长的早,有些人长的迟。妾身小的时候,总是不长个儿,家里的三妹妹比妾身小了两岁,后来长得都比妾身高了,妾身可着急了,后来,等过了十岁,妾身突然就开始长个儿了,不到半年时间,超过了三妹妹。” 萧昶炫被安慰得非常舒心,不由得笑起来,好奇地问道,“如今呢?三姨妹与娘子比,个头如何?” 一声“娘子”,海氏百感交集,她抬起头来,看着萧昶烨,眼中含着令人感动的泪花,“殿下,以后多这么喊妾身可好?” 萧昶炫怔然,一种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向他涌来,若是换了曾经,他必然不会在意,可是患难见真情,如今,萧昶炫知道,命运多舛,哪怕他贵为皇子,也不是人人都会把他放在眼里心上的。 “筠儿,你我夫妻,我为何唤不得呢?你的儿子乃是我的嫡子,你不是我娘子,又是什么?” 薛婉清声声如泣,字字蘸血,一首《葬花吟》伴随着春暖花开,传遍了整座京城。 海宗平拿着这首《葬花吟》扣响了谢家的大门,正逢休沐日,谢眺在家里含饴弄孙,几个还留在京城的孙子,一个一个地到老太爷跟前背书,但凡背不出来的,便跪在廊檐下罚写一百遍。 人人自危。 谢明澄游历去了崔家族学,谢明溪去了京兆府,如今在家里的还有二房嫡次子谢明源,庶子谢明潜,三房嫡子谢明淮。 三房的庶子谢明渝才由老太爷亲自启蒙,坐在一旁,一笔一划地描红,只能背几句《三字经》,便不在考核范围之内。 四房的泽哥儿,还不到半岁。 沉霜进来报,说是海家的二老爷亲自来了,一听这话,几个哥儿便精神一抖,老太爷冷哼一声,背着手站起身来,道,“趁着这会儿,好好温习功课,一会儿我还要来查,若是再出纰漏,加倍罚!” 哥儿们精神又是一萎,待老太爷出去了,淮哥儿快哭了,对源哥儿道,“大哥哥不在家,五弟也不在家,就我们这么惨,大姐姐真偏心,把五弟带走了,把我们留下,祖父就对我们这么严厉。” 源哥儿看了淮哥儿一眼,没好气地道,“你就知道说大姐姐偏心,你怎么不想一想,五弟不能受祖父的这些教诲,比我们少了这样的机会,实则是不好的。” 潜哥儿道,“二哥,你说将来有机会了,我们有没有机会去西疆?我看五弟写来的信,西疆实在是好玩极了。” “应是有的,我们好好学,将来有的是机会。五弟不是也说了吗,大姐姐在想办法从南边招收人才呢,想必,大姐姐手上没有什么人用。” 几个哥儿在书房里说话,谢眺命人请了海宗平进来,他摸着胡须,有些不太客气地道,“不知你来,有什么事?” 海宗平行过礼后,也没有多说,将一块绢帕递给谢眺,道,“老太爷,瞧瞧这绢帕上的诗词,觉得如何?” 谢眺随便扫了一眼,道,“我如今案牍甚累,实在是无心这些伤春悲月之事,有什么事,二老爷就直接说吧!” “如今,整个京城都在传唱这首《葬花吟》,说实话,我初初听到这首词的时候,实在是震撼其遣词造句之美,没想到,老太爷却觉得平平。” 谢眺笑了一下,他不是觉得平平,而是知道,海宗平想要说什么,他朝堂之上多年,若是没有练就到喜怒哀乐不溢于言表,也白活了这些年岁。 谢眺不说话,而是端起了茶,那意思很明显,要是再说废话,那就送客。 海宗平见此,只好开门见山道,“老太爷,薛姑娘还是不是老太爷的嫡亲外孙女儿?老太爷,您只养了当年大姑娘一个女儿吧?难道说,老太爷将昔日那点父女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海宗平实在是看不透老太爷的心思,接着道,“侄儿看,老太爷对端宪郡主宠溺至深,虽说内外有别,可是,这满京城的权贵,谁像老太爷这般,把个里孙和外孙分得这么清楚?” 谢眺听到“宠溺”二字,就很是不悦了,竖起两道眉毛,“你既然自称一声侄儿,我也不妨教训你几句,我谢家如何看待里孙和外孙,还轮不到你来指责。你女儿怀了四皇子殿下的骨肉,你如何为四皇子殿下内外奔波,我不管,但你休想我站出来为你说话。” 说着,谢眺抚摸着胡须,兀自气难平,“在家从父,出嫁从夫,你的女儿是给四皇子殿下当正妻,薛家的女儿是当妾,怎么,你忘了纲纪伦常了吗?“ 海宗平面红耳赤,道,“倒也不是,说到底,四家昔日同气连枝,虽说薛姑娘是庶妃,可到底是老太爷的外孙,这是无论如何抹不掉的事实,侄儿才来过问老太爷一句。” ------题外话------ 第二更! 第695章 灭国 那意思,大约是说,谁知今日,四大家竟是各自为政了。 但海宗平一想到,谢家如今站在了宸王这一支,他也知道,自己说再多都没有用了。 皇帝立了不到两岁的八皇子为太子,但谁都知道,八皇子体弱多病,在母腹中便中了毒,别的孩子一岁就会走路了,听说八皇子两条腿都抖不直,一看就不是个健康的孩子,将来如何坐得稳龙椅? 皇帝虽然立了太子,可谁也没有把这个不到两岁的孩子当一回事,没有母族,没有母亲,跟着祖母,住在寺庙,将来直接出家的可能性都比坐上龙椅的可能性要大。 也正因此,海家觉得有了机会,从皇帝立太子的那一日开始,海家就在蹦跶,希望能够举一族之力,助萧昶炫上位,那时,海家与如今就不一样了。 海宗平并不觉得谢家是在助萧恂登帝位,毕竟,萧恂乃是襄王的儿子,哪怕现在外头有很多传言,说萧恂乃是昭阳帝的儿子,海宗平也并没有放在心上。 话不投机半句多,谢眺很快便端了茶。 海宗平从谢家出来,忍不住啐了一口痰在谢家的门前,背着手朝马车走去,怒不可遏,心头道,谢家如此不识时务,气运有限,大约也就这两年了。 谢家的小厮提了水,将海宗平踏过的每一寸土地都洗了一遍。 炎炎夏日到来,东暖阁里,依然如往年一样热,但皇帝却感觉不到,只放了两个冰鉴,屋子里的小太监热得都中暑了,皇帝却裹着一床薄被,听海家买通了的小太监在说四皇子殿下的好话。 “四皇子殿下一直惦记着皇上,听说皇上身子不好,整日里抄写经书,抄了一千卷《地藏菩萨本愿经》,前些日子,观世音菩萨成道日,殿下将这些经书供奉到了法门寺,为皇上祈福。法门寺的主持都赞叹殿下孝顺呢。“ 李宝桢淡淡地看了那小太监一眼,立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 他修炼了一身好本事,这大热的天,硬是不见他鼻端有一滴汗水。 皇帝的病情好了些许,精神劲儿也跟着起来了,总算能说点简短的句子了,但人也糊涂了,问李宝桢,“老四……呢?” 李宝桢忙上前道,“皇上,四皇子殿下被皇上圈禁了,皇上是不是要把两位皇子放出来?” “圈……圈禁?”皇帝愣了一下,脸一沉,想了想,道,“让,让他们来,来见朕,阿偃呢?” 李宝桢道,“督主就快回来了,说是给皇上带回来了秘药,皇上服用之后,会好起来。” “郡主,郡主,让郡主来给朕医治。” 李宝桢答应了一声,朝旁边的小太监们使了个眼色,小太监们忙将那说四皇子好话的小太监拉了出去,扔在了外头。 三皇子和四皇子进宫来见皇帝的时候,皇帝正好睡了,两人在外头磕了头,又被带回了府上,虽依然在圈禁,但好歹出来见了点阳光,顿时令二人精神一震。 年后,按照计划,萧恂准备回北地,西凉这边,萧恂围城的时候,没藏谅祚正好不在京城,没藏家族的人便带着小皇子逃到了西面。 西平军和黑水镇永军余部汇合在一起,护拥着小皇子野利凉祚登基为帝,没藏氏为摄政太后。 西凉的西面乃是西域诸国,一向以西凉马首是瞻,两军以沙州为据点,朝西征战,短短时日,攻下了狐胡和且末两个小国。 萧恂任裴无咎为帅,杨云琦为参军,孟少卿为前锋,领十万军驻守幽州,亲自率领两万铁鹰骑,与陆偃率领的两万寒羽军,分两路,呈两翼,分别朝南北向西域诸国包抄过去。 短短半年时间,向北至巴尔科什湖畔,向南至喷赤河边,将西域诸国囊括进了大雍的版图。 在萧恂和陆偃的大军,如同两柄利刃朝西推进的时候,谢元柏领的三万大军跟在后面扫荡,一面消灭残余反抗势力,一面要安置大雍的官员对这些占领的土地和城池进行管理,教化百姓。 消息传回京城,谢元柏在写给谢眺的信中道,“父亲,儿何其不幸,早年丧妻,可儿何其有幸,生活在这样一个时代,见证这开疆辟土的壮举,儿一路西行,见识了从未见识过的风土人情,曾经的那些国名,车师、姑墨、蓝氏、高附从此以后,成了我大雍的州郡,而儿子是第一个见证这一时刻的人。“ 谢眺看信的时候,手在颤抖,他难以想象那里出产一种很甜的甜瓜,那里有一种叫葡萄干的东西是什么,但他知道,十里不同风,百里不同俗,那里必然是与京城不一样的风土人情,让人震撼。 茫茫的戈壁滩,绵延起伏的昆仑山脉,一共三十六个国家,从此被他们在堪舆图上抹平,从此,成了大雍版图中的三十六个州郡名字,这是何等的壮举! 次日的大朝会上,皇帝难得坐在了龙椅上,但当谢眺等人将西疆那边的情况汇报,并提出,陆偃任第一任西域都护府都护时,皇帝一口血,喷了出来,昏迷过去了。 但皇帝的突然病重,并没有妨碍内阁议事,最后,内阁票拟,送李宝桢批红用印后,任命便以八百里加急传了出去。 夜半,皇帝悠悠醒转,对李宝桢道,“阿偃到底是谁?他是不是定远侯的儿子?” 李宝桢吓了一跳,忙上前恭敬地道,“皇上,督主就快回京了,督主从来没有忘记过皇上,若非怕宸王殿下的权利太大,督主何必离京呢?” 皇帝幽幽叹息一声,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萧恂和陆偃骑着马儿,走在车师的街头,这里的风情,与西凉又不一样了,因这一路,萧恂下令,不得骚扰百姓,虽然城池被战火波及,但百姓们的生活并没有受到感染,甚至,如同野草一样,呈现出春风吹又生的勃勃生机。 “大哥,你准备把都护府设在这里?” “嗯!”陆偃对此深思熟虑过,他指着北面,“北面乃是茫茫草原,那里的民族,是我们见过的前所未有的勇猛,我们对其一无所知,既然以后要做邻居了,自然要多了解一番。” ------题外话------ 第三更! 第696章 爱情 而南面,是茫茫昆仑山脉,山脉。 “大哥,你在这里安顿好了,我带湄湄过来这里玩,这里的甜瓜是真甜。” 两人在城中最大的酒楼门前下了马,随意走进去,掌柜的竟然就穿了一身大雍的衣服过来,殷勤地道,“两位客官,里面请!楼上有雅间,不知两位是在这厅堂里用膳,还是上雅间?” “就厅堂吧!”陆偃道。 萧恂二人被领到了临街的窗前,才坐定,便看到一个身穿大袍,年约二十来岁的男子过来,向二人行了一个异族礼,道,“两位,可否这一顿由在下请?” 不等二人说话,这男子道,“中原有句话叫相逢即有缘,我与二人,应当是有缘之人。” 萧恂与陆偃对视一眼,萧恂抬手道,“坐!” 这人落座后,这男子自我介绍道,“我来自北方的东胡族,名叫别里古台,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萧恂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朝对面的陆偃看去,他对此人没有兴趣,方才只是见陆偃有些好奇,这才让这人坐下。 陆偃与别里古台闲聊的时候,萧恂侧身斜坐,召来了掌柜了,扔了一个银锞子给他,“说说,你是大雍人?怎么跑这里来了?” 掌柜的虽不认识萧恂和陆偃,但早就听说了,宸王殿下年少俊美,陆大人漂亮得跟狐狸精一样,看到这两人气势不凡,便早就怀疑二人的身份了,不由得格外殷勤。 “哎呀,这位客官,您可是问对了,小的们都是跟着宸王殿下和都护大人的军队来的,都说跟着宸王殿下和都护大人有肉吃,小的们来的时候,这里的掌柜要跑路,小的们花了低价把这铺子买下来,如今这里南来北往的商人是真多啊,小的在这里开这酒楼,每日挣了不少钱。” 萧恂点点头,“你这做生意,跑这么老远的,也是不容易。你这既然南来北往的客人不少,那你们就多跟那些客人说说,多去西凉,最好去京城做生意,沿途都有军队保护,不怕路上有劫匪。” “是,是,是!”掌柜的已经认定了这必定就是宸王殿下,激动得连话都说不好了。 萧恂与陆偃吃了一盘羊肉饭,便起身离开了。 寒羽军驻扎在都护府。 曾经保护西疆老百姓的寒羽军,如今大旗飘扬在了西域的上空,护着这里的三十六个州郡,也护着这从西往东的商路,煌煌军威,令从西边来的商人们倍感安全,也繁华了这条商路。 两人从西域回来,快马加鞭,花了约有一个月时间,到的时候,西凉已经入了九月。 谢知微才和两位母亲还有弟弟,从祁连山下的庄子里避暑回来,家里打理一番后,谢知微便领着弟弟来城门口迎接。 她包下了城门口的酒楼,和弟弟在二楼等着,不一会儿,不知道是谁冲进城里,说了一声“宸王殿下和都护大人回来了!” 原本安静的城池,顿时就躁动起来了,百姓们自发地上了街,没有人维持次序,他们极有秩序地等在了路边,很多店铺拿出了食物,不少姑娘从两边的店铺窗口露出了美丽的面容。 这里民风开明,不像京城,姑娘们都羞答答的,看到那些姑娘们甚至取下了身侧的荷包,开始准备的时候,谢知微顿时讶然。 韩延寿和章以善亲自出城十里迎接萧恂和陆偃回城,此时,随在二人的身后骑在马上,看到城中热烈的气氛,两人均非常高兴。 萧恂一进来,则四处看谢知微,有所感应后,他抬头朝上看了一眼,与谢知微四目相对,视线便跟黏在了一起一样,再也分不开了。 陆偃朝这边看了过来,谢知微也看到了,忙伸手朝他摇了摇,喊了一声,“阿恂,大哥哥!” 惠和坐在酒楼的对面,她今日进城,没想到就遇到了如此的场面,更没想到,她会在街上看到萧恂和谢知微。 复又看到谢知微,惠和的心情非常平静了。 半年前,东平伯府老太太要在法门寺做一场法事,让人通知她也前去,毕竟是祖母,经历了那么多事后,惠和如今也懂事了一些,知道要顺着长辈一些,便去了。 谁知,在法门寺里,东平伯夫人阴氏竟然设计她与自己娘家的侄儿,她侄儿是个鳏夫,三年前死了娘子,想娶一个名门闺秀。 阴家本来就落魄,要不是靠了东平伯府,只怕都揭不开锅,寻常日子都难过得开,她侄儿自然高不成低不就,拖到现在,已经二十有三。 阴氏也为她侄儿着急,偏生也是孽缘,她侄儿看到惠和之后,就一眼瞧中了。 阴氏见自家侄儿喜欢,便让惠和身边的丫鬟拐弯抹角地去探听她的意思,谁知,惠和的心气儿还高,放下话来,若是喜欢的,可以不计较身份背景,若是不喜欢的,哪怕是公府世子,她都不放在眼里。 阴氏只好想办法用些手段,若是这法事,也算得上是伯府老太太为惠和而来。 惠和中了药后,被阴氏将她和自己的侄儿关在寺庙的厢房里,正好那日,有个游方的年轻僧人走错了地方,不小心闯了进去,将惠和救了。 那僧人见惹了权贵,正好,他听说西凉已经被宸王殿下攻下了,正在天梯山一代开凿石像,从西边来了不少高僧,这僧人也想去逢一逢盛世,索性连夜就出发,一路往西走。 惠和这一生第一次被一个年轻的男子护住,那一刻,她的心里升起了一股一样的情愫,是从未有过的,哪怕是面对萧恂时都不曾有过的。 她知道,自己的爱情来了。 只是,对方是一名和尚。 惠和哭了整整一夜,次日一早,她化妆成了男子,骑着马,一个人,跟在那和尚的后面,一路往西,她没有想到,那和尚竟然会来京兆府。 和尚法号子鱼。 进城之后,惠和就跟丢了。 既然见到了谢知微,也算是老朋友了,惠和下了楼,穿过人群,朝对面的酒楼走去,她想与和谢知微打个招呼。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月底了,票票留在手里会过期,赶紧投哦! 又是一个月过去,时间过得真快! 愿疫情早点过去,大家保重! 第697章 仰慕 谢知微正要下楼,看到惠和,吃了一惊,在这遥远的西疆,能够看到京城中人,原本是一件极为高兴的事,但眼下这人曾经是自己的对头,就另当别论了。 “我可以进去和你聊一会儿吗?”惠和指着谢知微身后的雅间,心平气和地问道。 谢知微点点头,重新进了雅间,在屋里坐下之后,玄桃上前来斟茶,小红泥炉子里的松果烧得噼里啪啦地响,屋子里显得格外安静,谢知微提了提裙摆,笑着问道,“公主怎么来了?” 惠和虽然没有和亲成功,但当年被封的公主爵位并没有被夺,谢知微出于礼法,还是尊称了她一声公主。 惠和晒然一笑,“你就别这样了,我不是什么公主了,我就是蒋伊丹吧,如果不嫌弃,你就称呼我一声蒋姑娘就行了。“ 谢知微暗自惊讶不已,她没想到,惠和的变化会这么大。 她们同在京城的时候,每一次见面,惠和没有不把她当做眼中钉的,难道说,经历了很多事,惠和才发生了改变? 似乎看出了谢知微的疑惑,惠和道,“谢知微,其实我一直都很瞧不起你,你知道吗?你出身谢家,家教森严,可是你一向都是一丝不苟地遵循,你知道以前薛婉清是怎么说你的吗?” 谢知微摇摇头,神色淡然,她端起茶盏饮了一口,似乎在说,你若是来挑拨离间的,那就没有必要了。 惠和也懒得在意谢知微的态度,她从京城来此,虽不曾遇到过什么危险,但一路上一个人,也难免担惊受怕,吃了平生不曾吃过的苦,如今看到谢知微,尽管两人不对付,但好歹是熟人。 再加上,这些年来,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她没有一个人可以说出口的。 “她说,你就是封建礼教的牺牲品。“ 谢知微听不懂“封建”是什么意思,但总体意思是明白的,不由得笑了一下,道,“这世上,任何事,有得必有失,有失必有得,然后呢?” 惠和想了想道,“一开始,我也是这么想,她说你是按照谢家给你安排的路在走,一步都不逾矩,说你甘愿做谢家的牌坊,看着表面光鲜,暗里,或许你有太多的委屈,只是不敢说出来,更加不敢反抗。” 谢知微笑了笑,看着惠和,等待她说下去。 惠和却问道,“谢知微,薛婉清的话,或许不是全部都错了,你的确是按照谢家给你安排的路在走,做端庄贤淑的女子,有个好名声,最后结了一桩好姻缘,你给谢家挣来了荣光,可是你,有没有委屈过?有没有觉得不甘心过?” 惠和盯着谢知微,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一丝表情。 门外,萧恂静静地站着,惠和的话,他都听到了,此时,他满腔的喜悦和激动都化作了紧张,他不敢想象,若是谢知微说她是不甘心的,是委屈的,他该怎么办? 谢知微一笑,只是一瞬间的功夫,可却似乎令萧恂等了很久,只听见谢知微道,“我的婚姻是我求来的,祖父问过我意见,若我摇头,家族必然会为我争取,但那时,我对殿下已经心生仰慕。” “若说为谢家挣来了荣光,只是恰好,我的夫君他有能耐而已。这世上不是没有人脱离了家族而活着,那样的活得会非常艰辛,我一个弱女子,既然享受了家族的庇护,为何非要与家族对着干?“ 谢知微轻轻地叹了一口气,“都说谢家对薛大姑娘无情,很多事不足为外人道也,既然薛大姑娘能够说出这样的话来,蒋姑娘,你与薛庶妃相知甚深,你且公正而论,薛大姑娘会把她的人生交给谢家来安排吗?” 惠和细细想了想,缓缓摇头,她抬眼看着谢知微,“薛婉清常常说,如果爱,就一定要去争取,我从前是体会不到的,如今才体会到了。郡主,我想问一句,如果今日你嫁的人不是宸王的话,若谢家给你安排别的人,你会愿意吗?” 萧恂心头漫溢的甜蜜,一下子又被紧张取代了,他正要推门的手缩了回去,忐忑不安地等着。 如同被行刑的囚犯,卑微至极。 “没有那么多如果,我想,我的人生与你们不同,一切都是上天既定的安排,祖父和父亲会想尽一切办法让我幸福,谢家从来不需要女儿联姻,因此,若我今日嫁的不是殿下,我也会在闺中等着他到来,他迟早会来娶我!” 说完,谢知微笑着看向惠和,“蒋姑娘,我没想到你会来京兆府,我住在小胡木巷,殿下已经回城了,我夫妻许久未见,很抱歉,我不能陪你长聊,我们改日再见。” 她话音未落,萧恂已经迫不及待地推门进来了,谢知微看到他惊喜不已,忙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快走两步,萧恂已经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拥在怀里,深情地唤道,“湄湄!” 他听到了湄湄的心声,不管湄湄是碍于面子才会说仰慕于他,还是她说的是真心话,他都很满足了,他权当做湄湄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都是她心中所想。 屋子里的丫鬟见夫妻二人相拥,均习惯地低下了头,唯有惠和一脸震惊地看着二人,她看到了萧恂脸上阳光般的笑容,看到了谢知微娇羞欢喜的模样,也看到了二人相对而视时眼中无法隐藏的深情,惠和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她想,她一辈子都不可能拥有这样的爱情,这或许就是薛婉清口中的“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她也相信了谢知微所言,“他迟早会来娶我”的话,她相信,无论千年万年,萧恂都会来娶谢知微,萧恂一开始就是谢知微的。 惠和落轻脚步出了门,将身后的雅间让给二人,她站在门口,眼角余光中,突然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心头一喜,忙追了上去。 街上,子鱼一身土黄色的僧衣,风尘仆仆,不疾不徐地朝前走着,白马寺奉王爷钧令,召集一批译经的僧人,他准备去报名。 ------题外话------ 第一更! 第698章 接风 看到惠和,子鱼避忌地朝后退了一步,低头行礼道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正准备绕过惠和,继续前行。 惠和站在大街上,忍不住眼泪簌簌地流下来了,这一刻,她的心里有两股力量在较量,其中一个力量在说,若是你听父母的安排,遵从他们的安排,你或许也会有一桩好姻缘,而另一个声音在呐喊,你爱他,你爱这个僧人,你在追求自己的幸福,有什么错呢? 惠和转过身来,她跟在子鱼的身后,眼睛盯着他头上的戒香痕迹,执着而行。 雅间里,只剩下了萧恂和谢知微二人,丫鬟们都退出去了。 “湄湄,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听到啦,我没想到,湄湄你也那么早就喜欢上了我,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萧恂紧张地看着谢知微,他并不是真的非要一个答案,与其说,他想知道谢知微是什么时候喜欢他的,不如说,他想要确定谢知微是不是真的喜欢他。 谢知微看着萧恂,他们已经有大半年没有见过面了,他又长高了,也长壮,眉宇间少年的那点意气已经褪去,一抹青年的成熟悄然浮现。 谢知微双手搂过了萧恂的脖子,笑眯眯地在他的脸颊上落下一吻,道,“殿下难道不知道,京城里曾经有多少姑娘对殿下暗许芳心,而我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人而已。” 萧恂听了很是高兴,不满足地吻住了谢知微的唇瓣,厮磨良久,才松开她,两人的气息都不稳,萧恂的眼中也贱贱地染上了些令谢知微害怕的东西,她避开眼,将脸埋在萧恂的怀里。 “湄湄,你不是微不足道,你对我来说,重若性命!” 说完,萧恂一把抱起谢知微,出了门。 马车被移到了后门,谢知微的头脸被兜帽遮住,她被抱在萧恂的怀里,众人只看到堂堂的宸王殿下怀里抱了个女人,却不知道,正是谢知微。 马车里,两人相拥在一起,萧恂比了比自己的下颌,“湄湄,你长高了,你都到我这儿了,我得快点长,才能不让你超过我。” 谢知微笑道,“你也长高了好多,长结实了。” 她上上下下地摸着萧恂的身子,问道,“你这次出去,有没有哪里受伤?” “没有受什么伤,偶尔受点伤都是小伤。”萧恂握住了谢知微作怪的手,他要说一点儿伤都没有,湄湄肯定不信,便哄着道,“你送过去的伤药是真的好有用啊,这次西征的伤亡,至少减少了五成,将士们都很感激你。” “感激我做什么?”谢知微羞涩地道,“他们出生入死,我只是尽我所能而已,他们都是大雍的英雄。” 两人在一起的时间过得很快,等马车在萧府的门前停下来,陆偃已经早就回到了隔壁,梳洗过后,拒了京兆府这边的官员拜访,正在看条陈。 “京城那边如何了?”陆偃问道。 米团恭敬地道,“李宝桢依旧是每日都送消息过来,皇上的身体依旧是时好时坏,督主任安西都护府都护的文书已经发下来了,三皇子和四皇子如今分别有人在外面跑着,前些日子,遵照督主的吩咐,让四皇子的人在皇上面前说了四皇子的好话。” “王世普怎么说?皇上还能活多久?” 这样的话,放到了外面,那是诛九族的罪。陆偃随随便便问了出来,饶是米团跟在陆偃身边许多年,也依然吓出了一身冷汗。 “回督主的话,王太医说,请督主早做安排。” 陆偃“嗯”了一声,吩咐道,“收拾一下行装,跟着本座回京!” 晚上的接风宴上,多了一盘红薯,是俞应治今年种出来的,他心肝肉疼地拿了一块出来,蒸熟后,摆在了桌上。 看着一人挖了一勺后,俞应治激动地问道,“如何?味道如何?” “甜而不腻,且有饱腹感,不错!”萧恂点头赞道,问俞应治,“这红薯产量如何?” “殿下,这红薯,产量极高,且种植格外容易,今年我将几个红薯切了当种,居然也一样生根发芽,结的果实不比整个红薯当种的少。以后,留种的话,就可以留藤蔓,也可以把红薯切成块留种,收成就提高得更多了。“ 俞应治高兴不已,眼见一个红薯,一人一勺就没了,萧恂和陆偃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样子,他生怕这两人要再上一盘,忙道,“殿下,今年虽然是丰收了,但要是大量推广,种还是少了啊!” 萧恂和陆偃都是人精,自然是看穿了俞应治的心思,两人相视一笑,也均觉得此人可堪用。 陆偃便道,“俞先生曾经是在工部任职吧?” 俞应治一听这话,一颗心狂跳,他虽然在种田,可是,凭他一己之力,若是想大面积扩种的话,肯定很难,他原本还想着,要找郡主借几个人帮忙呢,幸福来得太突然了! 俞应治忙起身,朝陆偃长揖道,“在下曾经在工部观政,后在平江府下辖的一个县当了县丞,后辞官不做,游历至今,若非遇到郡主,在下今日或许曝尸荒野,家破人亡。” 陆偃微微点头,“两榜进士,曾经又是庶吉士,如此经历也实在是可惜了。大多书生,受经书洗涤,若非有人在一旁教导如何洞明世事,多会一股子书生气,眼里容不得沙子,这些年,先生一路游历,不知有何收获?” 这便是考究了,论起年龄,俞应治比陆偃大得多,当得起陆偃的爹了,可是,此时此刻,他才真正明白一点,人与人之间,天赋高低,当真非人力能为啊! 俞应治想了想,谨慎地道,“是在下一叶障目,官场浮沉,能者居上,如同两军对垒,唯有勇往直前,奋力厮杀,方能开辟一片疆土,施展作为!” 这一刻,俞应治如醍醐灌顶,朝陆偃深深作揖,“多谢陆大人教诲!” 陆偃掀起凉薄的眼皮子朝他看了一眼,他手中握着酒杯,端起来轻轻地抿了一口,“三个月后,你去户部报到吧,本座给你个机会,让你任户部主事,主管红薯推广,三年后,若能有一番作为,西北各州府哪怕能有一分田地种红薯,本座升你为员外郎。” ------题外话------ 第二更! 第699章 君臣 于俞应治而言,升不升员外郎,能不能从正六品升到从五品,他都不在乎,他激动,是因为,不管是陆偃还是萧恂都很重视红薯的推广。 而这,恰好是利国利民的一桩大事,眼下大雍最有权势的二人能够关心这国计民生之事,这个国家才有希望。 他看到了希望。 “下官多谢陆大人提携,下官当用力推广红薯,三年之后,西北之地无饿殍!” “好,西北之地无饿殍,这句话,我喜欢,当浮一大白!”萧恂举杯,大家一起干了一杯。 十一月中旬,通往京城的官道上,马蹄声阵阵,在京城的周围,消失了良久的东厂番子,又跃入人的眼帘。 为首的青年,一身大红彩绣麒麟袍,身后的披风猎猎作响,雄鹰的眼睛用一枚红色的彩珠点睛,欲要展翅腾空。 最后一抹晚霞照在南熏门的城楼之上,瞭望的甲士看到这一行人,不由得吃惊不已,慌乱之下,嗓子都破音了,“督主回京,开城门!” 厚重的城门被缓缓打开,陆偃朝两侧的甲士看了一眼,身后的米团亮出了陆偃的腰牌,马儿不减速,从城楼下飞速而入。 城里,宵禁后的大街上,唯有巡逻的五城兵马司的人还在游荡,看到东厂番子,震惊之余,纷纷避让,也忍不住看向最前面的昳丽青年,即便这两年他不在,但京城依然控制在他的手里,他的威名依旧镇压着这座京城,令人不敢轻举妄动。 时值寒冬,陆宅门口两棵巨大的榆钱树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条,粗壮的树干显得古朴苍劲。 如意门被打开了,一切如往昔一般,门口的小太监忙上前来,牵过了马,陆偃翻身而下,进门的时候,他的脚步顿了一下。 一切都这么熟悉,一切也都显得如此陌生,短短两年时间,他明明住在小胡木巷陆宅的日子屈指可数,明明在此之前,他在这里住了近十年时间,可他心头眷念的,却是西疆的陆宅。 那里曾是他出生长大的地方,之后,这一生所有的喜乐都在那里。 东暖阁里,皇帝如今醒来的时间越来越短了,似乎是有所感应,陆偃进来的时候,皇帝醒过来了,看到陆偃,他恍然若梦。 “阿偃?”皇帝不确定地喊了一声,他以为自己病重,出现了幻觉。 陆偃慢条斯理地上前来,到了榻前,弯腰行了个礼,“臣见过皇上,皇上气色看起来还不错。” 陆偃还是那个陆偃,可是皇帝瞧着,一切似乎不一样了,他愣了一下,朝陆偃伸出手,“阿偃,你扶朕起来!” 陆偃没有搭手,而是朝身后的太监瞥了一眼,一个太监忙上前来,要扶皇帝,皇帝啪地打了他一下,执拗地看着陆偃。 陆偃一笑,吩咐那太监,“想必皇上又改了主意,不想起来了,你下去吧!” “阿偃,你要造反吗?”皇帝怒不可遏,气得胸膛剧烈起伏,“你是不是要造反?” “皇上,臣不敢!”陆偃站直了身体,“皇上,西疆是一片非常广袤的土地,那里有最可口的甜瓜,有很好吃的葡萄干,那里的枣个头很大,疑似仙种……只可惜,这些,皇上,您再也看不到了。” 皇帝气得一口血吐了出来,他剧烈咳嗽,却依然执拗地看着陆偃,“你是不是……是不是……是不是定远侯的儿子?” “皇上,是与不是,皇上不都已经知道了吗?” 皇帝已经猜到了,可他的心里依然残存了一丝侥幸,此时,最后的梦被打破,他惊惧得无以复加,颤抖着问道,“那阿恂呢?” 陆偃的唇角缓缓地勾起,一抹流光从他妖魅的眼眸中淌过,深情几许地看着皇帝,好似他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情人,可是,如娇艳花瓣的唇轻轻翕动,吐出的话,是如此残忍,“皇上,昭阳舅舅在天有灵,保佑我和阿恂走到了今天,可见天理昭昭。” 皇帝急怒攻心,就此晕了过去。 陆偃淡漠的目光扫过了床上日渐腐朽僵硬的行尸走肉一眼,决然地转身走了出去。 站在麟德殿的廊檐下,从北面吹来的朔风掀起了他的袍摆,大红彩绣麒麟袍在风中飞扬,青年昳丽无双的面容上,昔日的妖魅一扫而空,侵染了一抹被战火锤炼出的坚毅,实质般的冰冷,如同一层盔甲,将他包裹。 南书房里,内阁的几位阁老均来了,正等着,看到陆偃来,均是站起身来。 两年不见,众人似乎已经不认识这位与他们打了十多年交道的年轻人。 陆偃在首位立定,环视了众人一眼,抬手有礼地道,“坐吧!” 他在首位坐了下来,双手扶膝,神色中透着不容人拒绝的坚毅,“西部已经安定,眼下,西部的官员空缺一大片,皇上有旨,明年开恩科,礼部曾大人着手处理这件事。” 曾士毅起身,想了想,拱手道,“是,臣遵旨!” 陆偃又对谢眺道,“谢大人,西北征战,两年时间,谢大人筹措粮草,功劳不逊于我等,皇上下令,未来三年,北境战事事关重大,首辅一职由谢大人领,望谢大人不忘皇恩,勤勉差事,不辜负皇上的期待。” 谢眺彻底呆愣了,还是张明贺推了他一把,他才醒过神来,“臣领旨!谢主隆恩!” 首辅杨傅已经于六月致仕,在此之前,杨傅一直倚老卖老装糊涂,凡事不决,诸事都是谢眺拍板,虽说众人早就知道,谢眺肯定是下一任首辅,但此时听到这消息依然还是很震惊。 都是内阁阁老,但首辅就不一样了,阁老们未必都能够青史留名,可首辅,哪怕只当了一天,都会被载入史册。 陆偃显然不在意诸位阁老们的意见,他任命完首辅之后,便看向张明贺,“张大人,本座有几个人员调动,您这边安排人处理一下,着,擢升谢元柏为安西都护府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擢升许良为神机营指挥佥事,擢升……” ------题外话------ 第三更! 第700章 国丈 随着陆偃一字一句地念,众人均是震惊不已,张明贺额头上的汗珠滚滚而下,陆偃提拔的这些人均是这一次随陆偃和萧恂西征的将士,占据了整个西北防线所有的重要职位,如此一来,西北军事便全部都被握在宸王手里了。 而大雍的军事部署,向来都以西北为重。 大雍南边临海,福建总兵袁義乃是宸王妃的外祖父,虽然不是亲的,但听说袁家待这个便宜的外孙女看得比孙子还重。 大雍在南边的军力部署,福建卫所占了三分之一的名额。 而南面,沐王府与宸王交好,听说沐归鸿回云南的时候,带走了一千铁鹰骑,正是靠这一千铁鹰骑,沐归鸿夺取了南平王府,斩杀了他的叔父,虽然没有正式袭爵,但估计他们不用等多久了。 果然,下一瞬,陆偃便吩咐内阁拟旨,“南平王薨逝多年,王位空悬,今世子已经成年,着继承爵位,执掌南平王府,屏障南疆,不得辜负朝廷期望。再……” 他顿了顿,道,“三皇子和四皇子纯孝,着恢复皇子待遇,解除圈禁。” 轰! 几位内阁阁老们均是被震得久久回不过神来,这到底是皇上的意思还是陆偃的意思?三皇子和四皇子被圈禁了,朝中安静极了,如今要被放出来,陆偃或是皇上到底要做什么? 谢眺低着头,不叫任何人看到他脸上的神色与惊惧,三皇子和四皇子被放出来,他们会坐得住吗?五台山上的那个小太子,能活得过今年冬天吗? 张明贺的心头也震惊不已,西域、北境、大半个南疆,全部都被宸王收入囊中,那东暖阁里躺着的那位呢? 难道说,皇上就这么坐视不理? 张明贺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问谢眺道,“谢大人,您看,如此,妥当吗?” 以后,凡事都是陆偃说话,还要他们这些内阁阁老们做什么? 谢眺忍得住? 谢眺哈哈一笑,“张大人,你我都老了,今后是年轻人的天下,人年纪大了,做事就难免小心谨慎,没有了开拓进取的魄力。我听我那不成器的儿子说,西域那边,风土人情与中原千差万别,将来你我若是有幸,不妨走上一遭。 回到谢家,谢眺依然难以抑制心头的激动,三个儿子均来书房,正要为父亲道贺,谢眺摆手制止住了,道,“坐吧,我有几句话要说!” 待儿子们坐了,沉霜奉完茶退下,谢眺长叹一声道,“长江后浪推前浪,你们才要贺我这个老父,我且告诉你们,我哪怕身体再好,这首辅之位,也就一年两年的时间。” 谢仲柏大吃一惊,忙问道,“父亲,这是为何?” 谢拾柏也是不解,唯有谢季柏了然,他脸上神色复杂,饶是他一直想要修炼心性做到宠辱不惊,此时也难以抑制心头的震惊。 谢眺见此,心头稍微有些欣慰,也不说,道,“今日,你们大哥被擢升为都指挥使,正二品,不久就有旨意下来,若不出意外,未来两三年年,他恐会留在车师城。” 谢眺看向小儿子,“季柏,你也不必留在六部观政了,你准备一下手头的事,回头跟着你大哥去西域,一来见见世面,二来那里虽然危险,但百废待兴,对你将是很好的历练。“ 谢季柏心头激动,他忙起身道,“是,儿子遵命!” 谢眺看向三儿子,“老三,江南乃富庶之地,今后两三年里,北境用兵至关重要,这两年你爹我已经捉襟见肘,单靠国库,很难支撑,你当竭尽所能!” 谢拾柏忙起身道,“爹,儿子记住了。” 谢仲柏便着急了,忙道,“爹,那我呢?” “你就好好留在京城,你兄弟们都离家了,我也老了,有个万一,总要有个儿子在跟前送终。” 虽然自己爹并没有说什么,但谢仲柏还是感受到了爹对自己浓浓的嫌弃之意。 起身告辞后,走到了在院子里分手的时候,谢仲柏拉住了谢季柏,“四弟,你能不能说说,爹到底是什么意思?” 谢季柏知道,爹一向都重视长房,将来,若是有那么一天,大哥必然是国丈,而大哥文能安邦,武能定国,眼下镇守西域,是最好的选择。 那他们呢?若今日,自己没有第一时间明白爹的意思,爹或许就不会把自己送到西域去了。 想到这里,谢季柏道,“二哥,你就听爹的吧,什么都不知道,许是一种幸福呢!” “好啊,连你都瞒着我?” 谢仲柏不肯罢休,谢拾柏便道,“二哥,我也什么都不知道,知道那么多做什么?难道你觉得爹说得不对?” 谢仲柏只好不再继续问,却不甘心地道,“我总觉得爹和四弟有事瞒着我。” 好在,还有三弟这个糊涂的陪着自己。 谢季柏回到院子里,妻子正在哄儿子睡觉,谢季柏看着幼小的儿子,看着妻子,一半心疼一半又很兴奋,将谢眺的安排说了。 海氏惊愣不已,腾地站起身来,“夫君,你若是去西域,我和泽哥儿跟着你一起去吧!” 她生怕丈夫不答应,“泽哥儿已经两岁了,我们路上走慢些,应是无碍。” 谢季柏想了想,道,“若是去的话,你先去信让大嫂在那边给我们安置宅子,我不知道父亲会做如何安排,但我想,你们现在京兆府安居,等我那边稳定下来了,再接你们娘儿俩过去。” 海氏放下心来,若丈夫不带自己过去,她势必就要为丈夫安排服侍的人,虽说她有了嫡子,可这也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袁氏收到信的时候,高兴不已,她忙过来找谢知微一块儿看信,谢知微却正好收到了衮国长公主府的信,原来潞国公府托人特地去了京城,为老二云敬轶求娶郑靖霜,衮国长公主特地让谢知微帮忙打听云敬轶的人品秉性容貌。 谢知微与袁氏交换了信笺,看完之后,对袁氏道,“母亲,四婶要过来,将来您在这边,也有个人可以走动,凡事也有人可以商量。就是,这边和京城比起来,还是苦了一些。”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一眨眼已经700章了,亲们,双倍月票节,我的月票没有别人多,排名一直被挤下来,你们有票票的,一定要投给我啊! 提前祝节日快乐! 第701章 醋意 “我不觉得苦啊,我就只担心一点,你小弟弟这么小一点,一路周舟车劳顿,要是路上有个事,怎么办?” 谢知微道,“过了三岁应当就没事了,无论如何,也要明年开年了,他们才会动身,到时候小弟弟又长大一点了。我备点小儿用的药,送到京城去,四婶来的时候带上,也能应急。” 如此说,袁氏方才放心了一些,她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太好了,这里越来越热闹了。” 谢知微便拉了袁氏的手,“母亲,您不是时常与潞国公夫人来往吗?不知道您有没有见过潞国公府的二公子,他这人如何?” 袁氏知道是为衮国长公主的所托之事,想了想道,“我向来看人不准的,且这婚姻之事事关重大,你都不知道,你当年没有被赐婚的时候,我日日为你的婚事担忧得睡不着。倒不是怕别的,怕给你挑的人不好,眼看你一天天长大,我紧张极了。” “依我说,你先瞧一眼,若是还算看得上眼,你不妨邀请黎阳郡主亲自来看看,黎阳郡主如今也及笄了,要换了我,有个这么大的女儿还没有定亲,我也着急了。” 谢知微觉得她母亲是真聪明,连说好,还没有想好要怎么想办法看看潞国公府的二公子,国公夫人让人送了信来,说是摩耶法师将国公府要开凿的卧佛的像已经画好了,约谢知微明日一块儿去观摩。 谢知微便明白,必然是衮国长公主府说了要她帮忙相看,潞国公夫人这才喊上自己,必也是让她亲眼看云敬轶一眼,便让玄桃去给送信的人回话,“就说明日白马寺见!” 袁氏走后,萧恂从城外校场回来了,他先去前院沐浴一番,换了一身便服进来了。 萧恂从安西都护府回来后,抓紧时间前往北地和北契打了一仗,将北地的边防线朝北面推了两百多里地后,这才赶回来过年。 年后,湄湄就能跟着他去北地了。 “阿恂,我问你个事儿。”谢知微看到萧恂进来,忙朝他招手。 萧恂爱极了谢知微这般模样,似乎,不管她在什么地方,她总能让自己和身边的人生活得格外舒服,甚至,看到她这般安逸的样子,就觉得是生活是一种享受。 桌上摆着精致的糕点,飘着香味的茶,阳光透着窗户斜洒进来,窗上的剪纸是喜鹊登枝,屋子里的几盆盆栽生机勃勃,暖暖的气息,根本就让人感觉不到,外面是寒冬。 萧恂站在熏笼前,将手和身上的寒气去了,这才走过来,将谢知微拢在怀里,“什么事要问我?” 他边说,已在谢知微的唇角落下一个吻,他的姑娘如今正在慢慢长大,如同一株被他精心照料,期待已久的花树,如今终于到了抽花苞的时候了。 萧恂的目光偷偷地掠过谢知微微微隆起的胸口,想到那里在慢慢长大,便不由得心旌荡漾。 谢知微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不由得脸颊一红,假装不知道,问道,“你见过潞国公府的二公子吗?” 萧恂不答反问道,“你打听他做什么?” 谢知微没有察觉萧恂语气里的醋意,反而道,“就问你见没见过啊,若是见过,就跟我说说,云二公子生得如何?” “我呢?”萧恂气恼不已,磨着牙问道。 谢知微终于后知后觉地察觉出不妥来,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是如此轻而易举地就能感知这个人的喜怒来,她不由得掩嘴一笑,“宸王殿下自然是‘美人晓折露沾袖,公子醉时香满车’,丰神如玉,风流出尘的翩翩佳公子!” 谢知微说完,自己都忍不住笑起来了,她看到萧恂恼羞得脸都红了,便越发觉得他有趣。 萧恂低头就朝谢知微的唇啃了去,微微用力,在她的唇瓣上咬出了浅浅的压印,以示惩罚,没好气地道,“怎么我,不是芝兰玉树宸郡王吗?” 这话,是当日,谢知微重生后,第一次遇到了萧昶炫,挤兑他,而说的一段话,“芝兰玉树宸郡王,笑如朗月沐世子,沈腰潘鬓四皇子,九春悦怿郑四郎”,谢知微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她没想到,萧恂连这都听了去。 谢知微呆萌的样子让萧恂很有成就感,觉得自己扳回了一局,他用手指轻轻地刮了刮谢知微的鼻子,趾高气扬地道,“想瞒着我?哼!” 谢知微被逗乐了,她双手环过了萧恂的脖子,“我哪有想瞒着你啊,你说,当日你是不是瞧出了什么,才非要把我诳到南书房去,就是想让我看萧昶炫出丑?” “你还没有告诉我,我从赣州回城的时候,你是不是正好就在南熏门门口?还偷偷地朝我瞅了一眼?” 是啊,那时候,她还想过,她重生而来,那么多的有缘人中,谁会和她的缘分最深呢? 原来,上天都安排好了一切! 想到这里,谢知微心头一片柔软,“阿恂,我们之间是上天的安排,那时候,正好我回来了,正好你也回来了,我们就在城门口相遇了,你知道吗?看到你的时候,我真的好安心。” 那时候,她不知道自己和萧恂会走到这一步,但看到萧恂,她有种旧友重逢的喜悦。 萧恂紧紧地搂住了谢知微,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湄湄,那时候,我看到你,我就在想,这个姑娘我是不是哪里见过呢?你知道吗,我从来都记不住女子的脸,在我眼里很多人都长一个样,穿裙子,戴很多钗环,唯有你,我一眼就看到了你的眼睛,只觉得好熟悉!” 他欢喜不已,“我如今才知道,原来,我在你的梦里出现过,曾经见过你。幸好,那只是个梦,以后有我在,你再也不会做那样的噩梦了。” “嗯,好!”谢知微也紧紧搂住了萧恂劲瘦的腰身,她的手缓缓上移,只觉得,他的肩背越发宽厚,让她极有安全感。 次日,谢知微和两位母亲还有妹妹,在萧恂的护送下来到了白马寺,谢知微才下了车,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跪在山门前。 ------题外话------ 第一更! 第702章 掌眼 谢知微定睛一看,居然是惠和,不由得惊呆了。 惠和是谁啊,当今皇上的外甥女,皇太后的外孙女,常寿长公主唯一的女儿,京城之中,身份尊贵过她的女子,屈指可数。 她居然纡尊降贵,跪在这里,双手合十,态度虔诚。 或许是有所感应,惠和抬眼朝谢知微看过来,她愣了一会儿,却很快就坦然,复又垂下眼帘,极为专注。 谢知微没打算打搅她,服侍袁氏和容氏,在一泓禅师等人的陪同下,进了山门。 摩腾迎了出来,“女施主们,这边请!” 年初的时候,从江南那边来了不少读书人,这些人来,初初是为了专门给白马寺的天梯山佛像画像,等过来之后,很多人发现,附近的州府郡用人需求量很大。 若是举人秀才出身,甚至能够在郡县谋到一个县丞、主簿或是典史的职位,这若是在南方,倾家荡产都未必能够补到这样的位置。 一时间,从南到西的这条路上,士人络绎不绝。 也有被白马寺的佛教氛围感染,一心留在寺院进行佛像创作,希望能够青史留名的,其中出色的几位全部都被京兆府的几位大族聘请,为他们家族想要开凿的佛像,或是壁画的佛像进行画像创作。 潞国公夫人也准备开凿一尊佛像,招揽了一名来自平江府的画师,此人创作的画中人物,线条柔美,人物八面,衣带带风,着色大胆,笔势圆转,有着不俗的画技。 今日,谢知微和两位母亲就是被国公夫人请来看此人的话,只见他画的维摩诘居士,凭几坐在榻上,身披紫裘,白练裙襦,一膝支起,左手抚膝,右手执麈尾,上身略前倾,蹙眉张口,呈辩说状。 若是仔细看,可以看到维摩诘居士拿着麈尾的手,食指和中指均呈伸开状,给人一种,疏散自如,安详自信之感。 潞国公夫人显然不太懂画,让那画师将画展示出来后,皱着眉头对谢知微道,“你瞧这人画的凶神恶煞,郡主瞧着,是不是不太好?” 这幅画,所费的时间不少。 在此期间,潞国公夫人几次来看了之后,都很不喜欢,但这画师执意要画《问疾》这一品中的维摩诘居士,还说,潞国公原本已经垂危,若非有人问疾,潞国公的病好不了,这便是佛祖的安排。 正因这说法,潞国公夫人实在是不好拒绝。 正好,她也听说,衮国长公主给谢知微来了一封信,心知,谢知微乃是衮国长公主的徒弟,正好两家又在议亲,衮国长公主这个时候给谢知微来信,多半是为了让谢知微打听自己的儿子。 与其被打听,还不如光明正大地送上门去,让谢知微看个究竟。 也因此,潞国公夫人才会邀请谢知微前来,谢家的这位嫡长女琴棋书画精妙绝伦,在京城中享有盛名,让她帮自己掌眼,也算是一举两得。 谢知微朝站在一旁的那位画师看了一眼,见这人二十出头,头上一根竹簪,穿了一件棉袍,就正面,便打了五个补丁,两边的肘子处,各有一个,紧张之色难以掩饰。 谢知微很快收回了目光,看向那画卷,她细细地从头看到尾,装作不经意地道,“这画法我瞧着有些熟悉,之前在一副画上看到过。” 一听这话,潞国公夫人顿时柳眉竖起,愤怒地看向了那画师,意思格外明显,难道说这画师是在模仿别人的作品? 那画师也非常紧张,忙问道,“不知郡主看的是哪一副画,与草民的笔法相似?” 谢知微笑道,“大约七八个月前,京兆府奉命从两江招画师士子,选了些好的送到我那里,其中有一副《十八神仙图》,不论是风格还是笔法,都非常出色,很有佛韵,当时我就向我母亲推荐,我记得那副画作的署名是卢楞伽。” 说完,谢知微意味深长地朝这人看了一眼,此人对上谢知微的视线,眼中充满了感激,滚动着热泪,他拱手作长揖,“草民卢楞伽,平江府人,郡主看的那副《十八神仙图》正是草民所作。” 谢知微表现出极为震惊的样子,忙道,“原来是先生所作,观先生的画,穷丹青之道,独树一帜,确非凡品。那副《十八神仙图》不知先生是否愿意割爱?” 卢楞伽自然是喜不自禁,忙讨好地道,“承蒙郡主厚爱,《十八神仙图》,草民愿意献给郡主!” 谢知微笑道,“你这番心意,我心领了,那副画,画工精湛,人物飘然出尘,实在是难得的传世之作,怎么能白送呢?“ 谢知微朝玄桃点了点头,玄桃掏出了一张一千两面额的银票递给卢楞伽。 卢楞伽一看,吓着了,忙摆手,玄桃塞给了他,“你是不是嫌少啊?” 卢楞伽又忙着摆手,“不,不是!” 慌乱不已,惹得玄桃掩嘴笑,见谢知微看过来,忙敛起了笑容,退到了谢知微的身后。 卢楞伽方才和玄桃推搡的时候,指尖不小心碰到了玄桃的手背,姑娘微凉细柔的肌肤令他浑身如同被雷击一般,猛地一颤,脸颊上浮上了一层红晕不说,也很是自责。 这是对姑娘的不尊重。 玄桃则没有太当一回事,横竖对方也不是故意的,她大方的态度,倒是让卢楞伽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觉得,到底是在郡主身边当差,格局和胸怀,便显得很不一样。 袁氏是看不懂什么好画不好画的,她和潞国公夫人一样,觉得这画里头,维摩诘居士的面相是凶恶了一点。 容氏则笑道,“法相庄严,维摩诘居士本是得道菩萨,转世后到毗邪离城,成为一位颇具神通智慧、非凡辩才的居士,《问疾》说的就是维摩诘居士自称有病,大菩萨文殊师利前往问疾,二人辩论佛法的盛况。这尊维摩诘居士,具清羸示病之容,隐几忘言之状,着实是传神!” “阿弥陀佛!”潞国公夫人忍不住道了一声佛号,欣喜不已。 虽说如今没有人站出来澄清容氏的身份,但随着“七星复”的谶语被有心人从南到北地宣传,容氏的身份便显而易见了。 ------题外话------ 第二更! 第703章 姻缘 当年的容氏,便是卢容昭,与潞国公夫人算是同时代的人,早就见识过了容氏的才华横溢。 先有了谢知微的认可,后有了容氏的赞赏,潞国公夫人便面有得色,再看卢楞伽,目光中便多了一些赏识。 卢楞伽没有把这份赏识看在眼里,他满心都是激动,对他来说,宸王妃的赏识,才是一架青云梯。 这一千两的银票,于卢楞伽来说,同样是足以传世的珍宝。 卢楞伽妥善收藏之后,不打算用,准备装裱起来,将来传给子孙后代。 容氏见此后,也略动心,道,“我打算画一副壁画,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国公夫人,陆先生给你画完这副画后,还有没有活?若是没有的话,就把人让给我,用些时。” 别说潞国公夫人原先不知道卢楞伽的价值,让卢楞伽为她画这尊佛像的画已经后悔极了,即便有了约定,后边还给卢楞伽安排了活计,此时也要让道一边。 潞国公夫人忙道,“娘娘,我眼力有限,也不知道画好不好,就没有再让卢先生做别的。“ 容氏点点头,看向卢楞伽,“听你的名字,便知你与佛祖渊源颇深,卢先生,壁画可能需要很长时间,你若为我所用,我绝不会亏待你!” 卢楞伽自然没有不答应的,忙道,“娘娘,能为娘娘效劳,是草民的荣幸。“ 时间到了正午,一泓禅师过来请去用午膳。 到了厢房,落座后,国公夫人对容氏和袁氏道,“娘娘,袁夫人,我有一小儿,这次陪着我来了这里,我想让他进来,向娘娘和夫人见个礼。” 说着,国公夫人便看了谢知微一眼,谢知微抿着唇笑了一下。 容氏和袁氏也听谢知微说了衮国长公主来信的事,人年纪大了,都很乐意看到小辈们过得和和乐乐,自无异议,道,“正好让我们看看令郎。” 国公夫人很是开心,忙让身边的下人去请二少爷过来。 若说云敬轩继承了潞国公七八成的容貌身材的话,云敬轶应是生得像国公夫人了,面冠如玉,气质不俗。 云敬轶进来给容氏和袁氏行过礼后,便站在了国公夫人的身边,容氏和袁氏自然是说了好些好话,好好儿把云敬轶夸了一顿。 云敬轶也知道今日来的目的,忍不住朝谢知微瞟了好几眼,见她一直闲适从容地喝着茶,不由得有几分着急。 国公夫人道,“霓儿过世一年了,我和国公爷心里一直都很难过,恰好老二到了议亲的年纪了,若是家里能有一桩喜事,就再好不过了。” 说起孝成皇后,国公夫人眼中依然难免含泪,短暂失态之后,她很快恢复了常态,“郡主从京中来,以前和郡主一块儿玩的姑娘里,若是有瞧得上我这二儿子的,郡主看在三公主的份上,帮忙多操心。” 谢知微牢记着袁氏的话,婚姻非寻常事,天底下多少怨偶,郑靖霜与她又是好姐妹,若是个格外出色的,她倒是能够建议一番,但眼下看到了云敬轶之后,见他中规中矩,生怕将来郑靖霜会怨怪她。 谢知微想了想道,“我当年和王爷虽说是皇上指婚,但在此之前,与王爷是早就相识,彼此知道秉性。如今,云二公子离京城如此遥远,我若是说了谁,云二公子和那姑娘彼此之间连长什么样儿都不知道。不过,自古千里姻缘一线牵,若是有缘,兴许很快就会见面呢!“ 国公夫人初听到谢知微说,心头咯噔一下,待听到后面,不由得眉开眼笑。 回府的路上,云敬轶没有想明白,问他母亲,“郡主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是孩儿表现不好?” 国公夫人看画不行,但人活到一定的年纪,听话听音的本事具备,且从前京城中的贵女太太们,谁说话不是点到为止,说一半留一半,让听的人自己去想。 “郡主倒是没有反对,若是我没有猜错,郡主应当会让黎阳郡主亲自来看。” 国公夫人一开始看中的是王一鸣的嫡长女王丽君,虽说富户出身,身份上并不配自己的女儿。 但王家巨富,又一向与国公府走得近,自己这个小儿子,崇文不尚武,国公府靠军功起家,对儿子的帮助不大,若是能与王家结亲,小儿子将来至少衣食无忧。 国公爷却不答应,自从女儿没了之后,国公爷对朝廷有多深恶痛绝,别人不知道,身为枕边人的国公夫人却知道。 后来,郡主来了一趟,为国公爷治好了病,很多事,国公爷没有跟她这个枕边人说,但有些风向,她看出来了。 国公爷动了与衮国长公主府结亲的心思,国公夫人内心感到震惊,也明白,这不是简单地娶一个儿媳妇的事了,关乎的是家族今后的走向。 谢知微的确给衮国长公主写了信,信上,谢知微简单地说了一些云敬轶的外表气度,建议让黎阳郡主来一趟西疆。 衮国长公主收到信,看完之后,笑了一下,将信笺放到一边,吩咐道,“去把郡主喊来!” 郑靖霜听说母亲在给自己寻夫婿,非常不乐意,一打听竟然是已故的孝成皇后的弟弟,从小在边疆长大的,她就更加不乐意了。 父亲的去世,对郑靖霜的影响很大,母亲日复一日地练武,心中对父亲的执念,她越是长大,越是能够体会得深切,若父亲不是武将,便不会死,那他们家就是幸福的一家。 可是,母亲说过一句话,她说,“无论文臣还是武将,哪怕不在京中这巨浪中心,浪潮来了,该被扑灭的就会被扑灭,谁也逃不过上天的安排。” 即便如此,她依然不想嫁给武将之家。 韩嬷嬷是衮国长公主从宫里带出来的老人,郑南衣死那年,韩嬷嬷拒绝了衮国长公主帮她选的夫婿,自梳之后,留在了衮国长公主的身边。 “殿下,郡主说了什么?”她看到衮国长公主唇边极深的笑意,忍不住问道。 衮国长公主将信递给韩嬷嬷,笑道,“你瞧瞧,这小狐狸,本宫想到她和霜儿一向情谊深厚,若是她看中也觉得不错的人,霜儿应是不会拒绝,让她帮忙瞧瞧人,可你瞧瞧,本宫白托付了一番。” ------题外话------ 第三更! 第704章 正妃 韩嬷嬷接过信,看了,也不由得笑了,“长公主,奴婢瞧着,宸王妃这才是真心为郡主好呢。” 衮国长公主只是开个玩笑而已,也跟着点头,“是这话没错,孩子们大了,是该放到外面去了,本宫也不想,本宫的女儿将来嫁到了婆家,一辈子都没有机会离开京城。” 郑靖霜来了之后,一看到信,心头大喜,想到,微妹妹不愧与她是姐妹,扑到母亲跟前跪下,“娘,您的意思,是让我亲自去看看云二公子如何?” 衮国长公主不由得好笑,道,“那你是怎么想的?你对云二公子不是一向都很不看好吗?若是对他没有半点想法,这一趟西行也没有必要,省得浪费时间。” “怎么会呢?”郑靖霜忙道,“女儿觉得,微妹妹的话不无道理,婚姻是关乎一辈子的事,女儿从未见过云二公子,若是一杆子打死,万一是个好的,错过了这好姻缘岂不是可惜。无论如何,还是要去看看。” 衮国长公主忍住了笑,点头道,“言之有理,你能这么想,我也放心了。只这一去,关山万里,路上行宿安全,你先拟个章程我看看。” 郑靖霜满心雀跃,自然无不可,她转身的时候,几乎跳起来了。 回到闺房,郑靖霜便跟贴身的丫鬟说起来,“怀绿,你不是说你逃过难吗?你知不知道,一路上要怎么行路,怎么住宿,怎么注意安全,你快告诉我,若是我娘觉得说得好,你就是我半个师傅,我不会亏待你的。” 在京中活了这么大,郑靖霜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乃是法门寺,这一次,她居然可以光明正大地出去,还是去找最好的姐妹,郑靖霜简直是要乐疯了。 怀绿却紧张不已,“郡主,奴婢听说惠和公主出城走丢了,若是郡主要出行的话,长公主殿下一定要多派人保护郡主才是啊!” “你说什么傻话呢?我要是出去,我连你都不会带,怎么可能会要娘多派人跟着我呢?” 郑靖霜说完,取下了墙上悬挂的宝剑,猛地将剑拔出剑鞘,一道寒光闪过,如同烈火,点燃了她身上的热血,她期待着这一路能够遇到几桩不平事,她好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也期待着能够见到谢知微,昔日的好友在一起互诉衷肠。 经过几日的点拨,衮国长公主总算是让郑靖霜拟的那些章程过关了,将郑靖霜送出京城的那日,衮国长公主站在城外的长亭边上,看着骑着马雀跃而去的女儿,忍不住热泪盈眶。 韩嬷嬷抹了一把眼泪,劝衮国长公主道,“殿下,还是回去吧,起风了。” 她不解,为何长公主不让郡主过完年,等春暖花开了再启程。 她不知道的是,郑靖霜这一路因为迷了路,走错了方向,结果,在路上走了小半年时间才到。 京城的潘楼里,四楼的雅间,被解禁之后的薛婉清出了门。 十日前,有人偷偷塞给她一张纸条,约了她在这里相见,说是会给她一个惊喜。 萧昶炫虽然深深地伤过薛婉清,但毕竟相爱过的人,他对薛婉清多少还有一些愧疚,也因此,对她并没有太多约束,甚至给了她莫大的自由。 只是,薛婉清几乎不出门,半年时间,她不是在看书,便是在练字,或是在东院,将所有的花草全部拔了,搭了个大棚里,里面种了一种不知名的植物。 见此,萧昶炫就更加不会干涉了。 薛婉清出门便非常容易,她并没有向海氏请示,海氏日日防她朝自己肚子里的孩子下手,薛婉清不干扰她,她也乐得装傻,吩咐府上的人,尽量给薛婉清行方便。 雅间里早有人等着了,看到来人,薛婉清吃了一惊,竟然是老熟人。 来的是完颜宝现,她去而复返,作为曾经在大雍生活了快两年的人,她对京中的高门大户,关系往来,实在是太熟悉不过了。 “请坐,薛大姑娘,好久不见,一切可安好?” 完颜宝现很尊重薛婉清,这让薛婉清很舒服。时日越久,她越是知道,自己这个妾的身份,有多么不堪。 薛婉清落座后,朝完颜宝现身后的两个高大男子看了一眼,警惕地问道,“原来是宝现公主,不知,你叫我来,有何要事?” 完颜宝现脸上洋溢着笑意,“不瞒薛大姑娘说,薛大姑娘曾经教给我们制作热气球的方法,这次在与北契的战役中发生过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我哥哥被封为太子,为了感谢薛大姑娘,我哥哥派我前来,是想报答薛大姑娘。” 薛婉清丝毫不惊诧,“太子殿下天资聪颖,我只是画了个图,说了一些注意事项,他就能够制造出来,这是上天都在帮他。” 完颜宝现道,“薛大姑娘,你这样的姑娘,无论容貌,教养,才识还是胆识,大雍这么多的贵女,我认为无人能及,但大雍对姑娘何等不公平,薛大姑娘,若是你能够归顺我大娄,我哥哥说了,条件任你开。” 完颜宝现凑近了道,“我父王认为,绫华公主只配给我哥哥当妾,到了大娄之后,她只是我哥哥的一个妾室,若是薛大姑娘愿意跟着我去大娄,我哥哥正妃的位置,便是姑娘的,这是我哥哥的亲笔信。” 完颜宝现将一封信拿出来,递给薛婉清,上面的火漆还在。 薛婉清打开信后,半年的学习之后,她再读起这些文绉绉的信,已经毫不费劲了,看完之后,薛婉清不能说不震惊,但她也学会了收敛情绪,“这件事,我须好好想想。” 完颜宝现虽然很着急,但也能理解,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一个大娄人进来了,低声道,“公主,酒楼外面来了好些人,说是四皇子府走失了一个侍妾,四皇子极为宠爱,有人看到那侍妾是在这酒楼里出现过,故找过来了。“ 这人说着,朝薛婉清瞥了一眼。 薛婉清的脸上一阵白,一阵红,她一直强撑着的冷静与淡然,这时彻底维持不住了。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劳动光荣!五一快乐! 新的一个月开始了,你们手里的票票投给我,投给我,投给我啊! 第705章 决裂 完颜宝现见此,不得不佩服她那好四嫂的神机妙算,她说,薛婉清自视清高,一定不甘愿为妾,若是四皇子待她以珍重,那就罢了,可如今,四皇子与四皇子妃有了子嗣,若薛婉清不对那孩子下手,那她就有希望带薛婉清回大娄。 甚至,她四嫂还设计了这个局,她与薛婉清在此谈论的时候,故意向四皇子散布消息,让四皇子寻来。 外面人声嘈杂,薛婉清听到了熟悉的脚步声,她腾地起身,对完颜宝现道,“若公主能够助我脱身,我将前往大娄,助令兄一臂之力。” “但是……”薛婉清不容拒绝,斩钉截铁地提出条件,“我不稀罕什么正妃的位置,我这一趟去,只会女扮男装,做太子殿下麾下的谋臣,若能以君臣之礼相待,我才去,否则,就请公主殿下回吧!” 薛婉清摆出了一脸的冷清与孤傲,完颜宝现看着她这张貌若桃李的脸,心头一阵唏嘘,也生出了一丝怜惜,“薛大姑娘,我说过,你提的任何要求,我们都会答应的。” 萧昶炫推开了雅间的门,看到屋里已经空空如也,只漂浮着一丝令他熟悉的气息,桌上,一张白纸,上面蘸墨写道,“与君绝,从此两无期”。 萧昶炫一把抓住了纸,留在他心头的只有愤怒,一声嘶吼,声音遥遥地传来。 楼下,已经上了马车的薛婉清,心头有着报复之后的快感,她的唇角,浮上了一抹讥诮的笑。 她曾经为这个男人付出了那么多,从今往后,她只会为自己而活。 萧昶炫没有能耐要求封城,他的人自然拦不住早有预谋的娄国人的脚步,甚至,他都不知道薛婉清是被谁带走。 皇仪殿里,陆偃放下了奏折,李宝桢快步上前,低声道,“督主,四皇子府里那个姓薛的侍妾已经被娄国人带走了。” “查清楚是为了什么吗?” “东厂派往大娄的探子传来了密信,说是完颜赞诚亲自率领三万大娄军,轻而易举地攻陷了大王子完颜也哥久攻不下的上京城,用的就是当年,四皇子献给完颜赞诚的一种叫做热气球的东西。” “热气球是什么?” 李宝桢掏出了一张纸,上面画着偌大的一个球,中间烧着火焰, /> 陆偃看了一眼,略沉思便明白了,两道剑眉皱得更紧了一点。 李宝桢也格外好奇,“督主,这种东西,咱们从来没有见过,您说,薛大姑娘就天赋异禀到了像神一样的地步,怎么想得出这些来?要不,写信去问问郡主?” 陆偃略有心动,却很快摇摇头,“不必打扰郡主。” “是!”李宝桢凛然道,他恨不得扇自己两耳光,觉得自己真是蠢到家了,郡主何等尊贵,怎么能操这些闲心呢? 陆偃将这热气球的图纸递给李宝桢,“八百里加急,送去给阿恂,看他能不能想办法找到破解之法?” 北契被灭之后,就轮到大雍与大娄的决一死战了,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大雍是绝不可能放任野心勃勃的大娄在一旁虎视眈眈的。 这一点,虽然阿恂与他从未提及过,但他却从阿恂想将京城挪到燕京一事,便能猜到阿恂的心思。 他也觉得,这一决定意义重大,如今是亲王守国门,将来便是君子守国门了。 李宝桢拿到了信,惴惴不安地问道,“督主,完颜宝现公主将薛大姑娘带走,要不要派人拦截?” “不必,区区一个妾,不过是个玩意儿,盯着就是了。” 李宝桢便明白了,也觉得自己大惊小怪了一点,道,“薛大姑娘让完颜宝现公主安排人前往她住的院子里,说是大棚里种的一种叫做土豆的,可以当做主食……” 陆偃的眉头猛地一挑,当机立断,“传皇上的旨意,将西水门才空出来的那座宅子赐给四皇子,让他今日就搬走,命人看好那个大棚,那土豆,不许漏一点往大娄,否则,提头来见本座。” 有了红薯之后,陆偃毫不费力地相信,这世上有诸多可以用来饱腹的食物,土豆或许就是其中之一。 土豆,对陆偃来说,顾名思义,就是土里的豆子,应当能吃。 大半个月后,一路东逃,已经坐上了海船的薛婉清听说,四皇子殿下被赏赐了新宅子,原先的宅子外面有重兵把守,那土豆估计是弄不出来了,她不由得非常惋惜,“那是我发现的一种新食物,一年四季都适宜生长,生长于所有温带地区,产量也极高,真是可惜了。” 对于完颜宝现来说,她并不关心什么土豆不土豆,她还没有到关心国计民生,认识到这对大娄来说有什么意义的程度,笑道,“薛大姑娘,若是将来,大雍种植这种食物,我们再派人来取,不过是囊中取物而已。” 薛婉清也深以为然。 薛婉清的离开,只是让萧昶炫愤怒而已,但很快,搬迁新宅子的旨意,令他高兴不已。 父皇独独赐给了他新宅子,而这宅子,乃是前朝一座王府,后来赐给了宁王,宁王被萧恂斩杀之后,一直空着,虽说不吉利了些,可到底是一座亲王府,这让萧昶炫感觉到了不一样的重视。 他召集了幕僚们在新书房商议,幕僚们人人都兴高采烈,一个个拱手向萧昶炫贺喜,“殿下封王指日以待!” 萧昶炫摆摆手,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道,“为人子,当想着如何为父分忧。父皇如今身体不好,病重之下,依然牵挂本宫,本宫每想起,均心肝欲裂。好在,国有太子,国本尚在,将来本宫若能做到周公吐哺,也就对得起今日父皇这番厚爱了。” “太子”,若非萧昶炫提起,众位幕僚几乎都忘记了还有这么一个人。 廖匡图略沉思,道,“殿下,请恕属下僭越之罪,皇上的身体……很不好了吗?” 萧昶炫露出一副悲痛的样子,抹了一把眼泪,“本宫恨不能以身代父皇之。” 众位幕僚自然要跟着一起伤心,廖匡图道,“殿下,眼下还不是难过的时候,国无长君非社稷之福,殿下宏图远志,心怀天下,悲天悯人,仁善有德,若一心只想学当年周公,殿下便是大雍的罪人了!“ ------题外话------ 第一更! 第706章 相聚 萧昶炫自然听懂了廖匡图的话,他也知道,这些人跟着他,图的是什么,却故意问道,“为何本宫反而成了大雍的罪人了?” 他看向窗外宽阔的庭院,银安殿上歇山顶一角和绿色的琉璃瓦,心头一阵激动,他虽然暂时没有封王,但既然父皇不下旨,其中必定含有深意。 “殿下,若国无长君,社稷必乱,遭殃的必然是百姓,倒霉的也是大雍,殿下明明有担任社稷之能,却不愿挺身而出,将这江山社稷的大宝押在一个稚儿身上,难道不是大雍的罪人吗?” 这番话,说得萧昶炫心头一阵舒畅,却为难地道,“那眼下,本宫该如何是好?” “殿下,太子殿下在废后的肚子里时,便中过毒,若非端宪郡主那妖女逆天行事,如今哪里还有什么太子殿下?”后面的话,廖匡图有些说不下去了,可是,他一抬头看到萧昶炫鼓励的目光,便又道,“殿下,太子殿下本来就不该来到这世上,臣请殿下为大雍百姓着想!” 说着,廖匡图跪了下去,别的幕僚们也纷纷效仿,“请殿下看在大雍百姓的份上,看在祖宗江山的份上,早做决断!” 萧昶炫闭了闭眼,脸上显露出悲痛的神色,“小八,他,乃是本宫的兄弟啊!” 廖匡图已经说到这里了,当然不能半途而废,他愤然道,“殿下,若殿下心中只有兄弟情义,没有江山社稷,请恕在下不能再追随殿下!” 萧昶炫大吃一惊,“先生何出此言?” 廖匡图道,“殿下,从古至今,哪一个成大事的君王拘小节?别说兄弟情深,哪怕是父子……殿下,您若是不想辜负大雍的臣民,便只能辜负这皇家亲情!” 好话可不能让萧昶炫一个人说尽了,徐仲雅忙道,“殿下,殿下听说过当年的昭阳之变吗?” 萧昶炫听得到自己的心跳声,他震惊不已,双手紧紧地扶着椅子把手,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这些幕僚,“你们,你们是想,让本宫,效仿父皇吗?” “殿下,当今皇上英姿盖世,武定四方,寿康之治,式昭文德,而这万世之功,若无当年的昭阳之变,又从何来?”徐仲雅道,“殿下,那孩子孱弱不堪,太医们均说,若是幸运,能够活到成年,或许,小小的一个风寒咳嗽也能要了他的命,若将来,殿下眼睁睁地看着太子殿下登基,将来史书上将如何评价殿下?” “这件事,本宫好好想想!” 廖匡图和徐仲雅对视一眼,均知道,不能再逼了,二人闭了嘴,和其他的幕僚们一起行礼后,退了出去。 待书房里只剩下萧昶炫一人了,他打了个响指,便有一人从黑暗处走了出来,在萧昶炫面前单膝下跪,拱手行礼,“殿下!” “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你怎么说?”萧昶炫问这人。 此人乃是萧昶炫的暗卫首领,名叫弓耿。 他不假思索,“属下以为,区区一个小儿,死了活了,均不足为道。眼下他挡了殿下的道,属下请命为殿下除之。” 说这话的时候,弓耿已经有了杀意,萧昶炫深吸一口气,“本宫不想背负屠杀幼弟的骂名啊!” “殿下,今日这书房中所谋,均是那些幕僚们在劝殿下,殿下从未答应过。若来日,八皇子死了,与殿下又有何干?” 良久,萧昶炫缓缓点头。 萧昶炫等人的密谋,不日,便被人送到了陆偃的耳中,米团道,“不光是四皇子府上在商量着如何要了太子殿下的命,连三皇子殿下也在安排人下手。” 他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道幽光,嘲讽着,轻笑一声,“这是萧家兄弟之间的事,与本座何干?莫非本座还要为他护着儿子?” 陆偃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寿康帝了。 等米团正要离开,陆偃不知道生了什么气,他右手狠狠地折断了一支笔,不过这一次,他没有弄伤自己的手。 米团吃了一惊,忙停下了脚步,回过头来,忍不住朝陆偃看了一眼,见他闭着眼睛,狭长的眼尾几乎要飞到鬓角去。 良久,米团才听到陆偃道,“把他送走吧,随便送到哪里去,给一家没有孩子的人家养着,从此以后,他就不再是太子了。” 米团震惊不已,心知,令督主改弦更张的缘故,不是因为督主对那孩子动了恻隐之心,而是那孩子是郡主保下来的孩子,督主不想让郡主伤心。 “是!” “不要留下任何破绽,不要叫任何人知道那孩子的身世,保他衣食无忧,知道生死即可。”陆偃艰难地道。 “是!” 谢知微接到信,郑靖霜已经快到了,是在三春里头了,谢知微前往真定府的行装都准备好了,只等着郑靖霜来了,将她安顿好,她就要启程了。 看到郑靖霜和谢知莹联袂而来,谢知微愣了一下。 谢知莹看到大姐姐高兴坏了,忙上前来行礼,“大姐姐,我终于看到你了!” 姐妹几年不见,怎么会不想念。 因崔亭湛来这边开办了医馆,这一两年来,跟着谢知微将《青囊书》学得炉火纯青,他自己也带了不少徒弟,往军中输送了很多。 谢知微便给谢眺写信,让谢知莹也过来,一来,小两口婚前多培养感情,二来,将来谢知莹自然是嫁鸡随鸡,她可以提前适应这边的气候环境。 谢知莹是过完年后启程的,却与郑靖霜一块儿到了,这是怎么回事? 谢知微与郑靖霜彼此见礼后,谢知微笑道,“黎阳姐姐不是年前就动身了,还骑着马儿,怎么和我这小妹妹一块儿到的?” 看到谢知微促狭的神色,郑靖霜便知道,谢知微八成是猜到了真相,不由得没好气地道,“你就笑话我吧!“ 谢知莹便在一旁笑道,“大姐姐,我是在出城后五十里地的地方遇到了黎阳郡主。” 谢知微一听这话,再也忍不住笑起来,“黎阳姐姐,你不会是走了一两个月,一直在城外打转转吧?” 郑靖霜臊得脸都红了,“你把我说得有多笨?我只不过是迷路了,不知道怎么走,就又回去,准备重新开始。” ------题外话------ 第二更! 第707章 重情 谢知微听到,笑得更厉害了,花枝乱颤。 郑靖霜羞臊不已,举起马鞭,正要敲谢知微的头,便听到一声厉喝,“你敢!” 郑靖霜吓得两腿一软,抬起头来,看到萧恂勒马在前,不由得没好气地道,“表哥,你干什么?我们女孩子之间闹着玩,你掺和什么?” 郑靖霜以前还挺怵萧恂的,但自从猜到他的身份,特别是他娶了自己的好姐妹后,郑靖霜便不怕他了。 萧恂翻身下马,走过来,一把夺掉了郑靖霜手中的马鞭,剑眉倒竖,“玩闹是玩闹,谁让你用马鞭打她?我又不是瞎子,我看不到吗?” 郑靖霜气晕了,松了手,也不要马鞭了,“我会真的打她吗?我认识她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哼,现在护起来了,倒显得我成了个小人了。” 谢知微看看萧恂,看看郑靖霜,不由得好笑,上前来,搂了搂郑靖霜的肩,“好了,你没来的时候,你表哥也好着急,派了几拨人出去找你,天天儿让人在城门口留意你,他就是瞧着凶!” 郑靖霜很受哄,听到这话,眉开眼笑,感激地朝萧恂看了一眼,开开心心地上了谢知微的车,跟着她进了城。 萧恂骑着马跟在身边,很是疑惑,自己难道不是因为湄湄太担心了,才不得不安排人出去找,又因为她太着急了,他才不得不安排人在城门口迎接的吗?怎么变成了他在关心郑靖霜了? 自小,因为襄王府与衮国长公主府甚少来往,他和郑靖霜本来就不熟,他有必要关心一个不熟悉的人吗? 不过,既然湄湄这么说了,他自然不会去拆湄湄的台了。 车里,郑靖霜索性也不遮遮掩掩了,跟谢知微说道,“我好几次看到京城的城门了,可是,我怕回去会被母亲笑话,也怕母亲不让我来,微妹妹,这里真的和京城好不一样啊,不,应该说,从京城走过来一路上都好不一样。“ 郑靖霜激动地掀开了帘子,朝外看,见街上人来人往,比起京城来,热闹程度毫不逊色,但气氛又比京城里的要松快一些,不像京城中那么压抑。 “我真的来对了,湄湄,这里真好!” 回到萧宅,谢知微安排郑靖霜住在了临福院旁边的一座小院子,一共三进,同样是五间正房,临着小花园,一条廊檐与临福院相连。 因郑靖霜一路就带了怀绿,还是怀绿死皮赖脸跟着来的,谢知微又安排了十来个丫鬟进她的院子。 而谢知莹则住进了隔壁谢宅,与谢知慧做了个伴。 晚上,袁氏在谢家摆了三桌,请了容氏和萧恂夫妇过去,一起为郑靖霜和谢知莹接风。 次日,是谢知微安排了宴席为二人接风。 眨眼,三日过去,崔亭湛上山采药回来后,来谢宅给袁氏请安,见了谢知莹。 他每日里都很忙,谢知莹想了想,便约了二姐姐一起过来找谢知微,道,“大姐姐,我想每日去药店帮崔三表哥的忙,横竖,我在家里待着也无事。” 从前,她们上闺学,每日里琴棋书画,女红厨艺,原先学着还觉得挺有意思,但如今,正如郑靖霜所说,一路走来,眼界和原先也不太一样了。 “四妹妹,你对医学感兴趣吗?”谢知微认真地问道,“还是说,你仅仅只是为了帮三表哥的忙?” 这有什么关系吗? 谢知莹和谢知慧不解,茫然地望着谢知微。 谢知微想到两位妹妹已经订了亲,她母亲已经在帮两位妹妹备嫁妆了,将来到婆家,与夫君要相守一生,这夫妻之道,以她用全族性命换来的代价,还是可以传授一下的。 “你若是是行医问药很有兴趣,我自然是支持你,可你若是为了对三表哥好,那我就要你想清楚,他对你的好,是否值得你牺牲自己的时间,放弃大家闺秀的矜持去为了他好?” 谢知莹不由得沉思,谢知慧却问道,“大姐姐,都说夫妻一体,为什么还要分彼此呢?还有,大姐姐嫁给了宸王殿下,能够为了宸王殿下不远万里,抛弃京城的富贵来此,又是为什么?” 这个问题极好! 谢知微用鼓励的眼神看向谢知莹,“四妹妹,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大姐姐,我心里有这个想法,不过,没有二姐姐会说。还有,我对医术是很感兴趣,我也愿意学。” “若是如此,我不拦着你,我这里还有一些书,你可以拿去看。”谢知微便抛开了这个问题,对两位妹妹道,“不管是现在,还是将来你们出阁,在夫家生活,我都希望你们能够先善待自己,任何时候都不要以委屈自己为代价对夫君好,那样不是在为对方好。” 见两个妹妹越来越疑惑,谢知微道,“我们小时候玩过跷跷板,我们都想成为被跷高的一方,婚姻也是一样,若你一直都是抬举对方的那一个,一次两次,一日两日尚可,可若是年深月久呢?” 两人这才恍然,谢知莹道,“大姐姐,我明白了,他对我多好,我就对他多好。” “是这话没错,我让你们先善待自己,唯有先待自己好,自己好了,才能珍惜身边人,与家里人和睦相处。” 谢知微又道,“所以,我才说,四妹妹若是自己的确对医术很感兴趣的话,才同意你去给崔三表哥帮忙。“ 从谢知微的屋里出来,谢知慧和谢知莹均在沉思,对她们来说,这完全是各全新的领域,但大姐姐的提醒,让她们知道,她们必须去思考这个问题。 玄桃送了两位姑娘出门,回到屋里,忍不住问谢知微,“郡主,您这样跟两位姑娘说这些,合适吗?若是她们对未来的姑爷有了戒心,将来过不好,可怎么好?” 谢知微想了想,道,“让她们先想这些问题,总比将来一头扎进去,被人辜负了,想不开的好。” 她抬起眼皮子朝玄桃看了一眼,“你看前朝那些公主们,有哪一个活过了四十岁,谁不是抑郁而终,为的是什么?当年外祖母就说过,那些公主们可不是高高在上,而是个个都被驸马们辜负,女子总是比男子更重情一些。“ ------题外话------ 第三更! 第708章 真心 什么样的情况才会觉得被辜负? 哪一个驸马不是沾了公主的光,得到了皇家的恩惠,可是回过头来得不到等值的回馈,自然会想不开,日复一日,摆脱不了这被辜负的枷锁,才会抑郁而终。 她又想到了自己的前世,若说,她从来不曾付出,萧昶炫也不是因为她而被封太子,后来又因她而登上帝位,她或许只会恨,而不会怨,不会无法原谅自己,陷入自责的泥淖中,不能自拔。 她也想到了自己的今生,若萧恂为了帝位,需要她做什么,她为了前世的恩情,今生的情意,她也愿意为了萧恂,如同曾经为萧昶炫一样,可是,她知道,她永远都不会这样去做了。 不是她不愿,而是萧恂不需要。 她知道,萧恂永远都不会让她去做哪些,而她为了萧恂,离开京城,迢迢万里路,来到这里,也不单单是为了萧恂,是为了她自己。 她想和萧恂在一起,她不愿离萧恂那么远,如同萧恂想时时把她带在身边一样。 如果一个人,真的对你用心,他绝不会要你为他付出太多,他一定希望待你好,比你待他要好。 只可惜,前世,她并不懂这些,她把夫妻之道和与人相处之道,混为一谈。 她以为,真心能换真心。 实则不然。 若人世间的感情,能够真的做得到等价交换,那就太容易了。 “黎阳郡主来了,一时半刻,可能会在京兆府待下去,你安排一下,让外面的花棚送一些名贵的牡丹进来,三日后,我要在家里办个花会,让京兆府的太太姑娘们和黎阳郡主认识认识。”谢知微吩咐玄桃。 她想了想,“我也要离开了,趁着这个机会,也答谢一下大家。” 玄桃道,“郡主可想好请什么人?” “潞国公夫人,韩太太和章太太肯定要请的,别的人,你看着办。这一次,殿下在家里,想必,韩大人和章大人也要来,你让人给郑公子带个信,到了那一日,让他也过来,正好和云二公子见个面。” 谢知微要买一些名贵的牡丹开花会的消息一传出来,很快,王家的大姑娘就送来了帖子。 谢知微笑了笑,道,“那就让她过来一趟吧!” 这不是谢知微第一次见王丽君,今年年初的时候,韩大太太在家里请春酒,谢知微便远远地看过王丽君一眼,知道潞国公夫人原本打算与王家结亲,看中的就是王家的这个嫡长女。 那会儿,谢知微正在听章大太太说话,她看到王丽君频频朝这边看过来,因没有人引荐,而没法与她搭上话而显得有些着急。 百灵领着王丽君进来了,她当即就要给谢知微行大礼,谢知微忙拦住了,“你我都还年轻,不必讲究这些,坐吧!” 丫鬟给她奉茶的时候,她欠了欠身,道了谢,与谢知微寒暄几句,王丽君殷勤地道,“听说郡主想要买些名贵的牡丹开花会,恰好我一向钟爱牡丹,家里养了好几盆,虽说比不上郡主从前见过的,但在这京兆府里也是上品,我想让郡主帮忙品鉴一番,也不知有没有这样的机会。”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送上门来的好,谢知微自然不会立马一板子拍回去,笑道,“没想到王姑娘还喜欢养牡丹,这可是门技术活。” 既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谁说不是呢,我也是养死了好多,这才有了点经验。想当初,看到一盆盆花在我手里死去,我难受极了,还是我母亲说,这人啊,天赋和勤奋总要占一样,有些人天生就有天赋,我偏偏不是那有天赋的,就只好多养,多想,总算是有了些小成就,今年还培育了一个新品种。“ 谢知微听这姑娘说话有礼有节,听着就让人很舒服,也愿意抬举她,道,“是什么新品种?” 王丽君便毫不掩饰高兴,忙道,“正好我带来了,郡主可先品鉴一番?” 谢知微点点头,王丽君便忙让贴身丫鬟去外面去,百灵不用谢知微吩咐,领着那丫鬟去了。 不一会儿,那丫鬟就来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婆子抬着一盆开得大朵大朵,花瓣先呈白色,花瓣边缘呈豆绿色的花儿,花朵碗口般大小,十来多开得极为丰满,将花枝都压弯了,光彩照人,富丽堂皇。 谢知微一看就惊喜极了,不由得站起身来,走到了花盆边上,忍不住伸手轻轻地抚了一下正中间,开得最为艳丽的一朵,赞道,“这可真是好看,这是怎么培育出来的?” 王丽君也忍不住有些骄傲,道,“是我花了五年时间,用寻常的白牡丹和豆绿培育出来的,去年也有一树,只开了一两朵,今年的这一株格外争气。” 她说到这里,福了福身,“郡主,这一盆我就送给您吧?” 到底是姑娘家,说完,脸都红了。 谢知微不由得笑了一下,“我喜欢是喜欢,可不是所有喜欢的,我都要。况且,我后日开完花会,我要前往真定府了,一路上跋山涉水,我带过去,死在了半路,岂不是可惜了?” 见王丽君脸上掩饰不住失望之色,谢知微到底不忍,便道,“这样吧,玄桃,你发帖子的时候,跟各家说一说,家里有好看的花,不拘是牡丹还是什么,我们开花会的时候,就来个斗花吧,谁夺了魁首,我有赏!” 说完,谢知微对王丽君道,“你这花,看是放在我这里,还是你带回去,我给你下个帖子,到了那一日,你就带着你这花来,和她们斗一斗。“ 王丽君大喜过望,她并没有想要参加萧府的花会,毕竟,她的身份是无论如何都不够的。 哪怕王家富可敌国,家里不出读书人,没有出仕的士子,王家就是个商户。 自古士农工商,论社会地位,商户最低贱。 但现在,郡主居然邀请她了,这对王丽君来说,不啻为意外之喜,她忙起身,给谢知微行了个大礼,激动之下,眼泪都快出来了。 这花儿,王丽君自然不会带回去,事无巨细地将要注意的事交代给萧府的花匠后,百灵将她送了出来。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双倍月票节,求一下票票,不白求,五号和六号爆更,求支持! 第709章 邀帖 回去的路上,等马车缓缓地驶出了小胡木巷后,王丽君身边的丫鬟椿儿欢喜不已,“姑娘,这满京兆府里头,还没有哪个姑娘有姑娘这般好运气,得了郡主的邀帖,姑娘,这可真是太好了!” 椿儿双手合十,“若是姑娘能够在这次斗花会上得头筹,得了郡主的赏赐,就更好了。” 王丽君也激动得不能自已,她紧紧捏着这份大红烫金邀帖,是用京城里盛行的香云笺做成,上面印着独有的魏紫牡丹,富贵而艳丽,正如她今日见到的端宪郡主一般,有着与生俱来的尊荣,令人景仰。 回到王家,王丽君在二门下了马车,她才绕过影壁,便看到庶妹王丽兰带着三四个丫鬟走了过来。 王丽兰将王丽君的去路拦住了,她扬着下巴,高高在上的样子,“我的好姐姐,你这是从哪儿来啊?我姨娘还以为姐姐走丢了,准备报到京兆府去。” 王丽君还没有说话,椿儿便忍不住道,“大姑娘今日去了……” 王丽君拦住了她,“椿儿,不许胡说。我今日去了街上,二妹妹,有什么事吗?“ 王丽君的母亲张氏虽为王一鸣的嫡妻,但因生王丽君的时候是难产,伤了宫房,后来再无孕。 王一鸣走商的时候,得了一个扬州瘦马,便是方氏,有了身孕后,被王一鸣带回了王家,生了王丽兰后,很快又诞下了王一鸣唯一的儿子。 商户不像官宦人家,怕担什么宠妾灭妻的坏名声,王一鸣疼爱儿子,再加上方氏的哥哥在方氏的支持下,中了举,又补了长兴县的县令,一来二去,方氏在王家的地位水涨船高。 方氏温柔小意,因出身的缘故,自是比张氏会打扮,她连走路的风姿,都得到了王家丫鬟们的效仿,论起笼络王一鸣的本事,比张氏高了一百倍。 “你跟我来!”王丽兰没将这位嫡姐放在眼里,而是狠狠地瞪了王丽君一眼,转身走在前面。 椿儿实在是看不惯,正要上前说话,被王丽君拦住了。王丽君拿眼神警告,椿儿只好低下头,败下阵来,如同霜打了的茄子。 张氏以养病为由搬出了正院之后,方氏以便宜服侍老爷为由很快搬了进来,看到昔日母亲的院子,被人侵占,王丽君的眼里闪过一抹黯然的神色。 方氏坐在罗汉床上,看到王丽君进来,忙起身相迎,拉着王丽君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下,反而将自己养的女儿冷落在一边。 这一幕,正好被从次间出来的王一鸣看在眼里,心里忍不住赞了方氏一声贤惠,敲打王丽君道,“丽君,你姨娘对你的好,你可要记在心里。” 方氏嫣然一笑,对王一鸣弯了一双月牙儿一样的眼睛,道,“瞧老爷说的,谁让姐姐待兰儿比待君儿亲呢,我所作所为都是在效仿姐姐,姐姐才真贤惠。” 王一鸣喜欢听妻妾和睦的话,端着一把紫砂壶,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听方氏对女儿道,“后日,你们大舅母要来,带着你们表兄过来,我想,他们好不容易来一趟,想带了你们一块儿去城外迎一迎。” 一个妾哪里有什么娘家,竟然还敢在她一个嫡出面前说什么大舅母表兄,王丽君低着头,眼中闪过一抹怒色,她抬起头的时候,脸上却是堆满了笑,没有打理方氏,而是不动声色地抽出了自己的手,坐到了椅子上,“父亲,后日我恐怕没法出城。” 王一鸣一听这话,很是生气,正要发怒,方氏忙拦住了他,笑道,“老爷,大姑娘是读过书的人,受过太太的教诲,比不得我们这样儿上不得台面的,照理,我的娘家是算不得家里正儿八经的娘家,也难怪大姑娘不肯跟着我去,低了身份。” 方氏说完,对着王丽君和蔼地道,“大姑娘,我听说宸王妃要在府上办个花会,你可知道为什么?” 王丽君吓了一跳,以为自己偷偷去萧府的事被方氏知道了,她紧张地朝椿儿看了一眼,见椿儿也同样震惊,她便冷静下来,“我不知。” 方氏满意地道,“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原来黎阳郡主来了,听说是为了和潞国公府二公子的婚事来的。” 王丽君顿时一阵恼怒,她忍不住讥讽道,“姨娘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跟我有什么关系?” “没有关系就好,我是为了大姑娘好,怕大姑娘还心存什么指望。”方氏笑道,“想必太太一定告诫过大姑娘,姑娘家还是不要好高骛远,心存奢念,一定要本分才好。” 王丽君腾地站起身,正要转身就走,便听到身后传来“啪”地一声巨响,她咬着唇瓣,透过泪眼,看到父亲扬起巴掌拍在了桌上,看到王丽兰幸灾乐祸地朝她笑着,她只觉得怒从心头起,扭过头看向她的父亲。 “坐下!”王一鸣怒道,“后日,方大太太要来,你跟着你姨娘去城外迎接方大太太和方少爷,这是我的命令。” 王丽君知道,方氏不知道用了什么花言巧语,让父亲答应要把她嫁给方家少爷,从前,也不知道从哪儿传来的话,说是潞国公夫人看中了她,想要求娶她,方氏便息了这个念头,如今,潞国公府的那话怕是个谣言,方氏索性写了信让她娘家嫂子过来议亲。 “父亲,女儿实在是做不到。”王丽君拿出一张大红烫金邀帖给王一鸣,“郡主给女儿下了邀帖,请女儿后日参加府上的花会,女儿不敢不去。” 方氏顿时吃惊不已,谢知微有多强势,瞧不起人,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她素来巴结周又颉的姨娘,曾经的陕西布政使是如何变成雎州知州,她太清楚了。 她还记得,周家离开那天,那姨娘哭得跟泪人儿,拉着她的手,说谢知微的跋扈,说了半天。 高高在上的亲王妃,有食邑的郡主,财富几十辈子都花不完,这样的人,居然会给一个商户之女下帖子? 但眼前这帖子是真,王一鸣看到之后,震惊得无以复加,他盯着帖子看了良久,脸上绽放出花儿一般的笑容,“这,这,这是郡主给你的?”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710章 附凤 王丽君道,“回父亲的话,是郡主亲自下的帖子。” “你胡说,郡主是什么样儿的人,怎么可能会亲自给你下帖子?”王丽兰再也无法装淑女好人了,她心头的嫉妒如泉涌,几乎将她的理智吞噬了,“哦,我想起来了,你培育的那盆绿锦上哪儿去了?你是不是用那盆绿锦换了这张帖子?” 说着,王丽兰冲上来一把便抓住了帖子,王丽君吓了一跳,生怕帖子被撕烂,便松了手,忙道,“二妹妹,你快把帖子还给我!” 王丽兰手中拿着帖子,自得地一笑,“大姐,你还不承认,你就是用那盆绿锦换了这张邀帖,是不是?” “即便是,又如何?那也是我凭自己的能耐得到的,二妹妹若想,也可以拿东西去换。” 这话,正好戳中了王丽兰的心窝,同是王家的姑娘,王丽君兰心蕙质,不但培育一手好牡丹,而且还弹得一手好瑶琴,而她,纵然有一些巧处,可是在王丽君面前,就什么都不是了。 王丽君的脸色一便,只来得及“啊”地尖叫了一声,便看到王丽兰将那大红烫金邀帖一把撕成了两半。 见王丽君痛彻心扉的样子,王丽兰心头档期了一丝爽意,她勾唇一笑,再次在王丽君震惊的目光下,将邀帖一点一点地撕碎。 王丽君眼中的泪水一点一点地落下来,她恨透了方氏这对母女,而她最恨的还是王一鸣,她的父亲。 “我看你拿什么在我面前炫耀,拿什么去赴郡主的花会。你以为我们这样的人家,人家为什么要给你邀帖?不过就是想占我们家的家产,哼,姐姐,父亲一向教导我们,为人要守本分,我看姐姐你就是不守本分,王家把你金尊玉贵地养大,你一天到晚就想葬送王家的家业。” 若说在王一鸣的眼里,什么最重要,不是儿女们的命,不是他自己的命,而是他辛辛苦苦挣下来的这些家业。 他一面想攀附权贵,一面又怕权贵贪图他的家业,看到小女儿把宸王妃的邀帖撕了,王一鸣本来还觉得不妥,可是,听到小女儿这么一说,就觉得太有道理了。 “丽君,你妹妹说得很对,我们这样的人家还是和端宪郡主那样的权贵少来往比较好。父亲挣了这么大一份家业,只想让你们三个将来生活得衣食无忧便可,没想你们攀龙附凤。” 方氏松了一口气,扶着王一鸣起身,“老爷这才是一片慈父之心,大姑娘即便现在不懂,将来也会有懂的一天,总能体会老爷这当父亲的为儿女们的好。” “唉……” 王一鸣的叹息声在次间消失,王丽君的眼泪滚滚而下,她看向王丽兰,眼中充满了仇恨。 王丽兰凑近来,低声对王丽君道,“我知道你不想嫁给我表哥,可是,姐姐,这可由不得你做主,我忘了告诉你了,我表哥其实是个傻子,听说读书的时候,就一句简单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背一百遍都背不会。” 王丽君大吃一惊,不敢置信地看着王丽兰,却见王丽兰的眼中,充满了幸灾乐祸,她便知道,只怕王丽兰不是在故意吓唬她。 若是好,方氏为何不把自己生的女儿嫁给自己的侄儿? 回到自己的兰馨苑,王丽君坐在窗前,她的心已经平静下来了,从小,她就知道,哭没有用,告诉母亲也没有用,一切都要靠自己。 从前,她还能奋力拼搏,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摆脱王家,走一条自己选择的路,但今日,她的心里充满了绝望,她以为自己握住了一根救命稻草,最终这稻草被对方无情地掐断了。 “你明日出门一趟,去跟萧府的丫鬟们说一声,让她们禀报郡主,就说,就说我病了,后日的花会去不了,请郡主原谅。” 王丽君说着,泪水再次滚滚而下,丫鬟椿儿看到后,心疼不已,“姑娘,就没有别的法子了吗?奴婢听说郡主秉性纯良,为人仗义,当初潞国公府差点不要一个画师的画,是郡主及时伸手帮扶了一把,如今那画师成了整个京兆府最有名望的画师,一幅画能卖到五千两银子。” 椿儿越说越激动,“姑娘,要不,奴婢帮姑娘去求求郡主吧!” 王丽君摇摇头,她看了一眼院子里多出来的婆子们,“不必了,你别做傻事,免得落到了他们的手里,我也搭救不了你。你想办法去见一下郡主身边的姐姐们,帮我跟她们说一声,不必让郡主为难。” 次日一早,椿儿以帮王丽君买针头线脑和桂花油为名,出了王家。 方氏母女没把这当回事,也不知道王丽君费了多大的老劲才巴结上了郡主,得了一张邀帖,椿儿一个丫鬟,能在郡主面前说话? 但,王丽君得了郡主一张邀帖,还是令王丽兰嫉妒不已,她不高兴地对母亲道,“娘,要是王丽君能带我去,我也不会撕了她的邀帖。” 这话,王丽兰不说,方氏也知道,她想了想道,“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女儿听说,明日的花会,郡主不光邀请了潞国公府的人,布政使家的人,京兆府尹家的人还有长阳侯世子,就是黎阳郡主的哥哥,永新伯世子,涿州总兵楚易宁,好多青年才俊呢。” 这其中任何一个拉出来,配自己的女儿都是绰绰有名。 方氏也极为可惜,她安慰女儿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听说郡主还有个弟弟,小小年纪便中了秀才,最近几年,在博陵游学,想来日后也是状元的命,只可惜咱们这样的人家,和人家实在是配不上。” 王丽兰撅起嘴,“娘,您总是说咱们这样的人家,咱们这样的人家又怎么了?我是我,王家是王家,我就觉得,就凭我,凭什么就配不上他们那些人?” 王丽兰扭着身子,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背对着她母亲,“我不管,我就是要去参加郡主的花会。” 方氏为难极了,她不得已想到了陕西提学杨一清,便让婆子们去打听,杨一清的夫人汪氏有没有接到邀帖?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711章 义女 很快,婆子回来说,汪氏得了邀帖,在凤仙楼打了首饰,约好了今日午时去取。 方氏便吩咐备车,出门,到了凤仙楼,问了掌柜,得知汪氏还没有付银子,方氏不由得大喜过望,吩咐掌柜的,“那银子,跟汪夫人说一声,就说我付了,若是她有什么说法,就通知我去见她。” 凤仙楼乃是王家的产业,掌柜的自是不能不听这个受宠的如夫人的话。果然,等汪氏来拿首饰,一共一百多两银子,要付银子的时候,掌柜的便笑道,“真是不凑巧,正好今日我家太太来了,听说是夫人您打的首饰,就掏了腰包,帮您付了。” 杨一清是广东高州府人,他幼年丧父,小有神童之称,十四岁入学,靠母亲缝缝补补,典卖祖产读书,寿康三年进士。 杨一清于三年前选为陕西督学,上任初便在京兆府督建岍山书院,在陕西士子中极有威名。 为官多年,杨一清依然家徒四壁,少有余财。而这一次,郡主要离开京兆府了,给各家都下了帖子,自然少不了杨家的。 汪氏原本没打算订什么首饰,做新衣,只她之前听几个太太聊天说起来,说郡主在京兆府三年里头,每一次出门,穿的衣服和戴的首饰都不一样。 韩大太太便说,世家大族和京城里的权贵们是这样的规矩,据说同一件首饰,五年之内都不要在同样的人面前戴第二次。 汪氏想到自己十多年,穿同一身衣服,戴同样的首饰赴宴,顿时,尴尬和窘迫就跟泉涌一般,令她无地自容。 她好容易下定决心来京兆府最大的银楼凤仙楼订了一套首饰,其中有些她不喜欢的地方稍微修补了一下,花了一百多两银子,令她格外欢喜。 但从银楼回去的路上,她就后悔了,这一百多两银子,她要攒足足一年才能攒下来。 现在居然有人要帮她掏银子,汪氏的内心在斗争,理智告诉她,她不应该接受,但消费与实力不成正比的窘迫又让她无法不动心。 “这怎么好?”汪氏推辞道,但言语间又不是那么坚决,掌柜的何等人精,笑道,“这些,小的就干预不了,我家太太还没有离开,您两位自己商议一番。” 汪氏便道,“那就带我去见一见你家太太。” 汪氏都忘了,方氏只是一个妾,而她乃是从四品恭人,为了一百多两银子,竟然要亲自去见一个妾。 掌柜的忙道,“这不妥,夫人,您先在这里等一会儿,小的这就让我家太太来见您!” 很快,方氏便来了,先恭敬地向汪氏行礼,待汪氏赐座后,她也恭谨地在凳子上坐了半个屁股,两人寒暄几句,汪氏便执意要让身边的婆子将银票拿出来给方氏。 那银票也不知道揣了多久了,皱皱巴巴,方氏的眼里一丝鄙夷,快得一闪而过,忙推辞道,“太太,杨大人为陕西老百姓做了多少好事,这些年,岍山书院培养了多少学子,造益一方,名闻天下,多少人想报答杨大人无门,妾身是上天恩赐了这样的机会,将这份报答应在了太太身上,还请太太不要拒绝。” 汪氏是杨一清的糟糠之妻,当年跟着杨一清吃过苦,与婆婆一块儿供养丈夫出来的女子,听到这样的话,岂有不激动的,讷讷不知所措,“实在很抱歉,我家老爷一再叮嘱我不许拿人钱财。” 方氏笑道,“这算什么钱财?只是首饰而已,不能吃,不能喝,用来装门面而已,若太太执意不肯,不若这样,这首饰,我们就借给太太戴一天,待明日的花会过了,太太再还回来。” 汪氏大喜,这可真是个好主意,忙道,“这样好吗?” “有何不可?”方氏眼珠子一转,“太太若是过意不去,那就请太太帮妾身一个忙。太太膝下无女,而妾身膝下有一女,明日若能陪伴在太太的身边,跟着去见一见世面,这借首饰的事,太太正好也不必挂在心上了。” 汪氏一听这话,心想着,郡主宴请,多一人少一人也不过是添一两只碗筷的事,谁还能真的在那里吃多少?便一口答应下来了,两人约好,到了明日辰时过后,让王家的人把王丽兰送过来。 方氏正好带着王丽兰来,她让人将王丽兰带过来,给汪氏磕头,笑道,“若是汪太太明日不好说,就说,妾身这女儿是汪太太的干女儿好了。” 汪氏并不知道,这义女意味着什么,心想,这是人家在巴结自己呢,伸手不打笑脸人,她笑笑也应了。 椿儿在街上看到方氏的车后,吓得慌慌张张,与从一家药铺出来的百灵撞了个正着,她忙低头道歉,百灵歪着头看了一眼她的侧脸,“你不是王家姑娘的丫鬟椿儿吗?” 要不,怎么说百灵就是个包打听呢,她还有个本事,那就是对什么人都能过目不忘。 谢知微曾开玩笑,说百灵这本事若是用在读书上,妥妥一个状元郎。 椿儿一见百灵,大喜过望,她拉着百灵进了一个夹巷,偷偷摸摸朝外面看一眼,确定方氏的车夫看不见自己了,才对百灵道,“姐姐,我正不知道该如何找郡主身边的姐姐呢,没想到与姐姐倒是撞上了,这是佛祖都在帮我!” 百灵不明所以,问道,“出了什么事吗?你家姑娘明日不能参加我家郡主的花会了吗?” 椿儿点头,“我家姑娘昨日回去后,就染了风寒,今日病情越发重了,明日是无论如何都参加不了。” 百灵见椿儿眼中没有半分担忧之色,便笑道,“你在哄我呢,是不是?” 椿儿吃了一惊,百灵便知自己猜对了,她学着谢知微沉思时的模样,眯着眼睛,抿着唇,盯了椿儿一会儿,道,“你若是不说实话,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 椿儿吓得两腿一软,恨不得跪下了,“我家姑娘着实不敢欺骗郡主,只是,我家姑娘辜负了郡主的厚爱,心中惭愧才不得不这么说。”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712章 儿媳 百灵越发好奇了,“你说说,都怎么回事?我实话告诉你,你若是不说,我也有本事打听出来的,到时候,就别说我不给你机会了。” 椿儿只好一边哭,一边将这事儿说了,百灵听得义愤填膺,冷哼一声,“你回去跟你家姑娘说,该如何准备赴花会,就如何准备,这天底下敢撕了我家郡主邀帖的人,还没出世呢!” 椿儿吓死了,忙解释,“实在是二姑娘的手太快了,我家姑娘拦都来不及了。” “我知道,你且回去吧,我家郡主自会理论。” 凝晖堂里,玄桃拿了花样子在和谢知微讨论如何配色,雨晴坐在一边打络子,百灵一阵风一样地进来,惹得一屋子的丫鬟都抬起头来。 “你又到哪儿疯去了?”玄桃没好气地道,“这才几月天,你就跑得满头大汗。” 百灵道,“我听说城东的药铺里来了一批新药材,我就过去看看,有没有郡主要的那味药,我哪里闲逛了?” 百灵说着,就看向谢知微,玄桃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谢知微有些无奈,笑道,“好了,你们这一天吵一发的,我头都疼了,你说说,又怎么了?” 百灵这才欢喜地过来,在谢知微跟前蹲下,“郡主,奴婢今日在药铺门口遇到了王家姑娘的丫鬟,郡主猜猜,昨日王家姑娘回去后发生了什么事?” 玄桃趁此机会道,“你要说就说,郡主哪有功夫和你猜谜?” 百灵便将事情发生的经过说了,义愤填膺道,“郡主,这王家的二姑娘可真是,连郡主的邀帖都敢撕,这要传出去,别人会怎么想?” 屋子里的丫鬟们虽然没有说话,但一个个都气得不得了,纷纷看向谢知微。 谢知微冷笑一声,问百灵,“你是如何说的?” 百灵道,“奴婢就说,让她家姑娘该如何准备就如何准备赴花会的事,若是她来了,王家姨娘和二姑娘不就被打脸了吗?” 玄桃用手指头戳了一下百灵的额头,笑道,“你也就这点脑子?真是的,那郡主的邀帖就被白撕了?” 百灵道,“那奴婢哪里做得不好吗?” “也不是说不好,就欠缺了些,不过,你在没有我的首肯下,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很好了。我的帖子可不是人人都能撕的。”说着,谢知微脸上已经凝上了一层寒霜。 百灵摩拳擦掌,“郡主,要怎么做?奴婢去做!” 谢知微道,“我原本没打算多抬举王家姑娘,不过,这姑娘是个极聪明人。我若是亲自下场与一个妾理论,着实是太丢脸,总不能,蚊子咬了我一口,我反过去咬蚊子一口吧?自然是吩咐人去拍死那蚊子算了。” 百灵恍然道,“郡主,明日到了时辰,若王家姑娘没有来,奴婢就奉郡主之命去接她。” “嗯,孺子可教也!” 一个亲自让郡主安排人去接的女子,将来在京兆府,会有多高的地位,真是不敢想象呢。 玄桃等人不由得越发下了功夫安排这场花会,不大的花园子里全部都被收拾整理得井然有序,几样花儿都争先开放了,事先从城外的花农手里搬进来的牡丹,沿着曲折的长廊和小桥流水摆满了一路,繁花盛景,艳丽夺目。 容氏出来散步,看到忙碌的丫鬟们进退有度,布置起来,也得心应手,很是熟练有主见,也处处都得体,她不由得感叹道,“当年我母亲说独木不成林,四大家族彼此守望相助,我还不理解,如今我算是明白怎么回事了。” 容嬷嬷跟了容氏很多年,主仆二人心意相通,知道容氏说的是什么意思,道,“娘娘说得极为有理,谢家这二三十年中馈掌在谢家老太太的手里,教出来的女儿不成体统不说,两个儿媳妇也上不得台面,可郡主却不一样,与娘娘当年相比,可真是丝毫不逊色呢,娘娘可别怪老奴不会说话。” 容氏哈哈大笑,“她是我儿媳妇,你说她比我强,比说我强,还让我高兴。她是崔老夫人一手教出来的,她身上流着谢元柏和崔若华的血,能差吗?” 当年,谢元柏和崔若华是何等惊才绝艳的人啊! 想当年,她和崔若华是闺中好友,她还跟崔若华开玩笑说将来两人结成亲家,崔若华却嫌弃她要嫁进皇家,坚决摇头不答应。 如今呢,容氏不由得很想知道,在天之灵,崔若华的女儿最终成了自己的儿媳妇,她会如何想? 容氏不由得在心中叹了口气,若华妹妹啊,人算不若天算啊! 次日一大早,玄桃代谢知微在门口迎客,最先到的是章以善的夫人秦氏,当年雎州抗疫的时候,谢知微在衙门住过,两人同在一个屋檐下,只那时候,谢知微是女扮男装,秦氏对她虽照顾,但彼此来往并不多。 后来,秦氏知道她是个女子了,又得知,她是二品县主,对她便只有恭敬而无亲近了。 这一次,章以善调任京兆府尹,秦氏对谢知微便感激不已,也知道从今往后,自家男人是端宪郡主这边的人了,对她便多了些巴结,两家反而走得亲近些了。 章以善这个人方正有节,为人大义,只有秦氏一妻,家中无妾。秦氏的子女生得稀,大女儿已经嫁人,儿子在书院读书,小女儿章宝泽尚在闺中,这次便跟着过来了。 章宝泽比谢知微小两岁,见过谢知微多次,对谢知微很是亲近,素日与谢知慧走得近,与谢知微见过礼后,她便道,“郡主,我去找知慧姐姐玩去了。” “嗯,你去吧,我和你母亲说说话!”谢知微笑道。 赴宴,是先到还是后到,或是掐着时辰到,都是有讲究的。 比如说,陆偃几次去谢家赴宴,都是掐着点儿到,那是陆偃权柄熏天,他若是去得早了,不管是主人家还是客人们都会无所适从,不知道该如何陪着他消磨时间。 而若是一个没有什么声名地位的人去谢家赴宴,掐着时间到,便是对谢家不敬。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双倍月票节,截止到5月7日,求票票,投起来,加更回馈! .... 第713章 多情 而到得早的,一向都是和主人家很亲近的人。 以秦氏与萧家的关系,今日若是不来得早些,便又不妥。 一会儿,听说屈氏来了,秦氏便起身道,“郡主稍坐,我代郡主去迎一迎!” 这便是秦氏的可贵之处了,言行举止都进退有度,让人格外舒服,如沐春风。 谢知微乃是超品的亲王妃,哪怕韩延寿是从二品的布政使,他夫人也只是一个从二品的诰命,与谢知微的地位天差地别了。 断然谢知微没有去迎她的道理,可若无人去迎也不合适,秦氏代劳,也无不可。 也显得秦氏与谢知微亲密。 “那就劳烦了!”谢知微笑道。 看到秦氏来,屈氏毫不诧异,笑道,“我说早点来,路上车子出了点岔子,结果晚了你一步。” 不管是韩延寿还是章以善都是因了谢知微而被提拔起来的人,两人男人的官阶差了些,屈氏也不敢对秦氏有半分轻视,相反两家还走得极近。 “夫人今日怎么没有带三姑娘来?宝泽昨日都还说要去找三姑娘玩,我说,眼看就到了花会日了,在郡主这宝地姐妹俩有什么不好玩的?” “她昨日夜里贪吃,把个没熟的青桃儿给吃了,夜里起来了一次,我让她吃了一点郡主身边的丫头配的药,早上说好了,可人蔫儿没劲的,我可不敢让她来。” 秦氏听得掩嘴笑,屈氏便道,“你可不要笑话我家三丫头,这话,我也只是跟你说说,换个人,我可不敢揭自家的短。” “我又不是不知道那孩子,我看着长了这两三年,是越长越水灵了……” 谢知微看到她二人来,便笑道,“说谁越长越水灵了?” 秦氏便说了,“是在说韩夫人家的三姑娘呢,原先我看到她的时候,还这么高一点儿,是个黄毛丫头,谁知这两年,真是跟花骨朵儿一样,越长越好看。” 谢知微忙道,“是啊,夫人怎么没把月婵带来?我也好些日子没有见她了,我今日开的斗花会,若是她赢了,我还有赏赐呢!” 屈氏便将月婵吃青桃儿拉肚子的事说了,谢知微也忍俊不禁,“小姑娘家的,都是这毛病,想我原先也是,那是在外祖母家的时候,夏日里贪喝绿豆汤,外祖母说只许喝一碗,我偷偷地喝了两碗,惹得服侍我的丫鬟挨了罚,后来再想偷吃,就谁都不敢依着我了。” 不一会儿郑靖霜来了,袁氏带着谢知莹也过来了,彼此见过礼,谢知微道,“才王爷让人带了话来,说韩大人、章大人和杨大人都来了,长阳侯世子和云二公子也到了,都在前头说话,问什么时候开席,我说哪有这么早开席的?怎么也要午时三刻,这会儿还早,我们先去品鉴一下花儿吧!” 屈氏和秦氏自无不可,谢知微便陪了她们一块儿过去,郑靖霜和谢知莹一块儿去找谢知慧她们,这会儿,郑靖霜才明白过来,这成亲了的女子和没成亲的,还是不一样。 不一会儿,百灵来说,杨一清提学家的太太汪氏到了,还带来了一个小姐,谢知微便恍然道,“我不是给王家大姑娘发了张帖子,她怎地没来?百灵,你跑一趟,问问,怎么回事?” 百灵忙应下,转身去了。 约莫半个时辰,王家大姑娘匆匆前来,她一路走过来,看到不远处的凉亭里,和几个闺中小姐在一起的二妹妹,不由得大吃一惊,但她素来极有涵养,忙收回目光,跟在百灵的后面去见谢知微。 王丽兰是跟着汪氏来的,因她昨日太过激动,睡得有些迟了,今日起得又晚了些,梳妆打扮花了不少时间,并没有按照约定的时间去杨家,到萧家的时辰便晚了许多。 “那不是我姐姐吗?她怎么来了?”王丽兰忍不住嘀咕道。 汪氏虽然带了王丽兰来,但只说是自己的义女,遮遮掩掩地也没有把王丽兰的身份说透,再王丽兰说话没什么高低,又不是京城来的,与谢家姐妹还有黎阳郡主,自然是说不到一块儿去。 王丽兰说自己的姐姐,谢知慧几人并没有在意,更加没有接话,倒是另外几家的姑娘,知道王家的底细,朝她看了一眼。 王丽君给谢知微见过礼,谢知微将其郑重地介绍给屈氏等人,关切地问道,“我不是给了你帖子吗?你今日怎地,没打算来?” 王丽君忙起身在谢知微跟前跪下来请罪,“事出有因,民女辜负了郡主的厚爱,没脸来见郡主!” 众人听得满脑子都是雾水,秦氏见谢知微有意抬举这王家姑娘,虽不知为何,但她知道谢知微问这话,必然有深意,忙道,“有什么事没脸来的?你这孩子,姑娘家家的说话,说一半不说一半,可不好。” 王丽君便不得已把话给说了,汪氏大吃一惊,心中懊悔无比,她哪里知道,自己带来的王丽兰竟然是得罪了端宪郡主的人,心中把方氏也把自己骂了个狗血喷头,在谢知微面前,更是一个字儿都不敢说。 不一会儿,萧恂带着几个男客过来赏花,他走在最前面,十七岁的青年,生得格外高大,宽肩窄腰,一身宝蓝色牡丹棋子纹实地纱圆领长袍,风吹起袍摆,露出雪白的膝裤,粉底皂靴,白玉腰带彰显他尊贵的身份。 王丽兰从未见过如此漂亮的男子,只见他站在一株垂柳下,柔软的柳条缱绻地扫过他的肩,青年俊美绝伦,五官精致如玉,一双好看的凤目流转着如火一般的风情,似多情又似无情,让人一不小心便沉沦其中。 “这,这人是谁啊?”王丽兰喃喃地道,她话还没有说出来,便看到黎阳郡主起身朝那边招手,“表哥,哥!” 郑靖彦走了过来,这也是一位容貌出色的公子,否则怎么会有“九春悦怿郑四郎”的说法呢? 王丽兰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郑靖彦看,待萧恂缓步走过来,她的目光又挪到了萧恂的身上,见谢家两姐妹和萧恂见礼,她才知道原来这个十七岁的青年竟然便是在西北只手遮天的宸王。 ------题外话------ 第一更! 第714章 胆大 这分明是全天下女子的梦中情人。 谢家姐妹还有黎阳郡主与宸王和世子,以及几位公子说话的亲近和随意,令王丽兰嫉妒不已。 她恨自己没有一个显贵的出身,让她有机会接触这些权贵阶层,她更加恨这些人不把她放在眼里,坐在栏杆上,故意侧过脸看向湖水里正在游玩的一对锦羽鸳鸯,摆出一副清高的样子。 她容色出众,博览群书,世上的女子少有她这般聪颖不俗者,只能说这些男子太过俗气,太过看重出身背景,而错过了她,是这些男子的损失。 不一会儿,端宪郡主身边的丫鬟便来了,行过礼后,笑道,“我家王妃请黎阳郡主,姑娘们过去那边说说话,眼看就要开席了。” 萧恂便对韩延寿等人道,“那我们也过去吧,一会儿接着来看这些花,今日王妃说了,让我等品评出花王,这可是任务重大啊!” 众人均知,宸王殿下看重王妃,成婚时,郡主还年少,到今日都未及笄,但宸王身边却连个通房都没有,听了这话,谁不捧场呢? 王丽兰听进去了,她往回走的时候,走在最后,一路上都在留意她姐姐的那盆绿锦,一路上没有看到,她还以为自己想多了。 待到了花厅里,见廊檐下,一个身穿玫瑰红色缠枝牡丹纹漳锦褙子,一条品月色海棠花蝶纹百褶裙,头上一根珊瑚珠子双结如意钗,面容精致,生一双秋波流光桃花眼的妇人正领着一群人在品评那盆绿锦,而挨着郡主站的正是她那嫡姐。 王丽兰顿时怒不可遏,凭什么都是王家的姑娘,她那嫡姐就有机会得到郡主的赏识,就因为这盆不能吃,不能喝的绿锦吗? 王丽君看到王丽兰来,也很是吃惊,她之前远远看一眼,以为自己错觉,没想到,王丽兰是真的来了。 谢知微何等聪慧,从王丽君惊诧的神色中,她顺着王丽君的目光看了王丽兰一眼,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人都到齐了,这便让人把这盆绿锦给王爷他们那边送过去,让他们也品评品评吧!” 谢知微发了话,自然有婆子们过来,抬着那盆绿锦就打算过去,经过王丽兰身边的时候,就不知道她怎么想的,略微一伸腿,一个婆子从她的腿上绊了一下,人一歪,惊慌之下,那手便松了,绿锦花盆落地,哗啦一声,砸了个稀烂。 “啊!”王丽君震惊得站起身来,就朝那边跑了过去,顿时心疼不已,忙双手去抢救。 那失手的婆子,愤恨地看了王丽兰一眼,噗通跪下,“奴婢失误,请王妃责罚!” “责罚是要责罚,自己去领五棍子,扣一个月的例钱,不过你做事一向稳妥,今日怎么会失手了?” 那婆子听谢知微这么说,感动得眼泪都出来了,她怎会不知道郡主有多喜欢这新式的牡丹,自己把这花儿给砸了,郡主却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不过是五棍子,一个月的月例银子而已,没被郡主撵走,便是郡主给了天大的恩了。 婆子的眼角余光朝王丽兰瞥了一眼,那女子是郡主的客人,自己怎么能做出指认客人如此失礼的事来呢? 所有人都看到了这婆子的表现,均是为谢知微的御下之能钦佩不已,谁家的下人都做不到这般,自己忍气而不肯失礼。 王丽兰则一点儿都不害怕,她是伸腿了,可谁看到了?大不了,她不认,谁能奈她何?区区一个下人而已,做错了事,自己不受罚,还敢赖到别人身上? “让你说,你便说,若是我的客人,我自是叫你下去了。“谢知微端起了茶,声音冰冷地道。 汪氏心头咯噔一下,方才,谁都看到了这两个婆子抬着花盆下去的时候,王丽兰与她们错身而过。 王丽君忐忑不已,她亲眼看到王丽兰伸腿绊了那婆子一下,婆子才会趔趄下失手了。 无路如何,她与王丽兰乃是姐妹,若是王丽兰丢脸,也会牵连到她身上,郡主会不会也因此而厌弃她? 她恨死了王丽兰。 婆子便明白了,松了一口气,道,“回王妃的话,方才奴婢经过台阶的时候,这位姑娘不知如何,突然伸出腿来,奴婢被绊了一下,才会不小心把花盆摔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王丽兰,王丽兰顿时恼火不已,竖起两道柳眉,“你这该死的婆子,你自己做错了事,怎么还赖到我的头上了?我今日上门做客,你就是如此待客的?” 所有人都愕然,这姑娘的脑子是怎么长的?她知不知道自己待的是什么地方? 谢知微也笑了,“这么说,是我的人冤枉姑娘了?不知姑娘姓甚名谁?可收到过我的邀帖?” 王丽兰深吸一口气,意识到自己是不是太过了点,便软了语气,福了福身,“郡主,我没有这个意思,是她冤枉我,我是跟着我干娘来的。” 说完,王丽兰求救地看向了汪氏,汪氏恨不得地上裂条缝自己好钻进去,她嗫嚅两下,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 王丽兰气急了,深深地朝她头上的头饰看了一眼,狠狠地瞪了一眼汪氏,倔强地抿了唇。 “原是如此,汪夫人,这位姑娘是汪夫人领来的?若说方才她无意中撞了我的人也就罢了,我瞧着,她像是冲着这花儿来的,姑娘,你且说说,我这花儿如何得罪你了?” “这花是郡主的吗?”王丽兰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还以为这花是我姐姐培育出来的,是我姐姐的那盆绿锦呢。” 她说完,还扭头朝王丽君看了一眼,见王丽君痛心疾首,她便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原来你就是王姑娘的妹妹?”谢知微问道。 “是,民女王丽兰!”王丽兰深吸一口气,既然是我王家的花,自然是绊了就绊了。 谢知微冷笑一声,“这么说,撕了我邀帖的人就是你了,原本我是打算看在王姑娘的份上不予计较,谁知,姑娘对我竟是不依不饶,我今日开花会,姑娘跑到我这宴席上故意摔花,呵,说实话,都说西北民风彪悍,我也才见识到姑娘这一个。” ------题外话------ 第二更! 第715章 妻贤 一句“彪悍”,便是定了王丽兰的终生了。 王丽兰不知轻重,屈氏秦氏等这些年纪大了的妇人们则纷纷摇头,想到王丽兰这一生也就毁了,这满天下,但凡有点地位背景的人家,谁还敢要她做儿媳妇? 王丽君瑟瑟发抖,她生怕端宪郡主把气撒到她的身上,低着头,不敢说话,也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站出来,与王丽兰同进退。 谢知微淡淡地朝王丽君瞥了一眼,将她的表现看在眼里,也觉得这姑娘还算是个明事理的。 若此时,王丽君真的站出来了,以德报怨,谢知微恐会厌弃她。 王丽兰兀自不平,她抬起头狠狠地瞪了谢知微一眼,谢知微气笑了,对汪氏道,“杨太太,您不说点什么吗?毕竟,人是您带来的。” 还不等汪氏说话,王丽兰便喊道,“干娘,你带我回去吧,你答应了我娘要好好照顾我的。” 她说着,委屈极了,带着哭腔道,“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谁家对客人竟是这样的,这话儿明明是我姐姐培育出来的。” 王丽君顿时气怒不已,她一向知道庶妹很蠢,只是没想到,她竟然蠢到了这个地步,不得不上前道,“郡主,我母亲常年卧床,我这庶妹无人教养,才养成了这副不知天高地厚的性子,请郡主将她交给我,我带回去,让父亲好生责罚。” 王丽兰还想说话,已经有婆子过来,塞住了她的嘴,将她拖下去。 谢知微缓缓摇头,“那盆绿锦,的确是你的,可却是在我的婆子手里摔了,那花天底下仅此一株且不说,今日,我开这花会,便有人在这里大放厥词,日后,别人会怎么说?” “报官吧,王家二姑娘蓄意伤害我府上的婆子,这件事不能就此算了。汪夫人,这人是你带来的,怕是你要跟着走一趟京兆府衙了。” 人都被带走了,汪氏不情不愿,却又不得不跟着王丽兰走一遭。 王丽君也要跟着去,被谢知微拦住了,“你留下,且看看这花儿还有救不?若是就此坏了,真就可惜了。” 王丽君知道谢知微这是在护着她,毕竟,她一个闺阁女子,若是走一趟府衙,传出去,无论如何都不好听。 这后院的闹剧,萧恂很快就知道了,酒桌上,他端起酒杯,朝杨一清敬酒,“杨大人,本王还不知道,你家夫人与一个商户的妾室,有着如此深厚的情意,不过,我听说,那商户的妾室是个扬州瘦马,令夫人是怎么和对方结交的?” 此言一出,桌上的人都惊呆了,纷纷看向杨一清,杨一清还有些懵,萧恂便将后院的事说了,“听说,那王家二姑娘乃是这扬州瘦马所出,原本郡主没有下帖子,是杨夫人以干女儿的名义带来的,蓄意伤害我府上的婆子不说,将好好一盆绿锦摔坏了。” 韩延寿和章以善等人厉目看向杨一清,眼看宸王殿下夫妇就要前往真定去了,以后都很难有机会了,而眼下来看,这位爷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前途远大,自然是能好好巴结就好好巴结,偏偏,这节骨眼上,出了这样的事,岂不是扫兴? 杨一清窘迫不已,他忙起身,“殿下,这件事,下官实在是不知道,待下官回去查明,若下官的夫人行事坏了规矩,下官一定严惩。” 萧恂知道杨一清是个什么样的人,他也只是点到为止,起身按着杨一清的肩膀,“坐下,我们好好喝酒,俗话说,妻贤夫祸少,本王有今日,全赖郡主襄佐,愿诸位家里都有贤妻,来,干杯!” 西花厅里的尴尬气氛并没有持续多久,谢知微本来就是个会活跃气氛的,她让人抬来了红梅酿,笑道,“这是我去年在这里闲得无聊亲手酿的,权当甜酒喝好了,这酒香味足浓,我们也不白喝,今日就来个击鼓传花,谁要是拿到了花,鼓又停了,就给我们讲个笑话,哼唱两句曲子,再喝上一盅酒,凑个趣儿!” 这话一说,人人自危,屈氏笑道,“郡主这可真是在为难我们,要说唱曲儿,我怕我一开口,把山里的野狼给唤来了。” 哈哈哈! 西花厅里,两桌席面上的人,人人都笑得东倒西歪。 郑靖霜很喜欢这样的氛围,这里比起京城来说,可真是好玩极了,她笑着点谢知微,“就你这个促狭鬼,又在变着法儿折腾我们,我倒要看看,一会儿轮到了你,你是唱曲儿呢,还是讲故事?” 谢知微笑道,“我不讲故事,我也不唱曲儿,我就弹首曲子,也不行吗?” “好,好,我也想听郡主弹曲子了。”秦氏激动得拍着手笑道。 于是,便在廊檐下架了一个鼓,让小丫鬟甘棠背对着众人坐着,一只杏花被摘了过来,由郑靖霜拿着,鼓点一起,郑靖霜顿时觉得心都跳起来了,她忙将杏花扔给了王丽君,王丽君慌了,忙将杏花扔给了紧挨着她坐的章宝泽。 花儿转了一圈,正要扔到另外一桌上去,鼓点停了,那花儿正好在谢知莹的手里,她苦着脸站起来,环视一圈,见众人都在幸灾乐祸,她也忍不住笑了。 “大姐姐,我不会唱曲儿,也不会讲故事,我就用词牌名,做一首词吧?” “也行!”谢知微自然是不会为难自己这小妹妹,笑着对四周的人赔礼道,“她年纪小,说得不好,你们可都不许笑话。” 郑靖霜道,“谁敢笑话啊?要我作,我可作不出来。” 谢知莹稍微定了心神,她略显得稚嫩的声音道,“鹧鸪天,春弄叠萝花,琴调疏影水调歌,芳草别怨东风寒,横云柳含烟。” 这是用词牌名堆叠起来的一首词,已是很不错了。 谢知微边听,边点头,“这是‘梦江南’,还算不错,这些日子读书还算用功!” 谢知莹一听这话,很是高兴,端起酒杯,一杯梅花酿下肚,得意不已,见谢知慧看过来,她便朝二姐姐眨了眨眼睛,谢知慧轻轻地戳了戳她的额头,“叫你得意!” 郑靖霜起身,走到了甘棠身后,低声跟甘棠说了什么,甘棠扭过头来,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谢知微便知,自己这好姐妹又在作怪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716章 合奏 她不由得好笑,“黎阳姐姐,你又在鼓捣什么?” 郑靖霜道,“我就问问她是不是在秉公敲鼓?” 谢知微笑起来,谁知下一个就轮到了郑靖霜了,她无奈叹口气,提着剑起身,走到了甘棠身边,“小甘棠,你是故意的吗?” 甘棠紧张极了,茫然地抬起头来,“黎阳郡主,是你说让我听到一声咳嗽就停下来,我听到有咳嗽声了。” 噗! 众人再次忍不住笑起来了,方才,可不是郑靖霜在咳嗽,分明屋子里谁都没有咳,或许是这孩子太紧张了,便听岔了。 郑靖霜点点头,“好,我算是知道了,你就是故意的。” 甘棠也没有办法,只好看向谢知微。谢知微没有搭理郑靖霜,对甘棠道,“你好好敲你的鼓,谁让你舞弊,你都不要听她的。” 郑靖霜提着剑,站在庭院里,对谢知微道,“总要有个人为我伴奏吧?” 谢知慧便起身,“黎阳郡主,不知我可否有幸为你伴奏?不知你想要什么样的鼓乐?” “就破阵子吧,小甘棠,你好好听,听到妙处的时候,你就敲一下鼓。” 萧恂这边,听到后院热闹得紧,问墨痕,“让人去看看,郡主她们那边在做什么?” 不一会儿,墨痕便来了,“回王爷的话,郡主那边在击鼓传花,花儿到了黎阳郡主手里,轮到黎阳郡主被罚了,黎阳郡主在舞剑,二姑娘为她伴奏,郡主的丫鬟在击鼓。” 云二公子顿时来了兴趣,有些坐立不安,萧恂笑道,“我们过去看看,正好也欣赏一下黎阳郡主的剑舞。” 酒喝了一半,正是兴致最浓的时候,萧恂便让人把酒席挪到了西花厅对面的湖心亭里,隔了半个湖面,正好可以看到黎阳郡主稳健娑爽的英姿,在进退回旋之间,急促飞快地舞动,条条剑芒,随着阵阵鼓声和大珠小珠落玉盘的乐声,起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令观者无不变色。 “好!” 随着最后一点鼓声落下,谢知慧的琴声从弦上悄然而止,所有人都站起来鼓掌,郑靖霜收了剑,接过了丫鬟递上来的帕子,擦了把脸,提着剑进来,笑道,“好久没有这么畅快了!” 果然,这里的气氛才适合做这些,若是在京城,不定又有人如何说她呢。 谢知微笑道,“这才是真正的黎阳姐姐呢。” 谢知微看到对面湖心亭里的人,便笑道,“百灵,你去跟王爷说,就说,我们这边的好戏,他们可不能白看,一会儿击鼓传花,若是传到了谁,轮到谁展示,他们那边也要出一个人配合,若恰好是夫妻,来一段合奏也是好的。” “哎呀,这可真是!”别人尚可,屈氏等人可就有些难为情了,总觉得老脸挂不住,又不敢提出反对意见,毕竟郡主她们是从京城来的,或许这就是京城里的玩法呢,她们要说不,岂不是显得很没见识? 萧恂笑着应下了,对韩延寿等人道,“诸位,既然郡主有令,我们且听着就是了,一会儿看谁先?” 下一个居然就是秦氏了,她手里拿着花儿站起身来,为难地道,“郡主,要不,我讲个故事吧?” 谢知微忙道,“稍候,百灵,去请章大人来!” 两边的人都笑起来了,章宝泽见是父母出丑,她跟着激动不已,看到爹爹黑着一张脸来,她笑得倒在了谢知慧的怀里,揉着肚子,“笑死我了,郡主可真会玩儿!” “郡主,下官和拙荆一起表演,拙荆讲故事,那下官就说个快板,凑个趣儿吧!” 谢知微笑道,“也可!” 秦氏一开口,章以善打着快板就把她的话精简了唱一遍,秦氏本来挺尴尬的,她还从来不知道自家男人有这个能耐,愕然良久,差点忘了后面要说什么了? 章以善这声音,跟公鸭嗓子一样,又五音不全,除了有几分喜感,实在说不上有什么优点。 但胜在能逗人笑,饶是谢知微稳重,她也忍笑忍得肚子疼,秋嬷嬷上前,用身子遮住了帮她揉肚子。 湖心亭里,萧恂年轻,大笑没个正形也就算了,韩延寿撑着桌子笑得喘不过气来,抬手点着章以善,“老夫今日第一天认识他!” 好在秦氏的故事不长,章以善嗯嗯啊啊地唱完了,将快板往丫鬟怀里一扔,转身捂着脸就回去了,惹得众人又是一阵笑。 章以善回到了位置上,见韩延寿等人好不容易止住笑,他也忍俊不禁,端起酒杯,摇摇头,“这梅花酿,倒也值了!” 韩延寿笑道,“值了,值了,我还说,我算是今日才认识你。” 鼓声又响起来了,此时,连韩延寿也紧张不已,等鼓声歇了,那花儿在最后关头,被郑靖霜扔到了谢知微的怀里,谢知微拿着花儿,有些茫然地站起来了。 气氛早就活跃开来了,不管是持重的掌中馈的宗妇们,还是待字闺中的千金小姐,此时也都开了怀,想着好好乐上今日,都欢喜喊道,“就看郡主和王爷了。” 萧恂欢欢喜喜,甘之如饴地站起身来,走了过来,牵着谢知微的手出来,柔声问道,“王妃,是琴瑟合璧呢,还是我舞剑,你弹琴?” 他凑到谢知微的耳边,深情款款地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好久了!” 谢知微的脸一红,抬头看着萧恂,“随王爷的意!” 韩延寿搓了搓满手的汗水,对章以善道,“看到了没?要说,为何人人都想娶大家闺秀,要说大家闺秀为何偏要学琴棋书画,不是没有用的。别人是赏心悦目,我们就只能被人当笑话看了。” 章以善不善地瞥了上峰一眼,“一会儿,下官也想看看大人的笑话。” 韩延寿呵呵一笑,见萧恂拿了一根箫,有人为谢知微搬来了五弦琴,他忙闭嘴,不再说话。 “素手轻拢浔阳梦,一声琵琶寄相思”,两人合奏的是《琵琶语》。 原本凄清婉转的《琵琶语》却没有了那缠绵悱恻、欲说还休的淡淡忧伤,一声一诉中,有着清淡宁远,而这份恬淡之中,又透着悠悠的相思。 琴的沉稳与箫的绵长两相应和,犹如一对久别相逢的爱人,一点一滴回忆曾经一起走过的往昔。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阅文月票双倍活动,就看你们的了,后天爆更,回馈诸位的深情厚爱,谢谢大家! 第717章 缠绵 萧恂一身锦衣玉带,十七岁的他,再也不如少年时那样将长发甩在脑后,收敛了意气之后,多年的金戈铁马生涯令他多了一份沉稳,周身也透着一丝儒雅。 古琴一问,洞箫一答,反复的前奏之后,两人的目光便黏在一起,再也分不开,周围那么多人,那么多景,可这天地之间,似乎只有他们二人,所有的天地万物都显得那么多余。 此时此刻,众人欣赏的已经不是这丝竹的魅力,还有二人之间那浓得化不开的深情,古琴与洞箫声彼此纠缠,缠缠绵绵,这份深情也被风儿鸟儿带到了天边去,被阳光和雨露记住,亘古不渝。 最后一点尾音在天地间消散,谢知微的手轻轻地放在琴弦上,她依然抬头看着萧恂,萧恂将洞箫插在了腰间,过来牵起谢知微的手,两人不需要说什么,已经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彼此要说的话,要诉的情。 良久,章宝泽抹了一把脸上不知何时,淌满了的泪,她尴尬地道,“太感人了,我听得都哭了!” 王丽君也回过神来,她用帕子沾了一下眼角,她原以为天下间的夫妻大抵和父母一样,今日,她才知道,并非如此。 若说之前,她是为了求得谢知微的庇护,才处心积虑来参加这场花会,此时此刻,她知道自己来对了,真正的人生该是什么样的,谁都有资格去追求自己的幸福,把握自己的命运。 韩延寿等人纷纷向萧恂敬酒,“贤伉俪真是令我等羡慕啊!” 萧恂哈哈大笑,他不喜欢听别人说他英勇善战,对他来说,最好的赞美莫过于如此了,夫妻情深,令人羡慕,才是一生幸福。 稍候,屈氏拿到了花,与韩延寿表演了一曲夫妻对唱《长生殿》,韩延寿走调的声腔,再次将气氛推向了高潮,接着,郑靖霜与云二公子合奏了一曲《春江花月夜》,因第一次合作,自是没有萧恂夫妇那般圆润,也足以让潞国公夫人满意了。 花会一直到了未时三刻才结束,几乎人人都表演了一番,个个意犹未尽,这便是恰到好处了。 谢知微掐着点儿起身,笑道,“这击鼓传花就到这里吧,我们一会儿还有个重任,那就是选出今日的花王。” 王丽君已经将那盆绿锦修复好了,但比起被摔前的精神抖擞,这花儿自然是没法看了,人人都觉得惋惜不已,王丽君也是在心里把妹妹怨恨不已,好在,她带了一盆魏紫,半人高的花,二十几朵碗口大的花儿,将花枝压得弯了腰,艳丽无双,夺了魁首。 谢知莹不知道从哪里谋来的一盆豆绿,秾艳又不失婉约,夺了榜眼。 章宝泽带来的一盆大富贵芍药,花型饱满,富贵天成,在一众牡丹中,毫不逊色,谢知微给了个探花名次。 众人自然均服气,谢知微将一个赤金西番花文螭龙金项圈作为奖励,给了王丽君。 这分明就是给王丽君做脸,项圈本身对于巨富的王家来说未必多贵重,但这上面浮雕的螭龙,可不是寻常人家能够用,就凭这项圈,将来这京兆府中,求娶王丽君的人家,要踏破王家的门槛了。 王丽君何等聪明,体会到了谢知微对她的维护之情,她心中很快便有了计较,跪下来,给谢知微磕了三个头。 谢知微将一个青玉并蒂牡丹式水丞奖给了谢知莹,将一枚赤金环珠九转玲珑镯给了章宝泽,同样有抬举她的意思,小姑娘不懂事,秦氏感激不已。 谢知微笑道,“也不知道将来宝泽会许给谁家,到时候可别忘了给我递个帖子,我是要讨杯喜酒喝的。” “那是,自然,一定会给郡主帖子,不说帖子,将来若有了好消息,还要郡主帮忙掌个眼。” 这就是将自己彻底绑在谢知微这边的意思了,谢知微也听懂了,笑道,“我虽年轻,可论起识人,不是我自吹,我祖父都夸过我呢。” 屈氏不甘示弱,“既是如此,我家月婵可要拜托郡主了,她都十三的姑娘了,还没有议亲的对象,我可真是愁死了。郡主此去真定府,若是那边有合适的人选,可一定要帮我留意。“ 谢知微笑道,“我很喜欢月婵那性子,夫人总说她跳脱了些,可年轻的女孩子就该这么活得洒脱一些,我以前在京城的时候,独自一人跟着王爷一起跑一百多里地去买马。夫人应当对她少约束些才好。” 屈氏等人听得这话大吃一惊,潞国公夫人更是吃惊地问袁氏,“竟还有这样的事,夫人不担心吗?” 袁氏道,“我女儿外出,家里仆妇护卫跟一大群,又是在京郊附近,有什么好担心的?” 秦氏道,“若是这样说,也不是说千金大小姐就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 章宝泽深以为然,“嗯,嗯,娘,我明天要跟着谢四姑娘去药铺帮忙,您看可以吗?” 众人又是一阵大笑,用过晚膳后,谢知微亲自送了她们出门,她劳累了一天,难免也有些累,回院子的路上,正好遇到了萧恂,他一把抱起谢知微,抱着她回屋。 “湄湄,我今天好开心,改日,我们再合奏一曲,好不好?”萧恂在她脸颊上落下一吻,他的姑娘要长大了,再过十一个月,她就及笄了,他不得不好好思考,将来如何给她办一个盛大的及笄礼了。 “好!”谢知微伸手搂住了萧恂的脖子,“我们去给娘请安吧!娘真的不跟着我们去真定府吗?” 萧恂也觉得很为难,他转了个方向,抱着谢知微去临福院,到了院门口,才将她放下,两人牵着手进去。 今日的花会,容氏自然不会参加。 她正坐在窗前插花,看到儿子媳妇来,笑着接过了丫鬟递的湿帕子擦了擦手,道,“怎么过来了?” 比起在京城,容氏的精气神要好很多,也开朗多了,见此,萧恂心里也有了计较。 “娘,我和湄湄不日就要启程前往真定府,您真的不跟着我们过去?”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718章 内弟 “嗯,我不想过去,这边的佛像还没有完全做好。我留在这边还有好多事。“容氏调侃道,“你如今已经大了,都娶媳妇的人了,再过两年都要当爹了,不能总是要娘跟着吧?” 萧恂的脸红得要滴下血来了,窘迫不已,喊道,“娘!” 声音拖得很长。 谢知微第一次看到这样的萧恂,觉得有趣极了,掩嘴笑着,看着他,一双迷人的桃花眼弯成了月牙儿,惹得萧恂稀罕不已。 即然如此,谢知微便打算只将自己屋里的人带走,其他的人全部都留在这边。她又在离小胡木巷不远的袜秣巷买了两座不小的宅子,送给了谢知慧和谢知莹。 眼看天气渐渐热起来了,北边的战事一时也耽误不得,三月二十八日,是个好日子,谢知微启程,随萧恂一起前往真定府。 袁氏领着两个侄女儿一直送出了十里地,等回来的时候,她没有看到谢明溪,便觉得不大对劲,以为自己把儿子弄丢了,忙派人去找。 等到了家,谢明溪的小厮拿着一张纸条跑去来,“太太,五少爷他留了纸条,说是跟着郡主去真定府去了。” 袁氏吓了一跳,一把拿过了纸条,见上面写着,“母亲大人在上,不孝儿溪启禀如下,母今有女远行,忧心忡忡,儿不忍母夜不成寐,辗转反侧,特伴随母之女,一路保护,不令母担忧……“ 袁氏虽没有读多少书,却还认得几个字,谢明溪到底只有九岁,还做不成文章,遣词造句都很稚嫩,看到之后,顿时怒不可遏,气得浑身发抖,“我怎么养了这么个东西?” 田嬷嬷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袁氏越是想,越是悲从中来,“你说说,他这成日里不向好,将来老爷知道了,可怎么得了?” 袁氏话音方落,便听到门口有人喊道,“老爷回来了!” 袁氏顾不上生气了,转身朝外跑去,果然见谢元柏骑着马飞奔而来,她高兴坏了,迎了上去,“老爷!” 谢元柏怕撞到了她,隔了十几步远,就勒住了马,翻身下来,朝前跑了好几步,将袁氏抱在怀里,“走,进去!” 袁氏喜极而泣,突然想起什么,“老爷,湄湄今日才出城,您要是早一步回来,就好了。” “我在城外遇到了湄湄,还看到了溪哥儿。” 说起儿子,袁氏便连提的兴趣都没有了,将谢明溪留的信递给谢元柏,捂着脸,“老爷,我也是尽力了,可这孩子,他可太有主见了,说都不跟我说一声,就偷偷跟着他姐姐的马车走了。” 谢知慧姐妹俩听说大伯父回来了,忙出来行礼,得知谢明溪跟着大姐姐走了,两人都觉得好笑。 谢元柏看过了儿子的信后,也是忍俊不禁,道,“有主见是好事,看来这两年儿子也没有荒废学业,这文章虽比不得我当年,倒也像模像样了。” 袁氏听到之后,又是一阵伤心,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儿子想超过老子,看来是不太可能了。 谢明溪是钻进了谢知微的一个箱笼里,被带出城,要怪也只能怪袁氏,一心都在女儿身上,根本就没有功夫操谢明溪的心,这才把谢明溪忽略过了。 等出了城后,萧恂让马车停在了二十里地外的驿站等着,谢元柏正好从西边回来,两拨人在驿站会和,谢明溪听说父亲回来了,这才从箱笼里爬出来了。 谢元柏要将他带回来,谢明溪死命地抱住萧恂的大腿,口口声声喊姐夫,喊救命,萧恂没办法,只好对谢元柏道,“湄湄一个人在真定府,小婿原很担心,若岳父大人放心的话,不如让溪哥儿随我们去,回头小婿让范文成教溪哥儿读书。” 儿子跟着女婿,女婿身边藏龙卧虎,自然比跟着妻子教养强。谢元柏这几年一直往西征战,根本无暇他顾,便自无不可。 谢元柏揉了揉儿子的头,“你也不必如此,你都九岁了,这像什么话?” 谢明溪高兴坏了的,当下便松开了萧恂,转身对谢知微道,“姐姐,我可以跟着你去真定府了,太好了,我去了,打算跟着姐夫出征,去打北契。” 他就跟话痨一样,“之前姐夫打西凉,我就是年纪太小了一点,错过了这等好机会,我现在都九岁了,已经比马高了,跟着姐夫,杀几个北契人,建功立业,也不枉我从京城万里迢迢来西北一趟。” 萧恂听了谢明溪的话,有些头疼,后悔方才一时心软,答应了内弟的这个要求,但现在后悔已经迟了。 谢元柏叮嘱了女儿几句,又板着脸嘱咐了儿子几句,将他们送上了官道。 马车走了大约五里路,萧恂便让停下来,他对黏在马车里的谢明溪道,“你不是说要跟着我去杀几个北契人,建功立业吗?” “是啊,姐夫,你答应了?” “你方才看到你父亲没有?从安西都护府到这里,少说也有两千里路,一路上,你觉得你父亲是骑马来的还是坐马车来的?” 谢明溪一听这话,傻眼了,他看看外面跟着走的马儿,“姐夫,你的意思我应该骑马?” “你已经九岁了,若今日你跟着你母亲,我是管不着你,可你跟着我,你若是不听我的,我现在就让松风把你送回去。” “姐夫,你是说松风也在外面?我要骑马,我要骑马,快让我下车!” 将小舅子撵下马车后,萧恂便抱着谢知微躺了下来,他顿时觉得,马车里都宽敞了好多,“湄湄,等到了河中府,让他们坐船走,我带你骑马一路北上,好不好?” 谢知微笑道,“好!” 五日后,谢明溪先上了船,他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坐过这么大的船,顶多就逢年过节在汴河里头坐一下画舫,浏览两岸的依依垂柳。 可现在,他站在甲板上,看到滔滔江水滚滚而下,顿时激动不已,“松风,松风,我姐姐呢?” 谢明溪在船上找了一圈,没有找到谢知微,不由得急了,站在甲板上扯着嗓子喊,随时都会哭起来的样子。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719章 美人 松风被萧恂嘱托一路照顾谢明溪,他本来歇在船的顶上晒太阳,不想搭理谢明溪,听到他的哭腔,不得已,松风下来了,板着脸道,“男子汉大丈夫,有什么话好好说,你哭什么?” “我姐姐呢?我姐姐不会被我姐夫拐去卖了吧?”谢明溪急死了。 松风无语极了,朝着天空翻了个白眼,“你想多了,你姐夫卖了自己也不会卖了你姐姐的,你放心好了。殿下要赶着去北境,和郡主一起骑马过去了,听说你喜欢坐船,特意命属下带你坐船。” 谢明溪喜出望外,脸上还挂着一串眼泪笑了,“原来我姐夫对我这么好的吗?我姐夫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如何报答他了,唉!” 松风不说话,他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谢明溪这么容易满足,凡事都往好的方面想,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有时候,松风都不得不佩服这个九岁的孩子,也会想到,大约只有谢家这样的人家才会养出这样的孩子,乐观,积极,自信,也非常独立。 三日后,松风便受不了。 乘船而行,若是能够静下心来,观赏两岸的风光景致,倒不失为一种乐趣,可对谢明溪一个孩童还说,让他赏景,那就太难为他了。 钓鱼、下棋,踢了三个鞠球进汾水后,谢明溪便不玩了,跟在松风的身后,要么问,“还有多久下船?我现在就要下船。” 或是求松风,“你就带我骑马去找我姐姐吧!” 不得已,松风只好道,“你若是能够在船上扎马步,练箭,等到了真定府,我去求了殿下,带你上北契的战场。” 他和竹影本来是萧恂麾下的猛将,谁知,萧恂将他二人拨去给谢知微当影卫,眼看西疆的战事打了歇,仗都打完了,他二人没有轮到上战场的机会,他心里还很难受,是竹影劝他,说他傻,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端宪郡主在王爷心中的地位更重呢?显然,只要保护好郡主,将来该有的一准儿少不了。 听了这话,他醍醐灌顶。 谢明溪与松风击掌,“一言为定!”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时间里,谢明溪不吵不闹,每日在船上扎马步,练拳,射箭,进步神速,一日千里,令松风也不得不佩服这孩子天赋之强。 谢知微换了一身男装,跟着萧恂,一路骑马,从河中府出发,往西直逼夏州,这里曾经是西凉王朝的边境之城。 两人进城的时候,已经近黄昏,一轮血色的残阳挂在这座古老的城镇的西方,城中,气氛却格外热闹,来来往往的行人与商旅,喧阗声,叫卖声此起彼伏,不见一丝战后余伤的影子。 两人找了城门口一家酒楼住下,要了两碗担担面,脸盆大的一碗面真是让谢知微长了见识,她看着面前可以将她的脸装进去还有多余的面碗,为难地看向萧恂。 萧恂笑道,“你吃不完就给我吃。” 说着,他将谢知微的碗端过来,为她将面拌好,复又将碗挪到了她的面前,自己再拌着自己的。 “请问这里可以再坐两人吗?没有位置了,可否与二位拼一拼?” 谢知微抬起头来,见一男一女二人,各自背着一个包袱,手里拿着一柄剑,她扭头四下里看了看,果然见桌子都满了,便点点头。 那两人坐下后,将剑横在了桌上,包袱放在椅子上,见谢知微二人吃的是面,店小二过来时,这两人也各自要了一碗面。 等面来的时候,那女子忍不住扯了扯男子的袖子,不高兴地道,“师兄,我们为什么要掺和到这件事里去?江湖中素来不与朝廷牵扯,这样好吗?” “听师父的,师父既然叫我们去看看,我们去看看就行,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吃完面,我们就走。” 那女子不知为何,眼中竟然有泪了,“师兄,我还是很担心,到底李二太子是昭阳帝的儿子还是宸王殿下是昭阳帝的儿子,与我们何干?那一叶灵究竟能不能治七星蛊毒,我们也不知道,就这么贸然地撞上去,万一有什么事……” 似乎,这女子是爱上了这男子,谢知微见女子泣不成声,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谁知,这女子心情不好,便朝谢知微发火,“看什么看?没看过美人吗?” 谢知微气笑了,“在下平生未见过姑娘这般美人,一时看迷了眼,不过,在下也想问一句,姑娘为何也要看在下?是没见过在下这般俊美的男子吗?” 那姑娘恼羞成怒,腾地起身,将剑重重地往桌上一放,“你在胡说什么,我什么时候看过你?” “你既然没有看我,怎地知道我在看你?”谢知微淡然道,并没有把这姑娘的威胁放在眼里,挑了一筷子面,不紧不慢地吃起来。 那姑娘被如此羞辱,自是不能忍耐,唰地要抽出剑来,萧恂正要起身,被谢知微轻轻地按住了,便见到,这姑娘剑没有抽出来,身体摇摇晃晃,朝地上倒去。 那男子忙起身扶住了她,知道遇上了高人,窘迫得红了脸,“两位,相逢即是有缘,舍妹得罪之处,在下替舍妹向两位赔礼道歉,还请两位高抬贵手!” 这男子将那姑娘放到了长凳上,拱手向谢知微赔礼,“在下易水寒,在下师妹乃是聂琬娘,今日若能得两位公子宽恕,他日,有任何差遣,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谢知微心头一动,问道,“易水寒?若是我没有猜错的话,你是与鲁仲连结义兄弟的易水寒?不知鲁仲连今日何在?” 易水寒愣了一下,忙道,“在下不知,五年前,我与鲁家哥哥在衮州一别之后,数年不曾见面,在下一直在担忧,逢人便打听鲁家哥哥的去处。” 谢知微点点头,将杯中茶水洒了一点在聂琬娘的脸上,聂琬娘便醒了过来,正要暴跳如雷,易水寒忙拉住了她,不敢在与谢知微二人一桌而食。 恰好店小二端了面过来,二人便以不打扰谢知微为名,换了一个桌子。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720章 看我 萧恂不解,问谢知微,“你打听鲁仲连做什么?” 谢知微道,“鲁仲连乃是薛婉清的人,薛婉清原先在大雍,尚不足为虑,如今她被人带到了娄国,殿下将来与娄国终有一战,我便有些担心。” “不足为惧!”萧恂道,“大哥将她献给娄国的热气球的图画了给我看,我一看便懂了是怎么回事,那玩意儿,用得好不好,全凭运气,再说了,娄国为何要花大力气将她弄过去,背后到底是什么深意,不到最后谁也不知。” 萧恂抬手抚过谢知微的脸颊,“我带你出来是为了让你散心,你总是想别的人,你当多看看我!” 两人的桌子与易水寒师兄妹的离得很近,他二人说话,虽很小声,无奈,聂琬娘本就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听到之后,并不知道谢知微乃是女子,只以为是一对断袖,忍不住道,“无耻之徒!” 易水寒怒道,“师妹,慎言!” 说完,赔着小心向谢知微看过来,生怕谢知微一弹指,他师妹又出什么状况。谁知,谢知微只淡淡一笑,并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他不由得很是感慨这少年,年纪虽小,胸怀却宽。 谁知,用完面后,两人步出了酒楼,朝西走了约有一两里地,他正要和师妹说话,一扭头看到师妹满脸红疹子,吓得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了。 聂琬娘浑身痒得生不如死,正好旁边有一家药铺,两人直奔药铺,好不容易等到二人,诊脉的乃是一个年纪很大的老者,看过之后,沉吟片刻,道,“姑娘这是中了痒痒草,毒性不大,三日后,症状消失,不必用药。” “大夫,您行行好,我这太痒了。” 这老者眼中流露出同情之色,“姑娘,看你是个江湖人,江湖行走,处处与人为善。实不瞒姑娘,若是寻常的痒痒草,老朽一剂方子,药到病除,可这痒痒草是被人配制过的,手法之高明,老朽平生未见……这样,也是姑娘运气好,往前走,有一家名叫保和堂的药铺,来了个姓崔的老神医,姑娘可去碰碰运气。” 聂琬娘便扔了一块银子,迫不及待地和易水寒出了门,一路走,来到了保和堂,一打听,崔神医正好今日离开了,听说是往北去看外孙女儿去了。 二人只好马不停蹄地追着崔神医而去,易水寒后悔不迭,他还说那小少年心胸宽阔,看来也是个睚眦必报的。 谢知微也听说了外叔祖在夏州城逗留的消息,不过,她并没有急着追出去,既然外叔祖是去看望外孙女儿,那便是她了,将来在真定府必然能遇到。 夜里,两人在夏州城逛街,正好遇到了一家新酒楼开张,老板在门前搭了大大的彩楼,风格与京城一样,整条街的两侧都挂了灯笼,上面写了谜语,只要猜中十个,便能赢来一盏灯笼。 此举吸引了成千上万的人来观看,一时间,夏州城里就跟过节一样热闹。 谢知微拉着萧恂的手挤在人群中,兴致也极高,她一连赢了三盏灯笼,酒楼的老板朝她拱手作揖,“小公子,要不,您里边请,小的请您吃一顿大餐,这灯笼就请您高抬贵手吧!” 谢知微被逗得大笑起来,“你一顿大餐,难道抵不上一盏灯笼的钱?” 老板听谢知微是京城口音越发觉得亲切,”公子不知,这里离京城隔了千山万水,灯笼在京城不值钱在这里可值钱了。“ 谢知微便将灯笼还给老板,“我也不是小孩子,我纯粹是逗个趣儿,你既然如此说,我就还你好了,也省得我提着。” 老板自然是高兴不已,便非要谢知微进去吃一顿,萧恂和谢知微对视一眼,两人均是觉得盛情难却,便进了酒楼,要了靠窗的位置,要了两碟小菜,谢知微要了一壶茶,萧恂要了一壶酒,两人一边看热闹,一边对酌。 “这位兄台,又见面了,实在是可喜可贺!” 谢知微抬眼看去,见一人身穿异族服饰,梳着两个长辫子,鞭子折起来,垂在胸前,戴着一顶有绒边的帽子,手里学中原人拿了一把折扇轻摇,显得不伦不类。 “你是……”萧恂一笑,“我倒是忘了兄台是何人了!” “在下别里古台,我们曾经在车师城见过一面,彼时,兄台与令兄一起,也是在这临窗的位置,你们在喝酒。”别里古台看向谢知微,“这位小兄弟是?” 谢知微没有搭话,只淡淡地看了这人一眼,皱眉道,“你是蒙兀室韦部人?“ 别里古台没想到有人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身份来历,忙谨然道,“是,小兄弟好眼力。” 他拱手朝谢知微行礼后,不等二人发话,便坐下来,对萧恂道,“宸王殿下,在下没有想到能在这里遇到殿下,正如这位小兄弟所言,我乃是蒙兀室韦部人,一百多年前,我部被北契占领,受尽北契的掠夺与侵犯,这一次,我翻过了阿尔泰山脉,九死一生来此,是想与殿下商议联手对付北契之事。“ 谢知微道,“蒙兀室韦与北契同出一源,南者为契,在北者号为室韦,这些年,北边气候一年比一年寒冷,若非北契,室韦恐难以活命,你们数次欲南下,北契阻拦,如今说要与我大雍联手,这等忘本悖祖之事,你们敢想,我们不敢做!“ 别里古台看向谢知微,眼中闪过一道杀意,萧恂看在眼里,冷然一笑,“别里古台王子,不知本王王妃所言,是否属实?” 别里古台心头一凛忙起身再次朝谢知微拱手,“在下见过宸王妃,实在是在下有眼不识泰山,宸王妃的话,不无道理也难说有道理,室韦与契虽出同源,但契占领了南,这是一块好地。” “室韦只能窝在天寒地冻的北面,朔风凛凛,长年累月,使我妇女无颜色,使我六畜不蕃息,但凡我们往南越过一步,北契便拿起大刀砍在我们的头上,去岁一冬,我室韦损失了成千上万的牛羊,死了成千上万的同胞,长此以往,我族人将不得存活。” ------题外话------ 第四更! 今日爆更,说好了的爆更,求一下票票! .... 第721章 神女 原本首领是准备领着族人翻过阿尔泰山,往南找一条出路,谁知,还没等他们做好准备,大雍的军队攻占了阿尔泰山以南所有的土地,并建立了安西都护府,首领只好打消了这个念头,命他出来看看这世道,是否还有室韦部的机会? 可是,两地隔了千山万水,宸王妃又是怎么知道的? 若非眼下宸王就在一边,别里古台很想一剑杀了这个多事的女人。 别里古台就不想搭理谢知微了,他淡淡地瞥了一眼谢知微,给了她一个不要多嘴的眼神,对萧恂道,“宸王殿下,兄弟之间还会刀剑相向,若宸王殿下愿意与我联手,我族的神女愿意贡献给殿下,以供洒扫。” 谢知微愣了一下,她从未见过这种人,不由得抬眼看向萧恂。 萧恂的脸黑得如同锅底一样,他微微瞥眼看着别里古台,声音冷得快要掉冰渣子了,“你是否知道,上一个当着本王的面,羞辱本王王妃的人,是什么下场吗?“ 别里古台怔愣了一下,女人还需要被尊重吗?即便是王妃,难道还能管到男人的床上去? 萧恂二话不说,问道,“你是蒙兀室韦的王子?” “是,我族的神女……” 他话还没有说完,萧恂已是忍无可忍,端起酒杯,直接一杯酒全部倒在了别里古台的脸上,咬着牙道,“本王都说了,不许羞辱本王的王妃!” 别里古台正是室韦部的王子,身份尊贵之人,哪怕是在室韦,也没有如萧恂这般嚣张跋扈到敢当面羞辱他的人,别里古台腾地站起身来,伸手就要去捏谢知微的下巴,他倒是想要看看,这个女人到底有何不同之处,令萧恂丝毫不避讳此人乃是他的软肋。 谁知,他还没出手,只见一道寒光闪过,别里古台幸而身法敏捷,避开了萧恂的短剑,而萧恂已经如闪电般地一晃而过,到了谢知微的身边,将她搂在了怀里。 别里古台深深地看了谢知微一眼,见这女人,到了这时候,脸上丝毫没有惊慌之色,与他见过的女人都不一样,正自奇怪,便觉得身上的力量全部都被抽尽了。 “你对我做了什么?”别里古台怒目对着谢知微道。 “做了什么,你自己感觉不到吗?”谢知微盈盈笑道,“你想拿我来威胁我相公,你觉得,我应该站在这里,任由你拿捏?” 别里古台不得不瘫软在地上,“你给我解药,我答应你一个条件。” “我何必要你答应我条件呢?你自认为,你比我相公还厉害吗?我若是有什么要求,只要我提出来,我相公不会提任何条件。” 谢知微说着,牵起萧恂的手,摇了摇,“阿恂,我们走吧!” 二人正要离开,夏州城府衙的人来了,拦住了二人,“请问,发生了什么事?二位要离开,把事情说清楚了再离开。” 谢知微指着别里古台道,“此人乃是北契派来的奸细,方才威胁我们要我们给他们提供车师城的城防图,被我们拒绝,便要杀人灭口。” 能够提供城防图的会是什么人?捕头不由得多看了二人两眼,待看到萧恂腰间的玉珮,他肃然起敬,见> 捕头过来,恭敬地朝谢知微二人拱手,“二位,请问要去哪里?是否需要我等保护?” “不必,多谢了,能够打我们主意的人,还没有出生,我自会照顾好我夫人!” 萧恂也朝这人拱了拱手,此人便受宠若惊,出门的时候差点被门槛绊得摔了个狗啃地。 待走远了,这捕头依然同手同脚,走路跌跌撞撞,他手底下的小弟不解地问道,“老大,不过是抓了个奸细,还不知道是真奸细还是假奸细,又不是立了什么大功,何必这么激动呢?” “你知道什么?那人说是真奸细就是真奸细。”说着,此人压低了声音问道,“你猜那两人是谁?” “不知道,我只知道那个小个子的是个女的,长得还挺……。” 他话没说完,就被捕头用刀鞘猛地拍了一把屁股,疼得他跳起来了,就听到捕头道,“你满嘴胡说八道,别怪我没有提醒你,那可是宸王殿下和宸王妃呢。“ “啊?头儿,你没有看错?” “我虽然不认识,但方才我看到宸王殿下腰间的玉珮了,那可是龙珮啊,天老爷,你说这天底下,除了皇上还有谁敢佩戴这种玉珮呢?” 捕头就如同看到了梦寐以求的梦中情人,回味无穷,一直回到了衙门,才恢复正常。 城外,通往真定府的官道上,萧恂和谢知微共骑着一匹马,萧恂将谢知微圈在怀里,马儿慢悠悠地溜达着,萧恂低头凑到谢知微的耳边,“湄湄,我昨天很不开心。” 谢知微靠在他的胸口,昏昏欲睡。 昨夜被萧恂闹了好久,她都没有睡好。萧恂就跟个小孩子一样,一直拉着她说话,直到她再也睁不开眼睛了,沉沉睡去,他才不说了。 “你哪里不高兴啊?”谢知微嘟囔道,她侧了侧身,“早知道,我就坐船了,你都不让我睡好。” “湄湄,你就再陪我说一会儿话,好不好?你昨天到底生不生气?” “生什么气?” “就是那个室韦人,他说的话,你不气吗?” “不气啊!”谢知微搂住了萧恂的腰身,“你那么护着我,我开心还来不及呢,我为什么要和一个不认识的人生气呢?他说什么,做什么,我不喜欢听,不让他说不就可以了吗?” “可是,你就不怕我真的会……“后面的话萧恂说不出来,他不想让谢知微不安,他只想让她亲口告诉他,她很在乎他,可是,这貌似有点矛盾。 萧恂突然就不想再说了。 谢知微却很感动,她从来不曾奢望过,一个男人会在乎她到这种程度,患得患失,哪怕她在他的怀里,他也会惴惴不安。 “阿恂,我们既然在一起,你都说过,今生今世只有我一个,我就不会怀疑你,也不会担忧。因为我不想伤害你啊,你是我最亲近的人了,这一生陪我到老的不是父母也不是儿女,而是你,不信任便是对你最大的伤害。” ------题外话------ 第五更! .... 第722章 感撒野 萧恂听到了最好听的情话,他将谢知微紧紧搂在怀里,觉得这样挺好,他们一步步地加深了解,两颗心一点点地靠近,将来彻底融为一体,便成了水到渠成之事了。 萧恂的下巴搁在谢知微的头顶,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闻着她发上的清香,他看着眼前的路,希望这条路漫长到永恒,这样,他就可以一直和湄湄走下去,走到天荒地老。 “湄湄,我今晚帮你洗头好不好?”萧恂轻声问道。 谢知微吓了一跳,她每次都是沐浴的时候,丫鬟帮她洗头,难道……,谢知微喃喃道,“我自己能洗。” 萧恂一低头,看到了怀中的人耳朵红得都要滴下血来了,他顿时便料到自己的小王妃可能误会了,又想到她这辈子,锦衣玉食,身边丫鬟仆妇成群,每日都有人将她服侍得干干净净舒舒爽爽,如今为了陪着自己,跟着自己风餐露宿,他原本想调侃她的心思都没了,道,“我就给你洗个头。” 谢知微窘得不得了,将脸埋在萧恂的怀里,真是越想越恼怒,又不能怪他,只好不搭理。 萧恂低头亲了她一口,轻轻地捏了一下她的掌心,“湄湄,我们总会到那一天的,快了,还只有……” 谢知微忙伸手捂住了他的嘴,羞得说不出话来,“你还说!” 萧恂握住了她的手,微微用力,压抑心头翻滚的情愫,“湄湄,我在想,明年的正月十六日,给你一个什么样的及笄礼?” 谢知微便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抽出手,依偎进了萧恂的怀里,深深吸着他身上独有的味道,心头滚烫得颤抖,“都,都可以!” 她在想,他给她的及笄礼难道不就是……吗?可是听起来好像不是。 萧恂生怕自己在说下去,会做出点什么,双腿一夹马腹,马儿便奔跑起来了。 两人一路上玩玩耍耍,走了半个月,已经到了四月中旬,早晚天气很凉,只有中午的时候才比较热,每到中午,两人便会找个地方打尖休息,不紧不慢。 路过太原府的时候,二人在城门口再次遇到了易水寒师兄妹,看到二人,两人也格外震惊,聂琬娘欲拔剑,但想到自己生不如死的三天,她忍了又忍,别过了头。 易水寒朝二人拱手行礼,“两位,又见面了!” 萧恂见这一路上不少江湖人士朝这边赶来,便问道,“你们说的那个治七星蛊毒的一叶灵就是在这里?” 易水寒倒抽了一口凉气,以为萧恂二人也为此而来,他顿时紧张极了,“阁下是哪一派的?” 萧恂道,“无门无派,不过是带着拙荆走天涯,一览沿途风光而已。” 易水寒不敢撒谎,道,“是在这里,若阁下想看,今夜金美楼即可观摩。” “观摩?”萧恂皱起眉头,“一叶灵有什么好看的?这么多人来,所为到底何事?” “在下也不知,在下是奉了师父的命前来,说是让在下和师妹见机行事,一叶灵是用来治疗蛊毒的,眼下很多人都在抢,北契人也派了人来,我们不能让北契的人将一叶灵抢走了。” 萧恂纳闷极了,“既然是宸王中了七星蛊毒,眼下一叶灵现世,为何宸王都不着急,你们着什么急?” “在下的师父说了,不管一叶灵能不能治疗蛊毒,既然中了蛊毒的人有宸王,那么我们江湖中人便不能袖手旁观,必然要将一叶灵抢到手。宸王殿下灭西凉,收复燕云十六州,为的是大雍江山,我等不能坐视不理。” 谢知微都感动了,萧恂捏了捏她的手,冷笑一声道,“原是如此!不知是谁发的江湖令?” 四人边走边说话,待走到金美楼边上的时候,谢知微抬头看了一眼这座太原城最大的青楼,见门口扎了高大的彩楼,正值四月天朝,彩楼几乎全部都用鲜花扎成,美轮美奂,楼台景物惟妙惟肖,置身其中,如仙境一般。 “走吧,进去看看!”萧恂走在前面,谢知微一身男装跟在后面,到了门口,老鸨迎了出来,看到萧恂,如看到亲儿子一般欢喜,“里面请,里面请,翠花,兰花,你们快出来,款待贵人!” “来啦!” 楼上,噔噔噔地跑下来两个浓妆艳抹,穿得极为妖娆的女子,上前就要一左一右搂住萧恂,萧恂淡淡地一扫目,那两个女子便改弦更张,双双抱住了易水寒的胳膊。 “你们干什么?”聂琬娘怒吼一声,她上前一步,一左一右将翠花和兰花俩拉开。 这两女子自然很不高兴,“哎呦喂,这是怎么回事啊?姑娘,你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青楼,不让自己的男人嫖.妓,来这儿做什么呢?” 另一个道,“可不是,怎么,是来看看咱们是怎么服侍客人的?这有什么好看的,自己多试几次不就会了吗?” 聂琬娘怒得拔剑就要砍人,那老鸨不高兴了,“姑娘,这里可不是你撒野的地方,咱们是正儿八经地做生意,没偷也没抢,姑娘想行侠仗义还是换个地方。” 说着,那老鸨便不再搭理易水寒二人,对萧恂赔着笑脸道,“客官,既然来了,也不能说不让姑娘碰,咱们这儿做的就是皮.肉生意,客官要想清清静静地打尖住宿,前边就是太原城里最大的客栈云中客栈,客官可往那边去。” 萧恂晒然一笑,将一块金子抛给了老鸨,“一个最好的雅间,不需要姑娘服侍,好菜好酒上着,听说今日有一叶灵,爷就是冲着这个来的。” “你这里的姑娘……”萧恂啧了一声,“爷还没到饥不择食的地步!” 老鸨脸的脸色变幻了好久,她拿起金子就咬了一口,看在是真金的份上,忙笑逐颜开,“爷,跟我来,您瞧瞧您说的这话,我这里的姑娘,不说貌若天仙,也比那些大家闺秀不差,要不,我让云禾来服侍爷吧,没开过苞的姑娘,爷也是人中龙凤,我也不收爷多的钱,一千两银子,如何?” ------题外话------ 第六更! .... 第723章 喂饭 萧恂正要说话,谢知微道,“那就请云禾姑娘过来我们瞧瞧吧,这位妈妈,要是云禾姑娘不是貌若天仙,那就妈妈自己亲自来服侍我们吧!” “哎呦,这位小哥,您怎么跟着来了?妈妈我都多大年纪了,小哥儿也不怕腌臜了眼。” 谢知微一笑,“您这一路上不光是腌臜了我们的眼睛,也污了我们的耳朵,还怕再多一会儿吗?” “这位小哥,可真会说话……”老鸨正要说两句,一抬眼看到萧恂黑沉沉的眸子,她忙讪讪一笑,轻轻地打了自己一耳光,“瞧我这张嘴!” 二人走到了楼梯的拐角处,谢知微朝外一看,见有座屋子塌了,旁边一棵大树也倒了下来,她指着外面问道,“那边的屋子怎么倒塌了?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儿啊?就前两天吧,我也不知道呢,谁去操心这个!”老鸨满不在乎地道。 正好,楼上有人下来,谢知微二人忙侧身让到了一边儿,她轻轻吸了一口气,闻到了一股泥土气息。 这二人顺着老鸨的目光看过去的时候,脸色微变,深深看了谢知微一眼,眼中闪过一道杀意。 二人上了楼,在雅间坐下后,老鸨忙让人上了一壶茶,让二人先等一等,自己去帮忙催菜去了。 萧恂一双眼睛盯着谢知微看,手也不歇着,把玩着谢知微的手,他纯粹是带谢知微看戏来的,至于,那些江湖人士为了一叶灵打打杀杀的,他浑然不在乎。 自古,侠以武犯禁,江湖人士不种不收,没钱了打劫富户,美其名曰是劫富济贫,实则乃是社会不稳定的因素,要不然的,最早汉武帝为何要把那些所谓的侠士全部都迁居到茂陵附近,看管起来。 谢知微则皱眉深思,旁边的树木和房屋都倒塌了,方才从她身板走过去的两个人身上有泥土气息,那两人见自己关注倒塌的房屋和树木的时候,微微变色,到底是为什么? 难道说,那倒塌的树木和房屋,都是那两人所为,可他们这么做的目的到底是为什么? 不一会儿,饭菜上来了,还有一壶美酒。 萧恂没有喝酒,他见谢知微发呆,高兴坏了,忙端了饭和菜,一口一口喂给谢知微吃。 而离二人不远的一间精致的闺房中,一个青年男子站在窗前,看向这边,声音冰冷如霜,“你们看清楚了,的确是萧恂和谢知微?” “是,没错,师父,正是他们二人!”说话的乃是聂琬娘,对这青年男子恭敬不已。 这青年男子呵呵呵地笑,渐渐地,声音从胸腔里慢慢地溢出来,压抑而充满了发泄,“真是得来全不费功夫,萧恂,你也有死在我手上的时候,今日是你夫妇,很快,陆偃就会来陪你们了,哈哈哈!” 终究,这青年男子不敢笑出声来,他转过脸来,对聂琬娘和易水寒道,“三年前,在宫里,萧恂将本堂主踩在脚下,今日终于到了本堂主报仇的时候了。” 此人正是洪言珵,他用那份昭阳帝的遗诏和自己的身份得到了白莲教教主李二太子的赏识,得到了北堂主之位。 对于洪言珵来说,他这一生唯一的目的就是报仇,他的仇人是萧恂和陆偃,而这对于李二太子来说,是瞌睡遇到枕头的事。 李二太子自诩前朝皇室遗孤,他的人生理想就是复国称帝。 若洪言珵能够将如今把持朝政的两人弄死,对于李二太子李复来说,理想就算是成功了一大半了,届时,朝廷必然大乱,而他只需要带领白莲教教众冲进京城便能登上九五之位。 这一次,洪言珵带了白莲教一百多名骨干前来,人人都身怀绝技,为的就是一击而中。 洪言珵原本只想拿一叶灵来勾引萧恂,要知道,解七星蛊毒,最要紧的一味药便是一叶灵,而他正好机缘巧合之下,拿到了一叶灵,他深信,萧恂无论想要还是不想要,一定会亲自来,因为这对他来说,事关重大。 就在洪言珵想到如何将事情造得声势浩大,将萧恂勾来的时候,萧恂居然带着谢知微朝这边来了,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了! 这也是为何,易水寒师兄妹和萧恂夫妇在酒楼相遇,看似聂琬娘不顾场合随便乱说,实则,是为了告诉萧恂这件事。 谢知微被喂了个半饱,醒过神来的时候萧恂还在喂她,她忙推了一下,没好意思地问道,“你一口都没有吃吗?” 桌上,两套碗筷,分明只有一套用过了。 谢知微不知道的是,两人这一顿用的是同一套碗筷。 萧恂道,“我吃过了,你走神,不张嘴的时候,就是我吃了。” 谢知微的脸腾地再次红了,但她想到了一件事,顾不得这些,抓住了萧恂手腕,“阿恂,你还是安排人去看看吧,我总觉得这是个圈套,搞不好是对我们的。” 如若不然,怎么偏偏是拿七星蛊毒说事呢? 萧恂也不是没有警觉性,而是他和谢知微在一起,满腔心思都在她身上,所以说,温柔乡英雄冢。 萧恂站在窗前,一抬手,便有两道黑影朝那坍塌之处踏枝而去。 半顿饭的功夫,竹影便来了,在萧恂面前单膝下跪,“殿下,属下和云雾已经查明,这座花楼的 萧恂心头一凛,冷笑一声,“看来,这是为我准备的埋身之所,查清楚是谁了吗?” 萧恂的脑子里不由得瞬间便浮上了一个人影,当初,大哥故意放洪言珵离开,为的就是来日,这来日,已经慢慢地来了,是啊,湄湄都要及笄了,他希望能够给她一个盛大的及笄礼呢! 萧恂当机立断,他一把搂起了谢知微,正要带她离开,谢知微却拦住了,“阿恂,我们不能走,对方肯定盯着我们,若是这一走,对方必然察觉,万一被对方跑了,谁知道他下一次埋伏在什么地方?只有前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的。” 萧恂自然不能让谢知微陪着他涉险,“我先送你离开,他要的是我的命,只要有我在,他就跑不掉。” ------题外话------ 还有! .... 第724章 花酒 “不!”谢知微坚持道,“你我夫妻一体,我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在这里冒险,我相信危险来了,你能保护我,眼下不是说这些事的时候,我们先在这里稳住对方,让人去调兵前来。竹影,地下的火药肯定有人看守,你和云雾能不能把火药控制在自己手里?” “回王妃的话,云雾还留在那里正是怕有个万一,属下这就去帮云雾。”见王妃下令,王爷没有说什么,竹影便领命。 “嗯,你去的时候,带上水,火药最怕水,只要泼上水,就不能起爆。” “是!” 谢知微对萧恂道,“你身边还有别的人吗?可以让他去通知这里的总兵吗?” 太原府的总兵已经换成了刘兴军,他进城的时候,刘兴军就已经知道了,萧恂想了想将他身边从未现身过的李钧叫了出来,吩咐道,“通知刘兴军,安排人将金美楼包了,还有,传本王的钧令,封城,所有叛贼一个都不许逃了,若是逃了,就拿刘兴军问罪!” “是!” 此人纠结地看了萧恂一眼,萧恂摆摆手,“有本王在,王妃不会出事的!” 李钧真是一言难尽,他担心的是王妃吗?王爷从小到大,他就是王爷的一个影子,王爷从未离开过他的视线之外,哪怕是睡觉,他都是睁着一只眼睛。 “好了,本王又不是三岁的孩子了,要你天天看着?” 李钧只好快点离开,通知刘兴军后,好快点到来。 好在,李钧出发不到一盏茶的功夫,路上遇到了坐着一顶轿子,前来看萧恂的刘兴军,一听说萧恂待的金美楼底下埋满了炸药,刘兴军吓得从轿子里滚出来,拉着李钧的手,“绣衣旗掌使,这,这,这怎么会这样呢?不是,我是说,王爷不是带着王妃吗?跑青楼去做什么?喝花酒吗?” 刘兴军一着急,就有些语无伦次了,什么话都敢说了! 李钧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大人,您还是赶紧遵王爷的令行事吧,本使的话带到了,本使还要赶回去保护王爷。” “你,你,你快去吧!”刘兴军说完,转身就将一个随从从马上拉下来了,他一夹马腹,马儿冲了出去,风将他的声音传来,“集合!” 刘兴军一共带了五千军士前来,将金美楼所在的拐子巷围了个水泄不通,他亲自领着副将进了金美楼。 老鸨两腿发软地站在一边,裤裆里湿哒哒的,她就不明白了,她只是收了一个叫程岩洪一百两金子,在这里办一个一叶灵的盛会,天南海北的人都会来,说不定会有大人物到场,眼下怎么就被官兵给包围了呢? “大人,妾身冤枉啊!” 刘兴军闻着难受,捏了捏鼻子,“带走,将她带走,让她老实交代!” “刘大人,别来无恙!”一个青年站在楼梯上,身后跟着一男一女,男的俊俏,女的娇美,正是洪言珵和两个徒弟,他穿着一身精美的锦袍,头上戴着白玉冠,青年本就生得不俗,显得越发玉树临风。 他朝下走了两步,环视一圈,叹了一声,“果然,云从龙,,风从虎,咱们这些小人物,什么时候都是给大人物陪葬的命啊,刘大人,您也是来给宸王殿下陪葬的吗?” “陪你娘的个俅,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的儿子会打洞,你就是你爹生的一只耗子,你爹当年谋逆造反,你今天也要学着来?”刘兴军拿剑比着洪言珵,“好好的侯爷不做,非要去做逆贼!” 洪言珵的脸猛地一黑,却也知道,自己若是比打架必然是打不过这个出身沙场的老将,他朝楼上喊道,“宸王殿下,还要做那不出头的耗子吗?” 砰! 破空声传来,一枪朝洪言珵袭来,洪言珵还没来得及躲避,一道身影扑了过去,只听见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传来,谢知微已经被萧恂搂在了怀里,他的手按住了她的头,低声道,“别看!” 谢知微没有看,她只听到一声凄厉的喊声“师妹!” 紧接着,就是格外微弱的声音,“师兄,你别怨我,我喜欢的人一直都是,一直都是……” 都是谁?她已经无力再说完了,但答案不言而喻。一个人总是愿意为爱的人付出自己最珍贵的,性命,贞操。 易水寒悲痛的呜咽声一直在耳边回响,谢知微忍不住抬起头来,血溅了半个楼道,聂琬娘倒在血泊中,她的眼睛痴痴地看着洪言珵,洪言珵回望着她,眼中有不解,有难受,也有些许伤心,唯独没有爱。 聂琬娘痴痴地一笑,笑得格外凄凉,她收回了目光看向抱着自己哭得不能自已的师兄,她想要抬手去摸一摸他的脸颊,却只能无力地动了动,“师兄,别哭了,下辈子,下辈子……” 她最后蓄的那点力,改弦更张说了这些之后,又没有说完,脑袋朝旁边一歪,香消玉损。 “啊!”易水寒一把抽出了双剑,他使出了独门绝技朝萧恂冲了过来,萧恂挺着枪,正要上前,李钧便如鬼魅般地现身了,他手中的黑索一抖,易水寒的双剑根本没有来得及施展招术,便哐当两声,落在了楼板上。 易水寒的脸色一变,他没想到,对方身边还有这等厉害的人物。 “黑无常李钧?”易水寒叫出了李钧的名号,惊骇得瞳孔都放大了,朝后推了一步。 李钧上前了一步,一笑,皮笑肉不笑,显得很瘆人,“多年不出江湖,没想到还有人记得老夫的名号。” 洪言珵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黑无常是什么,但看他这个艺高人胆大的大徒弟如此忌惮此人,便知此人恐怕无人能敌,他不由得幸灾乐祸地看向谢知微,“谢大姑娘,在下心中一直有个疑惑,临死之前想请谢大姑娘解惑!” 谢知微淡淡地看向他,道,“洪堂主,令堂临死前都没有教过你规矩吗?我已经嫁为人妇,洪堂主对我的称呼实在是太过失礼了!” 洪言珵不理会她的话,继续道,“谢大姑娘,在下一直不明白的是,当年姑娘因何而拒绝你我的婚事?在下自认为与姑娘情投意合,每每想起姑娘,在下夜不能寐,辗转反侧!” ------题外话------ 第八更! .... 第725章 皇位 这是对谢知微的名声最大的羞辱了,谢知微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她顿时气怒不已,但,很快,她就冷静下来了。 萧恂跳起来就要出手,被谢知微拦住了,她朝前走了两步,冷笑道,“那就真是难为洪堂主了,令尊一生好赌,当年的义武侯府穷得揭不开锅了,令堂将主意打到了我身上,讨好我母亲,无非就是图我巨额的嫁妆。令堂想得没有错。” “我出阁时,谢家为我准备了十里红妆,那只是摆在世人面儿上看的,我夫家聘礼,还有袁家,崔家以及我祖父贴补给我的还不算,幸好令堂天不假年,否则恐怕恨都要恨死了!” 洪言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谢知微再次冷笑道,“堂堂侯府,竟然要靠打姑娘们嫁妆的主意来议亲,这种事,自己遮掩都还来不及,竟然还摆到明面儿上来说,洪堂主,你无非就是想当着我丈夫的面儿,毁我名声,让我没脸。” “可是,你想过没有,谢家数百年簪缨世族,我乃谢家嫡长女,崔家乃是我外祖家,我祖父和外祖一向疼爱我,我出阁自然不会亏待我,而我身份贵重,人品嘉良,在京中素有好名声,天底下觊觎我的人不知凡几,不少洪堂主一人。”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有什么错?更别说我丈夫知我甚深,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企图用这种手段伤害我,只显得洪堂主你卑劣无耻,义武侯府走到今日,非天意,乃是尔等自作自受!” “谢知微,你住口!” 洪言珵怒不可遏,朝谢知微冲了过来,萧恂一把将谢知微拉到身后,李钧要动手,被萧恂喝住了,“把他留给本王,本王亲自收割他的性命!” “哈哈哈,你们都活不了,你们都要死了!” 洪言珵就跟疯了一样,最后的一点理智,被谢知微的话刺激得消失殆尽,他浑身的气血暴涨,头发都竖起来了,手中拿着长剑,横向了自己的脖子,“你们都活不了,我要你们所有人为我陪葬!” 他看向谢知微等人,见所有人的眼里,都没有紧张和恐惧,只是用看疯子的怜悯眼神看着他,他愣了一下。 就在这时,一个白莲教的人跌跌撞撞地冲了上来,“堂主,启禀堂主,火药全部都被人用水泼灭了,点不着了!” 洪言珵惊呆了,“怎么可能?” 他看向萧恂,见萧恂丝毫不惧,明白过来,怒道,“是你,对不对,萧恂,是不是你?” 要是萧恂不死,他为什么要死?他死了,让萧恂夫妇逍遥世界?洪言珵做不到,他心头的仇恨不允许他做到。 他一把从怀里拿出了一份诏书,“你放过我,我把这个给你!” 萧恂的眼睛眯成了一道线,不想与疯子计较,却又很好奇,“我要这做什么?” “这是你父亲留下来的传位昭书,你是昭阳帝的儿子是不是?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继位诏书!” 刘兴军一听,急了,朝前走了两步,洪言珵把横着自己脖子的剑拿下来,对准了诏书,“不许过来,你们都不许过来!” 刘兴军忙住了脚步,充满乞求地看向萧恂,“殿下!” 他虽然什么都没有说,但个中意味非常明显,那就是希望萧恂拿到这个诏书。 萧恂淡淡地看了刘兴军一眼,不以为意地道,“我要这传位昭书做什么?皇位是我的,终将是我的,我不需要任何人指定我是皇帝,我若做皇帝,那就是上天选定,不需要任何人认可,我要的是天下老百姓的认可!” 萧恂的声音漫不经心,似乎,皇位不是一件很大不了的事,他娓娓道来,却让人无端心中升起了一股豪情,也为这个心怀百姓的王爷所折服! 谢知微上前一步,握住了萧恂的手,轻轻地捏了捏,她不由得想起前世,没有遗诏。 她原以为是因为萧恂不知道遗诏的事,如今才知道,原来,他从未将遗诏放在心上。 “王爷!”刘兴军朝着萧恂深深地弯下了腰,若说从前,刘兴军一半是因为萧恂的武功,一半是因为昭阳帝而追随萧恂的话,那这一刻,他为萧恂的胸怀和格局倾倒,愿一生追随! 萧恂让谢知微转了个面,他当头一枪,朝着洪言珵的头顶轰了下来。 金美楼的人全部都被带走,萧恂和谢知微站在地道里,看着一人高的地道,正对着金美楼的 从地道里出来,萧恂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兴军,问道,“怎么?涨了见识了?这地道非一日之功,本王就好奇了,在你们这些人的眼皮子底下,洪言珵是怎么做到的?” 萧恂不紧不慢地道,“还是说,你们也想着怎么弄死本王?” 刘兴军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五十岁的人了,哭得跟孩子似的,“殿下,臣哪里敢?不说别的,臣的儿子还在殿下手里,殿下,臣失职,臣甘愿受罚!” “罚你有什么用呢?刘兴军,本王没时间在这里长耗,这件事交给你了,不许有一条漏网之鱼,也不许冤枉一个无辜的人,一个月后,你到真定府见本王,本王要知道,到底哪些人参与其中?” 次日,萧恂便与谢知微一人一匹马,赶往真定府,刘兴军将二人送到城外后,一转身,一张脸便冷得如阎王一样,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森森然,如同催命的罗刹,“我倒要看看,是谁这么不要命了,敢和我对着来,敢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主子?” 五月初,赶在端午之前,萧恂和谢知微进了真定府的城门,最后一抹晚霞的余晖渐渐地从天边消散,整座城显得静谧而又安详。 马蹄声哒哒哒地响在空旷的巷子里,谢知微看着身侧的人,心头一片宁静。 每个人的一生,不管是行走在空旷的原野,危机四伏的丛林还是喧嚣的城市,脚下的路都要自己一个人走。 可是,有个人陪在身边,他的心与眼时时刻刻都在你的身上,就不一样。 ------题外话------ 第九更! 第726章 回来 “湄湄,到了!” 从求亲的那一日起,萧恂心心念念的便是如何将心爱的姑娘叼到这里来,前面的巷子口,一株老榆树,被竹制的围栏围着,树干和围栏上布满了人们祈福用的红布条,习习的凉风吹来,红布条迎风招展,榆树上挂满了白色的花儿,阵阵甜香弥漫。 谢知微几乎第一眼,便喜欢上了这里,欣喜地指着榆树对萧恂道,“阿恂,你看,好多榆钱儿,我们可以炒鸡蛋吃,做饼吃,真是太好了。“ 萧恂这才放下心来,他害怕湄湄不喜欢这里,不愿意跟着他来,虽然他可以回京城,可是,以后的战场主要在北边,他想打完仗就能够看到湄湄,他更加不想错过她及笄的日子。 所以,他要抓紧时间了。 玄桃等人已经于三天前到了,屋子里早就有紫陌看着,早已经打点得好好的了,箱笼搬下来后,这里的屋子被收拾得如在谢家一样,连梢间和次间的博古架都一模一样,上面的摆件也全是照着谢知微在谢家的规矩摆着。 谢明溪听说姐姐今日回来,在俞先生那里上完课后,就匆匆地把功课做完了,在二门口等着,坐在影壁的架势。 好在天快黑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喧闹声,他忙往大门口跑去,正好看到姐夫将姐姐从马上抱下来,玄桃和紫陌等人各自领着丫鬟和屋里的婆子等着谢知微。 谢知微的目光扫过一圈众人,落在了谢明溪的身上,看到他委屈得快哭出来的样子,也是一阵心疼,忙伸出双臂,“溪哥儿!” 谢明溪含着眼泪跑了过来,正要扑进谢知微的怀里,萧恂便拎着了他的衣领,“听说你这一个多月,马步和骑射练得不错,明日一早跟着我去军营,我要校验一下!” 谢明溪顿时惊得都破音了,“真的吗?姐夫,你是说真的?” “嗯,你要是提得起一杆枪了,就跟着我练枪法,范先生去战场,你就跟着去!” 谢知微吓了一跳,君子一言驷马难追,萧恂既然说出了这些话,必然不是逗谢明溪好玩的,她不由得担忧问道,“这合适吗?” “没什么不合适的,岳父把他交给我,便是让我有机会带他去战场历练,毕竟亲爹的话,是很少能够狠下心来干这种事。” 谢明溪生怕谢知微不答应,忙劝道,“姐姐,我能行的!” 谢知微依然担忧不已,萧恂便道,“要不,我把他扔给刘兴军?” 谢知微还没有说话,谢明溪便跳起来反对,“不要,我要跟着姐夫!” 谢知微沐浴之后,萧恂在前院还有事情要处理,没有回来。谢明溪既然跟着他,自然也为萧恂捧砚磨墨,像个尾巴一样转个不停,一步都不离开。 西疆那边的战事已经平了,陆偃暂时还没有上任,一应的事都留给了谢元柏处理,他乃文武全才,上马打仗,下马安民,再加上潞国公府的二十万兵力,全部都布防西疆,左邻右舍都瑟瑟发抖,时时刻刻都担心大雍侵略,自然没人敢捋虎须。 其余的将领全部都来了北地,许良和谢知慧没见几次面,如今又要分开了,说完战事,许良磨蹭着不走,待萧恂都不耐烦了,他才犹豫着开口,“阿恂,能不能让郡主把二姑娘接过来?” “干嘛?”萧恂明知故问。 “那个,你知道的,人家姑娘好不容易奔着我来了,结果我就从西疆走了,我这不是于心不忍吗?万一被她误会了,以为我不要她了,她岂不是伤心死?关键,她要是不要我了,我到哪里找个媳妇去?” 萧恂沉吟片刻,“你的意思,我要你上战场,要先给你解决媳妇问题?要不,你亲自去接?” “啊,那怎么行,我这不是还要给你当先锋吗?” “知道就好!”萧恂拍了拍许良的肩膀,“与其现在求我帮你把谢二姑娘接过来,不如你好好立功,我要是欢喜了,帮你吹吹枕头风,让郡主早日嫁妹妹,你还能早日抱得美人归。” 谢知慧比谢知微小了不到一岁,眼看郡主就要及笄了,谢知慧也快了,若是谢家能够在二姑娘及笄前把人嫁给他,那岂不是天大的欢喜。 许良顿时眉开眼笑,朝萧恂一拱手,“那就多谢王爷了!” 萧恂朝他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孺子可教也!” 东大街上的这座宅子曾经是个富户所居,门楣被改造了一番,进了大门,庭院两侧乃是厢房,西厢房中间一道门进去,是一座院子,坐北朝南五间正房,西面和北面是厢房,正房是萧恂的书房,厢房是他的一些将领或是幕僚平日里办公休息所用。 二门过后,是一道仪门,一座双面浮雕九龙壁竖在门口,两侧抄手游廊,一座面阔七间的正堂,两座歇山顶的长亭,西面是一座三间的偏堂,名叫见山堂。 大堂的后面,有一座西跨院,谢知微的院子便设在这里,院子后面是一个三亩见方的花园,正堂面阔五间,一道内仪门过后,是一座面阔五间的二层楼,楼后是三间抱厦,原是这户人家的内院。 西跨院的院门上面,挂着萧恂亲自手书的“凝晖堂”三个字,笔力遒劲,遒媚飘逸,端看字体,便可知运笔之人饱含的深情。 回到熟悉的环境,沐浴过后,谢知微浑身都舒畅起来,放松后,懒洋洋的,歪在罗汉床上,问紫陌这边的一些情况。 “自布政使周大人家里的陈太太给府上送来了帖子,奴婢按照惯例给周家送了礼后,真定府这边的官员们,不论大小就都给府上送了礼来,奴婢不能厚此薄彼,因此这一两年,陆陆续续,礼都送了不少,奴婢就想着,主子要是早点来就好了,年年都这么只有送出去的礼,没有回来的礼,这算什么事啊?”紫陌道。 谢知微就好笑道,“你是说,我都没来,周大谟家的太太就这么有礼,给我送了礼来,那年节礼呢?她不说给我送年节礼?” ------题外话------ 十更,今日的更新,亲们,票票投过来哦! 第727章 启蒙 紫陌摇摇头,纳闷道,“没有,就每次周家有什么事,就给咱们府上送个帖子来,奴婢就只好拟礼单备礼,就周家,这一两年来,也花了不下一千两银子。” 谢知微气了个倒仰,她是有钱,她嫁妆是多,可是被人这么哄着花银子,她也会肉疼。 “别人家呢?” “河北布政使司只有个左参政,是赵云翔赵大人,他家里太太姓严,为人么,奴婢见过一次,是个没主见的,听说家里有个平妻姓韦,平日里中馈都掌在韦氏手里,韦氏养的女儿定亲的时候,给咱们府上下过帖子,因奴婢想着,这平妻她也是个妾,区区一个庶女,还想郡主捧场?便没有应。” 紫陌说完,紧张地看着谢知微。 主子没有来,这边府上原本没有应酬,结果,自从陈氏给府上来了一份帖子后,别的人家不好不送,只好随着,一来二去,紫陌操心不说,就怕有个失误,误了主子的事。 “你做得很好了,若是我在,这种帖子,你们都不该送到我跟前来。” 紫陌松了一口气,接着介绍这边的情况,“提学是李尔巽,他太太孙氏倒是个性格爽朗的,一次还开玩笑,说陈氏这是在占郡主便宜,趁着人不在猛往府里送帖子,奴婢都不好不送礼,被陈氏好一顿说,奴婢瞧着孙太太只呵呵一笑,浑然没有当回事。” “按察使是丁启睿,家风很方正,糟糠之妻乃是李氏。据说,原先丁大人任江西按察御史,在处理宁王家的总管焦弘勋案时,得罪了宁王,差点把命丢了,也正是因此而让朝廷知道宁王有异心。丁大人为官清廉,家风方正,在房屋左侧建了一座兰台书室,供子孙读书学习。” 谢知微一听很感兴趣,正好萧恂来了,紫陌忙退下,去厨房问两位主子晚膳的事。 “阿恂,我听说丁启睿家里有座兰台书室,你说我们把溪哥儿送过去读书,如何?” 萧恂自无不可,“我改日跟丁启睿说一声,若论这个人的人品还是不错的,只不过,他过于方正,溪哥儿这样的性格,若是能够受他约束,也未尝不可。” 溪哥儿如今九岁,正好定性子的时候,他性格有些跳脱,成日里也喜欢异想天开,谢知微不愿意约束他,袁氏又约束不了他,谢元柏的性子不失洒脱,对儿子的教养也严厉不起来,便养成了溪哥儿这样的性格。 虽无不好,但男子若是能沉稳一些,无论是学文还是习武都有裨益。 谢明溪听到了,问道,“姐夫,我先跟着你去打仗不好吗?等把仗打完了,我多的是时间读书。” “我麾下,无不读书的将领,你要是一辈子当个小兵,我对你就没有要求,如果你还想将来封侯拜相,至少要考个进士。” 萧恂是顺着谢知微的心意说的,毕竟谢家还没有白身,哪怕最不喜读书的三老爷,人家也考了个举人。 用过晚膳,谢知微将谢明溪交给了秋嬷嬷,让紫陌领着他们去见山堂歇下。 谢明溪的院子里,除了秋嬷嬷,谢知微拨了两个大丫鬟桃夭和秋蔓过去,二人各自带了四个小丫鬟,人手也够用了。 次日一早,谢知微在晨曦中醒来,她睁开眼睛,入目是熟悉的桃红色绣花鸟虫鱼蚊帐,她正要挪一挪身子,便感觉到一处火热。 顿时,谢知微浑身就如同被点燃了,格外不自在,她正要往一边挪一挪,萧恂便醒了过来,略有些迷茫的眼睛看着她,谢知微偏头,对上他的眼,便看到他眼中神色令人害怕,如同要吃人的野兽,对着她虎视眈眈。 “阿恂!” “湄湄!”萧恂的声音有些沙哑,他也感觉到了自己的异样,忙往一旁挪了挪,抬手轻轻地捏了捏谢知微的脸蛋,忍着不适,“时辰还早,你先起,我去洗个澡!” 天气正热,萧恂在马厩边上的井边洗了个冷水澡,身上的燥热才褪尽,他不由得朝北边看了一眼,范文成来了,喊了一声,“王爷!” 萧恂耙了耙头,问道,“昨天那孩子,你都看到了,如何?我岳父是听说我要把他交给你,他才答应让我带过来的。” 范文成道,“是个好孩子,很聪明,生得也很机灵,不过,我听说谢家的孩子都过目不忘,可我看这孩子,好像做不到。” 萧恂不好意思笑了一声,“王妃可以做到,我岳父也可以做到,谢阁老也可以做到,至于其他人,我没听说都能做到。” “将来,或许郡主生的小主子可以做到。我明白了,过目不忘者少有不恃才傲物,即便是谢探花,当年我与他打交道,也感觉他骨子里是有些瞧不起人的。这孩子,虽然不能过目不忘,也有不能过目不忘的好处。” “昨日,郡主还说要把五少爷送去丁启睿那里紧一紧辔头。” 范文成沉吟片刻,“这孩子,我是想收作徒弟的,不过,有件事,我要请郡主帮忙。” “你说吧,我看看是什么事?” “帮我在崔家族学要一个名额,或是让谢探花收我的儿子为徒弟。” 萧恂一听就是这点子事,这也是那些世家大族常用的手段,我帮你教儿子,你帮我带孙子,他笑了一下,“你终于决定自己不教了?崔家族学有点希望,你让我岳父帮你教儿子,你也不怕我岳父把你儿子教废了,他要有功夫,还帮你教,不自己教儿子?” 范文成哈哈大笑,“王爷,在这方面,将来王爷要向我学习,从古至今,哪怕是博士鸿儒也没有听说教自己的孩子教好过的,王爷细想想,谁不是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别人手底下去教?” 萧恂一想,貌似真的,谢家没有族学,一向把孩子送到崔家去学,而崔家族学的先生们请的又是一些年老致仕的老进士,哪怕崔家有读书人也从来不会亲自下场教自己的子弟。 他有些不解,范文成道,“很快,殿下和郡主就会有孩子了,将来等小主子长到四岁,臣愿意为殿下给小主子启蒙。” ------题外话------ 第一更! 第728章 儿子 萧恂是最爱听这话的,忙道,“好啊!” 反正,将来到底谁给他的儿子启蒙,都是湄湄说了算,他说了又不算,何苦不做个好人呢? 范文成是最早跟着他的人。 那一年,范文成只有十七岁,进京赶考,落魄潦倒至极,几乎丢命,左手右指被折,耽误了治疗,被锯掉一截。 仅此,便与科考失之交臂。 朝廷不录用身体有残疾的人,不得已,他只好投奔了萧恂,名义上是报恩,实则,他也无处可去。 萧恂那时候才不到十岁,他要一个落魄的举子有何用? 萧恂却一口答应下来,“好啊,你多读点书,我不喜欢书呆子,我要的是谋臣。” 一个孩子说出这般气势磅礴的话来,一下子点燃了范文成心中已经熄灭的火光,他的生命重新燃起了希望。 从古至今,不乏造反谋逆的臣子,萧恂也是萧家的子孙,皇上的几个年长儿子个个庸俗至极,当个守成之君都嫌不够,人人不堪大任,范文成似乎看到了萧恂坐在九五之尊的位置上,而他也会因此而青史留名。 曹沾留在了京城,萧惟入了军中,谢知微便将府上的事交给杜桂打理,李椿来往应酬外面的事。 萧恂三日后出征,这两天一直在整兵,真定府这边早就开了药局,交给骆衡在打点,用过午膳,谢知微休息了小半个时辰,稍微眯了眯,便让人把骆衡喊了过来,问他药局的事。 一应的做法和章程都是遵照了京兆府那边的做法,原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事关重大,谢知微不能不过问。 谢知微让骆衡在小花园的亭子里等着,她梳洗过后,便一路顺着抄手游廊过来,日头已经偏西了,最热的时候过去了,但热浪依然阵阵扑来,谢知微不由得想到萧恂说的,城郊的香山有别院,边上是山泉,极为凉快,便萌生了过去消暑的心。 她对紫陌道,“让赵二管事去香山别院看看,那边可不可以住人?等殿下出征了,我们就过去住,这里太热了。“ 谢知微不太喜欢用冰,她一向喜欢住在山间,正午时分最热的那两个时辰,在树林里消暑,躺在凉椅上,吹着习习凉风,只要不流一身汗,就比什么都强。 紫陌自是领命,正要离去,便听到谢知微道,“去问问崔家表姐,将我带来的礼物给送过去。” “是!”紫陌忙道。 玄桃跟着谢知微来到了小亭子里,骆衡看到谢知微来,忙过来行礼磕头,“见过主子!” “起来吧,你见过秋嬷嬷了吗?” “奴才已经给母亲请过安了!”骆衡答完了话,才起身,垂手站在一边极为恭敬,他知道谢知微请他来是为了药局的事,便将这边的情况一一说了,“一共做了十万零三千枚止血药丸,七万五千枚疗伤丸,再加上治疗伤寒防冻等的药丸,林林总总加起来有二十二万枚,奴才已经向王爷身边的范大人禀报过了,范大人说咱们药局的药很好用,夸了奴才。” “那就好,不过,你不能掉以轻心,要知道,若是被有心人动了手脚,你想想后果,不但不能疗伤,还会害命,这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允许的。” “奴才知道,奴才选的人都是身家清白的,给的月银不少,但凡家里有困难,只要跟奴才说,奴才都会提前预支,不让为难,再奴才也让彼此相互监督,只要告发属实,奴才就会奖励,药材商也只用那一两家,这一两年来,还从未出现过纰漏。” 谢知微点点头,“一人只负责自己的那点子事,彼此都分开,中间再加一个检查的人,这些都落实了吗?” “都按照郡主的要求,一一落实,奴才知道事关重大,吃住都在药局里头,除了去询查药材商,奴才几乎不错眼地盯着。” “嗯,你之前举荐的人,明日我去药局看的时候,你指给我看看,若是得力,你就看着办。只药局这一块,我只交给你。” “奴才明白!”骆衡道。 次日,谢知微去药局看了,一切都井然有序,一应的章法也都能避免有人使坏而导致药材和制药过程中出现问题,她当即便赏了骆衡五百两银子,骆衡执意不肯要。 谢知微道,“这两年来,你在这边出力不少,我不在,你能把差事办得这么好,嬷嬷知道了也说你很争气。” “眼看你也要娶亲了,这点银子,在真定府可以置办一个两进的小院子,你看到了好的就买下来,将来,嬷嬷虽说不会要你养着,可看到你有个可以安身的地方,嬷嬷也就放心了。她若是出来想和你住上一两天,不也能遂了心愿?” 骆衡跪下来,给谢知微重重地磕了三个头。 夜里,萧恂将谢知微圈在怀里亲了好久,直到两人都情-动,快要走火了,他才不得不松开。 谢知微将脸埋在萧恂的怀里,听到他重重地喘气,她的手紧紧地拽住萧恂的中衣,额头贴着他裸露的肌肤,一种肌肤相亲的亲密感将她的心充斥得慢慢的,也令她格外安心。 “明日,我送你去香山别院后再走!”萧恂想到明日的别离,心里难受极了,对北契和娄国的恨意也达到了极点。 “不了,我明日去送你,我后日才去香山别院,这两天下雨了,天气没那么热。” “湄湄,我想时时刻刻和你在一起,我想了想,等打下了北契和娄国,我就不出征了,把室韦部留给我们的儿子好不好?” 儿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这一刻,谢知微却希望时间能够过得快些,再快一些,她的手松开,慢慢地滑过萧恂的后背,感受到他在自己掌心里的战栗,环住了他的脖子。 “好!” 相聚的时光总是过得很快,谢知微只觉得没有睡多大一会儿,便感觉到身边的人起身了,她睁开眼,萧恂已经穿好了衣服,站在床边,见她醒来,他俯身将她连同被子搂进怀里,“你再多睡一会儿!” ------题外话------ 第二更! 第730章 避暑 “薛婉清,谢知微,你们都不得好死!”绫华垂下眼帘,遮掩住了眼中汹涌的仇恨,她侧身坐在了完颜赞诚的腿上,“殿下,不想见一见薛大姑娘吗?薛大姑娘很快就及笄了,妾身听说,薛大姑娘比所有人都会服侍男人。” 完颜赞诚的腿被刺激得如同一道雷电击过,他一抬眼看到了自己的部下那垂涎的目光,不由得哈哈大笑,“你们下去准备吧,三日后,开拔!我们和萧恂战场上见,本宫也想见识一下端宪郡主的魅力!” 薛婉清在越里吉城中等得非常心焦,完颜宝现在到达娄国之后,就离开了,安排人将她送了过来,她不知道,自己提的要求,完颜宝现到底有没有跟完颜赞诚说?完颜赞诚会不会答应? “薛大姑娘,好久不见!”一道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传来,薛婉清扭头看去,见完颜赞诚搂着绫华的肩,走了进来。 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来,戒备地看着二人进了屋子,没有搭理绫华,而是看向完颜赞诚,“太子殿下,不知我与完颜宝现公主提的条件,她有没有告诉你?” “条件?”完颜赞诚笑了一下,“什么条件?很抱歉,薛大姑娘,我不可能娶你为妻,在我娄国,虽然我可以有好几个妻子,但我想把我妻子的位置留给关键的人……” “你错了,我没想做你的妻子!”薛婉清很生气,她坐下来,深吸一口气,扬起了高傲的下巴,“我只答应做你的谋臣,这是我的条件!”9 “谋臣?”完颜赞诚笑起来了,他看着这个眼看就要及笄的少女,身材凸凹有致,浑身散发这处子独有的香味儿,就好似一朵开在枝头的花儿,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在向欣赏的人招手,在诉说“有花堪折直须折”的心语。 完颜赞诚低头就在绫华的唇瓣上啃了一口,道,“薛大姑娘不后悔才好!本宫不是答应不起,就怕薛大姑娘将来会后悔。” “我不会后悔!”薛婉清斩钉截铁地道,她扭头看向绫华,走了过来,逼近她,“绫华公主,就算我来了,我也不会过得比你差,你若想以此来羞辱我,你想多了!” 自己能够来这里,眼前这个女人只怕出力不少,就算薛婉清没有证据,但在她看来,绫华却有这个动机。 绫华轻轻地拍开了她的手,“薛大姑娘,你想多啦,你是我哥哥的侍妾,不论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也不会害你,是太子殿下对你念念不忘。” “谁让姑娘生得如此多娇,把我哥哥迷得神魂颠倒,连我这个一母同胞的妹妹都不要了,只想疼爱姑娘,只可惜,我哥哥到底还是没有等上,瞧姑娘还是处子之身,真不知道会便宜了谁?” 绫华扭头看向完颜赞诚,如同无骨的美人蛇一般缠在他的身上,“太子殿下,您可别错过了好机会啊!” 完颜赞诚早在帅帐中时,就被她撩拨得心火如焚,那会儿是当着自己的部下,方才克制住了,此时,自然管不得那么多了。 见二人旁若无人地就亲热起来,薛婉清顿时惊呆了,她虽在前世看过不少成人画面和影视,但到底是隔着屏幕,眼下这般,真是令她震撼不已。 萧恂的军队势如破竹,越过长城之后,便直抵大定府,一路将北契的残兵游勇扫荡一空后,兵分两路,一路由裴无咎领兵往仪坤州,另外一路由萧恂亲自领兵往东,过龙化,直逼黄龙府。 娄国如临大敌,唯有完颜赞诚激动不已。 谢知微的马车出了城后,往南边走了约有十多里地,便到了香山,主峰高耸,如同一只香炉,满山遍野长着野杏,虽过了花期,却能想象得到,盛开时的杏花,必定是艳态娇姿,繁花丽色,胭脂万点,占尽春风。 “紫陌,我们来得不是时候,等明年春天,我们来这里赏杏花。”谢知微一下子就喜欢上了这里,她这一生跟着萧恂,走了这么远的路,看到了很多好看的风景,单这一点,就已经让人很开心了。 紫陌笑道,“主子说得是,奴婢有去年春天经过这里,看到满山头都是杏花,站在山下,吸的气里头都是香味,就在想,主子要是在,不定多欢喜!“ 紫陌和赵铵婚后,去年添了一个儿子,刚满一岁,昨日,她把孩子带去给谢知微磕头,被谢知微说了一顿,一岁的孩子,磕什么头. 但走的时候,谢知微赏了一套金项圈手镯脚镯,上面挂着金麒麟锁,一看就是内造的,非凡品。 紫陌便打算在谢知微及笄之后再要孩子,看将来能不能给谢知微的孩子当乳娘,护着小主子长大。 香山别院的门口,有一块石头,据说是从山上移下来的,如同一尊宣德炉一样,古朴大气。 院子一共五进,左右各有一个院落,三面环山,门前一条河,如同玉带一样,河水淙淙流过,在阳光下,波光粼粼,偶尔鱼儿跃出水面,看着肥大鲜美。 谢知微笑道,“杜桂,一会儿你让人去网两条鱼上来,我们晚上吃鱼。” 杜桂见主子高兴,也跟着很开心,“奴才这就安排人去弄。” 在广亮大门前停了车,进了门,便是一座假山影壁,绕过影壁,便是正院,一道浅浅的篱笆围成了一个院子,左右两侧假山上的野杏挂了果,门前搭的竹架上爬满了开着花儿的藤萝,红的,紫的热闹极了。 左侧靠墙,一个小小的六角亭子,门前一株晚杏,生得纤巧,雪白的花儿开满了枝头,总算是满足了谢知微看杏花的欲望。 青石做成的台阶,一共七间正房,后庭院,靠北面是呈工字型的小楼。左右各有院落拱卫,均是因地制宜,随着地势起伏,或小巧或大气,月明华屋,画桥碧阴,绮丽不俗。 谢知微自由自在地歇了个晌午觉,醒来后,玄桃端来了绿豆汤,一面服侍谢知微用汤,一面道,“郡主,布政使家的太太来了,奴婢将她让在了前面的春好轩。“ ------题外话------ 第四更! 第731章 掌掴 谢知微有些吃惊,以为自己记错了,问道,“之前她递帖子了吗?” 玄桃道,“没呢,奴婢也是觉得好奇怪,这不声不响地就来了,难不成郡主一天到晚闲着没事,就等着她来拜访啊?” 这是极为失礼的事,谢知微也有些不高兴,道,“去跟她说一下,就说,我今日赶了半天的路,累了,要歇着,就不见了,改日得了空再见!” 陈氏年过三十,穿一身酱色褙子,坐在春好轩的窗前慢悠悠地摇着扇子,桌上半杯残茶,她端起来的时候,都已经不烫了,顿时,她就有些恼怒,想着端宪郡主也真是的,堂堂一个世家嫡女,御下这种事都做不好。 不过,论起御下,这也的确是一门学问,她也是学了好多年,才稍微有点心得,想到谢知微毕竟还年轻,一会儿见面了,再和她好好唠叨唠叨。 百灵走了进来,笑嘻嘻地,在陈氏面前福了福身,“陈太太,我家郡主说,今日赶了半天的路,乏了,实在是没力气接见太太,请太太若是有空,就在院子逛逛,若家里还有事,就让奴婢送太太出院子,以后一个城里,有的是见面机会,让太太不必争这一时。” 陈氏倒也没有多心,皱着眉头道,“郡主今日不是从城里出来的吗?” 百灵心说,知道是今日来的,还这么急巴巴地赶过来,也不提前递张帖子,她面儿上却笑道,“回太太的话,正是。” 陈氏倒抽了一口凉气,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她性子一向直爽,在这真定府里,谁也越不过她的位置去,也少顾忌别人的感受,“那郡主的这身子骨也太娇弱了吧?从城里到这边,才几步远的路?郡主是一路坐车吧?又没出什么力,怎么就娇弱成这样呢?她这身子,以后可怎么生养哦!” 百灵惊得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居然还有人这样说人的,别说郡主不是真的身子骨儿弱,即便是,也轮不到这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说三道四。 当即,百灵很不高兴了,提醒道,“太太,我家郡主身份贵重,平日里是娇养了些,那也是长辈们疼爱郡主。再,以后,太太若是想见我家郡主,还请事先送张帖子过来。” 说完,百灵理也懒得理这人,转身就出了春好轩,吩咐门口的丫鬟,“一会儿领着她们出门,别让人在院子里浑走。” 谢知微移居到别院,关防交给了松风,萧恂的三百亲兵,布置在这院子周围,倒也不怕出什么事儿,百灵纯粹是恶心了这人。 “这位姑娘,你站住!” 百灵扭过头来,见陈氏已经追了过来,她扶着自己的丫鬟,虎虎生风地走到了百灵跟前,抬手一耳光打在了百灵的脸上。 百灵一下子被打懵了,她从小儿跟在谢知微身边,因忠心不二,行事机敏,素来得谢知微的喜欢,别说挨打了,就谢知微都不曾说她两句重话,此时,得了一耳光,简直是做梦都想不到的事。 她捂着脸,脸上火辣辣的,委屈得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不解地问道,“太太为何如此?” 陈氏扬了扬下巴,“今日这一巴掌,我是代你主子打你的,你现在就领我去见你主子,我倒要问问,她是如何御下的,教出了你这样的小贱蹄子。” 早有小丫鬟将这里的事儿一五一十地说给谢知微听了,谢知微气得一佛升天,沉着脸,走到了明间,在罗汉床上坐下,吩咐道,“去给我把她请来,我倒要看看,她用的是什么身份,帮本王妃调教下人?” 玄桃也是气得浑身发抖,她听谢知微如此说,与雨晴交换了一下眼神,让雨晴这里服侍着,她亲自去请了陈氏。 百灵又委屈,又害怕,见玄桃来,可怜兮兮地望向玄桃,玄桃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不要怕,她心里才算稍微轻松一点。 事到如今,她着实是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但对方那是从二品大员的夫人,若是存心找她的茬,郡主会不会碍于面子,将她如何? “快过来,让我看看!” 一看到百灵,谢知微便看到了她脸上红肿的五根指印,姑娘家原本杏花儿般娇嫩的脸颊肿得老高,她顿时怒从心头起,面儿上却半点都不显出来,只朝百灵招手,“过来我这边!” 百灵见此,泪水夺眶而出,她忙扑了过来,跪在谢知微的脚跟前,喊了一声“郡主”,便忍不住抽泣起来了。 谢知微轻轻地用帕子为她擦着泪水,越擦越多,不由得笑道,“这是怎么了?这才出去多大一会儿?这别院里头,就我一个,谁敢动你们一根手指头儿,哪怕是王爷在呢,你们做错了事,还有我,王爷也不会对你们如何,这可真是奇怪了!” 这话是踩着陈氏的点儿说的,自然是陈氏跨进门槛的时候,谢知微便在说了,陈氏听到了就跟没听到一样,慢悠悠地过来,在谢知微的面前行了个礼,“郡主!” “夫人还是叫我王妃吧,因从前在襄王府,怕重了称呼,我才让她们叫我郡主。” 若是王妃,那陈氏可不能就只屈膝了,当即便有丫鬟拿来了垫子,陈氏没办法,只好跪在垫子上,二叩六拜,谢知微叫了一声“免礼”,陈氏的丫鬟才把她扶起来。 这原本就是该行的礼,陈氏倒也没觉得不应该,只是,谢知微如此年轻,用这样的方式拿捏她,她心头多少还是有些怨气。 落了座,陈氏端着架子道,“才王妃不是说是谁打了她吗?是我亲自打的,看在王妃的面子上,我才没有让我的丫鬟动手。” 谢知微“哦”了一声,吩咐玄桃,“去把药膏拿来,给她涂一涂。” 谢知微收了帕子,挑眉看向陈氏,“我瞧夫人年纪不大,脸上皱纹却不浅,想必昔日也是这般火气大,这于身体不好。我这满屋子的丫鬟,跟在我身边,我平日里手指头都不会动弹一下,今日,第一次与夫人见面,又是在我的地方,被夫人打了,说实话,我这会儿羞都要羞死了!” ------题外话------ 第五更!还有一更! 第732章 犯上 谢知微说话极为不客气,只差指着陈氏的鼻子说,你打我丫鬟,分明就是在挑衅我。 只可惜,她这番说一半藏一半的说话方式,对陈氏就是对牛弹琴。 陈氏半点不怵,反而义正严词,“这事儿,王妃不问,我也要说。王妃年轻,不懂御下之道,生母早亡,继母想必也不作为,才没有教王妃这些道理,今日,我就倚老卖老,和王妃说一说!” 不光谢知微震惊,满屋子的丫鬟都震惊极了,谢知微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一双桃花眼瞪着陈氏,脑子里蓦然就想起了一句话,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她气笑了,正要问陈氏凭什么说她母亲不作为了? 陈氏说起话来,水泼不进,也丝毫不管谢知微如何想,“我在那边的小轩里面,等了快半个时辰,从头到尾只有一个下人进来给我倒了一杯茶,之后,就无人搭理,可见,这府上的丫鬟懒怠到了何等地步?这丫鬟一来,行个礼笑嘻嘻的,我就说了一句,她就敢把我撂在那儿,给我甩脸子,这是什么待客之道?” “郡主,奴婢没……” 百灵吓得忙要辩解,谢知微抬手止住了她,亲手将一块没有抹匀的药膏抹开,问道,“那夫人可否当着我的面说说,您都和我这丫鬟说了句什么话,她才给您无礼?” “她说王妃今日从城里出来,坐了半日车,身上懒……” “奴婢不是……” 百灵再次辩解,陈氏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继续道,“你看,我这一开口,一个当下人的就在一边不停地插话,王妃,这若是在我府上,这会子我就要人把她拖出去打个十大板子了。” 屋子里的丫鬟倏然变色,谢知微一笑,“夫人,我这屋里的丫鬟,个个拉出去都能配个七品官,娇贵得不得了,我可舍不得,夫人还是接着说吧,您都说了什么?” “我就说,这才几步路,王妃的身子骨弱成这样,将来如何生养,我这全是为了王妃好。” 谢知微的脸沉下来,唇角一丝冷笑浮上来,“夫人,今日的确是我这丫鬟的错!” 陈氏听了,忙道,“王妃能明白道理,这就很好!” 谢知微却接着道,“百灵,你可知道,你今日做错了什么?” “奴婢不知!” “有人当着你的面,如此诋毁于我,你身为我身边的人,应当反手给她一个耳刮子,你只是给她甩脸子,是不是护主不力?” 百灵落下泪来,心里头却觉得舒畅极了,她低头道,“是,奴婢愿意领罚!” “那就罚你一个月的月例,下去吧,把脸上的伤好好养一养,别留了疤就不好了。” “是!”百灵给谢知微磕了三个头,这才恋恋不舍地下去。 陈氏气得快要从椅子上掉下来了,她只差用手指头指着谢知微了,“王妃此话何意?难不成你还准备让你的丫鬟打我?我难道说错了什么?” 谢知微与萧恂成婚两年,她没有及笄,一直没有圆房,但她也曾幻想过,将来和萧恂生几个孩子,她也想当母亲。 陈氏居然说她不好生养,她岂会不怒。 这个人,真是一个棒槌! 谢知微道,“夫人,今日你来拜访我,提前没有递帖子,极为失礼,此其一;夫人出手伤人,动的还是我府上的人,实乃挑衅于我,于礼不容,此其二;夫人与我素未谋面,私下诋毁于我,以卑犯尊,于国法不容,此其三。夫人自以为年长我几岁,不把我放在眼里,须知,这天底下先有国礼,后有家礼。夫人,请吧!” 说完,谢知微便端了茶。 端茶送客的道理,陈氏还是懂的,她还想说什么,秋嬷嬷已经带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过来了,“夫人,奴婢送您出门吧!” 见谢知微看都懒得看她一眼,陈氏也恼怒了,只觉得宸王怎么娶了这么个王妃,年纪又小,还跋扈不讲道理,真是一朵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陈氏从香山别院出来,一路上都在摇头,她倒是不计较谢知微的无礼,无论如何,她都是可以当谢知微长的年纪了辈,她何必和一个晚辈计较呢? 陈氏是前天到周家别院的,离谢知微的香山别院不远,往东面约有三五里地,马车很快就到了,她才到,女儿周佩兰就迎了出来,“娘,您见到郡主了吗?她年纪和我相仿,性子如何?” 陈氏摇摇头,任由女儿搀扶着她,“连我也没想到,王爷居然会娶这么个王妃,我要是得了这么个儿媳妇,我将来死了都闭不上眼睛。” 周佩兰笑道,“为何,娘,和我说说!” “我一个长辈去见她,她还摆架子,不肯见我,她的丫鬟失礼,我出手帮她教训丫鬟,她还不高兴,朝我甩脸子。” 陈氏轻轻地拍了拍女儿的手,“还是簪缨世家的嫡长女,也不知道这是谁家的家教,连好歹都不知道,以后怎么管得了偌大一个王府?” 周佩兰不由得想到了那个风神玉秀的男子,她似乎看到了那个人在朝她招手,从在街上看到那个人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刻在了她的心底,再也忘不掉。 他每一次出征,每一次凯旋,她都会用目光深情地送他出城,再迎他回来,他知道吗? “娘,都是皇上指婚的啦,宸王殿下还不定心里多冤屈呢,您就别说风凉话了。”周佩兰体贴地道,也极为心疼,不知他在面对着这样一个王妃的时候,会不会感叹命运的不公? 谢知微气得将一个茶盏摔在了地上,喊了杜桂进来,“去把周大谟给我叫来!” 杜桂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连忙出去,走了两步,又回来,“郡主,要不要给督主去封信?给周大谟挪个位置?” 谢知微原本不想干涉朝政,但这件事真的是叫她有种虎落平原被犬欺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年轻,而周大谟的夫人素来是这片地界上地位最高的命妇,才会被她看扁。 想到自己见周大谟,真是太抬举他了,她这是气糊涂了,便对杜桂道,“你去见周大谟,不必让他来见我,你去跟他把这件事提一提。”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爆更两天,明天正常更新,求一下票票,票票好少了。 第729章 正统 谢知微的眼中有些湿润了,忍住了别离带来的伤感,环住萧恂的脖子,在他的脸颊亲了一口,“你先等我,我们一起用过早膳,我送你出门。” “好!” 萧恂说是好,却是低下头,一口含住了谢知微的唇,这一次,他没有放过她,舌尖撬开了她的牙关,深深吻着。 这是谢知微从未体验过的,只觉得灵魂都在颤栗,她全身挂在萧恂的身上,全靠萧恂托着她,等萧恂放开她的时候,她已经瘫软成了一团泥。 用过早膳,谢知微帮萧恂穿上了盔甲,送他出门,站在门前的台阶上,她看着萧恂骑在战马上,一步三回头,不由得鼻头一酸,却依然笑着,朝他挥手。 晨风扬起了他身上的披风,金线绣出的猛虎露出了獠牙,银铠在晨曦中熠熠生辉,光芒流淌在他的周身,青年的肩背已经宽厚得让人感到无比心安,劲瘦的腰身似乎蕴蓄着无穷的力量。 这是她的男人,令她引以为豪的男人,天地间仅此一人,仰天俯地,傲气无双。 “嫂嫂!” 萧惟的声音在门前的街道上响起,谢知微忙看过去,看到萧惟骑在一匹枣红骏马上朝他招手,谢知微忙挥了挥手,道,“小心,平安!” “嫂嫂,别担心,等我立下战功回来见你!”萧惟跟个孩子一样,欢快地朝谢知微又挥挥手,便一夹马腹,冲了上去。 谢知微看到萧惟冲到了萧恂身边的时候,萧恂一马鞭抽在了萧惟的马屁股上,不知道骂了一句什么,萧惟的马儿受惊,撒开了马蹄子朝前冲去,惹得将士们一阵大笑。 街上汇集了无数前来欢送,对于这座昔日矗立在大雍边境的城池,不论是城池本身还是这城池里的老百姓,饱受了战火的摧残,无数次烧杀抢掠,他们渴望和平,也渴望复仇。 宸王在过去的三年时间里,收复了燕云十六州,战火再也不会波及到这里,百姓的生命力如野草一般旺盛,短短时日,他们已经将这座昔日的荒凉边镇经营成了繁华都市。 萧恂的每一次出征,都有他们欢送,每一次凯旋,也有他们相迎,他们见证了萧恂的每一场赫赫战功,也铭记于心。 不论是在西疆还是北地,萧恂,在所有人的心中,是神,是战神,是拯救他们,保护他们的天神。 谢知微的马车跟在后面,她远远地看到百姓们对萧恂的热情与爱戴,而萧恂依然还是那么冷酷,他的眼里是前行的路,但他会谨慎地勒住战马,时而降低马速,为的是不让马儿撞了或是踩踏了,凑上来的人。 这些细心之处,也同样会被老百姓们看到,也会感动到他们。 这一刻,谢知微深深感到,其实老百姓们是最容易满足的,只要有人把他们放在心上,给他们一点点尊重,他们都会赋以真心,关键时候报以性命。 谢知微觉得,自己似乎明白了萧恂为何不要昭阳帝的那一纸诏书了,在萧恂的眼里,皇帝乃是天下之主,是老百姓的皇帝。 他不需要用一纸诏书去哄骗老百姓说,他继位乃正统,他要的是百姓的认可,拥戴与爱护。 谢知微紧紧地抓住身下的垫子,难以抑制心头的感动与深情,她感谢上天让她重生一次,与萧恂相逢,走到了今天。 战马与青年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城外大营里,所有的将士都已经到位,萧恂快步走上了点将台,身后的旗杆上,“萧”字战旗在空中猎猎生风。 “都准备好了吗?”萧恂扬声问道,战鼓震天动地地响起来,所有的人扯开了嗓子喊,“准备好了!” “这一仗我们能够灭掉北契,从娄国手里把地盘抢回来吗?” 范文成站在一边,震惊地看着萧恂,自古以来,讲究师出有名,殿下这是什么强盗逻辑? 谁知,将士们的声音越发大了,“能!” “好!建功立业就在今日,我们要让我们的子孙后代百世都不再有今日之苦,这一战,我们一劳永逸,争取回家过年!” “殿下威武!” 士气如虹,高涨到了极点,天空中的云朵似乎都停滞不再飘动,天地间震荡着滚滚杀气,附近的鸟儿朝天空飞去,走兽惊慌失措,四处奔逃,一道长虹横贯天空。 萧恂领军来战的消息,很快便到达了北契与娄国的战场,娄国太子完颜赞诚磨刀霍霍,信心满满,在帅帐中放话道,“本宫等着这一天久矣,能够和当世枭雄在战场上决一生死,实在是一件畅快的事!” 当上太子之后,完颜赞诚似乎脱胎换骨,挣脱了某种桎梏,整个人都张扬起来了。 他麾下的副将笑道,“萧恂那小儿,怎么能够和太子殿下相提并论?殿下说他是枭雄可真是抬举了他!” 参将吴乞买道,“末将听说那小儿有个王妃,生得甚为美妙,殿下不妨以那王妃为嘉奖,谁能攻进真定府,那王妃就先给谁,如此一来,必然会士气大涨!” 绫华撩开了帅帐的帘子,手里端着一个盘子,上面是一碗莲子汤,她轻移莲步,身姿婀娜,不动声色地和吴乞买对视了一眼,走到完颜赞诚的身边,“殿下,妾身亲手炖了莲子汤,天气燥热,正好消暑。” 不等完颜赞诚说话,绫华的声音如同黄莺出谷,再次道,“殿下,薛大姑娘到了,殿下要不要去瞧瞧?” 帅帐之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绫华的翘臀和细腰上,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落在绫华的耳中,她一面享受着这种关爱,一面被从小受的教养谴责,折磨,心头对薛婉清和谢知微的仇恨,如同黄河之水滚滚而来。 将谢知微作为奖励的提议,便是她与吴乞买说的。 完颜赞诚一共有三个妻子,只要是他府中的雌性,都可以做他的女人,侍妾多得数不清。她知道,薛婉清用一个热气球将她卖了之后,她便在完颜赞诚的面前提议,将薛婉清接来。 完颜赞诚一开始不答应,可是,当热气球帮他攻下城池后,他便心动了。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733章 自梳 谢知微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待心头的气平了,这才回到了屋子里,提笔要给陆偃写信,又怕因为这内宅妇人之间的争吵,而耽误了一个好官。 谢知微正举棋不定,听到二门上的婆子来了,在院子里跟玄桃道,“姑娘,快去跟郡主说一声,崔家表姑娘来了!” 谢知微惊喜不已,忙起身,领着丫鬟婆子们去门口迎接崔南菀。 崔南菀一身男子打扮,看到谢知微的一瞬间,她冲了过来,一把将谢知微搂进怀里,“表妹,你终于来了!” 谢知微满心雀跃,“表姐,你可回来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要人去催你了。我正愁一个人在这里不好玩。” 玄桃在一旁道,“表姑娘,您快和我家郡主进去吧,别被人看到了,传出我家郡主的闲话可不好!” “哈哈哈,要是被王爷知道了,他可是要急死了。” 崔南菀牵着谢知微的手往里走,问道,“这里住着可喜欢?” 谢知微听这话有些奇怪,“难道这里是表姐的宅子?” “不是我的,当初我看到这里不错,正好有人要出手,我就买下来了。后来,我听说你府上的人要给你买宅子,我就转手卖给了你,后山那边有个温泉,等到了冬天,把那溪水给截流了,把温泉水疏通,流过来,这边泡温泉就挺好。” 姐妹二人边说边朝正屋子走去,待在明间喝了一盏茶,紫陌过来说,给表姑娘准备的屋子收拾妥当了。 崔南菀便起身道,“我先去梳洗一番,一会儿过来陪你用膳。” “好!” 谢知微看到崔南菀就跟换了个人一样,她虽晒得黑了些,可气色很好,眼中有神,光彩奕奕,性情爽朗,自有一股干云豪气。 真好! 谢知微想到,不由得对秋嬷嬷道,“这女人啊,要么不嫁人,要么就嫁个好的,若是碰不到好的,那可真是要命。” 秋嬷嬷笑道,“要不,从古至今,就有一句话呢,叫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 谢知微看向玄桃,“这屋子里,就数你的年纪最大了,你到现在也不告诉我,到底喜欢一个什么样儿的?” 玄桃就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浑身的毛都炸起来了,“郡主,您可别撵奴婢走,奴婢打算明日就自梳。” 谢知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我不会让你们自梳的,这算什么?若是果真命不好,嫁了个不好的人家,将来和离,有我撑腰,也不怕委屈了你们。试都不试一下,就自梳,女人这一生,没体验过成亲,生子,一辈子为别人活着,我不要你们这样的忠心。” 玄桃的眼泪都快出来了,她抿了抿,别过头去,情绪激动得有些不知所措,索性出了门。 甘棠凑到了她的面前,偏头看了一眼她红红的眼圈儿,笑道,“玄桃姐姐,你要是一直不嫁人,郡主跟前的大丫鬟名额其实一直都轮不到我了?” 玄桃满怀伤感顿时烟消云散,一把揪住了甘棠的耳朵,“好啊,敢情你还等着我的位置呢!” 玄桃没有多用力,甘棠是个活跃的,夸张地叫起来,“哎呦,哎呦,秋嬷嬷救命啊,玄桃姐姐要打我!” 秋嬷嬷起身看了一眼,笑骂了一句“小蹄子们!”也不搭理。 谢知微见到后,笑了一下,问秋嬷嬷,“嬷嬷,您瞧着玄桃这丫头如何?” 秋嬷嬷心头一动,却又摇了摇头,“怕是不妥,不瞒郡主说,药局那边有个姑娘,家里穷,原先要被卖到妓院里去,骆衡就把那姑娘买了来,安置在药局里做事,那姑娘是个痴的,一直嚷嚷着要报恩,说愿意给骆衡当丫鬟,骆衡原先没放在心上,可也架不住天长日久,奴婢瞧着,他应是有些动心了。” 谢知微忙让人把那姑娘的卖身契拿过来看看,杜桂便安排人去了。 秋嬷嬷道,“一向,姑娘们身边的丫鬟都要留到二十出头,紫陌那是不得已,玄桃是个得力的,奴婢瞧着,郡主对这些丫鬟们一向宽厚,她们也肯跟着姑娘,这婚事啊,都是千里姻缘一线牵,急也急不得,慢慢儿来,也省得将来凑成对怨偶,都不好!” 谢知微一听,的确是这个话,她道,“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幸好嬷嬷提点,我也是急了点,那就多留几年吧!” 玄桃听了这边的信儿,总算是放下心来了,她暂时不想出去,至于将来如何,再说将来的话。 晚膳的时候,桌上多了两道鱼,一天豆腐鲫鱼汤,一条红烧鱼块,鱼肉鲜嫩,又半点没有腥味儿,谢知微多吃了小半碗饭,吩咐杜桂明日还要吃这鲜鱼。 杜桂笑道,“听说前面山里有个湖,里边都是山巅上下来的积雪融化的水,三伏天里,水都是冰凉的,里头的鱼和外头不一样,奴才打算明日去捞几条,给郡主解馋。” “那正好,明日溪哥儿休沐,应是会过来,你正好明日带他去玩,顺便捞鱼。” 晚霞抹红了半边天,吃得肚饱后的表姐妹二人沐浴过后就躺在庭院里头的杏花树下乘凉,旁边的香炉里,升起了袅袅青烟,淡淡的清香将蚊虫熏得远远的。 “表姐,你在这边这么久了,周大谟这个官如何?”谢知微问道。 “怎么了?”崔南菀问道,“不会是你才来了没两天,周大人的太太把你得罪了吧?” 谢知微顿时惊讶不已,她将今日发生的事说了,不由得道,“我真是言不下这口气!” 崔南菀笑起来,“她是这样的人,听说她出身并不高,父亲是个举人,当过县令,机缘巧合下,在沈容安的身边学过两天,认识几个字,便一直自诩诗礼出身,喜欢教训人。她今日如此,明日就一定会到处炫耀,世人都会知道,她给了你一个下马威云云。” 谢知微愕然,“不是吧!” 难怪她不在,紫陌都给周家送了一两千两银子的礼,大约是怕她没来,河北官场上就有人流传她的不好传言吧! 崔南菀道,“你若是不信,我们打个赌!” 谢知微转了个身,趴在贵妃榻上,笑着问道,“表姐是不是也吃过她这亏?” 要不然怎么会料到她的后招呢?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734 自谋 谢知微转了个身,趴在贵妃榻上,笑着问道,“表姐是不是也吃过她这亏?” 要不然怎么会料到她的后招呢? 崔南菀用扇子刮了刮谢知微的鼻子,“被你猜对了!” 姐妹俩顿时都觉得好笑,哈哈地笑起来,谢知微催道,“表姐,你快说说,她怎么招惹你了?” 崔南菀便说起她初来北地的一些事,原来,那时候,她也不知道世情险恶,并没有隐瞒自己和离的事,谁知,这事儿不知道怎么传到了陈氏的耳中,陈氏逮住了机会就教训崔南菀,说女子无才便是德,出嫁从夫,怎么能和离云云。 “我当时也很烦她,我一个女子,我又不会寻求再嫁,要什么好名声?那会儿,我就想着,你谁呀,你凭什么说我呀,我就说,听闻周大人有嫡子嫡女在老家养着,既然夫人您乃续弦,便当有为元配抚养教育子女的责任,便是周大人不叫您教养,您也应当担起这个责任来!” “还有这回事啊?我都没听紫陌说过。” “这事儿,少有人提及,我也是听乔家人说的。乔家是河北的大户,家主名叫乔德庸,他膝下有个女儿,以前男扮女装做生意,我也是跟她学的。她为人豪爽,改日我引荐你认识。” “好!”谢知微就跟听故事一样,问道,“后来呢?周大人元配的儿女们呢?” “过了一个月,我就听说,周大人派人去福建把他的一双儿女接来了,我当时就后悔了,我就想,我怎么嘴这么欠呢?人家孩子在祖父母膝下好好的,现在就因为我嘴巴一张,就不得不来继母跟前讨生活,你说我岂不是害人?” “这有什么,该来的,你挡也挡不住,不该来的,你求也求不来,天底下一些事,人算不如天算,表姐别放在心上。不过,周大人元配所出的嫡女如何?“ 虽说,从陈氏看她所生的女儿有失偏颇,但没办法,人就是这样,圣人都难免先入为主,更何况,谢知微如今还在气头上,问也没问陈氏的女儿。 “听说名叫周玉晴,名字是她生母取的,人的话,我遇到过一次,待人接物进退有度,至于心地如何,就不知道了。听说自从来了之后,就在内宅和陈氏别苗头,想必也不是个坐以待毙的。” 姐妹俩聊了一会儿便挪到内室睡了,约好了明日早上等谢明溪来了,一起去山中的湖里捕鱼。 月上枝头,周玉晴还没有睡,她披了一件外衣坐在窗前,听丫鬟跟她说今日陈氏在萧家别院发生的事,她冷笑一声,“也是她活该,太自以为是,作到了端宪郡主跟前,看来我父亲这官位是很难保住了。” 她的大丫鬟双银站在一边吓呆了,问道,“大姑娘,不会吧?” “不会?”周玉晴笑了一下,“你忘了曾经的陕西布政使周又颉了吗?从二品到五品官,前些日子,给父亲写信来,说是积郁成疾,当时我这个好继母在一边,不知道说了端宪郡主多少不好,父亲竟然气儿都不吭一声。” “若是这样,那姑娘的婚事,可怎么办?” 周玉晴和弟弟一起来这里,一来,是想进丁家的兰台书室,让弟弟能够好好读书;二来,是为了她的婚事,祖母的意思,父亲为了自己官运亨通,怎么也会给她寻个好人家。 可是,覆巢之下无完卵。 周玉晴不由得紧紧地抓住了帕子,怒道,“真不知道父亲为何偏偏选了这么个人,真是鬼迷了心窍。” 周大谟疼爱极了这个小了自己十来岁的妻子,当年他任河防提举司提举,巡视河道的时候,不小心落难,被当时尚在闺中,去上香的陈氏所救。 周家的正堂里,杜桂坐在下首,无视周大谟看他时眼中的鄙夷之色,笑道,“周大人,不是在下说句托大的话,这天底下,还是第一次有人如此大的胆子,敢掌掴郡主的丫鬟,也不知宸王殿下听说了令夫人说郡主的话后,会作何想?” 周大谟抬手朝南面拱了拱手,“本官为官清正,心系黎民百姓,仰不愧于天,俯不怍于地,若因了这点子小事,宸王便要治本官的罪,只要能够堵得住天下学子的悠悠众口,本官无话可说!” 他斜睨杜桂一眼,“据本官所知,尔乃一阉人吧?是何人如此大的胆子,敢放你出京?连太祖皇帝的祖训都不顾了吗?” 杜桂心头一跳,但想到来的时候,郡主也是担心他的身份,派了两个人跟着他来,他的心顿时就平静下来,朝周大谟随意一拱手,“周大人,宸王殿下乃是龙子凤孙,不知有没有资格用宫人?再说了,周大人脱了在下的裤子看过了?” 周大谟一个读书人,还从来没有人在他面前如此粗野过,不由得怒从心头起,猛地拍了一把桌子,正要发怒,就在这时,一道惨烈的叫声在后院响起。 杜桂吓得一哆嗦,腾地站起身来,不由得看向周大谟,见他脸色顿变,方要问,周大谟已经驱鬼一样摆手,“走吧,本官还有要事,长贵,送客!” 说完,头也不回地去了内院。 杜桂从周家出来,走到了一条夹巷里头,正要停下来,就听到身后的人道,“杜管事,走吧,后边有人盯着呢!” 杜桂便知道,周大谟对他不放心,安排人在后面跟着他,他今日带的人,只是两个亲兵,若是松风二人的话,便要容易行事多了。 周家的后院里,周大谟来到了儿子的书房外面,看到从内室一摇一摆走出来的儿子,他怒不可遏,一耳光扇向儿子,“孽子,今日差点出了大事,说,到底怎么回事?” 周铭学浑然不当一回事,“爹,你打我做什么?我做错了什么?” 周大谟指着内室的门,“里头怎么回事?你又从哪里弄来的人?” “你问都不问清楚,就打我。我要告诉我娘去。”周铭学捂着脸,理都懒得理周大谟,径直就出了门。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735章 偏心 周大谟站在门口,他兀自气难平,忍了又忍,见周铭学身边的小厮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儿一般,正要溜,周大谟怒喝道,“站住!” 小厮浑身一抖,忙过来,跪在了门槛外头,瑟瑟发抖。 “说,到底怎么回事?” 小厮恐惧不已,结结巴巴说不清楚,管事过来,一脚将小厮踹走,低声对周大谟道,“少爷花了三千两银子,新买来的一个女子,听说是大户人家出身的丫鬟,出来寻人,不小心被卖进了青楼,被少爷看中了,今日才刚进府,少爷要她服侍,就,就弄出了一点动静。” 周大谟想了又想,“把人送出府,找个安静的地方处置了,不要有任何疏漏。” “是!”管事松了一口气,这女子和以前那些不一样,他还真担心这女子一直留在府上,一个不慎会出什么事。“ 杜桂正要离开,见从周家旁边的夹巷里,出来了一辆马车,马车朝城外走去,他便不声不响地跟了过去。 到了城外的乱坟岗里头,马车停了下来,从里头拖出了一个布袋,看那情形,杜桂惊出了一身冷汗。 “就扔这儿算了?” “嗯,扔吧!” “不弄死吗?” “这都二更天了,赶紧走吧,这地儿邪乎得很,一会儿就有野狗来,你还怕死不了?” 两人将布袋往地上一扔,转身坐上了马车就走了。 待马车走远,杜桂忙和那两个亲兵上前去,将布袋拆开,里头露出一个鼻青脸肿,尚有一丝余气的女子,衣衫不整,杜桂忙将那袋子往上一拉,夹起来就走。 谢知微正睡得很香,门外传来了玄桃焦急的声音,“郡主,杜总管救了个人回来,快要死了。” 谢知微腾地起身,忙道,“进来服侍我穿衣。” 玄桃忙进来,主仆二人手忙脚乱,谢知微穿好衣服,头发就绑了了个麻花辫,往外走,“人安置在哪里?” “在落照院。” “把针带上。” 落照院里,那女子已经被杜桂安排的丫鬟打理过了,越是收拾得干净,身上的伤越是触目惊心。 谢知微看了之后,震惊得几乎晕倒,不由得很是心疼,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杜桂在一旁将事情的经过说了,“奴才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人动的手。” 谢知微深吸一口气,定下心神,为这女子把脉之后,神色很是凝重,她开了方子,吩咐杜桂安排人好好服侍,“能不能醒过来,就看她的造化了。” 出来后,杜桂送谢知微回院子的路上,将他去见周大谟的事说了,倒也没有添油加醋,“若不是郡主提前安排人跟着奴才,奴才都不知道能不能回来见郡主。” 眼看到了院子门口了,杜桂自然不能再送了,他停下了脚步,谢知微道,“我知道了,安排人盯着周家,有什么动静,赶紧说。” “是!” 谢知微进了门,没有即刻就去睡,她让玄桃磨了墨,坐在灯前,将这两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写在给祖父的信上,最后写道,“祖父,烦请将这些信息告知陆大人,一并事,请陆大人定夺!” 她原本想给陆偃写信,但想到,这有点告状的嫌疑,显得自己很小气,觉得挺难为情,便用了这种迂回的方式。 次日,谢知微起得晚了点,谢明溪下了车,没有看到姐姐,只看到表姐在接他,便很担忧,“我姐姐怎么了?她会不会病了?” 谢明溪师从范文成,每十日休沐一次,范文成学识渊博,每次讲解的时候,总能引经据典,或是拣一些小孩子感兴趣的话题,做到让谢明溪明理,谢明溪学习起来,感觉轻松,又能很快牢记,每日里劲头很足。 “你姐姐身体好得很,昨日家里出了点事,她半夜起来处理,耽误了睡觉,早上就多睡一会儿。” 谢明溪放心了,正要习惯性地牵手,发现不是自己姐姐,便缩回了手。 崔南菀没有孩子,看到谢明溪便极为喜欢,忍不住揉了揉他的头,谁知,谢明溪很不高兴,耙了耙头,“表姐,男头女腰,只看不摸,你以后还是不要随便碰男人的头了。” 崔南菀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你多大,就男人了?” 谢明溪斜睨了表姐一眼,不吭声,他心里却是想到,他很快就是男人了,范文成接到了萧恂的信,让范文成随着这次粮草,将他带到战场去。 想到这里,谢明溪很雀跃,到了谢知微的院子,正好谢知微起来了,已经梳洗停当,站在廊檐下迎接他。 “姐姐!”谢明溪快跑两步过去,一把抱住了姐姐,狠狠地吸了一口姐姐身上的香味儿,如愿地牵起了姐姐的手,“姐姐,你是不是在等我?” “嗯,在等你,等吃完了,我们就去后边的湖里捞鱼。“谢知微牵着谢明溪,邀请崔南菀一块儿进去。 三人在桌边坐下,谢知微夹了一个水晶饺放在谢明溪的碗里,揉了揉他的头,“多吃一点。” 谢明溪乖巧地“嗯”了一声,夹起来就吃了,他左手拿了一个包子,啃得欢快。 崔南菀便笑道,“你姐姐摸你的头,你怎么不说了?” 谢知微讶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崔南菀朝她眨眨眼,示意她不要说话,等着谢明溪回答。 “就我姐可以,别人都不行,我娘都不能,表姐你也不许!”谢明溪将一口食物咽下,抬眼看着崔南菀,警告地道。 崔南菀故意惊讶地道,“这是为什么?这不是偏心吗?为什么就你姐姐可以?” 谢明溪现在大了,知道不能说长大了娶姐姐的话了,况且,他姐姐已经嫁人了,幸好嫁的是姐夫,便道,“我就一个姐姐,我只喜欢我姐姐。” 崔南菀便看向谢知微,“这孩子,你还算没白疼他!” 这个问题,谢知微从未想过,她只知道,哪怕前世,谢明溪是个傻子,一心一意想到的就是她。 她抬手正要按在谢明溪的头上,想到如今弟弟大了,自己的确不该摸他的头了,谁知,谢明溪却将头歪过来蹭了蹭谢知微的掌心。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736章 又遇 饭后,三人领着丫鬟婆子从后门出来,杜桂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好了,他手里拿了渔网,几个小厮提了木桶,拿着叉子,远远地等着,等人来了,便走在前面。 “你明日是范先生来接你,还是你自己回城里去,在城门口等先生?”谢知微问弟弟道。 “范先生说来这里接我,我来之前,让丫鬟把我的衣物都整理好了,交给了范先生,范先生给我挑了一本书,路上看。” 崔南菀道,“你小小年纪,很会为自己打算,真是厉害。” “我娘说我没有姐姐聪明,让我平日里多思多想,哪里做得不够周到?跟姐姐在一起,要尽量自己照顾好自己,不要给姐姐添麻烦。”他晃了晃谢知微的手,“姐姐,你夸夸我呗!” 谢知微用手背贴了贴他的脸蛋,“你一直都很好,姐姐一直都很喜欢,做好你自己就行了,不管你是什么样的人,聪明还是不聪明,姐姐都喜欢!“ 谢明溪抬起头看向姐姐,一双水汪汪的桃花眼与谢知微的如出一辙,好看极了,他眨了眨眼睛,“姐姐,你都快把我感动哭了,要是我是个坏人呢?” “我相信你不会是个坏人,即便你再不好,也是我弟弟啊!” 谢明溪没有哭,咧嘴一笑,牵着谢知微的手晃了晃。 爬上了山坡之后,看到从天而降,他高兴坏了,松开了姐姐的手,就冲了下去。 杜桂忙领着人跟在他的后面,喊道,“五少爷,您慢点儿啊!” 不远处的主峰,如同矗立在天地间的一座香炉,云雾缭绕,如同香炉中升起的袅袅云烟,清晨的光芒照在上面,五彩的颜色反射出来,令人如置身于仙境一般。 “真美啊!”崔南菀感叹道,“我这些年也走了不少地方,表妹,我这一生,最要感谢的人是你,你就如同我的再生父母。” “表姐,你说这样的话,我可就不爱听了,我们是旁的关系吗?说什么再生父母,姐妹之间,我盼着你好,就如同你盼着我好一样。” 谢知微执起崔南菀的手,她三根指头搭在上面,约有三息功夫,便放下了,“表姐,相由心生,身体的好坏与心情也有很大关系,我看你的心情很不错,这两年身体调养得也极好了。” 崔南菀明白她的意思,摇摇头,“我这样已经很好了,表妹,崔家无再嫁之女……” “再不再嫁的又有什么关系?即便再嫁,也是行媒妁之言,不偷不抢,行事端正,何必在乎别人的目光?”谢知微极不赞同,她若不是看出,崔南菀很喜欢小孩子,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不了,我害怕了!” 两人正说着,听到前面起了争执,谢知微生怕谢明溪吃亏,忙快走两步,崔南菀也急着跟了上去。 湖边已经有了别的人,谢明溪才下去,就被一个小胖子拦住了,那孩子也有十来岁的样子,生得虽然没有谢明溪高,但块头极大,一掌过来,就要把谢明溪推倒。 谢明溪侧身一避,反手将那孩子推在了荆棘丛中。 那孩子便大嚎起来,家里的大人听到了,赶紧过来,把孩子一拉起来,满屁股都是刺,自然怒不可遏,扬手就要打谢明溪。 杜桂自然不会让人碰谢明溪,忙将谢明溪拦在了身后,朝对方冷笑道,“这可使不得,若小孩子打架,打不赢了,大人帮忙的话,那咱们家也不会坐视不理。” “哎呦,这河北地界儿上,还有这么硬气的,新来的吧?知道我们是谁吗?” 有下人在帮那小胖子清理屁股上的刺,那小胖子跳起来骂道,“混蛋,我让你不得好死……” 杜桂的脸黑了下来,呵呵一笑,“不知道你们是谁,只知道你们如此,很不讲理,难不成这山中的湖是你家的?” “是不是我家的没关系,你们只要知道,这湖里的鱼,年年都是我家在捞就行了。” 谢知微的身影才出现,谢明溪便委屈地跑了过去,喊道,“姐姐!” 那小胖子兀自骂个不停,谢明溪怒道,“你再骂,我,我,我……” 后面的话,他不知道怎么说,骂人的话,他一句都不会,可让他听着不回击,他这个年龄,还做不到。 崔南菀看到对方,眉头便狠狠地皱起来了,低声对谢知微道,“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了,这人是周大谟的小舅子。” 这边动静太大,陈氏也很快过来了,看到谢知微,怔愣了一会儿,过来福了福身,“原来是王妃啊,真是凑巧,这是怎么了?哎呀,辉儿,你怎么成这样了?是谁伤了你?“ “姐,是他们!”陈氏的弟弟陈松指着谢明溪道,“这小子,上来就把辉儿推到了荆棘丛里。” 谢明溪气得快跳起来了,道,“是他先动手,谁让他推我!哼,他推我没有推动,我推他,他自己站不稳,怪我吗?” 谢知微的手轻轻地按在谢明溪的肩上,还没来得及说话,陈氏便皮笑肉不笑地道,“王妃,听说谢家乃是百年簪缨世家,我原以为诗礼传家,言行举止应当可为示范,如今看,实在是令人大失所望。” “还有崔姑娘,今日总算是见到你了,这就是我弟弟,你瞧瞧是如何不好?我原想着,你一个和离了的妇道人家,想让你和我弟弟相看相看……” 崔南菀的脸色一变,她眼角余光看到陈松,见对方一双淫邪的眸子盯着自己,顿时,怒不可遏。 “百灵!”谢知微一声厉喝,百灵冲了上来,谢知微道,“还不掌嘴,什么污言秽语,都来我跟前说!” 百灵一步朝前,已是迫不及待,正反两耳光,扇在了陈氏的脸上。 周玉晴正好和周佩兰过来,看到眼前的一切,震惊极了。 百灵甩了甩火辣辣地疼的手,有些后悔,没有跟着杜沚学两招,打人反而把自己的手给打疼了,看到陈氏急速鼓起来的脸,她觉得畅快极了,“我原以为,陈太太的脸皮比我的要薄一些,原来,比我的厚多了!”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走过路过,票票留下哦!爱你们! .... 第737章 明示 百灵嗤笑一声,朝已经懵了的陈氏嘲讽两句,转身回到了谢知微的跟前。 原来,这就是端宪郡主! 陈松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两步,顺便将惊呆了,忘了哭了的儿子朝后拉到了怀里。 周佩兰盯着谢知微看了良久,她曾经无数次幻想,谢知微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或许琴棋书画精绝,或许性情温婉,但绝对不会是如传说中的容貌精致至此。 此时,她站在这山林中,如同一株遗世独立的空谷幽兰,也如同一株开在华庭雅苑里的垂丝海棠,花开富贵,艳丽夺目。 好在,她果然不是性情温婉! 周佩兰婷婷上前,行过礼之后,手指捏着袖口,微微扬起了下巴,对谢知微道,“郡主,我爹爹是河北布政使,我叫周佩兰,不知我母亲到底说错了什么,郡主在这样的大庭广众之下,令一个丫鬟掌掴我母亲,我母亲好歹也是从二品的诰命夫人。” 一二品的诰命,才有资格被称为夫人。 谢知微淡淡地瞥了周佩兰一眼,冷笑地看着陈氏,“周太太,你倒是说说,本王妃为何要掌掴你?” 陈氏已经回过神来了,她羞愤欲绝,淌着眼泪道,“我不知,还请王妃明示!” “既是不知,百灵,你再告诉她一遍!” 百灵再次上前,此时,陈氏身边的婆子们围了过来,百灵顿住脚步,谢知微略一瞥眼,杜沅和杜沚二人上前,三拳两腿,将这帮婆子踢打翻在了地上,一左一右擒住了陈氏,百灵上前就要扬手,周佩兰扑了过来,拦在陈氏跟前,对谢知微义正严词道,“郡主,这天底下还有王法,朝廷还有法度吗?” “郡主如此欺辱人,王爷知道吗?朝廷知道吗?郡主何不直接赐死我母亲,免她羞辱?” “嬷嬷!”谢知微喊了一声,两个嬷嬷上前,将周佩兰拉开,百灵再次扬手两耳光,陈氏的脸已经肿得不能看了。 谢知微沉着脸道,“本王妃告诉你,本王妃不是你可以羞辱的,谢家也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随便提及的,今日只是小惩而已。“ 言外之意,这件事,谢知微不会善罢甘休了! 陈氏也气怒不已,她狠狠地瞪了谢知微还有她身后的众人一眼,若今日谢知微身边没有这两个会武的丫鬟,她必然也不会善罢甘休。 她倒是要让全天下的士人们评个理,谢家教养出这样的女子来,算得什么诗礼世家! “我们走!”陈氏怒不可遏,猛地一甩袖子,转身抬步就走。 陈松深深地看了谢知微一眼,忙拉着儿子,紧跟在姐姐的后面离开。周佩兰等人亦然,唯有周玉晴扭头看了谢知微一眼,略有所思。 人走了,湖边只剩下了谢知微等人,大家的心情倒也没有因此而受影响,特别是百灵,虽然掌心还是火.辣辣地疼,但她格外高兴,走路都快跳起来了。 杜桂等人捕鱼的技巧虽然不好,但胜在湖中的鱼儿密集,不到一个时辰,就捕了十来条超过了两斤重的肥鱼。 “姐姐,我们挑两条烤着吃吧!”谢明溪欢喜不已,提了一尾不知名的鱼儿,那鱼儿挣扎着摆动,将水全部都甩在了谢明溪的身上。 谢知微摸了一下他的湿衣服,感觉冰凉冰凉的,一面答应着,一面怕他着凉了,且时辰不早了,便道,“那就先回去,这些鱼儿今日够吃了,不够了,午后再来。” 谢明溪急着烤鱼吃,自然是连忙答应,他将鱼给了提桶的小厮,牵着谢知微的手往回走。 路上,崔南菀有些担心,问谢知微,“你说,今日这事,周大谟会不会往朝中写折子?” 这正中谢知微下怀,她不由得笑道,“写就写呗!” 陈氏回到了周家的别院中,正好周大谟为了儿子的事来找她,一看到她的脸,吃了一惊,不由得问道,“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陈氏委屈不已,扑到周大谟的怀里哭得快断气了,“妾身不想活了,妾身活了这半辈子了,还从来没有被人这般欺辱过!” 周佩兰在一边,将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无缘无故的,郡主就让她的丫鬟掌掴母亲,女儿不过多问了一嘴,问朝廷还有法度吗?这样对待一个朝廷命妇,谁知,郡主连女儿都要一起打。” 周佩兰抹着眼泪道,“爹爹,这天底下怎么还有如此不讲道理的人?” 她看向周玉晴,“姐姐,你看到郡主行凶,不但不阻拦,是不是还在一旁幸灾乐祸?” 周玉晴抬起眼皮子朝周佩兰看了一眼,“妹妹,谢家乃是数百年的簪缨世家,诗礼传家,门生故旧遍天下,太太上来就质疑别人,宸王妃乃是超品的亲王妃,如今满朝命妇,还有谁的位份能够高过她?别说王妃只是小惩,便是要了我等的命,难道爹爹今日还有本事为我等伸冤不成?“ 这话,周大谟可不爱听,他朝周玉晴呵斥道,“住嘴,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就不信,她如此飞扬跋扈,天下就拿她没办法,一个妇道人家,不在家相夫教子,在外仗势行凶,哼,简直是岂有此理!” 周玉晴懒得多说,她回到了自己的屋里,寻思着,如何搭上郡主,好为自己谋个出路。 她想了想,便提笔给提学李尔巽的夫人孙氏写了封信,求她帮忙,若是得了机会,引荐一下她与谢知微认识。 昔日,她母亲与孙氏是结拜的姐妹,孙氏对她和弟弟也一向都很看顾。 孙氏接到信后,叹了口气,这边周家和郡主的关系闹得如此僵,同在一个城里头,她哪能不知?她也正在烦恼,什么时候去拜访郡主比较好,便吩咐了婆子,朝萧家别院送了一份拜帖。 这边,周大谟一份义愤填膺的折子,走了六百里加急,一前一后,与谢知微写给谢眺的信送到了京城。 谢眺看到孙女的来信,高兴不已,看完之后,又怒不可遏,他顶着炎炎烈日,去了一趟宫里,将谢知微的信交给了陆偃。 陆偃才看完周大谟六百里加急送过来的折子,已是很不悦,动了要去一趟的念头,待看了谢知微的信,他一双冷魅的眸子里便慢慢地聚集起了怒火。 ------题外话------ 第一更! 第738章 相思 谢眺唯恐天下不乱,一副深沉的样子道,“陆大人,王爷常年征战在外,这也是为了大雍天下着想,我这孙女儿,年纪又小,一个人只身在外,身边连个可以护着她的长辈都没有,这如今被人欺负了去,我这心啊,真正是被人给剜走了。” 陆偃挑眉朝他看了一眼,眼中那漂浮着的勾人的妖魅,浸润上了一层清冷后,世家公子清贵的气质,令人再也感觉不到,他乃是昔日令人闻风丧胆的东厂督主,而是如那瀚空冷月一般,迷离而冷魅。 “这件事,本座会处理,谢大人若是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 谢眺哪里肯这么轻易被人撵走,哪怕陆偃端了茶,他也依然坐着纹丝不动,而是问道,“陆大人,不知陆大人以为何人堪当河北布政使大任?” 陆偃只得把茶碗放下,反问道,“谢阁老的意思呢?莫非有合适的人选?” “河北地处边陲,疆土才刚刚被收复,黎民治化乃重中之重的事,若非才德出众之人,不得任之,若陆大人非要我举荐的话,那我举荐卢琦龄,他虽然年轻,但先任京兆少尹,后任京兆尹,政绩卓著,可当大任。” “本座记得,卢琦龄乃是谢阁老的侄儿,谢阁老如此举贤不避亲,就不怕人说一句任人唯亲?” “这有什么,卢琦龄是本阁的侄儿,天底下的人都知道,卢琦龄是京兆府尹,全天下人也都知道,本阁想让卢琦龄去河北,多少可以照顾本阁的孙女儿,本阁也不怕全天下人都知道,怎么,这有什么错吗?” 陆偃讶然,这老头疯了吧?他眯了眯眼眸,声音清冷,带着一股子令人不寒而栗的威严,“谢阁老,眼下朝政处于交替时期,一切事情都很不明朗,宸王殿下大约还需要一年多时间,在此之后,百废待兴,须仰仗内阁,这些并非为某个人,而是为了这天下百姓。谢家素来以天下为己任,当年能够为了百姓选择沉默,随波逐流,今日,为何不能为了天下百姓,多做一些事?“ 谢眺心头一跳,一张老脸不由自主地就红了,他的确准备将卢琦龄送到河北,照顾他的宝贝孙女后,寻找一个好时机,卸下首辅的位置,带着老二一家,回家养老去。 他的大儿子已经官至从二品,位极人臣,大孙女儿乃是超品王妃,将来贵不可言,三儿子如今是在为皇家挣钱,有大孙女儿的一天就有老三一家的饭吃,四儿子将来就靠他造化,西疆是一块沃土,只要他不胡作非为,不愁将来做不出一番成绩。 人这一生,不能贪心,谢眺只要做了一天首辅,他的名便到了顶点,谢家已经呈烈火喷油,鲜花着锦之势。 月盈则缺,物极必反,谢眺能不担心吗?谢家能够长盛不衰,便是每一代家主都有审时度势之能,能够做到守住初心,急流勇退。 谢眺叹了一口气,“陆大人,谢家当年没有和卢家一起共进退,卢家灭,谢家活,无论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谢家一力承担,绝不会有任何推诿。” 陆偃道,“如此甚好!” 说完,陆偃便吩咐人去将襄王请进宫来。 襄王正在逛西市,瘦下来的身子虽显得有些虚弱,但若不从正面看的话,还是能够看出他昔年风度翩翩的样子。 只,多年毒素侵蚀,到底伤了底子,拔毒之后,他整个人清矍下来后,皮肤松弛,显得老态许多。 襄王一身酱色长袍,背着手,缓缓地逛着,偶有遇到别人廊檐下的鸟儿发出清越的叫声,他也会模仿着,啾啾两声,回应一下。 堂堂一个王爷,倒是与鸟儿回应得极为亲热。 “王爷,王爷,宫里有请!” 身后,襄王身边的小厮满头大汗地跑了过来,跟在襄王的后面,挥汗如雨。 七月的京城,大正午的时辰,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炉,街上,除了匆匆赶路的农人,要急着出城回家,好赶下午的农活,便只有襄王这个富贵闲人还能如此悠闲地顶着烈日逛街了。 “就说本王这会儿睡了,没功夫,大中午的,不睡觉,宣本王进宫做什么?”襄王心不在焉地道,他眼睛不停地扫过两边店铺里廊檐下的鸟笼子。 今日的运气不好,没有一眼就瞧中的美人儿。 突然,一只红嘴翠羽的相思鸟,蹲在笼子里,朝他看过来,一人一鸟的目光在半空中相遇,一瞬间,襄王的鼻头一酸,竟要落下泪来。 他当机立断地朝那鸟儿走去,伸手去抚那笼子,鸟儿看到陌生人,竟然没有躲闪,而是朝着他叫了一声,那滴溜溜的眼珠子似乎会说话一般,让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某个人。 明明知道不可能,可襄王的心里依然有个声音在不停地问,是你吗?是你吗? “客官,你是要这鸟儿吗?”掌柜的见有客人,弓着腰身跑了出来,一块巾帕搭在肩上,不停地抹着汗。 “多少银子?”襄王已经将鸟笼子提在手里了。 掌柜的见此,自然生了漫天要价的心,举起一只手,正要说“五十两”,一只野鸟而已,这种鸟儿虽羽衣华丽,但性情却不好,不好动,鸣啭不如画眉之类的歌鸟,很是单调,没多少人喜欢。 “给他五百两银子!”襄王提着鸟笼子,转身就走了。 小厮忙将一张百两银子的银票拍在了掌柜的手里,横了那掌柜的一眼,虽然不是五百两,但掌柜的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呵呵一笑,将一两银子塞进了小厮的手里。 小厮低头一看,转身扔给了他,抬步就跑出去撵襄王,“王爷,宫里陆大人请您即刻进宫,说是河北那边的事。” 襄王一听是河北的事,顿时,满腔的相思与哀愁都被吓得烟消云散了,顿住了脚步,责骂小厮,“混账东西,你怎么不早说?” 说着,他就跺脚,“备轿,快点,备轿,本王要进宫。” 宫里,谢眺和陆偃等了约莫半个时辰,襄王终于来了,到了殿门口,他将手里的鸟笼子递给米团,“米团,帮本王好生照顾着,回头本王赏你!” ------题外话------ 第二更! 第739章 薨逝 三人彼此见过面,谢眺简明扼要地将事情的经过说了,襄王一听自己儿媳妇受了委屈,便猛地一拍桌子骂道,“阿偃,你现在就给阿恂写信,让他回来,一巴掌拍死周那谁,两榜进士,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襄王记不住周大谟的名字,却是把这人恨死了。 陆偃道,“周大谟是皇上一手提拔起来的,当年周大谟死了元配,为继室请封,皇上破格嘉奖过一番,本座记得当年皇上亲口说,‘陈氏出身名门,毓秀外中’,正因这句话,陈氏成了当地的名门,如今也算得上是门生遍地了。” 也难怪,周大谟一心忠于皇帝了。 襄王越发担忧,“阿偃,现在怎么办?这周大谟肯定是留不得了,而且,郡主不是说,周大谟的家人有枉法的嫌疑吗?难道你不打算让东厂的人去瞧瞧?” 陆偃道,“王爷,这也是我将您请进宫的原因,如今皇上病重,我准备出京一趟,前往北地,一来督战,二来,河北官场需要整顿,就只有委屈您留在宫里照顾皇上,朝政上的事就由您与首辅谢大人协商决断。” 襄王就跟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阿偃,你开什么玩笑,我怎么能留在宫里?本王怎么能留在宫里累死累活,我这……” 襄王语无伦次,陆偃挑起了凉薄的眼皮子朝襄王看了一眼,冷魅的眼中闪过一道幽光,他勾唇一笑,不染而朱的唇.瓣上,似乎浮起了一抹艳阳,“王爷,我也只有一双手,一个脑子,这京中和北地,只能顾上一头,是就京城还是就北地,请王爷定夺!” 谢眺也是幽幽一声叹息,他不得不佩服陆偃年纪轻轻,拿捏人的手段却无比高明,看来,他和襄王是不得不被拴着了。 “王爷,陆大人用兵如神,英勇善战,若是有陆大人在北地辅佐宸王殿下,大雍也能早一点结束战事,你我都是两把老骨头了,多活一天少活一天,都算不得什么,你我就搭把手,一块儿,把这京城撑起来吧!” 见襄王意动,谢眺道,“我也还想含饴弄孙呢,王爷瞧瞧,我有这个福气吗?王爷天天儿遛鸟,在王府养,和在宫里养,有何区别?” 就在这时,一个小太监在宫门口跪着,“督主,五台山急报!” 一听是五台山急报,仨人忙止住了话头,吩咐人进来。 “督主,五台山急报!”那小太监将急报呈了上来,陆偃不慌不忙地打开,看完之后,便将信笺递给了襄王。 谢眺忙凑了过去,不看则已,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信上说,太子殿下不小心从假山上摔下来死了,为了不让皇太后伤心,胡嬷嬷只好报说太子殿下不小心被山里的老虎叼走了。 山里有没有老虎,这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节骨眼上,太子殿下居然没了。 “彻查!”陆偃冷声道。 陆偃一声令下,曲承裕和牧剑锋各领百人,冲出了京城,直奔五台山。 太子殿下夭折的消息,到底还是没有隐瞒住,次日黄昏,消息便在京城悄悄被传递,四皇子府里,萧昶炫激动极了,虽然不是他的人得手,当时他的人却是亲眼所见,那孩子被人一弹指,倒在了地上,当场便脑浆崩裂而亡。 他的人亲眼看到是三皇子的人。 “真是太好了,不过,殿下,您的人回来了吗?”廖匡图提醒道。 萧昶炫略一沉思,他没有当回事,挥挥手,“不必管,就算被抓到了,也查不到本宫的头上。” 那些人乃是曾经宁家给他介绍的江湖人士,因他庇护过他们,便为他所用,横竖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如今他目的达到,自然便不必顾这些人的死活了。 三皇子府里,萧昶烨正在提笔写字,他摹的是《兰亭集序》,疏朗有致的布局,挺秀双逸的风神,变化多端的笔法,纵横自如的取势,书圣风范入木三分。 他收了最后一笔,将笔在一只天蓝釉笔洗中荡干净了,架在笔山上,接过了丫鬟递过来的湿帕子将手擦干净了,看着地上跪着的人,“得手了?” 那人一身黑衣,跪在地上,道了一声“是”,萧昶烨走过去,一脚将那人踹在地上,“蠢货!” 那人被踹得摔在了地上,侧身露出了脸上的一道疤,看到这道疤,萧昶烨顿时大惊,瞳孔一缩,“你被人发现了?” 不等这人说话,萧昶炫便一把拔出了身上的一把小刀,朝他刺去,而就在这时,窗外一粒石子儿弹过来,正中萧昶炫手腕上的一道穴位,他的手一哆嗦,小刀落在了地上。 “三皇子殿下,这可就不对了,有什么事,可以让小的们来,何必亲自动手?” 门被人一脚踹开,原本应当在五台山公干的锦衣卫千户牧剑锋出现在了萧昶烨的面前,萧昶烨顿时心如擂鼓,他转身就从墙上取下了长剑,正要朝那地上的男子刺去,那男子在地上打了个滚,避开了,起身蹲在地上,如狼一样瞪着萧昶烨。 “你们来做什么?”萧昶烨气喘吁吁,他握着剑柄的手在发抖,看着窗外络绎不绝涌进来的锦衣卫,死亡的威胁笼罩在他的心头。 牧剑锋举起手,猛地一挥,当即就有人进来,将地上的黑衣人带走,牧剑锋指着门外,“三皇子殿下,太子殿下薨逝,您就跟着末将等走一趟,若没有这事儿,也和三司说个清楚,还您一个清白。” 东厂的诏狱里,多了两个人,三皇子萧昶炫和四皇子萧昶烨做了邻居,看到对方,均是一惊,旋即,眼中很快就恢复了平静。 原以为那些江湖人早就远走江湖,谁知,萧昶炫没有想到的是,那帮人居然落在了东厂的手里,还把他给供出来了,谋杀皇太子,萧昶炫和萧昶烨一样,要接受三司会审,依国法定罪。 陆偃自是没时间等什么三司会审,将朝中和京城的事交代给襄王和谢眺之后,他与禁军统领裴济说了小半夜的话,次日收拾了行装,出城走出了不到百里路,曲承裕趋马上前,低声道,“督主,听说前面发现了襄王世子和南漳郡主,属下等没敢惊动,不知道他们去哪里?” ------题外话------ 第三更! 第740章 亲事 襄王搬进了宫里,住在梅坞,襄王府如今是余侧妃在打理。 谢知微之前管理中馈的时候,将几个姐儿的月例银子提到了五十两,萧灵愫攒了几个月银子,终于将自己的外债给还清了,听说哥哥要去北地,她便也下了决心要去。 京城出现了一只从北边来的猫儿,说是叫蓝猫,体型细长,大而直立的尖耳朵,脚掌小而圆,走路像是用脚尖在走。身上披着银蓝色光泽的短被毛,配上修长苗条的体型和轻盈的步态,跟猫中的贵族一样。 萧恪在街市上看到过一只,追着要买,第二天便不知道那猫儿的去向了,萧恪就跟失了魂一样,最后下定决心亲自去一趟北地,看能不能买到这种猫。 正好萧恪一个人上路,他还有些害怕,听说妹妹也要跟着去,他胆子便肥了,兄妹二人结伴,走了五天,才走了一百里地。 这一日,兄妹二人在离大名府还有三五十里地的一处茶寮歇脚,萧恪的小厮留茗去旁边的林子里,找了个地解了手回来,苦哈哈地对萧恪道,“二爷,才奴才发现,这附近有东厂的人,是不是来抓爷和姑娘回去的啊?” 这要是被抓回去,他岂不是要被王爷把皮给揭了? 王爷虽然不管府里的姑娘和公子们,可是王府也不是没有家规,不得在外留宿,不得奉旨出京,不得嫖妓。 这三不,除了萧恂犯了前两,从来没有人敢犯过规。 这一说,萧灵愫也害怕了,她战战兢兢地看着哥哥,问道,“哥,该怎么办?万一被抓回去了,我就去不了真定府了。” 她不想待在家里,她想跟着嫂嫂,至于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只觉得如今的家,已经不像是个家了。 萧恪也没有办法,他朝四处看了一眼,道,“等要抓回去的时候再说吧!” 他们继续朝北边走了好几日,也没有人管他们,但东厂的人如影随形,这反而让他们还有了一点安全感。 曲承裕也觉得奇怪,问陆偃,“世子和郡主是不是去真定府找郡主啊?” 陆偃的马儿飞快,自从出了城,陆偃便一心赶路,避开城镇,歇在外面,生怕任何人因任何事,阻拦了他的脚步。 谢明溪在香山别院住了一日,次日,便被范文成带去了战场,他或许什么都做不了,但一个人成长的过程中,最难能可贵的便是见识。 有句话叫见多不怪,很多人,胸襟不够开阔,凡事看不开,喜欢计较,未尝不是眼界太窄,见识太少。 谢知微和崔南菀在别院里住着,日子过得很逍遥自在。 周家的情况就不是很好,周大谟的折子递上去之后,听说陆偃亲自带了人来北地,尽管周大谟依然语气坚定地骂阉人误国,骂谢知微牝鸡司晨,但心中难免惴惴。 香山脚下,不少富人在此都有别院,每年最热的三个月里,真定府几乎一空,而香山处则衣香鬓影,宝马香车,热闹不已。 不少商家看到了商机,便在此地建了店铺,天长日久,竟然形成了城镇。 北契不断南下中,香山镇生意萧条,商家一空,但最近两年,又兴盛起来了。 城的东南面有一座道观,名叫玉华宫。 周玉晴每次来香山别院都会来,她这一次如常在三清像前跪拜之后,双手合十,祷告良久,这才起身。 朝三清殿,周玉晴穿过庭院,从一棵百年腊梅树下走过,从西边的侧门出来,如期看到了在角门处的墙角根下,看到了那人。 周玉晴过去,将一个银角子放在了那人的面前,在那人面前的小杌子上坐下,问道,“我想测一卦!” “姑娘请说!”此人是个盲人,摸摸索索,将一支笔递给了周玉晴,“姑娘,请写下您要测的字。” 周玉晴没有拿笔,而是道,“我每每看到你摆弄算筹,我知道你算的是历法,你这样的人,应当为朝廷所用,但我知道,你没有进身之阶。如今,有个机会,我若是推举你,将来,你如何报答我?” 这人怔愣良久,笑了一下,“姑娘,我双目失明,你竟然说我能够为朝廷所用,没想到姑娘对我如此信任,只可惜,我这样的人,是永远不可能有这样的机会。” “有没有,不是你说了算,也不是我说了算的,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你只说,若是我举荐你,你会如何报答我?” “姑娘希望我如何报答你?”此人问道。 “你叫什么名字?多大岁数,哪里人?” “敝人卫璞,淮安人,十六岁那年因病而失明,至今已经五年。姑娘说得没错,敝人喜欢历法和演算。” “好,若是我举荐你成功,我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娶我就行了。” 卫璞吓得差点从凳子上落下来了,他结结巴巴地问道,“为,为何?姑娘,敝人连自己都养不活,如何养得起家?” 双银也是被姑娘吓得不轻,忍不住扯了扯周玉晴的袖子,不安地道,“姑娘!” 周玉晴推开她的手,认真地对卫璞道,“卫先生,我叫周玉晴,年十八岁,请先生记住今日.你我的约定。” 说完,她站起身来,深深地看了一眼卫璞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睛,和他清瘦的脸,转身离去。 双银快步跟上,实在是不能理解,姑娘乃是福州大户周家的嫡长女,父亲是从二品的布政使,为何愿意嫁给一个落魄的盲人? “姑娘,这样合适吗?就算太太不管姑娘,可是,老太太在福州也能给姑娘寻一门好亲事,奴婢瞧着袁家的少爷们也很不错,袁家虽说不是郡主正儿八经的外祖家,可是,郡主不是和袁家也很亲吗?” 周玉晴捏着帕子,满脸都是不高兴,“袁家虽好,咱们看得起人家,人家就一定看得起咱们吗?如今整个福建,谁不想和袁家结亲?” 虽说她爹乃是布政使,祖母也因此而觉得自己是配得上袁家少爷,可是让人去一探口风,袁家便一口拒绝。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更得真不少。很郁闷,第729章,一直放不出来,我明明什么都没写。 用票票安慰我一下! 第741章 赴宴 第741章赴宴 祖母不死心,让人多探了一次口风,袁家直截了当地说,若是她生母还在,这门亲事是最好不过的了。 言外之意,因了这个继母,袁家是不可能和周家结亲的了。 周玉晴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什么,你以为,父亲这个官还能当几天?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我如今也来不及找一块浮木了,若是我自己,就算了,我不能让安哥儿就这样被毁了一辈子,我不能让母亲在天之灵都不得安心。” 双银落下泪来,她把帕子递给周玉晴,“姑娘,那现在怎么办?” “明日,孙姨会在别院开花会,我去了,得了这个机会,推举卫璞。谢家人爱才,郡主一定会看中他的才学,若是能够得用,今日有了我与卫璞的约定,他一定会护住我和弟弟。” “可是姑娘,您真的要嫁给一个盲人吗?” “他心虽盲,可眼不盲,这样的人,没什么不好。虽穷了一些,可是,他本就非池中之物,我看的是来日。” 周玉晴的声音里透着无比坚定,与其是说给双银听,不如说是说给自己听。 李尔巽三十才成亲,娶的夫人乃是沂水孙氏,比李尔巽小了十多岁,家中一妻一妾,日子过得很和美。 李尔巽前年才在香山脚下买了一座约有十多亩的小庄园,一共三进的院子,因实在是小了些,孙氏也就给左参政家的严氏、按察使丁家的太太李氏,府尹陈奎的夫人张氏下了帖子,专程来请了谢知微和崔南菀。 谢知微来河北地界已经有不少时日了,原本按规矩,她来了,身为这边最高品阶的外命妇陈氏,应当出面宴请一些太太们引荐给谢知微认识,也给谢知微接风,谁知,两人交恶,出了这么些事,以至于,孙氏请了谢知微,便没敢给陈氏下帖子。 严氏、李氏和张氏各带了自家的姑娘们前来,生怕落在了谢知微的后面太过失礼,辰时刚过,便纷纷来了。 谢知微和崔南菀是在巳时三刻才来,离一般开席的时间,约有半个时辰,可谓时间点掐得恰到好处。 “都到了哪些人?” 眼看到了李家的别院了,谢知微问跟车的婆子,那婆子是个精明的,忙利索地道,“赵参政家的太太带了嫡女赵宝华和庶女赵月华,丁大人家的李太太带的是庶女丁佳慧,陈大人家太太两个女儿都来了。” 谢知微“嗯”了一声,放下了帘子。 马车到了门口,孙氏迎了出来,因之前的见面商谈甚欢,孙氏性格又极为豪爽,便亲自上前扶着谢知微下车,“只可惜我没有女儿,生了两个不听话的,要不然,我把女儿交给你帮忙教养一番,将来也不愁嫁人了。“ 谢知微扶着她的手下了车,听了这话,不由得笑起来,上下打量孙氏,“你这话,我可不信,有你这样的母亲,你养的女儿还愁嫁?我可跟你说了,你将来若是有了女儿,我还真要留在身边养着,给我做个干女儿可好?“ 孙氏恨不得现在就回去生个女儿出来,不由得高兴坏了,她松开了谢知微,又殷勤地将崔南菀接下来。 崔南菀扶着她的手,轻轻一跳,落了地。 孙氏笑道,“你是我最羡慕的一个人了,这天底下能活得你这么洒脱的,我这辈子,也就见了你一个。” 崔南菀笑道,“我是最佩服你的了,你这张嘴啊,真是抹了蜜一样,甜得不得了。” 孙氏哈哈大笑,“要不,你来舔一舔,我到底抹了蜜没有?” 谢知微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了,崔南菀有些窘,脸都红了,伸手去掐孙氏的嘴,“我掐一下!” 孙氏躲开,仨人一起进了二门。 “我这院子不大,我们家老爷调任这里的时候,这香山脚下已经没地儿了,等了好久,等了这么个小院子,这家以前的家主是个财主,祖上留下来的产业,后来,那财主听说去做生意,出了点变故,死在了外头,家道一下子落败,就把这院子出手了。” 孙氏笑道,“比起郡主你那院子,那可真是不值得一看,我请郡主来,就是乐呵一天,我还请了几个陪客,一会儿郡主认识认识。” 谢知微道了一声“好”,等到了西花厅,一阵清凉扑过来,孙氏指着外面的一个池塘道,“这半亩方塘是去年挖的,山上的一眼泉水流到这里来,今年春上移种了几株睡莲,居然还开了花,要不然,我都不知道请郡主来,能看什么了。” “这地儿挺好的!”谢知微在窗前落座,透过花窗看向外面,见几只野鸭在方塘里游来游去,沿着方塘,长了好些艾草,还有几丛不知名的小花,倒是野趣十足。 崔南菀也道,“也不错,我在这边也置了一处宅子,还没有来得及修葺,改日,我也在院子里弄这么一个地方,种点藕,养几只鸭子。” 谢知微道,“你的那院子,我有个想法,回头我画给你,你看看,如何添减,照着那图来修葺,如何?” “这是个好主意!”崔南菀拊掌而笑,正好,这炎炎夏日,有个事儿做,还是挺能消遣时间的。 李家这别院,倒也没有孙氏说的那么不堪,后面一个两三亩的小院子,院子后面,几株参天大树环绕,将院子遮了一半,满墙的蔷薇花开得热闹非凡,几只锦鸡被人喂养得不怕生人,踱着步子,在院子里逛来逛去,惹得几个千金小姐大笑不已。 丁佳慧不动声色地朝陈灵玎看了一眼,她想了想,走过去,牵了陈灵玎的手,“陈姑娘,明日我们去河里划船吧,我们家带了船娘来,从我家的池塘,开了门,就可以进入河道,可好玩了。” 陈灵玎不动声色地抽出手来,警惕地看了她一眼,正想着如何拒绝,看到孙氏身边的婆子来了,暗地里松了一口气,“我们过去看看,是不是宸王妃到了?” “哎,好吧!”丁佳慧有些怨怪谢知微来得不是时候,想和陈灵玎套近乎,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便低声道,“我听说宸王妃的表姐是和离的,你说,她好好的侯府儿媳妇不做为什么和离啊?” ?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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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742章 看上 第742章看上 陈灵玎紧张地朝前面看了一眼,她没想到丁佳慧的胆子这么大,这样的时候,她居然还敢议论郡主的是非,因见嬷嬷已经快到了,她便什么话都没有说,加快了脚步,也试图摆脱丁佳慧。 丁佳慧没有觉察,反而怕与陈灵玎疏远,也跟着走快了些,迎面朝那嬷嬷笑道,“郡主已经来了吗?我们都没有去迎接郡主,郡主不会生气吧?” 那嬷嬷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丁佳慧一眼,极为有礼地笑道,“看丁姑娘说的,郡主是这样小气的人吗?奴婢也不是第一次见到郡主了,郡主是极宽容,待人特别温和的人,奴婢是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好的人。” 丁佳慧讪讪一笑,没有说话,赵家的庶女赵月华歪着脑袋笑道,“那嬷嬷,这是带我们去见郡主吗?” 几个太太正好也过来了,严氏温和地对庶女笑道,“是呢,郡主和你们的年龄相仿,一会儿你们可要多和郡主学一学。” 赵月华瘪了瘪嘴,不以为然。 一行人进了西花厅,孙氏陪在谢知微的身边,看到众人来,自然是以这些太太们相公的官位品阶来一一介绍,先是严氏和严氏的两个女儿。 一省以布政使为首,左右两参政,提学、按察使和指挥使分别掌管学政、刑狱和军政,河北军政由陕西行都指挥使司萧恂总领,现任的河北都指挥使空缺。 河北只有一位左参政,乃是赵云翔,严氏领了两个女儿上前给谢知微行礼,“妾身见过宸王妃!” 谢知微笑着道,“快起来,赵太太可真是好福气,膝下两个女儿,才李太太跟我说,想要个女儿想得不得了。” 孙氏的夫君是提学官,管学政,笑道,“我.日常都在说我羡慕赵太太。” 众人一阵大笑捧场,谢知微给秋嬷嬷递了个眼色,让她赏了见面礼,“一点子玩意儿,你们拿着玩,不喜欢了就赏给丫鬟们去。” 一人一个水晶手串,虽不十分精致,到底也是内造之物,图的是个稀罕。 赵月华谢过后,起身后,歪着头,一副天真的样子对谢知微道,“郡主可真漂亮,姐姐,你说是不是?” 赵宝华穿着一身桃红偏襟长褙子,底下撒花纯面百褶裙,人显得清雅,白皙的肌肤,一双秋水剪瞳,只鼻端几颗雀斑,但不仔细看也很难看出来,她显得有些紧张,飞快地看了庶妹一眼,不知道该说什么。 世家女子均是尚德不贵容,赵月华这般当着谢知微的面赞美谢知微的容颜,虽说多半是讨好,却是极为失礼的。 也因此,太太们都噤声,不敢说话了。 谢知微朝赵宝华招招手,笑道,“赵大姑娘!” 赵宝华忙过来,在她跟前的脚踏上跪下了,低声道,“郡主!” 谢知微从手腕上摘下了一个红玛瑙珠串,戴在了赵宝华的手腕上,问了她的名字,多大了,素日里都读什么书,末了问严氏道,“我离京的时候,京城里有个女学,是大雍有名的女大家开设的,当初,我是没机会进女学了,一直引以为憾,我瞧大姑娘是个极好的,若是太太乐意,我就把大姑娘举荐过去。” “不说别的吧,苏碧成的画,林月英的琴,徐佩云的棋,沈容安的字,连我祖父都曾称赞过。女孩子家家的,也不是要读多少书,琴棋书画,最终教的还是个‘礼’字,我虽年轻,这两年因了王爷,也走了不少地方,见过不少人,人这一生,不论贫富贵贱,若能把个‘礼’字学好了,参透了,不论到哪里都能受人尊重,在比你强的人面前,让人不敢轻贱。” 严氏大惊又大喜,她噗通跪下来,恭恭敬敬地朝谢知微磕了三个头,“能得宸王妃一份引荐,是小女三生修来的福气,妾身感恩不尽!” 赵宝华已经不是小姑娘了,自然是不会真的去京城上女学,谢知微这番话,是在抬举她,有了谢知微的赞赏,赵宝华将来还怕没有好出路吗? 赵宝华也被这份惊喜震晕了,她不敢置信,她居然能够有这样的好运气,她环视一圈,见众人均是用一种格外羡慕的目光看着她,她才醒过神来,热泪盈眶,“郡主,多谢了!” 谢知微自是早就将河北官场上得了台面的几家都打听得清清楚楚了,赵云翔家里还有一个平妻,出自京兆韦氏,原只是个妾室,给赵云翔诞下了一子一女,后来,韦氏有姑娘嫁进了潞国公府为世子夫人,韦氏被赵家抬为了平妻。 赵月华为韦氏所出,在河北,没人敢把她当做庶女。 严氏是赵云翔的糟糠妻,虽是少年夫妻,但如今,年老色衰,又是乡野出身,寻常赵家与人礼尚往来,一向都是韦氏出面,这一次,若非请的是谢知微,来的恐怕还是韦氏。 谢知微也是看到赵宝华被赵月华挤兑得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时生了恻隐之心,才说了这番话。 赵月华的脸则胀成了猪肝色,正要说话,孙氏忙笑道,“赵大姑娘,快起来,你如今成了郡主的半个门生了,这是好事,改日.你可要好好谢谢我们这些见证的人呢。” 谢知微索性爽朗一笑,“后日立秋,就在我那里,我来请诸位,今日来了的,后日.你们都来,我有几盆花,大家一起赏赏。” 众人自然不会说不去,均是笑道,“一定要去,这两日只怕要高兴得睡不着了。” 赵宝华起身站在了一边,孙氏又引荐了丁佳慧,听说是丁启睿的庶女,谢知微只点点头,目光落在了陈奎的两个女儿身上,陈灵玎和陈灵玲。 陈灵玎的性子偏老成一些,陈灵玲很活泼,给谢知微行礼时,偷偷地看了谢知微一眼,正好对上了谢知微的笑眼,她吓得一哆嗦,倒是惹得谢知微一笑。 秋嬷嬷打赏了见面礼,谢知微从自己的头上拔下了两枚金镶玉的发钿,一左一右分别插入两姐妹的发上,道,“看到你们姐妹俩,我便想起了我谢家的妹妹们,昔日也是和你们这般亲热要好,如今,我嫁人了,一别千里,将来便是同在一地,也难有相见之日。” ? ?第二更! ? ???? () . 第743章 引荐 第743章引荐 一席话,说得几个太太们都落下泪来了。 孙氏眼睛一红,轻轻地抚了谢知微一下,“你呀,就知道惹得我们难过呢,我这好好的宴席,都要被你搅合了。” 如此一来,众人才发现,不知不觉间,来的姑娘们,谢知微给的见面礼,嫡女和庶女的便有了区别,几个太太们均是心头一凛,谢知微才多大年纪,行事已是这般不动声色,又滴水不露。 赵宝华和陈灵玎姐妹俩自然都很高兴,可两个庶女脸上便有些挂不住了。 接下来,又跟崔南菀见过礼,因都是认识的,便省了孙氏多少口舌。 略寒暄两句,孙氏身边的婆子来说,席面已经摆好了,请王妃太太们和姑娘们一起过去入席,孙氏便亲自扶了谢知微,“走吧,我家里的厨子是从南边来的,我知道你肯定不习惯,今日就委屈你少吃一点,权当尝尝鲜儿。” “好!”谢知微很喜欢孙氏这种性格,她看似没怎么尊重谢知微,但实则,正是她对谢知微从骨子里的尊重和爱护,才会让她如此,恭敬不失亲热。 谢知微是来做客的,她不是让这些贵妇们来朝见她,她要的是一个能和她说得上话,能与她亲近的友人,而孙氏恰好做到了。 赵宝华走在谢知微的身边,谢知微不是照拂她一下,或是拉着她一起说两句话,或是问问她的意思,姑娘很守礼,也很谨慎,但却不拘谨,让谢知微极有好感。 “一会儿用过席面,你把你的两个儿子喊来我看看,你别藏起来了,我又不会吃了他们。”谢知微笑道。 “哎呀,你这话我可不爱听,我是怕你吃了他们?我是怕我的两个儿子入不得你的眼,那我可就丢人了。” 谢知微笑起来,赵宝华在一旁道,“郡主别听李太太这么说,我是听我哥哥说,赵大人的两个公子生得玉树临风,都彬彬有礼,我哥哥还说,两位公子将来必定会杏榜高中,再过些年,赵家也能成为诗礼传世之族。” 孙氏夸张地捂住了脸,“我的祖宗啊,你怎么在郡主面前说这样的话,郡主哪怕足不出户,这辈子见过的头榜都比你我满世界看得都要多,还诗礼传世,大姑娘啊,你去打听打听崔谢是什么样的人家。” 赵宝华闹了个满脸红,谢知微和崔南菀笑得花枝乱颤。 陈灵玲年纪小一些,拉了姐姐的衣袖问道,“姐姐,郡主是崔谢两家的人吗?” 陈灵玎凑到了妹妹耳中低声道,“郡主姓谢,郡主的母亲昔日是崔家的嫡长女。” 陈灵玲的眼睛瞪得老大,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再看谢知微,眼中就不仅仅只是崇拜之色,而是深深的迷恋了。 用过席面,孙氏先将两个儿子带来给谢知微磕头,她的大儿子约有十六七岁,生得唇红齿白,在兰台书室读书,这些天,城里太热了,休沐十日,他便跟了母亲来到别院,一个人在外院读书。 谢知微考问了他几句,他都能答得中规中矩,可见昔日里还是用了功的。 谢知微心头一动,道,“王爷身边有个人有状元之才,名叫范文成,做一手锦绣文章,只可惜最近押运粮草去了北境,等他回来了,你可以来我府上拜访,请他指点你文章。” 孙氏大喜过望,听谢知微道,“我昔日在闺中的时候,经常听家里的长辈们评论文章,一篇文章若是想写得言之有物,打动那些侵淫朝堂数年,数十年的考官们,不是光读书能够读书来的。你如今书是读得不错了,但社稷黎民这些还多有欠缺,平日里可以多读一读你父亲的邸报,多了解一些时政,但万不可在外面与人评论。” 孙氏忙推着儿子,“你还不快给郡主多磕几个头。” 谢知微忙拦着,“好了,你别听你母亲的,男儿膝下有黄金,将来拜天拜地拜天子,总给我磕头做什么?” 说着,谢知微便招了小的那个,只有八.九岁,她牵了小孩子的手,见他生得玉雪可爱,又与谢明溪不相上下,喜欢得不得了,对孙氏道,“等我弟弟回来了,你把这孩子带过去我那里跟我弟弟玩吧!” 谢知微一直都很担心谢明溪没有玩伴,而孙氏则求之不得,谢明溪乃是谢家的长房长孙,父亲是从二品的都指挥使,母亲乃是正一品晋阳国夫人,姐姐是超品亲王妃,祖父是首辅,这满天下的勋贵子弟中,还有谁,有谢明溪这样的地位和人脉? 自己的儿子要是和谢明溪做了好朋友,将来,真是不敢相信。 “好,你不嫌弃就好!” “我怎么会嫌弃呢?这孩子生得好,一看就知道是好孩子。” 谢知微问了孙氏这孩子的生辰,一算,谢明溪比这孩子要大一点,便笑着对这孩子道,“珏哥儿,等你谢家哥哥回来了,你们可以一起读书,一起跑马。” 孙氏两个孩子,大的名叫李若瑾,小的名叫李若珏。 珏哥儿欢喜地问道,“郡主姐姐,我谢家哥哥去哪里了?“ “他呀,上战场去了,他一天到晚想建功立业,裂土封侯,就跟着人上战场去了。” “我爹爹说,战场上是要杀人的,他敢杀人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他应该是不敢的。”谢知微笑道。 说了一会儿话,孙氏便让两个儿子退下了,她凑近了谢知微,低声道,“郡主,就我上次跟您说的那个孩子,她说想给您引荐一个人,说那人会算历法,说从古至今,有文献记录的月食一共是三十六次,哪怕如今的钦天监也只能准确地算二十五次出来,可是那人算了三十三次,她亲眼所见。” 这些话说给别的女子听,或许,她不能理解会算月食是多大的本事,但谢知微却知道,她顿时大惊,忙道,“你把她带来见我!” 周玉晴跪在谢知微的面前行了大礼,恭敬地道,“王妃,我乃周大谟的嫡女,我母亲早逝,留下了我和我弟弟二人,我弟弟今年十六岁,在城东书院读书。” ? ?第三更! ? ???? () . 第744章 洗尘 第744章洗尘 城东书院是一个屡次落第的举子办的私塾,官家子弟没有人会去那里读书。 谢知微看着周玉晴,她记得这个姑娘,那天在后山的湖边的时候,她临走前回头看了自己一眼。 “你要引荐的人在哪里?” 周玉晴道,“郡主,他叫卫璞,请郡主恕罪,他是个盲人,但方才李太太说的话都是真的,他的确有这个本事。” 周玉晴便说起了一桩往事,“他口诵乘除均不差,其精妙,难以言说。有一次,我在旁边看他演算,算筹布满了桌子,就在这时,一阵疾风从桌面旋过,将他桌上的一根算筹吹得掉在了地上,那算筹只是木棍,落地无声,他应是没有听到,但他的手在桌上一抚,便有所察觉,很快将一个数字更正过来了。“ 周玉晴抬起头,朝谢知微坚定地道,“郡主,他虽然是个盲人,但他这样的人也算是才识之人,不应当淹没于市井之中。” 谢知微一双好看的桃花眸黑白分明,她深深地看着周玉晴,问道,“你为何要向我举荐他?你是个千金小姐,父亲官至从二品,你这样的身份,不应当与一个市井之人有任何牵连,你要知道,若是这消息透露出去,你这一生或许名声就没了。” 周玉晴没想到谢知微这么敏锐,她知道在这样的人面前,不能有任何隐瞒,否则便会功亏一篑,甚至连帮她忙的孙氏都要受到牵连。 周玉晴咬了咬唇.瓣,她抬起眼,不惧地迎向谢知微的目光,“郡主,我想给我和弟弟在这个世上谋一处安身之所,我母亲临终前最放心不下的是我弟弟,因为他是个男儿,那时候我爹爹还年轻不可能不娶。” 言尽于此,周玉晴眼中含着泪水道,“郡主,我与卫璞有个约定,我将他引荐给郡主,他若是为朝廷所用,将来,他娶我为妻,只有我有了着落,我才能照顾好我弟弟。” 谢知微震惊不已,她道,“你与卫璞的这份约定,你能做主吗?你父亲会答应吗?” 周玉晴不说话,只看了谢知微一眼,便垂下了眼帘。 谢知微已是了然,她对周玉晴本来就不厌恶,想了想道,“自古,自助者天助,更何况我,这样吧,你把卫璞带到我的别院,我让人见一见他!” 话才说完,谢知微正要告辞,孙氏家的婆子将杜桂领了过来,杜桂来不及行礼便道,“郡主,督主来了,离这里只有二十多里地了。” 谢知微腾地站起身来,提着裙子朝外跑了好几步,“真的吗?” 孙氏自然不好留了,亲自送了谢知微出门,待看不到谢知微的马车了,她才收回了目光,心说,这河北官场也不太平了。 周玉晴站在不远处,她不是那种被养在深闺里的姑娘,自然明白,“督主来了”意味着什么,她不由得想起自己那个庶弟,小小年纪,做下的那些恶事,最终总是要报应下来的。 谢知微回到别院的时候,已经能够远远看到陆偃的身影了,她索性没有进院子,而是站在别院门口等着,一面吩咐秋嬷嬷赶紧去将花南堂的院子收拾出来,一面又让玄桃去吩咐厨房准备一碗鸡汤肉丝香菇面,“按京城的口味准备。” 陆偃远远地就看到了站在别院前面等的人,他冷魅的眼眸中闪过了一道幽光,一路而来的仆仆风.尘和疲倦一瞬间烟消云散了。 谢知微冲上前两步,陆偃忙勒住了马儿,他从马上翻身落下,单手将谢知微一揽,拍了拍她的肩背,便松开,“我来了!怎么出来等?” 谢知微有些想哭,“大哥哥,你来,都不提前说一声吗?” 陆偃想说,等一个人的滋味不好受,他不想让她等,却笑笑,抬步往里走,“走得急了些,对了,我来的时候,路上遇到了襄王世子和南漳郡主,如今离这里也不过四五百里地了,不日应当就到了。” 谢知微“啊”了一声,随在陆偃的身后,后知后觉地问道,“他们来做什么?” 不过,既然来了,就来了吧,她很快就将这件事放下,问道,“大哥哥,我带你去给你准备的院子吧,这里是之前阿恂准备的别院,屋子都是因地制宜建的,我也才来,住了没几天,到处都没有怎么修整,不知道你会不会习惯?” “我哪儿都一样,这里景致不错,气候也很适宜,只可惜我过不了两天就会走,我打算去北契战场,帮阿恂一把!” 谢知微笑道,“大哥哥,你自己本来就喜欢打仗吧,还说什么帮阿恂,我看你分明就是在京城待不久。阿恂可真是,让我出了京城,结果,他自己跑了,我一个人从京兆府到这里,还不是一年到头也见不了两次面。” 陆偃笑起来,他抬手抚走了谢知微头上的一瓣落花,“我这次见到了阿恂,我帮你说他!” “好!”谢知微抬头,嫣然一笑,她再也没有看到陆偃眼角那似乎刻印上去的妖魅,狭长的眼尾依旧如画,却透着一股子让人不易察觉的冷,这是那种久经沙场的武将历练出来的气质,令人好受多了。 陆偃梳洗过后,谢知微便领着婆子来了,那婆子端着填漆梅花托盘,上面一海碗面条,几碟小菜,谢知微亲自布菜,将面放在桌子上,“大哥哥,我想着横竖也没人陪你喝酒,这会子做席面,你未必爱吃,我就让人给你下了一碗面条,先垫垫肚子,再好好睡一觉,晚上,我再让人给你做一桌好吃的。” “好!”陆偃坐在桌前,拿过了筷子,他刚刚洗了头,鬓角还滴着水,水珠顺着他白皙的肌肤往下滑,落入衣领中,妖冶得如同从山林里走出来的男妖。 谢知微坐在桌前,托着腮,手指头在桌上百无聊赖地点着,等陆偃吃得差不多了,她才忍不住问道,“大哥哥,我祖父他们都还好吧?” “嗯。”陆偃想了想道,“你祖父……精神很好!” ? ?今日的更新! ? 亲们,用票票刺激一下我! ? ???? () . 第745章 生养 第745章生养 陆偃想说的是,一天到晚心眼儿还挺多,挺能蹦跶,可见精神很好。 谢知微却是听懂了陆偃语中的停顿,掩嘴笑起来,眉眼儿弯弯,好似天上的明月。 陆偃的心情跟着很好,从宫中带来的那种陈腐与抑郁之气也跟着烟消云散。 一碗面吃了个肚饱,谢知微便站起身来,对陆偃道,“大哥哥,你睡一会儿,晚上我们一起用膳。” “好!” 陆偃将她送到了她的院子门口,回去的时候,杜桂带着他绕了一圈,看着四处的景致。 习习凉风从山间吹过来,满墙花枝,绿树竹影,水满池塘,荷花亭亭玉立,他竟有如置身梦中。 “周大谟是怎么回事?”陆偃站在池塘的垂柳下,冷声问道。 杜桂将谢知微与周家太太陈氏的几次冲突说了,并道,“郡主不满陈氏不递帖子便来,让百灵姑娘去见了,谁知,陈氏就在前边的春好轩里,无缘无故掌掴百灵姑娘不说,竟然还说郡主身子娇弱,将来不好生养!” 陆偃的脸即刻便沉了下来,区区一个从二品的官员家的太太,竟敢如此欺人太甚,陆偃可不觉得那陈氏是个蠢的,只怕她也是瞧谢知微没有见她,才故意说这种话,一旦传出去,对谢知微的名声可不好。 陆偃背着手,眼睛盯着粼粼波光,明明什么都没有做,可周身的杀气萦绕,连枝头上停的鸟儿都感知到了,扑棱着飞走了。 陆偃到来的消息,随着李家宴会的结束,传了出去。 陈氏坐着轿子来到了李家的门口,李家的婆子见此,忙去请了孙氏来,到底是上峰家的太太,孙氏只好亲自来迎了她进去,“陈姐姐,有什么事,让丫鬟婆子们来说一声,我过去就是了,这大热天,怎地还劳烦您顶着日头来一趟?” 两人在屋里落了座,陈氏问道,“郡主今日来了吧?我原本说要来,家里有事,实在是走不开。” 那日,她儿子带回家的那个姑娘,家里说是让人去处理,谁知后来发现,那姑娘没有死,竟然不见了,连带的,那两个下人也失了踪影。 周大谟吓得在家里发了好几日脾气,陈氏的日子也不好过。别说孙氏没有给她下帖子,即便是下了,她也是不来的。 孙氏不知道她要说什么,便道,“来了,坐了一会儿就走了。” 孙氏的本意不太想多谈谢知微,谁知,陈氏也没有听出来,“你也别怪她年轻不懂事,不给你抬桩,她年纪小,从来没有吃过亏,性子难免桀骜了些。你这里办事,她能来都已经是够给面子的了。” 孙氏不知道该如何接话,问陈氏,“太太今日来,是有什么事吗?” 陈氏笑了一下,“郡主今日是一个人来的,还是和崔家那个和离的表姑娘一起来的?” 孙氏有些后悔自己多嘴问了,但都到了这一步了,她便索性道,“是和崔家姑娘一起来的。” “你觉得崔家姑娘如何?”陈氏神秘兮兮地问。 “自然是不错。” 开什么玩笑,崔家的嫡长女,哪怕是和离了,也不是人人都攀得上的,没看到郡主对她表姐那么好,两人那么亲热? “我是想着,能不能请你牵个线搭个桥,我那个不争气的弟弟,弟妹不是死了好几年了吗,我给他物色不少,高不成低不就的,以前又是嫌弃人家门第不高,又是嫌弃长得不好,如今对崔家那姑娘倒是一见钟情……” 孙氏倒抽了一口凉气,恨不得把陈氏的嘴给捂起来,她朝屋里的丫鬟使了个眼色,丫鬟们忙不声不响地退了出去。 “周太太,这话可不能随便乱说,一个女人的名声那是比性命都要重,您这话快别说了。” 陈氏忙住了嘴,想了想又继续道,“我是想你能不能帮我去问问,我那弟弟,虽说身上没有功名,可他能干,我侄儿也有十来岁了,崔姑娘见过,她一来,就有儿子喊她母亲,这都是多现成的便宜啊!” 孙氏可真是为难死了,周大谟一个从二品,她夫君只是从四品,眼见陈氏盯着她,等着她的回话,孙氏不得不道,“这事儿,我只能说找个机会,探探崔姑娘的口气。” 陈氏很不满,“你是觉得我弟弟配不上她?我弟弟在城南有一座宅子,在京城还有两个铺子和门面,她若是答应了这门亲事,进门就是当家做主的太太,将来成亲,也是行正妻之礼,名分上绝不会亏待了她就是。” 孙氏讪讪地道,“并不是说这些,我是听说,崔姑娘没打算再醮,所以太太寻思的这事儿,恐怕要徐徐图之。” 孙氏本就是推脱之辞,她也听说了,端宪郡主可不是个吃素的,再,她昨日夜里听夫君说了,城中有传言,周大谟次子性子怪癖,做出种种残害女子之事,恐怕被郡主知道了。 孙氏好不容易将陈氏送走,寻思着,陈氏谋求这些,是真的为弟弟寻个再醮之妇,还是别有用意? 陈氏回到了别院,周大谟在屋子紧张地来回踱步,听说陈氏回来了,忙转身望过来,陈氏冲上去,抓住了周大谟的手,“事儿成了,孙氏说了,她帮忙去周旋,把这事儿办成。” 周大谟忙拉着陈氏坐下,“你和我细说说,她到底怎么说的?” 陈氏回忆着孙氏的话,将两人的话你来我往的,说了一遍,道,“她大约是不想做成这件事,可老爷也知道,这事儿可由不得她不答应。” 周大谟依然心头难安,他沉吟良久,怒道,“哼,阉人误国,他不在皇上身边服侍,竟然无旨出京,内阁那帮废物们,不知道怎么办事的,荒唐,实乃荒唐!” 周玉晴将自己这些年积攒下来的银子清点了一遍,约有两百多两,交给了奶嬷嬷,“你去寻一处地方,赁个屋子,少爷若是下了学,你就把他接过去,你们在那里先住着,我找到了机会,我就过去了。” ? ?第一更! ? ???? () . 第746章 忠仆 第746章忠仆 奶嬷嬷双手捧着银子,难过得不得了,双泪流下,“姑娘,何至于如此,把自己都卖了!” “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郡主既然答应了让我把他带过去,不拘郡主能不能看上他的才能,郡主总会怜悯我姐弟俩,将来照拂一二,嬷嬷且照着我说的去做便是了。” 待嬷嬷赁好了屋子,她要将一些细软慢慢地挪过去,但留给她的日子已经不多了。 至晚间,谢知微和崔南菀陪着陆偃用了晚膳,百灵来禀报说,那日救下的姑娘已经好起来了,能说话了,谢知微便起身要过去看看。 “我陪你去看吧!”陆偃也跟着起身。 最后三人一块儿去了落照院,那姑娘一身月白色的素面褙子,看到三人过来,起身便跪拜在地上,“奴婢迎春拜见郡主,拜见陆大人,拜见崔姑娘。“ 谢知微愣了一下,“起来吧,你认识我们?” “郡主,奴婢乃是昔日武安侯府大姑娘院子里的二等丫鬟迎春,因奴婢不常随着姑娘出去,郡主不认识奴婢也是寻常事。那日,府中被抄,奴婢才把姑娘的首饰收拾好,东厂和锦衣卫的大人们便来了,奴婢见陆大人把姑娘放走了,想着姑娘将来身边没有傍身的银子,没有着落,便拿了姑娘昔日存的那点银子去追。“ 照理,这是不能做的事,但那日,想必东厂和锦衣卫看到督主放过了曹云华和她母亲,便也没有拦住这忠心耿耿的丫鬟。 迎春将银子给了云华,云华问她打算去哪里,迎春原本想跟着云华去,但云华身边有了个丫鬟,又有个老太监,他们这么多人日后如何过活是个问题,她便说,回去找哥哥嫂嫂。 实则,迎春一直跟在云华的身后,她想到自己还有一手绣活,尚能谋生,若是姑娘实在是生活艰难了,她就想办法接济一番。 谁知,她进了城,竟然被拐子给拐去卖了,刚刚被卖到了妓.院,就周大谟家的庶子给买走,差点死了。 “奴婢和他拼命,被他打得遍体鳞伤,差点一命呜呼,若非郡主,奴婢恐怕就没有今日了。” 谢知微道,“你在周家待了几日?可有别的姑娘受你这样的害?” 迎春一听便知道,郡主肯定是要帮自己报仇了,道,“郡主,奴婢可以上堂作证的。” 谢知微摇摇头,“不光是这个,一来,陆大人要把这件事调查清楚,二来,若是能够不让你们上堂自然不上堂的好,你一出来,回头别人说你是云华姐姐的丫鬟,因这件事把云华姐姐扯出来,恐不大好。” 陆偃知道,谢知微这般考虑,也是在为他着想,毕竟,武安侯府被抄家,曹云华是他点头放走的。 不过,就算被牵扯出来,这对他来说也不是一件什么大不了的事。 陆偃道,“你的身体若是允许的话,本座回头会让人来问你一些事?” “可以的,陆大人,奴婢已经好多了。”迎春忙起身道。 从落照院离开后,陆偃便将这件事交给了曲承裕,很快,曲承裕便从周家的后院里搜出了三个姑娘,这三个姑娘均是之间有人家在真定府立案,丢失,正在寻找的姑娘。 此事传出,整个真定府掀起了轩然大波,而此时,周大谟还在做着美梦,若是自己的小舅子娶了崔南菀,自己与崔谢便成了亲戚,而宸王妃与陆偃那阉人关系极好,有了宸王妃关照,别说是几条人命了,只要他不起兵谋反,谁也不敢动他。 周大谟也难免会想到,昔日自己读书是为了黎民百姓,为了大雍江山,他曾治狱廉平、刚正不阿,如今,却竟然生出如此龌龊的心思来。 “老爷,老爷,不好了,少爷被人抓起来了!”管家一个不慎从门槛外滚了进来,摔了狗啃地,两颗门牙就此报废。 周大谟腾地站起身来,“到底怎么回事?” “听说是东厂证据确凿,将证据提交给真定府,真定府派人把少爷锁走了。” 管家的话还没有说完,陈氏在内室听到了,眼前一黑,倒在了地上。 周玉晴一直在关注这边的动静,听到消息之后,她便吩咐丫鬟将细软衣物收拾一番,趁着家里乱得一塌糊涂,坐了早已经准备好的马车,去了租赁的小院子。 那是一座一进的院子,只有四间屋子,其中一间做了厨房,她和丫鬟住一间,弟弟和书童住一间,一间辟给弟弟做书房。 虽是十分简陋,但周玉晴已经非常满足了,她让人将卫璞接了过来,给谢知微递了个帖子,便耐心地等着了。 好在,谢知微没有让她等多久,很快,便派了马车来接,将她和卫璞接到了别院里。 陆偃亲自对卫璞进行了考校,俞应治在一旁听着,卫璞将他这些年演算的《授时历》结果说了一遍,道,“这部历法,越往后,错误越多,三正有偏差,朔望有出入,会误农时,这些年璞对历法做了一些演算,请两位大人赐教。“ “赐教不敢!”俞应治听到卫璞说,便已经很兴奋了,他忙将卫璞让人誊写的手稿拿过来,见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便知道应是女子所书,他从头到尾看下来,见陆偃用目光询问,便点点头,双手呈给陆偃。 “陆大人,在下闲余时间也喜欢演算,在下还从未见过如此精准的计算。” 陆偃接过来,他没有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走路,知道卫璞此人,应非寻常人物,扫过一遍,将手稿还给了卫璞,道,“朝廷取士不拘一格,如今的钦天监沈诸望是个重才之人,本座愿意给你一道手书,你去找沈诸望,若是能够通过他的考校,本座不吝提拔。” 卫璞激动不已,他忙起身摸索着给陆偃跪了下来,“璞乃一盲人,能得督主如此厚爱,璞愿鞠躬尽瘁!” 俞应治是极赏识卫璞的才能,他不由得对陆偃道,“陆大人,在下之前听说原皇子府里有个暖棚种土豆,不若在下陪卫璞进京,顺便去看看那暖棚?” ? ?第二更! ? ???? () . 第747章 新历 第747章新历 陆偃点点头,对卫璞道,“明年开春,本座能看到新的历法出来吗?” 此言一出,卫璞尚不明所以,俞应治心头一跳,一颗心狂跳起来,竟浑身颤抖,难以抑制。 待出了门,卫璞扶着俞应治的手,他虽然双目失明,可是感知却非常敏锐,不解地问道,“俞先生,怎么了?督主真是个好人,在下没想到,他为人是如此和善。“ 俞应治看了卫璞一眼,见他一双无神的眼睛黯淡无光,可是脸上却挂着恬淡的笑容,顿时,有些无语,难道说失明也是一件好事啊! “你可知道颁布新历意味着什么吗?”俞应治问道。 卫璞想了想,摇摇头,“一部历法,如果有错误就应当修正,难道这里头还有什么讲究不成?” 俞应治没有说,他该提点的提点了,既然卫璞听不懂,眼下也有听不懂的好处。 周玉晴被带去给谢知微磕了头,谢知微打赏了她二百两银子,“我这样做其实很失礼,甚至对你是一种羞辱,但我相信你不是那样的人,眼下你就当是我借你的,将来,你还给我好了。” 周玉晴手里捧着银子,她感动得眼泪都要落下来了,“郡主,我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我怎么体会不到郡主对我的这份好呢?我现在本来就无法维持生计,正不知该如何是好,郡主于我是雪中送炭。” 自古,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 百灵过来了,说是陆大人那边的话已经说完了,谢知微便问道,“陆大人怎么说?” 百灵道,“陆大人给了卫先生一份手书,让卫先生去京城找钦天监监正沈大人。” 谢知微问道,“是沈诸望吗?” 百灵道,“是。” 谢知微便对周玉晴道,“沈诸望是沈植的侄儿,沈植乃是名满天下的书法大家,沈家家风清正,原本沈植是想沈诸望从书法一道,谁知,沈诸望从小就喜欢演算,他为了观天象,专门在家里做了栋楼,楼顶是平台,白天睡觉,晚上就躺在上面看星星,有一次染了风寒,要不是我外叔祖,就丢了一条命了。” 谢知微看似在讲故事,可周玉晴却知道,谢知微是在安她的心,一个醉心于学问的人,是不会有那么多的私心杂念,世俗欲.望的,这样的人会惜才,会对同道中人惺惺相惜。 “你会跟着去吗?”谢知微问道。 周玉晴想了想道,“他眼睛看不见,这一路上,自然需要有人同行,我准备带弟弟跟着一起,若是他留京城,将来我们还是少不了要去。” 谢知微看着周玉晴的神色道,“你将卫先生引荐给我,无非是想我因此而庇护于你,你现在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你还打算嫁给他吗?” 周玉晴对上谢知微的目光,坦然地道,“郡主,我留意这个人已经有好些年了,我经常去玉华宫看他卜卦,看他演算,不是一日两日。我想,这世间男子万千,若真让我选一个的话,和他在一起,我会很安心,不必一辈子担心。” 她戚然一笑,“我与郡主不同,我母亲去世的时候,她就把我的整个世界都带走了,我爹有了继母后,他就已经不是我和弟弟的爹了,连爹都能抛弃我们,郡主,您觉得这世上还有男人值得我信任吗?” 谢知微看着她,想到了前世的自己,可前世哪怕到了冷宫,最绝望的时候,她的手里因为还握着陆偃留下来的资源,哪怕那些人脉资源或许已经不复从前,但她依然没有感觉到被全世界抛弃。 她只是输了而已! 谢知微起身,亲手将周玉晴扶起来,她掸了掸周玉晴肩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柔声道,“自助者天助,你还有弟弟可以维护,这已经是很幸福的了,你要知道,这世上曾有人,只剩下自己,连最疼爱的弟弟妹妹都护不住,他们依然在坚强地行走,追逐遥不可及的希望与梦想,只为了不让步入黄泉的亲人,在另一个世界里担忧。” 周玉晴落下泪来,她盈盈一拜,“郡主,谢谢!” 次日,周玉晴与卫璞一行便离开了真定府,她租赁的那宅子,还没有住上五天,只能说事情进展得太顺利了,她回过头来,遥遥地望着真定府的城墙,高大的城楼上,悬挂着她熟悉的“真定”二字,她无数次迎着这两个字进这座城,如今,是真的要离开了,她的心里满满都是对谢知微的感激。 祖母曾经说过,“每个人的一生总会遇到一两个贵人,你的贵人还没有来,等哪一天遇到了,一定要真心地感激那个人。” 她真心地感激这个人! 当天晚上,东厂和锦衣卫包围了周家,周家被大肆查抄,一共抄出了金银、珠宝、古玩、书法及房产地契,合计约一百多万两银。 周家后院的古井里,一共被找到了三具女尸,经过仵作鉴定,死期均在一年之内,这些女子年不超过二十岁,均是被虐打致死。 周大谟父子被锁拿,装进了囚车,其余人等全部都被关进了大狱,等待天亮之后送往京城,等待刑部审讯。 陆偃在真定府逗留了不到五天,七月二十八日,三万寒羽军在城外集结完毕,陆偃身披战甲,手持方天画戟,漫天的朝霞照在他的身上,他如那光辉万丈的天神,领着浩浩荡荡的军队朝北地进发。 两面旗帜在蓝天下招展,猎猎生风,偌大的苍狼头栩栩如生,“陆”字旗在他的头顶,青年昳丽的面容,在众人的视线中越来越远。 谢知微站在城楼上,朝陆偃招了招手,陆偃回头看了她一眼,狭长的眼眸中闪过一道流光,他看到谢知微的唇.瓣翕动,朝他说了一声“保重!” 行军十日后,寒羽军来到了燕京城,昔日被北契占领的城池,如今人烟稀少,在城中间的空地上,竖起了数座宫殿。 陆偃下令寒羽军就地修整,他骑着马儿来到了工地上,正负责此处工程的工部侍郎明安不期然陆偃会前来,他刚刚从一处正在做彩绘的宫里出来,一抬头看到了陆偃,以为自己在做梦呢。 ? ?第三更! ? ???? () . 第748章 大礼 第748章大礼 陆偃下了马,将缰绳扔给了米团,他抬头望着面前巨大的宫殿,眼中渐渐地升起了一片火热,阳光落在他的眼里,似有两团火在燃烧。 “下官见过督主!”明安连忙行礼,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看到不远处陆偃的亲兵,和他身上的盔甲,知道他是路过此处,便稍微心安。 “工期还赶得上吗?”陆偃问道。 明安心说,这不是问了一句废话吗?赶不及不也得赶吗?赶在明年的正月十五前用,这难道不是死命令吗? “回督主的话,材料和工匠都不缺,眼下来看,三座大殿今年年底可以竣工。“ 蓝天下,金色的琉璃瓦,红色的宫墙,汉白玉的石雕与栏杆,面阔十一间,进深五间,金砖铺地,明间设宝座,宝座上方天花正中安置形若伞盖向上隆起的藻井。藻井正中雕有蟠卧的巨龙,龙头下探,口衔宝珠…… 所有的一切都是他亲手设计的,他梦想中的天子的明堂,比起如今京城里的麟德殿要更加高大雄伟壮阔,富有皇家威仪。 所有人以为,这三座殿要赶在明年的元宵节来用,唯有他和萧恂知道,这座宫殿真正要用的日子是明年的正月十六。 陆偃看过一遍后,非常满意,吩咐米团,“给李宝桢说说,一些布置和摆件要运过来了,让裴济看着些!” “是!” 陆偃想了想,道,“另,让内阁用旨,崔应卿为礼部侍郎,即刻来燕京,着手明年正月十六庆典之事。“ 米团正要领命而去,有些没听懂,问道,“督主,这庆典是什么庆典?” 陆偃看了米团一眼,“及笄之礼,崔应卿知道即可,不必大范围地传。” 米团激动得浑身热血涌动,他高兴不已,“督主,是郡主的及笄之礼吗?” “嗯,让崔应卿的夫人也跟着一起过来。” 想到,及笄礼的话,可能女子会知道得多一些,且崔应卿的夫人乃是海氏,江宁海氏最是重礼,陆偃便多吩咐了一句,“这句话,不必写在圣旨里。” 京城里,谢眺现在忙得焦头烂额,周大谟被锁拿进京了,可是陆偃没有说命谁接任周大谟这个位置,之前他提议让卢琦龄,陆偃也不说行还是不行。 谢眺只好把几个阁老都喊了过来,在值房里,他让人煮了一壶茶,袅袅茶香中,谢眺道,“诸位,周大谟不日就要进京了,眼下河北布政使的位置空缺,诸位的意思,谁最合适?” 眼下的形势,外头的人看不明白,这内阁的人,怎么能看不明白? 皇帝还病在东暖阁里,襄王在梅坞侍疾,皇帝年长的四个儿子,两个在东厂诏狱里待着,一个在云南就藩,一个在山东待着不回来。 曾士毅脑子里过了一遍,“谢大人,我实在是想不出还有谁合适,不如卢大人吧,但关键是,卢大人太年轻了些,如今已经是正三品,这不到三年时间,又往上升一级,岂不是太快了些?” 会不会落下任人唯亲的骂名? 谢眺没有说话。 张明贺道,“谢大人,李纲此人如何?昭阳元年,李纲进士及第,在户部观政两年,后外放到邢州任县任县令,因年年考绩为上,后迁升邢州知州,寿康八年任太常寺少卿,次年因当时的太常寺卿丁忧,李纲代任太常寺卿,三年后迁任太常寺卿。“ 谢眺对此人的印象自然是比张明贺要深多了,李纲当年进京赶考的时候,他曾在一家小酒铺遇到过李纲,也曾指点过李纲,后来李纲上了榜,提了一瓶酒,来谢家感谢过他。 谢眺对李纲可以说有半师之谊,这也是谢眺为何不提李纲的缘故。 傍晚时分,下了衙后,谢眺专程来到了卢家,谢三娘没想到娘家人会突然来,有些手足无措,谢眺摆摆手,“随便弄几个小菜,我有事要和琦龄谈。” 卢琦龄的儿子跌跌撞撞地扑了过来,嘴里亲热地喊着“外祖父”,谢眺抱着孩子逗了一会儿,将孩子给了谢三娘,与卢琦龄去了书房。 卢琦龄亲自给谢眺沏茶,谢眺抿了一口,道,“原本我是想让你去河北任布政使的,之前在陆大人面前提了一下,他一直没有松口,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不管陆偃是怎么想的,横竖陆偃不会坑卢琦龄就是了。 不等卢琦龄说话,谢眺道,“我之前说,我退下来吧,陆大人也不答应,今日内阁商议,让李纲去河北。唉,不瞒你说,李纲也是我的人啊!” 卢琦龄不由得笑道,“姑父,这话您在我跟前说说就算了,就不要在外头说了。眼下暂时也不是姑父离开的时候,要侄儿说,姑父还是等一等,将来,有的是机会。“ 谢眺道,“前些日子,你崔家的表叔写信来跟我说,崔家的族学已经移交给了山东学政,改了个名字,名叫博陵书院,我觉得如此甚好。” 这一切都是崔谢两家在为新政铺路了。 北契战场上打得如火如荼的时候,崔家接到了圣旨,崔应卿被任命为礼部左侍郎,命前往燕京府,督办正月十六日的庆典一事。 他愣了一下,不太明白正月十六日的是什么庆典,但,崔应卿也极为老练,先接旨谢恩,起身后,与前来传旨的小太监套近乎,塞了人家一百两银票,“公公,敢问这十六日的庆典是什么庆典?” 小太监不满地朝崔应卿看了一眼,“崔大人,您好歹也是郡主的舅舅,难道不知道郡主的生辰?您细想一想,正月十六日是什么日子!” 崔应卿恍然大悟,他一时间难掩激动,没想到宸王殿下如此重视郡主的及笄礼,他的手都在颤抖,连忙吩咐管家,“去,去,跟厨上说,备好酒好菜,我陪公公喝一杯!” “哎呦喂,这咱家可不敢,您是堂堂的礼部左侍郎,是郡主的舅舅,您就随便安排个人陪咱家用顿便饭即可,这圣旨挺急的,您赶紧去跟老太太商量,督主可是说了,这及笄礼是不能随意的,建议把大太太带上呢。” ? ?今日的更新! ? 及笄了就能那啥了,大家懂得。 ? 求一下票票,阅文出了新政策,以后每个月的全勤没了,只有排名奖金,奖金和月票挂钩,亲们,爱死你们了,投票票吧! ? ???? () . 第749章 赞者 第749章赞者 “这,这不用陆大人吩咐,本官会带上郡主她大舅母的。” 崔应卿赶紧回到了老太太的正堂,他跪在老太太跟前,很是愧疚,“娘,您年岁已高,儿应当承欢膝下,只如今,君命难违,再妹妹九泉之下,想必也不放心侄女儿的及笄礼,娘,儿子这就要启程远行,前往燕京府了。” 崔老太太一点儿都不伤感,她反而兴致勃勃,对服侍在一边的海氏道,“这么大的日子,我岂能不去?你有没有想好,湄湄的及笄礼,谁是正宾?谁是赞者,谁是有司?“ 海氏想了想道,“母亲,儿媳以为,若论起正宾,以如今郡主的身份地位,想必只有衮国长公主才有资格担任了,有司的话,儿媳可做,至于赞者,儿媳想问问郡主的意思。” 老太太很满意,道,“你有心了,这一次,我和你们一块儿去吧,要是若华还活着,到了那一日,她不知道该多高兴呢。” 海氏心头也是一酸,“母亲,这一路过去,路途遥远,舟车劳顿,儿媳担心您的身体。” “我一把老骨头了,青山何处不埋骨?死在哪里不是死?更何况,我还没到那时候,我身子骨儿好得很呢。” 海氏还要坚持,崔应卿用眼神制止住了她,道,“母亲,让儿子侍奉母亲一起去吧!” “不必了,你去燕京府,在那边先找宅子,我跟你媳妇先去真定府,不知道湄湄什么时候会去燕京府,到时候你安顿好了,我们再一起去。” 谢知微正在真定府的宅子里接待远方前来的客人,萧恪兄妹不必说了,绫华居然从云南回来了。 谢知微惊讶不已,看到绫华比以前长高了,肤色也很好,气色不错,她放下心来,“元嘉姐姐怎么没有和你一起回来?” 绫华想了想道,“大皇姐应是不会再回来了,我跟你说,前些日子,大皇兄做主,为大皇姐与沐小王爷议亲,沐小王爷答应了。” 谢知微惊得快从椅子上跳起来了,“这是真的吗?” “是真的,我出发的时候,就只等着大皇姐点头,我想着大皇姐若是不答应的话,大皇兄应当也不会提这件事。” 谢知微点点头,“元嘉姐姐以后都不回来了吗?” “南边离这里太远了,我听大皇兄的意思,将来……,算了,不说这些了,微妹妹,你眼看就要及笄了,你的及笄礼应当会很盛大吧,你选好赞者了吗?” 正宾一向是由有名德威望的长辈担任,有司也一般请长辈,唯有赞者,是笈者自己选人。 谢知微忙道,“绫华姐姐大老远地跑回来,难道就没想过要为我担任赞者吗?” 绫华大喜,“太好了,我就知道,你的及笄礼,赞者的位置非我莫属了。” 正说着,百灵玄桃进来了,道,“郡主,大姑娘来了!” 谢知微之前说了要回请真定府里的太太和姑娘们,后来因陆偃来了,要送陆偃,便耽误了几天,后来,萧恪和萧灵愫来了,谢知微要安置小叔子和小姑子,一时也没有腾出时间来。 前日,谢知微将这个活交给了萧灵愫去打理,让她凡事多问玄桃和紫陌。 萧灵愫与绫华虽是堂姐妹,但两人从小一个在宫里,一个在宫外,见面相聚并不多,感情也不深。 此时在异地相见,姐妹俩各有感慨,见面之后,反而话多了些。 寒暄过后,谢知微便问起萧灵愫,“明日的宴请都安排得怎么样了?” “嫂嫂,我想了想,准备把二哥的猫儿狗儿弄两只过来,一般的太太和姑娘们都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您看如何?” 谢知微愣了一下,笑道,“这真是个好主意,不过,还是要注意一下,要提醒客人们不要随便摸猫儿或是狗儿,若是被咬了,或是抓了,就不是很妥当。” 萧灵愫的脸一红,“嫂嫂,我没想这么多,如此的话,那就不安排猫儿狗儿了。” 谢知微道,“凡事有利必有弊,就像你说的,很多太太和姑娘们都喜欢小动物,你若是弄这么一个猫狗展,肯定会有很多人喜欢,这是利,而万一有个危险,那就是弊端,那你不能说怕有弊端,连利也不要了。” “这天下事,哪里有那么多的十全十美?” 萧灵愫的脸又一红,低下了头,“嫂嫂,我明白了。” 谢知微点点头,牵起了她的手,“好了,你以前没有独自理过事,慢慢地经手多了,就会熟练起来,谁也不是天生就会想得比别人周全,谁的经验不是通过教训得来的呢?” 萧灵愫依然难免紧张,想做到尽善尽美,她请教了几个问题,谢知微没有一个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都是做一些提示,让她自己决断,最后,她想着凡事要自己思考拿主意,便只好离开了。 香橼很担心,回院子的路上,只有她主仆二人了,香橼忍不住道,“姑娘,郡主是不是不肯教姑娘?” 萧灵愫不高兴地道,“你何出此言?” “奴婢瞧着,姑娘问十个问题,郡主难得回答一个,凡事都不说好也不说不好,这不是在为难姑娘吗?” 萧灵愫抿唇笑了一下,“这就是嫂嫂的高明之处了,我听说,那些能当良师的人都不会直接告诉徒弟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嫂嫂让我自己想,就是在教我,你以后不许说这样的话了。” “是,奴婢记住了,奴婢愚钝,没想到那么多。”香橼放下心来。 待萧灵愫走后,绫华对谢知微道,“愫愫有你这个嫂嫂真的很幸福。” 她说着,眼中渗出泪来,哽咽道,”你知道吗?一直到今日,我都不信我母妃过世了,我一直都想着,她还在宫里,在等我和皇兄回去。“ 说到这里,绫华双手捂住眼泪,忍不住哭了起来。当日,云贵妃刚刚过世,她只是木然地流着眼泪,而今日,她却是嚎啕大哭。 像个孩子一样! 谢知微将她搂进怀里,轻轻地抚着她的后背,什么话都没有说,只默默地帮她擦着眼泪。 良久,绫华才停了下来,她靠在谢知微的肩上,流着泪道,“微妹妹,我有时候在想,若是当日我没有看上楚易宁,没有为自己找个归宿的话,母妃会不会就舍不得去死,到现在还能活着?” ? ?第一更! ? ???? () . 第750章 偷听 第750章偷听 谢知微的心跟着狠狠地一痛,她想到云贵妃对两个孩子的安排,拳拳慈母之心,她轻轻地抚着绫华的后背,“绫华姐姐,你如此想着,就实在是太不孝了,有的人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绫华闭了闭眼,哭道,“我知道啊,可是我太想母亲了。” “绫华姐姐,等这一仗打完了,你就和楚易宁成亲吧,你也该开始置办嫁妆了,想必,贵妃娘娘已经帮你都把嫁妆攒好了,嫁妆单子也拟好了,可是,你们婚后会在哪里生活呢?是西疆还是北境?” “就北境吧!”绫华想了想道,“我还是喜欢热闹,和好朋友们在一起,大家春天的时候可以出去踏青划船,夏天一起去避暑,秋天的时候我们可以一起登高,冬日里看着窗外的雪花,喝你酿的梅花酒。” “好!”谢知微道,“那我得在这里好好看看,要是没有好宅子,就要买块好地基,起房子了。” “嗯,说起来,好嫂嫂,我的婚事就指望你了!” 谢知微忍不住用帕子甩了她一脸,脸红得跟西边的晚霞一样,屋子里,响起了一阵笑声,一直在旁边跟着抹眼泪的云嬷嬷和云萝也忍不住笑了,跟着松了一口气。 云嬷嬷和云萝感激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果然,正如郡王妃说的,三公主这病也只有郡主能帮忙治好了。 因是萧灵愫练手,谢知微也没有请多的人,只把那一日在李家别院里赴宴的几个太太和姑娘请了来,因第二次聚会,比起第一次,大家都随和了些,没那么拘谨了。 萧家的宅子比起李家别院要宽敞许多,席面摆在延福楼一楼的明间里,内花园里搭了个戏台,请了李家班唱《岳母刺字》。 谢知微陪着严氏几人坐在戏楼的正对面,姑娘们则在侧面落座,因绫华和萧灵愫身份贵重,坐在正中,赵宝华等人陪坐在一旁,均是看得津津有味。 谢知微看了一会儿,便以更衣为名,让孙氏陪她一起,孙氏心知她必定是有事要和自己说,便忙欣然前往。 果然,下了楼,走到了湖边的亭子里,谢知微的丫鬟已经帮二人放好了垫子,茶炉子也都烧上了,松果噼里啪啦地散发出香味来,熏得人欲醉。 “我活了这大半辈子,还从未见过郡主如此会享福的人。”孙氏端了茶,闻了闻茶香,笑道,“你快说,别吊我胃口。” 谢知微便笑道,“有件事,我是想请太太帮我开个口。” 这边,丁佳慧见谢知微和孙氏离开了,她便悄悄地朝赵月华使了个眼色,赵月华忙对姐姐赵宝华道,“大姐姐,我想更衣了,你陪我一起去吧!” 赵宝华正听戏听得起劲,她有心不想,但这庶妹素来能作,若是在郡主这里丢了脸,她可不想让郡主瞧不起,便只好起身了。 “赵姐姐,我也跟你们一起去。”丁佳慧见此,忙跟在了二人的身后。 三人一起去了官房,从官房出来,丁佳慧对二人道,“我听说今日,南漳郡主还安排了赏猫和狗,听说是襄王世子养的,你们想不想先去看看?” 赵宝华心头一动,但想到,既然主家都安排了,就先等等再说,谁知,赵月华一听,高兴极了,“好啊,不过,哪里可以看?” 正说着,从不远处的花丛中过来一个人,一身月白色的锦袍,手里拿着一柄折扇,玉树临风,风度翩翩的样子,道,“你们是要看猫和狗吗?” “哥哥,原来是你,吓了我们一跳,你是来看襄王世子的猫和狗的吗?”丁佳慧迎了上去。 赵宝华的眉头一皱,正要拉着妹妹离开,突然,丁佳慧捂着肚子,“好疼,哎呀,我是不是吃坏东西了,月华,你再陪我去一趟官房吧!” 赵月华忙扶着她,二人二话不说,就直奔官房。 赵宝华此时才意识到不对,她没想到,自己的庶妹和人一起给自己挖坑,她环视一圈,见此地偏僻,正要离开,就被这男子拦住了。 “赵姑娘,在下丁学桐,不是坏人。” 赵宝华朝此人看了一眼,说起丁学桐,她自然听说过他的大名,这人之前一天到晚谋划陈灵玎,如今怎么就轮到自己了呢? “丁公子,请让开!” 丁学桐怎么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呢?他与妹妹已经商量好了,只要他一得手,妹妹和赵姑娘就会出来,那样一来,就都看到了,赵姑娘便不得不嫁给自己了。 这边,赵月华和丁佳慧躲在官房里,赵月华很是不解,“你之前不是在帮你哥哥想办法争取陈灵玎吗?现在怎么又打起了我姐姐的主意了?” 丁佳慧跺脚道,“我怎么知道我娘怎么想的,一开始说好了是陈灵玎,后来,听说郡主对赵宝华很看重,就换成了赵宝华。“ 丁佳慧叹了一口气,“说来说去,不都是因为我们是庶出吗?我娘不得不为我和我哥哥多操点心。” 这话,说到了赵月华的心里去了,她问道,“你哥哥认识襄王世子吗?我今日帮了你,你明日也要帮我。” 丁佳慧笑着捏了捏赵月华的脸,“你说说,你是不是有什么心思?我听说襄王世子人很好,没有什么架子,不过就喜欢养猫养狗,不热衷朝政,你愿意?” “这有什么,嫁给了他就是世子妃,将来就是襄王妃,超品襄王妃,到时候看谁还敢瞧不起我。“赵月华似乎看到了自己被册封为襄王妃的那一天,端了脸盘,惹得丁佳慧大笑。 二人均没有想到,身后的紫竹林里还有人。 萧恪无语地朝身后看了一眼,他怀里抱着最近淘来的一只蓝猫,花了大价钱,但品相和性情都还不错,他也就认了。 更何况,这只猫,还不是他花的钱,是嫂嫂帮他买的。 快步朝前走了数步,终于听不见那两个女人的说话声,萧恪松了一口气,就在这时,他看到前面有个男子正在将一个女子往怀里拉,萧恪惊呆了。 ? ?第二更! ? ???? () . 第751章 小叔 第751章小叔 萧恪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怀里的猫儿便嗖地一下飞了出去,直接扑在了那男子的脸上。 丁学桐只觉得眼前一黑,他的脸上便被一个毛茸茸的东西给罩住了,头顶和下颌传来刺痛声,丁学桐痛得大叫一声。 丁佳慧和赵月华听到声音,愣了一下,照理说,不应该是赵宝华叫吗? 不过,既然已经叫出声来了,证明有了进展,两人连忙从官房里冲了出来。 赵宝华来不及反应,就被一人一把将她从丁学桐手里拉开,听到一个温柔的声音说,“别怕!” 赵宝华站在萧恪的身后,她不认识萧恪,只看到青年肩背宽厚,后脑勺圆圆的,带着一点可爱,顿时,她觉得一颗心似乎得到了安抚,方才的委屈也似乎不曾存在过,她微微低了头,缓缓地勾起了唇.瓣。 “哥,你怎么了?” 丁佳慧一步冲了过来,将萧恪和赵宝华一拐子拐开,一把揪起了那只蓝猫,往地上一扔。 蓝猫着地之后,弹跳起来,吓得往萧恪的怀里一钻。 丁佳慧这才看清楚站在一旁的二人,她看了一眼萧恪,又朝他怀里的蓝猫看了一眼,隐约猜出了这人的身份,顿时,便对站在萧恪身边的赵宝华很不满了。 “赵姑娘,你刚才和我哥哥在一起,我哥哥怎么会被猫攻击呢?”丁佳慧问道。 赵宝华抬眼朝丁佳慧看去,“丁姑娘,我没有和令兄在一起,你和我二妹妹去官房,我在这里等你们,正好遇上了令兄和这位公子。” 丁学桐的下巴和头顶被猫儿的利爪抓伤了,他疼得厉害,但对方是萧恪,他实在不好责备,抹了一把下巴上的伤痕,道,“赵姑娘,你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的,只是婚姻大事,父母做主,媒妁之言,不是你我说了算的。” 丁佳慧听出了门道,“哥哥,你们说了什么?” 赵宝华气得浑身发抖,眼泪都快出来了,她一把拉住了萧恪,“这位公子,请你为我作证,我与丁公子并没有说上一句话,何来什么……” 后面的话,她都说不出来了。 丁学桐对着萧恪行了个礼,“萧世子,在下丁学桐,父亲乃是河北按察使,今日随母亲前来贵府赴宴,想见识一下世子养的猫儿……” “你已经见识到了,你可以走了!”萧恪虽在襄王府不受他父亲待见,但他身份摆着,不需要迁就任何人,自然是一副贵公子的性子。 说完,萧恪转身对赵宝华道,“你是我嫂嫂请来的客人,我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的,刚才,我看到了,你一直等在这里,没有和他说话。” 赵宝华感动得眼泪汪汪的,她深深福身,“多谢世子!” 她这才知道,原来自己随手拉的一个,居然是襄王世子。 这边的动静,很快惊动了谢知微,她忙和孙氏过来,看到丁学桐脸上的伤,吩咐人去请了大夫来给丁学桐疗伤,问道,“这都怎么了?” 丁佳慧很不满,一来,世子从中作梗,哥哥的目的没有达到;二来,哥哥受了伤,明明郡主手里有好伤药,可是郡主居然不亲自给哥哥疗伤,要从外面请大夫。 丁佳慧上前一步,“回王妃的话,我哥哥正在和赵姑娘说话,一只猫冲了过来,就扒在了我哥哥的头上,把我哥哥都抓伤了,这要是留了疤就不好了。” “没有,我没有和丁公子说话。”赵宝华忙分辨着,眼泪都快出来了。 萧恪上前一步,“嫂嫂,我可以作证,赵姑娘和丁公子根本就没有说什么。” 丁佳慧还要说话,谢知微便与孙氏对视一眼,两人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戏谑,谢知微笑道,“我说什么?这上天安排的啊,可真是没错。” 谢知微说完,就对赵宝华道,“好了,你也别急了,我实话跟你说吧,我这院子虽然不大,可里里外外的人不少,谁在这里做了点什么,谋划了点什么,我心里明镜儿似的。” 谢知微朝这丁佳慧和赵月华深深地看了一眼,便牵着赵宝华的手转身离开,“走,跟我一块儿去那边亭子里坐一会儿,多大点事啊,不值当放在心上。” 赵宝华一颗悬起来的心总算是放了下来,她用帕子擦了擦脸,陪着谢知微和孙氏坐在了湖心亭中。 微风拂过,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垂柳飘荡在上面,如同情.人的手,轻轻地抚过。 赵宝华的心,似乎也被人用这样一只手给抚过。 “我这个小叔子啊,心思是最为单纯的,他喜欢养狗,养猫,养小动物,对别的事,倒是不怎么放在心上,我婆婆去得早,那会儿他年纪小,也没有在亲事上多上心,这一晃几年过去了,现在年纪大了,来前,我公公就说让我帮他操心,你说,我哪里认识几个大家闺秀呢?” 孙氏朝赵宝华看了一眼,故意问道,“我倒是有个好人选,就不知郡主是怎么个条件?” 赵宝华心头一跳,她低下了头,两只手不由自主地紧张,紧紧地握住了裙子。 “人品好,容貌不差,至于身世背景,我还是想找个嫡长女,不是我偏见,一般嫡长女都会体贴人些,您也知道,将来我们总是要分家的,世子妃要掌中馈,偌大个王府,没点能耐,还是不行。” 赵宝华眼中的光渐渐地暗淡下来了,她这才想起来对方的身份,是襄王世子,将来要继承王位,而自己,父亲虽是河北左参政,可是,向来家里的好事是轮不到她的。 “这有什么,我看中的这姑娘啊,就是家里的嫡长女,就身份地位差了点儿,若是郡主觉得可行,我就去说。” “你就别卖关子了,跟我说什么身份背景啊?不是我说句托大的话,这天底下能够和襄王府门当户对的,还真是没有几家。” 孙氏不由得笑起来,赵宝华陪着干笑了两声,笑比哭还难看。 谢知微瞧着,很是心疼,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我听说你在家里也是个能干的,平日里帮你母亲不少。” ? ?第三更! ? ???? () . 第752章 得罪 第752章得罪 赵宝华还没有到那种看到一个男子便神魂颠倒非要嫁的地步,对她来说,眼下能够摆脱她在家的困境的路,就只有嫁人这一条了。 她母亲不仅仅只是懦弱,而是被韦氏踩在脚下,若非她在家中帮忙周旋,母亲恐怕连容身之地都没有。 可母亲并不感激她帮忙争取的生存空间,反而常常责备她没有容人之量,与韦氏母女别苗头。 久而久之,韦氏母女也知道了要拿母亲来辖制她。 赵宝华已经厌恶了这样的日子。 女孩儿家,若是在家里不能得父母的疼爱,在外头,随随便便一个男子对她稍微好点,她的心恐怕就会跟着飞了。 坐上马车之后,赵宝华的耳边还传来那一道温柔的声音,萧恪站在她的面前,他的身上有着好闻的气息,只要想到这些,她的脸上便一阵燥热,红晕慢慢地爬上了她的脸颊。 赵月华一直盯着赵宝华看,见此,心头大惊,不动声色地问道,“姐姐,郡主把你喊去说了什么?我看到你和郡主还有李太太在一起。” 赵宝华抬起了眼,冷冷地看向赵月华,“二妹妹,你和丁家姑娘又在谋划什么?” 严氏顿时心头一跳,她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赵月华便委屈地扑到了她的怀里,“母亲,您看姐姐,她欺负我!” 赵宝华别过了脸,这一幕,每日里都会上演一番,她已经不想做任何分辨,也不想企图去改变什么了。 严氏一面抚摸着赵月华的后肩,一面失望地对赵宝华道,“我已经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不要欺负你妹妹。” 见女儿别过了头,往日里,她眼中还有委屈的泪花,如今,却是一脸冷若冰霜,严氏更是很不高兴,“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母亲,姐姐也不知道得了郡主什么许诺,这是攀上高枝儿了,不想搭理我们了。”赵月华歪在严氏的怀里,她挑衅地看向赵宝华。 从前赵宝华会很嫉妒她,这让她很有成就感,但现在,赵宝华的眼神只有冰凉,淡淡地扫过她一眼,便什么话都不说了。 郡主并没有与她许诺什么,但赵宝华却一直都会记得郡主对她的帮助与安慰,哪怕今日的事情被有心人宣扬出去,她也不怕了。 严氏带着两个女儿离开后,其余的太太们也纷纷前来告辞,谢知微对丁启睿的太太李氏道,“丁太太,今日贵府的公子和姑娘,把我请来的客人得罪了,女孩儿家的名声比什么都重要,我就不多说了,赵家大姑娘与我这小姑子一见如故,情同姐妹,今日从这道门出去后,我不想听到什么不好听的话。” 说完,谢知微看向丁佳慧,丁佳慧被谢知微的目光压得抬不起头来,她浑身瑟瑟发抖,忍不住辩解道,“郡主,我,我什么都没有说。” “没有说是最好不过的了,你也跟你哥哥好生说说,男儿家以功名为重,好歹也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公子,不当做那登徒子行径,叫人笑话。” 丁佳慧张了张嘴,正要为哥哥辩解两句,谢知微又道,“幸而今日,我这院子里到处都是人,如若不然,我好好的赏猫会,岂不是叫你们兄妹俩给坏事了?” 李氏苦不堪言,这庶子和庶女都是她带来的,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回去之后,婆婆岂不是要骂死她? 想到这里,李氏便道,“郡主,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这两个孩儿,虽不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也是家里的老太太从小儿带在跟前的,还不至于做出如此失礼之事来。” 李氏一开口,孙氏便知道要糟糕,谢知微但笑不语,孙氏只好道,“丁太太,不瞒您说,这事儿,从头到尾,我跟郡主都看在眼里,令郎的行径也的确是太孟浪了些,今日,若没有襄王世子出面,就只好我和郡主出面了。“ 若是郡主出面,想必就不是敲打,而是重罚。 可即便如此,郡主的话,一旦被传出去了,她的这个庶子和庶女,还有将来吗? 李氏跪了下来,双膝落在铺着地衣的地面上,她磕头如擂鼓,“郡主,子不教父之过,女不教母之过,还求郡主看在妾身两个孩子年幼的份上,高抬贵手。” 谢知微抬了抬袖子,将裙子上的褶皱抚平,“丁太太,这话就言重了,我可没有喊打喊杀,你这求饶又是何苦呢?” 张氏一向恨丁家的两个孩子给自己女儿下绊子,若非女儿机警,只怕早就落了他们的圈套了,虽说今日,不知为何,这一对兄妹改弦更张了,但昔日的怨恨,在她心里,可一点儿没有消。 “郡主,您若是喊打喊杀也不为过,今日若是叫丁公子得手了,那也是一桩人命。丁太太,都是当父母的,您的女儿是早就嫁人了,我听说在婆家过得也不好,我就问问,您心里头痛吗?痛在儿身上,疼在娘身上,一般人,还是多为别人着想。坏人女儿名声,可是要遭千刀万剐的。” 孙氏对张氏这番话一点儿都不惊讶,她也早有耳闻,原先丁家兄妹盯上的人是陈灵玎,陈奎的这个女儿是个极为机警的,不曾叫丁家兄妹沾一点儿边。 可即便如此,那也是活在心惊胆战中,平素都不敢出门,谁心里还没一点儿怨气呢? 李氏见说话的是张氏,便极为不痛快,张氏的夫君只是区区知府,四品官,而她的夫君是按察使,正三品,中间还隔了两品呢,什么时候,轮得到张氏在她面前这么说话了? 李氏不由得抬眼朝张氏狠狠地瞪了一眼,张氏心头发怵,有些后悔自己心直口快,可是话已经说了,如泼出去的水,她又能如何? 谢知微看在眼里,不由得笑了,“今日说来说去都是我的不是了,怪道老人们都说请客是门学问,请得不好,那是要得罪人的。” 她看了一眼孙氏,“我见李太太请客请得怪好的,我说我还个席,谁知就成了这样。” ? ?今天的更新! ? 我能不能拿到奖励就靠你们了,投票票啊,票票的权重很大,今天在你们的帮助下我的排名上了两位,谢谢大家!再接再厉! ? ???? () . 第753章 跑腿 第753章跑腿 孙氏的相公只是提学,从四品,官位在这里头可以说是最低的,可她混在这些太太中,如鱼得水,不能不说,她为人处世真是极为练达。 孙氏笑道,“我跟你可不一样,我是尽量把个事情糊圆,你是掌控全局。” 谢知微对孙氏的恭维一笑置之,对李氏道,“令郎到了知慕少艾的年纪了,做父母的,也该给孩子们操操心了,我听说丁太太娘家有好几个与令郎同龄的姑娘,丁太太就没想过要做个亲上加亲?“ 丁太太的脸色猛地一变,但很快,她就平静下来了,讪讪一笑,“我娘家的侄女们,娘家的嫂子都有安排,我也不是没这个心思,可婚姻之事,总要图个你情我愿……” “是啊,还是要你情我愿的,不说姑娘和公子们你情我愿,最起码两家大人总要你情我愿。丁太太原来也明白这个道理,好了,今日就到这儿,我也乏了,让紫陌帮我送送各位吧!” 丁太太的脸色很不好看,起身行了礼,这才随着众人离开。 谢知微将孙氏留了一会儿,道,“你先别说,我问一下世子的意思再说。” 孙氏忙道,“那是自然。” 待将孙氏送走后,谢知微便让百灵去看看萧恪在做什么,萧恪很快就来了,谢知微让他坐,道,“今日那个姑娘,你瞧着如何?” 萧恪愣了一下,有些糊涂地看向谢知微,“嫂嫂,那姑娘挺好的,怎么了?” 谢知微心说,就算不是亲兄弟,好歹也都是萧家的血脉,兄弟二人的差异怎么这么大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世子觉得今日那姑娘如何?” 萧恪的脸腾地就红了,很是不自在,他侧身坐着,眼睛朝外看,讷讷道,“还,还行吧!” “还行是什么意思?是满意的意思吗?”谢知微逼问道,“二弟,这事儿,和谁都不相干,关乎的是你自己的一生,你须扪心自问,然后和我说实话,若是好,我就帮你去张罗这件事,若是不好,我们再看别家的。” 萧恪也不知道好还是不好,他想了想,斗胆道,“嫂嫂,我就喜欢养猫儿养狗儿,我觉得挺好,父王也觉得好,那姑娘若是不嫌弃,我就觉得好。” 谢知微没想到,他是这说法,点了点头,“我看你一时半刻没打算回京城去,我在南门大街上还有一个铺子,原本是打算用来卖漆器的,你先拿去卖猫儿狗儿吧。你尽快把你的这些猫狗都搬到那里去,省得你大哥回来了,又嫌弃。” 萧恪吓得跳了起来,问道,“嫂嫂,我大哥他什么时候回来?” “年底吧,你也别太着急了。” 谢知微的膝头,蹲着一只肥猫,正是萧恪养的,见萧恪要走,那猫儿便起身跳了下去,爪子一把将谢知微的挑线裙子给勾花了。 玄桃看到后,心疼得要死,上前去扯了扯线,没有扯平,不由得抱怨道,“二爷真是的,自己来,还带着猫儿来,这猫儿也真是,一点儿都不见外,进来就往郡主身上跳,好好儿一条裙子,被勾成这样,又穿不成了。” “好了,一条裙子而已,以前在倚照院的时候,溪哥儿的将军、元帅什么的,打坏了我多少东西,也不见你说什么。可见,你们啊,就是看人下菜。以后可别这样了,二爷也是王爷的弟弟,一辈子的弟弟,你们是跟在我身边的人,底下的人都是看你们的脸色行事,别叫我听到什么不好的。” 玄桃神色一凛,忙道,“奴婢知错了。” 因是自己亲近的丫鬟,谢知微便难免多说了一句,“老王爷对王爷的恩情还深,世子是老王爷的嫡子,都说长嫂如母,我这当嫂嫂的,岂能对他不管?日后,你们要像待溪哥儿一样待世子和大姑娘。” “是!”玄桃忙道。 萧恪得了个铺子,谢知微又给了他两万两银子,他高兴坏了,即刻就抱着他那肥猫去找萧灵愫,“妹妹,我打算在这里开铺子,你要是没事,就去帮帮我,一个月我给你五两银子的工钱。” 萧灵愫如今每个月领一百两银子的月例,萧恪则是一千两银子,她为了五两银子抛头露面,她又没疯了。 萧灵愫瞥了哥哥一眼,“我不要,我就跟在嫂嫂身边,你那铺子哪里来的?是不是又是嫂嫂给的?你有本钱吗?” 萧恪摸出了一叠银票递给萧灵愫看,“有,比父王给我的本钱还要多。” 萧灵愫不知道说什么好,萧恪便和她说起了郡主帮他物色人选的事,“是赵家姑娘,我瞧过了,姿色中上,性情应是宽厚,主要的是,毛头为了她把丁家公子都抓伤了,应当是个很好的人。” 萧灵愫心头情绪起伏,她想得更多一些,赵云翔乃是河北左参政,官至从三品,乃朝中大员了,且赵家世代为官,称得上是官宦世家。太太严氏人虽懦弱无能,但正因此,而嫡长女赵宝华颇有主见,在家中协理母亲中馈,制衡平妻,正显得她能力不弱。 “嫂嫂为你选这么一个妻子,是真心为你好。”萧灵愫真诚地道。 孙氏这边很快得到了谢知微的话,让她帮忙上赵家提亲。 孙氏这人,八面玲珑,胜在很能够审时度势,她想到赵家的家可不是当在严氏的手里,甚至,严氏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人,如若不然,赵家怎么可能会提个平妻? 孙氏帮谢知微做这件事,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事儿办成了,她没想过有什么好,可若是把事儿办砸了,那就是得罪人了。 想到这里,她拉住了正要去衙门的相公,将谢知微托付的事说了,道,“赵大人家的太太,那就是一坨扶不上墙的烂泥,他家的那平妻,可不是盏省油的灯,偏偏两个姑娘年纪相仿,若是弄出个张冠李戴的事,我罪过就大了。不若,你先去跟赵大人说一说,横竖是郡主的话,郡主乃女中豪杰,你帮郡主跑跑腿也不算辱没了你的英名。” ? ?第一更! ? ???? () 第754章 愿意 第754章愿意 李尔巽听太太调侃,不由得哈哈大笑,“郡主差遣算什么?娘子差遣,为夫当赴汤蹈火!” 孙氏闹了个大红脸,一面帮丈夫整理衣衫,一面道,“之前郡主说,将来等殿下班师回来了,让瑾儿去向范大人请教做学问,说实话,这比给我什么好,都让我感动。” 李尔巽听自家太太说了不少谢知微的话,见太太被谢知微迷得晕头转向,也不得不对这个年未及笄的女子感到佩服。 天底下有几个男子有这种让人死心塌地的魅力? 到了衙门里,正好李尔巽也有事要去找赵云翔。 周大谟被逮捕进京之后,河北的军政大事均是由赵云翔节制。 见李尔巽来了,赵云翔忙让人将一叠子文书搬了出去,亲自给李尔巽倒了一杯茶,道,“坐!元举前来,可是为明年春闱之事?” 元举是李尔巽的字。 李尔巽朝赵云翔一拱手,“是为了一桩喜事,弟在此先向兄道喜了!” 赵云翔完全不知情,道,“喜从何来?” 朝廷已经有了明旨,新任的河北布政使乃是李纲,那他暂时断无升迁的可能。 李尔巽便将谢知微欲聘赵宝华给萧恪当世子妃的事说了,道,“原本郡主是让弟的媳妇去说这桩媒,弟就说,这么大的喜事,我要先来向兄讨一杯酒喝。” 赵云翔心知,李尔巽夫妇之所以没有去家里说,而是因为他家的情况实在是特殊,不由得老脸一红,起身道,“走,正好要用午膳了,我们去旁边喝上一杯。” 二人出了衙门,到了附近常吃酒的酒楼,要了一个雅间,两碟小菜,一壶酒,边小酌,边说话。 因两人是同科,交情便比一般人要深一些,赵云翔道,“没想到弟妹如此得郡主的赏识,这对兄来说,真是天大的喜事,实不相瞒,为了宝儿的婚事,我也很愁。” 赵云翔不是个傻子,自家的情况,自己很清楚。当年,他反对抬平妻,嫡庶不分,乃是坏家的根本,可内宅之事,老太太说了算。 老太太一向很不喜严氏,但这桩婚事是父亲在世的时候定的,他不可能不孝到不遵父命。 以前尚可稀里糊涂地过了,可将来,女儿若是做了王妃,家里这些,可就上不得台面了。 李尔巽对赵云翔也知之甚多,这件事,他点到为止,笑着举起杯子,“赵兄,我就先干为敬了,恭喜!” 人逢喜事精神爽,赵云翔也红光满面,“弟妹能干,我那次子如今还暂时没有婚事,弟回去帮忙在弟妹面前美言两句,有那好的姑娘,帮忙张罗一二?” “若论起对姑娘家的了解,我听我家那位说,莫过于郡主了。回头我让我家那位帮忙打听打听。不过,兄的长子不是早就订了亲,依弟看,不如早日娶进门,家里有了长媳,就不一般,兄不见襄王府,一向都是郡主打理,事事井井有序。” 两人谈论一番,赵云翔这些年淤积在心头的郁闷,随着这桩亲事的到来,而如同拨开云雾见到了明月一般。 下衙后回到家里,他先去给老母亲请安,并没有将这桩婚事说出来,而是待出了老太太的院子,他回到书房,让人将赵宝华喊了过来。 赵宝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有些紧张,来到书房,先行过礼,如往常一般在椅子上坐下。 “今日,你李家伯父找到我,说是郡主找了李太太,让她来探一探家里的口风。” 赵宝华的心顷刻便提起来了,她忍不住看向父亲,神色间很是紧张。 见此,赵云翔便换了个口气,道,“京中权贵世家议亲,都不是直接上门提亲,而是让人彼此试探一番,哪怕事不成,也有回旋的余地,不至于叫人难堪而坏了情分。” 赵宝华紧张地听父亲道,“郡主让说的人是襄王世子,你不要看那里是王府,婚姻是一辈子的事,虽说是两个家族的结合,可是,女子和男子还是不一样,女子要在夫家过一辈子,个中辛酸苦辣,只有自己知道,旁人不能为你担分毫。” 赵宝华抬眼看向父亲,“爹爹,这桩婚事,我愿意。” 她顿了顿,道,“郡主是很好的人,不为别的,只为了可以和郡主在一起,我也愿意。这一次,若是没有郡主,女儿只怕只有跳河的命,错过了这桩婚事,我怕今后再也不会有这样的好机会了。” 赵云翔的眼眸不由得眯起来,他问道,“可否跟爹爹说说,发生了什么事?” 赵宝华落下泪来,“跟爹爹说,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丁家的那一对庶出兄妹,这些都是后院女人的事,娘亲没有本事护着我,跟爹爹说有什么用?” 赵云翔紧紧地握住椅子扶手,他闭了闭眼,道,“爹爹知道了,你既然愿意这门婚事,那就好好在家备嫁。” 赵宝华从前院出来,她站在二门的庭院中,朝着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心头一直压着的一块巨石,就此被人挪开了,她顿感全身一阵轻松。 或许,襄王世子不如宸王那般雄才大略,甚至,可以说,胸无大志,但又有什么关系? 世人汲汲营营,为的不就是吃好穿暖吗?襄王府累世财富,襄王世子又不是败家子,难道还怕嫁过去没有吃穿用度? 她要的不是一个文韬武略的丈夫,她要的是一个安稳,可以开心过日子的家。 赵云翔重新回到了老太太的院子里,正好,严氏和韦氏都在,赵云翔便将襄王府欲上门提亲的事说了,老太太自然高兴不已,她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对儿子道,“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你快去祖宗祠堂跟祖宗禀报一番,我赵家也要成为皇亲国戚了。” 赵云翔苦笑不得,“母亲,这八字还没有一撇呢,要禀报也要等提亲的媒人上门来啊!” 韦氏一听这亲事,脸便垮了下来,她的女儿和赵宝华一起跟着严氏去萧府赴宴,眼下好了,赵宝华倒是有了好姻缘,自己女儿空跑了一趟。 “姐姐,当日月华和宝华都是跟着姐姐去的,怎地郡主独独看中了宝华,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第二更! ? ???? () 第755章 替嫁 第755章替嫁 严氏最怕这个,特别是老太太凌厉的目光朝她射过来的时候,她顿时浑身一哆嗦,结结巴巴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嘴说话了。 韦氏还要开口,赵云翔已经开口了,“母亲,这桩婚事,由不得我们说话,儿子的意思,若郡主果真安排人上门提亲,家里还是好好儿准备宝儿的嫁妆,不能出半点纰漏。” 这话,韦氏不爱听,她撅起嘴,朝赵云翔丢了一个媚眼,“瞧老爷说的,郡主再厉害,不也只是一个小姑娘,还能有多厉害?” 赵云翔朝韦氏看过去,郑重地警告道,“你若是不想蹈周家的覆辙,你倒是可以挑衅她试试看,不过,到了那时候,你别说我断臂求生,不管你死活。” 韦氏很委屈,眼泪汪汪地道,“老爷,妾身只是说说而已,谁不知道郡主和东厂督主关系匪浅,难道妾身明知如此,还非要去捋虎须不成?” 赵云翔一听这话,就怒不可遏,“荒唐,这话也是你能说的?哼!” 他很想说,枉韦家自诩书香门第,但这种斗嘴的话,他一个大男人也说不出来,便索性起身,以公事为由,去了前院。 自从后宅不宁,赵云翔便很少回后院,他坐在书房里,细细地想这件事,最后,从身后的书柜里拿出了一个匣子,从里面取了五万两银票,去了赵宝华的院子。 赵宝华正在屋里摆棋谱,她少有如此清闲的时候,整个人轻松得好似负重而行的旅人,终于到了家,放下了沉重的行囊,坐在庭院中,享受一杯清茶。 “父亲!”赵宝华看到父亲进来,惊得忙站起身来,迎了过去,她亲手沏茶,奉到了赵云翔的面前。 赵云翔打量赵宝华的屋子,清素简朴得浑然不像是大家闺秀的闺房,与一般寻常的姑娘无异。 赵云翔将五万两银票拿了出来,递给赵宝华,“你若是嫁到了襄王府,日后与郡主便是妯娌,我们家是没法和谢家比的,这五万两银票你收好,是为父私底下给你的,将来你出阁,按例,公中会有一万两银子的嫁妆,至于你母亲给你多少,为父就不知道了。” 赵宝华想了想,将银票接了过来,“父亲,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女儿不会和郡主比,也不可能和郡主比。” 她曾经听说过,郡主一身医术,当初常寿长公主为了给女儿治病,一出手就是五万两银票。 五万两对郡主来说,或许只是一个数字而已,可对赵家来说,却举足轻重。 赵云翔对女儿很少上心,在他看来,儿子才是将来继承家业的人,因此,从小,他便将嫡子养在跟前,只可惜,儿子肖母,他的嫡子与严氏实在是太像了。 “为父希望你将来一定要记得,你哥哥与你一母同胞,你可以不顾及旁人,一定要多顾及你哥哥。” 赵宝华有些失望,只觉得手中的五万两银票,如此烫手,她想了想,道,”父亲,多大的脑袋就戴多大的帽子,哥哥若是实在不是读书的料,就算了吧!“ 见父亲不悦,赵宝华道,“女儿的意思,不是说不让哥哥读书,而是让父亲不要把哥哥逼得那么紧,若上天眷顾哥哥,就如同眷顾女儿一样,将来或许会让哥哥也遇到自己生命中的贵人呢!” 赵云翔听不得这样的话,他沉了脸色,“我是让你将来照顾一下你哥哥,并没有让你为他去谋官发财。” “是,女儿记住了!”赵宝华忙起身福身道。 赵云翔这才满意,起身,又嘱咐了女儿几句,这才离开。 三日后,孙氏正式上门提亲,赵家里里外外打扫一新,大门敞开,满城人都知道,赵家的大姑娘要聘给襄王府当世子妃了。 赵月华自从知道这件事后,就躲在屋子里哭了三天,眼睛都肿得睁不开了,韦氏心疼得不得了,跟嬷嬷抱怨,“郡主真是瞎了眼了,看不到严氏是个什么样儿的?她这样的人养出来的女儿能有什么好?” 赵月华哭道,“母亲成日里说京兆韦氏有多好有多好,如今呢,人家看中了姐姐,我算什么?呜呜呜,从此以后我就是真定府的笑话了。” 韦氏搂着女儿,“你别哭了,你这哭得,我心里啊,就像被人用刀戳一样。” “我不管,娘,世子妃是我的,谁也不许抢了去。”赵月华反身扑到了韦氏的怀里,“娘,您就帮帮我吧,呜呜呜,要是让姐姐嫁过去,我会死的。” 韦氏听女儿这般,心疼得不得了,“好了,你让我想想法子,你先别哭,你哭得我心都碎了。” 嬷嬷在一旁道,“若是如此的话,总得想个法子,让大姑娘嫁不过去,这年头,也没有无缘无故退婚的,或是让二姑娘顶替大姑娘嫁过去,或是让大姑娘带着二姑娘嫁过去,将来,凭二姑娘的手段,还怕在襄王府站不住脚跟?” 这委实是个好法子,赵月华忙抬起头来,望着她母亲,见她母亲发呆,她摇晃道,“娘,难道您不肯吗?” “我怎么不肯?我只是在想,用什么法子好?” 赵月华只要一想到郡主当初那般瞧不起她,她心里的恨意就一阵阵地涌来,咬牙切齿地道,“她不是很看重姐姐吗?娘,姐姐若是活不了了,还怎么嫁过去和她当妯娌?” 韦氏轻轻地抚着女儿的背,“我的儿,你有这个胆识,将来不管去哪儿,我都放心了。” 家里的中馈是韦氏负责,她若是想向谁动手,那真是太容易不过了。 时间流逝,眼看要下小定了,赵宝华却一病不起,家里请了大夫,来诊脉之后,说是风寒,谁知,三日后,赵宝华竟人事不省了。 严氏日日坐在床边哭,六神无主。 赵宝华身边的丫鬟绿萝几次让严氏换个大夫来瞧,严氏答应得好好的,可是,临到了请大夫的时候,又不跟管事婆子说。 她总觉得哪里不对,一日,去厨房里提吃食的时候,听说二姑娘那边在绣嫁衣了,她惊得将提盒都摔在了地上,问道,“二姑娘定亲了吗?” ? ?第三更! ? ???? () 第756章 质问 第756章质问 厨房里的婆子跟看傻子一样看着绿萝,“瞧姑娘说的,大姑娘不是病了吗?这一病不起的,想必是时日无多了,家里和襄王府定亲了,断无随便退亲的道理,将来还不得二姑娘顶替着嫁过去。” 绿萝快步回到了院子里,正好赵宝华醒来了,绿萝哭哭啼啼地将听来的说给赵宝华听了,“姑娘,眼下怎么办才好?” “是我太傻了,我原以为我快要到好处了,却不知乐极生悲的道理。” “姑娘快别说这些了,姑娘想想,奴婢怎么才能救姑娘一命。”绿萝哭道,“要是真的……就什么都没了。” “谁能救我呢?”赵宝华道,“你去求一求郡主吧,若是还有个人能救我,就一定是郡主。” 此时,赵宝华心里知道,一定是韦氏母女对自己动了手脚,可是,就算说出去有什么用?最终还是要有人能救她,昨日,父亲将真定府里的大夫都叫了来会诊,也没有诊出个所以然来。 谢知微最近忙得很,母亲和婆婆从京兆府过来了,来之前也没有提前说一声,她有些手忙脚乱,好不容易将母亲和婆婆安置好了,她才稍微闲下来,正要跟两位母亲说她帮萧恪定的亲事,便听说赵宝华病了。 这病得也太巧了些,等她让人打听清楚,赵宝华竟然已经卧床不起了。 百灵匆匆进来,道,“郡主,赵大姑娘跟前的丫鬟绿萝来了。“ “快让她进来!”谢知微忙道,既然已经下了小定礼,那就是亲戚了,谢知微自然不能将绿萝当寻常人家的丫鬟般对待。 二门上有婆子将绿萝带了进来,绿萝一进门便跪在谢知微跟前,“郡主,求郡主救救我家姑娘吧!” 谢知微忙让人扶起了她,“快起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最近也是忙得晕头转向,听说你家姑娘病了,怎么回事?“ 绿萝抹着眼泪道,“奴婢瞧着姑娘的病是大不好了,郡主,您去瞧瞧我家姑娘吧,姑娘说若这世上有人能救她一命的话,就只有郡主了!” 谢知微腾地站起身来,吩咐玄桃,“备药箱,带上针,我们去看看吧!” 路上,谢知微细细地问了绿萝,得知赵月华已经在绣嫁衣了,她不由得冷笑一声,也心知,赵宝华的这场飞来横祸,恐怕也是因了这场婚事而起。 但,到底如何,还是要等她为赵宝华诊脉之后才知道。 赵云翔听说女儿的病惊动了谢知微,忙从衙门里回来,赵家的大门敞开,赵云翔与严氏亲自迎了谢知微进门,在正堂里坐定后,赵家的老太太由人搀扶着领了一家老小给谢知微行礼。 谢知微端了端茶盏,也没有喝,“赵大人,我来,是看看赵大姑娘的,我们两家既然已经定了亲,我就说句不该说的话,赵大姑娘生是我萧家的人,死是我萧家的鬼,今日我若是知道,赵大姑娘这病是有人动了手脚,我可不依!” 谢知微说完,目光扫过堂下众人,见一个美.艳妇人的神色一变,她心里已是隐约有了答案,也闪过了一道杀意。 赵云翔亲自领着谢知微去了女儿的闺房,看到赵宝华的瞬间,谢知微简直惊呆了,这哪里还是当日她看到的那个花骨朵儿一般的姑娘,憔悴得如同老妪。 “怎地这样了?”谢知微忙上前握住了赵宝华的手,“你说你身体不好,让人带个话去,我早些来看看你,何至于如此。” “郡主,我恐怕要辜负郡主的好意了。”赵宝华落下泪来,“我没用,好好的福,我是享不起了。” “胡说什么,你还这么年轻,将来有的是福享,你别说话了,我帮你诊脉。” 谢知微把着她的两只手,细细地凭脉后,便笃定,她这是中了毒。 谢知微让玄桃备针,锁住了她的周身大穴,在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戳了一针,黑色的带着腥味的血便一滴一滴地滚落下来,屋子里慢慢地弥漫起了一股难闻的味。 谢知微让人将窗户打开,坐在一边写了药方,吩咐杜沅,“去外面抓药。” 不到半个时辰,谢知微将赵宝华身上的针拂下,安抚赵宝华道,“你好好休养,有我在,不会有事的。” 谢知微将被子拉起来,盖在了她的身上,正要转身出去,赵宝华一把拉住了谢知微的手,“郡主,我……” 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了,眼泪儿滚滚落下。 “好了,不说这些了,将来等过了门,你待世子好些,能够和世子好好儿过日子,不叫父王担心,我就很知足了。” 这桩婚事,谢知微只写信回去问了襄王,襄王回信说一切都凭她做主,谢知微之前还不觉得,慢慢地,她才知道轻重,若是将来两个人过不到一块儿去,她得多愧疚。 看到谢知微从赵宝华的屋里出来,赵云翔忙起身,朝谢知微拱手道,“多谢郡主了,不知小女如何了?” “赵大人,我们找个地方说话吧!” “请郡主随下官去书房。” 谢知微点点头,吩咐玄桃在这里盯着赵宝华喝药,她自己带了窦秀娘和杜沅去了赵云翔的书房。 二人坐定,赵云翔亲自给谢知微奉了茶,谢知微接过来,也没有喝,放在桌上,道,“赵大人,你府上有人给赵大姑娘投毒,这件事,看是你自己查,还是我让李尔巽来查?” 赵云翔的额头上顷刻便滚下了汗珠,他浑身跟筛糠一样,简直是不敢相信,但,郡主是不是弄错了的话,他是提都不敢提。 他不由得想到最近严氏不停地在他跟前说,要是宝华有个三长两短,襄王府会不会怪罪下来,想到韦氏也不停地在他面前为宝华担忧,说宝华命薄。 宝华若是命薄,那谁命厚呢? “我听说府上是打算大姑娘若是没了,二姑娘替嫁的,不知是不是有这回事?”谢知微冷笑一声,“若果真有,那赵大人,府上是将我襄王府当做什么了?” ? ?今日的更新! ? 亲们,厚颜求一下票票,月底就能多拿一点奖金! ? ???? () . 第757章 平妻 赵云翔是陕西左参政,乃一方大员,却被谢知微问得哑口无言。 他今日才算是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簪缨世族的嫡长女,浑身的气度风范,令他好似在凤趾宫里朝见皇后。 “宸王妃,赵家也出过几个读书人,下官乃是两榜进士出身,断无做出这等替嫁之丑事。但凡事空穴不来风,这件事请宸王妃交给下官去查证,必然会让宸王妃看到一个满意的结果。” “好。陆大人前赴战场之前,留了几个人在真定府,我与他们都有些交情,若赵大人有什么需要帮助的,随时与我说,你我如今也比不得外人,都是亲戚,原就该守望相助。“ 赵云翔额头上的汗珠顿时爆出来了,他不敢抹掉,忙起身躬身行礼,“宸王妃,下官不敢,下官断不会包庇。” “如此甚好!”谢知微就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她起身进去看了赵宝华一眼,吩咐丫鬟好生看着,她明日再来。 送走了谢知微后,赵云翔便来到了老太太的正堂,严氏、韦氏和赵月华都在这里,严氏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韦氏和赵月华则瑟瑟发抖。 她们哪里会想到郡主居然会亲自来看望赵宝华,还会亲自给她诊病呢! 赵云翔一进来,看到韦氏和赵月华,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他怒不可遏,指着二人道,“来人,给我将她们拿下!” 家里的粗使婆子忙上前来,一左一右将母女二人擒住了,韦氏拼命挣扎,朝老太太伸手,“老太太,救命啊,老太太,妾身到底犯了什么事啊?” 老太太也被赵云翔这阵仗给吓着了,她站都站不稳,坐在罗汉床上,茫然地看着赵云翔,“这是怎么了?” “母亲!”赵云翔朝外面使了个眼色,他身边的长随进来了,将一包药往地上一放,赵云翔指着这药道,“母亲,这是从韦氏的屋里搜出来的!还有这个婆子,已经招了!” 韦氏的嬷嬷被带了进来,擒住她的人将她往地上一扔,婆子的膝盖摔得生疼,却半点都不声张,“老太太,老爷,太太,毒害大姑娘的事是奴婢做的,与二太太没有关系,二姑娘毫不知情!” “毫不知情?毫不知情的话,嫁衣都开始绣起来了,别告诉我,这嫁衣,你是帮你姐姐绣的。”赵云翔怒瞪着赵月华。 赵月华还从来没有见过她父亲生气成这样,吓得呜呜呜地哭,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老太太心疼极了,这会儿算是弄明白怎么回事了,浑然不在意地道,“宝华不是还没死吗?值得你这样大动干戈,喊打喊杀的?月华绣嫁衣又怎么了?若是宝华不在了,家里总要有一个嫁到襄王府去,这么好的一桩亲事,难道还要让给别人不成?” 赵云翔顿时无语了,他不是不知道自己这个老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以前,家里人受一点委屈也就算了,可是如今,若继续这样下去,招惹的就是不该招惹的人了。 “母亲,襄王府不是随随便便的张家李家,若是宝华有个万一,您觉得,家里谁最合适嫁到襄王府去?月华吗?襄王世子会委曲求全娶一个庶女?” “老爷!”韦氏一声尖利的叫声,她浑身颤抖得如同风中弱柳,不敢置信地看着赵云翔,眼中满是伤心绝望,“难道在老爷的眼里,妾身还只是一个妾室?月华还是个庶女?” 赵云翔的心中,此时对这女子半点恩情都无了,“我有没有把你当妾室不重要,重要的是朝廷怎么看你,郡主如何看你!” 他嗤笑一声,“你觉得谢家数百年的簪缨世族,讲究的是长幼有序,尊卑有别,会嫡庶不分,会认平妻这样的身份,会觉得月华是个嫡女?” 韦氏难过极了,“老爷,您口口声声都是郡主郡主,难道赵家要轮到一个外人来当家做主?” 赵云翔气晕了,“你觉得郡主会愿意给我赵家当家做主?真是可笑至极,郡主的话,你们都听到了,宝华如今不是赵家人了,是萧家人,你们觉得,郡主既然已经知道宝华中毒的事,郡主会善罢甘休?” 韦氏终于又知道害怕了,她惊骇地看着赵云翔,“她想怎样?” 赵云翔只觉得,同样都是人,人与人之间的差别怎么这么大呢?他的后院里,从上到下,都没有一个脑子清白的人。 “宸王妃乃是超品的王妃,我不知道她想怎样,我只知道,她想怎样就怎样!” 老太太沉吟片刻,给儿子出主意道,“这件事的根源还是在宝华身上,不如让宝华出面,跟郡主说说好话,这毕竟只是我赵家的家事,还是不宜外人插手的好。” 赵云翔还没有来得及说话,二门上的婆子便来了,禀报道,“老太太,老爷,东厂百户曲大人来了,说是奉郡主之命来的,陪老爷喝盏茶。” 赵云翔便索性对老太太道,“母亲,这家里的内宅之事,一向都是您老在做主,今日儿子也不好插手了,曲百户乃是东厂督主的左膀右臂,是陆大人留给郡主使唤的,您瞧着这家里,是一块儿被抄家下狱呢,还是承郡主的好,亲戚面上,彼此留一点颜面?” 赵云翔说完,便去了前院,曲承裕站在正厅里,正望着中堂上的画看着,看到赵云翔来,他忙拱手,“赵大人,叨扰了!” “曲百户客气了,您请坐!”赵云翔格外客气,也不等曲承裕说话,“曲百户,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些许事,还需要一点时间,曲百户可否多担待,稍微等一等!” “不着急!”曲承裕笑道,“督主不在,末将有的是时间,郡主也说了,今日至晚的时候给个回话就行了。不过,末将话说在前头,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赵大人可不要包庇,令我等为难。” 赵云翔满腔义愤,方才在老太太的屋里,全都化作了无奈,此时听曲承裕这么说,笑得比哭都还难看,他忍不住道,“可否请曲百户指教?” ------题外话------ 第一更! 第758章 糊涂 曲承裕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指教赵云翔,他道,“赵大人,您乃是从三品的大员,当年的老赵大人,在朝中也是为官清廉。末将听说,昭阳帝评老赵大人‘皆以贤闻’,怎地到了这家务事上,您就……糊涂至此?您且想想,襄王世子妃可不是器物,有能者居之,那是讲究缘分,要入得了大人们的眼缘。” “若是今日,令爱真的福浅缘薄,这婚事是郡主在一力操办,落在世人的眼里,别人会说,郡主不是真心在为襄王世子张罗婚事,将来再聘一个,有心人如法炮制,那岂不是坏了姑娘们的性命,将来难道要世子落一个克妻之名吗?” 曲承裕朝赵云翔拱手道,“赵大人,您家这内院,漏得跟个筛子一样,如今满真定府的人都知道,二房太太为了让庶女替嫁,给嫡长女下毒,赵大姑娘命悬一线,是郡主出手相救,您觉得还能隐瞒吗?” 赵云翔闭了闭眼,起身朝曲承裕行礼,“曲百户,您稍坐,我这就去给您一个交代!” 老太太的正堂里,韦氏趴在老太太的跟前,哭得给你泪人儿一样,老太太被她摇摇晃晃,脸色苍白,唇.瓣发乌,竟是一口气上不来的样子。 赵云翔过来了,一把将韦氏拉开,朝老太太的后背拍了拍,将她拍得缓过起来。 “你跟我来!”赵云翔将老太太交给屋里人好好伺候后,对韦氏道。 韦氏不敢,哆嗦着朝老太太的身边挪,赵云翔背着手,“把你送进家庙,或是交给东厂,你毒害嫡出,论律,当徙三千里,你自己决定。” 老太太一听东厂,便浑身不好,以前是为了巴结京兆韦氏,如今,既然大孙女儿要嫁给皇家了,她一时也想开了,指着韦氏道,“把她带走,把她带走,她不走,我就要死了!” 方才,要不是儿子,老太太要被韦氏给摇死了,她只觉得天旋地转,忙按着额头,靠在罗汉床上,气都透不过来了。 严氏就跟个木偶一样,上前去,将一个迎枕放在了老太太的身后,老太太看到她就烦,“出去,出去,都走,不要在我这里待着了,连个妾室都节制不住,要你何用?” 严氏委屈得眼泪都出来了,她忙用帕子擦干,从老太太的屋里出去后,她就去了女儿的院子里,见女儿正靠在床头喝药,她便上去要从丫鬟的手里接过药碗。 赵宝华推开了她的手,虚弱地道,“母亲,不用了。” 严氏便哭起来了,“连你都嫌弃母亲吗?母亲是笨了些,可是,母亲也想像别人那么聪明啊!” 赵宝华只觉得很累,她道,“母亲,发生什么事了吗?” 严氏将事情说了,拉着赵宝华的手,祈求道,“宝华,我看老太太和你父亲都很为难,你二娘她到底和我们是一家人,既然你现在没事了,你何不放过你二娘呢?我听说,你父亲要把她送到家庙里去,你也知道,家庙是什么地方……” 严氏自顾自地说着,“你二妹妹羡慕你的婚事,也不是非要用这种法子来争个高下,你要是答应把你二妹妹带进王府,将来效仿娥皇女英,何至于出这种事?自古,家和万事兴……“ 赵宝华的一颗心,此时如同浸在了冰水中,她此时此刻很是体谅父亲,若她是父亲,一辈子和这样一个女人生活,是何等的不幸与悲哀。 “母亲,我的嫁妆,您都帮我准备了吗?嫁妆单子开出来了吗?我听郡主开过玩笑,她的嫁妆是从她落地的时候,就开始准备的,先是亲生母亲,后来是外祖母,外祖母又把她的嫁妆单子交到了她如今的母亲手里。” 说到这里,赵宝华的泪水滚落了下来,郡主说起袁夫人的时候,从来不会说继母,可见袁氏是一个何等好的母亲。 而袁氏,谁不知道是郡主的继母呢! 严氏“哎呀”一声,“我都忘了这件事了,你放心,这嫁妆单子,以前我出嫁的时候,你外祖母也帮我拟过,我照着那份拟一张,不耽误事儿。” 赵宝华说了几句话便累了,她让绿萝服侍她躺了下来,她不想看到母亲,便艰难地转了个身,面朝里,很快就睡着了。 严氏从女儿的房里出来的时候,不忘将丫鬟婆子们敲打了一遍,她也不知道女儿有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才出了院子,赵月华便跑过来了,抱着严氏大哭,“母亲,您去求求父亲吧,不要把我二娘送走啊!” 严氏一听这话,忙拉着赵月华往前走,“你父亲呢?你父亲呢?” 她才走了两步,两个婆子来了,一人将赵月华拉开,另一人道,“太太,奉老爷的命,请太太回正屋去,今日起,没有老爷的命令,太太一步不得离开正屋。” “这怎么行?二太太不在,我也被禁足的话,家里的中馈怎么办?” “这就不劳太太操心了,请吧!” 韦氏当天被送回平阴县的家庙,在山东郓州,离此地不说十万八千里,也有千里路,以后或许再难回来了,且被送往家庙,必然是犯下了滔天大罪的,老家的人会如何看待她? 韦氏一度想要逃走,但随行的除了丫鬟婆子,赵家的护院外,还有两个东厂番子。 老太太当天就病了,请了大夫来看,说是有卒中的征兆,没有别的法子,只有慢慢调养。 赵宝华倒是好起来了,十日后,已经能够下地走动了,虽说身子亏了些,但幸好有谢知微,每两三天来给她把一次脉,开的方子对症不说,还给她开了食补的方子,气色也慢慢地养好了。 京城里,襄王坐不住了,吵着闹着要来真定府,理由是儿子要娶媳妇了,他这做公公的无论如何要来看看。 谢眺被他吵得不行,当着几个内阁大臣和襄王吵起来了,怒道,“别人不知道,我是知道的,你说了把这事儿交给我孙女处理,你现在又要去干涉,怎么到了这节骨眼上,你若是不答应,还想退婚不成,你早做什么去了?” 襄王道,“本王退什么婚?郡主挑的人,还能有差?儿子成亲,我这做老子的怎么能不在场呢?” ------题外话------ 第二更! 第759章 天选 谢眺从来没有这么气过,他承认儿子成亲,当老子的的确不能不管,可是眼下京城是什么情况? 谢眺猛地一甩手,“襄王殿下,宸王是老夫的孙女婿不错,可也是您的儿子,您都不想管了,老夫又何必多管闲事?老夫这就致仕!” 张明贺眼见事情要往一发不可收拾处发展,忙进来打圆场,“襄王爷,世子成亲,横竖还有容娘娘在,郡主也会把一切操办好,说难听一点,这成亲的日子,新郎官缺席了都还有公鸡帮忙拜堂,您一个当公公的,未必一定要去凑热闹。” 襄王气得瞪眼道,“你这打的是什么比方?” 张明贺不为所动,朝东暖阁的方向拱了拱手,“皇上还病在榻上,宫里不能没有人管,以前有陆大人在,如今陆大人不在了,总不能让我们这些内阁大臣们住在宫里吧?“ “住宫里又怎么了?宫里就一些宫女了,有位份的也就敬嫔,大家都一把年纪了……” 眼见襄王越说越不成体统了,谢眺抬手止住了他,“襄王爷,这事儿,您跟我们说没有用,您想撂挑子,找别的人撂去,我们管不着。当初跟陆大人说好了,您负责宫里,若是将来宫里有个事,我们也管不着。” 襄王见此,也不得不熄火,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长长地叹了口气,“阿恂到底什么时候才回来嘛?我都一大把年纪了,也该享享儿孙们的福了,唉!” 谢眺等人懒得搭理他,见襄王不闹了,便各自去忙自己的事去了。 萧恂原本打算兵分两路,但听说陆偃来了,他便不必如此,领军直抵达鲁城。 驻守在黄龙府的娄国军队,约有三万人,准备以逸待劳,将萧恂远道而来的军队消灭殆尽。 萧恂据城不出,远在越里吉的完颜赞诚见此,兴奋不已,带着薛婉清和绫华率领大军赶了过来,将军队驻扎在黄龙府外面。 站在高高的城墙上,薛婉清朝远处眺望,已经近十月了,北境大雪纷飞,她穿了一身貂裘,看着四处白茫茫的一片,一种不安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这是她穿越过来的第五个年头了,她原以为她能够在这个时空独领风.骚,谁知,龙困浅滩。 诚然,上天给了她太多眷顾,主角光环一直罩在她的头上,可是,到现在,她依然看不到光明。 完颜赞诚踏上了城楼,站在薛婉清的旁边,朔风将他的话,吹到了薛婉清的耳中,“薛大姑娘,这一仗,你觉得应该怎么打?” 薛婉清看了一下风向,“萧恂死守达鲁城,这座城池,我看了一下,易守难攻。如今,太子殿下麾下有十万精兵,而萧恂,顶多五万,铁鹰骑虽说骁勇善战,但如今天时向着太子殿下这边,若是能够运用热气球,将士兵运送进达鲁城,里应外合,萧恂被枭首,近在眼前了。” 薛婉清笑了一下,“到时候,太子殿下一统天下,何愁无日?” 若是到了那时候,她薛婉清便也成了名垂千古的谋士,与张良、诸葛亮可同日而语。 “哈哈哈!”完颜赞诚似乎看到了那一日,萧恂少年成名,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若是败在了他的手上,不说砍萧恂的头,只要这一败仗,从此以后萧恂便再也不敢与他迎面对上。 今日之天选之子,舍他其谁? 萧恂也站在城楼上,他的身后跟着裴无咎、楚易宁、孟少卿和杨云琦,漫天朔风卷着雪,扑到了他们的脸上,萧恂道,“你们觉得完颜赞诚会用什么样的法子来攻陷这座城池?” 楚易宁笑道,“不管用什么法子,眼下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将完颜赞诚的兵力全部都吸引过来,陆大人率领寒羽军直逼越里吉,既然完颜赞诚想借陆大人之手,杀掉自己的亲爹,看在昔日同殿欢宴的份上,我们也不妨成全他!” “哈哈哈,阿宁,你越来越会说话了!”萧恂拍了拍楚易宁的肩,他转过身看向南边,我们尽快完结这一仗,我要回家过年!“ 北契的余孽已经迁往西边了,因历史的渊源和争夺地盘,如今,室韦部与北契内斗不断,发生过几次冲突,很不太平,暂时不必用兵。 娄国倒是野心勃勃,萧恂此时出兵,也是打定了主意,要将娄国一举灭掉。 说起过年,没有人不想回去过年。 杨云琦笑道,“殿下,眼下最不该提过年两个字的就是殿下了,若是殿下这么一说,军心都要涣散了。” “谁说的?”萧恂一想到可以回家,可以看到湄湄,一想到,过完年,他就能如愿以偿,不由得心旌荡漾,喊道,“铁鹰骑的儿郎们,你们想不想回去过年?” “想!”城楼上,守城的铁鹰骑们大声喊道,喊完,不由得哈哈大笑起来。 萧恂嫌弃他们声音不够大,又问道,“大点声音,我听不见,你们想不想回去过年?” “想!”满城的将士们都喊起来了,纷纷聚集过来。 萧恂面朝城内,看向所有的将士们,笑道,“我也想啊,可是,你们看,完颜赞诚那狗东西把我们包围了!” “殿下,让末将去干掉他!”有将士站出来喊道。 “好,有勇气!”萧恂看了看天象,“再等等,咱们瞅准机会,再过两天,我们杀出去,灭掉他们,回家过年!” 过年,激起了铁鹰骑所有人的士气,有人笑道,“跟着王爷打仗,好像每年都能回去过年!”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笑起来了,城里的气氛越发火热,年关还没有到,竟然就像是在过年了。 萧恂领着众人下了城楼,来到了帅帐中,杨云琦问道,“殿下,真的要在年前攻下黄龙府,回家过年吗?” “不错,大哥会等着我过去,所以,这个时间要尽快。越里吉乃是娄国的都城,这些年应是囤了不少好东西,这一仗,我们不能白打,也不能让将士们跟着我们白打这么多年!” 这话一说,众人都明白了,杨云琦不由得有点担心,问道,“得有个章程,万一激起了娄国人的反抗,那就不好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760章 伐谋 萧恂一笑,“怕什么,所有的当官的都不留,老百姓一个不许动,放出话去,将来让老百姓推举官员出来治理娄国,咱们什么都不做,他们自己就乱了。” 杨云琦眼前一亮,这的确是再好不过的决策了,让对方先乱,上兵伐谋,不过如此! 陆偃将越里吉围而不攻,勤王的军队迟迟不来,越里吉城里,没有人还有心思过年。 皇宫的大殿里,完颜骞昊站在玉阶之上怒道,“太子呢?太子人在哪里?” 完颜宝现躲在后门,看着大殿上乱哄哄的一切,她的心里不由得阵阵发凉,站在城楼上,可以看到寒羽军的旗帜在四面八方飞扬,突然,她好想念曾经家乡的白山黑水。 完颜宗望在众望之中走上前去,“皇上,太子已经在黄龙府将萧恂包围了,京城的困局应当很快就能解开,臣以为,陆偃应当不会不顾萧恂的死活。” 就在这时,一声“报”随着风雪卷了进来,所有人都扭头看向殿门,一个满身都是雪的禁卫军冲了进来,跪在门口,“皇上,陆偃大军将西城门攻破了!” 完颜骞昊眼前一黑,朝下倒去,身边随侍的太监忙将其扶稳。他的身体晃了晃,清醒过来,但眼前却有些看不清楚了,不由得心中一阵灰凉,一屁.股坐在御座上,“怎么会呢?” 完颜宗望忙道,“皇上,臣前去看看!” 皇帝摆摆手,完颜宗望朝外走去,殿中的大臣们人人都很不安,不顾在御前,纷纷议论起来了。 陆偃骑着马在西城门下晃了一圈,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裴矩很是不解,问道,“小侯爷,这城门若是再关上了,再攻破就不容易了,不进城吗?” 陆偃朝高高的城楼看了一眼,“不进,把完颜骞昊吓死就完事儿了,越里吉还有五万驻军,本座不是打不赢,没必要打这么惨烈的胜仗,等一下宸王殿下,一起进城,快过年了,不能让兄弟们空着手回去。” 这话,很快就传了出去,整个军营之中,顿时人人都热血沸腾,千里出征为的是什么?保家卫国是大人物们的事,对于这些将头颅挂在裤腰带上的军士们来说,更多的还是升官发财。 “铁鹰骑怎么还不来?狗日的,要是来了,先吃我三棍子再说!” “我能不能去支援一下铁鹰骑?总旗,我承诺,我要是抢到了什么,分一半给铁鹰骑的兄弟们,让我们攻城吧!” 总旗笑着将枪杆子拍在了旗下的军士身上,笑道,“少贫嘴了,晚上做点好吃的,吃饱了,好攻城!” 萧恂领着铁鹰骑追出了五百多里地,终于将完颜赞诚包围在了山脚下,越过这道眼前这道山岭,便可以看到越里吉城了。 马儿不耐烦地在原地打了个转儿,突然,前方阵营里出奇地安静起来,不一会儿,便看到两队军士押着两个女子从营地里走了出来。 太阳从东面升起,朝霞映红了半边天,阳春白雪,天地间如同一片琉璃世界。 萧恂抬眼看去,见那两女子有些面熟,细看,不认识,不由得用马鞭抽了抽马儿,让它稍安勿躁。 “五皇兄,救我!”绫华头发凌乱,身上只穿了一件薄袄,狼狈得好似从军中拉出来的妓.女。 薛婉清忍不住抬头看去,阳光照在青年的身上,银色的铠甲上似乎有流光在荡漾。 青年的五官轮廓随着年岁而变得日渐深邃,昔日眉宇间的少年意气,已经笼上了成熟的气息。 若说曾经的萧恂乃是一柄出鞘于天地的宝剑,今日的他,便是俯瞰天下的君王,锋锐收敛,威压如山。 这样一名出色得令神鬼都嫉妒的男子,却与她无缘。 “萧恂,你若是救了我,我愿意辅佐你成为千古一帝!”薛婉清忍不住出声道,“我乃是端宪郡主的表妹,求你看在端宪郡主的面上,救我一命!” “五皇兄,我是绫华啊!” 萧恂嗤笑一声,看也没看这两人,而是看向躲在营帐门口的完颜赞诚,“完颜太子,尔欲何为?” “宸王殿下,我不过乞一命而已,眼下这两人,与你均是渊源颇深,只要你放我一命,这两个女人,你都可以带回去!” 萧恂哈哈大笑,“眼下这天下只有两个女人与我有关,一个是我母亲,还有一个是我妻子,将来或许有我女儿,其他的女人,与我何干?” 萧恂举起手来,银枪在空中闪着熠熠寒光,“将士们,冲啊,杀完敌人好回家过年!” “过年!过年!过年!” “五皇兄!” “萧恂!” 地动山摇的声音传来,铁鹰骑的马蹄踩踏在地上,发出隆隆的声响,薛婉清和绫华忍不住抱在一起,两人连滚带爬地朝一旁跑去,躲在了拒马阵前,看着大雍的军队如同潮水一般朝完颜赞诚的营地冲了过去,火光四起,厮杀声不断,完颜赞诚的头颅被一个不知名的小兵一刀砍掉,滚落在地上。 薛婉清扶着拒马阵吐得天翻地覆,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绫华已经跑了出去,她不由得跟在后面,两人一路南逃。 萧恂的军队西进,五日后,与陆偃的军队在越里吉城外汇合,两人时隔一年,再次见面,亲热之情自是不必言表。 两兄弟紧紧地搂在一起,陆偃轻拍着萧恂的后背,“保证能让你回家过年!” 萧恂腼腆地一笑,“大哥,要是赶不回去,我怕湄湄不让我进门。” “嗯,有可能,我来的时候,郡主说了,你把她诳到了真定府,结果,也是一年到头见不到人呢!” 萧恂越发心里难过,不由得朝营帐外看去,见天上墨云滚滚,低得似乎要塌下来了,他心中战意涌动,“那就尽快攻城!” 高大的树木用铆钉连接起来,攻城车拖着巨树,在巨大惯性冲撞下,冲向了城门,将城门外面死死地抵住,下一辆车再次冲过去,叠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搭接上了城墙的坡。 城上,热油灌了下来,箭头上绑了火,朝下射来,将萧恂等人才搭起来的木坡烧燃了。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很快就见面了,然后就及笄了,可以那啥了。让大家久等了!求一下票票,爱你们! 第761章 及笄 萧恂将身上用雪水全部都抹了一遍,铁鹰骑的先锋们如法炮制。 陆偃在身后指挥着寒羽军的将士们,用投石机将巨大的雪球投向燃烧的树木,为萧恂开辟出了一条通天的道。 “铁鹰骑,跟我冲!” 萧恂一步冲出,踏上了木梯,城墙上所有的箭头全部都对上了他,他手中的银枪挥舞,如同一团光在闪动,所有的箭都被他滴水不露的枪法抵挡在外,他如同一尊冲天而降的战神,出现在了对方的城墙上。 “宸王攻城了!” 一名大娄军喊了一声,原本在城墙上奋力杀敌的大娄将士们的攻击出现了一瞬的停滞,所有人都看到了城墙上,一员银铠青年手中挥舞的长枪,雪亮的枪尖挑向所有围向他的大娄军,枪枪无虚,招招见血。 “宸王得手了,攻城!”陆偃的声音在天地间响起,鼓声阵阵,大雍将士们的热血被瞬间点燃,所有的人都冲向了城楼,而攻门的大雍军士们也在此刻,拼尽全力,将攻城车轰响了城门。 古老的城门发出最后一声寿终正寝的响声,轰然倒塌在地面。 城内出现了骚乱,街道两旁的百姓家中大门紧闭,只有那些达官贵人们逃难的马车四处奔走。 巷战开始了,只要杀了这些禁卫军,便可以屠城,可以携带大量的金银回家过年,原本就勇武的寒羽军和铁鹰骑杀气腾腾,与溃不成军的娄军展开了激烈的巷战。 三日后,城里的生力军被消灭殆尽,四面的城墙上,飘起了寒羽军和铁鹰骑的旗帜,“萧”和“陆”字迎风招展,不知何时,漫天的飞雪停了下来,一轮新阳升起在天空。 城内所有的富户人家被洗劫一空,宫里堆满了财物,陆偃转悠一圈,看到块粉红色的宝石,拿起来在手里掂量一番,抛给了萧恂,“这个,可以拿去给郡主打个首饰。“ 萧恂接了过来,迎着光看了一下,晶莹剔透,无半点瑕疵,他朝陆偃扬了扬,“大哥,多谢了!” 陆偃哈哈大笑,走了过去,与萧恂并肩,“阿恂,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萧恂看着南面的方向,眼中闪过期翼的光,“给湄湄办一个盛大的及笄礼,然后生一堆孩子!” 陆偃忍俊不禁,“没想过别的?” “别的什么?” 陆偃环视一圈,见所有的将领们都看过来,提醒道,“大家伙跟着你,可不光是为了发财的。” 萧恂摸了摸鼻子,“大哥,我现在只想赶紧把这里安置好了回家过年,这事是明年的事了,等明年再说。” 陆偃只好顺着他的意思,一挥手,“你赶紧安置吧,安置了好赶路!” 萧恂一笑,见所有人都别开脸,不想看自己,他有些无语,点名道,“裴无咎!” “在!” “孟少卿!” “在!” “你们驻守此地,杨云琦,你留在这里,安抚娄国百姓,选拔官吏,建立官学,行教化之事!” “是!”杨云琦应声完了,就开始哭道,“宸王殿下,我就不需要回去过年了吗?” “明年轮到你们回去过年,实在不行,你们自己把家眷接来啊,总不能让我在这里过年吧!” 好有道理!众将无语。 范文成领着谢明溪过来了,这一次,谢明溪好好地领教了战场上的残酷,一路,不知道吃了多少苦,他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天真的,成日里想要建功立业的小孩子了,少年老成,如同一柄被开刃的剑,渐渐地有了锋芒。 “姐夫!陆大人!”谢明溪给萧恂和陆偃分别行礼,陆偃抬手揉了揉他的头,问道,“什么时候到的?” “刚刚到!” 范文成站在一边,也是风.尘仆仆的样子,待萧恂一一安排完了,他才上前,“宸王殿下,粮草已经运到了,这一次,一共到了两个月的粮,属下留了一部分在上京城。” 上京城乃是北契的京城,萧恂一听便明白了,道,“做得好,还有一个月时间,回去的时候,我们走长春州,经上京城,直抵燕京城,大哥,你在燕京城逗留,我回去接湄湄,我们在燕京城过年!” “好!” 临过年还有一个月时间,谢知微在真定府城门前等来了崔老太太,风雪漫天,她做梦都没有想到,这种日子,老太太竟然还会千里迢迢地从博陵过来。 “外祖母!”谢知微扑了过去,一把抱住了老太太,声音都哽咽了,“这样的天气,您怎么过来了?“ “朝中下了旨意,你大舅舅被任命为礼部侍郎,要去燕京府,我想着,你也要及笄了,就过来了,我也想我的湄湄儿了!” 老太太的精神很好,她将谢知微搂在怀里,用脸贴了贴,欢喜得不得了,“两年不见,我的湄湄儿又长漂亮了,比你母亲当年还要好看!” 谢知微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她窝在老太太的怀里,还是很不满,“不就是及笄吗,多大的事儿啊,外祖母要是想我了,让我去博陵就行了,何必跑这么远呢?” 她从老太太的怀里起身,“外祖母要是路上有个什么事,您让我怎么办呢?” “能有什么事,外祖母多大岁数的人了,什么事儿没见过,更别说眼下各处都太平,我是起身迟了些,要不然,早到了。” 海氏在一旁道,“说起来,衮国长公主也该到了。” 谢知微不明所以,“前些日子,黎阳郡主是来了真定府,可是,衮国长公主来做什么呢?” “是我写信让衮国长公主来的,傻孩子,你要及笄了,你母亲和婆母都来了,听说你三婶和四婶也准备来,如今要瞒着你肯定不能瞒了,殿下在燕京府专门起了宫殿,准备在那里为你举办一个庆典,为你贺及笄!” 谢知微的眼中,泪珠儿滚动,她抿了抿唇,心中五味陈杂,难怪,大家都来了,元嘉姐姐从云南写来了信,给她送来了一顶金冠,说那边最多的是金子。 母亲和娘娘好好儿的,也不凿石窟造佛像了,从京兆府赶了过来,如今,外祖母和大舅母也来了,衮国长公主也来了,一时间,谢知微只觉得,再也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幸福的了。 北地的战争也在收尾。 曹云辞身后的人越来越少了,对方的箭实在是太猛了,夕阳西下,他似乎看到死神在朝他招手,但他没有任何理由放松,眼看前方的人影越来越虚,好似一道幻影在他眼前闪动,曹云辞拼尽了最后一把力气,他将手中的剑朝前掷出。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762章 妹妹 一轮新日在天边升起,朝霞映照着山川大地,寒羽军和铁鹰骑整装待发,在满城百姓的欢送下,渐渐地行远了。 “完颜宗望倒是会跑,呵呵,我倒要看看,天下之大,他能跑到哪里去?”萧恂甩着马鞭,毫不在意地道。 陆偃皱着眉头,“没想到完颜宗望会跑,我是说,没想到会让他逃跑。这个人,毕竟是宗室,若是跑了,往别的地方跑倒是无所谓,若是让他跑回了白山黑水,我担心他会卷土重来。“ “卷土重来就卷土重来,大哥,担心那么多做什么?如果注定与娄国还有后续的话,那就继续战斗好了。我们这一辈战斗不完,还有下一代。” 萧恂只想快点回家看湄湄,“大哥,你别想多了,你这么多年琢磨得还不够吗?你仔细很快长白头发了。“ 陆偃笑道,“好,我不琢磨了,以后,你琢磨,我什么都不想,也什么都不管了,只为你冲锋陷阵好了。” 萧恂高兴坏了,趋马挨近了陆偃,胳膊架在他的肩上,“大哥,说话算数啊,以后你只负责为我冲锋陷阵,有你这句话,我此生死而无憾!” 陆偃肩膀一垮,萧恂的胳膊便不得不拿下来,他没好气地横了萧恂一眼,“年节下的,说什么生啊死啊的?” 正说着闹着,前方的斥候折马冲了回来,“报,宸王殿下,督主,前面发现了曹百户,他身受重伤,完颜宗望死在他前方三十丈远处。” 萧恂和陆偃对视一眼,两人忙一起催动了马朝前跑去。 前面,已经有人将曹云辞从雪地里救起来了,将他身上的衣服脱了之后,用雪在摩擦,随行的医官就地熬了药,给他灌了下去。 完颜宗望已经死了,后背中了一剑,这柄剑是曹云辞的,而且从曹云辞匍匐朝前的姿势来看,完颜宗望九成九是曹云辞掷剑刺死的。 大军没有停,陆偃安排了一个斥候回去城中报信,又吩咐了四个人抬着曹云辞走。 曹云辞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梦里,他又回到了小时候,回到了武安侯府母亲的正屋里,他的妹妹刚刚出世,躺在母亲的怀里,他站在床前的脚踏上,倾身向前看着妹妹柔嫩的小脸,好似他早春的时候在墙头看到的迎春花。 他用手指头戳了戳妹妹的小脸,妹妹睁开了眼睛,朝他看了一眼,突然咧开嘴哭起来了。 他吓坏了,缩了手指头,胆怯地看着母亲,母亲将他搂进了怀里,哄着妹妹说,“看,这是哥哥!” 妹妹突然又不哭了,含着泪的眼看着他,慢慢地又咧嘴笑了,那一刻,他突然发现,妹妹好傻也好蠢。 但是,那个小肉团子一天天地长大了,会开口喊哥哥了,每天他下学后,都能在母亲的院子里玩好久,父亲和母亲坐在窗前的榻上,父亲一边喝茶,一边看书,母亲做着针线,但他总能够感觉到父母的目光落在他和妹妹的身上。 幸福,总是稍纵即逝! 父亲的脸上开始有了愁容,母亲也变得愁眉不展起来,家中的日子捉襟见肘,这一切都跟在宫里的姑姑有关。 为了保住姑姑皇后的位置,家里想尽了一切办法,宫里的任何一条指令,他们都要不折不扣地去完成。 他听到了母亲的抱怨,“从古至今,不是人人都能做后戚,父亲临终都说过了,皇后娘娘在宫里,以后是皇家的人了,不再是武安侯府的人了,武安侯府不是靠后戚的身份在朝中站稳根脚,我们也不必为了皇后娘娘做出如此牺牲。” 父亲的头越发低了,他听到父亲底气不足地道,“我何尝不知,可母亲不是父亲!” 后来,他躲在通往岭南的官道边上,看着父亲带着锁链蹒跚行走在路上,他的父亲何曾受过这样的苦,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可是,他看到父亲的脸上有着恬淡的笑容,那一刻,满腔的悲愤都化作了泪水,滚滚而下。 曹云辞,他只是曹云辞! 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了武安侯府,百年世家,终究逃不过命运的安排。 但,这一切何尝不是欲.望的驱使? 冰冷将他淹没,曹云辞原以为自己会死,他在想,他还没有救出父亲呢,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他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报答父母的养育之恩,再也没有机会让父母过上平淡无忧的日子了。 可是,渐渐地,他身上又变得热起来,一碗甜甜的热汤顺着他的喉咙流淌进他的身体,他原本漂浮在半空的魂魄,好像被这热意吸引,回归到了他的身体。 曹云辞听到了天空中秃鹰鸣叫的声音,听到了靴子踩在雪地里的声音,也听到了马儿嘶鸣的声音,还听到了自己的呼吸声…… 他睁开眼睛,眼睛上蒙了一层黑布,只能够看到依稀光亮,一轮红日悬挂在天空,他闻到了空气中雪的清冽的味道。 他还活着! 他的身体被人抬着,在担架上轻轻地晃荡着,好似回到了儿时在母亲的怀里。 傍晚时分,他被人抬着进了城,在一处客栈安置了下来,进了屋之后,医官帮他把眼睛上的黑布取了下来,他环视一圈,目光对上了医官,是老熟人了。 “曹百户,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了!”医官将一碗热粥递给他,“这些日子你一直在用药,想必很不舒服,喝一碗热粥,养好精神,一会儿宸王殿下和陆大人会过来和你说话。” 曹云辞道了一声谢,接过了热粥,问道,“这里是哪里?” “花兀城,原本今晚要急着赶路,殿下担心你的身体受不住,再说了,你这被人抬着,也挺耽误事儿的,就先在这里停留一.夜,明日再赶路。” 医官并没有嫌弃他的意思,军中人说话,一向都是直来直往,他笑道,“是我耽误了大家的行程了。” “那倒没有,你这次啊,立下了大功了。别的话都不多说了,你这九死一生,估摸着也没有多少力气说话,留点儿力气,一会儿和殿下说。”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763章 辣眼 曹云辞将一碗粥喝完了,他将碗递给了医官,陆偃和萧恂联袂而来。 “感觉如何了?”萧恂问道,他拉了一把椅子,在床边坐下。 陆偃站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致,大约是嫌模糊,便转过身来,靠着窗,一身闲适从容,浑然不似曹云辞曾经在京城看到的冷漠模样。 “多谢宸王殿下,多谢陆大人救命之恩!”曹云辞要起身行礼,萧恂抬手制止了他,“就不说这么多了,我来,只是想问问你,你这次的军功,要如何算?” 曹云辞听懂了萧恂的话,他眼圈儿一热,有点想哭,“殿下,我……我……我没什么想要算的,这原本是我应该的!” 萧恂笑了一下,扭头朝陆偃眨了眨眼睛,陆偃弯唇一笑,一点雪光流淌在他不染而朱的唇.瓣,无端就流露出一抹妖魅来。 令人赏心悦目! 萧恂有短暂的失神,他回过神来的时候,摸了摸鼻子,不好意思地笑了。 曹云辞愕然,觉得这两人的举动有些辣眼睛,他只当自己没有看见,便听到萧恂道,“我知道你这么拼命,总是有原因的,不过,我话要说在前头,你这军功,只能换一个人,你打算换谁?” “殿下,若是能的话,自然是换属下的父亲。”曹云辞咬牙切齿道,“二房三房罪有应得,虽然我二叔三叔死了,可是他们死,难消我心头之恨。当年若不是二叔三叔成日里在我祖母跟前挑三拨四,曹家何至于到今日这般地步!” 堂堂的小侯爷,若非有人庇护,如今早已经成了阶下囚。 “要知道,凭你的军功,你完全可以迁升至千户,你确定要换你父亲的自由?”萧恂问道,“以我对曹侯爷的了解,他未必会接受你这份孝心。” 曹云辞笑道,“父亲一向大义,曹家那么多人在岭南,他必然不会回来,可是,我当儿子的不能不管不顾,父亲接不接受是父亲的事,而我当儿子的做不做是我的事。” “好!我就成全你!”萧恂起身道,“你好好在此疗伤,等好了,自己骑马回去,我们明日一早启程,就不等你了!” “阿恂!”曹云辞看着陆偃欲言又止,他想了想,话到了嘴边,还是没有说出来,曹家如今能有什么?只好眼睁睁地看着陆偃离开。 等到了门外,萧恂看了陆偃一眼,问道,“大哥,你真的不动心吗?“ 陆偃作势要踹萧恂,萧恂跳了起来,一个不慎,朝楼梯下倒去,陆偃吓了一跳,忙伸手拉住了他,将他拽了回来。 “以后再说这样的话,看我不抽你!” 萧恂道,“不是,大哥,人这一生总要有个人陪着,一个人多孤单!” 陆偃松开了萧恂的手,扶着楼梯朝下看,短短时日,花兀城又是一片繁华,不时有客人来酒楼吃饭喝酒,人声鼎沸。 陆偃只觉得这气氛火热极了,他笑道,“你不是说,把你和湄湄生的孩子给我一个吗?将来,我怎么会成为一个人呢?以后,我责任重大,怕是一刻都不敢掉以轻心,哪里还顾得上孤单不孤单?” 萧恂笑起来,“大哥,你是想要一个男孩还是想要一个女孩?” 陆偃想了想,“你的第二个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都过继给我,如何?” “好!” 两人不约而同地举起手,两个掌心击在一起,相视一笑,脉脉温情在两人的眼底涌动。 在路上赶了十多天,两人终于到达了燕京城。 三座大殿已经彻底竣工,蓝天下,琉璃瓦闪着金色的光芒,朱漆门窗高墙,处处彰显着皇家威仪,两人勒马在宫门前停下。 明安和崔应卿接到了消息,早就迎了过来,分别向陆偃和萧恂行礼,将二人往里让。 明安道,“大体都差不多了,后面的寝殿也已经竣工了,暂时只修了这一座,如今到了冬天了,很多活不好干,又到了年关,下官就让那些做活的人都回去过年了。“ 明安边说边小心翼翼地看着两人的神情,这两人均有一张老天关照过的脸,只风格不同,可行走在一起,却又能构成一张完美的画面。 皑皑白雪中,陆偃一身银色缎面出黑色风毛的大氅,萧恂则是玄色缎面银狐绕脖的大氅,陆偃欺霜赛雪的昳丽容颜,画笔难描,而萧恂一张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 “过年了,谁还有心思做事?回去就回去吧,来年开春了再来也是一样。”萧恂随意说道,对他来说,他和湄湄住在哪里都一样,这宫殿,做来的目的,就是为了给湄湄行及笄礼。 宫殿高大,比起京城的麟德殿、大庆殿要雄伟很多,站在殿前的玉阶之上,萧恂想象着到了那一日,湄湄在这里行及笄礼,而两侧则是为她祝福的亲人和朋友,她会不会很幸福? “阿恂,要给这四座大殿取个名字了,无论如何,匾额还是要赶起来的,难不成到了那一日,这殿上连个匾额都没有?” 萧恂道,“大哥,这取名的事就你来做吧,我对这些都不擅长。” 陆偃想了想,对明安道,“前面三座大殿,取名太和、中和和保和,备好笔墨!” 明安高兴坏了,他也一直为这三殿一宫的名字苦恼,忙让人备了笔墨,他正要上前为陆偃磨墨,萧恂便抢了这活计,一边磨,一边道,“大哥,后面那座宫殿,你取什么名字?” 陆偃没有说话,他提笔在砚台上舔了舔笔尖,便在雪白的宣纸上落下字来,笔走游龙,庄重肃穆,偌大的“乾清宫”三字,便落在了纸上。 “乾清,乾坤清朗,好名字!”萧恂不由得赞道。 明安心中大定,他忙拿起了宣纸,小心翼翼地将墨迹吹干,放到了一边,等陆偃将剩下的三个名字都写完了,他才接过了陆偃手中的笔。 陆偃转身对萧恂道,“阿恂,我还记得当年父亲说,西疆不足为虑,北境长城以外才是心腹大患,以后我们守在这里,北境也不足为惧了!”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764章 惦记 第764章惦记 迁都? 明安惊得差点跳起来了,迁都事关重大,这两人如同饭后闲谈一般地说道,便决定了大雍将来的国都所在? 明安奉旨建这三殿一宫的时候,虽然知道,这宫殿逾制了,但,他并不知道这宫殿将来具体用来做什么。 若是迁都的话,将来的皇帝是谁? 明安的目光不由得落在了萧恂的身上,又看看陆偃,很快,他怕被察觉,忙垂下眼来。 一切都尚早,陆偃和萧恂便没有多说,从宫里出来,两人骑着马儿,沿着东长安街来到了南熏坊。 米团在这里买了一座宅子,已经修葺一新,屋子里烧起了地龙,看到两人进来,忙和芝麻上前服侍,帮二人脱下了大氅,支起了桌子,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酒菜。 “殿下,督主,这酒是今年新从真定府那边运过来的好酒,听说是去年郡主用雪水、新糯米和春日里的海棠花酿造的海棠酿。” 酒斟出来,在白瓷酒杯里如同胭脂一般,一阵阵的香味随着蒸腾的热气在屋子里蔓延,酒不醉人,已是人自醉了。 萧恂是一刻都等不得想要回真定了,他陪着陆偃喝了酒,用了两碗饭,便带着亲卫离开了。 谢知微将萧恪和赵宝华的八字送进了京城,让钦天监的人对了八字,无不合,乃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婚期定在了明年的六月十二日。 谢知微拿到了日子,对紫陌道,“这钦天监,只要是御赐的姻缘,或是两边都满意的婚事,你要是想让他给你批一个不好的来,他都批不出来,可见啊,这世上的人都不是傻子。” 紫陌知道自家郡主这些天是五心不定,天天数着日子在过呢,不由得笑道,“若是批的姻缘不好,郡主又要说话了,要奴婢说啊,这天底下的贵人都不好伺候呢!” 一句话,说得谢知微都笑起来了,起身道,“是这个话。问了没有,找到云华姐姐了吗?” 紫陌跟着她,见她要出门,忙将一件大氅披在了她的身上,一面说“郡主别冻着了”,一面扶着她出门逛逛,道,“府衙陈大人那边递来了消息,说是找是找到了,没有惊动曹姑娘,在平山那边,和一个叫温应寒的江湖人士比邻而居。” 谢知微没想到,曹云华最终会和温应寒他们碰到一块儿去,她点了点头,“别惊动云华姐姐了,她应是知道我来了真定,既然没打算和我见面,那就暂时不见吧!” 只是晌午过后,曹云华竟然上门来了,谢知微刚刚午睡起来,正坐在镜前梳妆,听到之后吃惊极了,顾不得玄桃手里正握着她的一把头发,起身时,不小心扯到了,头皮发疼,忙道,“快请进来!” 曹云华穿着一身粗棉做的衣服,头上用一块花棉布包着头,风霜染上了她的眉眼,再也没有了昔日为了情爱欲死欲活的天真,她的眼神很平静,只在看到谢知微时,难以抑制地激动,扑过来一把握住了谢知微的手,“微妹妹!” “云华姐姐!”谢知微起身和她抱在一起,眼泪就这么不知不觉地就流下来了,谢知微的手抚摸着云华身上那粗粝的布料,心疼得都快说不出话来了。 “云华姐姐,你怎么,怎么不来找我?” 云华将眼泪擦干,拉着谢知微坐下,为谢知微抹去脸上的泪,“微妹妹,我知道早就来了真定,我原想我过得也不是不好,就不给你添麻烦了,谁知,出了迎春这桩事,我也是才知道,这丫头,真是个实心眼。” 云华抹了一把泪,“为了一点子钱财,差点把自己的命都丢了,幸亏有微妹妹,要不然,我这辈子如何心安?” 曹云华再也不是昔日侯府的千金了,谢知微握着她的手,手上已经有了粗粝的老茧,可见,这一年来,云华姐姐吃了不少苦。 “伯母还好吗?”谢知微问道。 “挺好的,微妹妹,说起来,这一切都亏了你!”曹云华含泪看着谢知微,“若不是怕你生气,我应当跪下来朝你磕三个响头,感谢你对我和我母亲的活命之恩,要不是你,我和我母亲恐怕要跟着被流放,要不是你,我哥哥或许也会被找回来,武安侯府犯下了如此滔天大罪,如今却活了我们三个。” 她道,“母亲无数次说,父亲知道我们母子三人逃了出来,他哪怕在流放之地死也心安了。” 谢知微知道当日是陆偃以她的名义将曹云华和她母亲放走的,此时,听曹云华如此说,她实在是不想承这份恩情,欲言又止。 曹云华看着她的眼睛,认真地道,“微妹妹,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谢知微笑了一下,“云华姐姐,你这一生,将来会落在何处?” 曹云华的手不自觉地就紧了紧,她原本云淡风轻的脸上,此时显出落寞来,“微妹妹,我还记得当年你跟我说过的话,那时候,我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女,我的婚嫁关乎着武安侯府的脸面,而如今我什么都不是了,你告诉我,当初武安侯府被抄家,果真是你帮我向陆督主求了情吗?” 谢知微深深地看着曹云华,她不由得想到,若是今生今世,萧恂不再对她好了,她会不会伤心难过? 只要想到这一点,她的心就如同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 “云华姐姐,这句话,你与其问我,还不如去问陆大人。你的问题,我回答不了你。” 曹云华的眼眸暗淡下来,但很快,就升起了异样的光,她再次看向谢知微,“微妹妹,我知道了,我这一生,飘零若浮萍,我也不知道会落在何处,但不论如何,有一个方向,总是一件幸福的事!” 她到底还是不甘心,她是那样地把一个人挂在心上。 谢知微点点头,很为她高兴,她和大哥哥的事,横竖她是没法管,也不该管,便索性转移了话题。 “云华姐姐,我过几天要去燕京府了,会在那里举行及笄礼,我让玄桃给你送一张帖子去,你若得了空,就随我一起去燕京府吧!” ? ?今日的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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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65章 回来 第765章回来 曹云华一心向往,只是想到母亲,她从怀里摸出了一块帕子,上面绣着折枝牡丹,魏紫明艳芬芳,国色天香,似乎要从帕子上透出来。 “微妹妹,这是我亲手绣的,给你的及笄礼。我和母亲当时从府上逃出来匆忙,没有带多少钱财,后来在真定府这边落脚,买了这座宅子。说起来,你的及笄礼我曾经是好早就开始攒了的,谁能想到,会有今日呢。” 谢知微接过了帕子,很高兴地道,“云华姐姐,我很喜欢!” 曹云华道,“你的及笄礼,我应当要参加的,只是,母亲实在是放心不下父亲,我们打算等过完年,开了春,路上好走一些就去岭南看父亲。你若是一直住在燕京府的话,我就等从岭南回来了,搬到燕京府去住。” 从真定府到岭南,何止隔了千山万水,可在曹云华的眼里,好像这些都不再是困难。 谢知微见此,想到她从侯府千金到如今,绝不是一步走到了今天这样的心境,不由得心疼不已。 “云华姐姐,我想伯父那样的人,应当不会愿意你和伯母千里迢迢去看他,再说了,岭南那样的气候,伯母要是去了,不知道能不能适应。还有曹公子,我听说他随殿下出征北契,你们何不等曹公子回来了,商量了再决定?” 曹云华点头道,“我回去跟母亲商量了再说,微妹妹,迎春的事谢谢你。若是可以的话,你帮我好好安置一下她,她对我的好,我唯有下辈子才能还了。” 迎春正好被玄桃领了过来,在外面听到了,她一步冲了进来,跪在曹云华跟前,好似认不出她来了,“姑娘,您怎么这样了?姑娘,您把奴婢收在身边吧,苦活累活奴婢去做,奴婢不怕苦也不怕累,姑娘,您不要撵奴婢走!” 谢知微忍不住又要落泪,她见不得这些,对曹云华道,“云华姐姐,看在这丫头如此忠心的份上,你就把她收下吧!” 曹云华原本是不想迎春跟着她受苦,便道,“你要知道,你跟着我,再也不似从前在曹家了,凡事都要自己亲自动手,或许连以前的粗使丫鬟都不如,迎春,这样的日子,不是过一日两日,或许要过一辈子呢。” 她的手搭在迎春的肩上,“再苦对我来说,都不算什么了,这是我曹家该遭的报应,可对你来说,你若是留在这里,郡主看在我的面儿上,必然不会亏待你,你这样,还要跟着我吗?” 迎春流着泪道,“姑娘,奴婢原先就是过这样的苦日子,比这更苦都过来了,奴婢不怕,奴婢不跟着郡主,奴婢原本是服侍姑娘的。” “好迎春,你这是何苦呢?“曹云华抚着她的脸,自己也流着泪道。 紫陌生怕谢知微把眼睛给哭肿了,进来笑着道,“曹姑娘,对奴婢们这做下人的来说,吃好穿好拿多少银子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跟什么样的主子,当年您和我们家郡主往来密切,奴婢们都知道,您待下人宽厚,迎春姑娘自从醒过来,日日念着姑娘,您就成全了她一番忠心吧!” 曹云华知道自己留在这里,只会惹得谢知微难过,这也是她之前哪怕万般思念也不肯来看谢知微的缘故,便起身告辞。 谢知微送她到了大门口,看着她的车走远,心中一阵唏嘘,正要转身进门,突然有所感应,她看到远处,茫茫白雪中,一骑绝尘,马背上的人越来越清晰,那熟悉的五官如同刀刻一样,深深地印在她的心底,无论多少年,多少世,都无法被时光抹去。 “阿恂!”谢知微喊了一声,便什么都不顾地朝那人飞奔而去。 萧恂忙勒住了马,翻身而下,冲了过来,将那一抹倩影紧紧地搂在了心里,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只想把这人揉进怀里,骨血里,永远都不再分离。 “湄湄,我回来了!” “阿恂,你回来了,你有没有受伤?你好不好?你饿不饿?” 谢知微说完,欲从他的怀里退开,却被萧恂越发紧地搂着,因在外面,他索性一把抱起了谢知微,上了台阶,进了门。 他身后的马儿也随着他,甩着马尾,打着响鼻,傲然地跨过了门槛。 萧恂抱着谢知微一路快步朝里,走了几步,他才发觉不对,真定府的宅子,他曾经来过好几趟,每次都是匆匆过来看看,谢知微不在,他一次都不曾在这里留宿,而是住在军营里,他都不知道谢知微的院子是哪一个? “湄湄,我们住哪儿?” 谢知微笑着从他的怀里下来,牵起了他的手,娇嗔道,“阿恂,不是我们住哪儿,而是我住哪儿?” 萧恂顿时尴尬,他摸了摸鼻子,却笑盈盈地看着谢知微,两人的目光相触后,就如同黏在了一起,再也分不开了。 萧恂心头的柔情如井喷,他抬手抚着谢知微的脸蛋,他们一年不曾相见,可是,离别似乎只在昨日,她一直守在他看得见的地方,从来不曾挪动过半分,以至于,他回来之后,一眼就能看到她。 “湄湄,这一次我回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了。”萧恂许诺道。 谢知微抬手握住了他的手,轻轻地捏了捏,“阿恂,我很好,是不是大哥哥跟你说了什么?那次,我们只是开玩笑而已。” 萧恂上前一步,揽住了谢知微的肩,将她往怀里一带,紧紧搂住,“不是,是我想你了,我一刻都不想等,想见到你,湄湄,要是再让我这么久看不到你,我会疯掉了。” 屋子里还是如曾经在襄王府的凝晖堂一般,处处都透着熟悉,萧恂沐浴过后,换了一身衣服,谢知微已经将他的盔甲打理好了,放在了箱笼里。 看到他出来,谢知微忙迎了上去,如每一个妻子一样,为萧恂整理衣带,“我已经跟母亲和娘说过了,你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延福楼给母亲和娘请安?” “嗯!”萧恂一面答应着,一面低头朝谢知微吻了过来。 ? ?第一更! ? ? () 第766章 相聚 第766章相聚 屋里的丫鬟纷纷一声惊呼,猝不及防下,忙都别过了头,屏气敛声地出了屋子。 谢知微只觉得全身发软,忙伸手抓住了萧恂的衣服,萧恂托住她,不让她往下滑。 一吻至深。 良久,谢知微伏在萧恂的怀里喘着气,萧恂则难以适应,一动不敢动,直到那股子热下去了,他才牵起了谢知微的手,为她梳理鬓边的一缕乱发,一起出了门。 因临时住几天,儿子又没在身边,袁氏便没有急着去买房子,与容氏作伴,住在了延福楼里。 听说儿子回来了,容氏自然高兴不已,她午睡过后,画了一副佛像,忙让人给她换了一身衣服,请了袁氏过来,等着小两口过来请安。 “这还有不到一个月时间,等过去燕京府那边,差不多也该过年了,今年这个年虽然过得仓促,不过,只要想到郡主及笄,我心头这大愿也就达成了。”容氏双手合十,念了一声佛号。 “娘娘日后还要回京兆府吗?我看真定府这边离燕京府近,也能凿石窟造佛像呢,在京兆府的话,还是远了一些。” “我等白马寺那边的消息,将来石像造成了,我过去看看,这是我的一片心意,哪怕再远,也是要去看看的。” “这倒是,我听说很多去五台山许愿还原的,都是一步一步磕着头去,让菩萨看到我们的一片诚意。” 两人正说着,便看到院子里,萧恂和谢知微手拉着手过来。 昔日的少年已经长成了身材高大的青年,满头鸦发用一根玉簪固在头顶,眉眼深邃,浑身散发出沉稳却又锐利的锋芒,举手投足之间看似温柔,却隐藏着一股子雷霆之气。 他身边的人娇软如玉,明眸皓齿,穿着一身红色的斗篷,被青年仔细地呵护着,两人偶尔一对视,空气中似乎就涌动着蜜一般的甜。 容氏和袁氏不由得欢喜不已,待二人进来,花楹忙将一个垫子挪过来放在了容氏跟前,萧恂先是给容氏磕头,待要给袁氏行礼,袁氏哪里敢,忙起身虚扶了一把,“姑爷可别这样,这可使不得!” 容氏笑道,“没有使不得的,不过是个礼罢了!” 纵然如此,袁氏依然坚持,见此,萧恂便不再勉强,而是给袁氏行了个晚辈礼,“岳母大人,小婿不在,一直劳烦岳母大人照顾湄湄,小婿感激不尽。” “哎呀,感激什么,你们小两口恩恩爱爱,我就比什么都高兴!” 一语说完,谢知微别过头,脸红得跟柿子一样,萧恂忙捏了捏她的手,饶是他脸皮厚,听袁氏这么说,也依然有些难为情。 容氏将小两口的窘迫看在眼里,哈哈大笑,“是这个话!” 晚上的接风宴自然是少不了,谢知微便让人去接了衮国长公主母女,外祖母和大舅母等人,一起热闹了一番。 等宴会散去,已是入夜时分了,谢知微亲自送了外祖母回去,回来后,她累得都快趴下了。 从二门的马车上下来,萧恂一把抱起她,凑到了唇边,亲吻了一口她的脸蛋,“我们早些歇息,嗯?” 谢知微的脸不由得一红,她将脸埋在萧恂的肩窝里,低声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准备我的及笄礼?” “从想要娶你的那一日开始。”萧恂如同抱着珍宝一般抱着她,“湄湄,我没有早点告诉你,是想给你一个惊喜。” “那你怎么会想到要在燕京府办及笄礼呢?又是建大殿,岂不是劳民伤财?” “我当初为了谋燕云十六州,既然允诺了,要守国门,自然是要兑现的。湄湄,你想过我们的以后没有?” 谢知微摇摇头,又点点头,“想过,就想着这辈子和你在一起,我们平平安安一辈子,阿恂,我想将来死的时候,有你在身边,比你先死!” “好!”萧恂低下头,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湄湄,不管将来如何,我身边只会有你,我当初为了把岳父大人留在西域,答应过岳父大人,我的所有的孩子,都只会由你出,我也承诺过,我只会有你一个。” 谢知微的心里如同被温泉浸泡着,一股暖流划过全身,她回身抱着萧恂的脖子,脸贴在了他的脸上,“阿恂,我知道啊,我一直都知道!” 他们有过前世,萧恂不需要说这些,她也知道。 “阿恂,不管你想做什么,你都可以去做,你需要我做什么,你只要和我说一声,我都会支持你。这辈子,我们是夫妻,你不想舍弃的,我会为你心疼,你想要拿回来的,我也会惦记。” 萧恂不想舍弃的,便是曾经昭阳帝曾经许诺过的,昭阳帝想给大雍百姓一个太平盛世,他没有做到的,萧恂想为他做到。 萧恂只觉得长久以来,征战的心在这一刻得到了安抚,他将谢知微抱进了内室,俯身便将她压在了身下,沙哑的声音道,“湄湄,我好想,我等不及了,还有二十七天,你才及笄。” 谢知微抱着他的头,轻轻地吻在了他的额头。 次日,府中开始整理行囊箱笼,一些贵重的物品早就由杜桂带人运到了燕京府,那边的宅子已经由打理好了,这边迁过去,便能住进去。 腊月二十二日,在萧恂的亲自护送下,谢知微带着外祖母,母亲,婆母,还有一大群亲戚,浩浩荡荡地朝燕京府去。 二十四日,一行人在河间府过了小年。 二十八日,日落时分,谢知微终于看到了燕京府的城墙,城墙年,在落日余晖下,美得若同一副画。 “大哥!”萧恂忙策马冲了过去,他举起手来,与陆偃的手握在了一起。 陆偃见谢知微从马车里探出头来,姑娘的脸上已经脱了稚气,如同初春枝头绽出的玉兰,隐隐透出了不为人知的美。 他忙松开了萧恂,策马过去,谢知微已经扬起了手,喊道,“大哥哥,你来接我们吗?” 陆偃的心,瞬间飞扬起来,眉眼间都是笑,他伸手抚过了谢知微的头,柔声道,“嗯,快过年了,路上可好?” ? ?第二更! ? ? () 第767章 晚起 第767章晚起 “路上都好!”谢知微笑道。 陆偃点点头,方才策马往后,到了容氏的马车边上,容氏已经等着了,目光充满了眷念地看向陆偃,“阿偃,你来了?” 陆偃拱手道,“娘娘,一路安好?” 彼此寒暄过后,陆偃方才调转马头,与萧恂并驾齐驱,两人边说边笑,明明不过分开了半个月时间,就好似分别很久,一时间有说不完的话。 萧灵愫坐在马车上,看着前面的两道身影,忍不住对丫鬟道,“你觉不觉得,我大哥和陆大人在一起的时候,格外开心一些?” 玄桃也在跟谢知微说这样的话,谢知微忍不住伸头朝外面看了一眼,不知道是不是心有感应,陆偃和萧恂一起扭头朝她看了过来,谢知微有种被现场被捉住的感觉,不由得窘迫不已,忙笑了一下,缩回了脑袋。 燕京曾经作为北契的陪都,也是战略要地,城墙高.耸,直入云天,大内壮丽,城北有市,陆海百货,聚于其中。僧居佛寺,冠于北方,锦绣组绮,精绝天下。 这里水甘土厚,百姓繁多,一共26坊,比起北契的上京城,要更加繁华绮丽。 街道宽阔,青石板铺就的地面,积雪被扫得干干净净,临近年关,两边街道的店铺门口家家户户都聚集满了人,鞭仗行的,纸墨铺子,绸缎铺子……林林总总,赶着牛车的,提着篮子的,有一家人一块儿出门的,也有妇人提着篮子,牵着总角孩童,四处张望不知道该置办什么年货。 谢知微一眼就喜欢上了这个地方,北方的冬天虽然很冷,但街上老百姓们的热情却感染了她,连车上的丫鬟们都纷纷探出头来,朝着街上的店铺指指点点。 马车在照明坊停了下来,谢知微等人暂住的地方就在双碾街上,这里原本是北契金海陵王完颜亮的一座园子,建起来没有多久,幽州便被萧恂占领,改名为燕京府,园子自然成了萧恂的囊中之物。 园子一共分五路,共七进,除了左二路的正厅,均是一路三四进自成一个院落。西北方向一座不小的花园,小桥流水,奇石修竹,一派江南特色。 陆偃住了西边的一座小院子,临街开了一个小小的蛮子门,与萧宅的大门并立。三进院落后面,便直通花园,前门的一丛翠竹掩着一扇月洞门,过了门,便是萧恂的议事堂。 容氏住进了左二路后面的正堂,一共三进院落,第一进是正堂,七间正屋,极为宽敞,门前几株佛手丁香,还没有到挂花的时候,却已被容氏喜欢。 谢知微住在中路后面的四进院子,前面是萧恂的外书房,中间一墙之隔,假山,杏花,白墙黑瓦掩映其中。 萧恪占了东一路的前院,萧灵愫则住在了西二路的小院,出了后门便是花园,幽静中,飘来了阵阵腊梅的芳香,屋子里装饰得非常精致,家具摆件一新,一架小小的填漆架子床放在内室,梳妆台上摆满了各种首饰,令她所有旅途的疲劳在这一瞬间全部都消失了。 谢知微将绫华安置在了靠花园的琼花楼。 袁氏自是不好意思再在萧家住了,便在谢知微住的隔壁买了一座宅子,听说原是燕京府一户姓乔的富户给女儿买的陪嫁,卖给了袁氏。 一共两路,五进,后面带一个不小的花园,处处都崭新,花了三千两银子,贵倒是不贵,重要的是挨着谢知微,旁边还有一座废旧的宅子,袁氏索性一起买了下来。 衮国长公主自然是早就有了安排,进了燕京府,和谢知微说了一声,她就自去自己的宅子了。 而崔老太太和海氏自然是由儿子崔应卿接到了自家早就备好的宅子里过年。 一行人到了半夜才安顿下来,厨房里给各个院子送了宵夜,各自用了之后,便梳洗睡下了。 虽说到了新的环境里,谢知微也没有择床,旁边就是萧恂,她被萧恂圈在怀里,几乎倒头就睡着了。 次日一大早,隆福寺的钟声敲响了,谢知微从睡梦中醒来,入目便是萧恂的胸膛,呼吸间也全是萧恂的气息。 她的脸也不知道是热的还是羞的,红扑扑的,萧恂睁开眼,看到妻子娇艳的容颜,冲动如火一般焚烧,他低头便碰上了谢知微的唇.瓣,握住了她的手,迟疑一下,还是放弃了那抹欲念。 再等一等,只有半个月时间了。 但尽管如此,二人还是忍不住情.动,等从床上起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升起老高了。 今年没有年三十,大年在腊月二十九,也就是今日。 谢知微满脸桃粉,穿着一身洋红色缎打籽绣牡丹蝶纹袄,才从内室挪到了明间,紫陌便拿了一张单子过来了,“郡主,今日可是大年,厨上在问,今晚的年夜饭,安排几桌?如何祭祖?” 这些都是要谢知微这个当家主母定夺,谢知微朝博古架边上的西洋座钟看了一眼,已过巳时,不由得脸上一热。 她先看了菜单,还是按照往年的惯例,只不过增减了几样,便递还给了紫陌,见萧恂出来了,问道,“今年祭祖如何做,还是和往年一样吗?” “嗯。”萧恂穿了一身宝蓝色牡丹棋子纹实地纱的圆领箭袖,一双粉底皂靴,踱步到了谢知微跟前,偏着头朝她一看,不由得笑道,“瞧着怎么不好意思?我早起让你……怎么不敢?” 说着便握住了谢知微的手,谢知微忙将手一缩,屋子里还有丫鬟,她不由得清了清嗓子,问道,“你饿不饿?用过早膳,你也该忙去了,今日一天有得忙。” 祠堂在左一路后面,前后两进院子,前面供奉着太祖帝后、昭阳帝和定远侯夫妇的画像,后面一共五间,收藏着祭器。 萧恂用过早膳,便过去命人开了祠,着人打扫,收拾供器,请神主,又打扫上房,他亲自将遗真影像细细地擦拭一遍。 不一会儿墨痕来了,站在一旁给萧恂打下手,道,“奴才才从西小院过来,听说督主今日起得早,在练字呢。” 萧恂一听,不由得笑了,吩咐墨痕,“你在这儿盯着,我过去瞧瞧再来!” ? ?第三更! ? ? () 第768章 嫂嫂 第768章嫂嫂 “得嘞!”墨痕接过了萧恂手里的抹布,眼看着萧恂要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道,“王爷,小的还有个事要请示王爷。” 萧恂头也没回,“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你敢打王妃身边丫鬟的主意,你自己去找王妃求恩典去,别牵扯上我。” 墨痕欲哭无泪。 萧恂才走到门口,萧惟一行人在街头出现,他不由得驻足在台阶上站了一会儿,待人走近了,原来是范文成和萧惟,带着谢明溪回来了。 “姐夫!”谢明溪忙从萧惟的马上滚了下来,跟阵风一样冲到了萧恂的跟前,正要一把抱住萧恂,萧恂退后一步,按住了他的脑袋,“去里边见你姐姐去!” 谢明溪答应一声,就朝里跑。 萧惟的气色很好,他随着萧恂打了这一年的仗,如今已经是从五品的镇抚,忙下马,朝萧恂行礼,“大哥!” 萧恂点点头,“去给娘娘请安,要过年了,还以为你们赶不回来了呢!” 范文成也过来了,“差点是赶不回来,这不,这两个小子非要赶回来过年,说是怕郡主惦记,夜以继日,路上又不好走,我也是担心死了。” 萧恂哈哈大笑,上前拍了一把范文成的肩,“我昨日让墨痕去问了嫂子,说是过年的年货都准备好了,你先回去,回头我喊你来喝酒。” “好!” 范文成身为萧恂身边的谋臣,攻下了越里吉之后,他不得不在越里吉多待几天,安排谁镇守哪一座城池,编户籍,安抚百姓,忙起来就没完。 谢明溪既然是跟着老师学习,自然也要跟着留下来,跟着增长了不少见识。 谢知微正前后看着,她对这座宅子也不是很熟悉,四处转了一圈,让人把灯笼都挂起来,四处张贴对联,各处的摆设也要应景,正忙着,听说萧惟和谢明溪回来了,她高兴不已,忙到明间,两人正边喝茶,在屋里等着。 “嫂嫂!” “姐姐!” 萧惟恭恭敬敬地行礼,谢明溪见此,也实在是不好再上去给姐姐一个拥抱,也跟着行礼。 谢知微忍不住,一把将他拉到了怀里,摩挲两下,方才松开,对萧惟道,“路上可还好?总算是赶回来了,我生怕你们要耽搁在路上过年,那可怎么好!” “昨日夜里赶了小半宿路,错过了宿头,半夜里搭帐篷休息了两个时辰,今日一早天没亮就接着赶路。” 谢知微听着心疼极了,喊了百灵进来,“带四爷先去给娘娘请安,再带四爷去静宜院梳洗,让厨上给四爷备一份早膳,送到四爷的院子里去。” 萧惟听着心里暖烘烘的,他有了自己的院子,名叫静宜院。 等萧惟先去给容氏和花楹请安,回到了他在东一路的院子,一共二进,就在萧恪的院子后面,小院别致,庭院里堆着一座假山,墙头趴着迎春花,书房前一丛紫竹正迎风发出龙吟之声。 正房五间,明亮敞阔,四壁窗槅雕镂花团锦簇,玲珑剔透,屋子里的摆设典雅精致,紫檀木家具散发出淡淡的香味。 博古架上摆着一座西洋小钟,一艘三桅大船小巧别致,甲板上人物纤毫毕现,几盆玉石盆景也极为珍贵罕见。 百灵没有进屋,站在门口对萧惟道,“四爷,奴婢就送您到这里了,何嬷嬷是郡主从娘娘那里讨来的嬷嬷,说是您小时候喝过她的奶,往后,您院子里的事,就由何嬷嬷来管着。” 萧惟不像萧恪,自小儿屋子里就有成套的班子,由嬷嬷领着丫鬟们张罗一应的事。 而如今,他自是和以往不同了。 何嬷嬷忙上前来,给萧惟请了安,“四爷,热汤已经备好了,四爷一路舟车劳顿,先去梳洗一番,厨上一会儿将早膳送过来。” 萧惟进了内室,里面一张填漆架子床,床上被褥一应都是新的,靠北面是热炕,地龙烧得很热,屋子里暖气熏蒸,一股子松竹的清香扑鼻而来,熏得他都醉了。 一道暗门通往后边的耳房,萧惟推开门,偌大的浴桶里,水汽腾腾,耳房里的丫鬟看到他进来,忙恭敬地退出。 雪白的中衣搭在座屏上,一个贵妃榻放在旁边,榻上是整套的新衣,针脚细密,衣领袖口处绣着不起眼的云纹暗绣,看得出做衣服的人有多么用心。 萧惟的眼睛一下子就湿润了,若说他心里不怨恨花楹自然是不可能的,人在这世上,最有资格恨的,往往是对自己,没有养恩也有生恩的父母,大抵,他们才是这世上与自己最亲的人。 血脉相连。 所有曾经受过的罪,吃过的苦,忍下的委屈,追根溯源都能和他们搭上关系。 萧惟也恨过,午夜梦回,他想到自己的这一生,也曾暗恨,她既然没有这个能耐在生下他后,保护好他,当初,何不喝一碗避子汤呢? 但,无路如何恨,过去的已经过去了,他也忘不了花楹的泪,也隐约记起,曾经他无数次感到身后有一道目光黏在他的背上,无论他走到哪里,似乎都有目光牵引。 他看到大哥冲锋陷阵,特别是在攻打越里吉的时候,他的每一脚都踩在火上,面向刀尖箭矢,他在想,大哥心里恨过吗? 似乎,我们又没有理由去恨这世上的任何人了,从生下来的那一刻起,每一步都是命运的安排。 萧惟自嘲一笑,抬起脚,踏进了浴桶里。 容氏索性给自己的院子取名叫丁香院,容嬷嬷笑着说“不妥”,容氏不以为然,手一挥,“这里也住不了几日了,我跟你说啊,我这辈子是无论如何都不会住到宫里去的,我想了想,将来,我还是要去京兆府,他们自在,我也自在。” 容嬷嬷笑道,“奴婢也极喜欢京兆府的那院子,虽说小了些,可住着是真舒服。” 两人见花楹若有所思,便对视了一眼,容氏笑道,“花楹,阿惟年纪不小了,我也跟郡主说了,让郡主留意些,看有没有谁家的姑娘不错,将来给你做儿媳妇。” 花楹心头一跳,却又想起自己的身份,忙道,“娘娘,奴婢何德何能,哪能有儿媳妇?” 容氏朝她招招手,让她过来,花楹便忙过来,跪在容氏跟前。 ? ?今日的更新! ? 想了想,还是给萧惟单独写一章,我还是很喜欢这个人物。 ? 亲们,一日不完结,一日都要求大家的关照,多给我投票票啊! ? ? () 第769章 母亲 容氏细细地看着她,叹了口气,“花楹,我一直记得你当年跟着我出宫时的样子,我从来没有想到,你也老了,你的鬓边也有了白发。你和容嬷嬷还是不一样的,你有儿子,将来你的儿子是要成亲的,我还是让王爷给你一个名分,你将来跟着阿惟过,好不好?” “娘娘!”花楹惊慌失措,她猛地抬头,眼泪已经滚落下来,“娘娘,奴婢不能离开娘娘!” “我知道,你跟着我习惯了,可是,花楹,我要为我儿子着想,你也要为你的儿子着想。我们到了这样的年纪,活着已经不光是为我们自己了。” 容氏轻轻地抚摸着花楹的发,柔声道,“花楹,我们要重新开始了,等萧璴一死,我们这些人终究要活到明面儿上去了,就如同当年宫破,一切都不是我们能够选择的了。” 花楹哭得不能自已,容氏笑着对容嬷嬷道,“你瞧瞧,我原想着,这是高兴的事,反而惹得她哭一场。” 花楹恭恭敬敬地给容氏磕了三个头,她抬起头来,看着容氏,“娘娘,您的大恩,奴婢无以为报!” “我对你有何恩?一直以来,是你在照顾我,是你在护着我,花楹,你的儿子大了,以后,你的心思要多花在你儿子的身上了,我的事,你以后不必亲力亲为,就交给秀隐,我瞧着,她不错。” 花楹还要说什么,外面秀隐已经进来了,笑道,“娘娘,四爷来了。” 萧惟沐浴过后,换了干净的衣服,他用过早膳,一时没有睡意,便索性过来了。 看着儿子身上穿着自己一针一线做的衣服,花楹的心里被感激充塞得满满的,她亲手给儿子斟了一杯茶,萧惟忙起身双手接过,“多谢母亲!” 一瞬间,花楹的眼泪如决堤的水,她哽咽着,转过身,用帕子捂住了脸。 萧惟不知所措,容氏笑道,“我才跟你母亲说,让你嫂嫂给你物色一个好姑娘,你年纪也不小了也到了该议亲的时候了。” 萧惟的手猛地一抖,茶碗里的茶水渗出来,他被烫了一下,忙将茶碗放在桌上。 花楹已是顾不上哭了,忙捧着儿子的手,吹了好几口气,慌乱地问道,“怎么样?是不是很疼?我去向郡主讨点药膏来给你抹?” 萧惟看着红了一块,正要说没事,但转而点了点头,“那就劳烦母亲了。” 花楹抬步就往外走,萧惟看着她的背影,鼻头有些发酸,眼中已是有了泪意。 不一时,花楹便回来了,手里拿了一个小玉瓶,里面是她亲口向谢知微讨要的治疗烧伤灼痛药膏。 花楹小心翼翼地将药膏帮萧惟抹上,又吹了几口气,关切地问道,“还痛不痛?” 萧惟笑着摇摇头,“嫂嫂制的药膏一向药效都很好,抹上之后,很清凉,已经感觉不到痛了。” “你说你多大的人了,怎地还沉不住气,端盏茶都烫着了。”花楹心有余悸。 容氏笑道,“这可都怪我,是我说的话,把阿惟给吓着了。阿惟,你跟我说说,你是不是有心仪的姑娘?若是有的话,不管是谁,我都叫你嫂嫂帮你去讨回来。” 萧惟面红耳赤,忙摆手,“没,没有!” 容氏被他的样子逗得哈哈大笑,末了,道,“眼看开春了,我听你嫂嫂说要将四位女大家请到燕京城里来办女学,正好,招到了学生,我就让你嫂嫂去看看,一定要帮你寻一个德才兼备的好姑娘做媳妇。” 萧惟坐立难安,几次眼睛都看向门外,一派落荒而逃的样子,看在花楹的眼里,只觉得儿子可爱极了,又想到,她错过了儿子从小到大的日子,又是一阵难过。 幸好,谢明溪来了,小家伙在路上一路坐在萧惟和范文成的怀里,累了就直接睡了,这会儿精神好极了。 他本来是来找姐姐的,谁知,姐姐今日忙得很,没空搭理他,他听说萧惟在这里,便自己寻过来了。 看到谢明溪,容氏眼睛一亮,忙朝他招手,“溪哥儿回来了?” 谢明溪端端正正地给容氏行礼,道,“娘娘,我原本一回来就应当给娘娘行礼的,可我姐姐说我很脏,怕把娘娘的地毯给站脏了,打发我回去沐浴一番后才来。” 容氏又被逗得笑起来了,牵了谢明溪的手,将他拉到怀里,让他挨着自己坐下,“你娘可好?你父亲今年会不会回来过年?” “父亲原本不回来的,但过完年是姐姐及笄礼,父亲已经从西疆启程在路上了。”谢明溪乖巧地回答。 容氏很喜欢这孩子,拉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问他这一趟去战场如何,谢明溪道,“我主要跟着范先生运送粮草,范先生跟我讲了打仗的很多章程,有些我懂,有些我不懂,我不懂的原因不是因为我年纪小,是因为我不够聪明。” 容氏正要纠正,他画风一转,道,“不过,范先生也说了,一个人成功,不看天分,主要开始看勤奋。娘娘,姐夫是不是从小就能过目不忘?” 容氏不懂他怎么又说到这上面了,点头道,“应是吧。” 谢明溪便道,“我听我娘说,我姐姐从小过目不忘,别人要背好久的文章,姐姐看一遍就能很熟练地背下来,若是我姐夫也这样的话,他们将来生的孩子可能也会过目不忘,我将来要跟他说,天分再高,要是不用功,也还是不能成器。” 容氏忍笑忍得眼泪都出来了,花楹等人也是忍俊不禁,萧惟忍不住道,“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姐姐生孩子还早吧?” 都没圆房,怎么生孩子? 谢明溪纠正道,“阿惟哥哥,这你就不懂了,我娘说了,我姐姐应当很快就会有宝宝了,我快要当舅舅了!” 丁香院里一片欢声笑语,谢知微接到了从京城的来信,信上说原本海氏和钱氏是要来的,海氏又有了身孕,不便从西凉那边起身,而钱氏要留在京城里,谢家老太爷还在,家里不能一个长辈都没有。 第770章 偏心 年前的节礼,谢知微在真定府的时候就让人送过去了,信是谢知倩写来的,只交代了家里的一些事,满篇都是对谢知微的思念之情,还抱怨说,她本来想自己来看大姐姐,谁知,母亲偏不让。 一时间,谢知微也极为想念谢家的人,祖父,姐妹们,便让人将信给谢知慧送过去,让谢知慧也看看。 陆偃穿了一身月白色的道袍,腰间系了一根青色的丝绦,鸦羽般的发半松散地披在身后,他站在红木书案前画画,对他来说,大抵,这一辈子,他从未有过如此休闲的时刻。 巍峨的高山,山间的茅屋,竹篱里面几丛野菊,一群鸡正欢快地啄着,一轮红日从山后升起来,漫天云霞,山上一株松树上的显得越发苍翠逼人。 萧恂在一旁看了一会儿,也拿了笔,添了两笔,两人并肩而已,一白一玄,如同一对璧人。 待陆偃收了最后一笔,他也收笔,鼓掌道,“这副《雪山松阳图》意境深远,用笔深邃,大哥,我怎么不知道你画技还如此精湛?” 陆偃将笔在笔洗中涮了几下,放在笔山上,接过了米团递过来的帕子,擦了擦手,“你不知道的事多了,我一一都告诉你?” 萧恂站在桌前,细细地欣赏着,无论是布局、线条、着色还是意境,这副画均算得是上乘之作。 整幅画层次分明,疏密相间,充满秋色中盎然的生机,表现出平和愉悦的境界。 “大哥,这副画,要不送我吧!”萧恂待画上的墨干了之后,拿起来,迎着光欣赏。 “送你做什么?我自己不要啊?” 米团在一旁笑道,“宸王殿下,督主这幅画是准备挂在书房里的。” “挂哪儿?”萧恂四处看了看,见一处的墙上还空着一片白,不由得笑道,“我看到湄湄的嫁妆里有一副前朝皇帝的《锦鸡图》,要不,我帮你要来,你挂这儿正好。” 陆偃不由得笑了,有些无奈,“算了,你要的话就拿去吧,郡主的嫁妆,你就别打主意了。” 不一会儿,谢知微让人送了中膳过来,提食盒的婆子道,“郡主说了,今日实在是太忙了,爷们自己用膳,等晚上,一块儿吃团年饭。” 米团便在花厅里支了一张桌子,将酒菜摆上了桌子,旁边生了火炉,将一壶桃花酿放在上面煨着,甜香弥漫,勾得人食指大动。 萧恂和陆偃各自在桌边坐下,桌上南北菜都有,其中一盘炙鹿肉最好下酒,隔着窗,廊檐下摆了一溜儿红梅,开得红艳艳的,对面的屋檐上,还有未融化的积雪。 两人边喝酒边聊天,天南海北,一顿酒喝到了日落时分,中途,谢知微让人送了一片鹿肉来,让人搭了烧烤架子,专门让厨房里的人过来帮他们烤肉吃。 谢知微这边,因年前就知道要来,送年货的人将年礼都送到了这边,再当年她出嫁的时候,谢家陪嫁的嫁妆,别的不说,家具均是备了两份,一份送到真定府后一直没有开箱,后来也都送到了这边来,家具什物都不短缺。 她让人开了库房,取了两架围屏出来,在前面的正厅里前后围了两桌,阶下一色都是火红的大灯笼,不到日落都点起来了,红通通的,迎着门上的桃符,一派喜庆。 眼看到了时辰,谢知微便让人去催萧恂和陆偃,该沐浴一番,前去祠堂,又让人去请了萧恪兄弟,萧灵愫等。 院子里,白石甬道,两边是苍松翠柏,月台上设着青铜古器,两尊青铜大鼎尤为气派,廊檐下彩绘金线大点金旋子彩画。 前檐开五间,为三交六椀菱花隔扇门,屋内设龙凤神宝座、笾豆案、香帛案、祝案、尊案等。 萧恂主祭,萧恪陪祭,萧惟献爵。 萧惟第一次做,虽有人在旁边提醒,却依然难免紧张。 陆偃袖手站在一边,看着屋里定远侯陆秀夫和安国长公主的爵位,他一张脸隐在阴暗里,神色难辨。 待祭祀完了,众人进去跪拜行礼,萧恂出来后,陪着陆偃,问道,“大哥,进去行个礼吧!” 陆偃正要拒绝,他一扭头,看到谢知微紧张地看着他,他胸口原本汹涌暴涨的情绪,突然如同潮汐一般慢慢地退去。 陆偃抬步朝里走,站在陆秀夫的面前,他望着上面的遗容影像,一时间,曾经被他刻意遗忘的记忆一下子涌上了心头,他的双膝缓缓地曲下,最后跪在了蒲团上,他闭上了眼,心中想到,“我这一生,也可以很幸福!” 团年饭自然是热热闹闹,萧恂和陆偃均喝了个微醺,之后,院子里铺上了芝麻杆,容氏站在廊檐下,看着孩子们在院子里踩得芝麻杆断裂,咯吱咯吱地响,她朝众人招招手,拿出了准备好的荷包,一人一个荷包,里面分别是一千两的压岁钱。 轮到谢知微时,荷包和别人不一样,萧恂看了一眼,抢过了谢知微的荷包,见里面竟然是一万两的银票,他顿时酸了,“娘,是不是太偏心了?” 惹得众人直笑。 容氏哭笑不得,“你媳妇这几年跟着你,可是吃了不少苦呢,从南到北的,你还好意思计较!” 萧恂不过是哄着自己的媳妇和娘开心,转身朝谢知微一弯腰,拱手道,“郡主大人大量,不与我一般计较,我以后保证不让郡主为我天南地北,舟车劳顿!” 谢知微抿着唇笑,待他把话说完,从他的手里抢过了荷包,“你少哄着我把压岁钱给你!” 谢知微又给家里的仆妇下人们打发了赏钱,人人都拿到了超过预期的银子,整个府里一片欢腾喜气。 年后,陆陆续续有人从京城过来,不知从何时开始,“新帝将在燕京登基”的谣言传遍了大江南北。 正月初三,谢知微去给崔老太太拜完年回来,坐在镜前卸钗环,听百灵说街上听来的传言,不由得很紧张。 萧恂坐在暖阁里看书,心不在焉,时不时往这边看一眼,二人的目光在镜子里对视,她不由得问道,“阿恂,这些话,也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 第771章 闺趣 萧恂是不舍得谢知微为朝堂上的事操半点心,他的湄湄应当是过那种,每天为穿哪件衣裳,戴什么样的首饰而发愁,应当是在闲暇的时候,去踏春秋游,看着“楼台侧畔杨花过,帘幕中间燕子飞”的日子。 他放下书,走过来,将正在服侍谢知微的玄桃撵走,捉住了谢知微摘耳环的手,要帮她卸耳环,谢知微红着脸推开他的手,“我自己来,你都没做过,万一把我耳朵扯痛了。” “我没有做过,总有一天要学会的吧,你放心,我小心一点!” 谢知微只好随他,萧恂研究了半天,小心翼翼地帮她把耳环摘下来了,握在掌心里,向谢知微炫耀,“难得到我吗?” 谢知微笑着在他的侧脸上亲吻了一下,“真厉害!” 那语气,就好似在哄小孩子,萧恂却很高兴,道,“这话,以后留着给我们的儿子说吧!” 谢知微便不再理他了,萧恂将两边的耳环都摘了,帮谢知微拆头上的钗环,“你才不是问那些谣言是怎么回事吗?我想着朝中应是不太平了,昨日去问了大哥,他说京中有人坐不住了,李二太子那边与她联了手,如此也甚好!” 谢知微不及多想,便明白了萧恂所说的“甚好”的意思。 谢知微的长发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几乎垂在了地面,萧恂看着一阵心动,从身后搂住她在耳边不知道说了一句什么,谢知微的脸顿时红得如同一片火烧云,一头扎进了萧恂的怀里,香喷喷的拳头捶在萧恂厚实的胸膛上,“你再说,我不理你了!” 萧恂哈哈笑起来,一把抱起她,将她放在了床上,一抬手,帷帐落下来,将两人相叠的身影挡在后面。 半个时辰后,玄桃不得不将浴桶里的水换掉,重新再让厨房担来热水,她侧耳听了听里面的动静,只听到郡主的声音,不由得脸一红,挥手让服侍谢知微沐浴的桃夭和秋蔓退下,她自己一个人守在耳房。 换了两次水后,谢知微才被萧恂抱着过来,身上的衣服已是凌乱不堪,她扶着浴桶两腿都站不稳,见萧恂立着不动,谢知微不由得嗔怪道,“你还不出去。” “湄湄,我服侍你沐浴。”萧恂得寸进尺地道。 “你胡说什么?”谢知微脸红得如同秋日里的柿子,她轻轻地推了萧恂一把,吩咐玄桃道,“还不快过来服侍我沐浴!” 玄桃这才斗着胆子过来,不敢抬头,手才搭在谢知微的腰间,萧恂便忙转过了身,出了门,体贴地帮她将门关上。 “郡主,要不要让厨房炖碗红枣鸡汤?”玄桃试探着问,想着王爷这些天,日日夜夜缠着郡主,眼看就要及笄了,若是提前圆房了,她们这些做下人的以后就更要避着点了。 这些都是已经嫁人了的紫陌教给她的,说以后郡主的内室,若是没有郡主召唤,她们就不要再进去了。 谢知微愣了一下,方才想到,谢家的规矩,若是主母有了房.事,次日厨房是要上一碗红枣鸡汤的,她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啐道,“没有的事,你胡乱说些什么?” 玄桃方才松了一口气,服侍谢知微沐浴的时候,见她的腰间两道指痕,胸口脖子上如同海棠花瓣,一朵一朵地飘落在上面,玄桃惊呼一声,“郡主,这是怎么回事?” 谢知微忙伸手捂住了胸口,对玄桃道,“你在旁边待着,我自己来。” 玄桃想到了什么,自己的脸先红了,不自在地道,“郡主,您哪里会,还是奴婢帮您吧,奴婢不笑话您就是了。” “你这小蹄子,看来我是留不住你了,我一会儿就跟王爷说,看看他那边有没有好的,早些日将你嫁出去。” 玄桃知道自家郡主是恼羞成怒了,只好忍气吞声,待谢知微起身穿好了衣服,她才慢条斯理地道,“郡主,您要把奴婢撵出去,那也得找个能让奴婢点头的,奴婢才不会像紫陌那样随便找一个就把自己嫁了。” 谢知微气笑了,“那你说说,你先想找个什么样儿的?” 玄桃果真想了想,抿了抿唇,笑道,“郡主,奴婢不告诉您,总之,您想奴婢早些日出门,奴婢怕是做不到。” “看来,我是拿你没办法了。” 初五日,谢知微在府上请年酒,将外祖母一家、衮国长公主一家、俞应治母子,以及从真定府赶来,参加她及笄礼的孙氏。 席上,容氏和衮国长公主说起开凿石窟的事,容氏边说,眼看是上九日了,往年在京兆府的时候,她们去白马寺上香,那边的菩萨很灵。 孙氏便笑着道,“说起来,大隆善护国寺供奉的观音菩萨是真灵,如今郡主眼看就要及笄了,臣妇的意思,娘娘不如去大隆善护国寺上香,求观音菩萨保佑郡主早生贵子。“ 一说这话,容氏还没有说什么,袁氏便格外急切起来,忙对容氏道,“娘娘,我陪您一块儿去吧,我也去帮湄湄上柱香。” 容氏便不好说不了,约好了上九日一块儿去大隆善护国寺。 到了那一日,萧恂走不开,眼看谢知微及笄的日子就要到了,明安这边安排工匠们开了工,他便去看着,顺便看崔应卿安排得如何了? 陆陆续续,已经有那些脑子活络一点的官员,带着家眷从京城赶过来,之所以带家眷,是因为及笄礼一向是女人们的事,没道理一个当官的去参加女儿家的及笄礼,到了时候,自然是家眷们去观礼合适。 护送女眷们去大隆善护国寺的事,便落到了萧惟的头上,谢明溪骑着自己的飞电跟在旁边,与萧惟一路边走边说话,他还是第一次上燕京府街道,格外兴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阿惟哥哥,我朝我们家请的当地的花匠打听过了,大隆善护国寺门前有一家卖矮子馅饼的,那馅饼外酥里软,甜度适中,可好吃了,一会儿我们到了之后,就去那里买,好不好?” 第772章 求子 萧惟听他说得都流口水了,他再也不是以前手里连一个铜板儿都拿不出来的人了,嫂嫂给了他五万两银子,说是奖励他的。 实则,他是知道,萧恪要养猫狗,嫂嫂在真定府给了他一个铺子,又给了他两万两银子,因如此,嫂嫂才也会给了他五万两银子。 他就知道,他在嫂嫂心目中的位置,比萧恪要高多了,真定府的铺子,什么时候值三万两银子了? 还有大年守岁的晚上,娘娘给了他一千两银子,母亲也给了他一份压岁钱,里边是一万两银子,大约是这些年攒下的一点钱,他本来不想要,但不忍母亲难过,不得已才收了。 六万两银子自然是不能带在身上的,萧惟用一个红漆描金花鸟纹长方匣装了银票,身上只带了一百两银票,便道,“回头哥请你吃那麻子烧饼。” “哥,不是麻子烧饼,是矮子馅饼。”谢明溪不满地纠正道。 说话间,萧惟已经看得见前边的山门了,大隆善护国寺几个镀金大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两座佛舍利塔高.耸入云。 为了表示虔诚,容氏等人并没有提前与大隆善护国寺说今日前来的事,一来上九日,这里必然人烟鼎盛,没必要为了自家而坏了老百姓们的好日子,二来也是图和寻常人一样,只让人来跟这里知客僧说,要一个院子作中午歇息。 即便如此,等他们的马车刚刚在山门前停下来,大隆善护国寺里鱼贯而出一队僧人,打头一个穿着隆重的袈裟,手持八宝锡杖,正是隆善寺的方丈了正。 “阿弥陀佛,女施主,里边请!”了正法师在容氏跟前停了下来,与容氏行过礼后,又用和善的目光朝谢知微等人看了一遍,尽量做到不失礼。 想当年,年轻的时候,衮国长公主也曾跟着兄长走过很多地方,那时候,她和安国女扮男装跟在昭阳哥哥的身后,去督办过河道,去剿匪,去平定一些边塞的叛乱,走过很多地方。 此时,她站在隆善寺的山门前,看着这人间烟火,竟然有种恍然若梦的感觉。 山门内,是前院,南边的茶水摊儿上摆了几张方桌,四面各是四条长凳儿;旁边是一个打着“扒糕王”字号,卖扒糕、凉粉、油炸灌肠、卤煮丸子等的小吃摊,卤煮的香味儿飘了过来,谢明溪不由自主地看过去,深吸了一下鼻子。 西边有卖狗皮膏药的,还有个卖山货的摊子,扫帚簸箕,锅碗瓢盆都有得卖,旁边靠东头一个支了棚子的摊位上,有女儿家的用的胭脂水粉,木梳篦子,木簪假花,做工精致,吸引了不少妇人围观购买。 中路三进,第一进是金刚殿,供奉的是西方三圣,阿弥陀佛以及左右两胁侍观世音菩萨和大势至菩萨,这里的观世音菩萨与别处拿净瓶杨柳的观世音菩萨又不一样,他怀里抱着一个赤条条的婴儿,那婴儿躺卧在观世音菩萨的掌心里,菩萨面目朝下,慈祥凝视,也因此才会引来众多求子之人的跪拜。 谢知微看着那个婴儿,心中升起了一股异样的感觉,两世为人,没有哪一刻,如这一刻一般,对孩子有着如此这般的渴望。 前世,她固然想要一个孩子,为的只是巩固自己的位置,能够让自己在萧昶炫的身边立足。 今生,她希望能和萧恂白头到老,也想和萧恂生一堆孩子,将来,她像自己的两位母亲一样,做一个好母亲,护着孩子们平安长大。 谢知微虔诚地拜了下去。 她太过虔诚,以至于没有察觉到,一道视线,从门外射进来,落在她的身上。 谢知微穿着一身玫瑰红色缠枝牡丹纹漳锦褙子,褙子上刺绣牡丹用的金线深深地刺痛了薛婉清的眼睛,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蓝底白花棉布褂子,手中拿着一只缺口的瓷碗,一柄勺子,胸口是汹涌澎湃的仇恨,宛如她穿越而来的那一瞬间。 若不是谢知微将原身推进了池塘,头磕在暗石上撞死,她也不可能会穿越而来。 现在的她,可能躺在床上刷着手机,吃着汉堡,吹着暖气,和朋友聊天,而不是掂着勺子,拿着破碗,卖豆腐脑。 “卖豆腐脑哦!” 看到萧惟和谢明溪走了过来,薛婉清看着萧惟俊朗的容颜,心头生出一计来,喊道,“两位郎君,来两碗豆腐脑吧,香甜可口,入口即化!” 萧惟听这卖豆腐脑的女子说话行事似乎与别的不一样,正好,走得也有些累了,对谢明溪道,“就坐在这里喝碗豆腐脑,你还要吃什么,我去买。” 谢明溪道,“好啊,喂,卖豆腐脑的,把碗涮干净些!” 若是换了以前,谢明溪自然是不会在外头吃东西的,但自从在军营里混了大半年后,他也懒得讲究这些了。 薛婉清被谢明溪如此呵斥,心头很是不悦,待要吐一口唾沫在两人的碗里,偏偏谢明溪盯着她看,她生怕被谢明溪看出个所以然来,只好安安分分地给两人舀了两碗豆腐脑,问要舔的还是咸的? 谢明溪自然是吃甜的,忙道,“多洒点糖霜,小爷多给银子!” 薛婉清忍住了将一碗豆腐脑扣到谢明溪脸上的冲动,将两只碗端过来,放到了二人面前,殷勤地道,“两位还要吃点什么,奴家可以叫他们送过来。” 谢明溪细细打量薛婉清,眯着眼睛道,“你好像我以前认识的一个人,你叫什么名字?” “爷说笑了,爷怎么会认识奴家这样的乡野粗人呢?奴名叫秦挽雪,不知道是不是爷认识的那个人?” 谢明溪以前和薛婉清打交道也不多,那时候他才五岁,薛婉清便从谢家搬出去了,他还没到记事的年纪,只约莫有个印象,连薛婉清的名字也记不住,便一摆手,“不记得了。” 薛婉清心头升起了一丝悲凉,她穿越过来,在这个世道,难道就没有留下一点痕迹吗? 萧惟过来了,给谢明溪买了不少吃的,全部都堆在了桌上,“吃吧,想吃什么吃什么!” 第773章 花楹 萧惟见薛婉清盯着他,他不由得脸一红,抹了一块银子放在桌上,慢慢地推了过去,“抱歉,我小弟借用一下贵铺的桌子!” 薛婉清嫣然一笑,将银子又推回来,“就算爷想打赏,这银子也太多了些!” 萧惟没想到薛婉清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有骨气的女子,便红了脸,“是我考虑不周!” 这豆腐脑摊子,又不是薛婉清自己的,她也是个干活的,每日里挣三枚铜板。 老板娘是一个胖得圆滚滚的中年妇人,见薛婉清居然拒绝了客人的赏赐,那么一大块银子,看都有二两,这小贱人居然清高不要。 这银子是给她的吗?真是不要脸! 老板娘气得用勺子在木桶上敲敲打打,骂薛婉清,“还不快过来干活,见到个男的就挪不动脚,既是这样,当初怎么不把自己卖到窑子里去?” 萧惟虽是王府公子,是最能体会做人下人的苦,他猛地一拍桌子,“你做不做生意?你做生意,你骂什么骂?” 那胖妇人一见如此,吓得忙过来磕头,“客官,您可别误会了,奴家哪里敢骂您啊?这小娘匹是奴家花了三两银子买来的,奴家还指着把这点银子挣回来呢,可她倒是好,成日里偷吃不说,还,还,还……” 说着,这胖妇人朝萧惟手中的银子看了一眼,萧惟冷笑一声,索性摸了十两银子出来,拍在了桌上,“你花三两银子买来的,我给你十两银子,你把她的卖身契给我!” 这么重要的财物,妇人自然是随身携带,忙将薛婉清的卖身契拿了出来,递给萧惟,从萧惟手中夺走了银子。 萧惟看了一眼,上面写着“秦挽雪”三个字,心说,这样的名字,这姑娘如此这般的气度,应不是穷苦人家的女儿,便将卖身契递给薛婉清,“你拿好了!” 薛婉清却跪了下来,哭道,“大爷,您这虽是救了奴家,却是把奴家往火坑里推啊,奴家跟着豆腐张,还有一碗吃食,夜里还有片瓦可以遮身,奴家一个人,天下之大,奴家能到哪里去呢?” 豆腐张自然是决计不会舍得这十两雪花银,她忙推着薛婉清,“去去去,你别在这里哭,你要哭外头哭去,我已经把卖身契给你了,你没地方待,你把自己卖到窑子里去,那里还有男人陪你睡。” 薛婉清低下了头,充耳不闻,掩面而哭。 萧惟见此,顿时头都是大的,原来做好事也不是他想得那么简单,这一刻,他也才意识到,虽然,他原来在王府中,过的是下人一样的生活,但实际上只是衣食住行上和下人差不多,真正的待遇还真没有那么差,最起码,他从来不用担心明天要住在哪里,何以果腹? 花楹没有看到儿子,正好容氏有谢知微陪着,她便随意出来逛逛,结果,一眼就看到了眼前的这一幕,她的目光落在薛婉清身上的时候,瞳孔不由得一缩,原来是个狐媚子。 这天底下,所有的母亲大抵都是差不多的,只要不是自己看上的,认为不与自己的儿子般配的,都是狐媚子,都是来勾.引自己的儿子,带坏儿子的。 薛婉清落在了花楹的眼里,便是如此了。 她上前一步,站在了薛婉清的面前,道,“这位姑娘,我儿子是好心想做一桩好事,他年轻,没想到会弄巧成拙,既是如此,我身边还少一个服侍的人,你且随我入府吧!” 薛婉清心里头一阵狂喜,她猛地抬头,看向花楹,她虽然不认识花楹,但知道萧惟,花楹既然是萧惟的母亲,想必在襄王府也不是寻常之辈。 眼下,她只要一个容身之所。 曾经有人说过一句话,只要给我一个支点,我就能撬起一个地球。对于薛婉清来说,眼下,她也一样,只要给她一座山,她一样也能攀登高峰。 谢知微陪着容氏给所有的观音菩萨磕头,容氏见她如此虔诚,想到小两口感情这般好,只要一圆房,她就离抱孙子的日子不远了,不由得很是高兴。 衮国长公主则很愁,拉着郑靖霜给观音菩萨磕头后,便请了一段红绸,让郑靖霜亲手系在了中院一棵两百年的老榕树上,求月老能够帮忙牵一根红线,给郑靖霜寻一桩好姻缘。 午膳是在大隆善报恩寺用的斋饭,这家的斋饭,远近闻名,听说做斋饭的十多年前原是潘楼的大厨,因为杀生太多了,家里出了好几桩不好的事,他便决定皈依佛门,一心为寺庙做斋饭,供养在世佛,以赎罪孽。 桌上一共十多道菜,最难能可贵的是一盘鸡毛菜,是一盘炒青菜。 时值冬日,北地冰雪遍野,竟然还能吃到如此新鲜的青菜,谢知微很是惊讶,特意喊了了正和尚来问,老和尚笑眯眯地道,“女施主初来乍到,想必不知,本地的一大户乔家专营冬日里的青菜,女施主若是想要知详细一些,可请了乔家的人来问。” 谢知微如何不知道乔家?她娘家现在住的宅子便是乔家卖的,三千两银子买一个园子都不够,就别说还带了宅子,旁边还有一片空地,将来谢家必然是要迁来的,用来起新屋,再好不过了。 谢知微记在心上,谢了了正禅师,用过斋饭,先服侍两位母亲歇息后,才回到了自己的厢房里。 她昨夜被萧恂闹了半夜,小憩片刻,便听到了郑靖霜在门外问“你家郡主歇下没”,谢知微知道她必定是要寻自己说话,便喊了一声“玄桃”,玄桃掀开了帘子,请郑靖霜进来。 谢知微往榻上拍了拍,“你陪我躺一会儿,又和长公主闹不开心了?” 郑靖霜的嘴撅得可以挂夜壶了,她将衣裳牵平了,躺在榻上,与谢知微明对面,道,“母亲想将我许给潞国公府的二公子,说越是拖,年龄越大了,将来越是不好说亲,你也知道,我都十七了,寻常人家,到了我这个年龄都当母亲了,可是,我在京兆府和云敬轶打过交道了,我实在是不太喜欢他那样的人。” 第774章 还俗 谢知微问道,“人家哪里不好了?无论是家世人品还是容貌才略,哪一点配不上你?” “我承认你说的都好,可是,难道两个人过日子就是看这些吗?那你说说,你为何会看上恂表哥的?” 谢知微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说实话,我第一眼看到他的时候,印象就非常深刻。” “后来,我第二次看到他的时候,我就在想,怎么又遇到了这个人?我就觉得,他呀,就是个麻烦。” 可不是麻烦吗?将来有可能会起兵造反的人,谁不想平平稳稳地过一辈子,哪怕是乱世枭雄也未必想到会有跌宕起伏的一生。 “我第三次见到他,就被他捉住了,那时候我也反抗不了,只好乖乖地跟在他的身后,如今想来,这恐怕就是缘分吧!” 谢知微笑了一下,笑得格外甜蜜,“不过,黎阳姐姐,你说得没错,光看家世背景这些就决定自己的终生自然不是什么好事,但我依然觉得,婚姻还是要讲究门当户对。” “那你觉得绫华呢?绫华和楚易宁呢?” 正说着,绫华进来了,笑着道,“好啊,背地里说我什么呢?你们瞅着我不在,就说我的坏话是不是?” 这榻上躺两个人是已经够挤了,不能躺三个人了,谢知微和郑靖霜忙起身,让丫鬟进来服侍,谢知微从镜子里看着绫华笑道,“谁敢说你坏话啊,在说黎阳姐姐的事呢!” 绫华便捏了一把谢知微的脸,“好啊,这会子用教训的口气和我说话了,我知道了,好五嫂,你们在说什么呢?” 谢知微的脸蛋儿不由得一红,如胭脂一般,“你浑说什么?” 郑靖霜问绫华道,“别一直讨好你的嫂嫂了,你想早些嫁出去,她还巴不得你们这些当小姑子的快点嫁了算了,你和我说说,你怎么看上楚易宁的?” 轮到绫华的脸红了,她在凳子上坐下来,别过了脸,“谁说我看上他了,他看上我了吧!” “这话,你哄别的人去吧,你快跟我说说。” 绫华知道如今郑靖霜在愁婚事,便实话实说道,“就是他对我很好,女人这一生嘛,有个处处都能想到自己,对自己的好的人,就好好抓住吧,过了这一村就没那一店了。” “微妹妹说,你们俩门不当户不对!” 谢知微忙道,“我说门不当户不对,只是说你别看上一个实在和你差了天差地别的人,比如惠和看上了一个和尚。” 绫华第一次听说,吃了一惊,“不是吧!” 郑靖霜叹了一口气,道,“说起来,这故事可长了,我从京兆府来的时候,惠和产下一女,我当时瞧着她可怜,想到到底还是同根同脉,便去看了她,给她买了一个两进的小院子,给她买了两个下人。那和尚也不肯还俗,不过还算有良心,听说偶尔还去看看她母女。” 谢知微真是惊得脑子都快掉地上了,说话都结巴了,“怎,怎么还,还生孩子了?” “听说是她算计了那和尚。原本她天天跪在寺庙门口,方丈看着她可怜,那年冬天下了大雪,便让她进了寺庙,想用佛法感动她,结果给了她机会,她给那和尚下了药,春风一度,以为有了这事,那和尚会跟着她还俗,谁知,那和尚当真是郎心似铁,半点不为所动,听说清醒之后,一切如常,跟没事人一样。“ 郑靖霜说完,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绫华愕然,半晌回不过神来,“这不是害人吗?勾.引僧人,她就不怕将来下阿鼻地狱?” 谢知微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好奇地问道,“她怎么就想过来了,不去寺庙跟前跪着了?” 她还记得当初陪婆婆去白马寺的时候,就看到惠和跪在寺庙前面,那般执着的样子。 “她一开始还是闹过的,听说后来是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就没有再闹了,从白马寺搬了出来,在京兆府赁了一间屋子,我去看她的时候,是她生产了,屋子里格外简陋,我瞧着心里过不去,怎么也想不到那地方,她竟然能住得下去,后来索性就给她买了一座宅子,一半是看在昔日的份上,一半也是看在那孩子的份上。” 谢知微和绫华听得一阵唏嘘,均是纷纷摇头。 说着,百灵进来了说是了正大师来了,谢知微忙让人把大和尚请进来,彼此见过礼,了正大师道,“适才施主问起那鸡毛菜,老衲说是城中乔家种出来的,也是缘分来得巧了,方才老衲看到乔家的女眷前来上香,说是愿意送一些给施主,请老衲做个中人。” 谢知微还没有说话,绫华便嗤笑道,“你这和尚,亏得还是个出家人呢,怎么还在中间做这样的事,难不成我们捐的香油钱还少了?还是说乔家又给你捐了多少香油钱,你就在这时候来叨扰我们?” 了正和尚见绫华衣着气质都不凡,忙起身念了佛号“阿弥陀佛”,笑着道,“女施主说笑了,老衲乃出家人,也脱不开这红尘。” 谢知微朝绫华摆摆手,“大和尚,你也别见怪,这是我小姑子绫华公主,这位是我的表妹黎阳郡主,我们说话说得好好的,你跑来引荐,别说她们不高兴,我也不高兴。不过,你也是得道高僧了,昔日里,王爷总是和我说你佛法如何精湛,我今日也给你个面子,不过,我是有条件的。” 乔家的老太太行善向佛,逢年过节没少朝大隆善护国寺捐香油钱,可以说是这里的大主顾。 眼下形势已经很明朗了,未来,萧恂才是这北地说了算的人,乔家只要不心眼瞎,不会看不清这形势,因此,乔家老早就想搭上萧恂这条线。 之前,乔家是想给铁鹰骑捐军饷,谁知,整个北地成日里都在打劫,掠夺来的钱粮还分给百姓,乔家开不了这个口。 今日,萧府一出动,乔家就知道了,得知萧府的人是来大隆善护国寺,乔家便派了老太太带着女眷们来,一直等着这个机会。 第775章 乔家 谢知微并非是那久居深闺,不谙世事的小姑娘,了正看人倒是准,他笑道,“女施主请直言,但凡有老衲能够做得到的,老衲必定不遗余力。” “我听说你擅画观世音菩萨,尤其是千手观音画得与众不同,佛法无边,你这会儿送一副画给我,你就把人给我领来,我见一见!” 这可不是帮普通的忙了,了正和尚没有想到谢知微提的是这个要求,他虽然意外,但依旧是满脸堆笑,道了一声佛号,“女施主的要求的确不高,老衲遵从便是了!” 他说着,朝门外的小沙弥招手,让他去方丈室里把墙上的一副千手观音画像拿来,那小沙弥稍作犹豫,了正和尚摆手道,“去吧,去吧!” 谢知微不由得好笑,画一副千手观音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她提的要求也很直白,什么时候给画像,什么时候见乔家的人,她又不是非要在大冬天里吃那青菜不可。 没想到这和尚倒是很舍得,她也曾听说了,那副千手观音像在了正的方丈室里挂了不止三年五载,日日熏陶,已非凡品。 谢知微倒是想把这佛像送给婆婆,等拿到了佛像之后,她细细地看了,卢楞伽虽然画佛像很是不错,但比起了正来,还是要差了一些,她将画像递给百灵收好,对了正道,“老和尚,你那边也可以交差了,可以把人请来了。” 了正固然肉痛,但昔日里受了别人不少好处,今日,也是看走了眼,以为谢知微是个小姑娘才好糊弄,没想到,竟然割了一大块肉,他不由得笑道,“老衲多谢郡主了!” “你也别说谢我的话,背地里不定怎么骂我呢,我也不跟你计较了,老和尚,我这个人什么都吃,可是从来不吃亏的,你以后,别再用这招糊弄我了。” 了正笑着出去了,绫华看着他的背影在庭院里消失,不由得生气道,“这老秃驴,钻进钱眼里去了,要钱不要命了?” 谢知微笑着端起茶喝了一口,对绫华道,“他乃是得道高僧,声名远播,当年我在谢家的时候就听说过他的名字,信众极多,这样的人,除非他当着众人的面犯下了十恶不赦的大罪,谁也拿他没奈何。” 绫华愕然,谢知微冷笑一声道,“当年镇守幽州的北契金海陵王完颜亮是个什么样儿的人?为人残暴狂傲,淫恶不堪,杀人无数,这样一个人,看上了一个姑娘,那姑娘据说与了正乃是同乡,求其庇护,完颜亮也拿了正没有办法。” 郑靖霜略有所思,绫华则低头不语。 谢知微道,“与其拿他没办法,平白受他摆布,怄气,不如让他也难受难受,想必,此时,他比我更加难受呢!” 绫华不由得转怒为笑,却依然不满道,“这些方外之人,若是能真正做到一心向佛,钻研佛法,不做这些世俗之事,倒也罢了。” 谢知微笑而不说,眼见乔家的人来了,她忙看过去,见来的是乔家的老太太,身边一位姑娘,约莫十五六岁的年纪,生得娇媚可爱,目光澄澈,便也忙笑脸相迎。 “老身见过宸王妃!”老太太向谢知微行礼,这老太太也有六七十岁了,谢知微忙让人将她扶起来,“快请坐!” 那姑娘恭恭敬敬地给谢知微磕了头,“民女乔彤晓见过宸王妃!” 谢知微忙道,“快起来!” 说着,谢知微便将绫华和郑靖霜介绍给乔家祖孙二人,两人再次起身行礼,一番介绍后,谢知微笑道,“我今日在寺里吃了一碟子青菜,方丈大师说起是你们家的,我就说,这可真是难得了,要是有机会一定要认识认识,将来想吃了,好向你们买,谁知就这么巧,今日就真遇到了,可见,佛祖总是愿意成全我们每个人的心愿。” 乔老太太道,“是宸王妃平日里行善积德,佛祖才愿意成全,若是那些心毒凶狠的,便是跪在佛祖跟前求,也是求不来的,阿弥陀佛!” 谢知微笑道,“听说您老年纪大了,还在吃斋,我瞧着您精气神儿还是不错,是吃长斋还是吃花斋?” 长斋的话便是一年到头吃斋,花斋便是正月十五才会吃素。 “是吃花斋,往年吃长斋,旧年的时候病了一场,要用羊肉姜汤养一个冬,我原说我一把年纪了,就这么去了,好去侍奉佛祖,是了正方丈说,向佛未必一定要吃素,佛祖也不杀生,我就说,既是佛祖还要我留着,我就留着,如今就正月十五才会吃斋。” 寒暄几句,也算是认识了,老太太便道,“听说宸王妃十六日生辰,今年要办及笄礼,遵的是古礼,我们这样的人家,哪里见过这等世面,我这孙女儿去年及笄了,草草办了一场,若是有幸能去宸王妃的及笄礼上观礼,也是她的福气。” 谢知微知道,她和萧恂既然来了北地,将来少不得要和这些人打交道,而乔家算是北地第一个来投诚的人,自古强龙不压地头蛇,伸手不打笑脸人,她便笑道,“我原说要给你们下帖子,可我刚来,也不知道下给谁,不下给谁,今日既是遇到了,便是有缘,自然是要请的。” 乔老太太便给谢知微说起这边的几个大户,“这整个幽云十六州,要说起大户,以前是不少的,后来,王爷打了过来,北契人就说,我们这些人都是要被王爷抓进去的,因为我们以前都效忠过北契。当时,老身的几个儿子也很犹豫,老身就说,我们是这里土生土长的,当年,丢了幽云十六州,我们没有走,不是我们不愿走,是根本走不了了,王爷来,是要赶走北契人,我们这些老百姓,头上罩着谁的天,就向谁纳粮就是了。“ 谢知微笑道,“还是老太太见过的世面多,懂的道理多,可不就是这个理!如今呢?还留了哪些人在?” “乔家,朱家、王家和渠家,就这么四家了。”老太太道,“不瞒宸王妃说,老身这会儿在这里坐着,另外三家的人,说不准儿啊,还在老身儿子的书房里坐着呢!” 第776章 打探 来的时候,乔老太太得了了正和尚的话,让她当着郡主的面儿说真话,老太太便索性,开门见山,半个字的虚言都不说。 聪明人跟前,也没必要试探什么。 谢知微便心里有了数,笑道,“我对这里的人是不熟的,我的及笄礼,原只说请几家亲戚,毕竟这里离京城远,也不能把人都请到这边来,一来,不是多大点事,二来,这又是年节上,大雪封路,着实也是不方便,想着应是不够热闹,王爷还说亏待了我。” 乔彤晓接话接得特别快,笑道,“宸王妃要是不嫌弃的话,我就把朱家姐姐,王家妹妹和渠家的姐姐请了一起参加宸王妃的及笄礼,不知道好不好?” 这就省了谢知微主动提,真是个伶俐的姑娘。 谢知微赞赏地点点头,“到时候,招待人的事儿,就拜托给你了!” 因相谈甚欢,乔彤晓走的时候,谢知微赏了她一串翠十八子手串,十八颗翠珠及四颗珊瑚珠攒成,实在是算不上有多好,但因是宫里出来的东西,乔家老太太欢喜不已,千恩万谢地走了。 绫华和郑靖霜没看出个所以然来,绫华不由得纳闷道,“这算是什么事?你的及笄礼和他们有什么关系,这么巴巴地凑上来,到时候还是什么及笄礼?” 谢知微说了这会子话,口干舌燥,端了茶喝了一口,道,“将来王爷在这里就藩,这些说是这里的老百姓,实则,如今也算是这十六州的领头羊了,我如今待他们的态度,便是将来王爷对他们的态度,他们如此这般,实则是在打探王爷。我今日要是对她们不和善,她们今晚回去,便会收拾行装。” “怕什么?走了就走了,如今看他们能够走到哪里去?”郑靖霜不以为然。 谢知微则沉吟道,“我们收复幽云十六州,不只是要这块地,还有这片土地上的人和财富。他们一旦走了,店铺和产业都停止运转,对这里的百姓日常生活还是有很大的影响。而如今,她们回去,影响的不仅仅是在乔家等消息的三家,他们这些人与那些走了的人,应是还会有联系。” 这些都太过复杂了,郑靖霜和绫华都不想动脑子,便也索性丢过一边去,不一会儿,百灵过来说,容氏和袁氏都醒了,谢知微便打算赶过去服侍。 百灵神神秘秘地道,“郡主,您猜我才看到谁了?” 不待谢知微说话,紫陌便在一旁道,“你这小蹄子,又作怪,还不快说。” 百灵道,“奴婢瞧见了薛大姑娘,花楹姑姑把薛大姑娘带回来了,她穿了一身蓝底白花粗布衣服,打扮得就像个村妇,奴婢几乎没有认出来。” 对于薛婉清,三人都不陌生,听到这话,均是面面相觑,绫华不由得道,“今日遇到的稀奇事是真多!” 谢知微却皱眉道,“你去打听打听,她为何会和花楹姑姑遇上的,又是怎么被带回来的?” 百灵道,“奴婢打听过了,薛大姑娘把自己卖给了一家豆腐铺子,在前院卖豆腐脑,才四爷和五少爷去喝豆腐脑,四爷瞧她可怜,便帮她赎身,结果,反而被她讹上了,花楹姑姑瞧见了,便说身边还少一个粗使丫鬟,将她带回来了。” 容氏那边派人来问,什么时候启程,谢知微只好暂时将这件事丢开,与郑靖霜和绫华起了身,从寺里出去的时候,谢知微并没有看到薛婉清,想着花楹也不是寻常人,便没有太把薛婉清放在心上。 回到家里,谢知微穿在及笄礼上衣服送去修改后送来了,谢知微重新试了一遍,很是合身,紫陌拿去熨烫去了,她正要让人去问王爷什么时候回来,杜沅进来说,崔大人来了。 谢知微忙去了前面,把人请到了正堂,与崔应卿行过礼,问道,“大舅舅怎么来了?” 崔应卿每日里忙得跟陀螺一样,谢知微去崔家拜年的时候,海氏还在她面前开玩笑,说她大舅舅成日里比陆大人还忙,她笑得不得了。 崔应卿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纸折子递给谢知微,“这是阿恂让我拿来给你看的,看你有没有要改的地方?” 谢知微粗略看过,及笄礼无外乎就这些,遵循的是古礼,这些不管是谢家还是崔家都是有章程可循的,她自小就知道这些,便也没有什么异议,道,“大舅舅拟定的章程已经很好了。” 崔应卿的眉眼间浮上了一层疲惫,他用手揉了揉眉心,“及笄礼原本是妇人们的事,原本拟定的是到了那一日,衮国长公主做正宾,你大舅母做司者,绫华公主做赞者,谁知,王爷说,他和陆大人要在一旁观礼,观礼的地方,我想就在太和殿左边的体仁阁好了。” 谢知微想了想道,“大舅舅我有个想法,若让大舅母做司者,也实在是委屈了大舅母,且我想换个人选。” 崔应卿很是吃惊,但他素来知道自己这个外甥女极有主见,问道,“不知你想请谁?” “我想请一个幽云十六州有名望的妇人做司者,若是人选的话,不若乔家太太,大舅舅以为如何?” 谢知微一说,崔应卿便明白了她的用意,他不由得极为震惊,外甥女小小年纪,居然能够做到深谋远虑,这着实令他震惊。 “这件事,是你的意思还是王爷的意思?”崔应卿心知,多半是谢知微的意思,因为这些天,他一直和萧恂陆偃一起讨论谢知微的及笄礼,对于正宾等人选,早就拟定了,萧恂也从未提出过异议。 “是我的想法,还没有来得及和王爷商量,但我想,这是我的及笄礼,王爷应是不会反对。” 崔应卿心说,对于及笄礼的章程,萧恂反对的话可没有少说,但这话,他也只在心里过了一遍,没有说出来,而是点头道,“若是你这么打算,那就早点定下来,若真请乔家的太太出面,还要提前和人说一声,早些告知章程。” 第777章 岳父 谁知,到了夜里,萧恂回来了,谢知微一说,萧恂就反对了,“乔家不过是商户,有什么资格在你的及笄礼上做司者?” 谢知微要开口解释,萧恂的指尖点在了她的唇.瓣上,“湄湄,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样的牺牲,我娶你,不是要委屈你的,你是谢家的嫡长女,是我萧恂的妻子,是亲王妃,不需要在任何人面前纡尊降贵。” “你可知道,我盼你的及笄礼盼得有多辛苦吗?从我认识你的那一天开始,一直到现在,我.日日夜夜都想要看到你快点长大,我想给你一个盛大的及笄礼,让世人都看到我对你的好,所以,我决不允许任何人在你的及笄礼上,添一点瑕疵!” 谢知微的鼻端顿时就起了酸意,她怔怔地看着萧恂,看着他眼中倒映着的自己,眼底是丝毫不掩饰的深情,她不由得扑了过去,双手抱住了萧恂,“阿恂,你要是对我这么好,那就一辈子对我这么好,将来要是哪一天待我不好了,我怕我会难过。” “傻瓜,你是我一辈子的妻子,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呢?”萧恂格外满意,想要赢得湄湄的心,他似乎找到了一点窍门,那就是对她好,对她比所有人对她的好都要多,如此一来,湄湄就不会喜欢上别人,就只能和他在一起了。 不知不觉间,萧恂的唇角高高翘起,他觉得自己真是聪明,在喜欢一个人,留住一个人的心上,他无师自通了。 最后,谢知微不得不妥协,还是让大海氏做了她司者。 崔应卿得到这个消息急忙跑了来,他屏退了左右人,只对谢知微一人道,“你当初想让乔家的太太做司者,是想笼络幽云十六州的人吧?” 谢知微点点头,“这只是我的一个念头,想着将来王爷要在这里立足,自是要得到这里人的支持,这些大户们如今都看着乔家,所以我才想着要抬举一下乔家。“ 当然,若是乔家不这么识时务,谢知微自然不会有这个念头。 一些事,不过是彼此双方都有这个意愿,才能达成。 “那你现在怎么想的呢?我也觉得这是很好的机会,为什么改变主意了?”崔应卿道,“北契那边不用说了,幽云十六州落到异族手中一百多年,早已经被教化,而今很多人没有跟着北契,并非他们不愿,而是他们不能,但想让他们服服帖帖,非经年累月,不能成,但眼下是很好的笼络机会。” 谢知微自然不会说萧恂不想让她受委屈,这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不足与人道,她想了想道,“舅舅,王爷的意思,这些是他该考虑的事,他说他做了这么长时间的准备工作,打下了幽云十六州,建起宫殿,只想让我的及笄礼更加完美一点,我想尊重他的意思。” 崔应卿一听便懂了,心中也很是感慨,点点头,“是大舅舅着相了,反而没有王爷想得周到,女儿家的及笄礼原也该快快乐乐,这一辈子也就这一次,若是思虑过多,反而不美,如此甚好。” 谢知微忙道,“大舅舅也是在为我和阿恂着想。” 只不过萧恂想到的只有她而已。 十四日,襄王与谢元柏相继来到了燕京府,谢元柏只有谢知微一个女儿,女儿的及笄礼,他不想错过,奔波数千里,连年都没有过好,来到燕京府,丝毫不令人意外,只襄王,媳妇的及笄礼与他何干? 谢知微与萧恂来到城门口迎他,正好也迎到了谢元柏,一见面,襄王便对谢元柏道,“亲家,我儿媳妇的及笄礼,劳烦你千里奔波至此,实在是有愧!” 谢元柏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猛地抬眼看向萧恂,大有逼着萧恂休妻的节奏,萧恂吓得魂都快没了,一把将襄王拉到身后,对谢元柏行大礼,“岳父,湄湄想您得紧,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谢元柏这才心里舒坦一点,也不搭理襄王了,对谢知微道,“风大,赶紧回去吧,我去见过你母亲,晚膳回家吃饭!” “是,爹爹,母亲和弟弟不知道您今天回来,没有来接您,前些日子弟弟还天天念叨着要来城门口看,今日才回去,爹爹就回来了,也是不凑巧。”谢知微的确想念爹爹得紧,见父亲虽风.尘满面,却精神很好,便放下心来。 谢元柏不愿与襄王同行,便以急着回家为由骑马走了。 看着谢元柏的背影,襄王对萧恂道,“阿恂,为父这次跑这么远的路赶过来,是因为听说及笄礼上由父亲向来观礼的宾客致辞,为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这一路上,夜里都在想这件事,没睡好。“ 幸好谢元柏没有听到这些话,要不然,一定会气晕。 萧恂也是头大,道,“父王,湄湄的及笄礼,怎么也轮不到父王上去致辞吧?岳父大人从西疆的车师城赶过来,为的也是湄湄的及笄礼,难不成父王要和岳父大人抢着致辞?” 襄王呵呵一笑,“这事儿,谢元柏无论如何也争不过本王,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若说郡主没有嫁人,哪怕和你定了亲,后日行及笄礼,父王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去争,但如今,郡主嫁给你了,就是我萧家的人了,我萧家人行及笄礼,与他谢家人何干?” 萧恂心说,也不知道这番话,他父王有没有去跟谢阁老说,若是说了,怎么没有被谢阁老打死? 想归想,他不得不劝襄王,“父王,这事儿,您就不要和岳父大人抢了,抢也是抢不过的,将来为难的还是儿子。你若是想在及笄礼上说两句,您不是还有两三个女儿吗?哪一个不能轮到您去说两句,岳父可只有这一个女儿,又是崔谢两家的掌珠,您这何必平白给自己拉仇人呢?” 襄王却半步都不肯退让,“这跟一个女儿两个女儿有什么关系?我是作为郡主的公公在及笄礼上说话,郡主是我萧家人,怎么能让谢家人在及笄礼上致辞呢?” ------题外话------ 第一更! 今天先发草稿,回头再捉虫,也感谢大家提醒。 .... 第778章 血书 萧恂见说不通,也不知道他父王在争个什么劲,便索性不说话了。 燕京府不大,转眼就到了家门口,襄王先下了马,背着手站在廊檐下打量,不住地点头,萧恂去接了谢知微下马车。 进了正厅,陆偃和容氏还有萧恪等人均等着,彼此见过礼了,容氏便问道,“你怎么不声不响地从那边过来了?宫里如何?不会出什么乱子吧?“ “能出什么乱子,他清醒的时候少,一醒过来,只要想到一些事,就能自己把自己给气过去,能有什么乱子,再说了,不是还有裴济吗?怕什么!” 襄王抱怨一通,“我也是上了年纪的人了,阿偃也是,非要我进宫去服侍他,我每每看到他,就想冲过去将他掐死算了,可一想,他要是死了,岂不是太便宜他了?” 萧灵愫过来给父亲敬了一杯茶,便走回去,站在容氏的身后,容氏拍拍她的手,“你也坐吧,都是一家人,犯不着立这规矩,姑娘在娘家都是娇客。” 萧灵愫红了红脸,应了一声,在最下手坐下了。 襄王便问起谢知微,“听说恪儿那媳妇不错,郡主什么时候安排一下,我跟亲家见一面。” 谢知微忙起身回话,“回父王的话,这是该当的,殿下的意思,河北行省的衙门还是要安在这燕京府才好,那边已经在做准备了,不日就会迁过来,将来见面也方便。” 襄王听了这话,看向萧恂,“阿恂,我听外头都说要迁都,你果真是打定了这个主意要迁都吗?” 襄王在来的路上,远远看到了宫殿,周围在大兴土木,他心中已经有了答案,但依然希望从萧恂这里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还没完全定,眼下还没有到那一步,这宫殿,将来做燕王府还是怎么,暂时还没有确定。”萧恂模棱两可地道。 这的确是一件大事,襄王点点头,“若能定都这里,不失为一件好事,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曾经父皇也说过这样的话,阿恂,若是迁都,父王会支持你的。” 萧恂没有答话,陆偃手握着茶杯,道,“王爷,您倒是把我嘱咐您的事都丢到了脑后,跑到这里来了,我三日前听说,常寿长公主进了一趟宫,拿到了皇上的手书,要常寿长公主调兵勤王呢!” 襄王如同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跳了起来,“怎么可能呢?我来的时候,跟裴济说了一声,有裴济在京城,常寿怎么可能拿到皇上的手书,常寿怎么可能还会把消息送出去呢?” 京城幽兰居的老板已经换成了常寿,徐佩兰被挤走之后,她便索性和苏碧成等人一心去办女学了,虽不愁办学的地点,但一应的开支还是没有出处,好在,谢知微偷偷让人送来了五千两银子,后来又有谢家支持,才维持了这两年。 幽兰居昔日是京中的贵女高才们争文斗曲的好地方,如今,也渐渐地没落了。 常寿是在半年前在这里遇到蒙泰的,她初初只是被这个男人高大魁梧的身材吸引,虎背熊腰,两腿被薄裤绑住,似乎能够透过布料看到上面强劲的肌肉,和积蓄的力量,她不由得想到,这样的男人在床上,不知道该是何等勇猛。 常寿自从与完颜宗望好过之后,便不大瞧得起中原男子了,总嫌弃他们哪怕在床上都有些矜持,放不开,最关键的是天赋也不够好,不够粗壮。 她虽试了两个人,但着实让她有种隔靴搔痒的不痛快感,不想落得一个淫.荡的名声,便先让自己的丫鬟去试一试。 她贴身的丫鬟长菁已经二十二了,她与人欢好的时候,长菁总在一边服侍,早通人事,后来索性两人一起服侍了完颜宗望,长菁待她便越发忠心了。 长菁勾搭上那蒙泰的时候,她就在隔壁听着,后来等长菁完事儿了,她问长菁,长菁羞答答地不肯说,常寿便索性问和完颜宗望比如何,长菁点了点头,她这才放心了。 常寿一打听蒙泰的身份,原来是禁军副统领,乃是裴济的副手,当初陆偃向皇帝推荐裴济,皇帝到底还留了个心眼,安了个自己的人当副手,她一听大喜,次日便在长菁与蒙泰相好的时候,她就进来了,一试,果然很对她的胃口。 后来,蒙泰索性和她挑明,正是知道,常寿在为皇上奔走,而他也有这个心才会来幽兰居,谁知,长公主殿下对他的考验居然是这样儿的。 两人笑倒在床上,常寿摸着蒙青的下巴问道,“本宫和你家里的妻妾比如何?谁更温柔婉转一些?” 蒙泰长发披散在肩上,笑道,“长公主殿下问错话了,有的男人喜欢温柔婉转的,有的男人喜欢泼辣放荡一点的,殿下应当问我,我更喜欢谁一些?” “那你说说,更喜欢谁一些?你若是说喜欢我,不说出个所以然来,我可是不依的。” 蒙泰笑道,“自然是长公主一些,我家里的那些个,成日里只在算计我在她们身上留的多不多,总想要我的种,不如长公主可人意。” 常寿哈哈笑起来,她起了身,让长菁来服侍自己,可惜蒙泰还不愿起身,常寿已经餍足了,便让长菁服侍了蒙泰,待二人起身又是一个时辰之后,长青服侍二人用过了晚膳,常寿便将皇帝的手书递给蒙泰,“你能想办法把这个带出去吗?” 看到皇帝的手书,蒙泰也是格外震惊,“不是说皇上已经……不再醒过来了吗?” 常寿不高兴地道,“皇兄还没死,这是我好不容易进宫拿到手的。” 皇帝的确很少有清醒的时候,她进宫几次,皇帝都处于昏睡之中,她上前摸皇帝的鼻息,虽微弱,但不是没有,她虽担忧,也还是放下心来,只要皇兄没死,她就还有希望。 皇兄若是死了,卢容昭第一个就不会放过她,她将来的处境,不会比三皇子和四皇子好到哪儿去。 好在,昨日,不知道是不是观音菩萨显灵了,她再次进宫,正好皇兄醒了,想必是守着皇兄的那些太监们见皇兄一直不醒来,也大意了,还是说,襄王不在,宫里这些狗奴才们也都懈怠了,东暖阁里没有人。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779章 密旨 皇兄看到她也格外高兴,啊啊啊了半天,她才知道皇兄是要写诏书,她忙从撕下了一角中衣,皇兄咬破了手指头,在上面写了勤王的诏书,因上面有人名,诏书是给武锋军指挥使陈敏的,倒也不需要她费劲去猜测皇兄的意思。 蒙泰担心这诏书有假,但虽歪歪扭扭,的确是皇帝的手迹无误,且上面还盖了皇上的小印,他全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 自古富贵险中求,若是他能够勤王成功,将来新帝登基,他便有从龙之功。 蒙家虽然世代武将,但因生不逢时,从未立下过功劳,至今不得封侯,只能沦为潞国公府的附庸,唯云家人马首是瞻。 “长公主,这件事就交给我去办吧,我一定会将这份特殊的诏书送到陈指挥使的手里,如今朝纲颠倒,陆偃挟天子以令诸侯,若是不能早日拨乱反正,最后遭殃的将会是大雍百姓。“ 常寿忙道,“正是这个道理,本宫也不是全为了自己,如若不然,本宫也没有那份胆量,三番两次地在李宝桢的眼皮子底下进出皇宫。这是本宫冒了生命危险带出来的诏书,你可一点要想办法送出去。” 陈敏收到诏书是在十三日后了,武锋军驻军在楚州,兵力一共三万人,守东南一线,防的是倭国,而倭国自从前年开始,便因国中内乱而无力犯边。 楚州往北,过了海州和密州便是青州,如今,青州的指挥使乃是郭登,而南是福州,福州总兵袁義乃是宸王妃的外祖父。 陈敏对朝中的局势不是不知道,他虽然深受皇恩,但为人该有的审时度势,他还是不缺,本来就没打算淌朝廷这摊子浑水,不管谁当皇帝将来总是要武将保江山,谁知,皇帝的密旨却被传到了他的手里。 陈敏看完密旨,点了一支蜡烛,正要将密旨烧掉,他的儿子陈立冲了进来,大喝一声,“父亲不可!” 陈敏见他身后还跟着两个幕僚,人人脸上均有惊喜之色,他便知道,儿子前来,所为何事,不由得内心里叹了一声,命啊! 陈立从父亲的手中抢过了遗诏,他看了一眼,见只有边缘被烧了一点,寿康帝的字迹,密旨的内容尚清晰,小印也在,不由得松了一口气,道,“父亲,幸好密旨无事!” 陈敏的两个幕僚宋庸和胡忧分别给他行过礼后,在老位置上落了座,胡忧朝陈敏拱手道,“大人,若是我等不来,大人是不是便打算把这密旨烧了?” 陈敏背靠着椅背,手搭在桌上,垂眸不语。 陈立见此,极了,“父亲,难道这密旨,您烧了就可以当做没有人送来过吗?” 陈敏听得此言,朝儿子看去,胡忧在一旁道,“大公子言之有理,东厂锦衣卫可以说无孔不入,更何况这密旨从京中送来,虽说如今东厂督主在燕京府,一时不察,让人钻了空子,可今日不察,明日不知,但将来就不会为人所知吗?” 陈敏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他最怕的就是这个,所以才会想到,还不如一烧了之,这玩意儿留着,终究是个祸害,灭族的祸根。 “父亲,您可真是糊涂啊!”陈立痛心疾首,“若是皇上不给父亲送来密旨,儿子也就不提这件事了,可是,既然皇上送来了,若父亲什么都不做,将来,新皇登基,不管是谁,都不可能容得下父亲。” 陈敏不是个傻子,被这么一提醒,额头上蹦出了汗珠来,“此话怎讲?” “若将来登基的是皇上的儿子,父亲今日见死不救,新皇如何容得下父亲?若将来登基的是宸王,皇上今日给父亲送来密旨,这意味着什么?可父亲见死不救,父亲就是不忠不义,新皇敢用父亲吗?” 陈敏被戳中了心思,他何尝愿意做一个不忠不义之人! “皇上立四皇子为太子,封常寿长公主为辅国长公主,封为父为兵马大元帅,号天下兵马勤王。”陈敏说到最后,叹了一口气,“为父也不是没有想过,眼下西北两境的兵力全部都被宸王所掌控,西南有沐王府,沐小王爷与萧恂乃是生死兄弟,而福州袁義是不用想了,京中五万禁军统领裴济乃是陆偃的人。” 陈敏自嘲一笑,“为父向谁号召兵力勤王去?天上的天兵天将?那也是玉皇大帝的人。” 宋庸沉吟道,“大人,自古成事不难决断难,眼下便正是大人要做决断的时候。大人勤王还是要勤的,只是为谁勤王?属下听说,二皇子妃乃是崔家人,如今正好在山东治理河道,不如去请二皇子来,与二皇子一起商量,看如何勤王?” 陈敏的眼睛一亮,他既然要勤王,在这样危急的时候勤王,为何要听皇上的,勤一个在诏狱里的皇子呢?皇子虽然是他拥立的,可是,毕竟有皇上的册封诏书,功劳就少了一半,但二皇子就不同了,二皇子若完完全全是靠他拥立的,他这从龙之功,就大了! 陈敏忙起身朝宋庸行礼,“宋先生才高八斗,谋若子房,实乃神人!” 宋庸哈哈大笑,摸了摸下颌的山羊须,“若属下乃是子房,大人呢?自古事在人为,今日这密旨送到了大人的手里,说不定乃是上天的选择呢?大人可不要辜负了天恩才好!” 陈敏细想一下,若是有了二皇子在手,也不过是个傀儡,若是能将崔家争取过来,用手里的密旨去笼络,将来何事不愁?等二皇子登基,将来通过新皇的手,除掉政敌,朝政把持在他的手里,不说取而代之,最起码也能成为崔谢这样的世家。 陈家便不止是靠自己一个人撑起来的武将之家了,他想到这里,浑身热血沸腾,对陈立道,“你妹妹呢?今日在做什么?” 陈立不解,摇摇头,“父亲,说政事说得好好的,您怎么又担心起妹妹来了?” 宋庸却是懂了,哈哈一笑,起身对陈立道,“大公子,论起深谋远虑,大公子还须向大人好好学学,二皇子来了,自然该是大姑娘亲自服侍二皇子才是。” ------题外话------ 第三更! 第780章 做妾 楚州临海,处淮河以南,这里的姑娘多生得骨骼纤细,袅娜多姿。 午后,天上飘起雪来,陈燕楚站在廊檐下,伸出如葱白一般的手,任由雪花落在她的掌心里,或是从指缝里穿过。 陈家祖籍江陵,祖上只是农户,二十多年前,长江决堤,陈家的几亩地和两间茅屋全部被冲了,陈家的人也只剩下了陈敏一人,他逃荒到了庆州,正好赶上募兵。 十六岁的陈敏凭借小时候学过的三招两式入了军营,后来娶了上峰的女儿林氏,一路从百户到千户,至今日指挥使的位置。 陈燕楚生于楚州,是陈敏唯一的嫡女,昔日里很受宠,一人住了一个院落,小名珠珠。 又因她生得娇艳,喜欢牡丹,陈敏便从洛阳花重金请了花匠,教她栽培牡丹,她的院子里便除了牡丹之外,没有别的花,名贵的品种也有十多个,这院落自然便取名叫牡丹院。 姚黄匆匆赶过来了,陈燕楚忙充满了期待地看过去,她穿过游廊,快速走到了陈燕楚的身边,低声道,“姑娘,奴婢已经打听到了,顾公子与乔家嫡女已经定亲了。“ 陈燕楚浑身一颤,原本若赵粉的脸瞬间变得苍白,人也是摇摇欲坠,姚黄忙一把扶住了她,将她小心翼翼地地扶进了屋里,令歪在榻上,拿了热帕子给她敷面。 姚黄早就知道姑娘自小就喜欢顾家公子,后来,顾家公子出外游学,五年不曾见面,前些日子,顾家公子回来了,姑娘赶去顾家见了一面,一回来,便丢魂落魄,一颗芳心再也容不下别人。 “二姑娘来了!” 姚黄朝窗外看去,见二姑娘陈燕容穿着莲青斗纹锦上添花洋线番羓丝的鹤氅,丫鬟为她打了一把油纸伞袅袅而来,忙道,“姑娘,二姑娘来了!” 陈燕楚忙起身,看到陈燕容,越发露出了悲苦的神色来,陈燕容一进来就看到了,忙上前来,关切地道,“姐姐,你怎么了?” 二人非一母所出,陈燕容乃是陈敏的妾室宋氏生的庶女,比陈燕楚小半岁,她见屋里没别的人,忙问道,“姐姐可是为了顾家公子?” 陈燕楚凡有什么事,不肯和自己的母亲说,便与陈燕容说,她落下泪来,“才姚黄打听出,顾公子竟是已经有了婚约,是乔家的嫡女。” 陈燕容并没感到惊讶,而是问道,“姐姐,你可知道乔家是不是燕京府的乔家?” “我也不知道。” “若是燕京府的乔家,姐姐便不必担心,想顾家是什么样的人家?顾公子的祖父曾任刑部尚书,顾伯父虽未入仕,可也是读书人,顾公子听说之前五年在崔家族学进学,等的是来年科考。可乔家呢?乔家乃是商户,想必当年订下这桩婚事也是无奈之举,日后成与不成还在两可,若姐姐因此而没了信心,万一错过了机会,可是追悔终生的事啊!“ 陈燕楚打起精神来,喊了姚黄来问,“你是听谁说的?这话可是顾家的人说的?” 姚黄愣了一下,她是花了好久才与顾家公子院子里的一个嬷嬷认识了,搭上关系,才听对方说的,怎会有假? 便将自己如何好不容易和顾公子院子里的嬷嬷有了来往,花钱请对方吃了糕点,才从对方的嘴里得到了消息。 主仆二人均没有看到陈燕容眼中一闪而过的鄙夷与戏谑,姚黄与顾家嬷嬷靠近的时候,陈燕容早就知道了,她也让自己的嬷嬷去与对方嬷嬷套近乎,把陈家嫡长女的心思说了。 顾家嬷嬷担心不已,且不说别的,哪有姑娘家未出阁就害相思的?这样的姑娘,顾家说什么都不肯要,等姚黄果真来问,顾家嬷嬷半点怀疑都没有,说了模棱两可的话,说顾家公子已有婚配。 姚黄哪里知道对方存了心思,且婚约这种事又岂是随便能无中生有,有中生无的? 顾家当年亲昭阳帝,昭阳宫变之后,顾家老太爷顾璘便以年老体弱,从刑部尚书的位置上退下来了。 顾家大公子乃是这一辈的嫡长子,人品出众,惊才绝艳,在楚州乃是数一数二的公子,顾家太太的眼界又高,并没有看中的姑娘。 虽陈燕楚在楚州也出名,顾家太太却打心眼里瞧不上,只觉得这女子浅薄,一个武将家的闺女,成日里只知道伤春悲月,看到自己的儿子后,眼珠子都不会动了,便是做妾都嫌不够好,哪里还会有结亲的心思? 可怜,陈燕楚早些年上顾家的门,还能因父亲的身份地位而得到顾家的殷勤款待,可最近几次上门,顾家太太都不肯出面,最后一次,竟让她在小花厅里等了足足半个时辰。 难怪,这落在人的眼里,她是何等的卑微不要脸! 陈燕容眼中的神色一闪而逝,忙劝着姐姐道,“姐姐,不管是谁说的,这件事那怕确凿,也没关系,横竖如今顾家公子还没有上门提亲,新娘子也没有娶进来,姐姐若想,近水楼台先得月,有的是机会。” 想到这里,陈燕楚流着泪,摇摇头,“自古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岂能因自己的一己之私,毁了陈家的名声,坏了妹妹们来日的姻缘。” 陈燕容不由得动容,握住姐姐的手,也陪着掉眼泪道,“姐姐,你总是为我们想这么多,你何曾想到过你自己呢?婚姻关乎终生,我哪怕将来……我也不肯让姐姐如此为我牺牲。” 她腾地站起身来,“我不管,姐姐,我这就去找顾家公子……” 她话还没有说完,身边的丫鬟雀儿便匆匆地赶来了,道,“二姑娘,大事不好了。” 陈燕容怒道,“什么事大事不好了?你慌慌张张,成个什么样子?” “二姑娘,奴婢听大少爷屋里的嫣红说,老爷要将大姑娘送去给二皇子当妾……” 雀儿的话还没有说完,陈燕楚便眼前一黑,晕过去了。 陈燕容松了一口气,和两个丫鬟将陈燕楚抬到了床上,正要去请大夫,她却醒了,拉着陈燕容的手,哭道,“妹妹,我是万万不能去给皇子做妾的,妹妹救我!”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一定要帮我投票票啊! 第781章 报信 陈燕容一副悲伤的样子,道,“姐姐怎地如此命苦?爹爹怎么这么狠心?” 陈燕楚只知道捂着嘴哭,却没有看到陈燕容眼中藏着的一抹笑意和嘲讽,她哭得不能自已,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嗝儿来,末了,竟然吐出了一口血,将整个牡丹院的丫鬟婆子们吓得惊慌失措,闹得鸡飞狗跳。 很快,阖府都知道,大姑娘犯了花痴,对顾家大公子情根深种,听说顾家大公子已经定亲,便呕得吐血了。 陈燕容在牡丹院侍疾到了傍晚才回去,她从牡丹院出来的时候,唇角缓缓地勾起,自由自在地露出了一抹笑。 她母亲宋氏虽得宠却无子,膝下只有她一个。 陈燕楚出生的时候,有个游方的和尚来化缘,对陈敏道,家里刚出生的姑娘,对父母有妨碍,八岁之前不能养在身边。 陈敏初初不信,但等到林氏月子里染了重病,差点一命呜呼,陈敏不得不信,将女儿抱到了林家去养着,九岁的时候才接回来。 陈燕楚虽得宠,但与陈家人都不亲,与嫡亲的哥哥陈立也不亲,反而是陈燕容,自小得母亲教导,与哥哥极为亲近,因此,陈立那边有点什么消息,她很快就知道了。 她是庶出,将来不会有什么好姻缘,对她来说,给二皇子当妾,便是最好的出路了。 河道总督衙门设在徐州,沿着大运河顺流而下,不到两日功夫便能到达楚州。 正月才过了没两天,萧昶曜便辞别了妻儿,顺着大运河顺流而下,进了楚州境内,运河到达楚州之后,便折向南面,进扬州。 萧昶曜穿一身蓝布棉袄,裹了一件大氅,坐在路边的一个馄饨摊子上,要了一碗馄饨,一面吃着,一面和摊主聊天。 “您老这早晚就出来做工,家里不过年了?” “初十日就出来了,家里待不住,今年看着年成好,出来每天还能赚两个铜板儿,明日就元宵节了,更热闹,晌午前在家里歇着,晌午后了,这逛街的人多了,还是要出来摆摊,咱们平头老百姓,哪有那么多亲戚要走?” “郎君你呢,听你这口音不像是这里的人,怎么也不在家过年呢?”摊主笼着袖子,坐在火炉子边上,他上了年纪,头发胡子花白,但一身衣服洗得很干净,人也利落,不遭人嫌弃。 “我这是没办法啊,谁不想这个时候,在家里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可眼下就要开春了,冰雪融化,水流湍急,要是河道有个什么事儿,就是误了一季农活,老百姓们吃什么?” 萧昶曜喝了一口汤,身上立马暖烘烘的了,他让身边的小厮同安去买两个烧饼来充饥,继续道,“我家娘子才给我生了个闺女,这才不到半年,我不出来瞧瞧,坐在家里也不安。” 这摊主听得心软,正要说话,见来了两个锦衣华服的人,一人年轻一些,看到这年轻人眼睛一亮,过来拱手行了礼,“二……殿下,原来真的是您?” 陈立作出一副欣喜若狂的样子,“您来了楚州,怎地不派人来说一声?这……明日就是元宵节了,啊,您是来巡河道的吧?殿下,您派个人出来看看就是了,何至于您亲自跑一趟,请随末将去舍下歇脚,容末将略尽地主之谊。” 萧昶曜本就不想惊动当地官府,对他来说眼下自然是越低调越好,但陈立此行前来的目的就是萧昶曜,他几乎被人强制带走。 馄饨摊主见此,忙收了摊子,一路喊着“卖馄饨咯”一路循着同安离开的方向寻了过去。 同安终于找到了一个烧饼摊子,多花了一倍的钱买了三个烧饼,准备自己吃一个,看到馄饨摊主来了,正差诧异,摊主将他带到了僻静处,将二皇子被带走的事儿说了。 “小民瞧着是个武将,后来听说大约是陈家的公子,小哥,你这会儿可别去自投罗网了,自己保重些,看能不能找人去救二殿下,唉,再也没有这样的好官了。” 同安大吃一惊,他忙谢过了摊主,四下里瞧着,见无人跟踪,便一溜烟儿地跑了。 眼下,对同安来说,只能先派可靠的人回去报信,自己去探明消息,到底对方为什么要将殿下抓走? 同安不由得想到了顾家,去年殿下来楚州的时候,是为顾家大公子带信,并在顾家落脚,且与顾家老太爷相谈甚欢。 顾璘乃是当过刑部尚书的人,见到同安,听同安一说,他便猛地一拍脑袋,心说完了,陈敏生了不臣之心,而萧昶曜绝不是那种可以用来当傀儡的人。 且眼下,陈敏是身在局中不自知,以为自己有了萧昶曜,便能够一呼百应,他手中才三万兵,平生并没有领兵打过大仗,而萧恂这些年南征北战,麾下随便拎一个将领出来,都比陈敏强。 陈敏眼下不是在险中求富贵,而是寻死,但他寻死没关系,却不能害了萧昶曜。 顾璘将儿子叫来,道“你想办法离开一趟楚州,我担心二皇子妃那里是不是也有陈敏的人,他是武将,这一点不可不防,你快马加鞭赶往京城找到谢家或是崔家,将二皇子被陈敏扣留的事,告知他们。” 顾璘想了想,只让儿子一个人去报信,若是有个万一,也不行,便将自己的孙子顾霁喊来,“既然陈家以为你与乔家姑娘有婚约,那你就备上礼,亲自去一趟燕京府。” 顾家父子前往燕京府的消息传来,陈燕楚如同得了绝症一样,躺在床上不吃也不喝,不到半天时间,满城都在谣传陈家大姑娘害了相思病,快要死了。 陈敏得知之后,将妻子林氏狠狠地骂了一顿,“教女无方,这女儿全是你宠得如此,这要是传出去,陈家还有何颜面?” 林氏也跟着哭了,“顾家怎么会和乔家搭上了亲?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说是顾老太爷早年在京城的时候遇到了乔家老太爷,可那时候,幽州不是北契的吗?” 陈敏并未在意,若是顾家为了撇开陈家姑娘的纠缠,只能让陈家越发丢人。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782章 恨意 偏偏林氏还在求陈敏,“老爷,楚姐儿一向乖巧,她也就这一个念想,她哪里不好,顾家要这般如此,老爷,您就看在妾身的份上,去问一问顾家吧!” 这意思,就是让他陈敏为了这不争气的女儿,腆着脸去求顾家娶他的女儿? 陈敏气得一甩袖子,冷哼一声,道,“她若是如此不争气,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陈敏还打算靠女儿去笼络萧昶曜呢。 陈敏是指望不上大女儿了,幸好,他不止大女儿一个。 含星院里,陈燕容正在和她母亲说着陈燕楚的事,“娘,如今整个楚州大约都知道陈燕楚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人在闺中,就害了相思病,这传出去,要换个人,羞也要羞死了。” “我儿手段高明,娘以后也不用担心你了。你以前总怨恨不能投胎在太太的肚子里,怨我让你成了个庶出,如今你应当看到了,嫡出又如何,这日子啊,最终还是人过出来的。” 外头传来了丫鬟的声音,“老爷来了!” 宋氏忙止住了话头,和女儿一起迎了出去。 陈敏看到女儿,灯光,声音如黄莺出谷,心下也稍定。 他这个女儿,以前不觉得,如今看来,除了是个庶出,竟无一处比嫡女差。 宋氏见陈敏打量女儿,心中已是有了计较,吩咐女儿道,“还不快去给你父亲泡壶茶来。” 陈燕容心头一喜,忙乖巧地应了一声,去了旁边的茶水房里,亲手给父亲泡了一杯茶,递给父亲,“爹爹,这是女儿才学会的茶艺,您尝尝,可不许说不好。” 真是难得有这样的机会讨好父亲,从前,父亲但凡有点空闲,都是姐姐在殷勤巴结。 陈敏接过茶,喝了一口,点点头,“嗯,有长进。” 分明从前,陈敏也从不曾喝过二女儿泡的茶,他放下了茶盏,决定事不宜迟,将该安置的早点安置了,二皇子失踪的事,肯定是瞒不住的,特别是楚州还有顾氏在,时间长了必然会走漏风声。 若是能够早点将二皇子争取到自己这个阵营里来,事情就好办多了,师出有名,所过之处,必定会所向披靡。 “你哥哥前些日子带回来了一个人,你可曾见过没有?”陈敏问女儿。 陈燕容摇摇头,她虽说惦记着二皇子,想当侧妃,但却从未有机会见过二皇子的面,她只听哥哥说,二皇子丰神俊朗,是个俊俏儿郎,但究竟长什么样,她还不知道。 “瞧老爷说的,咱们容姐儿是那等不知礼数的孩子,随随便便就会见外男的吗?” 宋氏虽是个妾,但因受宠,在陈敏面前说话便也不十分避忌。 这话说到了陈敏心里去,想想另外一个正在害相思病的女儿,他心里一阵厌恶,对陈燕容也喜欢了七八分,点头道,“女子贵德,若言行举止不得当,连父母兄弟都是要厌弃你的。” “女儿知晓,谢父亲教诲!”陈燕容低下头,心头一阵窃喜。 “那人是二皇子殿下,殿下如今有事,暂住在我们家里,身边没有一个合意的人,若是随随便便一个丫鬟,自然是不合殿下的身份,我想把容姐儿送过去服侍殿下,你们的意见如何?” 陈敏说完,看向陈燕容,见女儿低着头,一副不吭声的样子,但耳尖儿都是红的,便知她是在害羞。 宋氏却一副受惊吓的样子,“老爷,您说把女儿送去服侍二皇子殿下,妾身没有意见,只是,女儿也是我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总不至于送过去为奴为婢吧?” 宋氏到底是心疼女儿,哪怕是做妾,也是个名分。 陈敏道,“按大雍制,皇子有一个正妃,四个侧妃,都是可以受册封,上玉牒,有品阶的,与一般人家的妾室自然不同,我陈敏的女儿,岂会随随便便与人为妾?” 宋氏松了一口气,亲自上前对女儿道,“还不快谢谢你爹爹!” 陈燕容不肯在父亲面前落一个轻浮的印象,但又不能让父亲以为她不愿意,便道,“女儿一切都听父亲安排!” 说完,便转身进了次间。 宋氏在陈敏旁边落座,对陈敏道,“二皇子毕竟是皇子,容姐儿的身份会不会不够?“ 陈敏一个武官,素来远离朝堂,对朝中的规制都不是很懂,不知道皇子纳妾,会不会有什么讲究,但眼下,他要举大业,当然不能出什么纰漏,想了想,为稳妥起见,决定将二女儿抬为嫡女,记在林氏名下。 宋氏自然大喜。 正月十五,陈家祭祖,开祠堂的时候,陈敏便顺便将二女儿抬为嫡女的事办了。 夜里,吃年夜饭,陈敏将萧昶曜请出来,萧昶曜原不想与陈敏虚与委蛇,但人在屋檐下,他还有妻儿要顾忌,自然不能不顾自己的性命。 湖心的亭子里,萧昶曜与陈家人坐在一起边赏月,喝酒聊天,陈敏道,“二皇子殿下难道对如今的局势,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萧昶曜被陈敏请来的第一天,便看了他父皇的手书,也并没有怀疑过,他在这里待了几天,对陈敏的心思也有所了解,笑了一下,“陈大人有什么想说的?” “末将想说的,都已经和殿下说完了,殿下是聪明人,应当知道如何取舍。” “如今有什么不好吗?“萧昶曜不明白这天底下总有一些人唯恐天下不乱,他虽然是寿康帝的儿子,可是这些年来,因为他景仰昭阳帝,他的父皇几次欲要他的命。 若是换了别人也就算了,他或许不会当一回事,反过来将那人杀了算了,但这个人是自己的父亲,萧昶曜对自己的父皇只有恨意。 “天下太平,比起父皇临朝之时,老百姓的日子要好过多了。我这两年一直在山东四处走动,听到的看到的,可未必比陈将军的少。” 萧昶曜一笑,“陈将军既然要勤王,自然要遵父皇的旨意,父皇既然封了四皇弟为太子,陈将军难不成想抗旨不遵?“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783章 蒲柳 第783章蒲柳 既然是勤王,自然皇上说是什么就是什么,皇上说谁是太子谁就是太子。 陈敏道,“天底下谁不知道四皇子殿下谋害太子?这样的人怎么能成为仁君呢?臣也是为了天下百姓着想,殿下勤政爱民,这几年在山东政绩斐然,深受百姓拥戴,臣拥立殿下,不过是顺应民心,顺势而为罢了。” 正说着,一名百户进来了,陈立忙过去,不知道说了什么,他一招手,那百户身后两人押着一人进来了,萧昶曜一看,正是他的小厮同安,萧昶曜的眼眸一眯,同安给了他一个令其放心的眼神,萧昶曜方才在暗地里松了一口气,面儿上已是有了愠怒。 “陈将军此举何意?命本宫屈服?”萧昶曜冷笑一声。 整个湖心亭里均是一片寂静,隔了一道屏风的女桌那边,陈燕容看着萧昶曜投在屏风上的影子,一颗芳心七上八下。 哥哥没有骗她,萧昶曜果真是人中龙凤,他玉树临风,言谈举止肃然有礼,哪怕此时动怒,也依然没有失了风度,依然气度不凡。 姐姐真是没有眼光,顾家公子固然好,可是哪里有皇子身份尊贵呢? 她不由得朝陈燕楚看去,见陈燕楚的目光也透过了屏风落在萧昶曜的身上,她心头不由得一紧,问道,“姐姐,你在看什么?是在看二皇子殿下吗?” 陈燕楚浑身一哆嗦,她忙收回了目光,幸好,今夜的月亮虽明,宫灯却不亮,她抹了一把自己的脸,应是无人看到她的脸滚烫发热了吧? “没,没看什么。”陈燕楚忙低头吃起自己碗里的元宵。 陈燕容嗤笑一声,凑到姐姐身边,“姐姐,你是不是看上了二殿下?难道你不打算要顾公子了吗?” 陈燕楚越发面红耳赤,她低声道,“你胡说什么,我才没有。” 没有最好,陈燕容心说。 陈敏有所求,自然不会和萧昶曜翻脸,他忙过来躬身道,“殿下,臣不敢!” 说着,他呵斥儿子,“你们做什么?你们是去请同安来服侍殿下,怎么能得罪同安呢?还不快向同安道歉!” 陈立忙拱手,敷衍地道,“得罪了!” 同安甩开了那两个军士,扯了扯身上的衣服,过来向萧昶曜跪下哭道,“殿下,奴才终于找到您了,奴才去买烧饼,一转眼的功夫,您就不见了,奴才急死了!” 他说着从怀里摸出两个烧饼,冻得硬邦邦的,双手奉到了萧昶曜跟前,萧昶曜接过来,也是难免动容,扶着他起身,“我很好,你别担心了!” 这宴会到了这一步,已是进行不下去了,见萧昶曜要带着同安离开,陈敏忙将二女儿喊了来,介绍给萧昶曜,“这是小女,蒲柳之姿,留在殿下身边叠被铺床,服侍殿下,还请殿下笑纳!” 萧昶曜打量了陈燕容一眼,见中人之姿,一双眼睛游离不已,比起他见过的大家闺秀,实在是差得太远了,且他娶了崔家女,本没打算辜负妻子,是以,对这女子越发没有什么兴趣。 但眼下,他与陈敏都很克制,便笑了一下,“本宫跟前只要正妃一人,四位侧妃,眼下虚位以待,不过,既然陈将军有心,本宫的意思,还是不要太随意,委屈了陈二姑娘才好。“ 陈燕容没想到二皇子对她如此之好,女人一生,婚嫁只有一次,谁不想穿一次大红嫁衣呢? 她不由得抬起头,飞快地看了一眼萧昶曜,见青年剑眉星眸,脸膛方正,透着武将的刚硬又兼容了文士的宽厚儒雅,真正是闺阁女子梦中才有的情郎,一颗芳心暗许,已是情不自已。 陈敏见萧昶曜许了侧妃之位,很满意,萧昶曜娶的是崔家嫡女,而自己这个女儿只是庶出,无论人品身份,自然都比不上崔家女,且萧昶曜的正妃乃是皇上赐婚,难道还让萧昶曜为了女儿,休妻不成? 这就够了! 陈敏忙道,“是臣想得不够周到,若殿下无异议,臣这就安排过礼。” 萧昶曜是想施拖延计,便道,“本宫还有正妃,断无背妻再娶之理,陈将军若有心,可派人通知本宫正妃一声,将来待本宫与正妃相聚,再补一碗茶便是。” 陈敏哈哈一笑,“殿下何必这么麻烦,臣这就请人去将皇子妃接来便是。” 萧昶曜脸色一变,很是不悦,甩袖而去。 陈燕容不知道发生过了什么事,生怕萧昶曜不要她了,朝前跟了几步,被陈敏拦住,她非常担心问道,“父亲,殿下这是怎么了?” 陈敏笑了笑,“这件事为父会处理好,你要做的是将来跟了殿下,将殿下服侍好,尽量让殿下生出宏图大志来,将来若殿下能够登基,你便不是皇后也是贵妃娘娘。” 想到天下的命妇们都跪在自己的脚下,陈燕容只觉得人都要飘起来了,她激动不已,点头道,“爹爹,女儿会记住的。” 同安服侍萧昶曜沐浴,周围便没有了陈家的人,他低声道,“殿下,奴才请了顾家的人帮忙,顾大老爷去了京城,顾大公子去了燕京府,奴才拖了三日,才让陈家的人找到。” 顾岩和顾霁本来就是以前往燕京府提亲的名义出了楚州,他们一定会经过徐州,从楚州往徐州,最快还是坐船,既然已经提前了三日,萧昶曜便不担心妻儿会落在陈敏的手里了。 陈敏真是罪不可赦! 萧昶曜从未想过成为太子,他根本不适合当皇帝,他这个人爱恨分明,做不得那些虚情假意,阴谋暗算的事,肚量不够大,怎么能当皇帝呢? 而且,这个皇位是父皇从皇伯父手里抢来的,用了如此阴暗的手段,这让他如何坐得稳? 他记得他十二岁那年,摸到母嫔的宫里去,听到母嫔在和身边的嬷嬷说话,“昭阳帝对几个兄弟都没有戒心,当初,他和西凉合谋,假装渭州被攻陷,昭阳帝如此信任他,命他领了三万军前往永兴军路,谁知他在洛阳西京折回,围攻京城,而逼杀了昭阳帝……” ? ?第三更! ? ???? () 第784章 及笄 第784章及笄 当年,萧昶曜听到这些的时候,浑身的血都是冷的,他才知道,自己这个皇子的身份是哪里来的,他冲了进去,见母嫔吓得脸色苍白,他却什么都顾不上,扑了过去,跪在母嫔跟前,让母嫔给他讲昭阳帝的事。 或许,从古至今,皇家就是这么残酷,但他做不到无视这些,昭阳帝才是太祖皇帝青睐的太子,父皇是篡位的贼子,偷来的东西怎么能长久呢? 更何况,父皇在位,无一日为民谋福利,他只是贪图享乐,屠杀忠臣,七万寒羽军便死在了他的恐惧与猜疑中,以至于大雍这些年饱受西凉和北契的威胁,边疆无一日安宁,百姓无一日能够安枕。 正月十六日,修建了整整三年的皇宫,展现在了燕京府老百姓们的面前,龙纹石雕的御路从宫门外延伸,展眼望去,大殿外饰以成千上万条金龙纹,白玉丹陛,重檐庑殿,高高的屋脊角上安设了十个屋脊兽,廊檐下,悬挂着陆偃亲笔所书的“太和殿”三个鎏金大字。 谢知微的及笄礼将在太和殿前举行,今日前来观礼的人不少,时辰还未到,门口便挤满了燕京府的老百姓们,锦衣卫和东厂,还有禁军均已经分布到位,部分人夹杂在老百姓中以防万一。 殿前的丹陛之上,铺设着一领雪白色的席子,取的是青藏高原上一种罕见的蒲苇编织而成,纯洁无暇,柔韧细腻,象征着女子最好的品德。 左右两侧设座,供亲友观礼,从京城各地赶来的王公大臣家的女眷和本地被邀请的四家女眷们,则坐在两侧月台。 这已经是对这四家最大的荣宠,也正因为收到了谢知微及笄礼的邀帖,四家在幽云十六州的地位大大提升,正如谢知微所想,其他随着北契离开的大户们也都动了心。 萧恂和陆偃在体仁阁前设了一座,中间放了一张桌子,墨痕在一旁为二人煮茶。 陆偃笑着问道,“最后怎么安排的?今日的致辞,是谢大人还是王爷来说?” 萧恂笑了一下,“你觉得我父王能够争得过谢大人?我娘当天就把我父王骂了一顿,说他装疯卖傻这么多年,是习惯了呢,还是真傻了,自己又不是没有养女儿,何必在这节骨眼上戳我岳父的心窝子。” 陆偃哈哈大笑,“幸好还有娘娘,要不然,你就难受了,夹在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还讨不到好。” 萧恂无奈地笑了笑,“可别说,就为这,我没少受湄湄的气。我也是没办法了,才去找我娘,我怎么跟我父王说,他都不听,非要我娘骂他一顿,他才乐意。” 陆偃今日似乎格外高兴,他笑着抿了一口茶,差点呛起来了,“这真是一物降一物,不过,阿恂,既然常寿长公主将皇帝的密旨送出去了,这件事恐怕不会善了,我们猜猜,皇帝会给谁下密旨?” “楚州!”萧恂眯了眯眼睛,“二皇兄恐怕要麻烦了,你这边就没有早做安排?” “阿恂,我不是善人,我也从未想过立地成佛。”陆偃朝丹陛之上看去,因离得有点远了,他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几道人影,便站起身来,“我们过去吧!” 谢元柏已经在丹陛之上立定,他站在这高高的丹陛之上,看着宫里宫外都围满了人,哪怕他涵养再好,此时也难免激动,一来,女儿长大了,二来从古至今,还没有谁家的女儿有这样的殊荣,及笄礼如此隆重。 将来,这座宫殿一定会被载入史册,而他女儿的及笄礼也一样会被青史所载,这也是谢家的荣耀。 谢知微在保和殿沐浴完毕,穿好了采衣采履,在太和殿的正殿等候,外面,雅乐已经响起,衮国长公主在乐声中,拾级而上,她的心情同样不平静,看着这崭新而又巍峨的宫殿,她似乎看到了当年皇兄在宫门前被逼自刎。 今日,似乎是一个崭新的开始。 海氏亲自捧着托盘面东而立,她本是长辈,但谢知微的身份将来贵不可言,为谢知微捧盘,是她自愿的。 谢元柏和袁氏忙上前两步,与上了丹陛的衮国长公主行礼,彼此见过礼,衮国笑道,“恭喜二位了,今日本宫有幸为郡主插笈,实在是荣幸至极!” “长公主殿下言重,小女得长公主殿下厚爱,实乃有幸!”袁氏回礼道。 今日,最为激动的还是袁氏,她眼圈儿都是红的,说几句话,便想流泪,她的湄湄终于长大了。衮国长公主倒是颇能理解袁氏的心情,她紧紧地握了握袁氏的手,借以安抚她的心。 谢元柏深吸一口气,他站在丹陛前,面向所有的人,准备好了一箩筐的话,此时却一句都说不出来,他不由得朝天上漂浮的白云看去,似乎看到了崔氏垂下的目光,顿时,不由得鼻头一酸。 “小女今日及笄,感谢诸位今日前来观礼!”说完,他便有些哽咽,退到了一边。 谢知微从殿内出来,深深地朝父亲看了一眼,看到父亲微红的眼圈,她百感交集,朝父亲深深福身,又向袁氏行礼,方才朝来观礼的所有人行了个福礼。 除了少数几个人,没有人敢受她的礼,众人均站起身来,与她还礼。 廊檐下,放了三盆水,绫华按照既定的流程,先净手后,来到了谢知微的跟前,她已经跽坐在雪白色的蒲苇席上,绫华象征性地为她梳头。 韶乐响起,庄重而又肃穆。 萧恂和陆偃站在丹陛的东头,静静地看着谢知微,见她垂眸,乌黑的长发顺滑而下,面容宁静,如同一朵迎着阳光正在慢慢绽放的海棠花,娇艳明媚,明霞万里。 待绫华为谢知微绾上青丝成髻,将梳子放下,衮国长公主也净手之后过来,海氏捧着罗帕、发笄与襦裙,由衮国长公主为谢知微行初加之礼。 谢知微朝发笄看了一眼,一根白玉簪子,发簪打磨得非常光滑,一端雕刻了一朵海棠花,虽不及能工巧匠所做得精美,却是萧恂废掉了十来块好玉料,集三年之功而成。 ? ?今日的更新! ? 亲们,终于及笄了,亲妈好欣慰! ? 求一下票票庆贺! ? ???? () 第785章 火热 第785章火热 她不由得抬眼朝东头望去,看到了萧恂和陆偃,谢知微展颜一笑,往日种种在脑海中如走马灯一般,一幕幕浮现,她这一生何其有幸,如此想来,前世种种也就不足为道了。 再加簪与衣,大红云华锦曲裾深衣层层裹身,玉带束腰,一对金嵌珠双龙点翠长簪作为分心插在发髻两侧,点翠蓝的光落在谢知微的脸上,典雅端丽,明艳惊人。 三加钗冠,一支镶宝石飞凤金钗由衮国长公主插在了谢知微发髻的正中间,海棠红的大袖袍服上上用金线绣成的展翅凤凰流光溢彩,栩栩如生,凤眼用两颗红宝石镶嵌,两肩之上乃是两朵牡丹,寓意荣华富贵,行走间光华流转,仪态万方,雍容大气,令人不敢直视。 萧恂的双手紧紧地握成拳,眼中一片火热,他的湄湄及笄了。 陆偃靠在柱子上,看着蒲苇席上那明媚的少女,耳边回响起她曾经说过的话,“大哥哥,你穿的太少了,会冻死的。” “我是谢家的大姑娘,大哥哥,你要是没钱花了,就去找我。” 还有他刻意遗忘的一句话,“大哥哥,你要不要跟我回家去?” 若是当年,他跟她回了家,他的人生必然又是不一样。但他身上背负的仇恨,容不得他去想这些“如果”,上天给他的路只有一条,他这一生若想活得坦然,心无愧疚,便只有这条路。 不知不觉间,礼已经成了,乐声转而奏起了《春晓吟》,谢知微朝众人行福礼,所有人站起身来还礼,礼毕,她转身进了大殿,萧恂还傻傻地看着,陆偃拍了拍他的肩,“阿恂,我们的余生都要幸福,我这一生,最见不得的便是郡主受委屈,若有那一天,不要怪我不念兄弟情!” 萧恂伸手抱了抱陆偃,“大哥,你不说我也知道,我会让湄湄一辈子都很幸福!” 他说完,便朝殿里冲了进去,看着萧恂的背影,陆偃转过身去,蓝天下,白云悠悠,他的眼中已是含泪。 薛婉清怔怔地看着已经空荡荡的丹陛,方才场面的宏大令她深深震撼,以至于她都忘记了嫉妒与不甘,而此时,余痛慢慢地浮上来,她的心,如同被凌迟一般。 三月里,她就要及笄了,谁还记得她的生辰,谁会为她举办一场及笄礼? 高高的丹陛,雄伟的宫殿,王公大臣家的贵妇贵女,还有燕京府里真心为谢知微祝福的老百姓们,华贵的衣服,龙凤簪钗……,这天底下,除了谢知微,还有谁,能够拥有这般隆重的及笄礼? 三殿一宫,虽然暂时不及当年她在北京看到的紫禁城那般规模庞大,但三大殿和一宫,却远比紫禁城的三殿高大雄伟,只不过给萧恂的时间太少,三年时间,才只建成了这三殿一宫。 工程依旧,听说建造宫殿所用的银钱,并不是取自大雍百姓,而是萧恂灭国抢掠而来。 工部承接工程,开给老百姓们的工钱合理不说,逢年过节还有额外赏赐,老百姓们感恩载德,很多人甚至从别的州府赶来,工程进展也神速。 “挽雪,你还站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让侧妃娘娘来请你?”花楹的小丫鬟忍冬扯了薛婉清一把,示意她该离开了。 襄王来到燕京之后,容氏便让他纳了花楹为侧妃。 容氏如今的身份自然不适合再以襄王侧妃的身份出现了。 空出了一个侧妃的位置,襄王立谁不是立,且花楹的确为他养了个儿子,萧惟算是几个儿子中,最有出息的,便一口答应了下来。 薛婉清跟在花楹的身后,从丹陛的台阶上走下去,阳光刺痛了她的双眼,她头一次如此清晰地感受到与谢知微之间的地位已是有了天壤之别。 “母亲!”萧惟走上前来,正要扶着花楹的手,薛婉清也不知怎么走路,朝前一扑,正好扑在了萧惟的怀里,萧惟条件反射,扶了她一把,在外人看来,两人便似拥抱在一起。 花楹气得浑身发抖,欲要发作,但今日实在不是好日子。 襄王回过头来,看到儿子忙将怀里的女子推开扶好,见是个丫鬟,便没当一回事,背着手,心满意足地走在前头。 花楹忍下了这口气,回到屋里,她怒气冲冲,命薛婉清跪下,“你是身上没有骨头,还是怎么回事?连路都不会走了呢,还是看到了爷们,骨头都软了?” 花楹一生跌宕起伏,宫里宫外见过了太多向男主子们投怀送抱的人,她原本就在防备薛婉清勾.引自己儿子,没想到,她今日选的机会,竟是如此好,方才,丹陛之下,观礼之后,离开的人何止百千,两人抱在一起的一幕,自是被人看见了。 “花侧妃,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方才是在想,天底下,有郡主这般福气的人,再也没有第二人了,奴婢一时想着,被地面上的石雕磕绊了一下,才会差点摔倒。四爷仁慈,才扶了奴婢一把。” 她状似怯怯地朝花楹看了一眼,“侧妃,奴婢微不足道之人,四爷又是男子,实在不值当侧妃放在心上。” 花楹一想,可不就是这样,若是有身份地位的女子,出了这种大庭广众之下搂搂抱抱之事,她儿子或许还不得不给个说法,而眼下这女子,不过是自己身边的奴婢,何必呢? 她看着薛婉清生得着实不俗,说话行事与那小门小户的女子也极为不同,不由得疑惑道,“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沦落到了这一步的?” “奴婢一介女流,随波逐流之辈,家逢惨变,沦落至此,昨日种种一如昨日死,奴婢如今只求苟活,还请侧妃成全。” 花楹见她连死都不怕的样子,眼中神色坚定,想着娘娘和自己的一生,便也不想再逼她。正好,谢知微的丫鬟来了,说是前院已经摆下了宴席,请她过去坐席,她便暂且丢开这件事,起了身。 薛婉清跪在地上,眼中聚起了仇恨,若非谢知微,她何至于到今天这一步,眼下她连复仇的实力都没有了,她想到,若是与谢知微做成了妯娌,会如何? ? ?第一更! ? ???? () 第786章 躁动 第786章躁动 好在,过了正月十五,年便差不多快过完了,未出正月,也不必去拜年,不必招待前来拜年的亲朋好友。 谢知微也不打算给容氏请安了,她身上虽然抹了药膏,感觉不到痛了,可两腿无力全身都在痛,去了,岂不是惹得人笑话? 萧恂倒是龙精虎猛,一宿没怎么睡,天亮的时候稍微眯了一下,却依然去校场上打了一套拳,拉着许良和他比枪法,又骑着马跑了好几圈才罢休。 许良被他虐得不行,不住地求饶,“阿恂,你有那精力,你去打北契啊,你把北契从乌兰巴托赶出去啊,我又没有得罪你,我哪里招惹你了?” 萧恂猛地一枪挥下,将许良压得单膝跪在地上,膝盖狠狠地磕在地面上,疼得他大叫,萧恂才放过了他,将他一把拉起来,“下盘不稳啊,兄弟,好好蹲马步!” 许良气得要死,从地上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恂却丝毫不以为忤,哈哈一笑,又去找人比试,恰好遇到了陆偃过来,见萧恂就跟一头发=情的老虎,浑身透着一股子欠揍的躁动,他一伸手,身边的亲卫将一柄方天画戟递给他,陆偃喊道,“阿恂,我们比一比!” “好啊,大哥,我们兄弟俩还从来没有比过呢,我老早就想找大哥切磋一下了!” 萧恂和陆偃比试的消息很快不胫而走,寒羽军和铁鹰骑的将领们纷纷前来观摩,比试台前挤满了人,甚至有人开了庄,押胜负,那气氛,比打了胜仗还要热闹。 谢知微也听说了,她歪在南窗前的榻上,看着外面艳阳高照,廊檐下的几株火烧花开得红艳艳的,恨得牙痒痒。 昨夜里,萧恂可是半点都没有心疼她,她都求饶了那么多次,萧恂嘴里说一会儿就好,一会儿就好,可是力道不减,她都怀疑,萧恂要把她拆骨入腹了。 今日,居然还有力气和大哥哥比试,她都想亲自去跟陆偃说,让他不要对萧恂手下留情了。 陆偃的确半点都没有手下留情,方天画戟在阳光下划下了一道漂亮的弧线,朝萧恂狠狠地劈了过去,萧恂朝旁边一跳,避开的时候,鬓边一缕头发被方天画戟上的刃锋削掉,但这并没有让他生出半分怯意,反而战意更浓。 所有围观的人均是捏了一把冷汗,此时,谁也顾不上自己押的到底是哪一边了。 萧恂反手一枪,陆偃前腿一曲,方天画戟越过头顶,枪尖与方天画戟的利刃撞击在一起,寒光四射,暴射出阵阵火花。 比试台上,已经缺了一大块了,余波震荡在上面,木屑暴射而出,围观的众人纷纷后退。 萧恂的两臂若同断了一样,他的双脚滑过比试台,一步步后退,额头上的汗珠滚落,目光如狼一般锁定陆偃。 陆偃也同样不好受,但他尚有余力,脚步一蹬,身体腾空,手中的方天画戟朝着萧恂当头砍下,萧恂来不及跃开,只好横枪格挡,巨大的力道令得的身体猛地朝下坠去,比试台根本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力道,轰然倒塌。 陆偃及时收手,方天画戟脱手而出,他的掌心击向了方天画戟的端头,朝着校场的地面袭去,围观的人纷纷避开,只见方天画戟入地三尺,只留下柄杆剧烈晃动。 陆偃走到了萧恂跟前,朝萧恂伸出手,萧恂抬手扶着他缓缓起身,便听到陆偃道,“如何,还有力气吗?” 萧恂不明所以,但还是摇了摇头,陆偃便弯唇一笑,“那就好,等你有了力气,我们再比试!” 萧恂一瘸一拐地回到了院子里,谢知微透过窗户看到了,见他头发凌乱,身上的衣服破了好几处,不由得吃了一惊,欲起身去看,但稍微一挪动身上也酸软发痛,心中怨气未消,便索性不动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有没有受伤?” 萧恂在榻上坐下,等丫鬟们去给他备热汤,他拉着谢知微的手,委屈兮兮地道,“湄湄,大哥下手根本不留情。” 谢知微摸了他身上衣服破的地方,见无一处伤痕,便索性也不管他了,“大哥哥受伤没有?” 萧恂摇了摇头,“我哪里知道大哥哥一身功夫这般硬,我哪里能伤得了他?不过,若不是我昨晚太累了,今天也不至于输得这么惨。” 谢知微冷哼一声,低声道,“你也只会欺负我,活该!” 萧恂欲将谢知微搂在怀里,可身上着实是脏,他便忙起身去了耳房,待沐浴梳洗了一番出来,听到丫鬟在跟谢知微说萧惟的事。 百灵将昨日夜里宴会前,薛婉清拦着萧惟说的话告诉了谢知微,“奴婢听说在宫里的时候,薛大姑娘就当着众人的面倒在了四爷怀里,四爷当时窘得满脸都红了,昨日夜里,薛大姑娘拦住了四爷,说是道谢,实则,奴婢瞧着居心叵测。” 谢知微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她略一沉思,便道,“你去把四爷喊来!” 萧恂浑身酸软,起身进了次间,在大床上躺下,拿了一本书在翻着。 他并没有阻止湄湄,既然湄湄闲着没事,愿意管一些事,那就让她用来消遣时间好了,他甚至都忘了薛大姑娘是谁了? 萧惟正在花楹的屋子里,襄王昨夜歇在这里,今日一早,用过早膳,在廊檐下逗鸟,萧惟陪着母亲说完话,到了母亲礼佛的时间,他便起身离开。 才出了院子,迎面遇到了从花园里剪了花枝前来的薛婉清,他欲目不斜视地走过去,薛婉清却笑盈盈地上前来行礼,打招呼,“四爷是要去忙吗?” 寻常奴婢,是不应该过问主子的去向,薛婉清即便知道这道理,她也不想守这礼。 她的骨子里,自己不应该是当奴婢的命。 萧惟朝她点了点头,便守礼地要离开,薛婉清却脚下一歪,侧身再次朝萧惟倒了过去,萧惟若是避开,旁边是一墙蔷薇,藤蔓上爬满了尖刺。 萧惟着实做不到如此狠心,让薛婉清的脸正好扎上那些尖刺,而薛婉清也的确是赌赢了,她顺势贴上了萧惟的身体,感受到了萧惟身上的火热,她的唇.瓣若有若无地滑过萧惟的侧脸,明显感觉到萧惟浑身一僵。 ? ?第三更! ? ???? () 第787章 怜惜 第787章怜惜 “啊,四爷……”薛婉清似乎条件反射一般,忙一把推开萧惟,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四爷,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无意冒犯四爷!” 萧惟也是无语,三番两次这般,他年轻气盛,也经不起挑拨,对薛婉清道,“你既是服侍我母亲的,那你赶紧回去吧!” “四爷,奴婢,奴婢不敢回去!”薛婉清跪在地上流泪道,“奴婢担心侧妃会罚奴婢,奴婢真不是故意冒犯四爷,请四爷怜惜奴婢,奴婢愿意服侍四爷!” 萧惟自然知道,这女子说的后面一个“服侍”是几个意思,他已是到了知人事的年纪了,不由得一红脸,道,“我院里没有女子,我如今还没有娶妻,身边不需要女子服侍。” 薛婉清的手却轻轻地捏住了萧惟的脚踝,他吓得几乎跳了起来,浑身的骨头也都酥了一般,朝后退了一步,“你,你怎如此……” 薛婉清却抬起头来,“四爷,我也曾经是好人家的女儿,命不由己才到了今日这一步,四爷,我也曾经琴棋书画不比郡……人差,求四爷怜惜!” 萧惟从未遇到这等事,只觉得这女子盈盈欲滴的样子实在是惹人怜惜,不由得如被人施了定身术一般,不知道动弹了。 薛婉清便忙趁此机会,上前抱住了萧惟,在他怀里哭道,“四爷,奴婢不求别的,只求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四爷,奴婢没有别的奢望,奴婢只想为四爷叠被铺床,奴婢一定会安守本分,不给四爷添麻烦。” “你,你,你先放开!”萧惟结结巴巴,却又情不自禁地搂着了薛婉清,他深吸一口气,只得许诺道,“我去跟我母亲说,你,你别哭了!” 百灵来找萧惟,远远看到萧惟将怀里的一个女子推开,那女子一步三回头地朝玉兰院去了,她忙跑上前,对萧惟道,“四爷,郡主请四爷过去。” 萧惟忙浑身一凛,不敢耽误,跟在百灵的身后来到了凝晖堂。 “坐吧!” 萧惟给谢知微行过礼,便在一边规规矩矩地坐了,谢知微见他脸颊微红,神色游离,不由得朝百灵看去,百灵朝她打了个手势,谢知微的目光不由得一冷。 “四弟,我听说家里有个叫挽雪的丫鬟,是花楹姑姑从外面带回来的,是因为你帮她赎了身,想必她对你一定是感恩载德?” 萧惟“啊”了一声,不由得脸一红,不知道该如何说,忙低了头。 “你告诉我,你对那姑娘是如何想法?”谢知微道,“王公大臣家的爷们,诸多都有通房丫头,我作为你的嫂嫂,本来不该管到你房里去,实话跟你说,若你瞧上了别的丫鬟,我但凡听个风声,也能把她调拨给你使唤,唯独这个女子,不行!” 萧惟不傻,想到这女子出现得很突兀,又几次三番与他相遇,性子又着实不像其他的丫鬟们那般卑微守规矩,忙起身朝谢知微行礼,“求嫂嫂赐教!” 谢知微便极为满意,道,“你坐下说话吧,你不清楚前情,我不怪你,但你须记住,女子重德,规矩才是一个家族立于不败之地的根本。” 萧惟哪里敢坐,他心头被薛婉清撩拨起来的那点旖旎,此时全部化作羞愧了。 “那女子听说叫秦挽雪,实则,她叫薛婉清,她真实的身份是我的表妹,她的母亲是我父亲的妹妹,是原宁远伯府的世子夫人。我表妹昔日在谢家生活了五年,十岁那年,回到薛家,后来被皇上赐给四皇子做庶妃,不知为何,后来叛逃到了大娄,大娄亡国,想必是命大,才又重新回到了北契。” 萧惟倒抽了一口凉气,居然是四皇子的庶妃,这算什么?他们兄弟享用同一个女人?还是说他捡了四皇子的逃妾? 萧惟心有余悸,不由得惴惴然,“嫂嫂既然知道,为何,为何还让她留在府中?” “初九日,她假装偶遇你和溪哥儿,利用你的善良,被花楹姑姑带回了府中,我感念命运多变,也想知道她到底意欲何为,且一时也腾不出手来安排这件事,才拖到了现在。” 萧惟却是知道,他母亲当时身份尴尬,说是主子,又没有名分,说不是,娘娘又说了要让父王抬他母亲为侧妃。他母亲带了个丫鬟回来,若是被郡主立时就处置的话,必然没脸,是以,郡主才会命人盯着,隐忍不发。 他能明白嫂嫂对他母子的好,忙与谢知微行了大礼,“嫂嫂,是我糊涂了。” 正说着,二门上的婆子上前来,道,“王妃,明侍郎家的刘太太带着女儿明大姑娘来了,求见王妃。” 明安一直督办这边的宫殿,眼看回家的日子遥遥无期,且他亲耳听说了迁都,便索性就在这边先置办了宅子,将家眷一起接了过来。 昨日,刘氏和女儿明婉一起在谢知微的及笄礼上观礼,宴席上,她特别带了女儿去给谢知微敬酒,谢知微打赏了她的女儿,今日过来,是来道谢的。 既然嫂嫂有客,萧惟便忙告辞,谢知微也没有留他,只吩咐百灵,“你去把这个挽雪的身份背景告诉侧妃,看侧妃如何处理?” 萧惟羞得无地自容,忙道,“嫂嫂,这事,还是由我去告诉母亲吧!” 谢知微也不想和薛婉清打交道,便点头答应了。 萧惟出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刘氏和女儿前来,他便侧身站在廊檐下避开,一抬眼,却正好与明大姑娘的目光对了个正着,明婉是看到廊柱旁边有人,便忍不住看过去,谁知,竟然是个青年男子,不由得羞红了脸,忙避开目光。 萧惟见此,只好多走两步,扭身朝抄手游廊上穿过去。 谢知微挪到了明间,待刘氏与明婉行过礼后,她又拉着明婉好一顿夸,吩咐百灵,“去把公主和大姑娘请来,陪明大姑娘说话。” 不一会儿,萧灵愫便和绫华一起来了,三人见面后,绫华便说带明婉出去花园里走走,“暖棚里的花开了好些,里头也不冷,我们去逛逛吧!” 待三个姑娘离开了,刘氏才说起多谢的话来,谢知微道,“不必如此客气,人与人之间就是讲究个缘分,我瞧着明大姑娘就是喜欢,也不知道将来,谁家有这福气娶了去,那可真是祖上积德了。” ? ?今日的更新! ? 跪求票票! ? ???? () . 第786章 良辰 萧惟应是她唯一能够攻略的对象了,他生于微末,从小到大不知道受过多少白眼,身上没有富家公子的浮华之气,而且关键,她今日试探他的时候,他的确是心存仁慈。 如今对薛婉清来说,她能做的便是为自己找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她不可能一直与人为奴为婢。 襄王来了之后,花楹便从容氏所住的正院中搬了出去,在东一路东北角的一座三进的院子里,因院子里种了好几株玉兰树,花楹便将那院子叫做玉兰院。 玉兰院里一共有一二十个下人,花楹身边两个一等丫鬟是忍冬和麦冬,四个二等丫鬟里,薛婉清是其中一个,其余的都是在院子里服侍,没有主人的命令不得进屋子。 忍冬和麦冬跟着花楹去赴宴去了,薛婉清看看无事,便出了院子,不知不觉地过了仪门朝前院而去。 前院靠西面堆砌了一座假山当做影壁,假山上爬满了爆杖花,还没有到开花的季节,几株修剪得非常漂亮的白蜡树点缀在假山边上。 薛婉清正要走过去,听到有男子的声音道,“你不去坐席,瞎跑什么?” 这声音入耳,薛婉清的心头不由得一跳,正是萧惟,她不由得想到了缘分二字,只觉得上天都在帮她。 当你与一个人总是不期而遇的时候,你与他的缘分便近了。 “阿惟哥哥,你怎么不去坐席?”谢明溪问道。 “我立马就去了,你先去吧,我去一下恭房。” “行吧!”谢明溪跑开了。 萧惟一转过假山,看到站在白蜡树前的薛婉清,不由得愣了一下,耳尖便红了,他今日与这女子在殿前,他扶着她的时候,不小心触碰到了她的胸口,此时,手背上似乎还残留着令人羞耻的柔软。 萧惟正欲视而不见地离开,薛婉清岂会放过他,忙喊道,“四爷!” 并屈膝行礼。 萧惟只好顿住了脚步,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薛婉清道,“今日多谢四爷,若不是四爷,奴婢必然会出大糗,恐怕要羞愤欲死了。” 萧惟听她出口不凡,想到她必然有着不一样的身世,对她便多了一些重视,“你以后走路小心些就好了。” “倒也不是奴婢不愿意小心,只今日,郡主的及笄礼实在是太过震撼,没想到王爷会如此重视郡主,这天底下的女子又有几人有郡主这般福气呢?奴婢想得出神,便差点出了差池。” 萧惟想到这女子以前估摸着不是伺候人的,才会在跟着主子的时候走神,便好心提醒她,“我母亲为人端方,她从前替娘娘管教下人,极为严厉,你以后莫要再出差池了。” 薛婉清笑着福身,“多谢四爷!” 萧惟正要离开,她又喊住了萧惟,上前去将萧惟肩上一片落叶拿下来,之后,朝萧惟嫣然一笑,默默深情,难免令人感动。 萧惟逃也似地离开,待到了恭房后,他的心依然跳得如擂鼓一般。 谢知微陪着外祖母、两位母亲、衮国长公主等一干长辈说话,她身边的几个丫鬟均能独当一面,几桌宴席而已,倒也不必她多费心。 待入席了,她陪着几位长辈坐了首席,袁氏则陪着专程前来的命妇们坐了次席,海氏虽也是客人,但今日却不得不当了半个主人,陪着幽云十六州的几个大户女眷们坐在第三席。 而绫华和萧灵愫分别陪着贵女们坐席。 今日观礼的人不少,但真正有资格在这里坐席的人并不多,正堂里摆了两桌,由襄王和萧恂陪着,一时间,气氛融融,男宾们都在恭喜萧恂,女宾们则对谢知微交口称赞。 薛婉清站在暗处,看着萧惟好久才从恭房出来,进了正堂入席,她才勾唇一笑,离开。 她也快及笄了,萧惟这个人应当是个重情义的,她如今才明白一个道理,找一个有权势的男人,还不如找一个重情重义的男人。 只要她能够和萧惟成就好事,依萧惟的性子,一定会娶她。 宴席于酉时时分结束,谢知微被逼着喝了两口酒,回到屋里,她坐在镜子前卸妆,琉璃镜子里清晰地照出她两颊酡红的脸面,玄桃才帮她将钗环卸下,一抬眼看到萧恂站在门口,她忙收了手,福了福身,恭敬地退下。 萧恂将谢知微绾发的最后一根玉笄取下,她如黑瀑般的长发倾泻而下,萧恂单膝跪下,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身,将脸埋在她的怀里。 谢知微全身都在战栗,在此之前,哪怕是今日早上,她与萧恂亲热,她都知道,萧恂不会碰她,他在等今日的及笄礼,他如此珍惜她,想让她的人生完美无憾。 及笄礼之后,等待她的便是圆-房,与萧恂成为真正的夫妻。 谢知微从凳子上滑下来,将身体投入萧恂的怀里,她捧着萧恂的脸,闭上眼睛,轻声道,“阿恂,我已经准备好了!” 萧恂便如那冲锋陷阵的将军,他一把抱起了谢知微,将她放在床上,倾身上去,低声在她的耳边道,“湄湄,我今日没有喝酒!” 他岂止没有喝酒,他来之前,专门在前院沐浴更衣,今夜,于他而言,意义如此重大,他要将每一点每一滴都牢牢记在心上,他也希望他等待多年的良宵,良辰美景无憾! 亲吻如同雨点般洒落在她的全身,谢知微只觉得迷迷瞪瞪,可身上的所有感觉都是如此清晰,她看到了青年如古铜色美好的肌肤,纹理如此清晰,她也深深地感受到了他宽厚的肩背,劲瘦的腰身所蕴藏的力量…… 虽然痛,但所有的感受都是如此美好…… …… 晨起的阳光透过窗户洒了进来,谢知微只觉得连睁开眼皮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她稍微一动,身边的人便轻轻哼了一声,一双有力的臂膀将她圈在怀里,彼此肌肤相贴,这触觉让谢知微瞬间脑子一懵。 而萧恂就此醒了过来,他的手顿时便不安分起来。 等二人从床上起来,已是日上三竿了,谢知微浑身酸软,她初承雨露,萧恂虽万般珍惜她,却也难克制,最后她身上受了伤,萧恂才不得不放过她。 ------题外话------ 第二更! 抱歉,被锁了太多次了,又被编辑警告过,就不敢写! 虽然连汤都没有,但还是厚颜无耻地求一下票票! .... 第789章 庶务 刘氏心头一动,难道说郡主看中了她家姑娘? 刘氏因了丈夫这些年建宫殿的缘故,与谢家和萧府往来得次数多一些,而她也不是个笨人,襄王府和宸王府之间的事,她也多少听到一些,襄王世子与河北左参政的嫡长女定了亲,婚期已经定了,是今年的六月十二日。 听说赵家已经在燕京府这边物色宅子了,也遣了人往京城那边去订嫁妆。 襄王府三爷在京城,听说与宸王没多少兄弟情分,想必郡主是不会管了,而四爷跟在宸王殿下身边,生母从未露过面,这婚事上,必然要郡主多操心。 刘氏忙顺杆往上爬,一脸愁眉苦脸,“郡主快别说这样的话,我家这姑娘,也就郡主看着喜庆些,她人又木讷,不会说好听的话,也有人说了几门亲事,我和她父亲瞧着都不怎么好,这事儿一直没有定下来,如今眼看着年岁大了,我这是愁得头发都白了。” 谢知微笑起来,“这天下做父母的都是一样的心,之前我母亲也跟我这样说,说我和王爷的婚事没定下来的时候,她夜夜愁得睡不着觉。不过,我那时候年岁小,我母亲愁的是怕我许的不是良人。” 刘氏也跟着笑起来,叹口气道,“可见天下父母心,将来郡主也能体会得到。” 萧恂躺在东次间,只隔了一道帘子,外间说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这是他头一次见谢知微处理庶务,听她和这些外命妇们说话,只觉得挺有意思。 他的湄湄就该过这样无忧无虑的生活,闲暇的时候,让这些贵妇们陪着她聊聊天,打发时间,将来给他生一堆小猴子,都围着她转,让她开心。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刘氏见谢知微精神儿不好,想着她昨日及笄,想必才圆房,便起身告辞,谢知微便也不留,忙让百灵去请明婉。 刘氏出门前求了谢知微,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家,帮她女儿留心一下,谢知微笑着应下。 谢知微让紫陌送她出去,紫陌是谢知微跟前第一得意人儿,将来想必会给谢知微的孩子做乳母,却被派来送她,刘氏受宠若惊,临上车前,塞了一个荷包给紫陌。 紫陌回来将荷包递给谢知微看,里头是十两的银子,谢知微自是不会放在心上,“你收着,哪日出府,你就带些糖回来给这些小丫头们吃,她们会很高兴。” 玄桃笑着道,“郡主,衮国长公主让您帮黎阳郡主留心,如今刘太太又让您帮明大姑娘留心,依奴婢看,您都快成了月老了。” 谢知微哈哈大笑起来,“哎呀,我都忘了,我们这儿还有个玄桃姑娘也等着我留心呢,好姑娘,别提醒我了,我都记在心上呢,一会儿我就让殿下把京城内外的青年才俊们列个单子出来,选驸马一样让你们选。” 屋子里里外外的姑娘们都笑起来了,雨晴上前捏了一把玄桃,“玄桃姐姐愁嫁啦?” 玄桃羞得一把拍开了雨晴的手,头都抬不起来,跺跺****婢不理郡主了。” 眼见玄桃恼羞成怒跑了出去,谢知微忙吩咐雨晴,“还不快去哄一哄,果真生气了,可是我的罪过呢。” 雨晴忙跑出去了,紫陌扶着谢知微起身,笑道,“玄桃倒是不会,她是个识大体的姑娘,哪能生郡主的气,不过,玄桃也是一日日大了,不知郡主打算为她选个什么样儿的人。” “你问我,我还问你呢,你和她一向姐妹情深,你回头帮我打探打探,我可不想凑一对怨偶。” 谢知微才进了东次间,萧恂便从榻上起来了,他忙接过了谢知微,紫陌便退了出去,却听到殿下低声问郡主,“还疼吗?可好些了?” 紫陌微微一笑,将屋子里的丫鬟都屏退出来,站在廊檐下听唤。 谢知微的腿一软,差点摔了,萧恂搂着她,自是不会让她摔,一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湄湄,我想躺会儿,你陪我躺会儿吧,我都等你好久了。” 见谢知微垂眸不语,萧恂忙发誓一样,“湄湄,我保证不动你,这大白天的,我怎么会……而且我知道你身体乏了,湄湄,我听说那里的伤一向好得快,过两天就好了,我们过两天再要。” 虽然不知道他能不能真的忍两天,但最起码,今天他是不能动湄湄了。 “你怎么知道的?你又是从哪里听来的?” 萧恂浑身一激灵,脑子顿时清醒了,“我在军营里,你也知道的,都是男人,大家打仗疲了就在一起说些浑话,我总能听到两句。” 谢知微捏了他腰间的软肉,却也不舍得用力,只轻轻一拧,“你听来这些话,就说给我听么?” “我哪有!” 谢知微只是被他折腾得惨了,身上没什么力气,才有些恼怒,并没有真的生他的气,被他抱到了西稍间,才落到床上,萧恂覆身上来,她吓得一哆嗦,“你不是说了,这两天歇一歇的吗?” 萧恂的眼底已经染上了情-欲,他年轻气盛,虽才被陆偃教训了一番,可一旦与谢知微在一起,便是累死了都心甘情愿,见谢知微着实抵触,只好放开了她。 两人相依而眠,连午膳都没用,睡了个午觉,待醒来,萧恂又是龙-精-虎-猛,缠着谢知微闹腾了一个多时辰,才放开她。 谢知微实在是没力气了,连晚膳都是在床上用的,只用了浅浅一碗鸡汤,便沉沉睡去。 萧恂白天午睡,又吃了个餍足,入夜不肯躺在床上,便过来西小院这边找陆偃,见陆偃又在画画,他站在一旁,原本以为还要多等一会儿,谁知,陆偃将笔一扔,要了热帕子擦了手,对萧恂道,“年过完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启程?” “去哪儿?”萧恂茫然地问道。 “萧昶曜已经被陈敏请走了,顾家父子北上,在徐州接了郡主的表姐崔氏母子,听说顾家大公子带着崔氏母子来燕京,顾岩去京城见谢老爷子,你觉得,这件事,你可以置身事外,不管吗?” 陆偃端起茶盏,“昔年,敬嫔是娘娘的人,为了娘娘留在宫里,她在宫里的内室里面的小耳房里,供奉了昭阳舅舅和娘娘的牌位十多年,萧昶曜是她唯一的儿子,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想必娘娘是想不开。” ------题外话------ 第一更! 有咕咕说好不容易等到及笄,圆房什么都没写,实际上昨天《良辰》一发出来就被屏蔽了,好不容易才放出来的,不是我不想写,我其实也很想写。 .... 第790章 子嗣 这一点,萧恂不否认,湄湄曾经和他说过,知道大哥的情况后,母亲是有多么难过和自责,这也是当初,他和父王不约而同都没有把大哥的情况告诉母亲的原因。 “还是我亲自走一趟吧!”萧恂揉了揉眉心,“大哥,这个时候,我要是离开,你说湄湄会不会伤心?” “不会!”陆偃瞪了他一眼,“郡主虽已及笄,但还年幼,不宜要子嗣。且江山未平,南面有李二太子,北面还有室韦部,东边陈敏手持皇上密旨生出异心,你以为现在万事大吉了?你只是解除了部分外患,还有内忧,一个不慎,可能会全军覆没。” 陆偃深吸一口气,靠在椅背上,端了一盏茶,修长的手指如青葱玉竹一般,衬着哥釉葵瓣茶碗,显得愈发白皙,骨节分明。 萧恂看了一会儿,收回目光,人显得有些颓废,“大哥,虽然我说了你肯定会骂我,可是,我还是想说,我不想要这帝位。” 他只想和湄湄每天在一起,他们一起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慢悠悠地用过早膳,去散步,或是带着湄湄出去逛街,爬山,午膳后,睡个午觉起来,看她和别人聊会儿天,或是陪着她在葡萄架下品茗,在院子里湖边弹琴,晚膳后,他看会儿书,湄湄做点想做的事,然后又是一晚上过去了。 陆偃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喝茶,只当萧恂放了个屁。 萧恂闭了闭眼,道,“大哥,我知道了,我说过要让湄湄无忧无虑,要让我们的下一代享盛世太平,这些事都要有人去做。“ 他自是不能让湄湄将来对别的女人三跪九叩。 陆偃站起身来,走到了窗边,“我也该回一趟京城了,如今,室韦部虽然是一大威胁,但暂时不足为患,回鹘不日将遣使前来,朝中人员需做些调整,谢大人一直闹着要致仕,你可有合适人选!” “朝堂上的人选,大哥比我更加熟悉,若是一时半刻,没有合适的人选,依我看,谢大人身体尚可,就让他多劳累两年。卢琦龄可以调任六部了。” 陆偃点点头,“调任之前,依我的意思,把杨云琦换回来,在娄国所在地与北契那一带,我们占领的地方建立奴儿干都司,命卢琦龄前去驻守一年。“ 杨云琦乃是萧恂的谋士,是他的左膀右臂,这么多年,跟在萧恂的身边,若是一时半刻离了,萧恂会很不习惯。 萧恂知道陆偃的意思,兄弟之间这些就不用挂在嘴边了,他道,“奴儿干都司这个名字取得好,大哥,那边不能没有武将镇守,我们的人还是太少了点。” 陆偃想了想,“裴无咎如何?他跟着你这些年,别的不说,忠心耿耿,独领一军为帅应是没问题吧?” 萧恂也知道,眼下虽然没有大平,但不能不安抚这些年跟着他冲锋陷阵的武将,便道,“那就给他一个奴儿干都司指挥使,与卢琦龄一起待在奴儿干都司好了。” 陆偃便道,“等旨意到达,就让孟少卿和杨云琦回来,你身边不能没有人,你先去楚州,孟少卿带人再去接应你,你的安危才是第一重要的。” 萧恂道,“我不怕,我说我手上没人用,皇上手上才是真的没有人,大哥,你说陈敏能顶几个事?一个从来没有独自领兵打仗的人,镇守一方,吓唬一下老百姓尚可,真要短兵相接,他自己就先吓尿了。” 兄弟二人谋划一番,一更天时,还没有说完,小厨房里给二人送来了宵夜,两碗银耳莲子汤,喝完了,萧恂还没有要走的意思,陆偃撵着他,“你明日就要走了,回去跟郡主说一声,好收拾行装。” 萧恂跳起来,“我明日就走吗?这么急做什么?” 陆偃没好气地道,“你明日不走,等楚州的人起兵叛乱了才走?等顾家的人领着崔氏来了,你再走?” 萧恂并不是不知道轻重,只不过,他实在是不想这会儿离开谢知微,他懊恼地按了按额头,十分不情愿地离开了,也将满腔怨气全部都撒在了陈敏身上。 谢知微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到身边多了个人,气息格外熟悉,她便往萧恂的怀里钻,嘟囔地喊道,“阿恂!” 萧恂搂着她,烦躁的心瞬间就被安抚了,手不安分起来,谢知微瞬间清醒,正要推他,萧恂道,“湄湄,让我抱一会儿吧,大哥又给我派了活,我又要走了。” 谢知微还很累,但却再也睡不着了,不由得问道,“发生了什么事吗?” 萧恂只好将事情的经过说了,“我和萧昶曜本来也没什么交情,他虽对我很好,但我从小到大,对我好的人太多了,我之前也不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今天大哥跟我说,敬嫔居然还是母亲的人,还说敬嫔在她的内室的后面的耳房里供奉了父皇和母后的牌位。” 谢知微吃了一惊,“这件事,母亲没有跟我说过,不过的,大哥哥知道敬嫔的这个秘密也不足为奇。” 陆偃领司礼监,又是掌印使,若他这点能耐都没有,对宫里这样的事都不知道的话,早死了八百回了。 想必,平日里还没少为敬嫔遮掩。 “若是这样,不论如何,都该我走一趟,我也不能让萧昶曜有什么万一。母亲本就觉得当年的事,牵连了那么多人,母亲能够逃出来,也多亏了这些人牺牲自己,我若是不去,若是让萧昶曜出事,母亲肯定会愧疚。” 他叹了口气,“湄湄,这就是所谓的父债子偿,你放心,我肯定不会留下这种人情债给我们的孩子。” 萧恂每次都说“我们的孩子”,谢知微想着他这样的年纪,京城里多少王公大臣家的子弟都当了父亲,有些行事早的,庶子都一大堆了。 萧恂应该是也想做父亲了,谢知微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小腹。 前世,萧昶炫一门心思对薛婉清,不肯与她同房,怕伤了薛婉清的心,她当时傻,以为萧昶炫国事繁忙才没有时间,虽急着要子嗣,但也不会行非礼之事去达成目的。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791章 打发 谢知微还是很想当母亲的,她也不由得朝萧恂侧身靠了过去。 萧恂以为谢知微听说他要离开了,舍不得,才会略微主动,顿时大喜不已,怎么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一直闹到谢知微求饶。 他虽怜惜,却也生了邪性,谢知微越是求饶,他越是不放过,直到日上三竿,才肯罢休。 萧恂离开,谢知微都没有起身相送,好在萧恂常年征战在外,身边的人也都会安置打理,早就帮他收拾好了行装,赶在午膳前,出了城。 陆偃是次日才走的,谢知微送他到了城门口,回来的时候,马车穿过街市,谢知微难得好心情,让朱叔将马车绕城走一圈,她来了这么久,还从来不曾看过燕京府,但日后,这里将是她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城里有个茶楼,谢知微从马车上下来,准备上茶楼去坐一坐,突然从旁边冲出一个女子,窦秀娘身体一晃,挡在了郡主跟前,手上未出鞘的匕首,挡住了那人,“你是谁?” 谢知微偏头看了一眼,是一名女子,头上裹着蓝布百花的头巾,身上短袄黑色棉裤,脸上蒙了一块布,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眼神熟悉,谢知微却再也想不起来是谁了。 薛婉清看着谢知微,一如五年前,她看到的那个人一样,尊贵典雅,处处透着不容人忽视的贵气。 她穿着玫瑰红缠枝牡丹纹漳锦窄褃袄,外罩着缂丝海棠花蝶纹银狐大氅,下着翡翠撒花马面裙,裙边系着明黄宫绦,双衡比目玫瑰佩,头上一支五凤朝阳金钗,令她原本明艳的脸,越发添了几分威仪。 薛婉清将脸上蒙着的布扯了下来,朝谢知微一笑,“大表姐,不认识我了吗?” 谢知微皱眉想了一会儿,才想起这个人来,有些意外,“是你!” 她记忆中的薛婉清可不是这样的,她记忆中,薛婉清肤如凝脂,一双瑞凤眼清澈而又明净,星眸微转中,楚楚动人,一应的衣食用度都很精致。 薛婉清永远都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先是冯氏,后来是萧昶炫,她虽不明白,薛婉清到底为何要从四皇子府逃离,但逃到娄国去,却绝不是什么明智的决定。 而眼前的薛婉清,骨子里透着一股子韧性,似乎,再大的苦和委屈,她都能忍受。 但,谢知微对薛婉清半点兴趣都没了,甚至都不想问,她为何落到了眼下的田地,只微微点头,朝玄桃使了个眼色,玄桃上前去,将一个荷包要塞到薛婉清的手里。 薛婉清见此,怒不可遏,放声道,“大表姐,我是来向你乞讨的吗?” 谢知微心头很是不悦,她扶着杜沅的手扭过头来,“你意欲何为?” 薛婉清扬了扬下巴,“大表姐,你这是在打发叫花子,我是你眼中的叫花子吗?我有话要和你说。” 玄桃道,“表姑娘,我家郡主好容易今日得了空,出来松快松快,不想被人打搅,您要是有什么事,与奴婢说也是一样的。” “你也知道你是个奴婢,你既然称呼我为表姑娘,你眼里可有尊卑?” 眼见周围的人看到这热闹,围了过来,谢知微不想将事情闹得很难看,便道,“去要个雅间,将薛大姑娘带过来。” 雅间里,谢知微坐在靠窗的位置,她素来不用外头的茶水点心,但既然来了,便要了四盘点心一壶茶,白摆放在桌子上,雨晴在一旁为她用小红泥炉子煮茶。 薛婉清一进来,就闻到了松果香味,还有茶水蒸汽里的清冽味儿。 “坐吧!”谢知微随意道,她也知道,薛婉清不会规规矩矩地向她行礼,便索性免了她的礼。 谢知微让人给薛婉清斟茶,她自己接过了雨晴奉上来的茶,极品武夷山大红袍,原本是她最喜欢的茶,此时却有些败兴了。 “大表姐还是一如既往,活得这般讲究。”薛婉清笑了一下,端起茶碗,一饮而尽,拈了几块点心,狼吞虎咽一番,这才拍了拍手上的点心渣滓。 谢知微不动声色地将茶碗放下了,她身子朝后仰,“你要是想和我说这些,我是没有功夫听你说的,薛婉清,这里没什么人,我也不和你虚情假意了,这世上,让一个人消失的手段有很多种,我从未对你使过,不是我不想,而是你不值得。” 薛婉清的脸涨得通红,良久,她才冷笑一声,“我忘了,你是谢家的嫡长女,你小时候在崔家待过两年,想必这些都是崔家教你的?你一个女子,难不成你还会使那些诡谲手段不成?” 谢知微一笑,“薛婉清,你从小在老太太的跟前长大,老太太就教了你这些?哦,我倒是忘了,老太太自己就什么都不懂。我到了今日这一步,你觉得,我要什么,需要亲自动手?我只需放出一句话,这天下间,想帮我做事的人多了去了。” 她嗤笑一声,“你信不信,我只需要走的时候,给点脸色这家茶楼的老板看看,你在这燕京城里,就活不过今晚。” “是谁,一直在滋生你的胆量?让你觉得你在大雍无所不能?要说,你也算是个有脑子的,与我闹翻之后,就搬出了谢家,你若是继续在谢家蹦跶,老太太的昨日,就是你的今日。在宫里,白虎之事,你几乎把谢家拉下了深渊,因祖父没有动你,我便不忍伤祖父的心,若早知道祖父待你是这样,我当日也不会留你了。” “薛婉清,如今,你说你不是叫花子,在我眼里,你与叫花子无异,我也不想脏了我的手,才不想叫你到我的眼面前来,我真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胆量,再次挑衅于我?” 谢知微每说一句,她便胆寒十分,谢知微说完,她浑身的冷汗都冒出来了,“你,你,我,我,我和你总是表姐妹!外祖父再不喜我,我也是他的外孙女,唯一的外孙女。” 谢知微笑了一下,“你终究还是不懂祖父这个人,在祖父的眼里,谢家的子孙只有一种,那便是人品端正求上进,若一个人走了邪门歪道,别说你只是外孙女,哪怕是我父亲,祖父都不会认的。”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792章 重生 薛婉清怔然,此时,她还能做什么?她还有什么资本?她虽然是穿书的,可是一手好牌打得稀烂了,这一切都怪谢知微。 薛婉清的面目突然变得狰狞起来,“谢知微,你是不是重生的?你原本不是这样的,你为什么没有嫁给萧昶炫?你为什么要嫁给萧恂?你不是应该嫁给萧昶炫吗?” 谢知微紧紧地握住茶杯,深吸一口气,果然,她猜想得没有错,薛婉清不正常! 但薛婉清应当不是重生的,她与前世的薛婉清不是同一个人。一个人,哪怕是重生,性格也不会变化这么大。 “你是谁?你不是薛婉清,你到底是谁?” 谢知微想到了一个可能,她不由得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了,难道薛婉清被什么鬼怪附身了?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可怕了。 薛婉清没有错过谢知微眼中一闪而过的恐惧,她起身,倾身向前,凑到了谢知微的面前,“大表姐,你觉得我会是谁呢?我是山野里的妖怪?哈哈哈!” 谢知微闭了闭眼,喊道,“百灵!” “奴婢在!” “报官吧,就说薛大姑娘被狐怪附身了,欲对本王妃不利!” “是!”百灵忌惮地看了薛婉清一眼,转身就朝门外跑。 “站住!”薛婉清惊恐地道,“我不是鬼怪,我若是鬼怪,那谢知微你呢?你又是什么人?你为什么没有嫁给萧昶炫?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眼看薛婉清要疯了,杜沅一把扣住了她的肩,杜沚扶着谢知微站起身来,谢知微淡淡地朝薛婉清看了一眼,吩咐道,“让曲百户进来,把薛大姑娘带走,交给陆大人,让她把她该交代的都交代清楚。” “是!” 谢知微也没了逛街的心情,在燕京城里最大的一家糕点铺子里买了点糕点,让人送了一些去谢家,她自己留了一点,去看容氏。 容氏正和花楹在说话,“前日,郡主来给我请安,说起明大人家的大姑娘,说是模样儿好,贵在知书达理,想和阿惟说说这门亲事,也不知道你是个什么意见。” 花楹是极相信谢知微的,若不是谢知微,也没有她儿子的今天,她听了欢喜不已,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既然是郡主看中的,哪能不好呢?这事儿,郡主做主就好了。” “我也听郡主说了,明家在潭州是望族,明安还有一个哥哥叫明泰,出任绍州知州,为官清廉,深受百姓爱戴;明家三代出进士,家风端正,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了,若是姑娘生得模样端正,我也觉得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容氏说一句,花楹应一声,她听容氏的听了一辈子了,只觉得既然娘娘说了好,那一定是好。 容氏拍拍她的手,“这婚娶之事,是半分马虎不得的,我瞧着郡主看人是不错,一会儿,你若是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就问问。” 说话间,谢知微就进来了,百灵将手里提着的糕点递给了秀隐,容氏让秀隐装了盘端过来,又命人给谢知微沏茶,“我们才说你,你就来了。” 谢知微被容氏拉了挨着坐下,她笑道,“娘在说媳妇什么?” “在说你给阿惟相中的那门亲事,我跟你花楹姑姑说,明家的姑娘很是不错,你花楹姑姑如今急着娶媳妇进门呢。” 谢知微笑道,“媳妇也正要跟娘说这些事,家里如今四桩急事,绫华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媳妇担心再拖下去,将来万一再耽误就不好了,这一桩事,是最急的。阿恂走之前,让我帮楚易宁看宅子,媳妇才在街上逛了一圈,有几处宅子是不错。” 这一说,容氏点点头,“还是你想得周到,楚易宁这孩子,这些年跟着阿恂南征北战,这一次既然阿恂没有把他带出去,你就趁此机会,帮他们把亲事办了。” 谢知微应下了,道,“选日子的事,我就让人带信回京,让钦天监的人选个日子。正好把宅子的事也定下来。二弟和四弟娶媳妇也要宅子,只媳妇想,父王在,不能分家,当初北契的金海陵王修葺好了,就作襄王府,二弟和四弟的婚事就在那边办好了” 容氏见谢知微安置得井井有条,很是高兴,“就按你说的去办,你父王那里,就让你花楹姑姑去说。” 这一次,陆偃回去,襄王并没有跟着回京,他在这燕京城里,没有人认识他,成日里斗鸡走狗,跑马遛鸟,没有人管束,也不怕丢人,活得极为安逸自在。 谢知微与容氏和花楹一起用过午膳,便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 萧恂在的时候,她每天累死累活,萧恂走了之后,她又格外不适应,刚回到院子里,身下有些不适,一看,竟是来了葵水,她不由得很是失望。 紫陌见了,在一旁劝道,“虽说有刚成婚就有孕的,但郡主如今年纪尚小,过两年再要子嗣也来得及。孩子都是随缘的事,郡主越是着急,越是不易怀上。” 谢知微也明白这个道理,她想了想,给自己开了一剂药方,想着趁萧恂不在,把身体好好调养。 次日,绫华和萧灵愫一起过来看她,她便拉了绫华的手,将想为她办婚事的事说了,“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是你的哥哥嫂嫂,大皇兄在云南是顾不上你了,二皇兄在楚州,如今也不得自由,绫华,姑娘家总是要出门的,早些把事情办了,你好好过你自己的日子去。” 若是皇上驾崩,绫华又要守三年孝,年纪也太大了些。 绫华想到这桩婚事是母亲定下来的,母亲也曾想到让她嫁出去了好好儿过日子,萧家的这些皇位之争,你死我活都不用她去管。她回来前,皇兄也说了,说他们本是一母同胞的兄妹,她的婚事,理应是大皇兄做主。 可是,一来,离得太远了;二来,楚易宁是五皇兄的人,言外之意,大皇兄不好让五皇兄又平白生出疑心来。 大皇兄也说,她和微妹妹关系好,微妹妹为人仗义,不会不管她,让她放心回来。 绫华不由得落下泪来,握住了谢知微的手,真心诚意道,“嫂嫂,谢谢你!” 谢知微也很心疼绫华没了母亲,她不由得紧紧握住了绫华的手,“我的意思,在南马神庙旁边给楚易宁买一座宅子,这是你五皇兄嘱咐过的,那里有一座临水殿,风光极好,改造一下,给你做公主府,如何?”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昨天《良辰》那章一发出来就被屏蔽了,下午才放出来,真的什么都不敢写,大家将就着看吧! 还是求一下票票,关系排名,排名关系奖金,看在我这么勤奋的份上,大家多多支持! .... 第793章 丑事 绫华吃惊地抬起头看着谢知微,她没想到,谢知微居然还想到了她公主的身份,她的父皇抢了五皇兄父皇的皇位,逼死了皇伯父,做下了那样的丑事啊,她怎么配要公主府? “你别推辞了,也别想多了,无论如何,你都是公主。我倒是希望你一辈子都用不上这座公主府。” 前世,绫华以公主之尊,嫁给了兵部左侍郎之子,她性情骄傲,在婆家很不得婆婆喜欢,丈夫与她不亲近,让通房丫头有了身孕后,绫华一气之下,将她丫鬟杖毙,落下了恶毒的名声。 这些都是她在冷宫里听人说的,绫华甚至比她先死,说是抑郁而终。 今生,她嫁给楚易宁,楚易宁是她选的人,年少时夫妻恩爱,可若是一桩婚姻不好好经营,将来也难免会成为怨偶。 谢知微还是希望绫华能一辈子都幸福,她握住绫华的手,“你性子倔强,但男人总喜欢温婉一些的女子,你又是公主之尊,可是你要记住,你在外人面前是公主,到了婆家,你在婆婆面前是媳妇,在丈夫面前是妻子,在后院是主母,你就不再是公主了,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绫华闭着眼睛,任由泪水滑落,她重重地点头,“嫂嫂,我都明白了,从前没有人和我说这些。” “以后,你有不明白的,就来问我。楚易宁是你的驸马,可你须想到你丈夫是战场上英勇杀敌的将军,为大雍保家卫国,边疆的老百姓们都非常爱戴他,你不管在哪里,都要维护他的尊严!” 绫华再次点头,“嫂嫂,我记住了。” 明安奉谢知微之命,拨了一些人去改造修葺临水殿,短短一个月时间,便改造好了。 燕京城曾经是北契的陪都,这里留下了北契不少达官贵人,王公皇族的宅子,萧恂和陆偃之前分了一些出去,楚易宁本就得了一座五路五进的宅子。 他听说谢知微要为他买宅子,便忙让人递了话进来,说是宅子都有,如今正在修葺,谢知微正好要与他商量婚事,便在花厅里见了他。 “绫华的嫁妆,我已经托人去跟京城里说了,不日就要运过来。你那边的事情,不知如何打算,我让钦天监在看日子,也嘱咐过了,尽量把日子选的近一些,恐怕要给你们添麻烦了,一时间这么仓促,不知道会不会准备不及?” 怎么会准备不及?他都等好久了! 楚易宁难掩激动,他道,“婚事是早就定下来了的,公主守孝,才耽误了三年。我生母之前就在准备聘礼了,现在只不过是把聘礼从京城运到这边来,且我已经给家里带了话,让生母随后随着聘礼一起来,王爷赐下的宅子很大,一共五路,足足够了。” 谢知微便越发对楚易宁很满意了,她点点头,“那就等日子定下来,我们过礼就好。” 谢知微说完话,便让人去喊了绫华来,“我这会儿有事要忙,你帮我送送楚将军。” 绫华站在西花厅门口,看着楚易宁,眼中慢慢地浮上了些泪花,她心里不是没有怨恨,母亲离世的时候,他在战场上;她从云南回来的时候,他也在战场上;他去年从北契战场回来了,只让人带给她一些小礼物,连看都不曾来看过她。 绫华转身朝外面走去,楚易宁看懂了绫华的眼神,他顿时有些急了,看向谢知微,谢知微点点头,他忙追了出去。 冬日的花园里,因小湖里的水是从山上引来的温泉,热气蒸氲下,草木都是绿的,北地的冬天要冷一些,可是,因了池水的缘故,也不见冷。 “绫华!” 楚易宁急了,冲了过去,什么都不顾,一把将绫华搂进了怀里,慌忙道,“你要做什么?” 他看到绫华站在湖边,以为她要投湖。 绫华顿时越发恼怒了,却又被气笑了,“你以为我要做什么?你以为我想不开要投湖吗?” 她从楚易宁的怀里挣扎开,看着这张思念已久的脸,“你去年就回来了,我以为你一回来就会来看我,可是,你就只给我带了一点礼物,你都没有让我看到你。” 楚易宁不善表达,他更是不知道如何哄一个姑娘,干巴巴地道,“我听说婚前不宜见面,会不吉利。我来找王爷的时候,曾经悄悄看到过你,只是没让你发现而已。” 绫华要气晕了,她咬着唇.瓣,看着楚易宁,他还是和从前一样,那么傻气! 可这个人是她自己看中的啊,不由得闭了闭眼,似乎别无选择了,她伸开双臂,扑向楚易宁,搂住了他的脖子,把自己挂在他的胸口,“楚易宁,我母亲去世了,我只有你了!” 大皇兄有了嫂嫂,还有了侄儿侄女,微妹妹有了自己的家,她还有父亲母亲,有弟弟,有五皇兄,天地之大,属于她的人却只有楚易宁一人。 楚易宁的身体僵硬了一会儿,他慢慢伸手,搂住了绫华,也不由得动=情,低声道,“我其实也只有你!” 楚易宁边说着,搂住绫华的双臂渐渐地紧了,他眼底一片红,“绫华,虽说今日我跟郡主说,我生母早就在准备聘礼上了,实则,我生母那样的人,身上也没有银子,她根本准备不来聘礼,王爷赏了我宅子后,我就一直在张罗这件事,我生怕哪天又要上战场,将来聘礼不好,让世人觉得我是在委屈你……” 他是怕世人觉得,自己堂堂公主,自甘堕.落,嫁给一个庶子,最后还没有被珍惜。 绫华抬手捂住了他的唇,说来说去,他们是两个苦命的人,“不要说了,我知道,我都知道了,我不怪你了。” 楚易宁握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放到唇边啃了一下,绫华便如触电一般缩回来,她的脸上染上了一片云霞一般,红扑扑的,唇.瓣一抿,低头笑了。 楚易宁握住了她的手,两人慢慢地沿着湖边走,绫华道,“嫂嫂说把临水殿改造了,给我做公主府,我本不想要,但嫂嫂大约也是怕人说,我没有了母妃,便没了公主的尊荣,我便没有拒绝。嫂嫂又说,最好我这辈子都用不上。阿宁,婚后,我不住在公主府,我将来让嫂嫂把我的嫁妆都搬到你的宅子里去。” ------题外话------ 第一更! 第794章 亲事 昨日,谢知微和绫华说的事不止这些,谢知微说,从前公主下降,就如同驸马都尉入赘,若非皇家的威仪,和能得到的利益,恐怕没有哪个王公大臣的儿子们愿意得这门亲事。 且公主身边,教养嬷嬷很多,驸马见公主还要层层通报,这哪里是夫妻,这是君臣。 谢知微不打算给绫华选那么多教养嬷嬷,她说,“夫妻之间应是比别的人要更加亲密一些,你身边,就留些服侍你习惯了的下人,虽说公主也有亲卫,亲卫将来都放在驸马府,不要带在身边,人手里有了刀,谁也不愿意忍着,可这居家过日子,成日在一起,哪里没有磕磕绊绊的呢?” 绫华不知嫂嫂哪里来的那么多经验之谈,但一句句听起来却是极有道理的,她知道,嫂嫂是真心诚意地为她好。 她身边,原来从宫里带出来的宫女,年纪也大了,嫂嫂又往她的院子里塞了二十多个姑娘,小的只在总角,大的十五六岁,都是调.教好了的,虽不及她从前总跟着她的宫女椀香,但如今跟着椀香做事,调.教几年,都能成大事。 想到这里,绫华有些着急了,不知道钦天监会给他们合一个什么样的日子? 二十日后,绫华的嫁妆从京城运了过来,负责嫁妆运送的是原先贵妃宫里的总管太监瑞安,绫华的嫁妆单子在他的手里,谢知微让人带信是带给了陆偃,陆偃将这件事交给米团去做,米团便索性让瑞安将嫁妆运了过来。 瑞安恭恭敬敬地跪在谢知微的跟前,他知道,自己的命运已经被交给了眼前这位刚刚及笄的宸王妃,“这是钦天监的沈大人亲自为绫华公主和楚将军算的日子,一共三个,最近的是四月初八日。” 谢知微接到手里,看了一眼,的确,最近的日子是四月初八日,时间是紧了一些,不过,赶一赶,还是可以的。 “礼部的是谁来了?”谢知微问道。 “礼部派的是王绶王大人,带了两个主事,正在外头候着。” “我就不见了,你去把一应的事交给王绶王大人吧,说起来也没什么,照理说,公主出嫁,王爷应当在家里,但眼下,王爷有事在外头忙,一些外头的事就让王绶王大人帮忙操持,你帮我传句话,若是驸马爷家里没有人来,就让王大人充男方的长辈,这桩婚事要是做得好,将来王爷回来了,我让王爷请王大人吃酒。” 王绶听到这话,心头一凛,这里头好几重意思,也不知道南安伯府会不会真的不来人,他觉得,为了这桩婚事好看,南安伯府还是该来人的好。 王绶来的时候,特意绕到皇城看了一眼,几座大殿已经兴起来了,比起京城的大殿要辉煌多了,更加雄壮,一应崭新,听说这是陆大人亲自设计的,他不由得暗自庆幸,幸好这次曾大人派他来。 王绶已经动了将家眷迁过来的心思了,便索性派了人回京城,一来,让他太太张罗着搬家,二来提醒南安伯府,至少让伯爷跑一趟,哪有儿子成亲,老子都不照面的道理? 南安伯府闹翻了天,韩家衰败之后,大韩氏自缢身亡,而小韩氏却并没有受到牵连,一来,她不曾参与;二来,也多亏了南安伯重情重义,想到自己的儿子好歹是跟着萧恂的,建功立业,无论萧恂如何,都不会拿他南安伯如何? 小韩氏除了没怎么出门,家里的中馈还是握在她的手里,孝成皇后的孝期已经过了,绫华要下降,楚易宁的婚事,她就如同不知道一般,家里没有丝毫准备。 秋落院只是一处两进的小院子,在后院的东北角上,程氏正坐在窗前,安静地缝一件道袍,蓝色的细布料子,虽说不及绸缎华贵,穿在身上却极为舒服。 门外,洒扫的婆子看到南安伯前来,惊得扫帚都掉在地上了,行礼道,“伯爷!” 屋里,程氏抬眼看去,看到南安伯前来,她无惊无喜,只平静地将针线收了,走到门口,福身行礼,“伯爷!” 看着眼前年华已逝,华发早生的人,南安伯心头难以平静,如若不是小韩氏闯了进来,今日南安伯的主母便是程氏了,当年,他准备娶小韩氏的时候来跟她说,她还没听完,泪水滚珠一般地流。 他还记得那双泪眼,她求自己放她走,说哪怕是嫁一个小门小户,也不愿与人为妾,他答应了,谁知,后来,小韩氏还是使了手段,将她留了下来。 他这是第二次来她的院子,第一次,他们有了肌肤相亲,便有了儿子,一个不被他喜欢的儿子。 “伯爷是有什么吩咐吗?”程氏的心中没有恨,她只是程家的一个孤女,命运本来就不由己,恨一个人需要太多的精力,她不想浪费。 “你应当已经听说过,阿宁尚了公主,我以前就觉得与皇家近了不好,但旨意已经下了,自是不能抗旨。绫华公主三年孝期过了,婚事也要摆在明面儿上了,因是公主,事成与不成都不在我们,我就没有多做,省得多错……“ 程氏抬起眼来看伯爷,她年轻时候其实就不太瞧得起这个人,做事优柔寡断,没点主见,当年小韩氏勾.引他,她其实也是无悲无喜的,她也知道,她离了南安伯府难以生存,但不试一试怎么知道。 小韩氏是什么人?她原本就应该是正妻的名分,谁知,小韩氏到底太厉害了一些,她还是没能摆脱,小韩氏怕坏了自己的名声,使了手段,让她成了伯爷的人,她第二天就搬到了这个小院。 小院子是她一点一滴地打理起来的,她厌恶了伯爷,伯爷也就不来了。 多做多错? 程氏道,“伯爷的意思我都明白,阿宁没有听伯爷的话,非要自己挣一番功名,只是尚主这件事,正如伯爷所说,恐怕是由不得阿宁。” 南安伯想起小韩氏的话,“将来,这新媳妇进了门,我们一家老小就要跟金銮殿觐见一样,在她的面前三跪九叩,这个家还算是个家吗?” ------题外话------ 第二更! 第795章 恩典 南安伯叹了口气,“端宪郡主让钦天监看了日子,是在四月初八日,没几天了,也不知道聘礼的事,阿宁安置得如何了?” 程氏的心里一阵一阵地痛,她的儿子,不比别的孩子差,一辈子一次的婚事,竟然没有人为他操持。 她垂下眼帘,眼中是再也无法掩饰的仇恨,“伯爷是什么意思?阿宁的婚事总要有人操持。” “礼部已经派人去了燕京府,听说婚事要在燕京府举办,王大人的意思,让我去操持阿宁的婚事,我这身体,哪里能够经得起舟车劳顿,再世子的身体到现在也没有好,家里怎么能离得了人?” 程氏不由得生气了,偏偏她的身份根本不足以去为儿子操持这些,她只是一个妾室。 谢知微放出了那番话之后,南安伯府只是派了人给王绶回了一句说是南安伯的身体不好,经不得舟车劳顿,让楚易宁选一个至交好友帮他张罗一下婚事。 谢知微气笑了,她倒是忘了,楚天佑原先欺负大表姐,她略施小计,让楚天佑五年不能近女色,就不知道如今,楚天佑不举的消息有没有传出去? 她喊了杜桂前来,“你选一个回事清楚的人回京城跟督主说,就说,南安伯府既然不认这个儿子了,那就让南安伯府把这个儿子分出去,正好,我也不想将来三公主嫁到婆家之后,还要受嫡母的气。” 她正说着,绫华进来了,这件事,谢知微没有瞒绫华,南安伯府如何,她将来要和婆家的人相处,提前知道是些什么人,也好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嫂嫂,我想向阿宁讨一份恩典!”绫华知道如今谢知微在朝堂上也是一言九鼎之人,不说别的,至少外面有萧恂为她撑腰,里面有陆偃为她护持,谁也不敢得罪了她,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说吧,你跟我之间还有什么说不得的?” “阿宁的母亲原本就该是伯夫人,只是,当年韩氏太不要脸。这些年,阿宁的母亲在伯府想必过得也不好。我的意思,与其为难南安伯,不如抬举阿宁的母亲,让她过来操持我们的婚事,将来由我们赡养。” 谢知微点头,“这是极好的主意,再,当儿子的为母亲请封,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说着,她便对杜桂道,“你去一趟楚家,跟驸马爷说,就说让驸马爷写一份请封折子,你让人一并带到京城去,交给督主。” “是,奴才这就去办!” 萧恂赐给楚易宁的宅子在思诚坊,之前就已经粉刷过一遍了,楚易宁又请了工匠前来,里里外外又细细地修葺了一遍,庭院里,放了一共六十四抬聘礼,还没有扎大红绸布,里面多是他这些年分到的一些珠宝珍玩,值钱是很值钱,只是没有人帮他打点,看起来很不像样。 听说郡主跟前的人来了,楚易宁忙让自己的亲兵迎进来,杜桂要给楚易宁行礼,楚易宁忙一把拉住了,“少和我来这些!” 杜桂呵呵一笑,“驸马爷,咱家奉郡主的命来,可是好事啊!” 楚易宁笑道,“郡主对我那是没的说,什么时候有坏事了,说吧,是什么事?” 楚易宁原以为说的是定日子的事,他是早些想把绫华娶进门,但若是郡主想多留几天,他也只好等着了,也正好请个熟悉礼数的人,帮他打点一下聘礼的事。 礼部的王绶虽然负责这次婚事,但人家也不会帮他关心聘礼这种核心的问题。 杜桂将来来回回的事说了,道,“郡主也没想到伯爷是这么个人,公主便帮楚将军您的生母求了个诰命,郡主的意思,正好要咱家安排人回去一趟京城,就顺便帮您把请封的折子一并带过去,您这边也好安排人去一趟京城,把老淑人接过来。” 楚易宁如今乃是从三品的武官官职,若是请封的话,一向他母亲的诰命会比他的官阶高上一品,是三品淑人。 宫里还没有旨意呢,杜桂是从宫里出来的人,照理说不会随便说话,那这请封便是铁板钉钉的事了。 楚易宁狂喜,若是他母亲有了封诰,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母亲接来赡养了,楚易宁的眼泪都要出来了,他朝杜桂深深作揖,“多谢公公!” 杜桂忙躲开,“将军谢咱家做什么?又不是咱家帮将军出的力,您要谢啊,将来谢公主好了。” 楚易宁笑道,“这是自然!” 折子交给杜桂之后,楚易宁便骑马来了萧府,谢知微正和绫华在说嫁妆单子的事,听说楚易宁来了,绫华忙朝外看去,谢知微笑道,“你去迎一迎吧,是咱们家的姑爷了,不能怠慢了。” 绫华的脸一红,轻轻地掐了谢知微一把,却也起身迎了出去。 楚易宁没想到是绫华来迎他,有些吃惊,绫华看到未婚夫,虽有些羞涩,却很是高兴,低声道,“嫂嫂让我出来的,嫂嫂平日里虽然极为守礼,她也跟我说,夫妻之间要那么多礼做什么,亲热才是最重要的,你是没有看到,我嫂嫂和我五哥之间蜜里调油呢。” 楚易宁笑看着未婚妻娇艳的容颜,他垂下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绫华的手背,他忍不住轻轻地握了握绫华的手,绫华生怕被人看到了,忙缩了手,扭头朝他瞪了一眼。 只她眼里含笑,瞪了一眼,也没有什么威严,反而惹得楚易宁的心噗通地跳得很快。 “母亲的事,多谢你了!”楚易宁声音有些更咽。 “你要说谢,我就不高兴了。”绫华随手抚过了路边的一丛开得黄澄澄的迎春花。 眼看到了谢知微的凝晖堂,楚易宁捏了捏她的手,不再说话,上了台阶,在丫鬟的引领下,进了西花厅。 谢知微特意将见楚易宁的地方挪到了西花厅,屋子里烧了地暖,靠西面的墙边摆了几盆水仙花,热气熏得花香满屋子都是,谢知微穿了一件绿色绸缎绣四季花卉纹褙子,头上插着一支镶羊脂玉镂红蓝宝石蝶恋花金累丝簪,手里握着一杯茶,笑盈盈地看着二人从外面进来。 ------题外话------ 第三更! 第796章 归家 不知为何,绫华有种被看透的感觉,脸一红,别过头去,不看谢知微。 楚易宁行了礼,谢知微笑道,“坐吧,你不来,我也正要找人请你过来商议,钦天监根据你们二人的八字排了三个日子,我选了一个,就四月初八吧!” 绫华是早就知道了,此时低下了头,露出赤红的耳尖。 楚易宁忙道,“嫂嫂安排就好!” 虽说谢知微年纪小,但她的行事做派,心思缜密却让人无法不尊重。 “你们年纪不小了,我和王爷的意思,早些把事儿办了,将来你们好自己过自己的小日子去。”谢知微道,“你这边不能没有个长辈,想必杜桂已经跟你说了,你是跟着王爷出生入死的人,将来又是妹婿,亏待了谁也不能亏待你。” 楚易宁只有感动,他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生母的事,我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就听说了,只能说命运弄人,你这边的事,若是忙不开,可以跟我说,我找人帮你,你抽个时间回一趟京城,把你生母接来,母凭子贵,有了封诰,也好出面为你操办婚事。” 楚易宁起身,朝谢知微深深作揖,“嫂嫂的大恩大德,易宁没齿难忘!” “好了,说这些就生分了,你以后好好待绫华,你们能够和和美美过日子,不叫我和王爷操心就好了。” 楚易宁快马加鞭很快就回到了京城,他踏进楚家的大门时,门房上的人都快不认识他了,看到是三爷回来,忙连滚带爬地进去报信。 南安伯正在正堂里用一碗银耳羹,听说儿子回来了,他八风不动,慢条斯理地将一碗银耳羹喝完了,这才整理了一下衣袍,等着儿子过来给他磕头。 小韩氏坐在一边,正在做一件衣服,一边与南安伯道,“伯爷,也不知道崔家的那个神医去了哪里,能不能请人去找一找,天佑的身子不能一直都这样,将来没有子嗣,可怎么办才好!” 这也是南安伯头疼的一件事,好好的嫡长子,无缘无故就不举了,这几年性子也变了许多,衙门也不好好去了,前些日子,还把好不容易得来的五城兵马司副指挥使的位置给丢了。 “听说崔神医去了北边,端宪郡主在那边,若是找不到崔神医的话,崔家三公子的医术也比一般的大夫强,多花银子请他出手试一下也未尝不可。” 韩氏的心稍微定了下来,她抬眼朝外看去,见院子里依然没有人,便喊来了一个丫鬟,“三爷呢,不是说回来了吗?人在哪儿?” 楚易宁五年不曾归家,南安伯府比起以前,还是破旧了许多,他沿着记忆中的路线,一路到了母亲住的小院,见院子外面的篱笆换了新的,一棵柿子树朝外面长出来,篱笆边上几株不知名的野草已经冒出了新绿。 楚易宁的眼窝不由得一热,他推开了篱笆门进去,正好与端了一盆水出来准备泼的程氏对上了,程氏一惊一喜,两手一松,手里的盆便落下来,半盆水洒在了她的裤腿和鞋面上。 程氏丝毫不觉得冷,她朝儿子扑了过来,两行清泪长流,喊道,“宁哥儿!” “娘!”楚易宁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程氏忙拉着他起来,“快起来,这像什么样子?怎么喊我是娘?真是不懂规矩。” 篱笆墙外,小韩氏派来的婆子丫鬟已经到了,看到这一幕,领头的嬷嬷嘴一瘪,上前来给楚易宁行了礼,“三爷,伯爷听说您回来了,在金颐堂等着,请姨娘也一并过去。” 程氏的心头一跳,正室收拾妾室,那是再容易不过的事了,眼下她的儿子出息了,韩氏坐不住了? 韩氏的确是坐不住了,她不后悔把程氏留到现在,程氏这些年算安分守己,只可惜,她养了一个实在是太不安分的儿子。 若是韩家还在,楚易宁是到不了今日这一步的。 只可惜,父亲被诬陷致死,姐姐也被承平大长公主府逼死了。 程氏正打算就这么去正堂,楚易宁却拦住了,“娘,您换身衣服,这么冷的天,衣服和鞋全部都被打湿了,不冷吗?” 婆子在一旁笑道,“三爷,主子有传,咱们这些做奴婢的,哪里顾得上冷不冷的,还是这就去吧,不能让伯爷和夫人等急了。” 程氏也催着楚易宁,谁知,楚易宁站着不动,那婆子没办法,今日的主角还是三爷,三爷不去,她就不算完成了任务,只好皮笑肉不笑地道,“程姨娘,您就赶紧去换吧!” 程氏换了一身暖和的衣服出来,她看着儿子高大的背影,宽厚的肩膀,这一刻才意识到,儿子长大了! 哪怕她现在就死了,她也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金颐堂里,伯爷和小韩氏并坐在罗汉床上,看到程氏和楚易宁进来,南安伯怔怔地看了儿子一眼,五年没见,他已经长得这么高了,昔日少年的稚气早已经没有了,青年眉眼之间是一股子凌厉的杀气,令人不敢直视。 这就是他的儿子! 小韩氏也被楚易宁的气势吓得一缩,回过神来,不由得恼怒,脸上却带着笑,“听说你回来了,你父亲欢喜得不得了,早等着了,是去看你姨娘去了吧?” 南安伯这才想起来这儿子回来了,若是自己不传唤,是不是就不知道过来? “见过父亲!”楚易宁行了个礼,也没有搭理小韩氏。 南安伯很是不悦,“不与你母亲行礼吗?” 小韩氏忙道,“三爷如今是有官身的人了,伯爷不能再像训斥小孩子一样训斥三爷了。” 程氏正要跪下,楚易宁拉着程氏一起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南安伯被挑拨得怒火冲天,猛地拍了一下罗汉床,“他再了不起,也是我的儿子,给我跪下,向你母亲行礼!” 程氏气得不得了,但身份上,她是个下人,是没有任何资格说什么的。 楚易宁朝小韩氏看了一眼,对南安伯道,“父亲,韩家谋逆,虽说罪不及出嫁女,但谋逆大罪一向诛九族,父亲有没有上书请辞伯夫人的封诰?”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还有没有谁有票票,帮我投一下啊! 第797章 情深 第797章情深 小韩氏惊得快跳起来了,“你也还知道,罪不及出嫁女,我娘家虽姓韩,可我已经嫁到了伯府,我就是楚家的人了。伯爷,三爷这是嫌弃我这个做母亲的了,怕我给你伯府带来灾祸。” 小韩氏拉着南安伯的袖子哭得不能自已。 “呵呵,三弟,你回来了,现在混得人模狗样了,想在这个家里说了算?” 楚天佑一步跨了进来,斜睨楚易宁,“别以为你跟着宸王混了点名堂出来,就把自己当回事了!说出来好听,从三品,实话告诉你,宸王就是个乱臣贼子,将来,谁连累谁诛灭九族都还不一定呢。” “想欺负我母亲,没门!” 楚天佑朝楚易宁一拳轰出,楚易宁动都没动,眼看他的拳头到了自己的跟前,楚易宁出手如电,扣住了他的手腕,一脚将他踹在地上。 啊! 杀猪般的声音几乎要穿透屋顶,小韩氏顾不上哭了,忙扑过去一把抱住儿子,眼见儿子的手腕肿得老高,一看就是骨折了,膝盖处碰都不能碰,她顿时心疼极了,扭头对南安伯道,“伯爷,您说句话吧!这家里是没有妾身和佑儿的容身之地了。” “逆子,你这个逆子,当初你生下来,我就应当把你塞进马桶里淹死!”南安伯骂了楚易宁不解气,对程氏道,“你养的好儿子,跟着乱臣贼子作威作福,我是不敢要这个儿子了!” 程氏大惊,这是要将她儿子撵出家门的意思吗? 楚易宁却是半点都不震惊,他扶着母亲起身,“娘,您跟着儿子去吧!” “做梦!”不待南安伯说话,韩氏便道,“天底下哪里有当儿子的供养姨娘的道理?你生母是你父亲的姨娘,可不是正妻。你姨娘还轮不到你来安置!” 韩氏是恨透了楚易宁了,方才,她看得非常清楚,楚易宁三招两式,就让儿子没讨到好,眼看,她是拿楚易宁没办法了,但她身为正妻,收拾程氏还有的是法子。 她绝不能让楚易宁将程氏带走。把程氏扣在手里,楚易宁就是她手里的风筝,这辈子都休想飞出她的手掌心。 程氏扭头看了韩氏一眼,笑了一下,“夫人,到了我们这样的年纪,斗狠又有什么用,夫人虽然是正室,你我都有儿子,只看看我的儿子,再看看你的儿子,我哪怕是这会儿被你折磨死了,我也没什么不甘心的。” 楚天佑还躺在地上哎呦哎呦地嚎着,恨不得将楚易宁千刀万剐,可是一旦楚易宁看他一眼,他便忙别过眼睛,不敢看楚易宁。 听说楚易宁打仗勇猛,曾经的北契和西凉的将领,没有几个不怕他的,他对敌人狠,对自己也狠,这一身杀气就是这么历练出来的。 这是身在京城斗鸡遛狗的楚天佑无法想象出来的。 “程梅雅,我当年抢了你的姻缘,你是不是恨了我一辈子?我把你留在了伯府,并没有把你和伯爷拆开,可这些年,伯爷对你又如何,你心里应当有数。你当年的身份,根本配不上伯爷,你为了你心头这点子恨,教唆得你儿子与伯爷不亲,你对得起伯爷,对得起你的儿子吗?” 南安伯越发憎恶程氏了,“夫人说得没有错,你我本来就有婚约,当年我是想娶你,谁知你我情深缘浅,我也曾觉得对不起你,你想离府,我也想过要好好安置你,可是,你到底舍不得伯府的荣华富贵,最后用了那样的手段,生下了阿宁,我原先看不懂你,如今是看明白了,你是想拿阿宁来报复我,是不是?” “我有什么好报复你们的?你先毁掉婚约的时候,我与你之间就没有情分了,你说我用了那样的手段,这些年,你还没有看透吗?太太,当年,屋子里的熏香是谁换的?我也不怨你,有了阿宁,我这辈子吃再多的苦,我也无悔。” 程氏已经不想再和这两人说话了,她抬手抚了抚楚易宁的肩背,帮他将衣服扯平,“你现在一定很忙,你别管姨娘了,你去了燕京城,好好儿和公主过日子。” 楚易宁握住了姨娘的手腕,“姨娘,我回来,是奉命带姨娘去燕京府的,郡主不想让公主和我的婚事寒碜,必然要楚家安排一个长辈……“ “长辈?”小韩氏是恨透了谢知微的,谢知微与陆偃交好,又是萧恂的妻子,偏偏这两人都是害得韩家家破人亡的仇人,不由得尖声笑道,“郡主是痴傻了吧?一个姨娘,算得上是哪门子的长辈?她也不怕人笑话!” 楚易宁脸色铁青,他拉着程氏就往外走,听到身后韩氏的声音道,“来人,给我把程姨娘拦下,端宪郡主不懂事,我可不能不懂礼数,让一个姨娘妾室去坏了公主的婚事!” 楚家的护院都出动了,拿着明晃晃的刀箭将庭院里的两人围得严严实实,楚天佑痛呼的声音传出来,“娘,帮我杀了他,这个畜生,敢对本世子动手!” 楚易宁的手慢慢地摸向了腰间,他本不欲如此的,楚家对他不仁,他犯不着去报复,可是,眼下这些人想逼死自己和姨娘,他不可能不反抗。 程氏紧紧地握住儿子的手,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些泛着寒光的刀箭,低声道,“宁儿,一会儿你自己走,不要管娘!” “不,娘,要走我们一起走!” 就在这时,一道尖利的声音响起,“哎呦喂,这是怎么回事啊,咱家也没有派人来通禀一声,为何要做出这样的阵仗来迎接咱家?” 南安伯的心头一跳,看到一个太监领着一群东厂番子来了,他不由得一阵心惊胆战,忙迎了上去,“公公,您怎么来了?” 看到米团手中拿着的圣旨,南安伯眼前一黑,差点晕了过去,他忙朝三子使眼色,一笔写不出两个楚字,难不成三儿子要眼睁睁地看着楚家被抄家灭族? 楚易宁只当没看到父亲使过来的眼色,方才若不是米团公公来了,父亲一声不吭,是打算让人把他和母亲打杀死的。 他迎了上去,对米团道,“劳烦公公跑一趟!” ? ?第一更! ? ???? () 第798章 封诰 第798章封诰 所有的刀枪剑戟都收起来了,天使来了,若是刀剑相向那就是造反。 尽管如今,皇上躺在床上起不来,但谁也不敢冒犯皇权。 小韩氏跟在南安伯的身后瑟瑟发抖,她看到了米团公公手中的圣旨,生怕圣旨是给自己的。 米团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南安伯被小韩氏拿捏在手中,哪怕当年韩家造反被诛,小韩氏在南安伯府依然是说一不二的主母,不知道的人说南安伯重情重义,知道的人方才明白,南安伯被小韩氏拿捏了一辈子,早已经是指东不敢西。 “督主知道楚将军回来了,就命咱家把圣旨带过来,也省了咱家跑一趟,楚将军,接旨吧!” 楚易宁疑惑不已,说好了的圣旨是给他生母的,尽管如此,他还是跪了下来,米团公公念起了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古夫妇之道,人之大伦,婚姻以时,礼之所重,帝女下嫁,必择勋旧为期,此古今通义也,朕今命尔楚易宁为驸马都尉,毋宠,毋慢,永肃其家,以称亲亲之意,恪遵朕言,勿怠!“ 这是正式封楚易宁为驸马都尉,证明这桩婚姻正式得到了皇家的认可,楚易宁欣喜不已,忙双手举过头顶接圣旨,“臣谢主隆恩!” 谁不知道如今皇帝病重,朝堂上的政事都多有怠慢,承平大长公主六十大寿,宫里连句话都没人带出来,赏赐更是没有,更别说公主下降这种事了,能有谁管? 没想到,宫里居然还有给楚易宁的圣旨,这就是格外的恩宠了。 南安伯震惊不已。 楚易宁谢恩之后,众人正要起身,米团公公却道,“还没有完,程姨娘接旨,今日咱家唤您一声姨娘,以后就没人再敢唤您姨娘了!” 小韩氏猛地抬起头来,看向米团公公,这是什么意思?她心里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是一封诰书,敕封程氏为正三品的淑人,而其中顺带地,言伯夫人善妒成性,虐待庶子,不堪表率,把韩氏的伯夫人诰命撤了。 从此以后,哪怕小韩氏依然是南安伯的正室,在程氏面前那也是低人几等了,从古至今,先有国法再有家规。 米团将圣旨递给了激动得不能自已的程氏,对程氏道,“程淑人,谢恩吧!咱家还等着回去回话呢。” 程氏的唇.瓣颤抖,语不成句,见此,楚易宁忙轻轻地抚了一下程氏的后辈,见母亲实在是不能自已,他忙道,“公公,我母亲实在是太激动了,可否由我代母亲谢恩?” “自然是可以的!” “臣代母亲谢主隆恩!”楚易宁行礼道。 米团待礼成,对楚易宁道,“驸马爷,这咱家就回去复命了,听说您不日就要回燕京去,这桃花山庄那边送来了不少桃儿,就放在宫里,咱家想托您把那些桃儿给郡主送过去,也省得再派人跑一趟。” 米团笑道,“这年头,往燕京那边搬的人不少呢,正好你来我往地帮忙携带一番,省了多少人力。” 去年下半年开始,工部就已经在燕京和京城修了驰道,只眼下还没有全部完工,但即便如此,来往的时间也缩短了许多,今后几年,京城这边还是要作为陪都存在。 “正好我也要护送我母亲去燕京城,公公可派人把东西送过来,或是我启程的时候派人去宫里取,一会儿我们就会启程了,” 有了今日这样的事,哪怕出不了城,楚易宁也不会在楚家过夜,他打算先出城,在驿站过一.夜,明日一早再继续赶路。 米团忙道,“不劳烦楚将军了,咱家一会儿让人把东西送过来,很快,不耽误楚将军。” “公公客气了!” 米团回了宫,陆偃坐在皇极殿的书房里看奏折,米团过来复命,将楚家发生的事说了。 陆偃点点头,他想到楚易宁是阿恂麾下的猛将,郡主这般帮忙安抚了他,将来,他只会越发为阿恂卖命,湄湄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小丫头,在他的眼里,她还没有长大,却知道这般操心,谢家的家教是真的太好了。 他站起身来走到了殿外,看着前面麟德殿的宫墙,视线似乎能够穿透宫墙,看到那个躺在东暖阁里,日渐腐朽了的男人。 “迁都的事,京城里有何传言?” 米团恭敬地道,“一些人已经开始着手准备了,谢家已经派了谢三爷去燕京府看宅子,卢家也派了管家跟着一起去,崔家已经在准备启程了,行李箱笼都已经在收拾了,衮国长公主府也一样,其他的人见此,也都闻风而动,只不过……” 陆偃淡淡地朝米团看了一眼,米团咽了一口口水,斗胆道,“只不过,过去的都是家眷,毕竟大臣们还要上朝,还要处理这边的事。” 陆偃却有些不耐烦了,他不想住在宫里,一个人孤零零的,每天还要和几个内阁大臣斗来斗去,偏偏,皇帝到现在都不咽气。 官道上,崔南嘉抱着怀里才两岁的儿子,坐在马车上,马车快都都要飞起来了,颠簸得不得了,她只能双手紧紧地抱着儿子,让儿子少受点罪。 顾家父子虽说早陈敏的人到了徐州,他们早一步离开徐州,但顾家父子乃是两个文人,不如武将可以在马背上日行夜跑,很快,他们就被陈敏的人追上了。 好在这些人不敢明里对他们下手,几次在偏僻荒野动手,都被他们躲过去了,前面的官道上,没有人,一侧是野坡,开了春之后,一.夜春风,茂林草生,另一边是一座山丘,山上松柏成林,灌木丛生,随便一个地方都能掩埋尸体。 顾家父子骑着马跟在身后,突然之间,身后的人一箭射来,正中马屁.股,顾岩的马儿受惊,四蹄几乎腾空,朝前冲来。 顾岩紧紧地抓住缰绳,尽量不让自己从马上摔下来,他浑身的力气都在双手上,人摇晃不已,随时都要晕厥过去。 官道不是很宽,马车哪里有受惊的马儿快,眼看前蹄就要踏在马车上,官道的前面冲出来十多骑,为首的是个青年将军,腾空而起,从马头上跃起,踩在飞奔的马车顶上,一杆银枪朝着顾岩的马头劈去,马儿受重创,四蹄一软,瘫倒在地上。 ? ?第二更! ? ???? () 第799章 殷勤 第799章殷勤 顾岩捡了一条命,二月的天气,浑身都如同过了一道水,他脸色苍白,坐在死了的马身上,动弹不得。 “爹!” 顾霁忙从马上一跃而下,跑过来,扶着他爹,担忧不已,“爹爹,您没事吧!” 顾岩好久才缓缓摇头,“我没事!” 顾霁忙搀扶着父亲二人来到银枪青年面前,顾岩欲行大礼,青年一手握枪,一手扶起了顾岩,“不必客气,先生大义,本王出手也是该当!” 听他自称,顾岩惊得不能自已,问道,“请问阁下是否是宸王殿下?” 来者自然是萧恂,他没有先去楚州,而是沿途在寻找崔南嘉母子。只要陈敏一日不死,萧昶曜暂时都是安全的。不管是对萧昶曜还是对谢知微来说,崔南嘉母子都至关重要。 且护送崔南嘉母子的还是顾家父子,萧恂自然不能置之不理。 这里是陈留通往京城的官道,他没想到,对方竟然把这四人逼到了这里,萧恂的目光一沉,抬手一挥,他身后的十多铁鹰骑便如同闪电一般朝着追兵扑了过去。 很快,官道上传来了厮杀声。 崔南嘉的马车停了下来,她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惊慌不已,也不敢掀开帘子去看,她不知道要是对方追过来了,她自己死没关系,儿子还这么小。 “阿菟,别怕,娘会好好保护你的!”崔南嘉抱着儿子,含泪低下头在儿子的额头上亲了一口。 阿菟生的白白嫩.嫩的,他刚睡醒,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睁开眼睛看到娘,就很高兴,裂开嘴朝娘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脸。 见此,崔南嘉的心里越发难受。 前面的车夫惊魂未定,他好半天才回过神来,朝后看了一眼,见两拨人马厮杀在一起,刚才朝他们冲过来的那拨人明显实力要强很多,将追赶他们的那拨人切瓜一样,几个照面,便全部都斩杀马下了。 只是,这些又是什么人? 见对方的青年将领和顾家父子一起过来了,有说有笑,顾家父子对这青年将军又很是恭敬客气,车夫松了一口气,对里头道,“夫人,救咱们的人来了!” 崔南嘉愣了一下,她连忙掀开帘子,看到是萧恂,顿时泪水滚滚而下,这些天逃命所受的惊吓更是令她一阵后怕,但她知道,眼下不是哭的时候,忙用袖子抹干了眼泪,抱着阿菟就要下马车。 萧恂站在车外,对崔南嘉道,“二嫂不必下来了,都是一家人不必客气。我方才跟顾家父子说了,还是令他们送你去燕京府,郡主担心得不得了,二皇兄那里,我会尽量想办法。” 崔南嘉方松了一口气,“我就不下车和五弟见礼了,多谢的话,我也不说了,等你二皇兄回来了,让他感谢你,我这一路逃命过来,身边的人死的死,逃的逃,若是方便的话,请五弟派人去徐州家里说一声,让他们收拾一些箱笼细软送到燕京府去。” 萧恂自然没有不答应的,也不多说,只安排了几个亲兵,让他们跟着顾家父子一起送崔南嘉去燕京府。 陈敏这边,一直没有得到回信,他也不怕,若是崔南嘉跑了,那更好,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把女儿嫁给二皇子殿下,将来是皇子妃,等辅佐萧昶曜登基之后,他也可以逼着萧昶曜立他的女儿为皇后。 大随是怎么来的?开国皇帝欺负自己的女儿孤儿寡母,夺了外孙的皇位,将来若是有机会,他也可以如此效仿。 萧昶曜住在西厢房里,他坐在窗前,拿着一本书在看,心情久久无法平静,他一面担心崔南嘉母子,不知道顾家能不能护他们周全,一面又在担心,若是陈敏挟持自己,将来万不得已之时,他也只好从容赴死。 无论如何,如今的大雍已经经不起战乱,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一己之私,为了苟活,而令百姓们置身于战火之中。 陈燕容在镜子前左右照了好久,她穿了一件新做的春衫,浅绿色缎绣海棠花蝶纹褙子,这布料是父亲专程让人为她送来的,下着一条鹅黄色月华裙,已经及笄的她,头上插了一支嵌红蓝宝石发簪,原本就是一朵娇艳的花儿,如今越发明媚生辉了。 陈燕容很满意自己的这身打扮,她提起裙摆出了门,往前院的西厢房去,到了门口,从丫鬟的手里接过了托盘,上面是一碗红枣莲子羹。 “殿下!” 陈燕容的声音在门外响起,萧昶曜眉心一皱,朝同安看了一眼,同安暗地里叹了一声气,忙到了门口,将门拉开,笑道,“二姑娘,您有事儿?” 陈燕容朝屋里看了一眼,殷勤地笑道,“殿下在吗?我亲手熬了红枣莲子羹,给殿下送过来的,是洪湖的红莲子,我熬了一个时辰,入口即化。” 这话不是说给同安听的,陈燕容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前的萧昶曜,一双眼睛黏在了萧昶曜的身上,舍不得挪开。 已过弱冠的萧昶曜,年轻气盛,一张俊朗的脸,眉目如剑,透着同龄人少有的睿智与成熟,鬓如刀裁,鸦羽般的头发束起,插了一根玉簪,儒雅如松。 平生能够遇到这样的男人,对陈燕容来说已是福气,若是能够与他为妻,她这辈子做梦都要笑醒了。 楚州能有什么好男人? 军营里更是多莽汉。 顾家公子纵然是个好的,但顾家没有入仕,终究还是少了一份尊贵。 “殿下在看书……” 同安的话没有说完,陈燕容已经挤了进来,同安把着门框的手不得不放下,否则,便碰到了陈家二小姐的胸了。 同安一阵无语,他还是觉得京城的女子,虽然跋扈了些,但还真是少见这种送上门来,巴着殿下不放的。 也不知道顾家到底有没有联系上京城里,同安也很担心,若是宸王和陆大人不管的话,难道,殿下就要这样被这只母老虎给吞了? 萧昶曜不得不抬头,待陈燕容行了礼,将那莲子羹放到了他身边的桌上,他才点点头,“劳二姑娘费心了。” 说完,又将目光投向了手中的书。 ? ?第三更! ? ???? () 第800章 主动 又是这样! 总是不理她! 陈燕容却不得不主动,父亲说了,留给她的时间不多了。她只有这一个机会,可父亲的女儿却不止她一个。 “殿下看的是什么书?”陈燕容上前去才要将素手放在萧昶曜的身上,萧昶曜已经侧身装作放下书的样子,避开了,起身走到了窗边,。 身后终于消停了,可是,过了一会儿,便传来小声的啜泣声,饶是萧昶曜性子好,此时也忍不住恼怒起来了,他皱起了眉头,对陈燕容道,“二姑娘,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应当知道,我乃是有妻室的人,据我所知,天下的女子多有不不肯与人为妾的,难道你就如此愿意自甘堕.落?” 聘则为妻,偷则为妾。 陈燕容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什么都不顾地哭诉起来,“殿下,臣女一生何曾能由己?臣女乃是庶出,性命前途被握在主母手中,母亲命臣女来服侍殿下,若是服侍不好,便会被责罚,臣女哪里愿意自甘堕.落!” 萧昶曜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不是他没有恻隐之心,实在是,他不太喜欢这样的女子。 或许从小看母嫔的坚韧看习惯了,萧昶曜还是不太喜欢这种小家子气的女子,他走到陈燕容身边,虚扶了她一把,“你起身吧,明日我跟你父亲说,将你收在我身边便是了。” 陈燕容顿时心头一喜,抬起头来,看向萧昶曜,“殿下,今晚让妾身服侍殿下吧!” 萧昶曜眼下性命都不保,他哪里有心情做这些男欢女爱的事,更何况,他从小到大,虽不受父皇宠爱,但到底是皇子,投怀送抱的女子多得去了,他要是人人都要,要得过来吗? 他素来不喜这般不稳重的女子,皱起眉头,“本宫才说过,本宫是有正妃的,本宫说收你,已是不合规矩了,哪能不遵礼数就成事?” 陈燕容顿时羞得无地自容,她没想到,堂堂二皇子殿下,竟然还是个怕王妃的,若是如此,她今后在萧昶曜的后院,要成日里讨主母喜欢,才能生存? 但不管如何,她不能放弃这样的机会,先定了名分,至于服不服侍殿下,都不重要了。 陈燕容喜滋滋地退了出去,萧昶曜也不由得松了口气,他这些日子,实在是被缠怕了。 不多时,陈家的气氛便沉重起来,萧昶曜也不由得悬起了一颗心,他和同安换着守夜,不敢睡整宿。 次日,陈敏便来了,不像之前意气风发的样子,他命人沏了一壶茶,与萧昶曜见过礼后,很不客气地落了座,“殿下,不知您考虑得如何了?臣已经攻下了海州,拿下密州已经是轻而易举之事,您如今也算是臣的女婿了,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皇上虽给了臣密旨勤王,但无论如何是不能让四皇子殿下登基的。” 萧昶曜道,“本宫倒是不懂了,你既然勤王,为何要攻下海州和密州?难不成你想做乱臣贼子?” 陈敏愣了一下,方才回过神来,他也是一时心急,说错了话,忙道,“臣勤王自然要往京城去,要借道,谁知徐州知州换成了陆偃那阉人的人,有大军驻扎在那里,臣只好换道海州,准备从密州迂回向京城。” 萧昶曜知道实情肯定不是如此这般,他脑子转得飞快,却算不出来陈敏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眼下不好多说,便道,“本宫与令爱的婚事,还请陈大人多操心,眼下本宫寄住在此,一应的礼数都不能全,只能委屈令爱了。” “这些都好说!” 陈敏不由得松了一口气,不论如何,只要萧昶曜答应了与他女儿的婚事,成了他的女婿,那就是一条船上的了,他借萧昶曜的名头行事,也算是师出有名了。 萧恂只带了二十多骑前来,驻扎在了徐州,陈敏便不敢直面徐州,就好似萧恂带了二十万精兵前来一样,他是万般不敢和萧恂对上的。 陈敏的书房里,宋庸和胡忧还有陈立分两列,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人人都是面沉如水。 按照以前的谋划,陈敏的兵围住了京城之后,萧恂才会前来,那时候,他们或许已经拿下了京城,占据了名分,一切就都好说了。 不论曾经的历史是什么样儿的,眼下,坐在龙椅上的是寿康帝,绝没有把皇位让给萧恂这个昭阳帝的儿子的道理,国本关乎社稷,怎么可能让来让去呢? “眼下,只能把二皇子殿下看好了,萧恂的兵驻扎在徐州,不敢轻举妄动,想必是忌惮二皇子在我们的手里。关键时候,我们也能挣个鱼死网破。”陈立眼中露出凶光,比起陈敏来,他要更加沙发果决一点。 胡忧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新上市的西湖龙井,点头道,“大公子这话极为有礼,大人,二姑娘和殿下的婚事如何了?依属下之见,不若举办一个盛大的婚礼。” 如此一来,就向世人昭示,二皇子殿下是站在他们这边的了。 “不错,爹,儿子也有这个想法。这天下,寿康帝已经坐了十多年了,只要皇上一天不驾崩,这天下就一天都是皇上的,很多臣民还是心向皇上的。昭阳帝才当了几年皇帝,老百姓谁还记得他?” “如此一来,只要大人振臂一呼,何愁没有人来帮大人?” 陈敏摸着胡须,想了想,这的确是个好主意。 萧恂优哉游哉地在徐州城里逛了起来,他也不去逛笔墨铺子,一日功夫,就将整个徐州城里所有的首饰铺子都逛了一遍,将那些好看的首饰全都买了下来,让人装在箱笼里给谢知微送回去。 次日,下起了绵绵细雨,萧恂这才消停下来,在徐州知州府的厢房里坐着看书,看了一会儿,就站在廊檐下赏雨。 眼看这雨下得没有停的意思,他不耐烦起来,命墨痕,“你去跟元岩说一声,让他派人去跟城里的胭脂铺子和绸缎铺子都说一声,本王想买点好些的胭脂和绸缎,命人送来给本王挑一挑。” 第801章 谣言 第801章谣言 元岩听了墨痕的话,愁得头发都要白了,曾经在他被锁拿入京的时候,他与萧恂在京郊一家茶寮里有过一面之缘,二人一起喝了桃花酿。 当时,他并不认识萧恂这个人。后来,他被审讯无罪,放出来的时候,才知道,原来,他遇到了萧恂后,萧恂一直都安排人暗地里保护他,和他的妻儿。 听说,他原本是要出任真定府知府的,可后来,他突然被调任徐州知州,这里离楚州只有一步之遥。 元岩有点看不透萧恂了,若说他不想救二皇子,他也犯不着亲自跑到这里来,若说他想救,却没看到他兵围陈敏,反而每天跟看戏一样,隔着一条大运河看陈敏那边的把戏。 元岩看不透,也不想看了,既然宸王殿下吩咐下来了,他就照着去办好了。只是,让他去跟那些胭脂铺和绸缎庄子的掌柜们打交道,还不如杀了他算了,他可丢不起这个人。 元岩只好让自己的太太去办这件事。 康氏听到后,好笑极了,听丈夫抱怨宸王殿下年少心性不稳,她摇摇头,“妾身瞧着老爷是急糊涂了,宸王殿下是那等不知轻重的人吗?您要想到,他年纪轻轻,便创下了这般功业,若是做什么事都让人一目了然,他还怎么把西凉打到灭国,将北契撵得远远的?“ 西疆和北境的老百姓们,多少人在家里为宸王殿下立了长生牌位。 元岩一想,是这个道理,他也懒得操心这些事了,摆摆手,“这事儿,你去帮忙张罗去吧,我是开不了这个口的。” 康氏却反而觉得宸王殿下对王妃情深义重,乐颠颠地去帮萧恂办这件事。 后面几日都有雨,倒是徐州城里的胭脂铺子和绸缎铺子的掌柜们格外忙,一箱一箱的胭脂水粉和一匹一匹的绸缎往府衙里送,惹得老百姓们都议论纷纷。 谣言传得满天飞。 直到有人传出说知州大人纳了一房小妾,宠爱得不得了,这些胭脂水粉和绸缎都是知州大人为小妾置办的,太太都被气得病倒了云云。 元岩气得胡子都一抖一抖,这要是被御史们知道了,参他一本,他还活不活了? 但这话,他可不敢直接去跟萧恂说。 萧恂挑胭脂水粉只挑香味纯正,细腻的,这方面他倒是无师自通,绸缎则光看颜色和纹路,他又不懂什么云锦还是潞稠,摸起来舒服,看起来典雅大方,颜色样式都好,他就要了,横竖也花不了几个钱。 萧恂在徐州一番胡乱作为,很快就传到了陈敏的耳朵里,他听了,也猜不出萧恂是想做什么,但一点他是想通了,萧恂根本不在乎萧昶曜的死活。 陈敏松了一口气,他忙跑到厢房里去找萧昶曜,见萧昶曜极为淡定,还有闲情逸致作画,他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是一副《远山凌云图》,拍了拍手,“殿下好雅兴!” 这两天,陈家紧张的氛围似乎松动了一些,萧昶曜不知道前后发生了什么事,横竖,他和同安都是被监控的对象,一旦他们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被陈敏知道,他便索性什么都不做。 总有一天,他会知道的。 比如今日。 萧昶曜不疾不徐地收了笔,将笔在笔洗里洗干净后,架在了笔山上,他看了一眼自己的画,对陈敏道,“陈大人乃是武将,没想到还会欣赏画作。” 陈敏笑道,“臣虽是武将,没吃过猪肉,还没有见过猪跑路吗?臣虽看不懂什么色彩明暗,线条之类的,难道还看不透这意境吗?臣只需要知道,殿下胸中自有丘壑,有大雍老百姓便足矣。” 陈燕容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了,亲自从丫鬟的手中接过了热帕子,递给萧昶曜。 萧昶曜看也没看,接过来,擦了手,扔给陈燕容。 既然她非要服侍他,那就服侍好了。 陈燕容心中很有些委屈,她虽然心甘情愿地服侍殿下,可是殿下也不能全然把她当做丫鬟下人。 她将来是要给他做侧妃的人。 萧昶曜坐下来,喝了一口茶,对陈敏道,“陈大人不是只来看本宫画画的吧?” “殿下,听说宸王殿下到了。”陈敏目不错睛地看着萧昶曜,见他愣了一下,很是满意,接着道,“殿下若是以为宸王是来救殿下的,殿下便大错特错了。自从宸王来了之后,徐州城里的首饰铺子,胭脂水粉铺子,绸缎铺子,但凡是卖女儿家玩意的生意都好起来了,都说宸王出手大方,买起东西来,眼睛都不眨一下。” 萧昶曜明白了陈敏要说的意思,他笑了一下,“五皇弟与端宪郡主伉俪情深,在京城的时候,便众所周知,端宪郡主正月十六及笄,五皇弟却为了本宫的事从燕京跑到徐州来,他对端宪郡主有所补偿,这也是人之常情。” 陈燕容却是听得都呆了,所以,宸王便大手笔地为宸王妃买首饰,买胭脂水粉,买绸缎,送到燕京城去吗? 陈敏见萧昶曜油盐不进,也不着急,笑着道,“话虽如此,可殿下没有明白臣的意思,难道宸王就不怕臣对殿下不利吗?” 萧昶曜却如同听不懂一般,愣了一下,对陈敏道,“陈大人不是要勤王的吗?为何要对本宫不利?本宫活着,陈大人才师出有名,本宫若是死了,陈大人又如何要对天下百姓交代呢?” 陈敏被噎得说不出话来,萧昶曜朝陈燕容看了一眼,笑道,“更何况,本宫还是陈大人的女婿!” 他们还没有定亲!陈燕容不由得看向父亲,也不知道父亲在磨蹭什么,说了要给她一个盛大的婚礼,如今却又不快点,她若是成了殿下的侧妃,有她盯着殿下,岂不是更好! 陈敏也觉得眼下没必要为难萧昶曜,他留在自己手里,无论如何都是一张牌。 同安在门口听着,有些听不懂,等陈敏父女走了,他进来服侍萧昶曜的时候,忍不住道,“殿下,难道宸王殿下真的如陈大人所说的,不管殿下了吗?” ? ?第一更! ? ???? () 第802章 听懂 第802章听懂 同安急得眼泪都快流出来了。 萧昶曜朝门外看了一眼,状似没有说话,实则低声道,“宸王殿下做事一向深谋远虑,本宫想,王妃和世子应当已经安全妥当了,如此,本宫也不用着急了。” 萧恂应当不会让他死的,萧恂一向都不是气量狭窄的人,既然他亲自来了,就一定不会让他出事。 只是,萧昶曜也猜不透,萧恂围而不攻,到底要做什么? 萧昶曜想不通,便不再想了,也不再担心,决定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三日后,陈家传出了办喜事消息,广发邀帖,顾家收到了邀帖,顾老爷子气得将最喜欢的一个红地白竹茶碗给砸了,骂了一句“狼子野心”。 顾老爷子之前还很担心儿子和孙子落到陈敏的手里被他要挟,听说萧恂到了徐州,又没有噩耗传来,老爷子也不担心了,做好了和陈敏周旋的准备。 崔南嘉带着儿子阿菟先到了京城,幸好崔家二房正在准备搬家,卢氏还没有启程,听说女儿和外孙来了,她提着裙子一路小跑到了垂花门前,见女儿风.尘仆仆,自己抱着孩子,身边连个服侍的人都没有,可见这一路上逃难吃了多少苦,她不由得眼泪都出来了,忙将女儿往家里迎,“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你父亲和我不知道多担心,也不敢把信儿带到燕京府让你祖母知道了。” 旁边的婆子要接过崔南嘉怀里的孩子,孩子受了惊吓,看到生人就吓得哭,崔南嘉便打算自己抱着孩子,卢氏将孩子哄着接过来,“外祖母抱,好孩子,别哭,外祖母可想死你了!” 这孩子生得和二皇子像极了,出生的时候,卢氏是去看过的,之后周岁又去看过一次,小孩子一天一个样儿,天天都在变。 崔南嘉总算是回来了,却也担心丈夫,等休息过了,父亲回来,她便来到了母亲的院子里,才小半日功夫,阿菟便已经不认生了,和外祖母玩得很是起劲。 崔应灏问了女儿徐州那边的情况,知道是顾家父子送过来的,因到的时候崔应灏不在,顾家父子还有事要忙,便没有上门拜访。 如此大恩,崔应灏不能等闲视之,忙让管家拿了他的名帖上顾家的门去,他明日要亲自去拜访。 崔南嘉却急得不得了,问崔应灏,“爹爹,这话女儿本来不该问,可是,殿下被围在楚州,女儿急得不得了,听说宸王已经赶过去了,可是围而不攻,女儿也不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也不怪崔南嘉急,天底下如今谁不是在传皇位要归正统,寿康帝白坐了这些年的皇位,到如今,老百姓们也只认昭阳帝为正统,而宸王殿下既然是昭阳帝的儿子,这皇位自然要还给宸王。 崔南嘉可没有让丈夫争夺皇位的心思,原先她是觉得殿下浚疏河道是一件好事,如今才明白,当初云贵妃为自己的儿子谋了那靖江郡王的位置,被打发到遥远的云南,是一件多么明智的事。 云贵妃应是早就算好了这一招,才会为儿子做出那样的决定。 远虽远了一些,可那边还有南平王府盯着,南平王沐归鸿乃是萧恂要好的兄弟,要不是萧恂,南平王府如今就到了沐归鸿的叔父手里去了。 听说南平王太妃竟然还和小叔子有染,和奸夫串通起来,谋自己儿子的王位,这简直是疯了。 崔应灏听了女儿的话,想了想,道,“你把这前前后后的事,都说一遍,你们是如何从陈敏的手里逃脱出来的?” 崔南嘉将知道的都说了,“说起来,女儿是不该如此揣度宸王的,若不是宸王,女儿和阿菟可能就回不来了。” 当时,陈敏的人已经追上了他们,凭他们几个人,是不可能从陈敏的军士手里逃脱的。 崔应灏点点头,“你不必太过担心了,我虽不知道宸王对二殿下是什么心思,但最起码,他应当没有逼死二殿下的心思。” 多的话,崔应灏不好说,若是二殿下想要这个皇位,那就是自己要作死了。 自作孽,不可活! 崔南嘉乃是女儿,她没有听懂父亲另一半的意思,但也放下心来,既然宸王没有存心要殿下死的话,殿下一时半刻应是不会有危险了。 “女儿回来的时候看到院子里有箱笼,母亲是打算搬到燕京城去吗?” 崔应灏道,“你母亲先过去,郡主在那边暂时是不会回来了,如今京城里多半的人都打算过去,还有一些人,虽暂时不打算去,也在那边开始置房产。” 先把态度摆明了,也免得引起朝中的猜忌。 崔应灏见话都说到了这里,他朝卢氏使了个眼色,卢氏便知道丈夫是有话要跟女儿说,让嬷嬷把屋子里的人都带下去。 “父亲是想问什么?” “你和殿下少年夫妻,一向感情深,殿下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崔应灏相信若是有什么事,二殿下必然会让崔家知道,哪怕崔家与谢家向来同气连枝共进退。 但有些话还是问清楚比较好。 崔南嘉初听不懂,见父亲如此严肃,便明白问的是什么了,她摇摇头,“殿下偶尔会跟女儿说当年昭阳帝如何,听得出,殿下是极为崇拜昭阳帝的为人,殿下甚至说,昭阳帝那样的人,原本就是让人景仰的,女儿想,殿下应是没有那样的心。” 哪样的心?自然是觊觎皇位之心了。 崔应灏彻底放下心来,他别的话也不多说了,道,“你在家里先休息几日,回头跟着你母亲一起去燕京城好了。” 崔南嘉也有这个心思,她随后让母亲帮她往宫里递了帖子,原本没想到会被送到敬嫔宫里去,谁知,到了傍晚时分,宫里传来了消息,说是敬嫔让她明日带上阿菟进宫。 次日一大早,崔南嘉便坐了车,在母亲的陪同下,抱着阿菟去了宫里。 一路走来,崔南嘉看到宫里四处残枝败叶,与曾经她进宫时候的盛景相比,如今的宫里更像是被人遗忘的角落,一片惨淡模样。 这才短短几年功夫! ? ?第二更! ? ???? () 第803章 恩怨 第803章恩怨 敬嫔依然住在福宁殿的偏殿里头,正殿和另外半边偏殿的门锁着,朱漆的门斑驳不堪。 时值春日,从门缝里透出来的风阴凉不已,殿内竟然长出了杂草,一只黄鼠狼从门槛后面露出头来,看到人后,眼珠子滴溜溜地一转缩了回去。 卢氏也震惊不已,心头越发生出了要尽快去燕京城的念头。 皇宫都荒芜成这样了。 皇帝在麟德殿里一躺就是两三年,后宫里,皇后死得悄无声息,昔日的郑荣妃和宁德妃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只有一个云贵妃倒是轰轰烈烈了一场,算是将来皇上驾崩,陵寝里还有个陪伴。 敬嫔让香稠迎了出来,看到崔南嘉和卢氏忙请安,迫不及待地朝崔南嘉怀里的阿菟看去,惊喜不已,“皇孙都这么大了,娘娘一日要念上好几遍,这可总算是见着了。” 敬嫔站在廊檐下,手里一串小叶紫檀佛珠盘得油光水滑,上面一层包浆,不是三五年的功夫可以得来的。 她看到孙儿,保养得极好的脸上,露出笑来,好似一辈子都不曾笑得如此开怀,“你们总算是回来了!” 崔南嘉要给敬嫔请安,敬嫔忙制止,“先别讲着礼数,这里没别的人了,别把孩子给折着了。“ 进了殿之后,阿菟被放到了敬嫔的罗汉床上,她还是恭恭敬敬地给婆婆磕头,卢氏也行礼,但被敬嫔拦住了,“夫人就不要和我客气了!” 敬嫔稀罕阿菟得不得了,让香稠拿了糖和糕点哄着阿菟,或许是血缘的关系,阿菟很快就喊敬嫔祖母,与敬嫔一点都不生分,敬嫔听他这么喊着,激动得眼圈儿都红了。 “阿菟和二皇子小时候生得很像。”敬嫔怕拘着了孩子,就把孩子放到地上,让香稠在殿里铺了厚厚的地衣,让阿菟在地上玩。 宫外的事,敬嫔是一点儿都不知道,她也无人好打听,便问崔南嘉,“二皇子怎么没有和你们一块儿回来?” 崔南嘉不想让婆婆担心,便若无其事地笑道,“殿下还在河道上忙着,想着阿菟已经两岁了,母亲还不曾见过,就让媳妇带了阿菟回来,让母亲瞧瞧。” 敬嫔自是瞧出了崔南嘉眼中一闪而过的担忧,她不动声色,留卢氏和崔南嘉用过了午膳,这才让香稠将他们送出去。 香稠亲自将祖孙三人送到宫门口,回来,见娘娘跪在小佛堂里,如今娘娘给昭阳帝后上香已经不再避忌了,她待娘娘将一卷经念完了,方才扶着娘娘起身。 敬嫔站在殿门口,整座后宫,寂静得好似只有她一个活人。 无缘无故的,崔氏不会一个人带着孩子回来,萧昶曜是皇子,哪怕政事再忙,也不会连回京城的时间都没有,徐州离这里,才多少路程? 敬嫔担心极了,却不知道该问谁? 崔南嘉进宫的事,陆偃不会不知道,他坐在皇极殿的书房里,将最后一份奏折看完,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芝麻过来,将一盏凉了的茶水换走,低声道,“殿下,二皇子妃没有将二皇子殿下落到陈敏手里的事说给敬嫔娘娘听,不过,奴才看出来,敬嫔娘娘应是猜到了什么。” 陆偃嗯了一声,后宫里,有位份的嫔妾不少,但得到礼遇的,只有敬嫔一人。 陆偃没有帮皇帝养妾室的义务,懒得搭理那些嫔妾们,有些嫔妾已经穷到变卖首饰,靠做绣活过活了。 想到这些宫人们都要被处理了,陆偃想了想道,“你去跟敬嫔说一声,要不要跟着崔氏去燕京府,要是离开的话,就把东西收拾收拾。” 敬嫔听到这话,简直是惊呆了,她做梦都没有想到,竟然还有出宫的一天,司礼监的意思,这是让她将要受儿子供养的意思了? 敬嫔知道,这是陆偃对她的照顾,只要出了宫,她就能跟着儿媳妇去燕京府,出了宫,她就能知道儿子的去向。 只是,她看向麟德殿,那个人还没有死,娘娘的儿子还没有登基,她不能离开,她要守在这里,告诉皇上,当年在火中死了的那个人,不是皇后娘娘。 芝麻看到她眼中闪过了一抹期翼,却又眼神暗淡下来,摇摇头,“请帮忙感谢陆大人,只是,我还没有到要离开的时候,等皇上驾崩了,请陆大人再帮我争取这个机会。” 崔南嘉没想到婆婆居然不走,她进宫去劝了两次,婆婆执意不肯离开,说是没到离开的时候。 如此一来,就耽误了两天,等她从宫里出来了,崔家就带着她和阿菟一起赶往燕京府去,路上快马加鞭,应是能够赶上绫华的婚期。 她走的那天,敬嫔带了几个随身服侍的人,将自己的细软箱笼收拾了十来辆马车的样子,从宫里出来为崔南嘉母子送行,将自己积攒了一生的财物都给了崔南嘉,让她带到燕京城去。 站在西华门的门口,敬嫔扭头看宫墙,和深不见底的永巷,她似乎又看到了当日在火里被烧得扭曲了容貌,像极了昭阳皇后的那张脸。 她的眼底渐渐地涌出了泪水来,她在宫里住了大半辈子了,竟然不知道,原来,从外面看,皇宫是这般样子的。但她一点儿都不后悔当年留在了宫里,指认大火里被烧死的那个人就是娘娘。 不管娘娘是活着还是已经仙逝,一直在保佑她,保佑她的孩子,平安到了今日。 临水殿已经被改造成了公主府,与亲王府的规制一样,正门五间、启门三间、正殿七间、翼楼各九间、后殿五间、后寝七间、后楼七间。 正门前左右两尊大石狮子,门楣上悬挂着“绫华公主府”的匾额,两侧是各五间的倒罩房。 谢知微带着绫华来看她的公主府,从正门进去,雕栏画栋,亭台楼榭,假山树木,花木摆设,处处都是精心设计,每一处都能成为一景。 绫华只将正殿看了一下,担心谢知微走得累了,便道,“嫂嫂,已经很好了,等改日,你忙完了,你来我这里,我再带你细细地看。” 谢知微看过之后也很满意,她站在正殿的廊檐下,看着院子里冒出了一片新绿的花草,“绫华姐姐,虽说老一辈有老一辈的恩怨,与我们这一辈没有关系,但怎么能没有关系呢?” 她转过身,看着绫华,“我不是在祈求绫华姐姐的原谅,也不是在撇清关系,我和殿下夫妻一体,殿下做过的事,与我做过的事一般无二,只是,我还是希望绫华姐姐能够幸福,如娘娘曾期盼的那样。” ? ?第三更! ? ???? () 第804章 深谈 第804章深谈 绫华知道谢知微在说什么,她上前一步,握住了谢知微的手,“微妹妹,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和我说这些呢。虽然母亲走得非常突然,没有任何征兆,但母亲为什么不愿活下去,我和皇兄都知道。” 她看向不远处的天空,“后来我们去了云南,我也曾和大皇姐谈过这些事,我们都不敢深谈,只能试探着说一些事,不管是我,大皇姐还是皇兄,我们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自嘲地一笑,“或许,我们都不能理解,权力对人的那种致命的诱.惑吧,毕竟,我和大皇姐都是女子,而大皇兄,母妃从小就教导他,将来只做一个闲散王爷,甚至,当年父皇让大皇兄办事,母妃都阻止。” “如今看来,母妃是一开始,就不会让大皇兄去争夺这个皇位的。以前,大皇兄是不理解的,他身边的人也很不赞成,大皇兄毕竟是长子,皇后娘娘多年无子,非嫡即长,原本名正言顺。” 说到这里,绫华泪流满面,“母妃在宫里必定是痛楚万分的,这么多年,若不是大皇兄和我,母妃何必熬得这么艰难!我和大皇兄知道后,都难过极了,我们都难以相信,当年父皇竟然做出了这么多的事,竟然这样伤害过母妃,伤害过这么多人。” “若是皇伯父对父皇不好,容不下父皇也就算了,可并不是这样,父皇利用的是皇伯父对他的信任!” 谢知微用帕子轻轻地为绫华擦去了眼泪,她其实不敢问这些的,但她忍不住还是问了,她其实想告诉绫华,不管她和元嘉姐姐对她到底是怎么想法,她们该有的公主尊荣,不会受半点损害。 不管上一代的恩怨如何,如今,受到波及的,却是她们这一代。 绫华也能理解,她抹掉了眼泪,笑着对谢知微道,“自从母妃不在了之后,我就总是忍不住眼泪了,我有时候就在想,这世上最疼我的那个人不在了。” 谢知微搂过她,“娘娘虽不在了,可她在天上看着你,你以后还会有疼爱你的人。我还没有跟你说过程淑人的事吧,你这个婆婆,虽说是个身份不显的,可也是个厉害人,要不然,楚将军怎么会如此不凡,被你看中呢!” 前些日子,楚易宁将程氏接过来了,程氏来拜见了谢知微,绫华也出来和程氏见了面,绫华在程氏跟前虽没有行大礼,但也执晚辈礼,看得出来,程氏很欢喜。 谢知微与绫华说着程氏的事,“小韩氏是个很厉害的人,南安伯府到如今只有楚天佑一个嫡子,南安伯也有几房姨娘,可是都只生了庶女,两个庶子一个落地就没了,另一个只活到了四岁,唯独你这个婆婆,自己好好儿不说,还让楚将军好好地长大了。” 绫华并不懂后院里的那些弯弯绕绕,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这些,便也没听懂谢知微的话,只道,“小孩子这么不好养活的吗?怎么只活了庶女,庶子就都没了呢?” 谢知微这才想到,只怕云贵妃是不屑于和绫华说这些的,便跟她说些后院里的事。 这些事,一些是外祖母前世教给她的,那时候她虽然年纪小,但外祖母不管是处理一些事还是听人说什么,都不会避着她,有时候舅母们见她在场,还犹豫再三,外祖母便说,女孩儿娇养也不是什么都不让她知道,相反,早些明白这些事理,别养出千金小姐的娇气来,经不得些事。 这也是前世,她被萧昶炫辜负,后来知道薛婉清爬了萧昶炫的床,她也并没有多伤心的缘故,一来,她早就有了心理准备,知道自己嫁的是什么人,这些事都难免,二来,她那时候对萧昶炫也没有太多心思。 只今生呢?若是辜负她的人是萧恂呢? 谢知微突然有些不敢想。 绫华怕累着她了,两人把事儿说开了,便一起出门,谢知微嘱咐道,“要是有哪儿不妥,就尽快让工部改,让他们一次性弄好,省得将来反复。” 绫华却毫不在意,“你之前也说了,这公主府,希望我用不上,何必改呢?也省得浪费银钱,卖又不能卖!” 谢知微笑起来,不管是王府还是公主府,大雍有祖制,公主和王爷们都只有王府的使用权,没有继承权和所有权,若是爵位被废黜,或是无人继承,府邸是要被收回去的。 二人才回到了萧府,都走得累了,绫华便回了自己的院子,婚期将近,她如今也被拘着在做绣活,不管绣得好还是绣不好,她至少要做做样子,她想的是,将来过普普通通的日子,像寻常的妇人们那样相夫教子。 谢知微回到凝晖堂,才休息了一会儿,杜桂便来报,说是殿下从徐州送了东西过来。 “那就拿过来吧,难不成还要我过去瞧不成?” 杜桂的脸色有些古怪,对谢知微道,“郡主,东西有点多,怕是要郡主亲自去看过了,奴才们好入库房。” 那么多东西,难道都拿过来,堆在院子里不成? 谢知微抬头看向杜桂,“到底是什么?很多吗?” “一共十车,都是殿下让人送过来的。” 谢知微听说有十车,只好起身去看。 车都停在了凝晖堂的门口,车上全是箱笼,她让人把箱笼都卸下来,打开一看,全是绫罗绸缎,一箱一箱的首饰,还有一些胭脂水粉。 萧恂这是在做什么?他不是去解救二皇子,剿灭叛军吗?怎么还有时间给她买礼物,再送过来? “郡主,这是殿下的信!” 谢知微拿过了信,准备回去看,她亲自挑了一些合适的,让人先送到容氏和花楹姑姑那里去,又选了一些送到萧灵愫和绫华院子里,让针线房的过来拿了几匹料子去给萧恪和萧惟做夏衣,其余的,方才收了起来。 萧恂的信中,事无巨细地把自己的一些事给谢知微说了,得知崔南嘉母子平安,她方才放下心来,喊了杜桂来吩咐,“若是顾家父子来了燕京,记得跟我说一声。” ? ?今日的更新! ? 亲们,还是求一下票票,跪求! ? ???? () 第805章 打探 萧家前后两桩婚事,她忙得不可开交,四月初八,绫华出阁之后,就是六月十二日萧恪的大婚。 谢知微差点就忘了把消息递到京城襄王府了,从绫华的公主府回来后,崔应卿来找她,说是工部已经将澄清坊那边的一座北契王府改造修葺好了,谢知微若是得了空,就去看看。 崔应卿负责礼部,明安才负责工部,如今这边的衙门还没有完全建起来,过来的官员还不算多,多是工部的人。 明安是男子,总是来见谢知微的话,不合礼数。 谢知微将人让进了西花厅,让玄桃上了好茶,“大舅舅一直这么辛苦,尝一尝才从福州那边过来的新茶,要是喜欢的话,一会儿走的时候让丫鬟包一点过去。” 崔应卿今日过来,不单单是给明安带话的,道,“你二舅舅让人快马加鞭送信过来,说是你二舅母和你四表姐带着孩子准备搬过来了,想必是你四表姐很担心二殿下。“ 说到这里,崔应卿难免愧疚,他垂下眼帘,顿了顿,才道,“微姐儿,舅舅不该和你说这些,不论如何,崔家应当做好崔家该做的一切,你四表姐已经嫁为人妻,出嫁从夫,只不过,为人做父母的,难免还是要为子女想得多一些。” 实际上,崔应卿想到的是,萧恂为什么要救崔南嘉母子?萧恂这个人,崔应卿虽然与他打交道的机会不多,很难琢磨透,但崔应卿却知道,萧恂年纪轻,城府极深,且他做事从来不会随兴所至,而是深谋远虑,是个走一步看十步的人。 这样的人非常骄傲,也绝不会出尔反尔。 既然萧恂救下了崔南嘉母子,那萧恂应当不会对侄女和外孙如何,也正是因为考虑到这一点,崔应卿才会跑来谢知微这里打探消息。 谢知微能够感受到崔应卿的那份小心翼翼。 她也能猜到大舅舅的这份心思。 “大舅舅,舅母和四表姐要来了,这可真是好事,家里收拾得怎么样了?先前听大舅母说,宅子在修葺粉刷,这都晾晒好了吧?” “都晾晒好了,大家具都已经搬进去了,一些小的桌椅板凳,还是要从京城那边运过来,一时半刻还没有凑齐。” 谢知微道,“大舅舅既然来了,想必回头还是要去和明大人说话的,您帮我去问问,明大人那边一共修葺出来了几座府邸?四表姐来了,若是不好总住在娘家的话,就请四表姐去挑一座府邸。” 崔应卿吃了一惊,他抬眼看向外甥女,忍不住问道,“这是你的意思,还是宸王殿下的意思?” 这分明是提醒她。 谢知微道,“殿下既然没有钧令,宫里也没有旨意的话,我想这点主我还是做得了的,大舅舅不必多想,我们自然都盼着二殿下好好的,若将来真有不测,四表姐终归还是我二嫂,她的孩子也是皇家血脉,殿下还是要关照着长大成人的。” 崔应卿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对谢知微拱手道,“大舅舅就不说那些感谢你的,显得生分的话了,眼下朝廷有用得着崔家人的地方,若将来大局定了,大舅舅还是想回家去务农教书。” 谢知微不由得想到萧恂曾经说过的话,他说不明白太祖皇帝当年为何非要忌惮四大家族,制衡的方法有很多种,多开书院,朝廷在培养人才方面多下点功夫不就行了,没必要闹腾得太过了,而动摇国本。 如今,不管是崔家还是谢家,都不太愿意在朝廷做事,畏手畏脚不说,生怕被皇帝忌惮,而实则,眼下,疆域扩大,需要的人才很多,朝廷虽又开了恩科,但这些新取的士子们满腔热情又不能用来做事。 “大舅舅,您与其成日里多想,不如踏踏实实地做事。如今朝廷上,皇上已经久不理事了,很多事都是陆大人和内阁商量着办,本就举步维艰。我想,您不如写信给书院的人,让他们从崔家族学里选一些,书读得不好,但忠心,又肯做事的人出来,交给陆大人定夺。” 说起陆偃,崔应卿也不得不提醒谢知微了,“如今朝政都是陆大人在把控,微姐儿,大舅舅没有别的意思,就是不知道殿下有没有留意这些,会不会留意?” 谢知微不太喜欢听别人对陆偃的猜忌,哪怕这个人是对她极好的大舅舅,她皱了皱眉头,“大舅舅,以后这些话,您想都不要想,尽早把它忘了。” 崔应卿想着自己是关心则乱,他道,“如此甚好,是大舅舅不慎言。” 谢知微见自己一句话,让大舅舅如此自责,也是很不舒服,“大舅舅,您也是为我们着想,这些话我当没有听见,您也不必往心里去。” 崔应卿忙道“好”,又嘱咐了她几句,无非就是现在萧恂不在,她一个人,要是有什么事,一定要让人去跟崔家说一声。 谢知微起身送崔应卿,“大舅舅,我都记得的,您回去后帮我问问外祖母,我得了空就去看望她老人家。” “你事儿多,你先忙你的,你外祖母身体好得很,听了你的话,每日里晚饭后都要在院子里转几圈。” 崔应卿走到门口,突然想起一件事,问谢知微,“襄王殿下在这边,世子大婚,你有没有安排人去通知一下京城那边襄王府的人?” 谢知微拍了一下脑袋,她忘了,不由得很不好意思地看向崔应卿。 这事儿要是传出去,世人不会说襄王不在乎襄王府的人,必然会说谢知微傲慢,不把襄王府的那些庶母们放在眼里。 幸好大舅舅提醒,这要是到了婚期临近的时候再想起来,或是想不起来,忽略了,那才是真正的说都说不清了。 襄王不是个操心的,他从未主动问过嫡长子的婚事,交给谢知微后,他就当了甩手掌柜。 而容氏本就不是襄王府的人,她也想不起要操心这些事。 但眼下出了这样的疏漏,谢知微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把这事儿圆过去。见此,崔应卿便出主意道,“王爷想必也不曾想过要把那边的人接过来吧?”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806章 疏忽 襄王当然没想过要接,不是他不想接,而是想都没想过要接,不过是几个年老色衰的侧妃姨娘,几个见面了都认不出是自己儿女的庶子女,横竖, /> 崔应卿猜到了,便道,“如今王府已经拾掇出来了,原本就是为世子大婚而准备的,之前你之所以没有去说,就是想趁着这次机会,把那边的人接过来。” “你父王不想去接,那是你父王的事,你提出把人接过来,将来那边的人知道了,还要念着你的好,也就不会记得你今日对她们的忽视了。” 说到这里,崔应卿难免多说了几句,“你平日里读史书,也当知道,越是小人物越是不能忽略和得罪,多少人都是靠小人物扭转乾坤,又有多少人坏事,就是坏在小人物手里的。” 这些,谢知微都知道,她跟孩子一样听着大舅舅对她的教诲,说完了,她忙谢过,“大舅舅,我知道了。” 崔应卿却依然很不放心的样子,恨不得帮她把这件事给圆过去,却也知道,这事儿,他肯定是没法插手的,道,“你去忙吧,找个管事送我出去就是了。” 谢知微让杜桂送大舅舅出门,她忙去了容氏的院子里,正是三春好日子,隔扇都打开,阳光洒了进来,风儿吹进来,满屋子的花香。 花楹正在和容氏讨论用哪个花色做一件春衫,容氏笑道,“我是最不耐烦这些了,既然这些料子都是郡主挑的,哪一个都好,你随便选一个穿着舒服的布料,可不要那种绫罗绸缎的。” 花楹为难死了,她服侍容氏久了,还不习惯自己做主。 谢知微便过来一一看了,挑了一匹藕荷色的细布绵绸,道,“媳妇瞧着这就很好,做一件长衫,夏日里穿着必定凉快。“ 花楹松了一口气,“郡主好眼力,我就想不到这一点去。” 穿衣吃饭本就是一门学问,花楹在容氏身边这么多年,不会想不到,她只不过是听容氏的习惯了,自己不会做主,这样的性格,将来如何在襄王府生存下去呢? 襄王爷的几个侧妃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但这些都不是谢知微能操心的事。 容氏知道她最近很忙,每日里早起来请安,都服侍她用了早膳才走,晚上有时候很晚才过来请安,若是她已经歇下了,她就直接回去,但礼数上从来不缺。 谢知微年纪还小,能够做到这样,把这些事儿安排得如此妥当,已经很不容易了,便是容氏自己,都未必能够做到她这样。 容氏也很心疼,每次,要睡下了,就让秀隐或是容嬷嬷去说一声,让谢知微不必过来了。 “有什么事?母亲总说要帮你一把,你每次把事儿都做到尽善尽美了,母亲想帮你一把,也伸不了手。” 谢知微道,“娘,有件事媳妇说起来真是羞愧死了。” 她红了脸,她还从来没有出过这般纰漏。 见谢知微只是羞愧,并没有别的什么情绪,容氏放下心来,也不由得好笑,她见过谢知微淡定从容的样子,还从来没有见过她如此窘迫,“到底是什么事?说来给娘听听。” “娘,世子要成婚了,媳妇竟然忘了要和京城王府那边说一声,媳妇真是……今日猛然想起,媳妇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谢知微并没有把崔应卿牵扯进来,毕竟这是襄王府的事。 容氏笑起来了,这是多大一点事啊,别说谢知微没有想起来,就是襄王自己不也没想到吗? 见谢知微愁得两道眉毛都要连在一块儿了,她还是第一次在自己面前表露情绪,谢知微这份对她的依赖,让容氏很高兴,“这件事,我来跟王爷说,你不用担心。” 谢知微知道,若是婆婆开口,依王爷对婆婆的那份尊敬,是让他做什么,他都毫无怨言,可若是这样的话,其实也不好。 “娘,不如这样,世子成亲,肯定不能在这个宅子里,殿下之前让工部准备了王府,今日工部的人来说,已经全部修葺好了,随时可以搬进去了,媳妇想,趁着这个契机,将京城那边的人都接过来,搬进去。” 容氏便明白了谢知微的意思,对花楹道,“这件事,你去跟王爷说一声,就说,王府已经修葺好了,也该把京城那边人迁过来了,之前没有说,是因为来了也没有好地方住。“ 花楹自是应下来,朝廷的册封已经下来了,花楹被册为襄王侧妃,襄王便一直都由花楹伺候着。 襄王体内的毒被谢知微清理后,身体好了许多,但底子到底亏了,比不得年轻的时候还能强撑着在风月场上鬼混,日日早出晚归,也就走马遛狗,天天都能把燕京城跑个遍。 他踩着落日的余晖回来,到了玉兰院门口,门前的广玉兰长出了新芽,还没有到开花的季节,倒是廊檐下摆放的几盆桃花,从暖棚里拿出来,开得正好。 花楹听说王爷回来了,迎了出来,笑道,“王爷回来了?” 说着,花楹从襄王的手里接过鸟笼子,里头是一只画眉,乱蹦乱跳,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 襄王笑骂道,“让你叫,你不叫,你这会儿倒是叫得欢!” 丫鬟将鸟笼子接走,如常,挂在廊檐下,至天黑的时候,会用黑布帘子给罩上。 屋子里马上要摆饭了,小丫鬟端来了热水,花楹亲自帮襄王卷了袖子,用热帕子沾了水,服侍他洗手脸。 “我自己来吧!”襄王不耐烦地拿过了帕子,问花楹,“皇嫂的身体还好吧?今日都做了什么?” “娘娘说,等世子的婚事办了,她就要去京兆府,那边的佛像还是要多看着才放心。” 襄王不由得动了心,“到时候本王也跟着去,听谢大人说那边好玩,风土人情和中原都不一样,也不知道是怎么个不一样?” 花楹便说起了那边的事,“白马寺里总是来很多番僧,这次游说娘娘凿石窟造像的僧人摩勒就是从贵霜王朝来的,听说那边经常会有王子出家,佛法昌盛,当时摩勒就是路过天梯山的时候,看到了千尊佛像,才会发愿在那里造佛像。”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807章 王府 襄王想去给云霓造一尊佛像,但此时,他并没有把这话说出来。 等用过晚膳,襄王亲自伺候了自己这只画眉后,便回到了屋里,见花楹还在做针线,便道,“跟你说了不必等我的。” 花楹在给容氏做那件今日才挑好了料子的长衫,想着眼看就要进夏了,今年的夏衫还没有做几件。 “王爷,今日郡主去了娘娘那边,说是王府已经拾掇出来了,随时都能搬过去,京城那边的侧妃们和孩子们都可以挪过来了,郡主问,她是不是现在就派人过去说一声,那边收拾箱笼,让王爷的人去接一下。” 襄王本来无心将那边的人挪过来,但两头牵扯,且襄王府的动静在这种时候,肯定是朝廷的风向,他如今帮不了阿恂什么了,至少不能在这种事上给他拖后腿。 “你跟郡主说,这些事儿,让她安排萧恪去做,或是让萧惟跑腿都行,不必跟我说了。” 花楹便应了声“是”,一面服侍襄王宽衣,一面道,“郡主也是安排得再妥当不过了,之前工部没有安置王府,郡主还急得不得了,两个孩子的婚期又凑在一块儿,郡主也还是能想到这么多。” 襄王的心情好很多,笑道,“谢家不愧是数百年的诗礼世家啊,这么好的嫡长女,嫁给我儿子,呵呵,也难怪谢眺那老东西每次看到本王就不顺眼。” 花楹也不由得笑道,“妾身从来不见娘娘夸谁行事妥当,却对郡主赞不绝口。” “那是,也不看看阿恂是谁养大的,当初,阿恂挑上了这个媳妇,本王就觉得,嘿,这小子,眼力劲儿像我,知道挑媳妇要挑好的。” 次日,谢知微来给容氏请安,花楹正好在,将襄王的话带到了,谢知微松了一口气,虽说父王不会怪罪她,但父王越是对他们好,他们越是不能不孝顺。 王府既然已经拾掇好了,谢知微上午将绫华婚事上的事安顿好,因遵从的不是宫里的礼数,准备如寻常人家的女儿出嫁一样,便要在家里摆席请酒,提前要搭棚试灶,家里的厨子肯定不够,要去外面酒楼里请帮厨,菜单如何拟,食材要提前买。 这些管事们肯定是不能定夺的,她说了要求,让人大致拟个章程出来。 下午,谢知微一行人去看了修葺好的王府,一概按照王府的规制。 澄清坊这边一共十来座王府,都是之前北契的王爷们在这里置办的家当,北契沿用的是大雍的官制和礼制,王府的建制也和大雍相当,需要改造的地方不多。 原本礼部是让襄王来挑一座王府的,虽说襄王是王爷,但因了和萧恂的关系,他的地位超然,又有萧恂发了话,礼部不敢怠慢。 襄王却对这些不甚在意,对崔应卿道,“本王哪有这个闲情逸致来操心这个事?有什么事,你去找郡主,郡主来安置就好了。” 襄王觉得,自从庄氏死了之后,谢知微当家,一切都再顺当不过了,他对这个儿媳妇满意极了,丝毫不觉得,挑选王府这件事,不应该由谢知微操心。 谢知微却不敢耽误了,眼看萧恪的婚事近了,绫华从现在的宅子里出阁,已经是够委屈了,萧恪难道还要先在这边成婚了,再搬过去? 那就太不好了。 谢知微便领了容氏和花楹,还有萧灵愫、萧恪和萧惟等来看王府,工部的明安一一给谢知微介绍这几座王府。 “一共十座,眼下因为大殿这边的工期也很赶,就按照之前王爷的意思,先修了两三座。” “明大人先说说,我们看哪一座吧,总不能三座都看,有没有图?要是有图的话,我们先看图,挑一座大家都满意的,再实地看,都看的话,怕是看不完。” 明安忙道,“郡主说的是,图是有的。” 说着,他忙让人把图送上来,谢知微一眼就看中了一座面积较大,地段又不错了,不过,这王府不是她住,她想听听其他人的意思。 容氏也看了看,她指了一座,“就这个吧!” 谢知微忙笑道,“我和母亲的意思一样,不过,二弟和四弟,你们也说说你们的意见。” 萧恪没什么意见,萧惟道,“都听嫂嫂的。” 明安松了一口气,他当初可是把十座王府都看过了,才着重让人修葺了这一座,其他的两座虽然规制都一样,但规模还是要小很多。 眼下,襄王府的人都很满意,他也就放心了。 谢知微众人又去王府里看过了,到处都是一新,墙壁和门窗都重新粉刷过了,屋顶上也重新盖了琉璃瓦,院子里的花草都经过了打理,家具也一清,随时都能搬进来。 谢知微便道,“不如现在把院子分了,你们三人自己安置着把自己的东西搬进来?” 她担心后面她实在是没有时间张罗这些。 中路正堂和正院是要留给襄王的,这个不能动,余下的,紧挨着正院的左右各两座院子,是要留给侧妃,容氏便点了左路第一座离正院最近的给花楹,“你住这里。” 花楹忙应下。 左路一共四座院子,萧恪是世子,理所当然地住第一进,谢知微见第四进院子着实太远了一些,便提议萧惟住第二进院子,“这里离花楹姑姑近一些。” 萧惟有些不确定,“这样好吗?” “有什么不好的,就这么住吧!”容氏拍板,将右路的第一进院子给了萧灵愫,她是王府的嫡女,理应住那个院子。 接下来要搬家了,谢知微实在是管不着了,便对萧恪和萧惟道,“这事就交给你们兄弟了,若是有什么难处,就跟我说。” “是,嫂嫂!”两人应下。 晚上,谢知微在灯下拟着宴请的单子,她也不确定要请那些人,便索性,让大舅舅给她送了一份已经搬到燕京城的二品以上官员的名单,这些官员还没有来,他们的家眷却是来了。 除此之外,还有她昔日在京兆府和真定府认识的那些太太们,那是早就送了帖子去的。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808章 瞧中 此后,陆陆续续有闺阁中的姑娘来给绫华添妆,她虽是公主,但因了朝政的缘故,身份尴尬,但能够得到谢知微的重视,亲自为她操办婚事,谁也不敢小瞧,反而,这还是一个不能放过的讨好的机会。 绫华这才感受到,成亲是一件会彻底改变她生命的大事,萧灵愫在她的院子里帮忙招待姑娘们。 多是绫华跟着谢知微后认识的姑娘,从真定来燕京城待嫁的赵宝华,专程跟着母亲过来喝喜酒的真定府知府陈奎的两个女儿陈灵玎和陈灵玲,明安的女儿明婉。 也有自己来不了,托了人送添妆来的,多是原先绫华在京城里相近的王公大臣们的姑娘,均已经嫁人了,有些已经当了母亲。 绫华要不是守孝,又朝政发生动荡,她如今也应当已经当母亲了。 谢知微让人送了点心和果子来,绫华如今跟着灶上的婆子在学做点心和菜,自己也亲手做了些点心,又沏了茶水待客。 院子里的葡萄爬得满架子都是,几株西府海棠花开得比较晚,正是花团锦簇,如明霞般灿烂的时候,淡淡的花香飘散在庭院里,正对着湖水的院子门口,垂柳在微风轻扬中,拂过湖面。 绫华和萧灵愫陪着几个贵女们坐在庭院里聊天,这对绫华来说,是少有的,成亲前的安逸日子了。这几天,嫂嫂跟她说了很多婚后的一些事,她每日里都要跟着嫂嫂学中馈上的事。 但凡宫里的公主下降,少有嫁给王公大臣们的长子,去人家家里做宗妇的,公主身边多的是能人,把自己的公主府管好就行了,不必掌婆家的中馈。 但绫华不同,楚易宁算得上是净身出户,被分出来了,日后,她府上的事,就要靠自己管,随着楚易宁的官当得越来越大,里里外外的事儿不少。 谢知微也听说,楚易宁的生母是个能干人,若是绫华与程氏有婆媳缘还好,若是没有,绫华被程氏小看了,可就不好了。 萧灵愫是知道赵宝华要给自己当嫂嫂的,便问起赵家的事,“你们这边的宅子都打点好了吗?” 眼下,燕京城的宅子很紧俏,四处都在大兴土木,那些早就跟随萧恂夫妇的,已经在燕京城里买好了宅子。 赵家就是其中之一,如若不然,将来,等朝廷都搬过来了,可就轮不到赵家了。 “都打点好了,上个月就住进来了,一直在收拾行装,想要约姐妹们过来,就没有先来。” 陈灵玎笑道,“过不了几天,我们可是要给赵姐姐添妆了,原以为今日是见不到赵姐姐了,谁知竟然来了。” 赵宝华的脸一红,母亲其实是不想她来的,她和世子的婚期已经定了,再来萧府就不太好,但她还是说服了母亲过来了,她迟早要嫁到王府来的,与王府的人多打一次交道,交情就深一些。 别的女子还会眷念娘家,赵宝华对赵家如今连最后一丝情分都没了。虽说,王府也很复杂,她上头没有嫡亲的婆婆,都是些庶母,还有好几个兄弟姐妹,都是身份贵重的,但这些都没有关系,日子都是自己过出来的。 她母亲严氏,手上倒是好好的一把牌,如今呢,日子还不是过得乱七八糟。 “你还说我呢,你以为我不知道你的好日子近了?“赵宝华笑道。 萧灵愫一听这话,“哎呀,是谁家的公子,快说给我们听听。” 赵宝华笑而不语,萧灵愫便过来挨着赵宝华坐着,“好嫂嫂,你快说说!” 赵宝华羞得抬不起头来,姐妹们大笑一团,绫华还打趣道,“还是灵愫机灵,这么快都知道要讨好嫂嫂了,将来让嫂嫂给你多备一点嫁妆。” 赵宝华手指头轻轻地戳了一下绫华,又戳了戳萧灵愫,“你们就知道打趣人,我们今天是来做什么的,还不快给我们沏一盏好茶。” 绫华的丫鬟过来添茶,笑道,“郡主听说姑娘们今日过来给公主添妆,早就送了好茶过来,是云南那边过来的普洱茶,听说是大公主专门让人送过来的,二十年的普洱,奴婢刚刚煮好。” 元嘉去年年底与沐归鸿成亲,当时萧恂和陆偃忙得不可开交,元嘉的嫁妆也没有顾得上,今年年初,陆偃回到京城后,让人开了皇上的私库,按照嫡公主的份例,派人将元嘉的嫁妆送到了云南。 谢知微的添妆和贺礼随着元嘉的嫁妆一起送到了云南,不多久,元嘉就送了满满三车云南那边的特产回来,她知道谢知微喜欢喝茶,二十年,三十年,五十年的普洱送了不少。 陈灵玎便说起母亲给她说的亲事,“人,你们都听说过,是提学李大人家的公子。” 这件事说起来,还是谢知微的提议,李尔巽的太太孙氏一向与谢知微交好,她的大儿子李若瑾已经十五岁了,去年进了学,便想到要为儿子说一门亲事。 她想到谢知微如今也在为几个弟弟妹妹张罗,便问谢知微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谢知微便说孙太太是灯下黑,问陈家的两个姑娘如何?孙氏回去想了想,第二天便请了人去陈家探口风。 孙氏总觉得,谢知微的眼光是很不错的,娶妻娶贤,陈家大姑娘虽说生的不是那么明艳逼人,但也得看跟什么人比。 陈奎的太太张氏出生寒门,一贯节俭,也极为恪守规矩,两个女儿养得都很好,婚事上也在犯愁。 真定府就这么大,她不肯和那些富户结亲,怕女儿的嫁妆不多,嫁到人家家里会被笑话,好一点的人家,也瞧不上陈家,毕竟根基太浅。 孙家主动上门来提亲,张氏一寻思,李家的门风自然是不错的,一打听,李家大公子十五岁的秀才,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且孙氏的人品,张氏打过交道,孙氏是个爽快人,女儿嫁过去应当不会受多少磋磨。 张氏和自家老爷商量了一下,便答应了这门亲事,两家约了,让一对小儿女相看一番,结果还真是有缘分。 陈灵玎简单地说了说自己的事,对萧灵愫道,“我听母亲说,郡主也在帮你张罗,看了好些青年俊才,都没有看中,不过,前两天,听说郡主瞧中了一户,也不知道是谁?” ------题外话------ 出差刚回来,从宁波回来的。 两天没有码字,都是吃存稿,好心疼! 求一下票票! 第809章 害羞 萧灵愫的脸红得跟熟透了的桃儿一样,恼羞得不行,轻轻地推了陈灵玎一把,“你现在知道打趣了我了?” 谢知微在正堂里会客,顾家父子已经到了。原本,她让萧惟帮她接待的,听说顾家与乔家有亲,谢知微决定自己见一见。 顾家父子一进来,便给谢知微行过礼,后又与萧惟见过礼,谢知微笑道,“坐下说话吧!” 顾岩见谢知微虽年轻,言行举止却极有风范,身上淡淡一股威严,令人不敢小觑,却也不会让人难受,心说,果然是名震天下的谢家嫡长女。 “顾先生,昔年顾老爷子与我祖父同朝为官,顾谢两家还是颇有交情。” 这番话令顾家父子觉得亲近多了,也自在多了,顾岩笑道,“郡主这话,倒是让我想起了十多年前,那时候与谢指挥使还一起拼过酒,后来听说,谢指挥使回去之后,被谢阁老一顿好打。” 谢知微不由得笑起来,她父亲从小过目不忘,聪颖非凡,年少时必定是格外意气风发,“这些,父亲都不曾和我说过。这一次,崔家表姐真是多亏了顾先生和顾公子。” 说着,谢知微不由得朝顾霁看了一眼,少年郎眉眼飞扬,被她和父亲的话逗得忍俊不禁,见谢知微打量他,他忙垂下眼眸,有些害羞,脸都红了。 谢知微忙收回了目光,毕竟,她年纪也不大,盯着一个少年看,别让人误会了。 “郡主说这话就见外了,陈敏有不臣之心,身为大雍子民,若是坐视不理,便是助纣为虐了。” 谢知微笑道,“这也是顾先生和顾公子有一颗赤诚之心,我听说顾公子与乔家姑娘有婚约,这一次北上,也是来议亲的,若是有王府帮得上忙的地方,请先生和公子一定要说。” 顾岩笑道,“犬子并未定亲,不知道是谁造谣说犬子与乔家有婚约,当初也是为了掩人耳目,瞒过陈敏,便索性将计就计,寻了这个由头。” 谢知微笑起来,“原来是这么回事,眼下,楚州那边,顾先生和公子横竖也回不去了,不如在燕京多逗留些时日,北境的姑娘家知书达理,或许真能促成一段姻缘。” 顾岩起身拱手道,“多谢郡主,在下也有这个想法,这次来了,就在燕京多看看,幽云十六州,昔日也是我中原的版图,多少年分割在外,若非宸王,还不知道要等多少年才能回归!” 顾岩说得很激动,萧惟在一旁不停地点头,“我大哥是很厉害的,才花了几天功夫,西凉被灭国,北契丢了半壁江山,娄国已经不复存在了,大雍的疆土扩大了近两倍。” 谢知微笑道,“朝廷如今,极为缺人,不知明年的恩科,顾公子会不会上场?” 顾霁忙问道,“郡主,明年会有恩科吗?” 他语气有些急促,自己发觉之后,就很是懊恼,他也太沉不住气了。 谢知微并未在意,“明年应是有恩科的,若明年没有,后年一定会有。不管是宁夏还是奴儿干都司都缺人,朝廷未来几年,可以说是极需用人的时候。打江山容易,治江山难,大雍数万将士的性命换来的疆域与和平,若是我们这些人守不住,岂不是白费了?” 顾岩心里百感交集,他当然明白谢知微与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当年,父亲任刑部尚书,昭阳帝自刎后,便告老还乡,他堂堂两榜进士,却没有入仕,这些年走南闯北,再也不是当年意气风发的读书郎了,当然明白如今朝廷的难处。 只怕,端宪郡主一开始就打了这样的主意,他拱手道,“郡主,朝廷差遣,顾家将赴汤蹈火。” 谢知微朝萧惟使了个眼色,萧惟忙起身,亲自将顾岩扶起来了,笑道,“太好了,顾先生,我大哥现在实在是抽不开身,楚州那边,二皇兄还被围困,诸多事都抽不出手来,要是有顾家效力,真是再好不过了。” 萧惟亲自送顾家父子离开,顾家父子寄居在崔家的一处小院里,离萧府很近,两人便步行回去,一来,天气好,散步的时候也散散心;二来,也正好看看燕京城的境况。 “你看,这才短短几天功夫,燕京城已经繁华至此了。”顾岩一路走来,还不是在主街上,看到来来往往的行商走贩,提着篮子,赶着牛车买东西的老百姓,人人脸上都是笑容,不由得极为感慨。 “父亲,儿子这两年一直在外头,比起前些年来,老百姓的日子还是要好过多了。”顾霁道,“从前几年,儿子在姑苏那边,虽富庶,可是除了那些真正有钱的盐商官吏,老百姓们的日子还是很不好过,皇上为了造行宫,几次南下,对北面用兵花了不少钱,也未见成效,赋税徭役格外重,哪有现在这般轻松。” 尽管这边还在建皇城,但并没有增加赋税,相反,给的工钱很足,不少南方那边的工匠也都赶过来做事,听说每月还有月钱盈余,好多人都说,要是多做几年,回去定能买几亩田地。 北境这边,还有政策出来,老百姓开了荒,荒地就是自己的,头三年不收税,多少人都不打算回去了。 大雍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慢慢地变得好起来了,如今的宸王虽然还没有登基,但已经是老百姓心目中的天子,在西疆和北境的威望达到了鼎盛。 “看来这次,是真的要出来做事了。”顾岩背着手站在东安门前,皇城已经初具规模了,巍峨的宫墙挡住了他的视线,他看着里头忙碌的场景,再过半年,这座皇城就可以住人了。 “父亲,这是好事!”顾霁道,“儿子今年秋闱不知道还能不能赶上呢。” “若是赶不上还有明年,明年开恩科,后年应当还是有恩科的。”顾岩想到,新帝登基,次年都会开恩科。 萧惟送完客人回来,谢知微已经回到了凝晖堂,他也忙过来,让丫鬟去禀报,不一会儿,丫鬟过来迎他,“四爷,郡主请您进去呢。” 谢知微正在看绫华的嫁妆单子,与元嘉的嫡公主份例一样,并无增减,萧灵愫的嫁妆单子,谢知微打算照着绫华的减一成。 ------题外话------ 第一更! 第810章 出阁 萧惟进来后,丫鬟给他上了茶,他见嫂嫂在忙,便索性等了一会儿,一盏茶喝完,谢知微才看完了,递给秋嬷嬷,“就这样吧,嫁妆可以封起来了,明日绫华身边的婆子和丫鬟过去那边安床了,您也跟着一起去看看。” 绫华身边的婆子和丫鬟都是从宫里选出来的,几房陪嫁有些是谢知微买的人,有些是让潞国公府准备的,极为妥当。 宫里出来的人,骨子里总是有些傲气,谢知微这才让秋嬷嬷跟着去,若是有什么事,从中间调停一下。 “是,郡主,奴婢会盯着的。” 她这才看向萧惟,“都送走了?你今日说的话就极好,以后就这么说,怎么想的,怎么说,不必担心。” 萧惟有些害羞,脸蛋儿一红,“就嫂嫂才说我说得好,做得好,比起别人,我知道我还是做得不够好。” “你要有信心,谁天生就做得很好?”谢知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后日就开始搭棚安灶了,到处要张灯结彩,外院的事,就交给你和萧恪了,他心思都在猫儿狗儿上,但也不能什么庶务都不管,将来怎么办?他还是世子,很快也要娶亲了,若是支应不起门庭,还是不行,你明日多带带他!” 萧惟的眉头皱起来,“嫂嫂,我怎么带他呢?” 谢知微笑道,“你怎么带他,我也不知道,你自己想去。” 萧惟想了想,“嫂嫂,这话您跟他说了没?” 谢知微笑道,“我倒是忘了,我这就把他喊来说一声,这样,你就师出有名了!” 萧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嫂嫂,我会做好的!” 傍晚,萧恪从自己的店里回来了,听说谢知微找他,他忙过来,行过礼后,在谢知微面前垂手而立,谢知微道,“你坐吧,我找你来,是要交待你一些事。” “嫂嫂请说!” “绫华四月初八的婚期,这已经没两天了,明日安床,接下来就要宴请宾客,你大哥不在,王爷年岁大了,也不好太过劳累,只好麻烦二弟和四弟。” 萧恪一听紧张得不行,瞪大了眼睛看着谢知微,“嫂嫂,我从来没有做过这些事。” “那总要慢慢做起来,四弟之前帮我打理庶务,略懂一些,还有杜桂和李椿都可以帮你,你是世子,肯定要出面的。” 萧恪出去的时候,都同手同脚了,差点被门槛绊得摔了。 秋嬷嬷见此,很紧张,换了一盏茶递到谢知微的手里,“郡主,世子能行吗?” “不能行也要行啊,世子的性格其实有些像父王,原本不该是这样。原先庄氏没有好好教养世子,父王也没有重视,才养成了如今这样的性格,总是要逼一逼才知道到底如何?” 实则,不管堪用不堪用,萧恪都是世子,将来继承襄王府,谢知微只盼着他能够稍微立起来,不至于将来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被sp; 次日,绫华身边的椀香和云嬷嬷,还有秋嬷嬷一起坐了马车去了楚家,楚易宁因大婚,没有随萧恂前往徐州,中馈之事由程氏亲自主持。 比起在南安伯府,程氏的精气神要好多了,她穿了一件酱色纱绣八团玉棠富贵纹褙子,梳着花髻,金镶宝花挑心,镶宝石云纹头鎏金银分心,打扮得极为得体,亲自迎到了廊檐下,也很是殷勤。 这是对这门亲事的重视。 五间三进正房在中路,早就修葺一新,家具提前半月就安置进去了,这一次,云嬷嬷等人来,是将绫华的一些日常用品送过来,并将屋里的摆设按照绫华的习惯摆好,省得新娘子进门后,日常不适应。 之后,楚家安排了席面,请了有头脸的嬷嬷陪席。 次日,楚家请了全福人来铺床,屋子里门窗上贴上了大红喜字,到处都红彤彤一片,格外喜庆。 全福人请的是海氏,是谢知微出面请来的。程氏心里非常清楚,楚易宁只是南安伯庶子,若非尚主,有端宪郡主张罗,无论如何,都请不来崔家的宗妇来当全福人。 很快到了正日子,天未亮,谢知微便起来了,请了花楹姑姑帮忙,又有卢氏和崔南嘉帮忙张罗,厨房里,是紫陌盯着,紫陌早就能够独当一面,如此一来,谢知微反而不如之前忙了。 绫华的闺阁中,海氏在帮忙梳头,一面说着吉利话。 从镜子里看到谢知微进来,绫华忙扭过头去,她唇.瓣嗫嚅,眼中不由自主地就含了泪。 她母妃早逝,今日的婚事虽然没有在宫里举行得那么隆重,但她却很欢喜,这么多人来观礼,谢知微为她忙前忙后半年,嫁妆单子一遍一遍地看,生怕忽略了什么,这份深情厚爱,绫华如何不感动! “嫂嫂!”绫华握住了谢知微的手,想说谢谢,却又说不出来。 谢知微笑着道,“我就来看看你,一会儿让世子背着你出门。” “好!”绫华强忍着泪水,她不想哭,也不想惹得谢知微也难过,更加不想让在天上看着她的母妃难过。 待梳好头,开了脸,脸上敷了厚厚的粉,描眉涂口脂,戴了沉重的凤冠,她都快认不住镜子里的人了,听到外头热闹起来,有人喊道,“驸马爷来了!” 屋子里,陪着绫华的姑娘太太们便笑着打趣,“驸马爷等不及了,来得这么早!” 有人笑道,“这天还没有黑,迎回去也不能洞房花烛啊!” 盖头下,绫华的脸顿时热起来,她在想,幸好敷了厚厚的粉,要不然,被人看到了就丢人了。 刚才,敷粉的时候,她实在是不习惯,海氏笑道,“任你多白的新娘子,到了今日,那都是要敷厚厚的好几层的。” 绫华不好意思问为什么,前所未有的羞涩涌上来,她已经顾不上母妃看不到她出阁的悲伤,也没有了哥哥不在身边的失落,莫名地开始紧张。 不一会儿,听到了外面传来的催妆诗,她从来不知道,楚易宁竟然还会作诗,她也突然发现,原来,她其实也不太了解楚易宁啊。 ------题外话------ 第二更! 第811章 哥哥 绫华也不由得想起了嫂嫂和她说过的话,成亲前,想什么都是美好的,成亲后,就要努力地经营,让一切都变得很美好。 不一会儿,新郎官来了,楚易宁被人拥挤着到了门口。 萧恪挤了进来,在她跟前蹲下身,道,“绫华,哥哥背你出门!” 一声“哥哥”,绫华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滚落下来了,她抿了抿唇,缓缓地挪动身体,趴到了萧恪的背上。 她从来没有和萧恪有过什么来往,甚至,从来没有喊过萧恪一声哥哥,可是今天,是萧恪背着她出门。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可是,想抓住那一闪而过的念头,却怎么也抓不住。 萧恪背着她来到了正堂,她和楚易宁在神龛前跪下,上首两把空空的椅子,椅子后面是孝成皇后的牌位,是襄王提前请来的。 襄王站在一边,痴痴地看着那牌位,神色沉得如水一般,不知道在想什么。 绫华和楚易宁行过礼后,萧恪将她送上了花轿,她坐在花轿里,盖头有些偏了,萧恪温柔地帮她牵正了些,又极为轻声地道,“绫华,你嫁到了楚家,要是妹婿欺负你,一定要回来跟我们说。” 绫华忍住鼻端的酸意,点了点头,她见萧恪就要退开,她忙握住了萧恪的手,“哥,谢谢!” “不客气,我们兄妹之间,这么客气做什么?”萧恪头一次口齿伶俐,笑着道。 花轿摇摇晃晃了约有一个时辰,绕了半个燕京城,才在楚家门口停了下来,射轿,跨过钱粮盆,绫华牵着红绸,在楚易宁的牵引下,小心翼翼地进了楚家的大门。 拜过天地,绫华被送入了洞房。 楚家人口单薄,来闹洞房的是与绫华关系好的几个姑娘,先在萧府喝了喜酒,又跟着花轿来到了楚家。 新郎官进来了,在众人的哄笑声中,挑开了盖头,喝合卺酒的时候,绫华看到了楚易宁眼中的深情,这一刻,她的心无比宁静。 人这一生,总是要走自己的路,纵然母妃在世,她也还是要出阁,她若是不会过日子,与驸马合不来,母妃又有什么办法呢? 如今,母妃在天上看着她,比在宫里隔了层层的宫墙看不到她,岂不是要更好? 想到这里,绫华才彻底释然。 谢知微累了整整一天,回到屋里的时候,腿都拖不动了,索性在屋里见过了管事们,又让萧灵愫去看着收拾东西,照着之前的单子将摆设桌椅板凳杯碗瓢盆等入库。 管事们回完话后,她又看了一会儿礼单,准备去给容氏请安,容氏让人带了话来,让她今日不必去了。 不一会儿,萧恪和萧惟来了,兄弟二人在谢知微跟前行礼,谢知微见萧恪不像之前要么低着头,要么垂眸,而是抬起了头,眼中似乎有了些光。 “坐吧,让丫鬟们给你们沏杯茶喝,我今日也是忙得连喝茶的功夫都没有,你们在前院,必定也累得很。” “我和二哥还好,近日也多亏了崔大老爷,提点我和二哥颇多,要不然,就容易得罪人了。”萧惟兴致很高,和谢知微说些今日待客的事儿。 谢知微边喝茶,边听他说,又对萧恪道,“世子今日也出了大力,我听说世子做得也很好。” 萧恪还是很腼腆,笑了一下抬头对谢知微道,“我以前没有做过这些事,王府也总是没有什么大事,今日算是见识到了,人情往来还是有很多讲究。” 他就不是很擅长。 谢知微道,“总是要慢慢学会这些的,总不能让王爷亲自待客。将来,家里还有好几桩事,你是长兄,自然要将底下的弟弟妹妹们照顾好,帮他们把事儿办得体面些。” 萧恪听得吓死了,“嫂嫂,那你和大哥呢?” 谢知微笑道,“你们搬到王府去,我和你大哥也不会跟着搬过去,你的婚事,我肯定要张罗到底,但后面的,我以后也不会总是亲力亲为了,就要交给你和世子妃了。” 萧恪从谢知微屋里离开,到回到自己的院子里,都是浑浑噩噩的,他今日忙了一整天,整个人就如同被人敲了一棍子,醍醐灌顶了,他从来不知道,人生还有这么多的事要做,一味地养猫养狗,似乎也不行了。 嘟嘟围着他打转儿,若是往日里,他一定将嘟嘟抱起来了,今日,他却傻坐着。 留茗进来了,道,“世子爷,王爷来了!” 萧恪忙起身,还没有迎出去,襄王便背着手进来了,深深地看了萧恪一眼,在椅子上坐下。 萧恪忙亲手给襄王上了一盏茶,喊了一声“父王”,便站在一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襄王再次打量儿子,好似第一天认识他,也不叫萧恪坐,而是喝了快半盏茶的功夫了,才开口道,“我也没有想到,你还会待人接物,今日,我看到了,你和老四做得都挺好的,是郡主让你们做的吧?” 萧恪道,“是,前两日,嫂嫂把儿子和四弟喊过去吩咐的,说大哥不在,外院那边就交给我们了,儿子愚钝,一个人都不认识。” 嫂嫂事先让他们看了宾客单子,但,他与朝中的人都不打交道,看了也没用,没有阿惟认识的人多,也不知道要和人说什么。 这么一想,他心里头那点以为自己做得好的窃喜,便一点都不剩了。 天下哪个父母不盼着儿子有出息? 襄王是觉得这儿子从小就很像庄氏,生得像,性格也很像,和萧恂一比,那真是云泥之别,况且,他有心护着萧恂,宁愿把自己的儿子养废。 今非昔比,想到容氏说的话,将来,襄王府还是要靠这个儿子撑起来的,他今日看萧恪竟然在外院待客,很是震惊,虽说做得的确不好,但他肯做,在做,总有一天会做好。 襄王府以前不怕得罪人,以后也不怕得罪人,萧恪现在这个样子,其实是最好的了。 “你以后,养猫养狗的,我也不反对,你大哥嫂嫂让你做什么,你好好做!” 襄王想到自己是没精力来教儿子了,好在,阿恂和郡主肯照顾他们,那就让长兄长嫂操心吧,横竖也饿不死他们,也没人敢欺负他们。 萧恪忙应下,他这一生,谁都没有多支持他,就算父王当初也就给了他一间铺子,可嫂嫂,出手就是三万,萧恪很愿意听嫂嫂的。 ------题外话------ 第三更! 第812章 搬否 绫华回门后,谢知微的精力便放在萧恪的婚事上。 襄王府那边,该送过的信,谢知微已经送过去了,至于谁会搬过来,谁又不搬来,襄王爷不发话,她也管不着,只听说,京城那边襄王府吵得很厉害。 谢知微离开京城的时候,将府中的中馈交给了余侧妃,原先考虑的是,余侧妃性子好强,没有儿子,将来要依附世子生活,哪怕有异心,也不会做得很过分。 府中也的确被余侧妃管理得井井有条,当然,她该拿的好处也没有少拿,趁着这功夫,她提拔了不少自己的人做管事,这些人平日里也没少孝敬她。 短短两三年时间,她也积攒了不下一万两银子,将来给女儿置办嫁妆,留一些防老,都用得着。 谢知微让人把信送回来,她就很不高兴,眼下这种生活状态挺好的,何必改呢?虽说王爷不在,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关系?她都过了三十的人了,难道还指望能够给王爷侍寝,生个一儿半女出来? 回到院子里,余氏独自坐了很久,身边的嬷嬷给她出主意,“横竖王爷也没有带信回来,世子成亲,有郡主张罗着,侧妃去了也只是打下手,咱们把该给的礼送过去,就完事了。一时半刻,也不必急着往那边搬,您看,这样可好?” 余氏还没有来得及做决定,女儿便来了,萧灵憬眼看十四岁,如今还没有说亲。 王府里没有正妃,余氏好不容易掌中馈,原想着,要是有什么宴请,她能带女儿多出去走走。 往年办春酒,四季花会都挺多的,谁想,这两年,京城里竟没多少人家宴请。即便有些人家婚丧嫁娶,洗三满月酒,就算给王府送来了帖子,她带着女儿去了,也没有多少人搭理。 她身份上还是差了些。 王爷不在家,别人巴结她,王爷也看不到,何必和妾室多纠缠呢? 萧灵憬一看母亲皱着眉头,很是不解,“娘,郡主让人送来了信,那边的王府已经修葺好了,咱们可以搬过去了,您怎么还不高兴呢?” 谢知微让人带了信来,不过,带的是口信,屋子里外服侍的丫鬟婆子们都听到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满王府就没有不知道的。 余氏愁死了,她想了想,还是跟女儿实话实说,“世子很快就娶妻了,将来王府肯定是要交给世子妃,母亲过去了,家里的事都说不上话,也不像现在,你要是想要个什么,开口我就能替你弄到。” 萧灵憬这才明白了母亲的意思,她想到自从母亲当家主事之后,她的衣服首饰比起以前要多很多,每次穿出去,二姐姐和四妹妹虽然不说什么,但她还是能看到她们眼底的羡慕。 “母亲,那我们就不搬过去了,她们搬不搬,随她们去。” 余氏决定问一下马侧妃和钟侧妃她们,要是能够约好了都不搬,维持现在这个样子,事情就好办多了。 钟侧妃这边得到了消息,她跪在小佛堂里发呆,好似佛祖能够帮她决定这件事一样。 萧灵悦从外面进来,问了嬷嬷,“母亲呢?” 嬷嬷朝里边看了一眼,“侧妃在礼佛,已经进去一个时辰了。” 萧灵悦已经十岁了,懂了很多事,她穿着一件袖子都短了的夏衫,走到小佛堂门口看了一眼,见母亲双手合十,盯着佛像看,她便退了出来,问道,“母亲可有说过是去燕京城还是留在府中?” 郡主让人带了口信来,只说那边王府已经可以搬进去住了,若是她们要搬,现在就可以搬,那言外之意,岂不是若不想搬过去,还是可不搬。 嬷嬷知道侧妃不是个操心的人,便问萧灵悦,“侧妃并没有说,不过,四姑娘是如何想的?” 萧灵悦来这里,便是和母亲商量的,她端起丫鬟奉上来的茶喝了一口,“自然还是要搬过去的。” 留在这里算怎么回事?她去年入了环溪园的女学,跟着林月英学琴。 听说郡主已经邀请四位女大家去燕京城里办女学,地点都选好了,在御花园后边的桃源书院,四位女大家已经动心了,最近每天都在商量着尽快搬过去。 京城这边的女学,虽然是曾经的皇后娘娘提议开的,除了出地儿,她活着的时候,就一两银子都不曾出,这几年要不是谢家,这女学早就开不下去了。 她问过先生,郡主为何要邀请她们去燕京城办女学,先生说,将来京城应当会挪到燕京城去,她们现在去,跟着她们去的人,不说很多吧,总要有一两个,能跟过去多少,就是多少。 说来说去,先生们还是在帮郡主。 她们看重的是郡主这个人,而她,无论如何都是郡主的小姑子,不说帮大哥,父王在那边,哪怕是尽孝道,她也应当搬到燕京城去,而不是远远地在这边呆着。 钟氏听到女儿的声音,醒过神来,她起身的时候,双.腿发麻,差点摔了,撑在地上好一会儿,慢慢起身。 萧灵悦听到了小佛堂里的动静,忙过来,扶着母亲起了身,“母亲,您年岁大了,以后还是不要一跪就跪这么长时间,要是有个什么事,佛祖在天上看到了会过意不去。” 钟侧妃笑了笑,“你怎么过来了?” “女儿是听说,燕京那边来信了,过来问母亲,我们什么时候动身启程?” 钟侧妃惊愣饿了一下,“你想搬过去吗?” “母亲不想吗?” “我还没有想好。” 正说着,外面余侧妃的丫鬟来了,说是侧妃有事请钟侧妃过去商量,就在议事厅里头,钟侧妃便猜到应是为了搬去燕京的事。 她过去的时候,马侧妃和余侧妃已经到了,也不知道等了多久,马侧妃很不高兴,阴阳怪气地道,“你总是这么慢,凡事都比别人慢些,你什么时候才能快点?” 这家里没了掌事的人,便成了乱世,谁厉害些,谁就有了话语权。 余侧妃端起茶喝着,跟没听到一样,她也就是被郡主委任了中馈,可不是正妃,没有资格说谁。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票票走起来哦! 第813章 变卦 钟侧妃百年如一日地做小伏低,赔礼道歉之后,马侧妃也懒得再多说什么,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上首的位置空着,余侧妃坐在左手边上第一个位置,她放下茶盏,轻咳了一口,“请两位侧妃来,是要和两位商量一下,燕京城那边的王府已经妥当了,可以搬进去了。郡主的意思,想搬过去的,大家可以收拾箱笼,王府会安排护卫随从,送大家离开,若是不想离开,也可以留在这边,一切都照旧。” 马侧妃是和儿子商量过了来的,她养的是儿子,不论儿子将来谋事还是成婚,她都不适合在这里,更何况,她一个侧妃,不跟着王爷,能有什么出息? 只是听余侧妃说这话,很是不舒服,她什么意思?难不成还想把她们留在这里,成日里看着她作威作福? “余妹妹,你是个什么打算呢?难不成你不打算去燕京城了?我听说外头,但凡有头有脸的王公大臣们,就没有一个不往燕京城去的。”马侧妃道。 马侧妃说着,有点气,“咱们这个郡主啊,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瞧着是不想我们去的意思,世子要成亲了,听说日子是早就订了的,到现在才告知,这是不打算我们去热闹,认亲了。” 余侧妃自然不会接马侧妃这番话,她们说得好听是侧妃,也不过是几个妾而已,认亲的时候,未必让她们列席呢。 她道,“郡主把这个家托付给了我,要是大家都不走,或是一两个不走,我也走不成,若是大家都去了,我也自然要跟着去的。” 萧灵憬惊讶地抬头看向母亲,刚才不是说好了,母亲和她就留在京城,不去燕京城的吗? 现在怎么变卦了?她并不知道,她母亲这是以退为进,或者说进退自如。 她只抿了抿嘴,便低下了头。 马侧妃将余侧妃的心思都看在眼里,心中嗤笑一声,当家当习惯了,以为她不知道,这两年,余侧妃落了多少好处在自己的口袋里。 马侧妃将萧灵憬头上那一对点翠蝴蝶金钗看在眼里。 余侧妃说完,看向钟侧妃,问道,“钟妹妹,你呢?你是怎么打算的?” 不待钟侧妃说话,萧灵悦便道,“我和我娘亲商量好要去燕京城,父王在那边,我好久没有看到父王了,甚是想念,也不知道父王的身体怎么样了,做女儿的很担心!” 这话一出,就算余侧妃想游说钟侧妃也说不出口了,难道还要萧灵悦不尽孝不成? “四姐儿这话说的是,我们也有好久没有看到王爷了,昨日,你三姐姐也是跟我说,想你们父王了。”余侧妃心里一股郁气,但面儿上半点不显。 萧灵憬手指头抓着裙摆,她一紧张就会这样。哪能不紧张呢?若是母亲也跟着去了燕京城,就不能当家了,她半夜里要是想喝个汤,吃个点心,厨房还会对她这么殷勤吗? 一年四季的衣服,针线上的,会第一个帮她安排吗? 出门的时候,车马那边会给她留最好的马车吗? 以前是不觉得,如今,她才明白,嫡出和庶出的差别,不仅仅是身份上的,让她再像以前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庶女,她实在是太不甘心了。 要是她和母亲留在这边呢?整个王府,就是母亲一个人说了算。 马侧妃和钟侧妃是毫不犹豫会去燕京城的,事儿订下之后,两人便去收拾箱笼了,大约四五天功夫,就会起身。 余侧妃带着女儿回到了院子里,才进门,萧灵憬就道,“娘,要不,您和我留在这边吧,女儿不想去燕京城,那里人生地不熟的,女儿怕去了,受欺负。” 余侧妃笑了一下,“谁会欺负你?你怎么说都是王爷的女儿,如今谁敢欺负你?” “怎么没有?”萧灵憬拉着母亲的手,晃了晃,“都是王爷的女儿,为何大姐是郡主,我就不是?” 她嘟起嘴,看着母亲,余侧妃脸上的笑便显得有些僵硬了,之前王爷连嫡女都顾不上,哪里还会想到庶女,她们这些人也就计较不起来,毕竟,无论如何,都越不过嫡女去。 现在,萧灵愫是郡主了,可她的女儿,什么都不是。 想到这里,余侧妃便下定了决心,“那就不去,我们娘儿俩,就住在这里好了。” 消息传到了燕京城,谢知微得知马侧妃和钟侧妃都带了人过来,一面让杜桂去跟已经搬到王府里的花侧妃说,让她张罗着院子,好安置过来的人,一面则寻思,余侧妃和萧灵憬两人不搬过来,在那边是怎么回事? 秋嬷嬷见郡主愁得眉头都皱起来了,不由得很是心疼,沉吟道,“想必是当家当习惯了。若是过来了,这襄王府的家,可轮不到一个侧妃当。只是,就母女二人在那边,王府的护卫不会再像以前那样,万一有个什么事,岂不是郡主的罪过?” 谢知微便问杜桂,“有没有说为什么不搬过来?” 杜桂道,“据回来的管事回话,说是余侧妃这两年管家太辛苦了,身子不好,这么来回,舟车劳顿,怕吃不消。” 谢知微笑了一下,对秋嬷嬷道,“说不准儿就是被您说中了,连管家的话都拿出来说了,这事儿,我也做不得准了,我得问问父王去。” 谢知微让人套了马车,去了襄王府,听说襄王不在,便先去花楹姑姑那里说话,不到一盏茶的功夫,王爷回来了,听说谢知微来了,便过来。 见过礼后,谢知微对襄王道,“父王,媳妇让人去接京城那边王府的三位侧妃和弟弟妹妹们,今日负责这事的管事回来了,说是马侧妃和钟侧妃愿意带着弟弟妹妹们过来服侍父王,余侧妃和三妹妹决定就留在那边。” 襄王皱了一下眉头,没当回事,“不来就不来!难不成还要本王去请不成?” 谢知微就知道会是这样,笑道,“父王,您在这边王府,自然是以您为重,眼下王府的人手不够,媳妇的意思,还是要从京城王府调集一些人手过来服侍。媳妇就在那边留两个厨房上的人,负责王府的洒扫,多留些护卫,其他的人就让跟着一起过来吧?” 襄王摆摆手,不耐烦地道,“你安排就好,你一向妥当,这些事,不必和我商量。” ------题外话------ 第一更! .... 第814章 菲薄 襄王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在袖子里摸了摸,摸出了一块未经过雕琢的蜜蜡递给谢知微,“老大媳妇,这是父王今日从一家古玩店淘来的,你找个珠宝铺子的师傅帮你雕琢一个手串或是什么的戴。” 谢知微看着襄王掌心里的一块婴儿拳头般大小的石头,一时间感动不已,丫鬟正要上前将那蜜蜡接过来,谢知微抬手拦住,亲自接了,起身,极为感动道,“多谢父王!” “谢什么,这个家要不是你,父王也没那么省心。你若有心感谢父王,就帮老四和大姑娘寻一门好亲事,父王将来好好赏你!” 谢知微忙道,“父王,儿媳正有个好人选,是关于大姑娘的,要跟父王说。” “谁呀?”襄王来了兴趣,旁边,萧灵愫起身避去了次间。 “楚州陈敏叛乱,先是把二皇子关押起来了,准备挟皇子以令诸侯,顾家父子冒着生命危险把消息递出来,又护送二皇子妃去了京城,媳妇前些日子见了那顾家父子,见大公子品貌非凡,想着人打听一下,若是行为端正,是个重情重义的,便让父王看看?” “你是说顾家啊?我以前打过交道,顾璘两榜进士,官做到了刑部尚书,为官嘛,也是清正,后来说是身体不好,辞官回家了,居然也活了这么多年。顾岩是两榜进士,他们家别的不说,子孙都是会读书的。” 襄王说到这里,问谢知微,“你大姑子大字不识一个,嫁到人家家里去,不被人笑话?将来生个孩子,像咱们萧家人这么蠢,人家顾家人不得恨死咱们了?” 萧灵愫在次间听着,脸烧得都发烫了。 谢知微张了张嘴,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还是花楹在旁边道,“王爷,怎么能这么说孩子们呢?女子无才便是德,更何况,大姑娘哪里大字不识一个,妾身瞧着,大姑娘的花样子画得着实不错。” 襄王摆摆手,让她不要多嘴的意思,对谢知微道,“当然,我不是说顾家公子不好,要是你大姑子和顾家大公子能看对眼,我这当父亲的是没什么意见的。” 谢知微将满肚子要说的话,咽下了下去,“父王,这婚姻,是一辈子的事,媳妇怎么做出那种强买强卖的事呢,若是顾家大公子还不错的话,媳妇会安排顾家大公子和大妹妹相看,看对眼了,才会说后边的事。” 襄王有些懊恼,“唉,这都怪我,当初没好好教养几个孩子,这眼看年纪大了,烦心的事儿也多起来了。” 谢知微听着却是很高兴,以前襄王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如今知道操心几个孩子的事,这是好事。 可惜,他就说说而已,听到廊檐下画眉鸟不耐烦地叫,他就起了身,去关心自己的鸟儿去了,听到他在外头道,“宝贝儿啊,想爹爹了吧……” 谢知微只当没有听见,和花楹说起院子里安置的事,道,“看少什么,和管事说一声,让管事去置办,原先王府几个侧妃住的是什么样子,就先安置成什么样子,等人来了,若是不妥,再调换。” 襄王府公中的银子不多,谢知微从那边拨了十万两银子过来,准备先把搬家,和萧恪娶亲的事先办了。 这段时间,府里的事交给花楹,花楹原本先是容氏身边的掌事宫女,跟着容氏是个没主见的,不跟着容氏,凡事她自己做主,事儿办得又漂亮又好。 花楹点点头,对谢知微的话深以为然,“是该这样,也不能一直用你的银子,这可不好。” 襄王府公中的账本没有过来,银子也存在那边,这也是余侧妃心里头的一点念想,她还以为,燕京城这边会再做一本账。 “这有什么,都是一家人,钱财不过是身外之物。”谢知微只是想着,这些年,襄王在萧恂身上花费的,何止是一点银钱的事,他对萧恂这份爱护之情,比亲生父子都要深。 谢知微还不知道,襄王把手上的那些大宗的钱财全部都给了萧恂,那些矿产铺子,一年的收益何止是十万两。 当初,襄王想到萧恂要养兵,笼络人,才毫不吝啬地将自己手上的积攒全部给了萧恂。 等马侧妃和钟侧妃起身之后,谢知微便和襄王商量,借用了襄王身边的大管事萧贵,亲自去一趟襄王府,一是和余侧妃对账,将公中的银子和账本都挪过来,二是将京城这边的襄王府府安置好,该封的封好,留一些得力的护卫,照顾好余侧妃。 府里顿时空了下来,余侧妃心里便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偌大一个王府也太空了些,但看到公中留下来的银子,还有二十多万两,便想着,哪怕襄王再也不派人送银子来,这么多银子,还有家当,也够她母女过活的了。 她已经三十岁了,眼看以后是不太能服侍王爷了,更加不可能生个一儿半女出来,她还图个什么呢? 她这辈子,只求女儿将来有门好亲事,她自己有银钱傍身,晚景过得去就很好了。 前些日子,她去法门寺上香,遇到了詹事府府丞家的太太,人家很热情地和她打招呼,还把自己的儿子叫过来给她行礼,她好好地看了那孩子,十六岁已经进学了,生得也很是不错,为人彬彬有礼。 余侧妃决定把家里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再和府丞家的太太约一下,让两个孩子见面。 襄王府是权贵,六品的府丞官职实在太低了点,但好在那孩子是个争气的,看今年秋闱能不能中举,要是中了举再议亲,就有体面了。 正想着,说是大管事萧贵来了,余侧妃忙腾地站起身,问道,“怎么大管事来了?” 萧贵一向只给襄王办事,深得襄王的信赖,这人人精儿一样,府里凡事都瞒不过他,当年庄氏在的时候,都要看萧贵的脸色做事。 余侧妃忙迎了出去,才到廊檐下,便看到人进来了,躬身行礼,“侧妃,奴才奉王爷的命回来,是有两桩事要和侧妃商量。” ------题外话------ 第二更! .... 第815章 聘礼 商量是不敢当了! 余侧妃忙让人请了大管事进来,中间隔了一道屏风,她问道,“辛苦大管事跑这么远来,不知王爷有什么吩咐?” 丫鬟为萧贵上了一盏茶,他喝了一口,才欠了欠身,道,“侧妃,王爷命奴才来,一是与侧妃对一下公中的帐,王府以后每个月会送二百两银子过来供侧妃和三姑娘的嚼用,若是逢年过节的赏赐,王府有的,这边必然少不了……” 余侧妃一听这话,脑子里轰地一下,她愣了好久才回过神来,“这边不也是王府吗?” 萧贵朝屏风上的投影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了一道鄙夷,府里的这几个侧妃,都是蠢的,比庄氏还要蠢,他慢条斯理地道,“瞧侧妃说的,王爷住的地方才叫王府,以后王爷去了那边,这边自然只能算别院了。” 一个月二百两,她和女儿两个人,怎么够用?连一副上好的头面都买不起。 “再这边留两个厨房上的,十来个洒扫看院子的,侧妃和三姑娘院子里的人原封不动,其他的人是要迁到燕京去的。” 余氏不敢想象,到了那会儿,这里成什么了?进来躲十来个人,都未必能发现得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了,便笑着问道,“不知这是王爷的意思还是别的什么人的意思?” 这自然是郡主的意思,但萧贵是多聪明的人,怎么不明白余侧妃的意思呢? 他笑道,“侧妃多虑了,这王府里,不是王爷当家,难道谁还能当得家?” “就不知王爷为何还有这样的安排?难不成王爷打算把我和三姑娘留在这边?无论怎么说,我是王爷的人,三姑娘也是王爷的骨肉。” 萧贵笑道,“侧妃之前说不打算搬过去,王爷才遣奴才过来和侧妃商量这些事,若王爷不把侧妃和三姑娘当回事,又怎么会命奴才过来呢?又怎么会往这边留人拨银子呢?” 余侧妃道,“这想必是传话的人听岔了,王爷留在燕京城了,我难道还会留在这边不去服侍王爷?三姑娘岂能不在王爷跟前尽孝?” 萧贵道,“若是这样,那奴才就只需与侧妃对账便可,不知侧妃何时启程,奴才好安排路上护送的人。” 萧贵才走,萧灵憬便冲了进来,问她母亲,“娘,是不是郡主让萧管事来的?说了什么?” 余侧妃叹了一口气,将萧贵带来的话说了,“你父王不是个管事的,也不知道郡主在你父王跟前说了什么,才会让你父王派人来,如今,咱们是无论如何不能留在这里了。” 萧灵憬气怒不已,“听说大哥都不是父王生的了,怎么王府还是她在当家,真是不要脸。” 余氏也没有拦她,相反,她也深以为然。 这是襄王府,可不是宸王府,轮得到她当家管事吗? 也不知道王爷是怎么想的,都不是自己的儿子,还对他两口子那么好,把个萧恂宠到了天上去,把个家给谢知微来当,不知道昧了襄王府多少钱,还不是收到了她自己的口袋里。 余氏越想越气,想到这次去了燕京城,还是要找个机会给王爷提个醒。 又一想,给王爷说了也没用,最好,等世子妃进门了,跟世子妃把这些厉害关系条分缕析地说一说,襄王府的钱财,可不能落到了外人的手里。 三日后,余侧妃带着女儿启程,襄王府大门紧闭,里头只留了十来个洒扫看护的老仆,其余的人全部都跟着去了燕京府。 襄王府坐落在澄清坊的十王街上,大门斜对着皇城的东安门,中间又隔了一座南熏坊。 五月初八,端午节过了三天,襄王府过聘礼,一共一百零八抬聘礼,满满当当地送到了赵家。 聘礼银子是一万两,皇子娶亲也不过如此了,可以说给足了赵家姑娘体面。 聘礼的规制是谢知微定的,只比当年萧恂娶她的时候稍微差了些。 但也足够让人震惊了! 赵家在宣北坊的宣武门大街上,是个五进的院子,要不是赵家跟着谢知微来得早,这样的地段和院子,凭赵家的实力,是买不下来的。 这里虽在外城,但距离内城就一条街之隔,已经很近了。 一百零八抬聘礼,赵家的院子都放不下,正堂里,庭院里都放满了,第一抬是一对金镶玉的如意,福禄寿三星;第二抬上是凤冠霞帔,后面的每一抬聘礼,抬盒被塞得满满当当的,手都插不进去。 严氏看着欢喜极了,对赵云翔道,“妾身也没想到,王府会送了这么丰厚的聘礼来,比咱们家准备的嫁妆要值钱多了,阿弥陀佛!” 赵云翔朝严氏的脸上扇一耳光的心都有了,他想了想,决定把给女儿的嫁妆再加三成,如今置办嫁妆是来不及了,便索性,将聘礼的一万两聘金当女儿的嫁妆。 屋子里,赵宝华看着襄王府的聘礼单子,再看看自己的嫁妆单子,心里难过极了,哪怕是父亲添了一万两银子,这嫁妆单子也着实是没法看。 “姑娘,别的不说,这些嫁妆实在是太单薄了些,听说襄王府里几个侧妃都不是省油的灯,万一她们笑话姑娘,将来瞧不起姑娘,这可怎么好?” 嫁妆,不是简单地花了多少钱的事,而是置办的东西都是不是好的,匆忙的时候,花钱都未必买得到好的,这也是为了,世家大族会在女儿落地就开始准备嫁妆,精挑细选的缘故。 有些人家,马桶都要漆个十来遍,这十来遍,不花时间和功夫吗? 经年累月,将一些好的留下来,慢慢地攒着,攒到出阁的时候拿出来,那就是体体面面的嫁妆了。 新打的头饰,新买的料子,还有鸡翅木的底座,黄梨木边框做成的屏风,五花八门的木材做成的不配套的家具,哪怕是花了不少钱,抬出去也平白惹人笑话。 “无妨,日子是人过出来的,再说了,这天底下,有几个人做事有郡主这般妥当?”赵宝华将嫁妆单子递给嬷嬷,“放好,就这样吧!” 眼下也只能这样了,嬷嬷叹了口气,不由得为姑娘将来嫁到王府去的日子,捏了一把冷汗。 ------题外话------ 第三更! .... 第816章 遮拦 六月初十日,赵家的嫁妆抬过来了,放在庭院里晒着,几个侧妃领着人来看,看到这些嫁妆,人人心里便都有了一本账。 别看郡主给世子备的聘礼色.色都好,看着风光极了,可看看她帮世子选的这个世子妃,虽说父亲是从三品的参政,身份还是嫡女,可从这嫁妆,便可知道,这门婚事,只是表面看着风光。 见不少人眼里存了些轻视,余侧妃更是心头一喜,若是世子妃担不起中馈,将来,王爷难道还会续娶不成,总不能偌大个王府,没人主事吧,最后这中馈还是要落到她的头上。 幸好还是来了! 看完嫁妆,回到院子里,余侧妃站在廊檐下,看着前面的正院,一株百年老银杏华盖如亭,将半边主院遮住了,她离得远,才能看得清楚,那银杏树高.耸入云。 她来得最晚,四个侧妃住的院子,她住了西次院,而花楹这个昔日侍奉容氏的奴婢,却住了东首院,离主院最近,她来了这些天,襄王基本上就住在东首院。 这让余侧妃如何不恼? 萧灵憬和姐妹们一起去看了嫁妆回来了,她怨怪道,“母亲,您怎么不等等我就自己一个人回来了?” 余氏看着娇嗔的女儿笑道,“你不是和你大姐姐、二姐姐和四妹妹在一起吗?也没什么看头,我还留在那里做什么?” 萧灵憬抱着母亲的手臂进了屋,低声道,“娘,我听西首院的人说,二嫂的嫁妆都很差,可女儿瞧着,该有的都有,怎么会差呢?” 西首院住的是马侧妃,这话应当是马侧妃说的,余侧妃心里笑说,马氏还是和以前一样,仗着自己养了个儿子,口无遮拦,也不看看,如今这话,是能随便说的吗?” 襄王早就上了折子,为赵氏请封,听说册封的圣旨都已经在路上了,赵氏还没有过门就是世子妃,即便嫁妆差,也不能放到明面儿上说。 “她是拿郡主的嫁妆和你二嫂的比,那是能比的?”余氏道,“以后这话,听听就是了,万不可说。” 她女儿还没有说亲事,眼下,是无论如何不能得罪谢知微和赵氏的。 到了六月十二日,谢知微五更天就过来了,府里的事,还是交给了萧惟,今日,萧恪乃是新郎官,为大,哪能操心这些事? 谢知微在回事厅忙着,花楹在一旁打下手,紫陌和玄桃都能顶事,她也只是在一些大事上定夺。 辰时时分,马氏来了,先是给谢知微奉了茶,她是襄王的侧妃,哪怕比不得谢知微的身份尊贵,可是占了辈分上的大义,谢知微哪能真的稳稳当当地坐着接她的茶。 “这会儿客人都还没有来,侧妃怎么不在院子里歇息着?” “我看到外头四爷一个人忙不过来,我还骂三爷,怎地这么没有眼力劲儿,不去帮四爷一把,难道这家里的事是一个人的不成?都说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也怪我,平日里教他太少了。” 这话,谢知微接不了,子不教父之过,也不知道马氏是在怨自己呢,还是在怪襄王。 她端起茶,润了润喉咙,管事的来回话,说前面客人来得多了,茶水上的应付不过来,看从哪里能拨两个人去帮忙,再就是,茶盏也不够用。 谢知微想了想,“把园子里洒扫上拨过去,专门帮忙看着炉子,茶水上看炉子的挪出来,专司泡茶的事,原先泡茶的,就跟着侍奉茶水的做事,让人做事机灵些,学着点,别出什么岔子。” “是!” 谢知微让玄桃放了对牌给管事,去库房再搬些茶盏出来用,并嘱咐道,“把话放出去,若是做得好,就从洒扫上调到茶水上来。” 襄王府的茶水上,偶有客人来了会打赏,哪里是洒扫上的差事能比的了的? 襄王府下的帖子有数,也不知道这些不请自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她本就留了三成的盈余,现在看来居然还不够。 不过,襄王府世子成亲,前来巴结的人自然是不少。 马氏在一旁奉承道,“还是郡主做事老练,这要是换成了我,遇到这番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吓都要吓死了。” 玄桃轻轻地朝马氏瞥了一眼,区区一个妾室,把自己放到和郡主一般的位置上,真不知道是会说话还是不会说话。 谢知微终究还是没有发话,让萧恒去帮萧惟忙的话,不过,萧恒自己要去,就去好了。 萧恒倒是被马氏催到了前院,但他虽然为襄王府的庶子,身上没有功名也没有官职,不像萧惟,跟着萧恂建功立业,身上挂了个正六品的百户之职,文臣武将里头,他都混了个面儿熟,很多人知道他得萧恂夫妇的看重,对他也极为热络。 萧恒算什么呢?他倒是认识一些纨绔,但今日来的又都不是纨绔。 前院的事,管事们都回给萧惟听,没有人搭理萧恒,他待了一会儿,窝了一肚子气,抬脚就朝外走去,迎面看到楚天佑来了。 “你怎么来了?” 萧恒看过宾客名单,王府里根本就没有请南安伯府的人,楚天佑不但自己来了,还随了五百两银子的礼,送的是一座约有两尺高的珊瑚,这算是大手笔了。 “三公子,恭喜啊!”楚天佑与萧恒见过礼后,一面往里走,一面低声对萧恒道,“没办法,听说宫里有消息传出来,要夺我家的爵位,我爹连夜让我赶来王府庆贺,看能不能与郡主或是公主搭上关系,帮忙美言两句。” 一朝君子一朝臣,皇上的身体眼看着不好了,萧恂那边围而不攻,陈敏就如同一块巨大的吸铁石,将一些寿康帝的嫡系亲信,反对萧恂的人全部都吸引了过去,只待将萧昶曜救出来后,将这些人一网打尽。 别人看不懂萧恂的举动,陆偃却是一眼就明白,也觉得,这法子好。 大雍已经经不起太多的动荡了,原本十多年朝政腐败,萧恂西征北战,如今的疆域辽阔,可用之人却不多,一旦出现内乱,西疆和北境的旧势力就会死灰复燃,若是作乱,大雍危矣。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都不给我投票票了吗?月底了,再不投就过期了! .... 第817章 驸马 既然要进行一次清理,那就一次性清理干净,陆偃熬了整整一.夜,将人员名单拟了出来,让米团将消息透露出去,若是有人肯主动请辞,陆偃愿意好好安抚奖励一番,若是有人太执着,做出了什么,他也不怕人说他心狠手辣。 他希望给萧恂留一个干净的朝堂。 南安伯得知自己在这一次除爵的名单里,顿时昼夜不安,他没想到,陆偃这个阉人竟然对端宪郡主言听计从,将朝政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得已,他只好派长子前往燕京城,给襄王府送一份大礼,再,若是能够得遇崔老神医或是崔三公子的话,看能不能把那要命的病给治好。 “世子大婚,我们既然听说了这喜讯,还是要来的。”楚天佑对萧恒道,“以前,我们两家走得还算近,特别是宸王殿下和我三弟,我三弟有今日,宸王殿下提携不少。” 萧恒笑道,“那就多谢了,进去喝杯茶,一会儿我带你去坐席。” 一面说,萧恒一面将楚天佑让进东花厅里,以楚天佑的身份,自然是不好进正殿,那里,襄王陪着三品以上的大员说话。 不一会儿,外面有躁动声,萧恒听着不耐烦,喊了一个从门口走过的小厮问道,“怎么回事?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 他一说话,正在花厅坐着的其他人也都纷纷看过来,这惊动不小,萧恒才知道自己失礼了,声音也柔和了些,“去看看,有什么事来报!” 那小厮朝外看了一眼,“回三爷的话,是驸马爷和三公主来了。” 楚天佑忙起身走到门口,朝外看去,见大门口,楚易宁从马上下来,门房上的殷勤得不得了,两人上前去牵了楚易宁的马,接过了他手里的马鞭。 楚易宁也不慌着进来,转身去,从马车上扶着三公主下来,有婆子上前来,不知道说了什么,就看到楚易宁低声与三公主说了一句话,三公主含羞推了推他,便跟着婆子去了。 门口,来迎接楚易宁的人不少,多是些武官,他穿着一身湖色罗绣平金万福寿如意罗袍,腰间系革带,穿过庭院后,在正殿的廊檐下,与迎出来的襄王见过礼,喊了一声“叔父”,襄王点点头,“你来了,跟我过来见过客人吧!” 虽淡淡地打过了招呼,但能够得襄王迎出门的人却不多,楚天佑听到襄王将楚易宁介绍给正殿里的人认识,“侄女婿,大家彼此见过面!” 便有很多人殷勤地围上来,与楚易宁见面的时候,亲热地喊“驸马爷”。 不一会儿,外面又有人来报,说是衮国长公主和黎阳郡主来了,楚天佑看到楚易宁很快出来,朝大门口走去,显然是去迎接衮国长公主。 楚天佑准备过去打招呼,若是能够得楚易宁一番重视,他今日也能在这喜宴上得人重视。 南安伯府如今只空有一个爵位,他父亲在朝堂上挂着一个五城兵马司知事的虚职,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了。 但楚易宁没有朝左右两侧的厢房看,也就没有留意到楚天佑来了。 楚天佑很不舒服,问萧恒,“怎么衮国长公主来了,是驸马过去迎接?” “应是父王吩咐的,家里人少,大哥不在,父王这边走不开。”萧恒其实自己也不清楚情况,但看到楚易宁的确是去迎接衮国长公主的。 “叔父在陪几位大人说话,命我过来迎接长公主。”楚易宁上前行礼笑道。 他看到绫华得知消息也过来了,便过去与绫华说话,绫华笑着看了他一眼,新婚夫妻,彼此一眼,都是道不尽千言万语。 含情脉脉,看在众人的眼里,那是甜蜜无比。 楚天佑看着就格外不舒服。 “好了,你们俩就别在我跟前无声胜有声了。”衮国长公主朝绫华伸出手来,绫华扶着她下了马车,她对楚易宁道,“你去跟王爷说一声,就说让他别操心我了,我去后院了。” 楚易宁自然应下,待绫华与衮国长公主还有黎阳郡主过了仪门,他才回去向襄王复命。 楚易宁目光一瞥,看到了楚天佑,他淡淡的目光扫过楚天佑,只当没有看到,抬脚便进了正堂。 萧恒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由得笑了一下,问道,“你们兄弟有什么深仇大恨?” “倒也没什么,如今他是攀上了高枝儿了,大约是怕我们拖累了他吧!”楚天佑道,他可不会把之前家里差点射杀程氏母子的事说出来,那是楚家自己的事,与外人无关。 楚易宁一直不出正殿,楚天佑找不到逢他的机会,独自懊恼,他不得已,只好求萧恒,萧恒收了他十两银子,去正殿请楚易宁出来说话。 楚易宁挑眉朝萧恒淡淡地看了一眼,“三公子,我和谁说话,不和谁说话,三公子管不着吧?” 哪有这样对小舅子的?萧恒在楚易宁充满了杀气的目光逼视下,只好讪讪一笑,“我不过想着你和楚世子是兄弟,好心来带句话。” 楚易宁撇开了目光,与过来找他说话的范文成一起离开了。 萧恒只好出来,冷笑一声,对楚天佑道,“我倒是不知道,你们家这个庶子气焰这么高,我是带不了话了,你自己想办法吧!” 楚天佑气怒不已,如今,他只好把希望寄托在妻子小秦氏身上了。 小秦氏是章以善妻子秦氏娘家的侄女儿,前年,秦氏的兄长调进京中,任户部郎中。 秦氏知道侄女儿被许给南安伯府的时候,两家已经交换了庚帖,做了板上钉钉的事了,她写信给哥哥,将楚家的事说给哥哥听,但又能怎样,秦家只好认了这个栽。 小秦氏被婆家遣送到燕京来,婆婆已经给她下达了死命令,无论如何,要让她与端宪郡主说上话,借由她姑姑的名头,让端宪郡主放过南安伯府一马。 小秦氏被安置在穿堂后面小小的三间厅里,里头说话的人闹哄哄的,她一个人都不认识,只好拉了一个小丫鬟问,“不知京兆府尹章大人家的太太来了没有?” 第818章 姑侄 今日来的都是客,小丫鬟极为殷勤地将小秦氏领到了秦氏那里,她正坐在花厅里和几个相熟的太太说话,看到小秦氏来,她还愣了一下。 她已经多年不曾见过这个侄女,只听说嫁到了南安伯府。 “姑母!”小秦氏一个人都不认识,只认识秦氏,上前来和秦氏打了招呼,低眉顺眼地和几个太太点头示意,也不知道该如何称呼,索性就不说话。 秦氏与谢知微相熟,萧府的动静,她是尽量都弄清楚,免得哪天不知情而不小心惹得谢知微不舒服。 三驸马爷乃是南安伯府的庶子,成亲的时候,南安伯府居然连个出面的人都没有,这就令人很是寻味了。 “是我娘家的侄女儿,我去去就来!”秦氏起身告罪,别人尚没说什么,袁氏道,“你有事就去忙吧,一会儿我们再说话。” 小秦氏见这妇人穿了一身品月色纱绣海棠纹褙子,戴着金嵌珍珠盘式耳环,头上一对金点翠嵌珠宝蝠纹簪,看上去刚过花信之年,也不知道是什么人,竟然坐在上首几个位置上。 好在说话还很客气! 出了门,秦氏走得很快,一路将其带到了西边花园里的茅亭边,旁边就是荷花池,六月里,正是开花的季节,荷花开得满池子都是,粉的,白的,红的,亭亭玉立,有蜻蜓在其中点水。 “你怎么来了?”秦氏是很奇怪,她专门找人打听过了,襄王府并没有给南安伯府下帖子,说得难听一点,就是南安伯府的人,该来的时候不来,不该来的时候跑来了。 小秦氏觉得委屈极了,不自觉地,眼中含泪,“姑姑,侄女儿还是小时候见过姑姑,一晃这么多年没有见面,姑姑怎么能这么说侄女儿?” 秦氏娘家已经没有老母亲了,她出阁后,才生了老大,母亲就过世了,回去奔丧后,这些年都不曾回娘家,早先两年,娘家嫂嫂还会给她送节礼,后来,大约是不常走动,娘家嫂嫂连节礼都不常送来了。 她生女儿的时候,娘家竟然只派了一个寻常嬷嬷来给她的孩子送洗三礼,那婆子都不是嫂嫂身边服侍的人,她都不认识,洗三礼也就是寻常的手镯项圈,孩子的衣服一两套,一看就是从成衣铺里买的。 秦氏不想计较这些,母亲病故之后,兄长也很忙,嫂嫂要操持那么一大家子,对她多有怠慢,也算了。 只是,珂卉是秦家的嫡长女,嫂嫂怎么把她养得这么小家子气,都没说什么,就哭起来了。 “不管怎么说,三爷都是皇家的女婿,纵然郡主没有给伯府下帖子,我们也不能当做不知道,连贺喜都不来。”小秦氏道。 秦氏生怕果真把她惹哭了,也不再说了,“来都来了,你一会儿和认识的太太们说说话,若是没有别的事,我就先过去了。” “姑母,我认识的人不多。”小秦氏为难地道,“姑母可否把你认识的太太们介绍我认识一下?我看了一下,我一个人都不认识。” 秦氏只是一个从三品的淑人,但因为和谢知微之间不一样的交情,她本身就言行举止极为得体妥当,才得以融入袁氏等这些人的圈子,与衮国长公主也说得上话。 但,她怎么能把小秦氏也介绍进去呢?这显然是不合适的。 见秦氏不说话,小秦氏便忍不住问道,“姑母,要是为难就算了,刚才坐在上首,头上戴金点翠簪子,看着很年轻,不到三十岁的女子是谁啊?” 秦氏道,“那是郡主的母亲,晋阳国夫人,我也只是在中间凑个趣儿,好不容易得了这个机会,就实在不好介绍你认识了。” 那不是很突兀,又很失礼吗? 小秦氏道,“姑母,侄女儿还有个事要求您,您能不能帮我引荐一下郡主?我听说您和郡主关系很好,姑父从雎州调任京兆府,就是托了郡主的福。” 这话就很难听了,好似郡主一个女流之辈,竟然插手朝政。 秦氏很不高兴,“这话是谁教你说的?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知不知道,你说这话,也会牵连到我们?” 要是郡主听到了,计较了,疏远她了,怎么办? 秦氏就很恼怒,“郡主不是人人都会见的,我一会儿问问,若是郡主有这个心,你是我侄女,我当然要帮你引荐,若是郡主忙的不可开交,我看,就下次吧!” 说完,秦氏头也不回地走了,留下小秦氏一个人站在池塘边的杨柳下。 她带来的婆子等秦氏走远了,才过来,问道,“太太,姑太太有没有说什么?” 小秦氏过门后,楚天佑这个世子不是没有上折子为她请封,但朝廷一直不批,她便没有资格被成为世子夫人,只能得一声“太太”,而这婆子乃是小秦氏从娘家带来的,才会称秦氏一声“姑太太”,显得有些古怪。 小秦氏醒过神来,有些恼恨秦氏不帮她,不由得抱怨道,“她和郡主关系那么近,还陪着郡主的继母说话,引荐我,只是一句话的事,她都不肯帮忙,可见,是在怨恨这些年母亲对她不够亲近。” 嬷嬷很着急,姑娘是她从小带大的,嫁到了伯府,如今都没有和世子圆房,可真是急死了,要是姑太太还不肯帮姑娘,以后可怎么办才好! “太太,您也别急,既然已经来了,总是有机会的,要是遇到了郡主,我们是客,上前去打声招呼,行个礼,也算不得是一件失礼的事。” “也只能这样了!” 两人便让一个小丫鬟带了路,把身份报了,那小丫鬟便带着二人一起去余庆堂这边坐着,和一些品阶相近的太太们说话。 余庆堂里人不少,三五成群地坐着说话,小秦氏进去后,正如她所说,一个人都不认识,只好靠窗坐着,一面喝茶,一面看外头的景致。 不一会儿,她就看到秦氏殷勤地和一个年约十五六岁,梳了妇人发髻的女子在说话,那女子穿着一身绿地绸绣绣球花褙子,梳牡丹髻,头上戴着五凤朝阳挂珠钗,显得富丽堂皇,也亏得她生得一张极为明艳的脸,气质端庄,小小年纪,竟然也能压得住。 第819章 动心 “这人又是谁?” 小秦氏喊了一个丫鬟问,那丫鬟为她斟了茶,朝窗外一望,笑着道,“这是我们郡主。” 竟然是端宪郡主! 如今朝中最富贵的女人了! 小秦氏呆呆地看了她一会儿,见秦氏在端宪郡主面前殷勤得不得了,不知道说了什么,端宪郡主笑了一下,朝这边瞥了一眼,便从抄手游廊里往东边去了。 秦氏回过头来,自然是看到了小秦氏,她方才是不得已将小秦氏来找她的事说了,她不指望端宪郡主能够见小秦氏一面,又很担心,小秦氏若是做出了不妥当的事来,一问起来,都是秦家的人,会牵连到她。 谁知,端宪郡主却是答应了见小秦氏一面,还笑道,“这都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秦氏听着虽高兴,更多的还是战战兢兢,也不知道郡主这话是什么意思,她有些后悔跟郡主提了这件事,可是不提,将来有点事,似乎又不好。 萧灵愫陪着几个交好的姑娘从翠芳阁里头出来,一面说着,“李义山的诗里头,我只喜欢一句话,就是‘留得残荷听雨声’,过两天等结了莲子,我请你们来采莲子吃,到了秋日里,我们在这边坐着,一面烤肉,一面听残荷雨声。” 陈灵玎笑道,“太好了,没想到郡主和我一样,我也是极喜欢这句话的。” “这可不是我想出来的,我也是听我嫂嫂说的。” 几个人边说边笑着,绕到了茅亭里,迎面便看到几个公子在里头说话,其中一人穿着一身青色牡丹纹暗花直径纱长袍,头戴玉冠,面若满玉,与自己的目光相触后,便忙别过了脸,耳尖儿都红了。 萧灵愫不由得好笑,这人也太爱害羞了吧,她正在想这人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公子,就听到有人喊道,“顾公子,轮到你了!” 这人便转过身去,笑道,“我还真没有想出来,一首不好的,大家将就着看。” 顾霁说着,便走到了亭子中间的圆桌旁边,接过了别人递过来的笔,看着眼前的澄心纸,脑子里忽地晃过了方才见过的姑娘,他听别人喊她是“郡主”,听到了“留得残荷听雨声”这句诗,突然灵光一现,刷刷刷地写起来了。 “咦,他们在做什么?”陈灵玲好奇地望向亭子,里头有好几个熟人,未来的姐夫李若瑾,丁家的公子丁学桐,章家的长子章钰平,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公子。 李若瑾跟着母亲孙氏前来喝喜酒,闲来无事,他们便聚在这里用“荷花”二字的韵脚作诗,然后评比出魁首。 他一抬眼看到了陈灵玎,不由得脸一红,很想上前来说话,又怕人嘲笑,可若是当做不认识,也太失礼了,若是陈灵玎想岔了就更不好。 他想了想,还是从亭子里下来了,一躬身行礼,“在下李若瑾,不知姑娘们是否有兴趣,我等作了诗,正缺评比的人。” 他这话一说,亭子里的公子们都笑起来了,章钰平与李若瑾关系最好,道,“李公子,你讨好未婚妻,也不必拿我们说事啊!” 李若瑾的脸红得欲滴血,陈灵玎看着未婚夫,想着若是拒绝,岂不是要让他难堪,便扯了扯萧灵愫的衣袖,“郡主,不若去看看吧!“ 萧灵愫便不好拒绝,再说了,去看看也无妨。 她和谢知微在一起后,多少也学了一些她的洒脱,只要不逾矩,也不必太在乎世人的眼光。 人可不是为了别人活着。 萧灵愫便领着众人上了茅亭。 这亭子有些小,正好旁边是偶斋,萧灵愫便提议,去偶斋那边,把四下里的櫊扇都打开,一面可以看到荷花池,一面可以看到后山,三面临水,景致很好,也平添不少诗意。 这一说,大家都很赞同,便挪了过去,顾霁走在最后,看着走在最前面的萧灵愫,女子的个头算是中等,挽着百合髻,髻后垂下璎珞,一身荔枝红缠枝葡萄纹长身褙子显得她肩若削成,腰肢纤细若柳。 顾霁记得,他刚才看到她,玉颜凝脂,姣姣胜雪,若开在庭院里的六月雪,雅洁可爱。 他的心不由得咚咚咚跳得厉害,这是从未有过的事。 偶斋的中间,立了一道屏风,两边都摆上了书案,一张张写好的诗词,放在女子们的这边,摆在桌上,供人雅赏。 “秋水留残荷,卷舒落轻花,小姑戏莲迟,雨中静浮华。” 每一首诗上,都没有署名,众女们看了一遍,按照规矩,在自己属意的诗上,画一朵荷花,萧灵愫在这首诗上,画了一朵残荷。 这不就是刚才她说的那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的意境吗? 就不知道这首诗是谁写的,是不是顾公子? 这一次宴请的顾公子,有好几家,也不知道这个顾公子是谁家的?少詹事家还是承宣布政使司家,亦或是楚州顾家的? 丫鬟们将这边姑娘们评完的诗重新送了过来,公子们忙围了上来,不出意外,顾霁的诗稿上,得的荷花数量最多,其中一朵残荷瘦骨嶙峋,颇有风骨。 “咦,这残荷图是谁画的,很有苏大家的风骨呢。” “不对,我怎么从这运笔中看出了沈先生的气势?” 隔了一道屏风,姑娘们能够清楚地听到公子们说的话,陈灵玲便问萧灵愫,“南漳姐姐,你是跟着谁学的画?” 偶斋里猛地一静,众人便听到南漳郡主道,“我是请教我嫂嫂,我嫂嫂琴棋书画精绝,我每日里跟着她学一点,日积月累,也只是学了一点皮毛。” 顾霁便知道,这残荷原来是萧灵愫画的了,不知为何,看到这残荷,他心里竟然浮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自己的诗,她在旁边配画,便显得有些圆满了。 陈灵玲笑道,“你们那边,得荷花最多的到底是哪位啊?我们评出来了,要知道魁首是谁呢!” 丁佳慧朝陈灵玎看了一眼,心中极为鄙夷,陈灵玎竟然瞧不起自己的哥哥,嫌弃自己的哥哥是庶出,不肯嫁给哥哥,却要嫁给一个从四品的提学的儿子,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 屏风后面,多的是公子,她也跟着笑道,“我记得我选的那一首是‘小姑戏莲迟’,我是极喜欢这一句,才选了这一首,也不知道是哪家公子的?” 第820章 拜堂 章钰平笑道,“顾公子,说的可不就是你吗?” 没多少人认识顾霁,顾家已经远离朝堂太多年了,众人只记得当年曾经当过刑部尚书的顾璘,记得两榜进士顾岩,而对顾霁并不熟悉。 也多是因为看到他谈吐不凡,又是萧惟引荐过了的,诸公子才会对他客气些,谁知,他竟然才思敏捷,夺了魁首。 萧惟笑着过来了,“听说你们在评诗啊,评出来了吗?” 王府的四公子,是个有功名在身的,唯一跟着宸王殿下上战场的公子,一身宝蓝色的长袍,腰间系革带,长身玉立,言笑晏晏,很多贵女们都躲在屏风后面看。 明婉偷偷地朝他看了一眼,只看到了宽厚的肩背,细窄的腰身,背着身后的手,虎口和指腹上能够看到厚实的老茧,她的眼睛看着这只手,心头不由得跟着跳。 “顾公子夺得了魁首,是姑娘们选出来的,很是公平。”有人道。 萧惟走过去一一看了,他心说,幸好嫂嫂让他平日里没事就多读书,要不然,遇到这样的场合,他还真不知道说什么? 萧惟拿起了顾霁写的那首诗,细细地读了一遍,对顾霁道,“确是佳作,只可惜,得了魁首,今日也没有人给你奖品。” 顾霁谦逊一笑,“四公子,可别折煞我了,我看,今日是他们都没有拿出真本事来,才让我侥幸拔了个头筹。” 这算什么?来的这些公子,既没有谢家的,也没有崔家的,连海家的人都没有来,他拔个头筹,也算不得什么。 众人都觉得顾家公子很是谦逊,可萧灵愫却觉得,这人还真是,连谦虚的话说得都不是那么真心实意。 不过,他能写出这样的诗来,才学一定是不俗的,她听嫂嫂说过,楚州顾家乃是诗礼传家,顾公子祖上三代都是两榜进士出身,顾家三代里头,一共出了不下五位进士。 这就很厉害了。 萧惟是来请公子们去坐席的,他知道萧灵愫在屏风后面,便走了过来,目不斜视,对萧灵愫道,“你也把姑娘们请过去坐席吧,免得嫂嫂派人来请。” “嗯,我知道了!”萧灵愫道。 明婉这才看到,萧惟生了一张极为清俊的脸,目光端正,很有君子之风。 端宪郡主极为看重的小叔子,人能不好吗? 黄昏时候,吉时时分,新娘的轿子终于到了,跨过马鞍,钱粮盆,萧恪一身喜袍,用红绸牵着赵氏的手,进了王府的大门。 新娘子盖着销金盖头,过门槛的时候,看不清脚前,不小心绊了一下,萧恪忙伸手扶住了她,低声安慰道,“没事,小心些!” 拜过天地,萧恪便一手牵着红绸,一手扶着新娘子,将她送进了新房。 世子住的院子在左东路的荣庆堂,从殿堂的后面穿过去,过东西穿堂,便进了荣庆堂的院子,庭院里几株紫薇花开得极为繁盛,空气中漂浮过淡淡的花香。 廊檐下挂了红纱宫灯,窗户上贴着大红双喜的剪纸,萧恪将她扶到了床沿坐下,压襟、撒帐,待萧恪挑开了盖头,赵宝华不由得抬头朝萧恪看去,见他眉眼清秀,眼中神色柔和,看她的眼中闪过一道惊艳,赵宝华的心才慢慢地平静了下来。 这门亲事,一开始她就是极为欢喜的,她也希望将来能够和世子和和美美地过下去。 接下来便是撒帐歌,干果从二人的头上洒落,之后,萧恪便被人喊去前面敬酒,赵宝华坐在床沿上,她不知道自己带来的丫鬟在哪儿,肚子也饿得很,头上的凤冠压得她脖子都要断了。 “嫂嫂!” 萧灵愫跨步走了进来,“二哥说让我来看看嫂嫂,看你这边有没有要我帮忙的?” 她这会儿想吃,想喝,但大妆还没有卸下,她也什么都做不了,世子还没有来,她也不能卸妆的吧? 萧灵愫从桌上端了一盘点心,让赵宝华吃,“吃一块,压压肚子,一会儿让人给你送吃的来。” 赵宝华便拣了一块绿豆糕吃,身上稍微有点力气了。 赵宝华与萧灵愫本就相熟,两人坐着说了会儿话,萧灵愫说今日郡主忙得脚不点地,明日要在正殿认亲,赵宝华才想起要先把明日认亲的礼先备着,便道,“大妹妹可不可以让人把我的大丫鬟绿萝喊过来?” 萧灵愫便让自己的丫鬟去喊人了,道,“嫂嫂给你的院子里也备了两个丫鬟,是从原先王府的下人里头挑上来的,一个叫荷香,一个叫墨画,二嫂先用着试试,要是不合手,将来你再挑。” 赵宝华也知道自己一进门就要打理中馈的,她以前在娘家的时候虽能干,但襄王府可比不得赵家,且前有郡主那般能干的,她若是做得太差,丢了自己的脸不说,也让看重她的郡主没脸。 一时间,她很是紧张。 不一会儿,绿萝便来了,道,“奴婢已经帮您把明日打赏要用的银锞子,金瓜子都备好了,还有鞋袜,都装好了。” “你去问一下墨画和荷香,看前面的席要是快散了,就帮我备些热水。” 萧灵愫坐了一会儿,见赵宝华这边的事儿都差不多了,庭院里有丫鬟在给萧恪请安“世子爷回来了”,她忙起身出去。 次日,认亲后,谢知微便随着赵宝华来到了她住的荣庆堂,两人屏退了丫鬟,谢知微问道,“这话原本不该我问,可这府上,也没有正儿八经的婆婆,我就斗胆问一声,昨夜的礼成了没?” 赵宝华便知道,这问的是昨日夜里,他们有没有成就夫妻之事? 赵宝华羞得脸发烧,她抿着唇,不吭声,旁边的嬷嬷笑着拿了装元帕的匣子过来,笑道,“恭喜郡主,礼成了!” 谢知微笑道,“恭喜我做什么?” 她松了一口气,对赵氏道,“你才过门,我也实在不好说现在就把府上的事交给你打理,不过,你便是新妇,我也还是要辛苦你每日里跟着我去回事厅,一应的事,你不知道的,都可以问我,我是想早日把这些事交给你打理的,不是我想躲懒,你也知道,我那边还有一大摊子事,将来王爷回来了,事儿更多。” 赵宝华如何不明白,她忙道,“我知道的,我不怕辛苦,我就是怕事儿做不好。” 第821章 新婚 “怕什么,你只想到一点,你是受过册封的世子妃,是这府里正经的女主子,谁不服你都没有用。况且,府上的事,凡事都有章程,你要是实在不知道如何处理,就循旧例,或是问我。” 赵宝华深吸一口气,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嫂嫂!” 谢知微坐了一会儿,便去了退思堂,这几日,她懒得两边府上来回跑,便暂时住在退思堂。 墨痕回来了,带来了萧恂的信,说楚州那边已经差不多了,如今在安排人去救萧昶曜,还是要等把萧昶曜救出来了,才会开始攻打。 这就是内乱了。 谢知微心想,若是萧昶曜突然没了,这些集结起来的人还能成气候吗? 本来就是一群乌合之众,一听说萧昶曜不见了,谁不怕成为乱臣贼子?到时候,一哄而散,楚州也不足为惧。 而萧恂,要的恐怕就是只想知道那些人不服,想要追随原来的皇上,或是博一个从龙之功,一步登天。 这些,她都不管,问道,“你回来,除了跟我报平安之外,还有没有别的事?” 墨痕挠了挠头,“被郡主猜对了,奴才来,是打算让范先生几个即刻启程前往徐州,再就是,让驸马爷尽快赶过去。” 谢知微道,“那你等一等,我把王爷的衣服收拾一些,还有他要用的药,你带过去,盯着王爷好好用药。” 这几年,谢知微一直在给萧恂用药,他身上的七星蛊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只差最后一把火。 她让人驾了马车,帮萧恂收拾了一箱笼衣服,配好的药,交给了墨痕后,才回到了襄王府。 她又拟了单子,让人从库房里搬了明日赵宝华回门要用的礼物,清点了一遍,装到马车上,将礼单送去给赵宝华。 赵宝华拿到单子,极为感动,礼物备得很重,这是襄王府给她做脸。 萧恪出去店铺里看过后就回来了,他带回来一只小奶猫,亲自喂奶猫喝了羊乳,洗手之后进来,身上依然沾了不少猫毛。 赵宝华迎上去,道,“爷回来了?” 见他身上有猫毛,便忙亲自帮他揪掉猫毛,萧恪很不自在,他很少注意到身上的猫毛,讪讪道,“我以后把猫毛清理干净了再进来。” 大哥就很讨厌他养猫养狗。 “没关系,妾身小时候就很喜欢养猫,养过一只狸花猫,那猫儿很懒,又好吃,当时妾身的房间里还养了一条锦鲤,那猫儿天天想去偷锦鲤吃。” 萧恪一听,果然很感兴趣,一面在罗汉床上坐下,一面问道,“后来呢,它偷吃到了没有?” 赵宝华摇摇头,“没有,没让它吃到,妾身每日里将它喂得很饱,后来那锦鲤,妾身也没有养好,吃得多了撑死了,妾身很难过,就将那锦鲤埋了。” 她还记得那猫儿几次跳到桌子上,没有看到那条锦鲤,四处转悠寻找的模样。 两人说过了猫儿之后,关系似乎更加亲近了些。 用过午膳,照例是萧恪午睡的时间,他歪在次间的大床上,昏昏欲睡的时候,赵宝华低声和他说了掌家的事,“郡主也很忙,恐怕没多少时间管这边王府的事,说要交给妾身来管。” 萧恪打了个呵欠,努力让自己的脑子清醒一些,“那就只能辛苦你了,嫂嫂离京后,那边王府里的中馈是余侧妃在管,你要是有什么不懂的事,可以问余侧妃。” 赵宝华“嗯”了一声,拿过薄被,帮萧恪盖好,便退到了南窗下的炕上,做起了针线,是给萧恪做的一件单衣。 晚上,一家人聚在一起吃饭,赵宝华刻意看了余侧妃一眼,见她的穿着打扮,和别的两个侧妃都不太一样,似乎要更加精致一些。 似乎感觉到了赵宝华打量的目光,余侧妃特意摸了摸头上的金钗,问赵宝华,“世子妃平日里玩不玩牌?家里多了一个人,以后就要更热闹一些了。” 赵宝华笑了一下,“我不太会玩。” 马侧妃笑道,“不会玩没关系,会开银子就行了。” 一席话,说得众人都笑起来,钟侧妃也跟着陪了陪笑,笑声没有歇,便听到丫鬟进来报,“郡主和花侧妃来了。” 赵宝华忙起身迎了出去,她记起来,郡主从来没有跟她说过,中馈上的事,若是不懂,去问一下余侧妃。 她笑着从郡主的手里接过了花侧妃,扶着她去桌边坐下。 隐隐,四个侧妃里,以花侧妃为尊了。 次日,是回门的日子。 谢知微提前就为赵宝华将回门礼准备好了,她起身后,问萧恪要不要先去店铺里看看,萧恪道,“不必了,我昨日已经去看过了,今日要是再去看,担心时辰会晚了。” “没关系,只是顺路的事,况且,要是晚了,妾身父亲他们晚一点开席。” 萧恪却没有答应,两人上了马车,路上不知为何,就颠簸了一下,赵宝华差点从凳子上摔下来,萧恪忙扶了她一把,“小心些!” 赵宝华没有坐稳,落进了萧恪的怀里,她头上的钗子将萧恪的下巴划了一道痕。 赵宝华抬手准备将钗子拔下来,萧恪握住了她的手腕,“没关系,我身上带着膏药,抹一下就好了。” 果然,萧恪从袖子里掏出了一个玉盒,打开是绿色的膏药,他熟练地抠了一点,循着感觉,精准地抹在了伤口上。 赵宝华看呆了,萧恪应当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她讷讷道,“世子爷是随身带这膏药的吗?” “我偶尔也会被猫儿狗儿抓伤,嫂嫂就说很危险,专门为我配置了这膏药,受伤了也能抹,很快就好了。” “方才是妾身没用,才会让世子爷受了伤。” “没事,你也不是故意的。”萧恪抬手帮她正了正头上的金钗。 马车很快就在赵家门口停了下来,因萧恪亲自来,赵云翔领着一家人在大门口等着,看到萧恪先下车,赵云翔正要迎上去,萧恪转身从马车里扶着赵宝华出来了。 赵宝华和在娘家的时候大不一样,身上穿着大红色直径纱绣品月万字地水墨荷花纹大袖衫,梳着高高的牡丹髻,戴着金镶宝石摩利支挑心,两边是镶宝石凤纹金分心,金丝串红宝石耳环在她的两侧轻轻晃悠。 第822章 撑腰 赵月华看着心头一阵难过,同样是赵家的女儿,凭什么赵宝华就有这样的好姻缘,而她就没有。 严氏只是乡野妇人,而她的母亲好歹还是韦氏女,凭什么赵宝华就能嫁这么好的夫婿,不但身份贵重,对她还如此体贴。 赵月华走在一群人的身后,看着萧恪的背影,心里充满了酸涩。 母亲被送回老家之后,一直过得很不好,她也求过父亲几次,但父亲一直都不敢松口,她甚至给外祖母写过信,让外祖母帮忙劝说父亲,可是外祖母一直没有回信,只是派了个婆子来跟她说,韦氏没有她母亲这样恶毒的女儿。 这是不认她母亲的意思了! 这都要怪端宪郡主,要怪大姐姐,她母亲犯了什么了不得的滔天大罪,要受这样的惩罚! 赵云翔留了萧恪在前院书房说话喝茶,赵宝华去祖母的院子里给祖母请安,严氏陪着女儿,她虽走在女儿的身边,却又感觉离女儿十万八千里的样子。 老太太卒中后,养了这一年半载,身体比起以前好多了,能够起身稍微走两步了,坐在罗汉床上,正等得很着急。 听说姑奶奶回来了,老太太忙起身,她行动缓慢,走了两步,严氏便带着赵宝华进来了。 “宝姐儿,你总算是回来了,祖母几天没有看到你,想极了。” 赵宝华在老太太跟前跪下来行过礼,地上的婆子忙上来扶她,“大姑奶奶这是太客气了些!” “该有的礼数不可少!”赵宝华说完,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过问了几句老太太的身体,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老太太着实精神也不好,嘱咐赵宝华,“去了夫家,要相夫教子,恪守妇道,万万不可做丢脸的事!” 赵宝华忙应声是,老太太又问道,“王府里如今谁在当家?” “眼下是嫂嫂,不过,嫂嫂说没有太多时间,慢慢地要把中馈上的事交给我,我都不知道能不能拿下,不过,总是要尽量去做好的。” 老太太高兴坏了,赵家出了个能够在王府掌中馈的女儿,这是何等荣耀的事,她看向赵月华,“宝姐儿,你现在富贵了,可不能忘了赵家,这是你的娘家,你要靠娘家为你撑腰的。” 赵宝华垂下眼帘,低声说了声“是”,心里却是想到,她在娘家的时候,娘家都没有为她撑过腰,将来还指望得上吗? 她这辈子,只有嫂嫂为她撑过腰,她也不是三岁的小孩了,不是旁人三两句话就能哄住她的。 “月姐儿还没有一门好亲事,你母亲惯不会打理中馈,家里的事也管得乱七八糟,平日里也不会出去应酬,指望你母亲给月姐儿寻一门好亲事是指望不上了,祖母就把这件事交给你了。” 赵宝华心里有些烦,老太太卒中后,别的动作都很迟钝了,这张嘴倒是没有受到影响。 她想了想,道,“孙女记下了,既是姐妹,自然是要帮二妹妹操心的,只王府人多事杂,我又刚刚嫁过去,还要打理中馈上的事,怕一时半刻不得闲。” “大姐,你是不想帮我的忙吗?怕我将来得一门比你更好的姻缘吗?” 赵宝华挑眉朝她看了一眼,“二妹妹说的是什么话?这大雍,又有几个人比世子爷的身份更尊贵?不知二妹妹想要一门什么样的,比我更好的姻缘?” 她其实和郡主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竟然学会了郡主的那份自信和底气。 赵月华寻思一番,是啊,整个大雍,如今所剩的亲王寥寥无几,宸王殿下已经有了正妃,任谁也越不过正妃去,她若是想进宸王府,顶多也就只是一个侧妃。 可赵宝华呢,却是正儿八经的世子妃,将来襄王薨逝,她便是襄王正妃。 一正一侧,一字之差,却是天壤之别。 都是赵家的女儿,一个为妻,一个为妾,赵月华实在是不能接受。 她坐了一会儿,便说有点闷,要出去走走。 老太太一向宠爱赵月华,自然是不会有意见,还说让她去园子里走走,今日不是那么热,园子里的大榆树下乘凉特别好。 严氏也不觉得女儿回来了,庶女这般不热情不好,还笑着多问了几句。 老太太似乎对王府的事特别感兴趣,问道,“端宪郡主怎么会把王府的中馈给你管呢?唉,这也是家大业大的不好的地方了,寻常人家的媳妇子们,为了抢个中馈,恨不得打得头破血流的,你们倒好,都不肯管。” 赵宝华只觉得老太太是不是老糊涂了,忙道,“祖母,不是我们都不肯管,我和嫂嫂商量好了,襄王府的中馈我来管,我本就是世子妃,这是我当之无愧的责任。” 严氏忙道,“是这个话,你想明白就好。你以前在家里,我也没有好好教你,现在竟然要掌中馈,我也很担心,万一要是做不好,岂不是很丢人?” 毕竟是自己的生母,赵宝华实在是不好说什么,只好道,“女儿会尽量做好的!” 从前韦氏在的时候,母亲处处都被压制,赵宝华虽然怒其不争,更多的时候还是哀其不幸,如今韦氏不在了,家里被母亲管得乱七八糟,她坐在这儿半天,丫鬟只上了一次茶水,赵宝华就很心疼父亲,里里外外都要靠父亲一人。 老太太在一旁很不客气地道,“你又能教她什么?你自己做得又不是有多好。宝姐儿,你一定要多跟你嫂嫂学,她是世家大族的嫡长女,听说能干得很,襄王府里都是她说了算,外面都说王爷对这个儿媳妇十分敬重。” 说起这个,赵宝华的脸上才好看些,“祖母,我知道的,嫂嫂是很能干,两边的王府都被她一个人打理得非常好,我昨日开始就跟着嫂嫂听事,嫂嫂都是手把手地教我。” 可真是比亲生母亲都要尽心,赵宝华对谢知微是感激不尽。 “那你可要想着如何报答你嫂嫂,我看,你嫁妆里不是有两匹从江南那边买回来的料子,不如,你拿去送给你嫂嫂。”严氏道。 她的嫁妆都是摆出来了的,她若是拿出来给了嫂嫂,叫人看了,是说她巴结嫂嫂呢,还是说嫂嫂连她的嫁妆都觊觎? 赵宝华有些忍不了,可若是她这个亲生女儿都对母亲不敬的话,这家里,还有母亲可容身之处吗? 第823章 无能 赵宝华笑道,“母亲,您就不必为我.操心了,宸王殿下从楚州那边给郡主送了十来车的料子,那是我没过门时候的事,听说家里人人都分了好几匹,嫂嫂还会要我嫁妆料子?” 啧啧! 严氏称叹了两声,语气里均是艳羡之色,“十来车,这可是真多,都能开得起绸缎铺子了。” 赵宝华与有荣焉,“可不是,听说还都是好料子,毕竟,谁敢骗宸王殿下呢?” 老太太不由得起了心思,她试探着问道,“宸王妃过门也有三年多了吧,怎地到现在肚子还没有动静?” 严氏也忙道,“我还听人说过,说之前周大谟家之所以倒霉,就是因为,周太太说了宸王妃身子单薄,不好生养,郡主恼羞成怒,才会让周家倒了大霉!” 赵宝华气得手都在抖,她望着严氏,“母亲,以后您听到这样的话,不但不能听,一定要好好呵斥对方,女儿和郡主是妯娌。郡主身体好得很,那些说这样的话的人也不看看,郡主当年过门的时候,年纪尚小,遵的是古礼。郡主及笄后,宸王殿下第三天便出征了。您以后切莫再说这话了。” 严氏也觉得自己口无遮拦,讪讪一笑,“我也就在家里说说。” “母亲以后不要再说了!”赵宝华执着地道。 她不允许任何人说嫂嫂的不好,哪怕是自己的母亲都不行。 赵宝华已经不太想和家里的人说话了,哪怕她现在过得很好,也失去了说什么的兴趣,而是打了个呵欠,“母亲,我想吃糟鹅掌,想吃母亲亲手做的,母亲帮我去做一份吧!” 严氏有一手好厨艺,这是她最喜欢展示的地方,只是,她如今身份不同了,哪能天天都待在厨房里? 女儿想吃,她的厨艺用得着,自然是高兴不已,忙起身,“好,我帮你去做!” 赵宝华便起身向老太太告辞,“祖母,我想去歇会儿!” “你就在我这里的碧纱橱里歇息吧!” 赵月华常年住在老太太的碧纱橱,赵宝华便笑道,“不了,我还是住我以前的院子,祖母这里,要是二妹妹累了,想歇息,岂不是没地方了?” “哎呀,你以前住的院子,我还没有让人收拾呢,我这就让人收拾去。” 赵宝华熟门熟路地来到了自己的院子,两进的小院子很简单,庭院里种着一株樟树,原先她养了不少花,走之前都开得热热闹闹,这才两三天功夫,没有人打理了,没精打采的。 赵宝华心头一动,对绿萝道,“你让人去前院跟世子爷说一声,就说,我以前养的花,想搬到襄王府去。” 赵宝华喜欢养花,还养了几盆名贵品种,金花茶、春兰和翡翠兰都有,她也本来就打定了主意要把这些花搬到襄王府去的,只是原先没想这么快。 院子里,虽说也没有那么狼藉,但扫过了的和没扫的还是不一样,她的闺房里被褥还在床上,她走了这两日,都没有拆洗,桌上的茶也没有清理。 赵宝华不由得鼻子一酸,眼泪都要掉下来了,她真是不明白,母亲每日里都在想什么,做什么? 这个家,实在是不能交给母亲来打理了,祖母哪怕身体康健,祖母自己也不是个能够打理家的好手。 好在哥哥大了,这些年,母亲不知为何,既不管她的亲事,也不着急哥哥娶妻的事,以至于如今,哥哥的婚期还没有定下来,再拖下去,那边会怎么想? 这件事,还是要问一下父亲。 绿萝很快回来了,说世子爷安排人再去找两辆马车来给她装花盆,老爷便说家里有马车,回头让家里的马车帮她把花拉回去,赵宝华得知父亲已经和世子爷说完了话,她便让人去请父亲来。 她这边张罗着丫鬟们将院子里打扫干净,生起了炉子,烧了水烹茶,又将屋子里收拾一番,床上也换上了干净的被褥床单。 萧恪是每日都要午睡的,和赵云翔过来的时候,眼睛都睁不开了,对赵宝华道,“宝华,你帮我找个地方我睡一会儿。” 很是不客气! 赵宝华便笑着让父亲稍微等一下,她将萧恪带进了自己的闺房,“王爷,这是妾身的闺房,床上刚刚换下了被褥,您将就着睡一会儿。” 服侍萧恪睡下后,赵宝华才出来,与父亲在院子里坐一会儿。 “你在王府还好吧?”赵云翔接过了女儿沏的茶,接了过来,这些话本来不该他问,但谁让他娶了那么一个妻子呢? “都很好。”赵宝华将说了一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赵云翔很是高兴,“郡主这般看重你就很好!你也好好好做,不能让人小瞧了去。” 想必,这就是当日,郡主看重他女儿的缘故,生母懦弱,当女儿的就势必要强势些,也能干些,若是品行端正,也不怕没有好出路。 只能说,端宪郡主是个极为聪明的人,这些道理,很多活了三四十岁的都未必勘破,端宪郡主才多大一点,竟然了然于心。 这也是很多人家都想求娶世家大族嫡长女的缘故,单单这份见识就比一般的男儿都强。 “女儿在王府的事,父亲不必挂心,有端宪郡主关照,女儿不会有什么事,只家里,如今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女儿想,总还是要找个人出来打理中馈。” 赵云翔吃了一惊,“你母亲不行吗?” 他怎么会不知道严氏不行呢?只是,女儿如今成了襄王府的世子妃,若是家里的中馈,还是交给妾室打理,女儿还怎么做人? 女儿自己也应当知道这个道理,要不然,他会狠心将韦氏送走,如今怎么又提起这个来?难不成是在试探他这个当父亲的? 赵宝华道,“女儿是看母亲的身体也不好,很多事也不会想得周全,家里人自己受些委屈也就罢了,若是待人接物上得罪了别人,就不好了。” 赵云翔松了一口气,不说别的,只说这次嫁女儿的事,严氏实在是种种都想得不够周全,还要老太太强撑着帮她,他顾了前院顾后院,连滚带爬,才勉强将这桩事圆过去了。 第824章 花酿 “依你看,谁更合适些?”赵云翔沉吟着问道。 “女儿瞧着,不如张姨娘吧,她是秀才之女,认得字,言行得体,有她帮衬母亲,应是无大碍。” 原先韦氏防得最严的,不是严氏,而是张姨娘。 赵云翔点点头,“那就让张姨娘帮衬着吧,我一会儿让张姨娘来给你磕头。” 赵宝华也不拒绝,而是又问起另外一桩事来,“父亲,哥哥的婚事,父亲有没有考虑?哥哥年岁不小了,再拖下去,也不合适,都说成家立业,哥哥若今年秋下场,不适宜成婚,但也不妨碍先把亲事定下来。” 赵云翔道,“我原本打算你哥哥举业后再说亲事,如今看来,也不冲突,我是瞧好了原顺天府尹李大人家的嫡长女,也和李大人有过口头婚约,四年前,李大人母亲去世,报了丁忧,眼下孝期已过,正在等起复的机会,这婚事自然是要成的。” 赵宝华方才放下心来。 待萧恪睡醒后,两人在赵家用过午膳,拉了两马车的花,回到了襄王府。 赵宝华让人将车拉到了荣庆堂,萧恪让她先进去,自己指挥人将花儿搬进来,看着这些侍弄得很不错的花儿,萧恪道,“没想到你还会养花!” 赵宝华洗漱过后,换了衣服出来,她头上松松挽了个攥儿,笑道,“妾身原先在闺中也是闲来无事,为此,还想过要编一部花谱,后来看到了一本兰谱,才发现,妾身这点儿经验,算的了什么?” 萧恪道,“你想编花谱,这是好事啊,你可知道,《本草纲目》该是很了不起的一部医书了吧,除了有前人积累的经验之外,还不是有后人的很多增补和修正。” 赵宝华便道,“那世子爷呢?世子爷有没有想过要编一部猫谱或是狗谱?” 萧恪眼角抽了抽,“我倒是想,可我若是真的这么做了,我怕我大哥会打死我!” 赵宝华从未见过宸王这个大伯,很是好奇,“大伯难道不喜欢你养猫养狗?” “是啊,他很讨厌我做这些,我以前只要养猫养狗,他就说他对猫毛或是狗毛过敏,撺掇着父王打我。我原以为他是真的过敏,可后来,我才知道,他是故意的,他还曾经偷过孝成皇后的一只奶猫,送给嫂嫂。” 赵宝华听得很入迷,她要是想在王府把日子过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她肯定要把握准,便问道,“世子爷怎么知道这件事?” “我也是听他的小厮说起才知道的。” 这就有点过分了,可是宸王殿下为何要这么做?赵宝华直觉,绝不是嫡庶之争,便问道,“那宸王殿下为何要这样做?妾身瞧着,郡主极好,宸王殿下应当也不坏才是。” “嗯!”萧恪朝宸王府那边的方向看了一眼,“大哥他是想逼着我做事,可我对那些朝政实在是不感兴趣,对读书习武也没兴趣。” 说着,萧恪小心地朝赵宝华看了一眼,天底下,哪一个女子不想着夫君封侯?他是不需要求取王侯之位了,可哪个女子愿意看到自己的夫君每天无所事事,赋闲在家? 赵宝华松了一口气,“都说长兄如父,宸王殿下希望世子爷能够为朝廷出力,也是为世子爷好,不过,世子爷若是不想做这些,好好儿和殿下把话说清楚,妾身想着,人活一世,若非万不得已,自然是要活得开心一些。” 萧恪轻轻地揽过赵宝华的肩,“你这样说,我就很开心了。我养猫儿狗儿,是觉得它们都很可爱,其实这里面也有很深的学问,只可惜,一开始都不支持我,后来父王才给了我一间铺子,大嫂过门后索性给了我三万两银子,我打算将来有机会去南边和北边走走,看有没有别的猫和狗的品种。” 赵宝华不由得震惊,端宪郡主居然给了世子三万两银子来养猫儿狗儿,这手笔也太大了一点吧! 六月天后,燕京城已经很热了,但今年是没办法出去避暑了,谢知微只好让家里多摆冰盆,即便如此,每天夜里都热得睡不着。 好不容易到七月初十,立了秋,起了西风,这暑热才算是慢慢地散了一些。 京城里,旧曹门街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车上摆了十来个坛子,里面装的都是去年的菊花酿,听说是在菊圃的地下埋了快一年,才起出来的。 米团张罗着人搬,不停地嘱咐,“小心些,别磕着碰着了,要是摔了一坛子,仔细你们的皮!” 不一会儿,酒坛子就全部都被挪到了地窖里去,米团亲自抱了一坛子上来,坐着马车去了宫里。 皇极殿的偏殿里,已经摆上了菜,陆偃这两年吃得非常素淡,唯一的一盘荤菜是冬瓜虾仁羹。 陆偃已经在桌边坐下来了,正要端起饭碗,看到米团怀里的酒坛子,眉眼都温和起来,“郡主送过来的?” “是!”米团乐呵呵地将酒坛子放到了桌上,朝桌上的饭菜扫了一眼,“督主,奴才让御膳房再给您加两道菜,尝一下郡主送过来的菊花酿?” 泥封还没有拍,陆偃点点头,没有反对,他接过了酒坛子,轻轻一拍,酒香散逸出来,一股菊香混杂着酒香,馋得人流口水。 米团忍不住道,“督主,郡主让人送了十坛酒来,说是去年酿的多些,那边也没有多少人喝。” 这一坛酒约有五斤,陆偃用酒壶倒了一壶,多余的,递给米团,“郡主一向很爱护你们,拿下去分了吧!” 米团惊喜不已抱着酒坛子要跪下来谢恩,陆偃摆摆手,自己斟了一杯,慢慢地小酌起来。 御膳房又加了两道大菜,陆偃也没有动筷子,只就着一盘芹菜灼花生米喝了一斤酒,又吃了小半碗米饭。 酒并不上头,却令人心情有些复杂,他站在皇极殿的廊檐下,西风将他的袍摆轻轻地扬起,缓缓地飘荡在空中。 宫灯已经燃起来了,远处飘着一团云,不过是几个呼吸的时间,天气就变了,一时间,狂风大作。 第825章 侍疾 第825章侍疾 陆偃走下了台阶,朝前面的麟德殿走去,伺候在宫门口的李宝桢看到陆偃来,忙躬身行礼,“督主!” “你下去吧,这里有我!” “是!”李宝桢听说皇极殿里,那些狗东西们在分酒,他生怕没有人给他留,便忙不迭地走了。 东暖阁里,闷热得很,看到陆偃进来,服侍在侧的小太监们,忙将窗户打开,风卷了进来,暖阁后面的一株杏树,树枝疯狂地拍打着窗户。 陆偃朝那边看了一眼,小太监吓得直哆嗦,忙绕出去,将那树枝折断了。 陆偃没当回事,他从袖子里摸出一枚药丸出来,用热酒化开,递给小太监,“服侍皇上喝下!” 前两日,工部主事上了折子,说是皇上在西山的陵寝已经竣工了。 燕京城里的皇城还只修了一半,这边陵寝竣工也好,可以把这边的人都挪过去修皇城。 阿恂的意思,后宫暂时只修坤宁宫和宁寿宫,至于那些妃嫔皇子们住的地方,后面慢慢修,横竖他暂时也用不上。 陆偃也是这个意思。 他走神的瞬间,皇帝已经醒了,看到陆偃,气得不得了,指着陆偃,想骂“乱臣贼子”,却骂不出来。 “皇上,时间过得真快,转眼就要到寿康二十年了,就不知道,还有没有寿康二十一年了?” 皇帝的眼睛瞪得老大,他惊恐地看着陆偃,陆偃却看都不看他,只望着外面暴雨倾泻的夜空,“陈敏还是不行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半年时间过去了,手里还只有五万兵,号召起来的人也不多,多是些江湖人士,能成什么事呢?” “阿恂应是等不及了,原本我是想,让阿恂来见皇上最后一面,可我怕阿恂担上谋害皇上的恶名,既然他将来要继承大统,那还是干干净净地好。” 陆偃转过身来对皇帝道,“皇上,您看,是来继承皇位合适?总是要过度一下的,登基就不必了,最好能够写一份禅位诏书,大家彼此脸上都好看些!” “你你,你做梦!休想!” 陆偃一笑,没将皇上的话当回事,他道,“听说皇上给陈敏一份诏书,说是让四皇子登基,那三皇子怎么办?赐死的话,总要有个名头,不过,既然进了诏狱,出不来也是寻常。” 皇帝浑身都在颤抖,但他什么都做不了,伸手欲拉帐子,陆偃走了过来,站在床边冷冷地看着他。 皇帝根本就使不上劲,他一双昏黄的眼睛与陆偃对视,口水不停地从唇角流出来,一股腐朽的味道从被窝里散出。 陆偃朝后退了两步,避开了那股难闻的气味,转身吩咐道,“去诏狱看看,三皇子或是四皇子殿下还活着没?要是活着,就将他们带来,皇上病重,还是皇子们在跟前服侍妥当。” 两位皇子还活着,听说要来东暖阁侍疾,激动不已,虽说两位皇子身体本来就孱弱,但好歹比皇上还是要强些。 只是,来伺候两天,两位皇子就受不了,萧昶炫大怒,“父皇的身体到底怎么会成这样了?太医呢?宣太医!” 许意和王世普背着药箱进来,各自为皇帝把脉后,跪在地上道,“三皇子殿下,四皇子殿下,皇上卒中已经很久了,若想恢复到以前那样,哪怕是崔神医来了,都未必能够做到。” “狗东西,自己没能耐,还说什么崔神医!”三皇子听说皇上给常寿长公主带出去的血书圣旨里头是封四皇子为太子的。 那他算什么? 原本以为从诏狱里出来,给父皇侍疾,还能够有扭转乾坤的机会,可眼下,看到皇帝只剩了一口气还苟延残喘着,要皇上重新下废太子的圣旨,重新封太子,几乎不可能,三皇子这些年淤积在胸口的戾气,压都压不住了。 四皇子则坐在一边,和颜悦色地道,“两位太医,你们还是好好商量,如何帮父皇把身体调养好!” 既然他都已经是太子了,将来继位,乃是名正言顺的事,眼下他身边一个得用的人都没有,便连太医都不敢得罪了。 朝中听说督主将两个皇子放出来侍疾,震惊不已。 谢眺担忧极了,难道说,陆偃如今要改弦更张,不和萧恂联手,要与皇子们联手了? 他很想当面问萧恂怎么打算的,但,萧恂在楚州,离京城还有上千里路,他想了想,决定还是与陆偃谈一谈。 宫里既然有两位皇子侍疾,他便没有留在宫中,回到了旧曹门街,上了一壶酒,坐在庭院的树下,摆了一碟花生米,一盘卤菜,看着廊檐下开得极盛的菊花,慢慢地喝着菊花酿。 听说谢眺来了,陆偃笑了一下,道,“加两道菜,再去倒一壶酒来,本座陪谢大人喝两盅。” 谢眺才走到门口,听到这话,心里堵得不行,想说他哪有心思喝酒,可是,又不敢得罪这个朝野里只手遮天的人,只好恭敬不如从命,过来在陆偃的面前坐下。 桌上又添了一副碗筷。 谢眺四处看了一下,头顶是银杏树黄灿灿的枝叶,廊檐下是开得正好的菊花,桌上是菊花酿,他不由得笑了一下,“陆大人倒是会享受!” 陆偃笑了一下,没接话,而是问道,“内阁事务多,谢大人不会是专程找本座喝酒来的吧?” “自然不是!”谢眺知道陆偃这里铁桶一般,天底下,哪怕皇上说的话有人传出去,陆偃这里也不会有人敢传话,他道,“听说三皇子和四皇子被放出来了,既然当初是两位皇子谋逆,害了太子的性命,怎么还能无罪释放呢?” “这都是皇上的圣旨,本座作为臣子,也不敢抗旨啊!” 谢眺呆呆地看着陆偃,没想到,这人年纪轻轻,说鬼话的本事还不小,皇上是怎么个情况,他难道不知道? 见陆偃还在和自己转磨,一句实话都不肯说,谢眺不得不道,“陆大人,此事非同小可,您到底是怎么想的?” 陆偃笑了一下,问道,“谢大人,您希望本座怎么想?怎么做?” ? ?第一更! ? ???? () 第826章 次辅 第826章次辅 谢眺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从燕京城送过来的菊花酿,谢眺也得了十来坛,他每晚回去,都会慢慢地浅酌两口,像这样大口地喝,还是第一次,果然很痛快。 陆偃的眉头一皱,却不得不再给谢大人斟满,笑道,“谢大人不必急,慢慢喝,有什么话也要慢慢说。“ 谢眺不得不说道,“陆大人,您准备将宸王爷置于何地?” 陆偃笑道,“谢大人希望本座将宸王殿下置于何地?” 谢眺不吭声了,他端起酒杯再次喝了一口,用筷子夹了一颗花生米,慢慢地嚼着,他能怎么说? 一些事,只能做不能说。 陆偃笑了一下,也不想把这个老家伙逼得太过了,道,“总要让皇上走得安心才好,且,阿恂的身份也需要一个适当的时机公布于世。” “什么时机?” “阿恂将来肯定不能以谋逆篡位的说法继承大统,如果要物归原主的话,谢大人,您觉得如何做才合适?”陆偃道。 自然是要捡到或是抢到宝物的人,心甘情愿将宝物还给原主了。 谢眺心里有了数,也懒得陪陆偃喝酒了,起身告辞,“陆大人,内阁的事太多了,我就先去忙了。” “谢大人先安坐,有几桩事,本座要和谢大人商量。” 谢眺只好又坐下来,他再次拿起筷子,捡了一颗花生米嚼着,将口中的酒味压一压,听陆偃说道,“一桩是选拔人才的事,丁忧候补的,择德才兼备者委任;二是来年的春闱,本座的意思是在燕京城举行。” “贡院来得及吗?” “北契时候在燕京城便有贡院,本座已经让工部这边将贡院拓展了,是如今的两倍之大,应是无碍。” “贡院是一方面,关键还有客栈,那些上京赶考的举子们,若是上了燕京城,没有地方住,如何是好?” “那就尽快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商家有利可图,必然会克服一切困难,想办法去燕京城挣钱。再那边道观和寺庙也多,不怕安置不下那些上京赶考的举子们。” 谢眺没有意见,这是迁都的第一步,他点点头,“这件事,我会尽快去做,不过一向都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快,皇上的身体,若是能熬到明年去呢。” 谢眺道,“秋闱之事,暂时不宜激进。陆大人还有吩咐吗?” “吩咐不敢当,内阁之中,谢大人以为,谁任次辅合适?” 次辅便是下一任的首辅,谢眺松了一口气,想了想,道,“陆大人,眼下内阁才五个人,依我的意见,应当再多选拔几个人进来,历练一番,至于次辅,我还是属意曾士毅。” 陆偃摇摇头,“曾大人才干是有,但性格软弱,还是差了一点。不过,这件事也不急,等谢大人有了更好的人选,我们再来谈。“ 谢眺恨不得现在就将这首辅给辞了,他有些不高兴,但眼下的确没有更好的人选,只好愤愤不平地离开。 皇帝一日不在位置上,他这首辅当得着实辛苦,每一道政令都要仔细斟酌,全盘衡量,下发之后,要顶住多方压力,才能够得以成行。 往往,也打了很多折扣。 陆偃独自在院子里喝了一斤酒,他莹白的脸上,染上了一片云霞,眼底也有些红,不染而朱的唇.瓣鲜红欲滴,明艳得如同二月里开在枝头的海棠。 米团忙上前扶了陆偃一把,却被他推开,他踉跄着走了进去,自顾自地去内室里躺了下来。 米团忙端了醒酒汤去,陆偃推开,“一斤酒,还醉不到本座,安排人去宫里瞧瞧,皇上还活着没?” 陆偃语气里充满了极其的不耐烦,似乎皇上多活一日,他都想拿把刀砍死皇上算了。 米团忙应了一声,出去吩咐了,他自己拿了一床薄被搭在陆偃的身上,陆偃翻了个身,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去。 他这一睡,半夜才醒来,平日里一直头疼的症状没有了,从床上坐起身,靠在床沿,嗓子里有点渴,芝麻听到动静后,忙抱着茶壶进来。 “督主,您醒了?” “什么时辰了?” 他阴柔的声音略带着些沙哑,接过茶,喝了一口,浑身都舒服极了,他很久没有睡过这么饱的觉了。 书房里还有一堆折子等着他看,批红,用印,陆偃起身后,先去沐浴一番,换了一身衣服,神清气爽地坐在书案前。 芝麻将一份折子送到了他的手中,低声道,“原武安侯世子曹云辞跟着王爷立了战功,杀死了完颜宗望,差点把自己的命都丢了,王爷要升他的官,他不肯,要拿自己的战功换父亲的赦免,王爷看在其一片孝心的份上,准了。” 这折子才递上来了。 陆偃扫过一眼,在上面画了个“准”字,递给芝麻,“用印吧!” 说完,他加了一句,“六百里加急尽快送出去。” 折子批准后,司礼监的人有压折子的习惯,这天底下多的是看人下菜的,陆偃平日里只要做得不过分,一般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芝麻忙答应道,“是!” 将那份折子放在了一边。 一个月后,曹阚被赦免的消息传到了流放之地,而此时,曹阚已经快死了,看到前来看望他的儿子,曹阚很是欣慰,问道,“你母亲和妹妹如何了?” “她们都很好,儿子也很好,父亲,跟儿子回去吧!” 曹阚摇摇头,“我没有庇护好他们,曹家走到今日,我死了都无颜去面对曹家的列祖列宗,我怎么还能跟着你回去享福呢?” 曹云辞摇摇头,“父亲,您已经快死了,儿子来接您,是为了让您叶落归根的。本来,母亲和妹妹要来的,您若是不回去,儿子回去了,来的就是她们了。” 曹云辞落下泪来,“儿子建了功业,才换来了父亲的赦免,父亲自己觉得对不起曹家的列祖列宗,愿意和二叔他们共进退,岂不是也辜负了母亲?” 曹家其他的人都挤在门口,虎视眈眈地看着曹阚,三房的人道,“大少爷,您建了功业,怎么只能用这份功业换你父亲一人呢?难道我们这些人都不是你的亲人吗?” 曹云辞扭过头来,看向二房和三房的人,他们乃是先皇后的母族,可这些人却与韩进益密谋,他们想做什么? ? ?第二更! ? ???? () 第827章 云华 本来就是他们连累了父亲,如今还想逼死他吗? 曹阚见此,也很是不悦,问道,“你们想做什么?” 曹家二爷和三爷被斩首,当初曹家没有把女眷们罚没教坊司,已经是留了极大的颜面,虽如今剩下了孤儿寡母,但几个儿子都长大了,并不是撑不起来。 “大伯,曹家谋反,本来就是冤枉的,父亲和三叔与韩家只是寻常往来,是有人不满曹家乃是皇后母族,才会诬陷,还请大伯让三弟与朝廷说一说,最好能赦免我们无罪。”二房的大少爷张口就来,好似,朝廷的赦免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 曹阚见家里的后辈们受此磨难,依然没有任何长进,他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着屋顶上的茅草,“你的意思,曹家是被诬陷的?这话,你当初怎么不去跟朝廷说,跟东厂说呢?” “大伯,您不得不为我们着想,原先想着太子能登基,谁知,太子不在了,曹家难道要就这样泯然于众?” “是啊,曹家好歹也是百年簪缨世族,到了大伯的手里,连家都不在了,大伯,您就是如此庇护我们的吗?既然三弟立了功,为何不能帮我们求情?” 曹阚转过头,目光幽幽地在他们的身上转了一圈,这就是他一直护着的后辈,想着二弟和三弟已经不在了,纵然他心里再恨,这些后辈们却是无辜的。 是他错了! 好在,他的孩子们都很好,曹阚握住了曹云辞的手,道,“那你把我带回去吧,你祖母不在了,我百年之后,你就把我葬在你祖母的边上。” 曹云辞落下泪来,他点点头,“儿子记住了!” 二房和三房的人去不肯让他们离开,曹云辞手里握着剑,怒道,“我是斩杀过完颜宗望的人,我与你们之间,已经没有任何骨肉情分,你们谁不怕死,就上来!” 当地的知县得到消息之后,带着人过来了。 毕竟是大公主的外祖家,只要曹家的人不过分,知县一向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平日里也并没有多苛待曹家的人。 曹家三公子是跟着宸王殿下立下了战功的人,知县自然不敢让二房和三房的人伤了他,约束了众人之后,曹云辞用一辆马车拉着曹阚离开了流放地。 他回到西疆的时候,已经入冬了。 曹阚也宛若秋冬日里,书上一片枯叶,在风中,随时都会落下。 天色已晚,崔亭渭交代了留在店铺里的伙计,又将几个方子稍微修改了一下,和坐堂的大夫讨论了一番,便出了门。 明日,他要前往燕京城,表妹托人带了信来,让他去那边开个铺子。 也不知道叔祖如今去了哪里,该不会去了北境吧,原先叔祖就说要去看看人参生长的地方,他担心叔祖去了长白山。 一辆马车停在了门口,从车上跳下来一个青年男子,见面就行礼,问道,“敢问是崔三公子吗?” 崔亭渭忙拱手还礼,“敢问阁下是谁?” 来的正是曹云辞,他父亲快要死了,他急得不得了,“在下乃是宸王殿下麾下的百户,曾经与宸王殿下和郡主都相熟,在下的妹妹与宸王妃乃是闺中好友,崔三公子,请救在下父亲一命!” 崔亭渭忙道,“公子不必客气,请将令尊挪进来,我先看看!” 曹阚被挪了出来,见一张脸都成了金色,崔亭渭不敢轻举妄动,忙让人来搭一把手,将曹阚放到了后堂的床上。 把脉之后,崔亭渭沉吟良久,对曹阚道,“令尊这几年身体亏空非常严重,若非早年养尊处优,身体锻炼强壮,恐怕坚持不到现在,这样吧,我先给令尊用药,慢慢调养。” 至于,能调养到什么程度,崔亭渭不敢说,这就要看曹阚的造化了。 不论如何,曹阚也没想到,儿子竟然请到了崔家的小神医为自己治病。 用过针,开好药方后,崔亭渭将曹云辞让到了外间,问道,“路上的时候,不知是谁为令尊用过药,也不知这人是谁,此人医术比在下高明,若是能请到此人,令尊的身体当无甚碍。” 曹云辞欣喜不已,忍不住说了实话,“是我姐姐去向郡主求来的药,说是强身健体的,一共三粒,我都给我父亲服了。” 他一直很担心父亲熬不到回来,每次服用之后,父亲都会昏睡两天,但醒来后精神会很不错,要不然,实在是坚持不到回来。 崔亭渭很是震惊,他没想到,表妹的医术已经精湛到了这个地步。 “我先帮你父亲调养些时日,等你父亲身子好些了,若是得便,还是要去请我表妹用药。” 既然,他们与表妹都是相熟的,这就很好说了。 隆冬时节,大雪纷飞,曹云辞带着父亲,与母亲妹妹一道,到了燕京府。 此时的燕京府,已经热闹非凡。 一座宫城矗立在皇城的中轴线上,大雪覆盖了琉璃瓦,红色的宫墙在雪中,红白相映,给人一种强烈的视觉冲突,也无端让人觉得很安心。 曹云辞将父母亲安置在了提前租赁的屋子里,将父亲安顿好后,曹云华便去了宸王府,很快见到了谢知微。 谢知微才从娘家回来,她还穿着一件茜红遍地金通袖褙子,正在听府里的管事婆子说话,“李大人的岳母过世,李大太太带着孩子们奔丧去了。” 谢知微琢磨着,若是孙氏身上有孝,那就不适合帮她做保山了,她是想着,孙氏人利索,也很能琢磨人的心思,她想了想道,“那就给曾大太太下个帖子,我明日去拜访她!” 不管是萧灵愫的婚事还是萧惟的婚事都不能再耽搁了,两人的年纪都不小了,若是皇上驾崩,国丧是只有二十七天,可是做侄儿侄女的为大伯守齐衰,却是要九个月。 婆子知道谢知微口中的曾大太太,乃是曾士毅的太太,自从参加了萧恪的婚礼后,就再也没有回去京城,她应了一声,正要下去,百灵快步进来了。 “郡主,曹大姑娘来了!” 谢知微忙惊了一下,“云华姐姐怎么会来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第828章 平息 谢知微忙让人将云华迎进来,她说了父亲的情况,谢知微便换了一身衣服,跟着云华去了曹家租赁的院子。 很简陋,但收拾得极为干净。 在玉皇庙附近的白坊,住的多是些平民,也幸好,谢知微坐了一辆不起眼的青幄马车,才因此而并不惹人注意。 这附近也在大兴土木,在永定门的两侧,一左一右建一个太岁坛和一个天坛。 曹阚的情况不算太差,应是有人帮忙调理过了,谢知微为他把脉之后,笑道,“是不是我崔家表哥帮您用过药了?” 曹云华也很是惊奇,不等父亲回答,就在一旁笑道,“你怎么知道是你崔家表哥,不是你外叔祖?” “若是外叔祖的话,您的身体状况应是要更好些。我崔家表哥不太敢用猛药,但有时候,人就需要一剂猛药。” 谢知微帮他开了药方,道,“我这里面用了一味附子,有回阳救逆之效。但附子有大毒,寻常大夫,不太敢用。” 任何毒药,用得好,也都是能够救命的良药。 等抓药的功夫,曹云华将谢知微请到外面去说话,她见谢知微对她父亲的病似乎很淡定,自己也放下心来,“我哥哥去把我父亲带回来的,我哥哥说,父亲都这样了,一个人躺在茅草屋的床上,他去的时候,父亲已经一天都没有喝水了。” 曹云华说着,眼泪落了下来,“要不是我父亲,二房和三房的人在那边根本就没法生存下来,你也知道,他们寻常享受,会做什么呀,和当地的人关系也处得不好,凡事都是要我父亲出面,我父亲一开始还不想回来,说是不忍心把他们丢在那边。” “后来呢?是曹公子坚持的吗?” 曹云华摇摇头,“你也知道我父亲这个人,一向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二房和三房的人听说我父亲被赦免了,很是不服气,逼我哥哥,我父亲自然是不答应,这才闹僵了,一气之下回来了。” “听说路上的时候,还挺自责,后来自己也病得要死了,很受了些折磨,才把那些护着二房三房的雄心壮志消磨了。” 曹云华说的时候,心里还是很有气,二房和三房的人需要父亲关照,难道他们就不需要吗?父亲可曾考虑过母亲? 闵氏一向是个识大体的,方才谢知微来的时候,她还格外不好意思,说连累了谢知微,这会儿,闵氏还在屋里照料曹阚,两人说话的声音隐隐听得到。 谢知微握住了云华的手,安慰她,“你也别难过了,人都是这样,总是不知不觉就会让自己亲近的人受委屈,那是因为就算伤害了自己最亲近的人,他们也不会生气。” “怎么不生气?我还是生气的,若不是二房三房,曹家就算被夺爵,也不至于会被抄家,我哥哥都过二十了,别人像他这个年纪,早就有孩子了,可我哥哥如今,根本没心思这些。” 曹云华心里难过,这些话不敢跟父母说,也只好在谢知微跟前发牢骚。 谢知微也能够体谅她的心思,笑道,“你还帮你哥哥担心,这有什么好担心的,你哥哥的好姻缘还在后头呢,上次还有人向我打听你哥哥,我说挺好的人啊,只不过后来,你哥哥去接你父亲了,眼下回来了,估摸着就要有人上门提亲了。” 曹云华破涕而笑,她紧紧握着谢知微的手,“微妹妹,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谢你!” 谢知微笑道,“谢我做什么?” 她环视了一下这屋子,道,“总是租赁也不是个事,你要是手上缺银子,就去找我拿。” 曹云华摇摇头,“我手上的银子够了,这一次是太急了些,眼下京城的宅子卖得可贵了,好在,我把真定府那边的宅子卖了,手上还有一千多两银子,买个小点的宅子还是够了的。” 谢知微道,“云华姐姐,那你自己是怎么想的呢?如今的曹家不是以前的曹家了。” 她想在家里当个老姑娘,也得看将来的嫂嫂能不能同意了。 曹云华不由得想到了那个人,他那双妖魅,而又如刀锋般锐利的眼睛,她不由得闭了闭眼,道,“等将来,我问问,要是他确实没有这个心思,我就死心了。” 如此甚好,谢知微便不再问了。 曹阚的药服下去后,便陷入了沉睡之中,谢知微再次帮他把脉,见脉象稳定,也放下心来。 天已经彻底黑下来了,路上不好走,曹云华担忧不已,她这里却又没地方供谢知微下榻,心里一阵过意不去。 “没事,朱叔赶车很稳,我们路上走慢些,再说了,这里是燕京城,又不是在外头,不怕。” 曹云华要送谢知微出坊间,谢知微哪里肯,她身边带了不少侍卫,是一点儿都不用担心的。 看着谢知微的马车越走越远,闵氏见落了雪,让曹云华进去,“郡主是个好人,我们心里记着她的好便是了。” 进了屋子,曹云华道,“郡主说有人向她打听哥哥的事,不知道是谁家?要是哥哥能够有一门好亲事就好了。” 闵氏知道女儿单纯,便点拨道,“你哥哥的婚事有什么好愁的?以前,人家不愿意和咱们结亲,是因为你父亲还在流放,如今,他杀了完颜宗望,立下了大功,将你父亲赎出来,这就是大孝,于你哥哥的名声极好。” 闵氏道,“不是所有人的功劳都能拿来抵罪的,宸王爷并没有为难你哥哥,这世上的人惯会捧高踩低,察言观色,他们必然会去打听,知道你哥哥与宸王交好,便不会有顾虑,今日郡主为了你父亲的病亲自跑一趟,你还怕明日,这燕京城里的人不知道?” 曹云华鼻头一酸,眼泪都落下来了,“母亲,等家里的事张罗好了,我帮郡主做双鞋子吧!” 中秋节那一日,萧昶曜被救了出来,但他并没有就此回燕京城,而是留在了徐州,与萧恂商量着如何平息这一场叛乱。 这里头牵扯最大的官员是湖北布政使肖成烈,谢家二房肖氏的父亲。 第830章 抱孙 年初的时候,她及笄,他们同.房后也是萧恂服侍她沐浴,她那时候累得连眼睛都睁不开,就别说帮萧恂穿衣服了,连她的衣服都是萧恂在帮忙穿。 容氏还没有睡,听说儿子回来了,她就越发不想睡了。 萧恂夫妇二人来的时候,容氏坐在罗汉床上和容嬷嬷说话,等得有点焦急,道,“我也知道我这样不合适,阿恂应当要怪我了,你说,正月里,郡主刚刚及笄,阿恂那么匆忙地出征,是为什么?” 容嬷嬷笑道,“殿下以江山为重,以黎民百姓为重,娘娘应当高兴才是。” “我高兴什么啊,我是想抱孙子了。” 正说着,萧恂二人进来了,见又长高了些的儿子,容氏欢喜不已,“你总算是回来了,在外头,一切都还好吧?” “挺好的,没什么不好!”想到也不是事事都好,最起码见不到湄湄了,萧恂朝谢知微看了一眼,摸了摸鼻子,“不过,还是没有在家里好。” 容氏将儿子的反应看在眼里,不由得笑道,“事儿都办完了的话,以后一年半载之内就不要再出去了。” “是,儿子也是这么想的。”萧恂道,“今日太晚了,回来的路上,雪下得格外大,儿子想着,明日去给父王请安。” “也好!”容氏道,“这几年来,郡主嫁给了你,你就没好好在家里多待过一天,总是四处征战,家里的事儿都是郡主在帮你操持,你要多谢谢人家!” 萧恂扭头看向谢知微,目光柔和得能滴下水来,“娘,儿子知道的。” 谢知微羞得红了脸,“娘,您这样说,媳妇情何以堪!” 容氏笑道,“我又没有说错,你把家里操持得很好,几个弟弟妹妹,你也照顾得很好,昨日王爷来我这里坐了一会儿,说起恪儿媳妇,说是你看的人很准,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 说起赵氏,谢知微也不得不佩服她,什么事学起来很快,上手也很快。 她也是个很有手腕的人,余氏和马氏一开始还蹦跶两下,被她收拾了两次,如今也安分极了。 “翻过年,灵愫也有十七岁了,你若是把人看好了,就找个妥当的人去和对方说一下吧,还有阿惟的婚事,好在阿惟是儿子,年纪大些,倒也不那么着急。” 谢知微道,“是,阿惟的婚事,媳妇看中的是明大人家的姑娘明婉,媳妇已经打听过了,那姑娘还没有定亲,明年三月里才及笄。” “你改日把那姑娘带来我瞧瞧。” 事关萧惟,是花楹的儿子,又是那种情况下才有的,谢知微过门之前,这孩子过的和下人没有什么区别,容氏对他一直都极为愧疚,他的亲事,不能不上心些。 “是,媳妇就趁着请春酒的时候,让母亲看看。” 年前是不太可能了,没几天功夫了,她年前也很忙,明家的姑娘也不会飞了,且她之前也朝明安的太太刘氏露过了口风,若是她没有意见,那肯定不会这么快把姑娘聘出去,若是明家不答应,那总不能强娶吧! 容氏还要说话,萧恂有些不耐烦了,他打了个呵欠,“娘,有什么事明天不能说的,这都多晚了,我和湄湄还没有用膳呢!” “怎么不早说,我让人传膳吧!” “您也没有吃吗?”萧恂问道。 “我当然吃了,这都多晚了,郡主今日怎么也没吃?” “她去给以前的武安侯治病去了,听说快死了,曹家大姑娘求上门来。”萧恂不肯多说,拉着谢知微就向容氏告辞。 谢知微只好跟着他出来,外面,冷冽的风夹着腊梅的清香扑鼻而来,萧恂却怕谢知微冷,他披上了大氅,一把将谢知微拉进怀里,将她裹得严严实实的。 谢知微看不见路,跌撞着走了两步,也不怕摔,和萧恂在一起,似乎不用担心她会受伤。 才走出容氏住的院子,萧恂便将谢知微打横抱起,身子突然腾空,谢知微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就搂住了他的脖子,羞得将脸埋在萧恂的怀里,“还不快放我下来,叫人看到了不好。” “谁看到?雪下得这么大,天这么黑,摔到了怎么好?”萧恂不由分说。 谢知微道,“你就不累吗?你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路上肯定都没有好好休息,我又不是没有长脚。” “别担心,你相公不累。”萧恂低头,笑呵呵地看着谢知微,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 二人回到院子里,次间已经摆了饭桌,谢知微临时叫厨上多烧了几个菜,二人在桌边坐下,丫鬟们一贯不在旁边服侍,萧恂挽起袖子,舀了一碗汤,递给谢知微,谢知微已经盛了一碗米饭,递给萧恂。 “我自己来,你多吃一点!”萧恂知道她的口味,夹了一筷子菜,放到谢知微的碗里。 他尝一口菜,觉得好吃,就会给谢知微的碗里夹上一筷子,谢知微都没有夹菜,碗里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 “我都吃不完了。” 时辰都不早了,她还吃这么多,夜里睡着,怎么会舒服? 萧恂凑过来低声道,“多吃一点,免得一会儿夜里会饿。” “怎么会呢,睡着了,哪里会饿?“ 萧恂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半点不让步,盯着谢知微将满满一碗饭吃完了,碗里的菜也都一点不剩,他自己许是饿得狠了,连吃了三碗米饭,几个菜连汤汁都被他倒干净了,摸了摸肚子,才起身。 谢知微看着心疼极了,他在楚州,无论如何都不会饿成这样,从楚州过来,一路上肯定是马不停蹄,饿了在马背上吃点东西,渴了喝的都是冷水。 雨晴带着人进来收拾桌子,谢知微去了耳房,浴桶里的热汤已经备好了,玄桃服侍她沐浴,她坐在浴桶里,想到方才萧恂那一眼的意味深长,似乎明白了萧恂为何不怕她积食了,顿时脸有点热。 “湄湄!”萧恂在内室隔了一道门喊了一声,谢知微忙让玄桃去问问怎么了,便听到萧恂问道,“郡主好了没?” ------题外话------ 第二更! 第831章 天亮 玄桃朝屏风后面看了一眼,道,“郡主就要起来了。” “那你出去吧,我来服侍郡主沐浴。” 玄桃有些为难,但萧恂已经跨步进来了,玄桃没办法,只好出去,带上了门。 “你,你怎么进来了?”谢知微双臂护住了前胸,萧恂看了她一眼,眼底似乎滚动着团团墨云,野兽一般的光在他的眼中跳跃。 萧恂拿了一块巾帕过来,展开,道,“是你自己起来,还是我把你捞起来!” 两人行房的次数并不多,之后,又有近一年的时间不曾在一起,谢知微都有些陌生了,她咬着唇瓣,坐在水中,身体渐渐往底下沉,几乎跪在浴桶里了,只露出一个小脑袋。 萧恂气笑了,捏着她的下巴,问道,“我是谁?” “阿恂?”谢知微带着哭腔道,“你出去,我自己起来。” “我抱你出去,免得穿衣服,一会儿又要脱,多麻烦!”萧恂声音沙哑,眼眸下垂,水面上是漂浮的干花瓣,透出淡淡的芳香,混杂着一股子女儿香,如同有个钩子一样,钩着萧恂的心。 “不要!”谢知微实在是不敢就这么站起来,哪怕这人是她的相公。 她哪里有那么厚的脸皮,就这么直白地在他面前呢? 萧恂无奈地叹了口气,“好姑娘,你体谅一下我吧,这都一年了,知道我有多想吗?” 他说完,也不怕将衣服打湿了,伸手就从水里将她捞起来,很快用巾帕一裹,搂在怀里,便出去了。 玄桃进来,将耳房的门关上,招了丫鬟进来将耳房打扫干净,又去吩咐茶水房的婆子,炉子里要留火,壶里的水也要热着。 王爷回来了,夜里肯定会要水。 谢知微被擦拭干净后,放到了床上,她躲在被子里,双手紧紧地捏着被面儿,看着萧恂在外头,将衣服脱了,进来,顺手放下了床帏。 他揭开被子便钻了进来,还没等谢知微反应过来,伸出双臂将她搂进怀里,低头看着她,见她不敢看自己,便笑着问道,“又怕了?那晚你也没有怕成这样啊!” 谢知微不搭理他,那时候,第一次,她想到萧恂等了自己那么久,心疼他,便很主动,结果…… 萧恂捏着她的下巴让她看自己,声音低沉而又沙哑,“湄湄,你想不想我?我是说,那方面的想。” 谢知微有些不解了,懵懂地问道,“哪方面?” 她抬起眼,看到萧恂含着笑意的眼睛,突然领悟了,不由得抬手打他,道,“你还胡说!” 她一开口,便被自己声音里的柔媚吓到了,忙抿了唇,萧恂哈哈一笑,很是不客气地覆身上来。 待风停雨歇,已近子时了,谢知微什么都不去想了,闭上眼睛,身上一轻的时候,便已经沉沉地睡去。 萧恂穿了衣服下床,要了水,回到床边,站在床前,看到躺在床上睡得极为香甜的谢知微,他不由得有点后悔,也不知道明日湄湄醒来,会不会生气。 耳房里的水已经备好了,萧恂连着被子将谢知微抱起来,送到了耳房里,将她放在浴桶里后,退了出来,让她的丫鬟们帮她清洗。 这活儿,他本来想自己做,但怕她不适应,便只有假她人之手了。 谢知微打了个盹儿,洗好了后,玄桃轻声唤醒了她,“姑娘,该起来了!” 谢知微睁开眼睛,精神稍微好点,可一动,身上处处都酸痛,两腿都使不上劲。 她在丫鬟们的搀扶下,从浴桶里出来,穿上了里衣和中衣,这才慢慢地挪到了内室。 萧恂倚在床头看书,听到声音便出了拔步床,看到谢知微出来,忙一把抱起了她,“怎么不喊我进去抱你出来?” “不敢!”谢知微恼怒极了,“你刚才一点儿都不留情面。” “不是,湄湄,我已经很努力了。” 他这一年来,很辛苦。和以前不一样,以前,他什么都不知道,还能忍,可尝过滋味之后,再忍,就不一样了。 有句话叫,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他算是体会到了。 从前人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他觉得那是没志气,以后,他可不敢这么瞧不起人了。 躺在床上,谢知微就不肯和他盖一个被子了,她睡到了自己的被窝里去,萧恂侧身看着她,用手指头轻轻地戳了戳她的后背,低声道,“湄湄,我以后再也不了。” 谢知微才不信,之前他也是这样,说自己再也不了,可是,到了关键时候,他可是一点都记不得了。 “湄湄,我一年没有看到你了,你知道,我这一年里,每天晚上都想着这事儿,想得多了,好不容易吃到了,我就有些没有忍住。” 谢知微的唇角微微弯起,她转过身来,面对着萧恂,“那你今晚上好好睡觉,不许再吵我了。” 见谢知微终于不生气了,萧恂开心坏了,他忙揭开自己的被子,钻到了谢知微的被子里,不由分说地就抱住了她,“湄湄,我抱着你睡,我保证不乱动。” 谢知微却感觉到他的身体崩得紧紧的,碰到的地方,一片片的火热,她不由得好笑,不懂他这个人,明明这样很难受,偏偏他还要自己跟自己过不去。 谢知微是真的累了,她闭上眼很快就睡着了。 萧恂看着她的睡颜,外头的烛光透过了床帏照射进来,浅浅地打在她的脸上,娇嫩莹白的脸上,因为情事的缘故,而染上了一片云霞,他心头一动,不由得低下头,吻上了她的脸颊。 谢知微有些喘不过气来,她睁开眼,正好与萧恂的俊脸对上,正要质问他,萧恂便道,“湄湄,天亮了。” 他好不容易等到了天亮啊! 谢知微顿时哭笑不得,手抵着他的胸膛,“我今日还约了曾大太太有话说。” 萧恂握住了她的手,压按在她脑袋的两侧,“都是亲戚,就算去迟一点,她也不会见怪,不会说你失礼。” “哪里是亲戚了?”谢知微快哭了,哪有这样的人,趁着自己睡着了这样做的? “乖,我很快就好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832章 外室 很快就是一个时辰,等谢知微从床上起来的时候,都是两个时辰之后的事了。 好一大早,曾家听说萧恂回来了,便请人来说,昨日雪下得大了些,让郡主不要急,路上慢慢走,今日曾大太太没什么别的事,一天都有功夫。 谢知微听到,脸都臊红了,她是有些怕了萧恂了,她终究还是小了一些,做起来不是那么舒服,不过,时间稍微短一些的话,还是很好的。 给萧恂用过药后,七星蛊虫便在他的肌肤底下挣扎。 谢知微手乏力得差点连针都捏不住了,好在蛊虫也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她一针扎了下去,趁着挣扎的时候,谢知微用小刀将蛊虫挑了出来。 小拇指大的蛊虫在雄黄酒盅里挣扎了一下,便化作漆黑一团。 谢知微额角淌下了汗,两人均是松了一口气。 折磨了几代人的蛊毒,总算是拔了出来。 萧恂看都没有看那蛊虫一眼,身体还有些不适,闭上眼,沉沉睡去。谢知微帮他将伤口上了药,包扎好,吩咐人看着,出了门。 谢知微坐着马车去了曾家,曾大太太迎了出来,旁边站着一个梳了妇人发髻的女子,看着极为面熟,谢知微看了两眼,才看出来,竟然是曾瑶期。 她看着比实际年纪应当是老了一些,眉间竟然都生出了皱纹。 她记得曾瑶期是打小就订下的娃娃亲,四年前就成了婚,婆婆原先与曾大太太是手帕交,瑶期姐姐及笄的时候,还是她婆婆来帮忙插笈,送的礼物是一套金虫草头面,极为体面。 “瑶期姐姐,是你吗?你回来了?”谢知微慌忙上前去,握住了曾瑶期的手,“好姐姐,我多少年没有见过你了!” 当年,谢知微在五丈河给曾瑶期送嫁,曾瑶期穿一身大红的喜服,站在甲板上边流泪,边和她们招手,哭道,“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了!” 那时候,谢知微的心里也极为难过,她还在想,曾大太太为何要把瑶期姐姐嫁这么远呢? “微妹妹,我也好想你!”曾瑶期和谢知微紧紧搂抱在一起,好久都不分开。 曾大太太站在一边,她用帕子抹着眼泪,不一会儿,看到谢知微和女儿身上落满了雪。 这雪,停了一晚上,不知不觉地就又下起来了。 “快进去,有多少话说不得,一会儿雪融了,衣服都要湿了。”曾大太太将女儿拉开。 曾瑶期却舍不得与谢知微松手,两人手牵着手,往屋子里走去。 才进门,一个小姑娘就扑了过来,将谢知微的双腿抱住,“娘亲,你去了哪里?珊儿想死你了!” 谢知微愣了一下,小姑娘不过两三岁,软软的一团,头发还有点黄细细柔柔的,抱着她的双臂没有什么力气,让谢知微的一颗心顿时都软了。 “珊儿,你看看这是谁?”曾瑶期看到孩子,眉间的那么愁都淡了一些,蹲下身来,牵过了女儿的手。 宝珊抬头一看,是个好美的姨姨,她不由得退后两步,仰着头,将小手塞到了嘴里,咬了咬手指头,奶声奶气地道,“你是谢家姨姨吗?” 谢知微的心都化了,她已经猜到这应是瑶期姐姐的女儿,她们俩的裙子颜色差不多,小姑娘个儿又矮,只看了裙子的颜色,才把人给抱错了。 “我是萧家姨姨,不过,你还是可以喊我谢姨姨,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宝珊,谢姨姨,你呢?” 曾瑶期忙道,“珊儿,这样问长辈是极不礼貌的哦,还有,娘跟你说了多少次了,不能吃手指头。” 说着,拉下了她的手指头,小姑娘有些委屈,眼泪汪汪的,谢知微一下子被戳到了心窝,对曾瑶期道,“瑶期姐姐,孩子还小呢!” 她哄着小姑娘,“珊儿,别难过了,姨姨觉得小宝珊真是太乖了,姨姨还从来没有见过宝珊这么乖巧的小姑娘,你不知道啊,姨姨有个弟弟,那真是能够上房揭瓦,可调皮了!” “真的吗?”小姑娘牵了谢知微的手,“姨姨,你坐!” 小姑娘殷勤得不得了,吩咐丫鬟,“快给姨姨上茶,上我外祖父最喜欢的龙井茶。” 曾大太太有些哭笑不得,“你还知道龙井啊,你个小机灵鬼!” 小姑娘倚着谢知微站着,不时朝自己母亲看一眼,见母亲没有搭理她,她就很难受,眼中的泪珠儿滚啊滚,就是不肯落下来。 谢知微被萌化了,抬手抚了抚小姑娘的发,对曾瑶期道,“瑶期姐姐,你就跟小宝珊说一句话吧,瞧孩子,真是可怜呢!” 曾瑶期的泪水即刻就滚落下来了,她朝女儿招招手,“到娘跟前来!” 小姑娘被吓着了,却也跑过来,小手胡乱地抹着母亲的眼泪,“娘,珊儿乖,娘不哭,娘是乖宝宝!” 曾瑶期实在是忍不住,抱起了孩子,便去了次间,躲在了碧纱橱后。 谢知微心知瑶期姐姐怕是有什么事,她自然不会怪瑶期失礼,待她进去了,问曾大太太,“大太太,这到底怎么回事?快过年了,瑶期姐姐为何回来了,是不是有什么事?您可一定要跟我说。” “郡主,你若是不问,我也是要跟你说的,你瑶期姐姐的命是真苦,要怪,只能怪我,当初给她说了一门这样的亲事,我想到我和她婆婆是手帕交,又是打小儿订下的亲事,没去打听,谁曾想,竟是把她往火坑里推了。” 谢知微倒抽了一口凉气,“是怎么回事呢?是女婿有什么不好,还是婆婆待她苛刻了些?” 谢知微过门就不曾在婆婆跟前立规矩,但她前世可是在宁德妃跟前立过规矩,深知一些狠婆婆磋磨起媳妇来,是怎生模样。 “你瑶期姐姐从前没有过门的时候,女婿倒是还好,逢年过节,你瑶期姐姐过生辰,他都记得清清楚楚,有时候自己亲自上门,有时候托人送了礼物来。亲家任浙江按察使,离京城着实不近,两年功夫,女婿跑了两趟,我们都觉得他挺好。“ 说到这里,曾大太太抹了一把眼泪,言语间有些咬牙切齿的意思了,“他那会儿年少,说是身边只有两个通房丫头,每次给你瑶期姐姐送的礼物又都是极为上心的,谁知,等你瑶期姐姐过了门才知道,他竟养了个外室,孩子都有半岁了,那外室竟还是秦淮河上的妓女。”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最后一天了,有票票的赶紧投啊,过了今天就过期了。 第833章 多情 第833章多情 “你瑶期姐姐怀了珊姐儿时,他就闹着要让你瑶期姐姐答应那头牌过门。” 谢知微心头的火也是突突地,这种事对她来说,想都想不到,问道,“那孩子,是个男孩还是个女孩?” “是个儿子,若是个女儿,你瑶期姐姐还不会这么想不开。”曾大太太抹着眼泪道。 谢知微想到,这恐怕不止是周修文一个人的意思,应当还有周家人的意思,毕竟是个男孩。 往往,做错了事的人一句抱歉,似乎就能赎回所有的过错,甚至,若被伤害的人不原谅,便是这人不识大体。 “你瑶期姐姐的婆婆就说,若是个女儿便罢了,偏偏是个儿子,总不能让周家的血脉流落在外头,那孩子偏偏生得极像周修文,你瑶期姐姐看着就越是难受。哪怕珊儿这一胎生下来是个儿子,你瑶期姐姐的孩子也不是长子了。” 家里无端多了个庶长子,令谁都会难受。这也是乱家的根源。 当初,襄王府里也是一样,萧恂是庶长子,庄氏百般容不下,若非襄王护着,还不定会怎么样。 谢知微便道,“那眼下怎么办?” 曾大太太咬了咬牙,“我打算让你瑶期姐姐和离,我不能让这孩子一辈子都过得这么不快,早早儿丢了性命。” 谢知微点了点头,“大太太这是真心地在疼瑶期姐姐,您也不用太过担心,您看看我大表姐,和离之后如今活得该是有多畅快,不过,这事还得看瑶期姐姐的意思。” 曾大太太道,“你瑶期姐姐别的尚好,就是舍不得珊姐儿,周修文不可能不续娶,将来摊上个好继母也罢了,若是不好,岂不是又苦了孩子?” “那无妨,珊姐儿跟着瑶期姐姐不就好了?珊姐儿毕竟不是儿子,想必周家也不会太过在意。” 曾大太太为难地道,“也不是没有提过,可周家死活不答应,说毕竟是周家的血脉。” 谢知微笑道,“大太太,鱼与熊掌不可兼得,那就让周家选一条,是要那个庶长子还是要珊姐儿这嫡长女?周家若是不要脸,横竖曾家占了大理,怕他作甚?” 曾大太太不由得想到当年崔家的姑奶奶便一直在崔家待着,承平大长公主府也拿崔家没有办法,后来,崔家便寻了个好契机,正好谢知微被聘给了宸王,承平大长公主不敢得罪崔家,只好给了放妻书。 她深吸一口气,脸上都不由得快意起来了,“你既然来了,一时半刻不要走,我打了糍粑,一会儿你尝尝,要是喜欢,就带一点回去。” “好,我还记得以前我们在京城的时候,每次到了过年的时候,我就来家里玩,过年的时候总能吃上大太太做的糍粑,有包了甜红豆的,也有咸绿豆的,都特别好吃。” 曾瑶期出来的时候,已经重新净过面了,只精神还是很颓废,她这一生和谢知微一样,在曾家娇生惯养长大,何曾受过这种委屈。 大太太让曾瑶期和谢知微姐妹俩好好说话,她去看着灶上,让厨上给她们炸糍粑吃。 曾瑶期苦笑着向谢知微赔罪,“你我好不容易见一次面,我却把你吓着了,让你听了这么多糟心的事,真是不该。” “瑶期姐姐,你我之间还说这样见外的话,珊儿呢?怎么没有看到她?“ “我让丫鬟带她出去玩去了,一会儿让她来陪你。”曾瑶期想了想道,“刚才娘是不是已经把我的事跟你说了?” 说着,曾瑶期落下泪来,“以前,他总是来,每次给我送东西,其实,我当时就觉得这人不太好,哪有男子汉不把心思放在功名事业上,一天到晚惦记着未婚妻的?只是,我那会儿还年轻,不懂事,自己也挺欢喜,没有往这方面想。” “如今想来,这样的人,对我是这般,对别的女子,也会用情。若是换个人,我心里也好想一些,可那是……是,是秦淮河上的娼妓啊,我怎么能让我的珊姐儿和这样的人活在一个屋檐下?” “我也知道,那孩子是个无辜的,可是,我只要想到,他是那样的人生的,听他叫我母亲,我实在是受不了,我的珊姐儿还要喊她一声长兄,我就觉得我愧对我的珊姐儿。” 谢知微握着她的手,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安慰她,想到自己是为了灵愫的婚事来的,眼下,这求帮忙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她紧紧地握住曾瑶期的手,“瑶期姐姐,不管你做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支持你!” 曾瑶期抬起头来,看着谢知微,泪眼朦胧中,微妹妹似乎和从前一样,没有什么变化,眼里的真诚一样,这么多年,唯一不变的似乎只有微妹妹了。 “谢谢你!” 在曾家吃过糍粑后,谢知微便提出告辞,曾大太太让人包了不少糍粑让她带回去,道,“你今日来,必然是有事要来找我,有什么事,只要我能帮得上忙,你不要不说。” 谢知微也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人适合帮她探口风了,道,“大太太既然问了,我要是不说,就显得太生分了。我小姑子南漳,您是知道的,我瞧着顾家的儿郎还是很不错的,顾家家风清正,我就想找个人帮忙看看,顾家那边有没有这个意思。” 顾家与曾家是姻亲,曾家的姑太太是顾霁的母亲,如今顾家的宗妇。 曾大太太一听这话就很欢喜,“这是好事啊,郡主这一说,我就觉得,南漳郡主和顾大公子还真是天生一对,这事儿,您交给我,那是千妥万妥的。” “不是我说,我那外甥还真是个好的,身边只有两个通房,你放心,顾家那样的人家,绝对做不出周家这种事来,若是将来有什么不好,你拿鞋拔子打我的脸。” 谢知微便笑道,“大太太这么一说,我就放心了。这事儿若是成了,我让南漳给您好好做双鞋穿。” “这鞋,我是一定要穿上的。”曾大太太牵了谢知微的手,“我回头就跟我那小姑子说,让她把那两个通房给处理了,保管将来让萧大姑娘开开心心地过门。” 曾大太太和曾瑶期将谢知微送走后,母女二人踩着雪往回走,曾大太太问曾瑶期,“你还是下不了决心吗?” 曾瑶期摇摇头,“娘,就和离吧,只是,珊儿一定要跟着我。我舍不得她,也不想让她吃苦。” “这事儿,跟你父亲说说,让你父亲帮忙拿个章程。“ ? ?第一更! ? 节日快乐! ? 有个事要说明一下,有读者总是说两章一样,其实不一样。什么样的情况会一样呢?就是章节被屏蔽了的时候。云起每次屏蔽章节后,章节会顺延,放出来后,最后一章就好像是新章节,其实不是。 ? 昨天第829章被屏蔽了,屏蔽前第831章是最后章节,放出来后,第831章自动改成了832章,大家一看,就好像是最新章节。其实,只是中间多了一章。 ? ???? () 第834章 醋味 第834章醋味 谢知微回到家里后,心情久久都不能平静。 曾士毅乃是礼部尚书,从二品,上一任首辅致仕后,随着祖父任首辅,曾士毅乃是次辅,建极殿大学士,曾瑶期是他嫡亲的女儿,嫁到了周家,受这样的气! 萧恂今日去看了宫殿,主体部分都已经完工了,几座大殿竖起来了,明年可以搬进去了,他心情很好,可是走到庭院里的时候,见进出的丫鬟婆子们都蹑手蹑脚,他的一颗心也跟着吊起来了。 上了廊檐,丫鬟打起了帘子,正要请安,萧恂摆手止住了,走进去,听谢知微道,“把这几朵珠花,这个项圈用锦盒封好,明日给珊姐儿送过去。” 她今日看到宝珊后,因没有提前准备见面礼,便只好将腰间的玉珮摘下来赏给了她。 谢知微说着,见丫鬟朝门口看了一眼,忙扭头,便看到萧恂走了进来,身上落了雪。 她忙上前去,萧恂却往后退了一步,站在熏笼面前烘手,“你别靠近我,我才从风雪里回来,别冻着你了。” 谢知微不由得笑了一下,“这屋子里地龙烧得旺,暖和,哪里就能冻到了?” 谢知微伸手帮他解了鹤氅的带子,将鹤氅脱下来递给玄桃,“把雪抖干净,放到熏笼上烘着,把里面的水汽烘干。” 玄桃应声下去了,谢知微问萧恂,“你用过晚膳了吗?” “你呢?” “我还没有,你要是没有用,我们就一起吃一点,曾大太太给我包了好些糍粑,我让人给你炸两片。” 萧恂嗯了一声,他吃什么,从来不计较,只看着谢知微在眼前的容颜,心头一动,抬手捏住了她的下巴,将她的唇瓣轻轻地揉了一下。 谢知微以为自己才吃了点心,留了渣在上面,萧恂帮自己擦了一把,她顿时窘得脸都红了。 萧恂在谢知微炕上坐下来,随手拿了一本书看,见谢知微过来,他伸手一拉,将她拉进了自己的怀里圈住,“我没有回来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到底是谁欺负了她? 谢知微双手撑着他的胸膛,但鼻端全是他身上的味道,过了一会儿,维持这种姿态有些难受,她索性收了手臂,趴在了他的身上,“我没做什么,我今日去见了瑶期姐姐,她的女儿真可爱,我没有带见面礼,就让人挑几样,给她送过去。” “女儿?湄湄,你要是喜欢,我们也可以生一个。”萧恂一翻身,覆上去,挑起她的下巴,落了一个吻在她的唇上,问道,“还有呢?还做了什么?” 她想了想,实在是想不出自己还做了什么,摇头道,“怎么了?阿恂,你怎么这么问?” “我刚回来的时候,看到你很不开心。湄湄,我经常不在,你有什么事,一定要跟我说才好。” 谢知微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她不想把这些糟心的事说给他听,便道,“不是为我,是为了瑶期姐姐,我今日在曾家看到瑶期姐姐了。” 萧恂不关心曾瑶期,他问道,“你去曾家做什么?” 他本来从来不过问她的一些事,但今日是个例外,她不开心了,他总要知道是怎么回事。 “我瞧着顾家的公子不错,想让曾大太太帮忙去试探一下顾家的想法,大妹妹年岁已经不小了,不能再留在家里了。” 她笑道,“父王已经提过好几次了,我原本还想问问父王的意思,他也不乐意听,你觉着,顾家公子顾霁如何?” 萧恂皱着眉头,“你怎么会注意到顾家公子的?你觉得他很好吗?” “还不错。” “他有我好吗?” 谢知微愣了一下,顾霁是顾霁,他是他,为何要扯到一块儿谈?不过,谢知微听出了萧恂语气里的醋味儿,不由得很是无语,推了他一把,“你要是存心捣乱呢,我就不理你了,你要是肯帮我一把,明日就去帮忙打听一下,他有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原先,谢知微还觉得她自己打听得够多了,但今日出了曾瑶期这件事后,她才觉得,万事可不能光看表面。 “能有什么不妥?你怕灵愫嫁过去会受欺负?顾家敢欺负她?” 谢知微这才觉得,这男人都很天真,她还不知道他竟然存了这样的想法呢,没好气地道,“女子嫁到人家家里去,难道就一个人活着,公婆相公都怕她,日子才过得好?自然是要和和美美才好,公婆疼爱,丈夫敬重,日子才过得自在。” 萧恂忙讨好地道,“湄湄,我敬不敬重你?” 谢知微见他眼中的神色格外柔和,温和得如水一般,不由得笑道,“自然是敬重的!” “那就好,你要是觉得我做得哪里不够了,你就跟我说,好不好?” 他边说,已经不自在起来了,谢知微察觉到了,忙要推开他,他已经起身了,却是一把抱起了她,进了内室,将门一合,烛火声音全部都关在了外面。 谢知微本来有些累,被他折腾一番之后,便连手指头都不想动了。 萧恂抱她起来去沐浴后,拿了衣服给她穿,“湄湄,我抱着你出去用膳,不让你走一步,好不好?” 谢知微翻过身,用被子将自己裹着,“我不吃了,我好困,你自己吃吧!” 萧恂被吓到了,以为她是真的在生自己的气了,凑过来,低声道,“湄湄,我端过来给你吃,我们在床上吃,好不好?” 总是要吃一点的啊,不吃的话,自己这晚上就过不去了。 谢知微忙扭头,“阿恂,我真的不饿,我在曾大太太那里吃了好几块糍粑,这糍粑本就不易克化,你自己去吃,你再不去,饭菜都凉了。” “可是你不吃,我一个人吃,没意思。” 谢知微叹了口气,她还真是拿他没办法,说得可怜兮兮的,她哪里硬得下心肠来,只好坐起来,任由他给自己穿了衣服,把她抱到了桌前。 谢知微的脚缩在裙子里,她连鞋都没有穿。 吃饭的时候,都在打着瞌睡,勉强吃了小半碗饭,实在是吃不下了,又央求着萧恂将她抱到床上去。 ? ?第二更! ? ???? () 第835章 事发 第835章事发 大约是看着谢知微着实累了,萧恂这一晚倒是安分,只搂着她好好睡觉,没有再做别的。 但天亮的时候,谢知微迷迷糊糊地动了一下,只听见萧恂低呼一声,一把扣住了她在被子里乱动的腿,咬牙切齿地道,“这可不怪我,谁让你乱动的!” 说着,就覆身上来,没有给谢知微道歉解释的机会。 等从床上起来,又是快到晌午了,谢知微想哭的心都有了,她随便吃了一点,就赶紧到了回事厅里,管事们都等得着急了,看到她来,纷纷上前来行礼。 “都起来吧!”谢知微一开口,声音嘶哑,她自己都吓了一跳,忙端起茶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才道,“有什么事就赶紧说吧!” 回了几桩事后,说起团年饭的事,谢知微道,“今年我和王爷去襄王府那边过年,祭祖是分开的,该如何安排,和往年一样,府里摆上几桌,让没家没口的都热闹热闹,我和王爷身边的人跟着过去,过年这个月,月例翻倍发,管事们和主子跟前贴身服侍的,再每人多五两银子。” 这一说整个回事厅里都热闹起来,人人都跪下来磕头谢恩,谢知微也没当一回事,见百灵在外面探头探脑,她点点头,百灵就进来了。 “郡主,世子妃来了。” 谢知微见这边没事了,便起身,便朝外走,边问道,“人呢?在哪儿?” “奴婢将世子妃带到了随安堂那边。”百灵道。 这便好,萧恂如今回来了,总是在她的屋子进进出出,赵氏若是在那边等的话,的确不方便。 随安堂位于凝晖堂后面一进,谢知微来的时候,赵氏坐在屋里喝茶,忙起身,迎了上来,“郡主!” 赵氏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来找她了,看她的神情似乎还好,谢知微便松了一口气,“王爷回来了,我还说,今日和王爷一起去王府那边看看,看看你有没有要帮忙的,眼看过年了,年底的团圆宴,祭祀上的事,年后的春酒,都要张罗起来了。” “今日家里要磨豆腐,我就说要请嫂嫂和殿下过去喝豆浆,还有也是祭祀上的事要问一问你,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家里的祭祀礼我也张罗过,我就怕还是不一样的。” “嗯,是要麻烦些,不过,也是有章可循的。” 妯娌二人说了一会儿,赵氏便说明了来意,“我娘家不是有个哥哥吗?和原先应天府尹李大人家的姑娘有婚约,前些日子,李大人又补了右副都御史,马上要搬到京城来了,父亲的意思,想让哥哥尽早成婚。” 她在谢知微面前也不做任何掩饰,“如今家里的中馈还是姨娘在襄佐,嫂嫂也知道我母亲那个人,父亲说将来把家里留在这边,不比以前在真定府,这里是站在高处扔一块石头下来都能砸上一个三品大员,把人得罪了,怎么好?” 谢知微点点头,“你思虑得极好,且你哥哥年纪应该也不小了,是该娶亲了,既然眼下时机成熟了,早早把婚事办了是正理。你是想我帮你去做这个媒吗?“ 赵氏的脸一红,“怎么能劳烦嫂嫂,早知道嫂嫂有这个兴趣,我之前就该来求郡主了,不过毕竟是娘家办事,我父亲亲自去跟崔大人说,请了崔二太太帮忙,说这门亲事。“ 谢知微笑道,“不还是一家人吗?不过,你放心,我舅母做事妥当,她一定会帮你娘家把这事儿办妥。” 赵氏说完了话,便起身告辞,近年关了,家里还有很多事要等着她定夺,比不得谢知微在宸王府,什么事都有章程,且手底下都是她用惯了的人,一时不察,也不会出什么岔子。 谢知微待她走了之后,便喊了百灵来问,“去打听一下,襄王府那边有什么事?” 如若不然,赵氏不会亲自跑一趟,就只说这么几件事。 午膳过后,谢知微坐在南窗前做针线活,她做针线活的时候不多,每次动针线,都是想亲手帮萧恂做点什么。 萧恂今日没有回来用午膳,让墨痕回来带话,谢知微一个人随便吃了一点,坐着就有些累了,打了个呵欠,眼角噙着两颗泪,她抹了一把,差点被手里的针把脸给划着了。 玄桃吓出了一身冷汗,忙接过了她手里的针线,“郡主,先歇会儿吧,王爷的衣裳还多,也不急着穿这一件。” 谢知微做的是一件厚厚的披风,等她做好的时候,都要开春了,横竖也穿不上。 谢知微一觉醒来,已近申时,萧恂还没有回来,倒是百灵回来了,进来服侍谢知微起身,一面低声道,“郡主,那边太不像话了,三爷居然把世子妃屋里的丫鬟给……世子妃气得不得了,听说昨日怄了一天的气,连饭都没有吃下。” 谢知微的脸色便沉下来了,天底下还有小叔子看中了嫂嫂屋里的丫鬟,还用这种手段收了的,她问道,“马侧妃怎么说?” “听说事发后,马侧妃去了世子妃的院子里又哭又闹,说是世子妃的丫鬟不正经,勾引府里的爷们,世子妃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后来才知道,这丫鬟和三爷不知道多少时日了,竟然有了身孕。” 谢知微气得浑身发抖,她坐在镜子前,百灵帮她梳了个抛家髻,选了一个金累丝嵌宝石飞凤簪戴在头上。 萧恂挑着帘子进来了,见谢知微脸色铁青,他眉头一锁,道,“用过晚膳了没?” 谢知微如今有些知道他了,轻易不在外头用晚膳,总是要回来陪她的,她忙起身,握住了萧恂的手,“你从哪里回来的?” “去了六部衙门,看那边准备得如何了,大哥的意思,年后差不多了,尽早把京师搬过来。” 萧恂还有一层没有说清楚,他想把谢知微藏在宫里,免得总有那不长眼的惹到她。 他试探着问,“今日有谁来过吗?” 谢知微正要跟他说这件事,不由得愤愤然,把百灵才说的话说了,“这简直是不成体统,马侧妃活了一把年纪了,还这么不知事,不说把三爷好好说一顿,竟然还嫌别人勾引了三爷,世子妃的丫鬟成日在她院子里进进出出,我到现在都没听说,世子和哪个丫鬟有什么首尾。” ? ?第三更! ? ???? () 第836章 风声 第836章风声 这就是人品问题了! 萧恂也很是生气,萧恪这个媳妇,是他媳妇相中了说下的这门亲事,打狗还得看主人呢,马氏这么指桑骂槐的,是几个意思? “这件事,你不用管了,交给我就好!”萧恂不想谢知微为这样的事生气,按住她的手,“传膳吧,我饿了,早点用膳早点休息!” 谢知微听到“休息”这两个字就不好,“阿恂,父王那边说是今日磨了豆腐,让我们过去喝豆浆,用膳,我们去吧!” 萧恂却听成了谢知微一晚上都不想等,今日就要他帮着做主的意思,他起身道,“好,正好把这件事也一并地解决一下。” 眼下天冷了,襄王府就没有和以前一样成天儿地到街上去逛着,他天天在家里陪着他那只相思鸟,给那鸟儿娶了个名字叫“阿霓”,不知道的人以为他在唤鸟儿,倒也还好,知道的人听了却是瘆得慌。 也不知道襄王是图近还是怎么回事,不怎么在后殿嘉乐堂里头住,而是住在东首院里。 马氏一开始经常来和花楹说话,目的也是想在王爷跟前晃一下,看能不能让王爷想起她这个侧妃来,谁知,襄王每次见到她后,连话都不怎么说,一副视而不见的样子。 有一次,襄王进来,花楹到后院去了,襄王喊花楹,马氏应了一声,如常一样过来要服侍襄王更衣,却被襄王不耐烦地推搡了一把,“你自己不在你自己院子里,总是来做什么?” 马氏气得回去哭了一场,哪能不含恨在心? 这都是前话,听说萧恂夫妇来了,襄王高兴坏了,换了一身衣服,提着鸟笼子就往前头去,问道,“殿下和郡主在哪儿?” 门口的丫鬟已经得了消息,笑道,“回王爷的话,殿下和郡主自然是要来给王爷请安的!” 襄王正着急呢,看到萧恂和萧惟兄弟二人边说边笑进来,旁边还跟着谢知微。 “父王!”三人上前来,分别给襄王请安,襄王将鸟笼子递给了萧惟,对萧恂道,“怎么想起来看父王了?昨日不是来过了吗?” “昨日是昨日,今日是今日,听郡主说,父王这里磨了豆腐,儿子来讨一杯豆浆喝,父王难道还舍不得?” 襄王愣了一下,扭头问跟着站在廊檐下的花楹,“府里磨豆浆了?我怎么不知道?” 花楹笑道,“这都是后院的事儿,王爷不知道不也正常?” 谢知微道,“父王,今日晌午,二弟妹去了儿媳那里,说府里磨了豆浆,让儿媳和殿下过来喝豆浆。” 襄王便吩咐花楹,“把西花厅收拾出来,让老二媳妇把宴席安在这边,豆浆煮了就端上来,多放点糖,甜些。” “是!” 襄王便领着两个儿子去了正堂,谢知微跟在花楹身边去张罗,花楹也不是个傻的,问道,“怎么这早晚来了?要喝豆浆了,让老四给你们送过去岂不是省事?” 谢知微便问道,“听说昨日马侧妃跑到世子院子里去大闹了一场,花楹姑姑知不知道这件事?” 花楹吃了一惊,“还有这样的事?我怎地没有听说过?” 王爷最近都不出门,一直待在她这里,她日夜伺候着,哪里有时间管外头的事。一时间,她有些愧疚,“也怪我,竟然没有听到风声。” 谢知微知道花楹估计也是没怎么操心,道,“若是到了您这儿,父王也就知道了,那这么快到得了您这儿?” 两人还没有走出东首院,就看到赵氏带着丫鬟婆子匆匆地来了,看到谢知微,就道,“我怕嫂嫂不来,还准备说让人把豆浆给您送过去。” “我来蹭顿饭吃,殿下也来了,父王说一会儿把家宴摆在西花厅里,正打算帮你收拾一下。” “这是嫂嫂心疼我!”赵氏说着,难免眼圈儿一红。 绿萝忙上前扶了她一把,对赵氏道,“世子妃,您仔细身子,这大雪天路滑,要是有点什么,可不得了!” 谢知微听到了心里去,问绿萝,“你们家世子妃怎么了?” 绿萝要说,赵氏扭头横了她一眼,自己上前来握住了谢知微的手,“嫂嫂,我们进去吧!” 谢知微不动声色地将手指头搭在了赵氏的手腕上,两三息功夫,眉眼一沉,狠狠地瞪了她一眼,吩咐她身边的丫鬟婆子,“你们家世子妃有了身孕,你们这些贴身服侍的是怎么照顾的,这多大的雪,她走过来,连个搀扶的人都没有?” 绿萝噗通跪在地上,“奴婢该死,世子妃身上这个月迟了好些日子了,原本明日打算请太医上门请脉……” 谢知微自然不会越俎代庖地去惩罚赵氏身边的丫鬟,她方才只是吓出了一身冷汗,紧紧握住了赵氏的手,“你真是太不小心了!” 花楹也是在一旁心有余悸,“你这孩子,太不知道轻重了,你以为这是能开玩笑的事?你这是头胎,着实马虎不得!” 谢知微让婆子扶着赵氏到了西花厅,里头已经收拾了两桌出来,中间架着屏风,靠东窗下是个炕,赵氏被人放到了炕上,她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嫂嫂,我是真的……有了吗?”赵氏欢喜得眼泪都快掉下来了,她和世子成婚也有半年,世子每夜只在她的房里过夜,要是再不怀上,实在是说不过去。 家里没有正经的婆婆,免了很多麻烦,但她不能自己生不出孩子,让王府没了子嗣。 她不是不急的。 “自然是真的,我难道还会连个喜脉都诊不出来?”谢知微笑道,“你知不知道,方才我真的是吓了一大跳,你说你太不上心了一些。” “原是想明日再请大夫来看的,实不相瞒,这半年来,大夫每十日请一次平安脉,每次我都好失望,最近两个月,我索性不请了。“ 谢知微有些不能理解,“你失望什么呀,身体又没毛病,有什么好担心的?不过,你若是想早些受孕,你可以问我啊!” 说着,谢知微便贴到了赵氏的耳中,与她耳语一番,赵氏的脸红了红,有些后悔,“我是该早些请教嫂嫂的!” ? ?今日的更新! ? 不知道会不会又有章节被屏蔽,若是屏蔽了,大家看看章节名,陌生的章节名才是刚放出来的,章节数是不准的。 ? 最后,节日快乐,求一下票票!月头了,有票票的大家投给我啊! ? ???? () 第837章 偏心 第837章偏心 赵氏有了喜,这实在是一件天大的喜事,王府里的人很快都知道了,虽说都在向赵氏贺喜,可有的人却不是真心欢喜。 马氏笑道,“这就有了喜,可怜我们家老三,这到如今,连亲事在哪里都不知道呢。郡主也是太偏心了些,听说四爷的亲事也都有了眉目,什么时候把那挑剩下了的,帮我们三爷也操心一下?” 谢知微端茶不语,心里冷笑一声,正要说话,外头一道声音插进来,“要帮萧恒操心什么?他自己不是找了一个吗?” 萧恂边说边进来了,朝赵氏看了一眼,不认识,但是妇人装束,便想着约莫是萧恪的媳妇,道,“二弟妹,你院子里的那个丫鬟,在哪儿?让人领来瞧瞧!” 马氏跳了起来,拦着道,“殿下,您要做什么?怎么管起了你弟妹院子里的丫鬟了?” 赵氏深吸了一口气,心里无端轻松起来了,对绿萝道,“去把春盈带过来吧!” 事发之后,赵氏将春盈关在院子里。 春盈是她从娘家带来的陪嫁丫鬟,谁能想到,这丫鬟心竟然这么大,有两次刻意端茶到萧恪面前,露出了她那双格外好看的手,不小心被萧恪烫了一次后,她就改弦更张。 一次,赵氏让丫鬟送一些福橘到各侧妃院里去,春盈便自告奋勇地去了西次院马氏那里,她去了好一会儿才回来,回来就说是在路上跌了一跤,回房里歇息了一晚才出门。 因她是赵氏陪嫁的大丫鬟,赵氏不问起,旁人也不会太在意,谁知,前两天,与她同屋的丫鬟说春盈早起呕吐,赵氏吓了一跳,请了大夫来看,居然有了身孕。 赵氏以为是萧恪的,要将她抬给萧恪做姨娘,谁知,萧恪说他不曾碰过她的丫鬟,赵氏一问,才知道春盈竟然与萧恒之间有了首尾,不止一次两次。 昨日,马氏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竟然骂上门来了。 赵氏让她把春盈领回去,她也不要,还骂赵氏撺掇丫鬟来勾引她的儿子,简直是黑白颠倒。 春盈看着外头亮堂的雪地,抬头看向绿萝,“怎么,世子妃终究还是要把我放出去了?” 她朝绿萝起身,自得地摸了一把还未显怀的肚子。 绿萝忍着不说话,将她带出院子的时候,她还把着院门问道,“你带我去哪里?” 绿萝道,“怎么,还要用八抬大轿把你抬过去?殿下和郡主来了,是殿下吩咐把你带过去。” 春盈的脸一白,“好姐姐,发生了什么事?怎么殿下知道了?我怀的是三爷的孩子,跟殿下有什么关系?” “自然是没有关系,我怎么知道,你去了自然就知道了。” 春盈打死都不想去,但她也不敢不去,别人可以得罪,殿下和郡主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违逆的。 春盈一进去,见整个王府所有的主子都在了,郡主正在跟王爷说着话,“……明大人家的千金,母亲说潭州明氏,乃望族,一门双进士,明家的姑娘自然是好的,当初家里有喜事的时候,请了明家的姑娘来玩过,媳妇也细细瞧过几次了,是个妥当的姑娘。” 谢知微朝萧惟看了一眼,笑道,“我记得你是见过明姑娘的,你若是有这个意思,我就安排,让你们相看相看。” 萧惟的脸红得如同秋日里的柿子,他正要说话,萧恂就道,“你嫂嫂看的人还能有差?苦心费力地为你们张罗,你要领情才是。” 萧惟上前来给谢知微拱手行礼,“嫂嫂费心了,一切都遵从嫂嫂的意思。” 谢知微哭笑不得,“你别听你大哥的,这婚姻大事非同小可,我可不想我苦心费力一番,最后成就了一对怨偶。” “我见过明姑娘几次,觉得,挺,挺好的。”萧惟实在是说不下去,结结巴巴。 谢知微笑道,“那就好。” 看到绿萝领着一个丫鬟进来,她脸上的笑便冷了些,端起茶盏边喝,边看着这姑娘,见她进来就在自己跟前跪下,不由得好笑道,“连自己的主子都不认识了,轻狂成这样儿?” 春盈听得这话,浑身一颤,她忙转身朝赵氏磕头,赵氏别过脸,看都不想看她。 春盈是娘家带来的丫鬟,如今闹出这样的事儿来,她脸上很不好看,但她不想藏着掖着,索性就把事情摊到面儿上,该如何就如何。 萧恂慢慢品着茶看了脸上神色变化,精彩极了的萧恪一眼,对襄王道,“父王,三弟的婚事,郡主是不敢操心的,这谁家的姑娘说进来,人家当父母的,背地里都要一日骂三遍。过完年就开春了,马侧妃自己满京城地看一遍吧,看谁家姑娘合适三弟,不计较没进门就有个庶子庶女的,就谁好了!” 马侧妃是恨死了萧恂这张嘴了,抹着眼泪对襄王道,“王爷,殿下这话是真诛心啊!” “诛什么心?” 襄王抬起眼皮子朝马氏看了一眼,“你不是还活着吗?既是已经有了身孕,就收到屋里去吧!阿恂说得没错,看哪家的姑娘不介意进门就有庶子庶女,就哪家好了,这事,你去张罗。成日里,连本王也不用心服侍,一年到头别说鞋子衣服了,连双袜子都看不到你的,有脸来本王跟前哭!” 马氏张了张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便看向儿子,萧恒垂下眼帘,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好汉不吃眼前亏,马氏只好站起身来,低头认错,“是妾身的错!” 她哪一日不想服侍王爷了,分明是王爷不给她机会,她不是没有给他做过衣衫,可是他一次都不曾穿过。 襄王清了清嗓子,“你们两个也是,本王一年四季的衣服,以后就你们做,不要针线上的做了,做好了送过来。” “是!”余氏和钟氏也起身了,心里恨马氏得不得了,往日,她们想起来就做上一件,好表一下心意,以后竟然都要她们做,一年四季的衣服,那真是不少。 襄王扭头对花楹道,“上次,本王去赌坊,被人笑话,说本王的衣服一个月穿了三次,问本王是不是把家当输完了?” ? ?第一更! ? ???? () 第838章 家宴 第838章家宴 花楹屈膝道,“是,妾身记住了!” 将四个妾室发作了一番后,襄王的心情好极了,他起身对萧恂道,“走,这些事,咱爷们不要操心,今日老二媳妇有了喜,你也要抓把紧,别落在了弟弟们的后头。” 萧恂扭过头,意味深长地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谢知微涨红了脸,眼睛都不知道往哪儿放才好。 赵氏生怕谢知微难堪,牵了她的手,低声道,“你也别急,这种事越是急,越是急不来。” 谢知微倒是不急,她是有些恼怒萧恂,别人看不懂萧恂的眼神,她可是看得懂,一会儿回去了,还不定又怎么折腾她呢。 那边男人们坐了一桌,这边,谢知微领着女眷们坐了一桌,她自然是坐了首位,次位是赵氏,接下来是萧灵愫,再就是花楹,顺次下来是三个姑娘,最后才是三位侧室。 “嫂嫂,我以茶代酒敬你您一杯!” 一人夹了一筷子菜吃过了,萧灵愉端起茶杯,站起身来,很是殷切地看着谢知微。 谢知微不动声色地朝马侧妃看了一眼,她笑了一下,端起茶杯,“你坐,别这么客气,都是一家人,何必讲这些虚礼。” 萧灵愉似乎很高兴,笑道,“嫂嫂每次都这样,自己最是讲礼的一个人,却总是叫我们不要多礼。” 她看向萧灵愫,想萧灵愫也帮她凑趣两句,谁知,萧灵愫只一味地低头吃菜,根本就没有留意到她。 吃,吃,胖不死你! 萧灵愉心里想着,面儿上却一点儿也不显露出来,谢知微不接话,她便很尴尬。 赵氏见此,只好笑道,“今日虽是家宴,也没有上酒,我请嫂嫂和殿下来,是要喝豆浆。” 她扭头问上菜的丫鬟,“豆浆煮好了没有?煮好了就上来。” 丫鬟去了,很快端了豆浆来,赵氏要起身为大家斟豆浆,被谢知微拉着坐下,“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你不要不在意,把自己护好,比什么都重要。” 萧灵愫便忙站起身来,“嫂嫂,我来吧,以后家里的事,你就先交给我。” 马氏不由得愕然,她将口中的食物咽下,慢条斯理地道,“大姑娘可别说这样的话,这一大家子的衣食住行,吃喝玩乐可不是小事,将来担不起,可就打了嘴了!” 萧灵愫笑了一下,“侧妃多虑了,要是担不起,哪里做得不好,我再问两个嫂嫂就是了,有什么打嘴不打嘴的?谁又是一生下来什么事都是会的?” 马侧妃顿时就很不高兴,“这,几年不见,大姑娘这张嘴,真是……,这都不知道是随了谁?我说一句,她就说了十句。“ 这些年,萧灵愫都是跟着谢知微的,这随了谁,说的又是谁,桌上没有几个傻子,谁又能听不明白呢? 谢知微没有当一回事,萧灵愫帮她斟了豆浆,她端起来喝了一口,一股子豆香,甜滋滋的,很好喝。 萧灵愫却是年轻气盛,听不得这些话,看了马侧妃一眼,“马侧妃有什么话就直说,说一半不说一半的,叫人听不懂。我也没说什么难听的,您要是不想听,不必理我就是了。” 马侧妃被她气得脸都绿了,对谢知微道,“我是不敢说大姑娘了,郡主若是觉得大姑娘这些举动合适,那就当我没说,要不然,郡主还是该说两句才好,免得别人说丧妇长女,将来名声不好。” 萧灵愫也是气得够呛,给赵氏倒豆浆的时候,手都在抖,差点洒到了赵氏的裙子上。 谢知微笑道,“大妹妹什么都好,跟我打交道的命妇们没有说不好的,我总是说,别人都是看了好的一面,依我看,别的尚可,就是有些沉不住气。做人么,哪有天天听好听的?一些话,喜欢多听两句,不喜欢一句不听,何必计较呢?” 萧灵愫深吸一口气,控制住了心头的情绪,她给花楹倒豆浆的时候,花楹忙起身,“哪能劳烦大姑娘做这些?” 谢知微也道,“后边的就让丫鬟来倒吧,你坐着好好吃,一会儿吃完了,你要帮你二嫂张罗这些事儿。“ 她扭头对赵氏道,“你这段时日,好好养胎,三个月之内,尽量不要出院子,有什么事,让大妹妹来跟你说,大妹妹不能决断的,让她来找你。” 从来没有人跟赵氏说这些,谢知微的医术有多好,她早有耳闻,不由得吓了一跳,“嫂嫂,是不是我这一胎……不太好?” 她说这话的时候,眼圈儿都红了。 谢知微笑道,“你别自己吓自己了,有我在,你怕什么?你这是头胎,前三个月坐胎不稳,容易出事,但也没必要到草木皆兵的地步,只要不提重物,不摔跤,不受伤,不登高受累,也不会有事。” 赵氏松了一口气,想到眼下又要过年了,不由得道,“快过年了,很多事,不知道大妹妹能不能忙得过来。” “没事,二嫂,过年祭祀这些事,我从前跟着大嫂都做过。”萧灵愫信心满满。 马氏等人看了心里却很不舒服,余氏以前当家的时候,也让萧灵憬在一旁学过,可她本身就不如谢知微,便道,“大姑娘,你若是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让你三妹妹在一旁协助,别太把身子累着了。” 萧灵愫喝了一口豆浆,用帕子将嘴沾干,“会的,若是忙不过来,我是要麻烦三位妹妹的。” 饭用过之后,丫鬟过来撤了桌子,萧灵愫也没有坐下,吩咐丫鬟婆子好生将赵氏送回了院子里,她便指挥丫鬟婆子们上了茶点,将桌椅茶碗屏风摆件一一地照着册子送回去,行事格外妥当。 马氏看了之后,心里极为不舒服,她有些后悔得罪了谢知微,若是自己的女儿能够跟着谢知微学一学,将来去了夫家,什么事担不起来? 但想到,庄氏和谢知微的矛盾还算不深吗?谢知微都能够将萧灵愫带在身边,手把手地教,她与谢知微不过是闹了两次矛盾而已,能有什么? ? ?第二更! ? ???? () 第839章 得意 第839章得意 因王爷那边一桌还没有吃完,还在喝酒,谢知微便等着,眼看谢知微的一盏茶喝完了,马氏忙对女儿道,“还不快去给郡主续杯茶。” 萧灵愉忙接过了丫鬟手里的茶,亲自帮谢知微换了一杯,殷勤地道,“嫂嫂,请喝茶!” 谢知微笑着接过了,看了她一眼,“二姑娘真是越长越好看了。” 马氏早就听说了,谢知微为萧灵愫看中的是楚州顾家的大公子。楚州顾家乃是大族,老太爷原先是昭阳年间的刑部尚书,听说大公子生得人品不凡,是个佳婿。 眼看她女儿也及笄了,如今还没有合适的亲事。 她怎么不急? 谢知微也知道马氏巴结她的原因,只是,萧灵愉的婚事,她没打算插手,毕竟马氏还活着。 坐了一会儿,萧恂那边已经结束了,他将王爷送到了屋里,交给了赶过来的花楹,便过来接谢知微。 萧惟将夫妻二人送到门口,看着他们上了马车,他才折身回来,穿过游廊的时候,看到萧恒从角门那边过来。 “老四!”萧恒走过来,仰着头看着萧惟,“你现在得意了吧?做了大哥的走狗,你得意了?” 萧惟淡淡地看了他一眼,他有些想不明白,自己年幼的时候,为何很在乎这样一个人,只要他欺负自己,自己就会好些天都陷入仇恨之中,恨自己,恨生养他的人,恨这个世道。 真是蠢啊! “我没有得意,你想多了!”萧惟格开了萧恒的手,与他擦身而过。 一道破空声传来,萧惟头都没扭,反手一拳,与萧恒的拳头轰在一起,只听见咔嚓一声,萧恒“啊”一声惨叫,蹲在了地上。 萧惟没有看,径直走了。 马氏听说儿子受伤了,急着赶过来,见他的手腕耷拉着,气得不得了,“这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真是反了天了!” 萧恒不想说出来,只道,“我自己不小心摔了一跤。” 马氏却不信,“你摔了一跤,为何受伤的不是腿,是手腕?” 萧惟疼得厉害,闭着眼睛不吭声,他没想到,萧惟已经成长到了这一步,这些年,他跟着大哥和大嫂,历练到了这般地步,比自己胜出了很多。 他们兄弟四人,大哥不用说,从小就得父王宠爱,看得比眼珠子还要宝贵,二哥是嫡子,天生比他们高出一截,他虽是庶出,可好歹还有个身份,只有萧惟,同样是父王的儿子,却什么都不是。 但现在,萧惟的母亲也是父王的侧妃了,地位比母亲还高,萧惟自己又得大哥和大嫂赏识,听说还得了一门好姻缘,岳父是主管燕京城建设的工部侍郎,工部尚书年纪不轻了,下一任工部尚书是明安无疑了。 大夫很快就来了,帮萧恒正骨后,把他的手腕上了夹板,开了一剂药方,又叮嘱了几句,就走了。 马氏和萧灵愉在一旁抹着眼泪,萧恒听得心烦,“别哭了,哭有什么用?” “你也不跟娘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在家里,就一错眼的功夫,就伤成这样,娘不着急吗?”马氏有些怕儿子,声音也很轻。 萧恒道,“现在这家里,谁不比我好?连萧惟那个贱东西都爬到了我的头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马氏心疼极了,“你知道他是个贱东西,你还跟他比!” “我不跟他比,别人也不把我跟他比吗?昨日,我出去,东平伯府的世子,他算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还不给我让位置,萧惟来了,他们都围上了萧惟,把我一个人冷落到一边。” 马氏落下泪来,“这都怪我,谁能想到?这都是萧恂抬举了他,萧恂都不是你父王的儿子,还有今日呢?” 萧灵愉在一旁道,“这有什么,哥哥真是的,你自己不会去找大哥?正因为他不是父王的儿子,父王冒着砍头的风险把他养这么大,无论如何,他都应当帮哥哥。” 马氏一听,很以为然,“你妹妹说的是,我明日就去找郡主,让她也给你说一门亲事,不比萧惟的差。” 萧恒心里头的气这才少了许多,想到自己今天还是冲动了些,和萧惟计较有什么用,要是大哥愿意,随便赏他一个官,他还怕拿不起吗? 谢知微被萧恂从马车上抱下来,她要自己下地走,萧恂不让她落地,“地上积雪,免得把你鞋子打湿了。“ 谢知微顿时有些无语,沿途来,她都可以走游廊进去,没有游廊的地方,婆子们都将积雪扫干净了。 萧恂直接抱着她进了内室,将她放在床上,两人身上的氅衣也被他拉下来,扔在了地上。 “父王今日让我多加把劲,萧恪都有了子嗣了,我还没有呢,我比他成婚还要早,这要落在有心人的耳中,岂不是觉得我很没用?” 谢知微的双手抵住他的胸,他握住了谢知微的双手,扣在她的头上,声音沙哑,“湄湄,我不想在这方面被人比下去。我明明可以的!” “这,这,谁在比了?”谢知微的脸颊通红,萧恂说话时带出的酒气喷在她的脸上,她自己都觉得醉了。 “父王都在比了!”萧恂边说,边帮谢知微脱了衣服,将她的手拉到了自己的腰间,“湄湄,你也帮我脱吧!” 谢知微笨手笨脚地好容易帮他将玉带解开,萧恂已经不耐烦了,将身上的衣服一剥,便覆身上去。 帷帐在身后被拉下,将屋子里的红烛光遮挡在外面,只留下满床的昏暗,和昏暗中的悸动。 玄桃吩咐丫鬟们往耳房里抬了热汤,将浴桶装满,她退出去后,守在了门口,不一会儿,内室通耳房的门开了。 萧恂抱着谢知微进来了,他将谢知微放进了浴桶里,自己也跨步进去,水满出来,满屋子都是。 谢知微是被冻醒的,她睁开眼睛,看到面对着自己的萧恂,身上的水薄薄的一层,根本不御寒。 “阿恂,我好冷!”谢知微环着双肩,这可是寒冬啊! 屋里有地龙,却也不御寒。 萧恂道了一声,“乖,忍着些,快好了!” ? ?第三更! ? ???? () 第840章 相思 第840章相思 谢知微累得手指头都快抬不起来了,早上醒来的时候,又快午时了,她将头埋在被窝里,觉得自己真的是没法见人了。 玄桃听到了动静进来,手里拿着烘得热乎乎的衣服,“郡主,娘娘一早派人来说,这些天天冷,地上滑,她想多睡一会儿,郡主早上不必过去请安了。” 怎么会是娘想多睡一会儿呢?说不定就是殿下去说了什么? 她问道,“殿下今日多早晚起床的?” 她一向睡得没这么死,但萧恂回来后,她就睡得连萧恂起身她都不知道了,也不知道是她睡得太死了,还是萧恂起床的动作太轻了些。 “殿下还是如往常一样的时辰出门,辰时不到就走了,先去给娘娘请安,后来骑马去了襄王府。 果然,一定是萧恂去和母亲说了什么,谢知微想到这里,脸上越发烧得厉害。 玄桃低声道,“才听说,昨夜里,襄王府那边春盈姑娘小产了。” 谢知微默了默,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襄王府里,萧恂坐在襄王的书房里,两人都坐在南窗下,中间隔了一个棋盘,萧恂慢条斯理地落下了一子,道,“父王,五台山那边,还是要您去一趟的。” “我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活多久,我去做什么?她要是愿意来,就来,不愿意来,不强求。萧璴当皇帝的时候,她不也没在宫里住吗?你怕什么?天下人要是骂,也是骂我,你跟她隔了一辈了,牵连不到你的头上。” “父王,儿子只是想到,不管怎么说,皇太后都护过儿子,这点情还是要领的。” 襄王正要落子,他猛地将手里头的棋子儿往棋盘上一砸,怒道,“护过你?你知道什么?她为什么要护着你?” 萧恂从未见襄王发过这么大的脾气,也有些发怵,站起身来,在襄王身后低下了头,好半天才听到襄王道,“是啊,人都是健忘的,你不说我都忘了,现在还有几个人记得当初元后娘娘是如何待他们的?恐怕天底下的人都只能看到,你篡谋了皇帝的皇位,谁能记得,这皇位原本就该是你的?” 萧恂唇瓣嗫嚅,最后道,“父王,皇位乃是天下公器,能者居之!” “胡说!”襄王转过身来,“你可千万不要在外头说这样的话,这皇位可不是什么天下公器,乃是萧家的,萧璴才是乱臣贼子。” “是,儿子记住了!”萧恂索性把另一件事摆出来,“父王,将来,儿子尊父王为太上皇吧!” 襄王摆摆手,“你要是敢尊我为太上皇,我立马就去死,你糊涂不糊涂,我若是太上皇,娘娘是皇太后,天下人又会如何想?” 萧恂哽咽了一下,“管天下人怎么想,若父王不能被尊为太上皇,儿子如何坐得稳那把龙椅?天下人如何臣服?儿子又将用什么来治理天下?” 从古至今,天子均是以孝治国。 “你的孝心,父王都知道,但父王已经不想这些了,就在这王府里住着,每日里能够自由自在地出去遛鸟,小赌一下,你媳妇每年酿了佳酿,给我送一点来,我就很快活了!” 说完,他看向了廊檐下那只相思鸟,他怕他走得太晚了,阿霓都忘了他了。 他一直都记得阿霓死之前看他的那一眼,万语千言,明明他们在一个屋檐下,可是,却隔了千山万水,他当时为什么不跑过去,和她死在一起呢? 万一她怀疑自己怕死,不想搭理他了怎么办? 想到这里,襄王的心如刀割一样,“阿恂,你是体会不到我的心情的,父王希望你这一辈子都体会不到,我,还有你的母亲,我们都失去了这世上最爱的那个人,人世间的山山水水,日升月落,都与我们无关了。” 萧恂缓缓地跪下来,他低着头,任泪水滚落下来,砸在了地砖之上。 襄王弯腰下来,他扶起了萧恂,“你起来,动不动就跪着,像个什么样子!” “父王,若非儿子,您和娘,都不必活得如此辛苦!” “若没有你,我们恐怕早就不在了,不,也不一定,萧璴还活着呢!”他想了想,“他到现在一直不咽气,这样吧,年后了,我和你娘回一趟京,我们送他上路吧!” 曾大太太很快就递了帖子过来,谢知微在前面的待客厅里见她。 屋子里的地龙烧得很旺,靠墙角的地方,各放了一个高几,上面各摆了一盆腊梅,香气氤氲,混合着茶香,令人精神一振。 曾大太太喝了一口茶,将茶碗放在桌上,兴奋地道,“顾家老太爷和大太太是前日才到京的,我昨日去拜访了,问起顾公子有没有说亲,顾大太太就说让我帮忙留意一番,郡主看,这可不就是缘分,我一说,就成了。” “这敢情好!”谢知微欢喜不已,“不过,总要相看一番,您看,什么时候安排两家相看相看?” “若是年前能把这桩事定下来,就是喜事一桩了,不如,我攒个局,两日后就在我那里,我帮你瑶期姐姐洗尘,你们过来吃杯酒,正好家里的暖棚里养的茶花开了,有一盆十八学士,你瑶期姐姐说很好,郡主也正好去看看。” “好,后日,我一定到!” 曾大太太坐了一会儿,谢知微问起曾瑶期的事,曾大太太叹了口气,道,“我是劝她了,若实在不肯和离,以后日子该如何过就如何过,该把妾室庶子捏在手里,就把妾室庶子捏在手里,半点都不能心软,若是做不到,就趁早分了算了。” 她抹了一把泪,“这都怪我,把你瑶期姐姐养成这样,经不得一点风雨,竟是把自己苦成了这样。” 谢知微道,“从小儿,我们一起玩,瑶期姐姐总是能够为我们想很多,她一向是个心软的性子,太太何苦说这些呢?若说拿捏妾室,也要有几分心狠才是,瑶期姐姐若是做不到,太太您总是能帮她拿个主意。” “自古劝和不劝离,我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她今天左,明天右,连珊姐儿都比她有主意些,你说,我能怎么办呢?” 谢知微想了想,“后日,我去了,我再问问瑶期姐姐吧!” ? ?今日的更新! ? 亲们,我一看,月票榜居然排到了八十多位了,我的心都碎了。 ? 从三十,到四十多,到五十多,现在到了八十多位,我这是要从月票榜下来了吗? ? 投一下票票吧! ? ???? () 第841章 中馈 曾大太太千恩万谢地走了。 谢知微喊来了百灵,“你去一趟襄王府,跟大姑娘说一声,就说后日跟我一块儿去曾大太太那里做客,让她打扮得好看一点。” 百灵笑嘻嘻地去了。 襄王府里,萧灵愫接过了赵氏手中的中馈,她跟着谢知微这两年,没少给谢知微打下手,谢知微的本事,她倒是学了五六成,管起襄王府来,也不见得有多为难。 晌午过后,萧灵愉带着两个妹妹过来了。萧灵愫午睡起身,梳洗一番后,在西次间招待三位妹妹。 萧灵悦长大之后,话儿变得少了些,萧灵憬总是一副不开心的样子,倒是萧灵愉看着萧灵愫一身打扮,笑道,“大姐姐倒是越来越像郡主了,我看到郡主每次搭配裙衫,看着好似很随意,可细看又觉得这样才是最好。” 萧灵愫笑了一下,将攒盒往萧灵愉跟前推了推,“是燕京这边才有的豌豆黄,尝一下,我最喜欢吃的还是牛街北口店这家的,妹妹尝尝。” 萧灵愉总觉得萧灵愫这话别有深意,她是嫌自己话太多了吗?萧灵愉有些不高兴,还是问道,“大姐姐这几天管家累不累?我母亲总说让我来问问大姐姐有没有需要帮忙的?要是有的话,大姐姐可千万不要推辞。” 萧灵愫想了想,道,“有是有,这进了腊月,家家户户要打扬尘了,妹妹要是没什么事,明日就帮我盯着打扬尘吧!” 打扬尘?萧灵愉愣住了,居然让她做这种又苦又累的活,要是灰尘落到她身上了怎么办? 萧灵愉却不敢说“不”,不想落下口舌,让人以为她这个大姐姐给了她机会,她自己没有把握住。 萧灵憬抬起眼皮子,淡淡地看了萧灵愉一眼,垂下眼,从攒盒里摸了一块豌豆黄,放在了嘴里,入口即化,的确很好吃。 香橼从外面进来,笑盈盈的,先是行了礼,道,“姑娘,郡主跟前的百灵姐姐来了。” “快请进来!” 百灵一进来,给四位姑娘请了安,清脆的声音道,“大姑娘,郡主后日要去曾家赴宴,大太太说让郡主陪着一块儿去,还说,让您到了那一日,打扮漂亮一点。” 其他的三人均是抬头看向萧灵愫,萧灵愉羡慕不已,萧灵憬的眼中闪过一道冷芒,唯有萧灵悦还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她伸手又摸了一块豌豆黄吃。 “嫂嫂有没有说请大姐姐去做什么呀?这马上要过年了,难道曾家有什么喜事吗?”萧灵愉道。 百灵摇摇头,“这个,奴婢也不知道,奴婢就是来传个话而已。” 萧灵愫便道,“香橼,你陪百灵姐姐下去,请她喝口茶,包两包点心带回去。” “是!”香橼和百灵相携着去了。 萧灵愉却很不高兴地道,“嫂嫂身边的丫鬟都是这样,你想从她那里打听一点什么,那是一个字都别想打听出来的。” 萧灵悦却道,“二姐姐,你想打听什么?你要想知道什么,为何不直接去问嫂嫂呢?” 萧灵愉瞪了她一眼,“我只是说说而已,你怎么这么多话呢?” 萧灵悦拍了拍手,从丫鬟手里接过了帕子,擦了手和嘴,她不打算吃了,回去之后,让母亲帮她出去买一点。 萧灵憬起身,“大姐姐,二姐姐,四妹妹,我还有事,我先回去了。” 萧灵愉讨了一肚子气,也跟着起身告辞离去了,萧灵愫说了让她明日看着打扬尘,她却问都没有问明日如何安排,萧灵愫也没有真的指望她,便也没有留。 萧灵悦最后离开,萧灵愫道,“看四妹妹喜欢吃这豌豆黄,我这里还有两盒,不如妹妹拿去了吃?” 萧灵悦笑着谢了,道,“大姐姐,我来燕京后,还从来没有出去过,大姐姐什么时候带我出去看看?” 萧灵愫打小儿就没有和这四妹妹走得多近,想到她母亲钟侧妃是个一棍子打不出个闷屁来的人,又想到自己的母亲过世后,一向都是嫂嫂照顾她,她也就起了恻隐之心。 “我让人去跟大嫂问一声,看后日去曾大太太家里是做什么,要是没什么太重要的事,可以多带一个人,我就带你去。” 萧灵悦真心地道谢,“多谢大姐姐,大姐姐,明日打扬尘,我也帮你吧,我不怕脏!” 萧灵愫不由得笑了,“明日打扬尘,也不是我打,凡事都有管事们盯着,不过,你要是感兴趣,明日卯时中,你到回事厅来。” “卯时中,这么早的吗?大姐姐和嫂嫂也是每日这么早就要在回事厅听事?”萧灵悦吐了吐舌头。 萧灵愫见小妹妹可爱的样子,也没有说她,道,“大嫂平时没这么早,大嫂管事的时候,手底下的人做事都是有章程的,寻常事都是大管事定夺,大管事只需要每日里将重要的事禀报给大嫂,我和二嫂都是这么早听事,担心手底下的人耍懒,做一些欺上瞒下的事。” “为什么?是因为二嫂和大姐姐手底下没有得力的人吗?” “嗯,也可以这么说,还有一点,我们也没有大嫂那种见微知著的本事,一来,她手底下的人都是原先谢家的下人,她用起来很得力,二来,寻常都没有能瞒得过她的。” 萧灵悦不由得一脸向往,她忙道,“大姐姐,明日卯时中,我去回事厅陪大姐姐。” 萧灵愫将四妹妹送出了院子,她往回走的时候正好遇到了喝茶才喝完的百灵,萧灵愫喊住了百灵,问道,“不知后日,大嫂去曾家有什么事?” 百灵见四周没人了,便笑道,“曾家大姑娘来了,顾家太太要带着顾家公子来看曾大姑娘,顾家太太是曾家的姑太太,郡主才说让姑娘陪着去一趟。” 萧灵愫便明白过来了,她的脸儿红透了,什么话都没有说,用帕子捂着脸进了屋,径直去了内室。 屋子里的小丫鬟要端茶进去,被香橼拦住了,姑娘害羞了,她们去打扰,只会让她恼羞成怒。 如此一来,大姑娘倒是不方便带四姑娘出门了。 第842章 欺人 次日,襄王府开始打扬尘,离过年还有十来天,原本腊月二十四扫尘,但担心来不及,萧灵愫便把所有的准备工作都提前了。 萧灵悦果然很早就来了,她跟一条小尾巴一样跟在萧灵愫的后面,仔细地听她吩咐管事们做事,偶尔有不懂的,还会问上一句。 萧灵愫很耐心地给她解释,这让萧灵悦很佩服,由衷地赞道,“大姐姐,你懂的好多啊!” 萧灵愫道,“这些,我都是跟着大嫂学来的。四妹,原本我打算明日带你一起出门,只是,这次大嫂带我出去,是有重要的事,暂时不方便带你一起出去了。” 萧灵悦摆摆手,“大姐姐,我只是说说而已,你有重要的事,就以办事为主,不要管我了。不过,大姐姐,你能不能告诉我,到底是什么事?” 萧灵愫的脸一红,摇头道,“我也不知道,昨日我问了百灵姐姐,她也没有说。” 萧灵悦自然不信,不过,她已经十一岁了,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了,笑嘻嘻地道,“大姐姐是不是去相看的啊!” “哎呀,我不理你了,你这都是听谁说的?”萧灵愫佯装生气了,身后传来萧灵悦银铃般的笑声。 萧灵愉一进来,就听到了萧灵悦的笑声,她愣了一下,原来她这个四妹妹竟然还会笑,她不是一直像个木头墩子一样吗? “四妹,你笑什么?”萧灵愉问道。 萧灵悦忙上前来行礼,“见过二姐,我方才是在笑香巧,她差点摔了一跤。” 香巧是萧灵悦的丫鬟,听到这里,忙配合着笑道,“奴婢要是跌了个狗啃地,姑娘身边也没有人服侍了。” 萧灵悦笑道,“也幸好你手快,扶住了,现在想来,也确实是险的狠。” 萧灵愉来得晚,她见四处都没有下人做事了,便问道,“怎么到了这会儿,还是没有人来,这里的管事呢?让她来见我!” 萧灵悦道,“二姐姐,你先在这里忙吧,我去找大姐姐了。” 免得一会儿二姐姐训斥管事的时候,她也在一旁,被人记恨在心里。 管事很快就来了,在萧灵愉跟前虽恭敬无比,可眼珠子四处转着,浑然没有把萧灵愉当回事,听到萧灵愉问扫尘的事,管事道,“回二小姐的话,扬尘都打过了,四处的也都看过了,您瞧瞧,这都什么时辰了,既然昨日说了今日打扬尘,自然是一早起来就要做,省得主子们走动的时候,灰扬在了身上,这是历年的规矩呢。” 萧灵愉气得浑身都在发抖,她突然觉得,这四周的下人们都在看她的笑话,她也不过是个小姑娘,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难堪的事,一时间眼泪都快掉下来了。 萧灵愉的丫鬟香兰见此,忙打发管事,“你走吧,姑娘也不过问问。” 管事淡淡地看了萧灵愉一眼,恭敬地退了下去,到了外边,他鄙夷地冷哼了一声,唇角挂着一丝冷笑,离开了。 萧灵愉没有忍住,眼泪滚落下来,她抓着香兰的手不自觉地就用了力,道,“还不去打听一下,怎么四妹来这里了?” 香兰朝小丫鬟瞥了一眼,那小丫鬟忙一溜烟地就去了。 “姑娘,咱们回去吧!” “大姐姐简直是太欺人太甚了。她当真以为,我真的要跟着她管家不成?”萧灵愉一步一步朝外挪去,浑身都在颤抖。 “姑娘,这些话回去再说吧!” 等萧灵愉回到了屋子里,小丫鬟很快就来了,道,“听说四姑娘今日是跟着大姑娘来听管事们回事的,卯正就起来了,卯时中就到了回事厅,这会儿陪着大姑娘去了大姑娘的院子。” “呵呵,果然,人人都不是省油的灯呢,我往日还说,她恐怕跟她的娘一个样,谁知道,她也是个有心计的。”萧灵愉冷声道。 香兰将一盏茶递到了萧灵愉的手中,“姑娘,您也别气了,先喝口茶吧!” 萧灵愉喝了一口,问道,“郡主到底要大姐姐明日去曾家做什么,还没有打听出来吗?” 香兰低声道,“听说今日四姑娘也问了,还把大姑娘问恼了,想必还是为了那桩事。” 萧灵愉心头恨得冒烟,“那顾家大公子是个什么好的?又不是什么皇亲国戚。” 香兰笑道,“瞧姑娘是气糊涂了,王府本来就是宗室,要是皇亲国戚,表亲还好,若是同宗,如何说得亲事?” 萧灵愉一听亲事两个字就烦躁,但马侧妃一向不允许她苛待身边服侍的人,她便道,“你别在我跟前转了,你去厨房吩咐一声,午膳我要一碗嫩嫩的鸡蛋,用牛乳蒸的。” 香兰忙去了,谁知厨房里却说,到了这个时辰,已经要上午膳了,菜都已经下锅了,实在是不好调整,每个院子的饭菜都是有定例,若是额外要添减,是要加银子。“ 香兰以为自己听错了,道,“又不是我们要吃,是姑娘要吃。” “不拘是谁要吃,要是提前说,我们就把哪一样定例的菜撤下来,换了这一样上去,若是超过了之前那样定例菜的银钱,也是要各院里自己加银钱,这是早就有的规矩了。” “这是哪一年的规矩,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规矩。” 正说着,萧灵愫院子里的一个小丫头来了,她笑呵呵地道,“柳婶子,四姑娘在大姑娘的院子里,午膳要在一块儿吃,大姑娘说,今日的份例菜,只送一份过去就行了,这是五两银子,柳婶子看着怎么简便,帮姑娘做四个菜送过去,还有多的就赏给婶子们了。” 柳婶子忙接了银子,笑道,“怎么赏给我们,姑娘们不要吃的吗?依我说,把姑娘们剩下来的,给姐姐们拿去吃,姐姐们的再挪给我们好了。” “不了,香橼姐姐说她就想吃点清淡些的,今日的几样菜都是油重的口味,她吃不习惯。”小丫鬟说完就走了。 香兰则气了个倒仰,想必这规矩是郡主掌家的时候定下来的,却没有人跟她们说,平白的,她来这里丢人现眼。 第843章 鲥鱼 香兰扔了两钱银子给柳婶子,“一碗牛乳蛋羹,够了吧?” 柳婶子差点被银子砸到了鼻子,她伸手抓住了,道,“够了!” 等香兰走了,柳婶子气冲冲地道,“就两钱银子,买个屁的牛乳蛋羹,刚够买两个蛋,没钱还想喝牛乳蛋羹!” 旁边的人劝道,“你就少说两句吧,这香兰是二姑娘跟前的大丫鬟,有点脾气也是该当!” “这真是什么人领什么样的丫鬟,香橼还是大姑娘跟前的大丫鬟呢,来来往往的,你什么时候看到她朝我们发什么火了?这规矩是郡主定下来的,往年,没这规矩的时候,厨房里一年浪费多少鸡鸭鱼肉,我们这些当下人的都看不下去了,如今好了多少,每日里都没什么剩的,又不是我们定的规矩,朝我们发什么火?” “也是,咱们大姑娘还有封诰呢,也是跟着郡主才学得好。” 发了一通火,柳婶子心头的气才好了些。她好了,香兰却没有好,方才她也是气头上,那二钱银子可是她自己的钱,哪能不心疼,回去后,便在萧灵愉跟前添油加醋。 “说我们穷,要吃什么都不会自己拿钱去买,一碗牛乳蛋羹,应是要二两银子,奴婢哪里有二两银子,就给了两钱银子,二两银子都能买多少鸡蛋了,这分明就是在欺负奴婢。” 萧灵愉气得脸铁青,她腾地站起身来,朝外走去。 香兰心头一喜,忙耀武扬威地跟在萧灵愉的后头,“姑娘,连厨房的人都不把我们当回事了……” 香兰话音未落,萧灵愫扭头就是一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是不是你也这么以为,觉得如今我和我母亲也是如此落魄,连你们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奴婢不敢!”香兰噗通跪了下来,她的左脸上五根手指头印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肿了起来,眼泪糊了满脸。 萧灵愉理也没理她,眼看走远了,香兰又忙爬起来快速地追了过去,她不敢与萧灵愫靠得很近,离了四五步的样子。 萧灵愫正和萧灵悦次间用膳,两人的丫鬟也不在跟前伺候,一边吃,一边偶尔说两句,气氛极好。 突然外面传来守门婆子的声音,“二姑娘,您这是怎么了?您等奴婢去禀报大姑娘一声,好出来迎接您!” “滚开,贱婢,还不给我掌嘴,要她多话!”萧灵愉道,“我进我大姐姐的屋子,要你多嘴!” 啪! 只听到一声脆响,显然是掌嘴的声音,萧灵愫和萧灵悦腾地站起身来,萧灵悦身后的椅子朝后划出了一道刺耳的声音。 正在厢房里用膳的丫鬟们也听到了动静,纷纷出来站在廊檐下,看到萧灵愉就跟吃了火药一样,冲进了明间。 不等萧灵愫姐妹二人出去,萧灵愉已经进来了,她站在次间的门口,看看二人,看看桌上的菜,竟然还有一道鲥鱼,这大冬天里,她们吃的是鲥鱼,而自己呢,要一碗牛乳蛋羹,竟然还要自己掏银子。 她们不是一个府里的姑娘吗? 越想越气,萧灵愉上前就掀起了梨花木桌子,桌子太重了,她抬不动,也不管不顾,掀起桌布,屋子里顿时响起了碗箸跌落摔碎的声音。 萧灵愫忙拉了萧灵悦一把,两人朝后站了站,眼睁睁地看着一套黄地绿彩园林婴戏碗碟摔了个粉碎。 她还记得,自己当初在嫂嫂的库房里看中了这套碗碟,嫂嫂说,看是她现在就用呢,还是将来她留着给她当嫁妆。 萧灵愫没想过要成亲,便要了来,这才用了几次,她心痛不已,抬头看向萧灵愉,眼中已满是怒气。 “萧灵愉,你疯了吗?” “我疯了?我竟不知道我疯在哪里?大姐姐,你管的好家,我要吃一碗牛乳蛋羹,厨房里竟然还要我掏银子,你们呢,你们刚才吃的是什么?” “这鲥鱼,别告诉我是你拿了银子去厨房买来的。” 萧灵愫深吸一口气,她想到了嫂嫂的告诫,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好声解释道,“这鲥鱼是嫂嫂送过来的,总共四条,父王留了一条,命大哥屋里一条,我一条,还有阿惟一条。” 要不然,她今日也不会把四妹妹留在这里用饭。 听在萧灵愉的耳中,却是萧灵愫拿郡主在压制她,还有,郡主送了四条鲥鱼过来,为什么不能摆个家宴,大家一起吃,非要她喜欢的人一人一条。 呵呵,二哥和二嫂一条,父王和花侧妃一起吃,萧惟那个贱人都有一条,萧灵愫和萧灵悦一起吃,最后吃不到的就只有自己和萧灵憬了。 她怎么不知道,这家里,她和萧灵憬是如此多余! 这边动静大,惊动了正在用膳的赵氏,她听到婆子们说了之后,正要起身,却被萧恪按住了,“你别动了,我去看看!” “世子!”赵氏忙伸手抓住了他的手,萧恪以为她要说什么,赵氏却什么话都没有说,而是拿了一件貂裘帮他穿上,“多穿一点,外头冷!” 萧恪垂眸看着赵氏,灯火的光照在她温和的脸上,一如他新婚之夜看到她时候的模样,惊艳无比。 他还记得,当年她被人算计,她可怜兮兮地拉着自己的衣袖,求他为自己作证。 那时候,他们才见第一面,她竟然就如此信任她。 萧恪握住了她的手,“你先吃,那鲥鱼过了夜就不好吃了,你赶紧吃了,别等我了。” “嗯,世子爷路上小心些,走慢些,路上滑。” 萧恪领着人去了,赵氏回到了桌前,将没有喝完的汤喝了,她可以不吃,可肚子里的孩子不能不顾着些。 嫂嫂说,她现在只有一个月余的样子,等一个半月开始,就会孕吐,让她趁着这会儿还没有什么反应,多吃些。 “到底怎么回事?”赵氏问道。 她身边的丫鬟已经去把消息打听来了,这一招,她也是学了嫂嫂的手段,身边培养几个得力的人,也省得出了什么事,自己总是最后一个知道。 第844章 兄长 春燕扶着她在南窗前的炕上坐下,接过了茶,一面服侍她漱口,一面将前前后后的事儿说了,“二姑娘这性子也是太急了些,竟然跑到大姑娘的屋里将一桌饭菜全部掀了,差点洒了两位姑娘一身。” “怎么又有两个姑娘?” “四姑娘今日去找大姑娘一块儿听管事们回事,说是学着些管家的事,正好郡主送了几条鲥鱼来,大姑娘屋里分了一条,就留了四姑娘一块儿用膳,还拿了银子去厨上,将四姑娘的几个份例菜换了,还没吃上嘴呢,就出了这事儿。” 赵氏漱口后,又接了要喝的温水,喝了一口,道,“派个人去那边看着,爷回来,饭菜都凉了,先撤了吧,让厨上准备些汤和点心,一会儿世子爷回来了,好填肚子。“ “是!”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不知道自己娘家如何了?她想到爹爹说要请了保山帮忙去给哥哥提亲,哥哥的性格说是像母亲,也不完全像,将来走仕途,应是走不通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做个生意买卖的,平平安安过一辈子,就是福气了。 她想着,慢慢地就睡着了,有了身孕之后,似乎特别嗜睡。 萧灵愉做梦都没有想到,来的人竟然是萧恪,看到萧恪铁青着的脸,她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喃喃喊了一声“二哥!” 萧恪冷冷地朝她看了一眼,又看向萧灵愫二姐妹,道,“你们出去,让丫鬟们服侍你们换身衣服,若是没有吃饱,让厨房给你们重新上饭菜。” “是,多谢二哥!”二人行了礼下去了。 “二哥,不是我的错,是她们,是二姐姐太欺人太甚了。她昨日说让我管今日的扫尘,结果,她也不说什么时候开始,我来了,管事们把活都做完了,她分明是想让我出丑。” 才走到廊檐下的萧灵愫听到了,脚步趔趄了一下。 萧恪冷笑一声,“所以呢,你就这样闹,闹得阖府不宁?” “二哥,大姐姐是你一母同胞的妹子,你才这样偏心是不是?都是这府上的人,都是父亲的孩子,为何你和大姐姐就有鲥鱼吃,我和三妹妹四妹妹却没有?” 萧灵悦也听到了,很想进去解释一句,她其实不想吃。 她没开口,萧灵愫看到了她的踌躇,拉着她离开了,“我们去东花厅,让人再摆一桌,无论如何,饭还是要吃饱的。“ 东边的厢房被改成了花厅,平日里,萧灵愫在这里听管事回话,或是招待客人,这会儿,摆上了屏风,放上了火盆,虽不及正房地龙舒服,却也暖和。 “大姐姐,你刚才为何不让我去跟二哥说清楚?”萧灵悦有些不解,委屈得眼睛里都是泪花儿。 “明明就是我和大姐姐一块儿吃鲥鱼,是大姐姐说这里有鲥鱼,就特意把我留下来的。” 萧灵愫笑道,“你还小,不懂。以前大嫂常常跟我说,解释是一件最没有用的事,理解你的人你不需要解释,不理解你的人,你解释的话,他会说你是在狡辩。你想想,二哥是我们什么人?” 二哥是我们的哥哥啊,萧灵悦想到刚才二哥对她们和颜悦色的样子,而且到现在也没有喊她们前去质问,她放下心来,心头也一阵暖意。 那鲥鱼,她还吃了两筷子,很好吃。 真是可惜了! “你要是想吃鲥鱼了,回头大嫂那里有了鲥鱼,我们再去吃好了。” “这冰天雪地的,从南方把鲥鱼运过来,真是劳民伤财了。”萧灵悦倒也不是什么都不懂。 萧灵愫笑道,“这怕什么,又不是常常吃,也不是为了吃这个,特意去做了这些事,听说是商贩运过来卖的,正好那边厨房上的人遇到了,就买了好几条回来,大嫂见实在难得就分了几条过来,主要还是为了孝敬父王,正好二嫂又有了身孕。” 萧灵愉被萧恪骂了一顿,送去跪祠堂,并命她抄一百卷《金刚经》,跪着抄,什么时候抄完了,什么时候放出来,字迹要端正,不得有涂改脏污。 马氏一听,气着了,为着这事,不顾脸面地去了东首院,一面哭,一面把这事儿说了,“世子爷教训妹妹,妾身原该高兴才是,可这也是太不公平了些,大姑娘管家,也不知道一碗水端平,才会闹出这样的事来,这家里,也没个长辈镇压……” “你的意思,我该把你扶正了做正妃,让你好在家里当个镇宅兽?”襄王眯着眼睛看了马氏一眼。 马氏讪讪一笑,“瞧王爷说这笑话,妾身哪里能当得了镇宅兽?” 花楹在次间做针线,马氏来了,不知道会说什么,她得回避点,别让马氏脸面上过不去,心头不快。 “妾身如今连服侍王爷的机会都没了。”马氏低下头,抹着眼泪。 襄王不知道听进去了没有,招呼从廊檐下的丫鬟,“过来,阿霓在哪儿?把她送过来!” 那丫鬟福了福身,就去了。 马氏不知道阿霓是谁,心说,阿霓跟这件事又有什么关系?等那小丫鬟双手捧着个鸟笼子过来,里头一只看着诡异的相思鸟,她气得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了。 敢情,她生的两个孩子,在王爷的眼里,比不上一只鸟儿。 “王爷,您不能不管妾身和两个孩子啊,我们在这府里,哪里还有一点尊荣?” 襄王最近脾气不是很好,他忍住了朝马氏踢一脚的冲动,斜睨马氏,“是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穿,你一个妾室,你管本王的孩子做什么?你不说你养了两个不争气的,还在我跟前哭哭闹闹,庄氏生的孩子都比你的要好多了,你连庄氏都比不上,还有脸来本王跟前哭哭闹闹!” 襄王兀自气不平,偏偏,马氏也很不平,“妾身自然是比不上姐姐的,妾身的孩子又不是嫡出,怎么好与姐姐生的相提并论。” 襄王呵呵一笑,“锡晋斋西边,是不是还有个一进的小院子,叫什么来着,本王忘了。本王瞧着,你也是疯魔了,今日起,你就在那里好好儿修身养性吧!” 第845章 虚伪 马氏听到这里,脸都白了,不敢置信地抬头看襄王。 说实话,王爷平日里不管内宅,不管是当年庄氏活着理家的时候,还是后来郡主掌中馈,亦或是如今,这个家交到了世子妃的手里,他从来都是不闻不问。 王爷年轻时候荒唐,但对枕边人也的确厚重,但凡为他诞下子嗣的,不管儿女,都是一碗水端平,全部封为侧室,除了花楹之外。 家里吵吵嚷嚷的,他也从来不管,但对犯了错的子女们也确实是严厉,对妾室依然厚重。 今日,王爷却如此不耐烦,竟然要贬罚她。 “王爷!”马氏凄厉着哭出声来,“王爷,妾身知道错了,王爷不看妾身的面子,也要看三姑娘和三爷的面啊!” 花楹见动静这么大,也不能再装聋作哑了,走了出来,站在门口,不知道该上前劝一劝呢,还是如何? “你不要提你养的两个好东西了,这家里,且不说老大,从来没要本王管过,就世子,本王也过问不多,反倒是老三,本王帮他延请大儒当老师,结果,他读了个什么?后来,你说,他要习武,他是看到老大建了军功,才动了心思吧,呵呵,习武怕累,夏天怕热,寒冬怕冷,又有什么出息?” 襄王难得说这么多,“反倒是老四,你别以为本王不知道你和老三的那些举动,本王还没死呢,把本王当个傻子一样糊弄!” 马氏摇摇欲坠,花楹的眼中盈满了泪水,透过泪眼,她看向襄王,没想到,王爷都知道啊! “这些年,你们做的一桩桩,一件件,本王都看在眼里,本王没跟你们计较,你们倒好,还责怪起本王来了。那鲥鱼,郡主送了来,是本王吩咐的,怎么,你们嫌本王一碗水端不平,五个指头还有长短呢,本王喜欢这个,偏宠那个,有什么不对?” 从来没有父母把偏心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的。 襄王说到这里,似乎累了,他摆摆手,“自己回去,禁足半年,没本王的命令,不许踏出你那院子半步。” 花楹走了进来,她将才收工的一件氅衣披在了襄王的身上,道,“王爷,您也别太累了,回头郡主来给您把脉,又要说您了。” 说起自己最喜欢的儿媳妇,襄王的脸上才有了些笑意,他在炕上歪下来,闭着眼睛笑道,“本王这一生,最大的骄傲就是有了阿恂这个儿子,要是皇兄还活着,看到今日的阿恂,该是多么骄傲啊!” 花楹的手就开始颤抖,她不由得想起了那个顶天立地,又温柔敦厚的男子,只要有他在,就会让人觉得,天塌下来了,也不会害怕。 襄王呵呵笑了两声,想到阿恂说,让他回去与太后见一面,太后身子骨不好,念叨他很多次,他心里就有一股郁气。 当年,云霓出了那样的事,他如何求太后的?跪在太后的宫门口,大雪落在他的身上,整整一夜,太后只是让人出来给他撑了一把伞,那一刻,他就明白了,太后原来是和萧璴站在一个阵营里的。 大皇兄对她不好吗?大皇兄当皇帝,她就不是太后了吗?这么多年,口口声声念着元后娘娘的好,是多么虚伪! 自己是该回去看看了,有些话,彼此死之前,还是要说清楚的。 襄王不由得很疲倦,花楹忙上前来发,扶着襄王在炕上躺下,“王爷,夜深了,妾身让人备了热汤,早些沐浴歇下吧!” “世子呢?让他过来一趟。” “是!”花楹不知道王爷要见世子做什么,让人去传。 萧恪正要回院子里去,听到父王要见他,也很是疑惑,过来后,见父王脸色不好,他吃了一惊,有些担忧地道,“父王,让大嫂来给您把把脉吧!” 襄王摆摆手,“我没事,不过是有些累了,你妹妹们的事,处理的如何了?” 萧恪斟酌着道,“原本是二妹妹的错,儿子罚了二妹妹。” 方才,马氏来过了,难道一求情,父王心软了?他担心父王以为自己偏向自己的同胞妹妹,解释道,“都是儿子的妹妹,儿子只是想秉公处理。” “你这样很好,本王记得,你以前不太关心府里的事,听说郡主让人把街上一件铺子又腾给你了,你那猫儿狗儿的生意做得如何了?” “儿子每日都会去看看,赵氏说,生意上的事,找个掌柜看着,儿子就向大嫂讨了个得力的掌柜,如今,凡事不用儿子操心。” 赵氏有孕后,又求了他帮忙看看家里,他今日也是怕赵氏亲自去,万一滑一跤,出了事,他如何面对大嫂? 襄王多聪明的人,听到这里,已是明白了,他唇角不由得逸出了笑意来,道,“你大嫂给你四弟和大妹妹都谋了一桩好亲事,如今你大哥回来了,将来你大嫂也会有身孕,家里的事,不能总是麻烦你大嫂,你和赵氏也该担起来了,你三个妹妹,还有你三弟的婚事,你和赵氏多上点心。” 萧恪吃了一惊,心说,他去哪里帮他的三个妹妹和一个弟弟相看桩好婚事去,但一想,若是他们不接手,难道还要麻烦大嫂去? 萧恪只好硬着头皮,“是,儿子会尽量做好。” 襄王这才抬起眼皮子看了萧恪一眼,“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就去问你大嫂,婚姻大事非比寻常,还是不能大意了。” “是!” 萧恪懵懵懂懂地出了门,被冷风一吹,意识到自己接了一桩什么活儿,他顿时觉得生无可恋。 回到院子里也是没精打采,赵氏已经醒了,看到他这模样,吓了一跳,“世子爷,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握着萧恪的手,觉得冰凉,忙要了手炉,塞到萧恪的手里,“您可别吓唬我啊!” 萧恪扭头很愧疚地看着她,“宝华,有桩事,我说了,你别怪我!” 赵宝华心头咯噔一下,强颜欢笑道,“爷,您说,不管什么事,我都不怪您!” 她怀了孕,原本应当给相公安排通房,她也曾偷偷地寻摸过人选,无论如何都下不了这样的决心。 第846章 交心 赵宝华听说,大嫂嫁过来的时候,因不能圆房,也不曾给大伯安排通房,她就抱了侥幸心理,毕竟家里没有正经婆婆,谁会管他们夫妻之间这种事。 就不知道,世子爷瞧中了谁? 赵宝华正自忖着,就听见萧恪道,“才,父王把我喊了去,说三个妹妹,还有三弟的婚事,以后就由我们做主了!” 赵氏愣了一下,怔怔地看着萧恪,心说,天底下怕是再也没有父王这么洒脱的人了,生了这么多儿女,竟是连婚嫁之事都不用操心的。 “我是没想到会这样,可是想想你我的婚事,还有大妹妹,四弟的都是大嫂张罗的,我若是不应下来,这事儿就要摊到嫂嫂身上了。嫂嫂这些年为这个家里,操了不少心。” 赵氏忙道,“世子爷考虑得周全,这事儿,就交给妾身来张罗吧,妾身看好了人,再请大嫂帮忙定夺。” “就只苦了你了!”萧恪将赵氏揽在怀里。 他一开始,对赵氏只有敬重,毕竟,赵氏是郡主帮忙相中的,可赵氏确实是和他母亲不一样的人,对他只有贴心,从无算计。 渐渐地,他也愿意和赵氏交心了。 赵氏靠在丈夫的怀里,心里头一阵甜蜜,“长兄如父,谁让我们是哥哥嫂嫂呢,再说了,妾身一直想着,千里姻缘一线牵,就像当初,妾身和世子爷一般,谁能想到,就那样遇到了世子爷,可见姻缘这种事,上天必定会安排,妾身也不用多费心。” “是啊,你都不知道,后来嫂嫂就问我,觉得你如何,我当时震惊极了,觉得你那么信任我,也没什么不好。” 赵氏转身双手环住了萧恪的脖子,萧恪一时动了情,双手搂住了赵氏,听到赵氏叹了口气,“世子爷,也不知道妾身这一胎是男孩还是女孩?” 萧恪不敢轻举妄动,“不管男孩女孩,我都喜欢。” 次日,谢知微带了萧灵愫去曾大太太家里,马车上,她说了昨日发生的事,然后眼巴巴地看着谢知微,小声地道,“嫂嫂,我是不是做错了?” 她其实是存了心故意没有告诉萧灵愉,她听回事的时间,等萧灵愉来的时候,扬尘已经做完了。 谢知微怎么会不知道她的心思,不由得笑了一下,“你是不是不喜欢你二妹妹?” 萧灵愉红了脸,却还是诚恳地点了点头,若是她做错了,嫂嫂说了,她一定改。 “这也正常,人与人之间,并不是住在一个屋檐下,就是缘分,有些是善缘,有些是孽缘。合得来是善缘,合不来也不能强求。”谢知微道,“我相信,她若是问了你,你一定不会不告诉她,若是她没有问你,你没有主动说,也算不得大错。” 萧灵愫松了一口气,她弯唇笑了,“嫂嫂,我以为您会批评我。” “我批评你做什么?我要你这么心善,以德报怨做什么?很多事,你心里知道就行了。” 说话间,曾家已经到了,马车到了二门口,曾大太太和曾瑶期迎了出来,扶着谢知微下了马车。 “您怎么还亲自出来了,让瑶期姐姐出来就好了。” 曾大太太笑道,“我原本说不出来的,我们家姑太太说,我要是不出来迎,她就要出来,我哪能让她出来?“ 这是告诉她,顾大太太已经来了。 曾大太太的正房门口廊檐下,顾大太太披了一件丁香色缎面反毛鹤氅,她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的样子,谢知微却知道,她已是望五的人了。 这是一个活得明白的人,谢知微心里不由得又满意了一分。 “郡主!” 顾大太太快步走了过来,行了个福礼,“我来了燕京城后,说去看望郡主,一来刚到,屋子是才买下的,要收拾,二来又是近年关了,我盼得不得了,听说您今日来,我就跟嫂嫂说,不嫌弃的话,我来做个陪客。” “您可真是太客气了!” 见顾大太太在打量萧灵愫,谢知微便介绍道,“这是我家小姑子,平日里总是陪在我的身边,我去哪里也是带着她。” “郡主真是好福气!我一看就喜欢上了,可惜我福薄,膝下只有三个儿子,没有养得出女儿来。” 她说着,牵上了萧灵愫的手,将手腕上一个上了年头的羊脂玉手镯摘下来,戴在了萧灵愫的手上,牵着她进了明间,“别嫌弃,这手镯子还是我以前在娘家的时候,我母亲给我的。” 东西算不得什么,这有了纪念意义的物件可就非同寻常了。 萧灵愫道了谢,脸蛋儿红得如同秋日里挂在枝头的柿子。 谢知微也在一旁笑道,“您这是太看重她了!” 知道顾大太太是对萧灵愫满意了,她也放了一半的心下来,正好曾瑶期的女儿宝珊过来了,和谢知微二人见过礼后,她缠着要曾瑶期陪她去堆雪人。 萧灵愫在屋子里坐不住,谢知微便笑道,“要不,让你灵愫姨姨带你去看花?雪地里开了红梅,是很好看的哟!” 宝珊一听这话,高兴了,也不朝着要堆雪人了,便拉了萧灵愫的手,“灵愫姨姨,我们去赏花吧,我们摘了梅花戴,好不好?” 萧灵愫求之不得,与宝珊一块儿去了后面的院子,曾瑶期远远地跟在后面,不知道在想什么,一不小心走了神,把人给跟丢了。 萧灵愫和宝珊在丫鬟婆子的带领下,看到了墙角边上几株红梅,在雪天里开得红艳艳的,傲雪红梅,自然是一副极美的景象。 “那一支,我要那一支!”宝珊在奶嬷嬷的怀里,指着很高的枝头,萧灵愫看过去,那的确是很好的一枝,虬枝盘曲,花朵和花蕾交错间隔,皑皑白雪压在上面,晶莹剔透,又红艳逼人。 萧灵愫一看就喜欢上了,她赞道,“珊姐儿可真是有眼光。” 可问题是,她怎么才能折到这一支红梅呢?难道她要爬上去不成?她一面想着,一面提了裙子,香橼在一旁看得惊呆了,忙上前去,扯了扯她的衣袖,“姑娘!” 香橼轻轻地摇了摇头,萧灵愫这才想起来,她是来人家家里做客的。 第847章 相识 她这些年,是真的被嫂嫂宠得都快上天了。 萧灵愫顿时臊得满脸通红,珊姐儿是小孩子,难道她也是小孩子不成? “珊姐儿,这一支太高了,要不,我们换一支吧!” 珊姐儿想了想,很懂事地点了点头。 两三岁的孩子,似乎就能体会到什么,越来越乖巧,知道不肯麻烦人了。萧灵愫是听说了曾瑶期的事,顿时,心里头也很惭愧。 她摸了摸孩子的头,“姨姨帮你再找一支更加漂亮的。” “谢谢姨姨!”小孩子奶声奶气地道。 顾霁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站了良久,他还不知道,南漳郡主还有如此孩子气的一面。 母亲带他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今日来舅舅家的目的是什么,因此,下人们说带他来院子里逛逛的时候,他没有拒绝。 他其实早就见过萧灵愫了,虽说她有那样一个母亲,但,她既然跟着郡主长大的,受郡主的教养,自然不会有错。 上一次,他在萧府赴宴的时候,就看到她行事非常妥当,今日,又见她对孩子很亲和,他便越发喜欢。 “大姑娘,需要在下帮忙吗?”顾霁上前一步,朝萧灵愫行礼,问道。 萧灵愫看到他,脸颊一红,有点儿想退,却克制住慌乱,道,“这,若是可以,便最好不过了。” “表叔,帮我和姨姨摘那个。”宝珊看到顾霁,很开心,指着自己想要的花枝。 那花枝有些高,不过,顾霁个儿高,虽说他伸手后,依然离那花枝还有一点距离,但也没关系,他有办法。 “请大姑娘往后站一些,一会儿我晃动树枝,雪花会被抖下来,沾了姑娘的衣衫。”顾霁彬彬有礼地道。 萧灵愫朝后退了两步,将抱着宝珊的奶嬷嬷挡在身后,看着顾霁一伸手,拉了一根稍微低一点的花枝下来,雪果然抖下来,落了他满头满肩。 可他一点儿都不介意,那被她们看中的花枝便低了,他用另外一只手攀了花枝,轻轻一折,花枝便落到了他的手里。 顾霁眉眼含笑,转身将花枝递给萧灵愫,萧灵愫看着他白皙修长的手,被红梅映衬得如竹节一般,不由得红了脸,垂下眼帘,接过了花枝。 “多谢顾大公子!”萧灵愫抬起头来,“公子身上落了雪,还是赶紧拍掉的好,一会儿湿了衣衫,仔细染了风寒。” “不碍事,我回去就换身衣服。” 两人对视一眼,萧灵愫到底还是害羞,回头和宝珊一块儿离开,她将花枝递给宝珊嗅了一下,“一会儿,我们回去选个梅瓶插花枝!放在烧了地龙的屋子里,会散发出一股暗香。” “好啊,姨姨,我们选个漂亮的。” 看着离开的人,顾霁拍了拍身上和头上的积雪,似乎看到了将来。 谢知微这边和曾大太太,顾大太太还有曾瑶期坐着说了会儿话,便有丫鬟快步进来,脸上含笑,她忙住了话头,曾大太太也急切地问道,“如何了?” 那丫鬟笑道,“就在后面的花园里,那三株梅树下头,表少爷帮南漳郡主折了一根花枝,这会儿估摸着就回来了。” 曾大太太欢喜不已,道了一声“阿弥陀佛”才想起来又问,“他们瞧着可还欢喜?” “奴婢瞧着,两人应是认识。” 正说着,外头传来声音,“南漳郡主,表姑娘!” 这丫鬟忙站到了一旁,屋子里的人便看到了萧灵愫手中的花枝,她只觉得屋子里的气氛有点诡异,倒也没有在意,上前来给众人见过礼,宝珊便爬到了曾大太太的怀里,“外祖母,姨姨说找个梅瓶插花。” “这是哪里来的红梅,可真好看!”谢知微笑道。 顾大太太如今对萧灵愫越看越满意,生怕让萧灵愫难堪了,接过了话头,“郡主是不知,后院东北角上种了几株红梅树,郡主若是喜欢,一会儿回去的时候,折几支回去插花。” “好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她就着萧灵愫的手,凑过去闻了闻花香。 宝珊领着萧灵愫去挑了一个梅瓶,把花插好之后,已经到了午膳时间,用过午膳,谢知微在厢房里略作休息,曾瑶期过来陪她说了一会儿话,她便告辞了。 路上,因为雪厚结冰,车行得很慢,车里,姑嫂二人聊了两句,谢知微便问萧灵愫,“觉着如何?” 萧灵愫害羞,故意听不懂谢知微的话,低头红了脸,“我不懂嫂嫂问什么?” 谢知微笑道,“好啊,还在我跟前耍小心眼儿呢,我就问你,觉得顾大公子如何?你以前是不是见过?” 萧灵愫这才想起来,她看到顾霁的时候,她一眼就认出了顾霁,顾霁也没有自报家门,却也一眼就认出了她,顿时,只觉得一颗芳心跳得都要受不住了。 良久,她点了点头,声如蚊蚋,“上次,在家里,他来赴宴……” 这可真是缘分啊! 瞧这样子,谢知微也知道,她不必问什么了。 次日,曾瑶期来问话,得知萧灵愫很是满意,她笑道,“你是不知道啊,我表哥听说姑母要给他聘南漳郡主,给我姑母作了个深揖。” 逗得谢知微大笑起来。 既是双方都满意,顾大太太便张罗着要请谁来做保山。 顾家已经远离朝廷多年,一时之间,还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正着急呢,崔应卿上门来了,“听说,你们要跟襄王府联姻,不知道找到保山没有,要是没有,在下可不可以充任一下?” 顾岩这才感叹谢知微为人实在是处处妥帖,他起身朝崔应卿作揖,“多谢崔大人,这是再妥当不过的了!” 崔应卿乃是礼部侍郎,又是崔家人,帮他们家做这个保山,实在是太有脸面了。 只是眼看就要过年了,这时候不太适合上门提亲,显得对女方不尊重,便决定,等年过完了,崔应卿才正式帮顾家上门去。 赵氏反反复复犹豫了好几天,终于决定亲自来一趟萧府。 家里虽没有个正经婆婆,但她实在是不想做出恃宠而骄的事,将来让谢知微为难。 ------题外话------ 第三更! 第848章 通房 谢知微还没有起床,赵氏听了之后,忙摆手,“别急,不用去喊郡主,就给我在这里多加一个火盆好。” 赵氏怀了孕,丫鬟婆子们哪里能怠慢,将赵氏带到了郡主平日里待客的花厅里,“里头烧了地龙,郡主平日也会在这暖阁里歇着,奴婢让人换了干净的被褥,世子妃若是累了,还能歇一会儿。” 赵氏坐了一会儿,拿了谢知微平日里看的书在看,竟然是一本《天工开物》,她不由得惊诧道,“嫂嫂怎么会看起这样的书来?” 秋嬷嬷笑道,“郡主是什么书都看,昔年在家里的时候,咱们家老太爷还笑话说,若郡主是个男儿,去参加科考,状元郎就没别人什么事了。“ 赵氏父亲乃是两榜进士,她在家也读过书,也算有些见识,否则,谢知微也不会瞧上她,但看《天工开物》这样的书,还是看不下去。 特别是她看到字里行间,书页边缘上下空白的地方还有笔记,便越发敬佩起谢知微来了。 谢知微夜里被萧恂闹得不可开交,她如今身体彻底张开了,夫妻同房还能体会些趣味了,萧恂便越发起劲,每次都要她求饶了,才肯放过她。 醒来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身上觉得疲得慌,她穿戴好之后,用过早膳,秋嬷嬷才让人禀报,说是赵氏来了。 “怎么这会儿才说?来了多大一会儿了?”谢知微接过了帕子,朝外走。 秋嬷嬷跟在她的身后,“是世子妃不肯让奴婢说的,非要让郡主用过膳后才说,奴婢也是体谅郡主,再是世子妃方才看书看睡着了,奴婢也就索性等了等。” 都是一番好意,谢知微便也没说什么,自己起得这么晚,的确也是饿了。 她来到花厅里,赵氏刚刚醒来,丫鬟服侍她喝了一碗羊乳,看到谢知微来,忙起身相迎,“你坐着别动,怎么过来了?有什么事让丫鬟过来跑一趟,雪后路滑的,你真是一点儿不让人省心。” 这番责备的话,赵氏听着却格外窝心,“嫂嫂,我有事要跟你说。” 谢知微让人将前日谢家送来的福橘端了一些过来,又上了一盏温水,便让人下去了,道,“是什么事,让你这么慎重?” 赵氏嗫嚅半天,谢知微也丝毫没有不耐烦,最后,她不得不开口道,“嫂嫂,你也知道我这样的情况,换在别的人家,是要给世子爷安排通房姨娘的,只是,嫂嫂,我不知道该选谁才是。” 谢知微便笑了,她作为嫂嫂,再怎么热心也不可能管到小叔子的房里去,赵氏说这些话,她是个闻弦音知雅意的人,哪里不明白赵氏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这种事,你与其问我,还不如大大方方地问世子爷。夫妻之间,有些事没必要挑透,是要给相公留些颜面,但一些事一定要说透,就是不能彼此有隔阂,如何把握,自己比旁人更加明白。” 赵氏很想问谢知微,难道说,她也是问了王爷要不要通房的吗?可真问出来,就是极为不妥了。 谢知微看出了她神色间的踌躇,道,“这天底下,有几个女人愿意给自己的男人找一大堆的妾室通房?为什么要做,一些事迫不得已,还有一些是为了给自己博一个贤良的名声,男人们就在想,既然如此,我何不成全你的美意呢?毕竟自己也不吃亏。换了谁,也不会拒绝吧,可这么做了,那些女子们又不舒服起来。” 天长日久地,夫妻之间可不就有了隔阂。 赵氏若有所思,这天底下,活得这么通透的女子,是真不多。 她在想,到底是什么样的家族才会教养得出,这般超脱的女子呢? “鱼与熊掌不可兼得,看你是要什么了,贤名还是和和美美?” “我自然是想要和和美美了!”她真心感谢谢知微,“嫂嫂,能做到你这样的,真是不多。” 谢知微端起茶盏抿了一口,遮住了神色间的不自在,谁也不是天生就明白的,很多人活得通透,是因为她曾经经历过旁人不曾经历的苦与痛。 赵氏起身告辞,谢知微送她到门口,嘱咐跟车的婆子,一定要小心慎重,天色还早,慢慢儿挪回去都行,路上一定不能出什么事。 她又嘱咐赵氏,“没什么事比身体更重要的了,要是有些事不好让丫鬟婆子们说,就叫人来说一声,我过去一样的。” “嫂嫂,我记住了,我以后不再这么莽撞了。” 赵氏的车渐渐地远去了,谢知微站在廊檐下,眼中闪过一道,她自己都不曾察觉的羡慕。 雪停了,太阳出来了,天地间顿时一片亮堂,谢知微转过身,道,“走,看看咱们院里的腊梅开了没有,要是开了,就摘一些回去晾着,雪浸透过的腊梅会更加香,酿酒更好。” 杜沅便道,“郡主,您还是悠着点吧,自从您兴起了酿酒的兴趣来之后,咱们院子里的花儿,就没有活过三天的。” 一席话,谢知微笑起来,跟着的丫鬟婆子们也都忍不住笑了。 “什么事这么开心?”萧恂的声音从后传来,谢知微惊喜地回过头,转身朝他扑去,萧恂吓死了,忙冲上来两步,一把接住了她,“你乱跑什么,我又不会跑!” “我就是怕你跑了呀!”谢知微双手搂过了萧恂的脖子,萧恂一把抱起了她,二人一起朝正房走去,身后的仆妇丫鬟们自动地慢了一步,人人低头,就跟没有看到一样。 “才出去做什么?谁来了?”萧恂将她放到炕上,为她脱了大氅和鞋子,将她两只冻得冰凉的脚握在手里。 谢知微不自在地挪了挪,却没有挣脱,红了脸,嗔怪道,“你也不嫌脏!” 萧恂捧起她的脚,轻轻地吻了一下,要凑过来吻谢知微的脸,谢知微身子后仰,避开他,“臭!” 萧恂哈哈一笑,将她的脚揣到自己怀里,拿她的帕子胡乱擦了一把嘴,凑过来坚持亲了一口,“来,闻闻,看到底臭不臭?“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有票票的投票票啊,推荐票,月票都要! 第849章 夫妻 谢知微忙躲,萧恂笑着上前,到底还是把她亲到了。 两人分开的时候,都是气喘吁吁,这会儿,才有功夫说话。 谢知微将赵氏来的事说了,不过,没有说是为什么事,萧恂自然不会问弟妹的事,道,“她虽然怀了身孕,可你也不能不顾自己,这么冷的天,跑出去做什么?” “知道了,我以后不让她登门了,总可以吧!”谢知微说着笑话,尽量顺萧恂的气,问道,“大哥哥有没有写信来?他在那边如何了?眼看就要过年了,他一个人怎么过年呢?” 萧恂一颗心牵挂两头,他也想过这个问题,却并没有好办法,“皇上听说不太好,太后的身体也是很不好,已经从五台山挪回来了,明年过完年,我肯定要去一趟京城,父王也要去。” “那我提前收拾行装,就不知道要在那边待多久?” “谁知道,就看皇上什么时候咽气吧!”萧恂有些烦躁,“湄湄,反正这次又不是要去打仗,要不,你跟着我一起吧?顺便去看看你祖父。” 他一刻都不想和湄湄分开了。 他心心念念娶的妻,想捧在手心里的宝,可自从成亲之后,他陪她的时间就很少很少。 他怕日子长了,湄湄对他会有怨怼。 谢知微难免心动,祖父因为朝廷的事,一直在京城,偶尔写信来,字里行间还有些抱怨,说是极为想他们,她每次都只好多给祖父带些酒,法帖,棋盘之类的回去,好生安抚。 想到这里,谢知微便想趁机把该说的事情说一下,“阿恂,祖父说,他想趁着身体还能动弹,去西域那边看看,且父亲子嗣单薄,西域又苦寒,不方便让母亲跟着一起过去,总是这样不太好,你看,将来,要不把父亲调回来,祖父这首辅,也只能另选他人了。” 萧恂噗嗤笑了,他抬手抚着谢知微的发,“湄湄,我可不是太祖皇帝,怕世家网尽天下人才,只知老师不知天子。祖父和岳父的好意,我心领了,西域那边没什么好看的,就如你说的,荒凉至极。眼下我手上也没有更好的人选,岳父若是要回来,回头我跟大哥商量一下,看派谁去接替比较好?” 谢知微羞赧地低下了头,将头抵在萧恂的胸口,“你就笑话我吧!” “我没有笑话你,我感谢你还差不多呢,我萧恂何德何能,得了你这样的妻,湄湄,我上辈子是不是做了什么好事?” 是啊,你上辈子帮了我大忙,为我复仇,如若不然,我死都不能瞑目。 谢知微偎依在萧恂的怀里,深深吸着他身上的好闻的味道,“阿恂,要不,你这辈子也做点好事吧!” “好,什么好事?”萧恂一口应下来,他以为谢知微是要求他做点什么,欢喜不已。 湄湄和他在一起这么多年,还从未开口求过他! “你今晚能不能让我好好睡一觉?” 萧恂听着她语气里的委屈,带着些孩子气,不由得噗嗤一笑,他的手按在谢知微的后背上,贴着衣服,感受她后背上轮廓,一阵心动,沙哑的声音道,“好,你这会儿先把我喂饱吧!” 午膳便吃得晚了些,谢知微不想动弹了,偏偏又到了年关,好多事要忙,谢知微只好让紫陌去回事厅里看看,有没有紧急的事。 紫陌如今成了谢知微身边的管事妈妈,处理起事情来,也是有条不紊。 未时过半,二门上的婆子来禀,说是崔家大姑娘来了。 崔家大姑娘就只有崔南菀了,谢知微忙让请进来,她有一年时间都没有看到这个大表姐了,看她走路的时候,肩背笔挺如松,挽起一个高高的发髻,头上戴着金镶宝石摩利支挑心,两边是金累丝镶玉嵌宝牡丹鸾鸟纹分心,人显得珠光宝气,浑身如神仙妃子般,很是为她高兴。 谢知微将她迎了进来,嗔怪道,“这一年里,你都去了哪里?要不是三不时还有人来跟我说一声你很好我都要急死了。” 崔南菀道,“我去了西域,顺便去看了姑父。” “真的吗?我爹他好不好?” 谢元柏自从谢知微及笄回来过之后,没过多久,就又去了西域,每个月都有信送回来,但家里人哪有不担心的? “挺好的,姑父很忙,那边的事儿不少,幸好他手底下还有得力的干将,听说我是去做生意,还请了身边的护卫护送我。”崔南菀很兴奋,“我这次是回来过年的,给你带了些东西。” 说着,她就递给谢知微一份礼单,“东西都算不得什么,都是西域那边带回来的,这是我的一份,这一份是姑父让我带给你的。” 值钱的是些香料,珠宝,还有一些容易保存的吃食,最令谢知微感兴趣的,还是她没有听说过的一些种子。 “这些种子,我也不知道是些什么。姑父也嘱咐我跟你说,有些种子很有侵略性,据说,西域那边有个小国,从外面引进来一种种子,很快,那种植物把他们那边的作物都吃死了,那一年大灾害,死了不少人。” 谢知微不得不重视,看到每一样种子后面,还标注了是吃的,还是观赏性的,谢知微便想到,要谁来做这件事。 谢知微留崔南菀吃晚膳,萧恂回府知道她这里有客人,便在前院用了晚膳,打听到崔南菀回去了,他才回来。 谢知微服侍他更了衣,将崔南菀带回来的礼物给萧恂说了,道,“我瞧着那些香料也太多了些,明日给父王送一些过去,还有二弟他们,最要紧的还是种子。” 萧恂知道她在操心什么,道,“这件事可以交给俞应治去办,他不是最喜欢做这样的事,前些天,他举荐了一个同窗,修水利工程很厉害,名叫高斌,我让他去找二皇兄,看能不能在他哪里得到重用?” 谢知微略有所思,萧恂垂眸看她,将她搭在自己肩上的手握在手心里,柔声道,“别怕,我和大哥做的这些,都不是为了复仇,我们只是想给这天下一个太平。” ------题外话------ 第一更! 第850章 吃醋 谢知微抬眼看着萧恂,两人在对方的眼里都看到了彼此,她不由得嫣然一笑,将脸,轻轻地贴在了萧恂的胸口。 萧昶曜是腊月二十三到燕京城,那一日都是小年了。 他先去岳父家里接了妻儿,一家人住进了澄清坊的王府。 王府修葺一新,里头的家具摆设均齐备,后面偌大一个花园,与襄王府的花园中间,只有一道粉墙相隔。 王府里原先只有十来个太监看着,萧昶曜见过之后,见领头的大太监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连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便笃定,这些人,不是萧恂安排的,也不会是陆偃的人。 萧恂没这么多闲工夫,他自小就清高,而陆偃手下没这样的怂包。 他不由得自嘲一笑,只怕萧恂和陆偃都想不到这上面来,他真是……草木皆兵了。 回到后院,崔南嘉见萧昶曜神色不佳,忙上前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好?” 她一挥手,将屋里的人都屏退出去,站在丈夫身前,“殿下,您有什么事可一定要跟妾身说。” “没什么,我只是方才在想,要不要把徐州那边的人带过来,将来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去徐州。“ 崔南嘉抓着萧昶曜衣襟的手,不由得一紧,身为枕边人,她是非常清楚萧昶曜在疏浚河道上的执着,身为皇子,他并没有夺嫡之心,只想在河道上为黎民百姓做点事情。 可一朝君子一朝臣,虽说萧恂现在并没有登基,但崔南嘉却非常清楚萧恂的身份,也很理解萧恂的选择,他那样的身份,若是皇帝不死,死的就是他了。 天下没有纸是能够包得住火的。 崔南嘉哪怕嫁给了萧昶曜也并没有改变自己的立场,这跟崔家的立场,和她在崔家所受的教育有关。 崔南嘉不想看到丈夫如此,她想到谢知微,试探性地道,“殿下,明日我去问一下微妹妹吧,让她帮忙看看……” 萧昶曜一听这话,便知道妻子打的是什么主意,他也有自己的打算,摇头道,“不可,你和郡主是要好的姐妹,不要为这事坏了情分。” 他是想到,郡主这些年把襄王府打理得非常好,哪怕当年庄氏那般算计娘娘,谢知微都能恩怨分明,为萧恪娶了能干识大体的妻子,为萧灵愫选了顾家这样的婆家。 若将来真的有个万一……,他看着眼前的妻子和躺在炕上呼呼大睡的儿子,他希望郡主能够帮忙关照他的妻儿,他相信凭郡主的心性一定会做到,而人不能太过贪婪,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别人去顾全情面。 过年那天,萧恂带着谢知微去襄王府吃团年饭,二人去了东首院,萧恪等人已经到了,正围着襄王说话。 “父王!” 两人给襄王行了礼,萧恪忙过来彼此见礼,之后,谢知微与赵氏等人避去了西次间,襄王则领着几个儿子说话。 “我昨日让人去见了二皇子妃,请他们今日过来一起吃一顿团年饭。这会儿他们应当要过来了。”赵氏对谢知微说道,“过年就是要图人多,人多就热闹很多,四弟还说准备了不少烟花,等吃完了团年饭,天就黑了,在庭院里放烟花,既好看,又热闹,还喜庆。“ 这样的安排是再好不过了。 谢知微自然格外满意,她没想到,赵氏竟然能够做到这么好。 萧灵愉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她昨天去见了母亲,母亲担忧不已,二哥哥比大哥只小月份,赵氏都有了身孕,再过几个月就能当爹了,可二哥的亲事还没有眉目,她也一样,再留两年,都要成老姑娘了。 原先,母亲还能为他们操心,如今就只能靠自己了。 见谢知微的脸上有了笑意,知道赵氏这般是对了她的胃口,她忙拊掌而笑道,“二嫂真是能干,这样的安排实在是太好了。“ 她一说话,屋子里便跟着一阵沉寂,谢知微端茶喝了一口,赵氏别过了脸,三个侧妃也都沉默低头,看着脚跟前的地砖不说话。 萧灵愫就跟没听到一样,萧灵憬一声嗤笑非常刺耳,萧灵悦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见萧灵愉的脸色格外难看,她忙起身,“大嫂,大姐姐,我去看看,二皇子殿下和皇子妃为何还没有来?” 屋子里的尴尬气氛这才稍微好了一点,谢知微跟着笑道,“没想到,四妹妹也这么能干了,还能帮你二嫂的忙了。” 赵氏便说起来,“郡主也知道,我最近实在是精神不济,每天有一半的时间都躺在床上,都是大妹妹在帮忙出力,桩桩事打理起来,比我妥当多了。四妹妹最近也跟着学起来了,将来也是掌家的一把好手。” 钟侧妃寡言,但不是个傻子,她抬头感激地朝谢知微和萧灵愫看了一眼,唇瓣蠕动,讷讷地想说什么,最终还是一个字都没有吐出来。 门帘被掀开,一个小丫鬟进来了,福了福身道,“郡主,世子妃,二皇子殿下和二皇子妃进了垂花门了。” 谢知微便忙起身,扶了赵氏,“我们去看看!” 身后的人呼啦啦也跟着一起,出了次间,刚刚进明间,萧昶曜夫妇带着孩子进来了。 “微表妹!” “四表姐!”谢知微都没有来得及看崔南嘉,便朝阿菟看去,阿菟还记得谢知微,趴在乳母的肩上,朝谢知微咧嘴一笑,谢知微的心顿时便软成了一团。 她朝阿菟伸出手,“来,婶婶抱抱!” 萧恂听谢知微说“婶婶”,而不是“姨母”,他不由得朝这边看着一笑,见萧昶曜的儿子朝谢知微伸出了双手,笑嘻嘻地扑到了她的怀里,顿时,眉头微微一锁。 萧昶曜见方才还和自己说话说得好好的五皇弟突然不高兴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不由得越发谨慎。 谢知微抱着阿菟与崔南嘉一起领着众人去了西次间,萧恂才收回了目光,邀请萧昶曜,“过来坐!” 襄王独自一人坐在榻上,萧昶曜坐了右手边的第一个位置,襄王侧身向前问萧昶曜,“这两年在河道上,觉得如何?我听谢大人说你做得很不错?” ------题外话------ 第二更! 第851章 团年 萧昶曜心里不由得一阵紧张,朝萧恂看了一眼,见萧恂漫不经心地喝着茶,他心里一番斗争,声音不大不小地道,“黄河自古以来,已经二十一次改道了,前两年更是到处溃决,特别是徐州以下,包括淮安和扬州,这两处也是漕运必经之地,漕运和黄河交叉,淮河又在这里和黄河交汇入海,大量淤泥便汇集于此,堤岸坍塌,黄河阻塞,这里的河道也严重受损,导致河水倒灌,漕运受阻。” 他抬眼看了萧恂一眼,见他一手扶膝盖,侧身看着地砖,但实则,是在认真倾听。 萧昶曜不由得心头一喜,“扬州和淮安本来是极其富庶之地,但这两年,流民遍野,饿殍满地,尤其是清河县,尤为严重。” 他叹了一口气,声音很沉重,“河务乃是一等一的大事,如今只能暂时在遥堤之外再筑遥堤,先保护农田。若想彻底整治,还需下大功夫。” 而所谓的大功夫,乃是需要巨额的银子。过去的三年,虽然朝廷拨了不少银子,但落到他的手里真正用来治理河务的银子,却不到所拨银两的五分之一。 这已经是很好的了,他堂堂一个皇子,总督河道,纵然层层克扣,还算给他留了一些颜面。 只是,他在朝中也有人,原本拨了多少,落到他手上多少,他知道的时候,在衙门里发了好大的脾气,衙门里的老人才告诉他,“殿下,知足吧,原先别说五分之一了,连十分之一都不到呢,要不然,怎么会年年决堤,处处决堤呢!” 他从来不知道,吏治已经败坏到了这种程度,这还是京中人人都称道的盛世吗? 父皇知道吗? 父皇对得起他用了这样的手段,篡夺下来的江山吗? “如果想要把河道治理好,二哥需要多少银子?” 萧昶曜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惊愕地看向萧恂,萧恂不知道什么时候坐正了身子,靠在椅背上,郑重地看着萧昶曜,“二哥,如果想要把河道治理好,需要多少银子?” 他有些不好意思的样子,“过去两三年,朝廷为了支援西疆和北境的战争,耗费了国库,以至于拨到河道上的银子非常少,让二哥为难了。” 萧昶曜听得到自己心跳的声音,他结结巴巴,“五,五弟,我,我,二哥我没有这个意思。” 他闭了闭眼,索性道,“这三年,二哥感慨颇深,大雍若长此下去,可能不到五年,不,三年时间,兴许就会大乱,哪怕我这个皇子当河道总督,朝廷拨下来的银子也是层层克扣,河道如此,别的地方呢?“ 子不言父过,更何况,近二十年来,掌管大雍天下的是他的父亲。 可是,他不说又不行。 他不由得充满了期望地看向萧恂,“五皇弟,那年父皇派我去巡视河道,我一开始,以为只是坐着马车,循着河堤看看,可是,当我走到徐州附近的时候,开始下雨了,我记得那是六月里,天上就像是被凿了个洞一样,下得对面都不见人影,马车走在路上寸步难行,眼看伸手不见五指了,同安说,‘爷,要不下来走两步吧’,我掀开了车帘子,那风,几乎把我给刮没了……” 里里外外都很安静,西次间里,没有半点声音,很显然,大家都在听,而萧昶曜的声音渐渐地很悲怆了。 听的人,心里均是五味难辨,难以想象当时的情况,那样的狂风暴雨之下,若非实在是不得已,同安身为萧昶曜身边的贴身随从,是不可能提议让萧昶曜下车走的。 “我不得已下了车,同安和同贵一左一右扶着我,那样的情况下,只能说我们三人牵着,不被风刮跑,前面是侍卫,有那下盘不稳的,被吹得撞到了我身上,雨水打在身上生疼,我后来好多次梦里都能梦到当时的情景。可这不是最糟糕的时候,好不容易看到了城墙,可是等我们走近的时候,城里突然涌出了好多人,拖儿带女的,担着家当的,赶着马车的……像那潮水一样涌过来。” 萧恂深深地看了萧昶曜一眼,又垂下了眼帘,人这一生,总是不能按照自己的意愿去行事,有句话叫做人算不如天算,无论是谁,要走一条什么样的路,都不是那个人说了算的。 “我一看吓死了,同安拉住一个人问怎么回事,那人生怕走慢了一步,说哥儿快跑,洪水来了,黄河决堤了。我还没反应过来,同安便一把拉住了我,我们拼命往前跑,身后传来了轰隆隆的声音,隔了老远,我扭头看去,看到迷茫的雨雾之中,洪水冲垮了城墙,那些从城里逃出来的老百姓们,就好似蚂蚁一样被冲得到处都是。” 西次间里,有抽泣声传来,谢知微朝花楹看了一眼,别人尚可,就只是在听一个惨烈的故事,唯有花楹,掩面而泣。 只有尝过人间悲苦的人,才能体会到这种惨烈吧! “我站在山上,去的时候,是二十多个护卫,可是,洪水从脚边冲过的时候,只要我和同安了,同贵好不容易把我顶上去后,洪水把他冲走了。那一刻,我就下定了决心,我这辈子,和这条河,不死不休!” 萧昶曜闭了闭眼睛,再睁开的时候,眼中有水光闪现,“水面上漂浮的全部都是生灵,天上飞的,地上跑的,连水里游的都有,在这样的大灾害面前,人是何其渺茫,争不过那些生灵,我亲眼看到缠在树上的蛇把人一点一点地缠死,就为了争夺伸出水面的那点枝丫。” 这是大年三十,里里外外的婆子仆妇丫鬟们都站在原地不动,如木桩一样。 崔南嘉流完了眼泪,用帕子擦过之后,丫鬟们终于跟洒了眼泪变成石头的人一样复活了,打来了水给她净了面。赵氏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见谢知微点了点头,朝窗外招了招手。 一个仆妇便进来了,福了福身,朝赵氏道,“世子妃,厨上已经准备好了,随时可以传膳。” ------题外话------ 第三更! 第852章 手足 声音里里外外都听到了,萧昶曜有些尴尬,他低下了头。 襄王抬眼朝萧恂看去,萧恂略沉吟,对萧昶曜道,“二哥,这条河交给你,一年五百万两银子,你多久能够修好?” 萧昶曜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了一道明亮的光,“五弟,这条河,若是能够一劳永逸,从古至今,历代帝王还能把她没办法吗?” 崔南嘉不由得捏了一把冷汗,她用祈求的目光看向谢知微。 谢知微却神色平静,不知为何,崔南嘉看到这样的她,竟然也跟着慢慢地放下了心。 “二哥,是我浅薄了一些,这样,也不能说花了银子,费了那么大的心血,总没有点成效,二哥,你提个章程吧,如何?” “有个人叫高斌,听说是五弟手下一个很会种田的进士俞应治的同窗,不知五弟有没有听说过,若是五弟能够把这个人介绍给我,我和他商议一番,或许能够有个稍微像样一点的章程出来。我实在是没有太多把握,就算五弟给我三年时间,一年五百万两银子,我也只能保证黄河十年不决堤。” 十年,比他想象中的要好多了,况且,这十年里,沧海桑田,萧昶曜肯定又会想到很多办法,未必不能够制服这条狂奔的黄龙。 “好,就这么定了!”萧恂道,“我会让陆大人跟内阁说一声,今年给你多拨点银子。不过,你也知道,整顿吏治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动作大了,伤筋动骨,动作小了,隔靴搔痒,还会惹天下读书人耻笑,不过,以后会越来越好!” 一下子,里里外外的人心情好起来了,萧昶曜腾起起身,走到了萧恂跟前,要作揖。萧恂抬手就拦住了他,“你我兄弟,二哥,你这是什么意思?” “那我就不说什么了,五弟信任我,三年之后,我会给你一条被制服的黄龙!” “好!就这么说定了!” 襄王松了一口气,萧恂是他的儿子,若萧恂不肯放过萧昶曜,说实话,他心疼儿子,纵然为萧昶曜痛心,也还是不会说什么。 但,人年纪大了,特别是这几年,也不知道是不是身边的人,信佛的信佛,凿石窟的凿石窟,他越来越不想看到兄弟不合,手足相残了。 “好了,上阵父子兵,打虎亲兄弟,你以后有你兄弟帮你,日子会好过很多。河务、吏治、边境、倭寇,这一桩桩一件件,单靠一个人,还是不行。” 这桩事,好了,是千古功勋,既不和文官打交道,又不和武将有来往,还是一件苦差事,要是萧昶曜能够一心一意地在河务上下功夫,是再好不过了。 赵氏忙让丫鬟们摆了桌,出来邀请道,“父王,二伯,殿下,世子,三叔,四叔,我们先上桌吧,边吃边说。” 和谢知微之前的做法一样,中间围了一道十二架紫檀木大理石围屏,男一桌,女一桌,大家坐了,丫鬟婆子们开始上菜。 谢知微这一桌,讲究的是吃不言,萧昶曜和萧恂则就着河务的事,讨论个没完,萧昶曜道,“我也想过了,这治理河务,讲究三点,一是疏通入海口,讲究个‘疏’字,让水首先能够出去;二是清理黄河和淮河交汇之处,去年我去看了黄淮的交汇处,都被淤泥填平了,我准备在那里先开一条窄河道,引淮河水冲刷泥沙,让让河道变宽,起到分流,疏通的作用。” 看得出来,萧昶曜是极喜欢这桩差事,说起来,就侃侃而谈,眼睛里闪着明亮的光,见萧恂听得起劲,他道,“这治河,唯有疏通才是正道,靠堵肯定是不行的。” “为何?”萧恂问道,“我是说,黄河总是决堤的缘故是怎么回事?” 萧昶曜将自己分析的结果说了,边说边喝酒,喝完后,几个人由挪到了东次间说了一会儿,萧恂见时辰不早了,他想到回去的话会耽误不少时间,便起身,“二哥,今日太晚了,阿菟年纪小,你们虽然是隔壁,过去也还是要不少功夫,我看,这样,你改日去找俞应治,问问高斌的下落,你们自己商量。” 对萧恂来说,他只需要一个结果,既然用了人,就不要怀疑。 萧昶曜感觉到了他语气里的信任,很是感动。 回去后,崔南嘉让乳娘将阿菟带了下去,她服侍萧昶曜沐浴梳洗过后,夫妻二人歪在床上的大迎枕上说话。 “我原以为,不管我怎么说,五弟都不会答应的。可无论如何,我还是要去争取一下,谁知,就这样成了。” 崔南嘉听出了萧昶曜语气里的感慨,她嫁给了萧昶曜之后,深深体会过皇家父子兄弟之间的猜忌于无情,比她想象中的还要残忍。 将来这天下是谁的,没有谁比他们更加清楚了,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去想今后的生活。 “殿下何必想这么多,敬嫔娘娘是什么身份,殿下还不知道?听说昭阳皇后是个极念旧情的人!” 萧昶曜不由得笑起来,崔家精心教养的嫡女,难道就这点见识?不过,他也不打算矫正了。 话说出口,崔南嘉也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实在是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丈夫,她歪在他的胸口,抬头看丈夫线条优美的下颌,提议道,“殿下,若是您去治理河务,妾身还是跟着您一起去徐州吧!” 萧昶曜想到儿子,他摇摇头,“和以前不一样了,你要照顾阿菟,留在燕京城里,条件还是要好些,将来给阿菟寻个好老师,好好教他读书。” “殿下呢?谁来照顾殿下?还是殿下有什么中意的人?”崔南嘉问道。 她是听说,陈敏要把女儿给萧昶曜做妾的。陈敏虽然获罪,可是罪不及出嫁女,更何况只是给皇子当妾的玩意儿。 崔南嘉见萧昶曜一个人回来,以为他将那女子安置在哪里了,她虽心里不舒服,但也知道身为正室,实在是不应当有这样的情绪。 萧昶曜根本没有想到这上面来,他堂堂皇子,还不至于被人想逼的情况下,真的纳陈敏的女儿为妾,便道,“我是去做苦工,要谁照顾我?同安就够了!”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多投票票啊,排名一路下滑! 第853章 有孕 崔南嘉不知道萧昶曜是真不需要还是假不需要,她不由得想到萧恂成亲这么多年,身边竟然连个通房都没有,连沐浴更衣这样的事,都是自己亲力亲为。 她与谢知微姐妹情深,便有一次探口风问了一声,谢知微拉着她的手道,“表姐可别跟自己过不去了,若殿下实在是看中了谁,向我讨了去,我虽不至于会如何,但也绝不会上赶着帮殿下寻个身边人,这岂不是伤了夫妻感情!” 她并不知道谢知微当时想的是,若将来萧恂也有出尔反尔,不守信用的一天,那就用他当日向自己许下的承诺,换自己一个体面吧! 崔南嘉并不理解,谢知微为何会说伤了夫妻感情,为丈夫纳妾,原本就是正妻应当做的事情,但她想到,既然表妹是这般做法,她也学着糊涂一些好了。 夫妻二人说了一会儿话,明日崔南嘉还要整理内院的事,而萧昶曜准备一大早就去打听高斌的下落,便早早地躺下。 萧昶曜年轻气盛,又与妻子久别,少不得要温存一番。 萧恂喝了点酒,在马车上就不太安分,谢知微嫌他一身酒味,他非要将嘴里的酒味儿过一点给谢知微,还哄着她说,“你尝尝,很甜,不尝尝,如何知道呢?” 谁知,谢知微一闻到这气味,顿时,胃里面便翻腾起来了,她连忙要停车,从车窗里伸出脑袋,便将才吃下去的,全部吐了出来。 萧恂一下子被吓懵了,他可不觉得谢知微有多娇气,起身便抱住了谢知微,“湄湄,湄湄,你别吓我啊!” 谢知微虚弱得都抬不起手来了,她声音细弱,“你,你,你下去,让玄桃上来服侍我!” “湄湄,你怎么了?不用玄桃,我就好,你要做什么,我服侍你!” 他忙要将谢知微抱进来,可谢知微双手攀着车窗,坚持道,“别,别管我!” “停车!” 萧恂急得眼底一片红,幸好天已经黑了,只看得到一片雪光,没有人看到他此时狼狈的样子。 她这个月的月信迟了,她的身体一向都养得很好。 “阿恂,我闻不得你身上的酒味,你先下去,让玄桃上来服侍我,等我们到家了再说。” 谢知微闻着外面清冷的空气,有些难为情地道。 哪有这样把人撵下去的? 可是,只要稍微闻到一点儿酒味,谢知微就格外难受。 萧恂抬起袖子,往自己身上闻了一下,的确是一股子酒味,他的脸有些热,打开车门,“我让玄桃上来!” 玄桃上来了,她服侍谢知微漱口,又将车窗掀开,与外面交换了一下空气,谢知微这才好多了,却也全身无力。 玄桃担心极了,跪在马车上小心翼翼地看着谢知微。 “我没事!”谢知微给了她一个虚弱的微笑,便闭上了眼,马车辘辘地碾过地面,她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般,头晕得厉害,左手在右腕上按了一下,心里有了数。 回到家里,萧恂不敢靠近谢知微,他一面让人去传太医,一面飞快地去沐浴梳洗后去了正房。 谢知微正在喝一盏白开水,她在榻上歪着,觉得好多了,看到萧恂来,正要起身相迎,被萧恂拦住了,顺势坐在榻上,“你身体不舒服,不用这么多礼。” 说着,将她揽在了自己怀里,宽厚而又温柔的手掌贴在了她略有些冰凉的额头上,柔声问道,“好点没?” “好多了!我没事,我自己通医,有什么事,我自己会知道的。” 谢知微不忍看他如此为自己担心,也不想说自己诊断的结果,医不自医,且脉象微弱,若是错了,岂不是让他空欢喜一场? 太医马上就要来了,谢知微也很期待,便索性没有说。 只萧恂心如刀绞,他看着歪在自己怀里的软绵绵的身体,忍不住将她往怀里拢了拢,低声道,“是不是我这些日子把你闹得太狠了?” 他自从回来后,便一直没有放过谢知微,房事上,是太不节制了一些。 谢知微羞得面如海棠,别过了脸,没搭理萧恂,萧恂爱怜地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殿下,王太医来了!” 门外,传来玄桃的声音,萧恂便将她抱进了内室,放在床上发,放下了帐子。 谢知微躺在床上,看着帐子上绣的花鸟,外面的红烛透过帐子照进来,满帐的红光,她情不自禁地抬手抚在了自己的肚子上。 不一会儿,太医进来了,谢知微隔了一道帐子都能够感受到他的战战兢兢,还没开始诊脉,谢知微便感到了患得患失,这样沉不住气的太医,他万一诊错了,怎么办? 萧恂轻轻地捉了她的手,用一块帕子搭了,放在迎枕上。 约有半盏茶的功夫,谢知微的两只手都被诊过后,她便听到这太医道,“郡主只是略感风寒,凉了肠胃,下官开一剂药,服过之后便好了。” 谢知微长长地叹了一口气,不由得有些苦恼,是换个太医看呢,还是怎么办? 今日大年,她也原本不想闹得天翻地覆,让人不得安宁。 萧恂松了一口气,请了太医出去说话,谢知微躺在床上想了一会儿,药肯定是不能随便用,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若真的有孕了,对孩子也不好。 想着,谢知微便沉沉地睡了。 不知道多久,她迷迷糊糊中,听到了萧恂的声音,喊她起来喝药。 谢知微原本没打算喝药,此时,她除了瞌睡之外,没有别的不好,便越发不愿意喝药,推开他的手,转过身,沉沉地睡去。 不知道是谁帮她擦了手脸,又帮她洗了脚,过了好一会儿,她身后便偎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她听到萧恂喷着热气的声音,“湄湄,湄湄,你怎么样?” 谢知微转过身来,四肢攀在了他的身上,朦朦胧胧地道,“阿恂,我没事,我好困,睡了!” 今晚,原本要守岁呢! 萧恂轻轻地拍了拍她,见她睡得很沉,便不愿再打扰,只要她没事就好,他将谢知微搂进怀里,一只胳膊揽着,他坐起身来,在床边放了烛火,拿了一本书看。 第854章 委屈 次日,谢知微醒来,精神依然不济。 前世,她不曾有孕,不知道怀孕竟然是这般难受,只是没有确诊,她心里还有些不安。 用早膳的时候,她特意要了白粥,忍着欲吐的不适,勉强喝了一小碗,又用了小半个馒头,便放下了碗筷,和往日里的好胃口完全不同。 萧恂看在眼里,却也什么话都没有说,待谢知微去回事堂听事去了,他让墨痕去另外请一个太医来。 萧恂格外不安,拿了昨日王太医开的方子看,既然昨夜里谢知微不肯用那人的药,他便没有勉强,湄湄的医术极为高明,那必然是她瞧不起王太医的诊断。 谢知微听事的时候,连着打了好几个呵欠,却依然耐着性子将事儿听完了。 今年,她不打算请春酒,一是她担心自己有孕,这是头胎,她盼了两世的孩子,不想有任何闪失,二是与往年不同,今年搬到燕京来的权贵大臣们特别多,请这个不请那个,容易得罪人。 初二日去谢家,初三日去崔家,初四日……她想了想,还是哪里都不要去了,就在家里待着。 想归想,将事儿办完后,从回事堂里出来,紫陌和玄桃一左一右扶着她,三人走在抄手游廊上,谢知微看着玄桃,已经十八岁的老姑娘了,她想着,不如趁着现在这功夫,把她们的事儿办了。 萧恂不在正房,谢知微知道他有事要忙,玄桃正好有事出去了,谢知微便与紫陌说话,“你今日还在我这里做什么?我身边又不是没有做事的人,别把家里的事耽误了,我还指望着赵铨好好儿帮我做事呢。” “他要帮郡主做事,奴婢就不用帮郡主做事了?”紫陌见谢知微自从昨日回来后,就精神不好,一面小心地看着她,一面心里打鼓。 谢知微歪在榻上,外面传来急促而又有力的脚步声,紫陌忙起身过去帮忙打起了帘子,萧恂进来了。 他看到谢知微一夜之间削尖了的下巴,心头一阵钝痛,忙过来,将谢知微抱在怀里,“湄湄,我已经快马加鞭让大哥把许意和王世普送过来,我也让墨痕去崔家,看看崔老太爷在不在燕京。你有没有想要吃的,或是喝的?” 谢知微不忍见他担忧的样子,笑着道,“我真的没事。” 可她早上吃的那么少,甚至是强咽下的,他看到之后,特别不好受。 “湄湄,我们换个太医看看吧!” 谢知微点点头,笑着道,“好啊,我要是不换个太医看看,你是不肯罢休的。” 萧恂勉强笑了一下,手指抬了抬她的下巴,见她答应下来,才起身出去。 太医已经等在了院子门口,紫陌扶着谢知微进了内室,躺在床上,放下了床帐。 就是这么麻烦。 谢知微不知道这次来的是谁。 皇上病了这么久了,京城那边传来的消息不是很好,许意和王世普几个本事高一点的,一天十二个时辰都在宫里待命。 “这个……” 是太医的声音,谢知微听着很是陌生,便也没有多想,应是不曾与她打过交道。 “这边说话吧!”萧恂不悦的声音传来。 外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很长时间,都听不到任何声音,良久,才听到萧恂道,“你没有诊错?” 那人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谢知微听着都为他的膝盖疼,声音战战兢兢,“殿下,臣虽医术不精,但祖上便是妇科传下来的,臣虽不是有十成的把握,但五六成还是有的。如今脉象还弱,应是只有一个多月,待过了正月,臣再来一次,那时候应是无误。” 不知不觉中,谢知微的唇角微微翘起。 “赏!” 萧恂说完,便快步走了进来,谢知微已经从床上起身了,紫陌正在服侍她穿鞋。 “怎么了?”谢知微仰头笑着,萧恂过来与谢知微并肩坐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只细细打量谢知微,眼睛里是宝石一样的光芒,水一样的柔情。 “湄湄,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声音里满满都是委屈。 “知道什么?”谢知微好笑地问道。 “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要做爹娘了?”他迫不及待地要和谢知微分享好消息,“太医说,你可能有孕了,只是现在日子还短,不是十分确定。” 饶是玄桃,听到这话,也“啊”了一声,忙捂住了嘴,充满了惊喜地看着谢知微,欢喜不已。 谢知微道,“我昨天自己给自己把了个脉,殿下也知道,医不自医,脉象很微弱,我也不是很确定,便想着,时间稍微长点了,确定了告诉殿下。” 萧恂自然能够理解,他知道,谢知微是怕万一自己空欢喜一场。 “湄湄,我们是夫妻,不管是什么,我们都要一起担当,一起经历,以后有什么事,你不能瞒着我,不管好坏,都要告诉我。两个人担着总比一个人要好。” 萧恂不知不觉间,手就抚上了谢知微的肚子,她浑身一哆嗦,却还是靠在了他的怀里,很不好意思地道,“殿下,这还什么都没有呢。” “谁说的!不过,要是真的还没有,以后我会多加一把劲儿!” 谢知微红了脸,却是什么话都没有说,她真的很希望,有个孩子在她的肚子里。 次日,谢知微要去谢家,萧恂便不让她去,生怕她有个万一,谢知微自是坚持,“离得这么近,要是不去,母亲和弟弟明日肯定要来,惊动也不会小,要是父王他们都知道了,还以为我怎么了,让长辈们担心,又不好解释。” 萧恂只好妥协,一路上,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谢知微担心把他的衣服坐出褶皱来了不好看,也是给自己丢脸,便哄着他说,他的腿硬,怕万一真的有孕了,坐出个三长两短来。 萧恂想到谢知微是懂医的,也就顺着她,只将她抱在怀里,安安稳稳地去了谢家。 许良已经到了,迎了出来,他如今已是正四品的指挥佥事,年前的时候,谢知微听母亲说,许家请了媒人来议亲,婚事定在了五月。 第855章 确诊 谢知慧的及笄礼是在去年九月里举行,谢知微做了赞者,请的正宾是崔大太太,极为隆重。 十一岁的谢明溪个子已经快和谢知微一样高了,他恭敬地给萧恂和谢知微行完礼,脸上便露出了依旧充满了少年略带腼腆的笑颜,“姐夫,姐姐,母亲等着了!” 萧恂点点头,看向许良,皱眉道,“你今日怎么来了?” “我怎么不能来?再说了,我不来的话,你一个人谁陪你?” 如今京城局势紧张,谢老太爷身为首辅是无论如何离开不了。西疆那边,偶有西凉余孽作祟,去年谢元柏还和对方打了三次仗,波及范围不广,可也够让人心烦,一时半刻是回不来了。 朝廷在西疆设了州府,谢季柏先是任酒泉县县令,去年十月升任了肃州知州,海氏带着儿子泽哥儿跟着去了,前些日子,传来了好消息,说是又有了身孕,已经一个多月了,说是等路上好走了,回来待产。 袁氏等在垂花门前,看到谢知微,高兴不已,见她气色不好,极为担心。 在正房的明间见过礼后,谢明溪便小大人一样领着萧恂和许良去了前院,一会儿要在前院招待他们。 袁氏拉着谢知微的手,担忧地问道,“湄湄,你跟母亲说,是不是和殿下闹不开心了?他有没有欺负你?” 这话从何说起? 谢知微被问得莫名其妙,抬起眼看母亲,“母亲,怎么这么说?殿下待我很好啊!” “我是瞧着你脸色不好,整个人像是打不起精神来,我让丹枫把暖阁里收拾一下,你去睡会儿?” 谢知微不知道是不是怀孕了的缘故,情绪有些敏感,人也变得有些娇气,她拉着袁氏,“母亲,您别管我,我没事,这会儿也不想睡。” 母女二人说了一会儿话,谢知慧进来了,与谢知微行过礼后,坐在她身边和她说话,谢知微便问起她嫁妆的准备情况。 “单子都拟好了,准备得七七八八了,一会儿我拿给你看看,看有没有需要添减的,别的不说,总是要好看实用才好。” 听说起自己的嫁妆,谢知慧红着脸低下了头,有些不安。 谢知微笑着拉起了妹妹的手,“改日来给你添妆。” 到了摆宴的时候,桌上多是些鱼肉,谢知微越发闻不得味儿,她皱着眉头一口都吃不下去,袁氏担心不已,谢知慧更是被吓得脸色苍白,含着泪,围着谢知微打转儿。 谢知微没办法,只好将太医的诊断说了,“只有一个多月,脉象还不明显,原本是想等多过些日子告诉母亲和二妹妹,谁知,让你们担心了。” 袁氏震惊不已,旋即又欢喜异常,她双手合十,闭上眼睛,“真是佛祖保佑啊,这真是太好了!” 她忙拉了谢知微的手,“既是这样,那你今天还来做什么?天冷雪滑,要是出个什么事,你还让不让母亲活?” 用过午膳,谢知微便让田嬷嬷去前院喊了萧恂来,让他把谢知微送回去,并嘱咐,“明日去你外祖家,就让殿下去就是了,你可千万别又跑去了,前三个月好好儿在家里养胎哪里都不要去,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萧恂很快就来了,袁氏反反复复嘱咐了好几遍,才将他们送出门,到了二门口,袁氏很不放心地拉着谢知微的手,“等我把正月里忙完了,我就去你那里住几天,好好照顾你!“ “母亲,我没事!” 不等谢知微把话说完,萧恂朝袁氏作了个长揖,“岳母,这件事就摆脱您了!” 回到家里,萧恂二人先去了丁香院给容氏行礼,容氏看了一下日头,“今日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萧恂担心母亲多想,误会谢家对他不尊重,便笑着道,“是岳母不放心,怕天黑了路不好走,就让我和湄湄先回来了!” 他先卖了个关子,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见她笑盈盈的,放下心来,还没来得及说什么,秀隐进来了,道,“殿下,崔家三少爷说是奉老太太的命前来给郡主诊脉!” 容氏如今住在丁香院礼佛,昨日连襄王府的年夜饭都没有去吃,俨然一个方外人士。 但这会儿却是脸色大变,看着谢知微,“好孩子,你怎么了?” 萧恂已是十二分地想知道答案,忙道,“娘,请了两个太医,都不能诊得十分确定,还是先把崔三少爷请进来再说!” 容氏见谢知微一直脸上含笑,并没有多不好的样子,她想到儿子自从冬月回来后,一直在家,这过去了也有一两个月了,不由得十分欣喜,“快,快请进来!” 说话间,崔亭渭已经到了门口了,进来后,彼此见过礼后,崔亭渭便与谢知微隔着一个几坐着,将迎枕放在谢知微的手腕下,他笑看了谢知微一眼,三根手指头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左右都把了一遍脉,萧恂便迫不及待地问了,“如何?” 容氏也眼巴巴地看着崔亭渭,崔亭渭起身,拱手道,“恭喜娘娘,恭喜殿下,恭喜表妹,表妹这是有了身孕了!” 谢知微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笑道,“表哥,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自己给自己把脉,都只有五六分的把握!” “你不知道如何把脉?医不自医,你就先不确定了两分,心绪不宁,又去了两分,喜不自禁,又去了两分,你应当是只有三四分的把握吧?” 谢知微羞得脸都红了,崔亭渭却依然继续道,“一个多月了,快两个月了,若是换一个人,你应当就有了十二分的把握。” 谢知微被说得大窘,没好气地道,“连着两个太医都没有十分的把握呢,头一个还说我是着凉了。” 这就不好说了,哪怕是自己的表妹,崔亭渭也不会攻讦自己的同行,他只笑了笑,没有说话。 萧恂已经欢喜得不知所以了,他看着谢知微,怎么看都不舍得挪开目光,还是容氏清了清嗓子,“阿恂,你陪崔家表哥去前院说话,我让人备一桌席面送过去,今日可真是大喜的日子,崔家表哥用过了饭再走。” 第856章 夜壶 萧恂陪着崔亭渭去了前院。 容氏拉着谢知微的手,让她挨着自己坐在罗汉床上,“我原说等天气好些了就去真定府,眼下看来是去不成了。” “娘,您要是去了真定府,我怎么办啊?我什么都不知道,您不在我跟前,我没有主心骨。” 容氏若一个人在真定府,萧恂必然会放心不下,她也一样,一家人住在一起,彼此有个照应,是最好不过的了。 “等那边的佛像雕好了,我陪您一起去看。那么大的工程量,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谢知微见容氏点头,她放下心来,“娘,我听说宫里皇上的身体不怎么好了,也不知道熬不熬得过这个正月,阿恂说要回京一趟,娘,您要不要回去看看?” 容氏的神色便显得凝重起来了,她看着门外,不知道在想什么,良久,才冷笑了一声,“他能够寿终正寝,比你父皇有福气多了!“ 谢知微紧紧地握了握容氏的手,容氏很快就收拾好了情绪,转过头来问谢知微,“好孩子,你想吃点什么?” 谢知微还真没有胃口,容氏当年怀萧恂的时候,发生了那样的事,每日里都在为生存日夜焦虑,在吃食上并没有费心过,她竟然也不知道如何照顾谢知微。 “唉,你说我,早做什么事去了,我身边竟然连擅长照顾孕妇的婆子都没有,这件事,我就只有拜托亲家母了。” 谢知微听了这话,心头一阵难过,“娘,您可千万别这么想,您想想,媳妇是谁啊?医术比表哥还要厉害呢,媳妇能自己照顾自己。” 晚膳的时候,她又只吃了一碗粥,便十分没有胃口,容氏知道她昨晚吐得厉害后,不敢让她多吃,只看着谢知微的肚子,叹气道,“这肚子里,怕又是个淘气的。” 谢知微笑道,“娘,阿恂小时候是不是也很淘气?” 容氏脸上的笑容都亮起来了,“是啊,他小时候,是个上房揭瓦的,仗着你父王宠他,什么事都干过。” 便说起来,“有一年,他跟着你父王去忠靖王府喝酒,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忠靖王冬天起夜的时候,是让丫鬟把夜壶递到床上去,他拱在被子里方便完了,再递给丫鬟。他就和先武安侯府的小侯爷摸到了忠靖王府的后院,在放恭桶的地方找到了忠靖王那把青釉虎子夜壶,在底上钻了小孔。” 谢知微听着,脸羞得通红,却又格外好笑,忍得受不了,笑道,“后来呢?” 容氏是把谢知微当女儿看,才和谢知微说这些好多年前的笑话,“听说当天夜里,忠靖王方便的时候,弄得满床都是,第二天就开始查,查到是阿恂,就找上门来了。王爷死活都不认,还把忠靖王笑话了一顿,忠靖王气得拂袖而去,告到了皇太后那里去,皇太后只好让皇上赏了忠靖王一把景德镇供上来的瓷器。” 谢知微忍不住,笑得肚子疼,容氏也是忍俊不禁,将谢知微拉进怀里,帮她轻轻地揉肚子。 萧恂走到庭院里的时候,就听到了笑声,进来后,问道,“在笑什么?” 谢知微忙坐正了身子,看着萧恂,抿着唇,不敢说话,生怕一说就笑起来了。 萧恂见她鬓角的发都有些乱了,头上的镶红宝石金钗都歪了,他走过去,顺手帮她扶了一下发钗,笑道,“娘,你们是不是在说我的坏话?” 容氏的目光在萧恂扶发钗的手上略停留,笑道,“说你什么坏话?你也知道那是些坏话啊?” “儿子能够彩衣娱亲,哪怕是做尽天下坏事又如何?” “胡说!”容氏嗔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们也该回去了,越是晚了,担心路滑。”她又对谢知微道,“家里人少,不必顾那些礼数,你把身体养好是正经,晨昏定省的事就免了。” “娘,我起来了,还是要过来和娘说说话。” 容氏点点头,起身将二人送到了门口。待二人出了院门,她才回过身来,秀隐等人欢喜地过来恭喜,容氏让容嬷嬷拿出银子来打赏,又道,“明日,阖府有赏,从我的库里走。” 次日,谢知微让秋嬷嬷去跟崔家说一声,已是报喜,二是表示歉意,不能去给外祖母拜年。 秋嬷嬷回来的时候,带了三车礼物,还带回来两个嬷嬷,谢知微认识,是外祖母身边的白嬷嬷和石嬷嬷,进来给谢知微磕头。 秋嬷嬷道,“老太太说,这两个嬷嬷原来一向是服侍家里的太太奶奶们孕期的,格外有经验,让郡主留在身边用,好好服侍郡主。“ 容氏听说后,专门让秀隐过来,一人打赏了二十两银子,还说等小主子落地后,还有重赏。 谢知微的饮食以后便由这两个嬷嬷担起来了。 谢知微有孕的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正月里,虽说没有人上门来给谢知微拜年,但各家的补品却是络绎不绝地送了进来。 萧恂原本打算早些去京城,一开始说是带谢知微去,谢知微有孕之后,肯定是不能远行。 元宵节过后,天气一日日好转,地上的冰雪融化了,路也好走,萧恂却依然窝在家里不动,天天陪着谢知微养花,喂鱼,或是谢知微做针线,他拿一本书看一眼,就看谢知微两眼。 谢知微担心皇上熬不住,想问问,但这毕竟事关朝廷大事,她实在是不好过问。 正月二十二日,崔南菀来了,英姿飒爽,眼中神采飞扬。 谢知微将她带到西次间,两人分别坐在炕桌的两边,一个喝茶,一个喝白开水,说着话。 “早就说要来看你,这几天一直在和乔家的人胡扯,拖了这么久,我昨天实在是受不了,我就说,要来看你,若是还不能把契约签下来,那就算了。乔家大爷听了这话,做了让步,好容易把这桩事了了,我才来。” 谢知微不知道崔南菀在和乔家做什么生意,她也不关心,但听着崔南菀说外面的一些事,她就很开心。 崔南菀却画风一转,“你今年没去崔家,怕是不知道,东楼的老太爷来了,二老爷和二太太也来了,把萦姐儿和溶哥儿都带来了。” 第857 恩典 谢知微听崔南菀说东楼的老太爷,心里就有些不好受,她让丫鬟帮崔南菀换了一盏茶,有些担忧地看着她。 崔南菀却是想到,初三那日,老太爷专门来了一趟西楼这边,见谢知微和萧恂并没有来,便问老太太,“怎么,王爷和郡主连年都没有来给你拜?” 老太太当时就很生气,不客气地说,“尊卑有别,他们不来给我老婆子拜年,有什么不对?” 叔嫂二人闹得很不开心。 崔南菀自嘲一笑,将那日的事丢到一边去,和谢知微说起了闲话,“听说萦姐儿的婚事很不好操心,原先两三岁的时候,西楼老太太带她去喝喜酒,看中了一个老姐妹的孙子,生得粉雕玉琢,就开玩笑一样订了个口头婚约,谁知那孩子回去,晚上喝鸡汤的时候,被一根鸡骨头给卡死了,可怜才四五岁。” “前年,她十二岁,到了要说亲的年纪,说了二太太娘家的侄儿,原本很好的一门亲事,十六岁的秀才,才过了婚书,说是回家的时候,一跤又给摔死了。二太太娘家嫂子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被鸡骨头卡死的那孩子的事,到处说萦姐儿克夫。” 谢知微听着也是很气,她端起白开水喝了一口,“各人有自己的命,这事儿跟七表妹有什么关系?” 崔南萦在崔家排行第七,她还有点印象,崔南萦小时候生得皮肤白皙,一张小脸巴掌大,精致得不得了,她体态极为优美,举手投足之间一股羸弱之态,令人难免心生怜惜。 当年,外祖母是很不喜欢萦姐儿,她有一次在外祖母的暖阁里午睡,偷偷地听外祖母和甘嬷嬷说,萦姐儿不庄重,这么大了,舅母也不寻个好嬷嬷在身边教导她,哪里是书香门第出身的嫡女。 她却不以为然,萦姐儿怕是生来就是那样的气质,那是一个人很容易就能改过来的? “话虽如此……”崔南菀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出来,而是问起了谢知微,“你现在在吃食上如何?还有没有吐?” “还好,有白嬷嬷和石嬷嬷,我就每日里只管吃,吃了吐,也比不吃要强。” “唉,没想到这么辛苦!” 谢知微认真地看着崔南菀,“表姐,你就真的没有考虑吗?要不,我们想办法换个身份,隐姓埋名,让殿下帮忙物色一个好的?” 崔南菀看着谢知微良久,突然笑起来,“这种事你也想得出来?你不用管我了,我好得很,我这样过,比什么都好!” 谢知微便松了一口气,“表姐,你若是哪天改变了主意,不管要我做什么,都要和我说!” 崔南菀不由得眼中一热,“你好好养身体,将来给我生个又白又胖的侄儿,就比什么都强。” 她坐了一会儿,见谢知微精神有些不济,她便起身告辞,不让谢知微送她,谢知微只好让紫陌送她到门口。 谢知微闲着无事,传了墨痕说话,“你把家里外院和王爷身边,但凡没有成亲的,年纪在十九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大小管事给我列个名单,容貌,家世还有性情事无巨细地写清楚了,递给我!” 墨痕一听,吓得浑身一哆嗦,他结结巴巴地问道,“郡主,您,您要给身边那位姐姐说亲事吗?” 谢知微不高兴地道,“我做事,还要和你解释?” 墨痕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不不不,不是,奴才没这个意思,奴才这就去做!” 萧恂正在外书房见明安,墨痕浑身就跟长了虱子一样,焦躁不安地在回廊里来来回回,他等了好久,终于等到明安告辞,他便忙不迭地进去了,二话不说跪在萧恂跟前,“王爷,您就怜悯一下奴才吧,看在奴才对您忠心耿耿的份上,您就救奴才一命吧!” 萧恂听得莫名其妙,不高兴地道,“把话说清楚,谁在要你的命?” 墨痕磕头道,“方才,郡主把奴才喊到后院去发,吩咐奴才把外院和跟了王爷的大小管事都列出来,这分明就是在给郡主身边的姐姐相亲事,王爷,万一是百灵姑娘怎么办?” 萧恂知道墨痕早就看中了谢知微身边的百灵,虽说世家大族一向都是外院的管事不得娶主母身边的人,避免内外勾结,但他却不反对,大不了将来等他有了儿女,把家业交出去的时候再定这个家规好了。 “你是要我帮你去讨这桩婚事?”萧恂问道。 “奴才多谢王爷,若是能够娶百灵姑娘,奴才一定为王爷赴汤蹈火,死而后已!” “什么乱七八糟的?” 萧恂说归说,还是起了身去了后院。 玄桃已经年纪不小了,谢知微想到,横竖最近没事,便干脆把这桩事给了了算了。 她正在和紫陌说话,紫陌便问道,“若是嫁给殿下身边的管事,郡主的意思,是不是将来就不留玄桃在跟前了。” “我其实都不想把你们留在身边,我希望你们都有一个幸福的家,跟了我一场,将来都能有个好结局。“ 紫陌眼中含泪,“能够跟着郡主,对我们来说就是个好结局,就是幸福的。” 院子里传来小丫鬟给萧恂问安的声音,紫陌忙起身去迎,谢知微忙要从炕上下来,萧恂进来了,笑道,“在说什么呢?” 紫陌出去给萧恂端茶,谢知微便道,“说些闲话。” “听说你要给你身边的丫鬟寻门亲事,是给谁寻?” “玄桃,她的年纪大些,还有雨晴和百灵,我是打算谁的缘分先来,就办谁的,怎么,殿下打算给她们添妆?” 这就是玩笑话了,添妆一向都是女人的事。 谁知,萧恂却将身上的荷包取下来递给谢知微,“拿着,不够了再找我要。对了,我来,是想帮墨痕向你讨个恩典!” 谢知微的心头一跳,有些着急,不等萧恂开口,她忙道,“墨痕吗?他可真是奇了怪了,方才在我这里,我还吩咐他办事,他自己怎么不开口向我讨?” 萧恂听得笑了,索性不开口了,“那行,我让他自己来!” ------题外话------ 第一更! 第858章 惊喜 谢知微松了一口气,若是萧恂真的帮墨痕开了口,她必然是不好驳了萧恂的面子,可是,她已经下定了决心,一定要让身边的几个丫鬟能够幸福,特别是紫陌和玄桃。 既是如此,玄桃的婚事就不能够随意,万一两人将来过不到一块儿去,一个是她身边出去的人,一个是萧恂身边的人,成了一对怨偶,她恐怕是要遗憾了。 萧恂不开这个口,一切就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紫陌进来问是不是可以摆饭了,萧恂生怕饿了谢知微和孩子,道,“摆吧!” 用过了饭,萧恂亲自服侍谢知微歇了中觉。 醒来的时候,萧恂已经忙去了,谢知微想了想,让百灵去将墨痕找了来。 墨痕以为自家王爷帮他讨了恩典,乐颠颠地来了,行过礼后,正焦急地等着,却听到谢知微充满了怒气的声音,“好啊,我怎么不知道,墨痕,你的胆子居然还这么大,你说说,你到底瞧中了我跟前的谁?” 墨痕差点哭了,噗通跪下来,“郡主饶命,奴才,奴才,给奴才一万个胆子,奴才也不敢打郡主身边姐姐们的主意,只是,奴才,奴才看……” “看谁呀?你倒是说啊!” 百灵站在门口,忍不住朝墨痕看了一眼,真是为墨痕捏了一把冷汗,她是真没见过这么蠢的人,既然是要讨一个恩典,何不自己跟郡主开口,居然去求了王爷。 他到底知不知道,郡主的意思是想让玄桃姐姐像公主选驸马一样,选一个可心可意的人嫁了。 这岂不是弄巧成拙了? 墨痕偷偷地朝百灵看了一眼,见百灵关切地看着他,他猛地一斗胆,“奴才看百灵姑娘……” “啊,你!”百灵气得快跳起来了,臊得满脸通红,她跳起来就朝墨痕一脚踢过去,“你,你,你真是讨厌!” 说完,转身就冲出了门。 谢知微真是担心坏了,朝紫陌递了个眼,紫陌唤了两个小丫鬟过来服侍,自己忙追了过去。 谢知微也是惊诧极了,却也能够理解,百灵一向是为她打听消息,有时候也会到外院去传个话。 她是谢知微身边得力的丫鬟,随着谢知微在萧恂跟前的地位越来越低,百灵自然是越来越有体面。 墨痕又是萧恂跟前的人,两人想必是早有交集。 这其实是件好事。 谢知微前世与萧昶曜算得上是盲婚哑嫁,不管萧昶曜是不是了解她,反正她是在皇上赐婚后,才见过萧昶曜两面,而每次都还有薛婉清作陪,总是他们二人说话,她在旁边听,不敢插嘴。 但今生,她与萧恂却是先熟悉了之后,彼此了解了对方的心意后,才定了婚事,她体会过前世的苦,也尝过了今生的甜,便希望身边的丫鬟也能最起码了解了对方的人品后,再议亲。 墨痕如丧考妣地从正房里出来,浑身都汗透了,他到了前院,正好遇到萧恂从屋里出来,看到他这副样子,知道他被谢知微喊了去,问道,“怎么,事儿没成?” 墨痕抿了抿嘴,想哭,萧恂冷哼一声,“瞧你这出息!” 说着,也没有搭理他,去了后院。 墨痕心说,王爷也只会说他,若是郡主哪天不怎么搭理他,王爷自己还不是坐卧不安。 好歹也是跟了自己这么多年,出生入死过的人,萧恂虽然怒其不争,还是不能不管。 陪谢知微用膳后,二人坐在灯下,一个看书,一个做针线。 全年松江府那边进贡的松江三梭布没有入库,陆偃便让人运了过来,谢知微各送了十来匹给襄王府和崔谢两家,前日让人送了十来匹给崔南嘉,自己开始给未出世的孩子裁剪衣服。 萧恂在旁边看着差不多和自己巴掌般大的衣服,皱眉问道,“这么小,穿得进去吗?” 谢知微笑看了他一眼,一开始针线上送来了给孩子做的衣服,她看了也是问了同样的话,还是紫陌说刚出生的孩子就是穿这么小,她当时惊奇不已,对肚子里的孩子,就越发多了期盼。 “要是小了,再做就是了!” 萧恂拿了笸箩一件刚刚做好的衣服,和自己的巴掌比了一下,脸上挂着温和的笑,笑意直达眼底。 次日,崔家东楼递了帖子过来,安氏说要带萦姐儿过来看望谢知微。 谢知微叹了一口气,让她们二十四日过来,崔家还有些不高兴,说是准备晌午后就过来。 容氏那边来了客人,谢知微一问,居然是卢楞伽来了,她也想知道云梯山那边的进展如何,便让百灵去打听。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且关心的人又是谢知微,秀隐便站在庭院里将她知道的说了,“说是大致差不多了,只不过需要打磨和着色,是一尊卧佛,娘娘说等郡主生过了,她再过去看,卢先生就说,郡主有了身孕,他回去后跟摩耶大师说一声,给小主子办场法事,娘娘说孩子还在娘亲的肚子里,太小了,不想惊动,等大些了再说。卢先生向娘娘请罪,说他不知轻重,娘娘没说什么。” 正说着,门口的帘子掀起来了,卢楞伽从里面走了出来,他一眼便看到了百灵,眼中闪过一道惊喜。 四目相对之下,百灵的心似乎被什么撞了一下,噗通跳得厉害。 “卢先生!”百灵过去和对方行礼,卢楞伽回礼,“在下想去给郡主磕头,不知是否方便?” 百灵有些惊讶,郡主既然没有过来,便是不打算见卢楞伽的意思,卢楞伽也不是那不知礼数的人,竟然还非要去给郡主磕头。 不过,这不是百灵可以做主的事,她道,“先生跟我来,等到了郡主的院子前,我再去请示郡主!” 谢知微也没有多放在心上,不管怎么说,卢楞伽如今在京兆府的名望那么高,谢知微对他有知遇之恩。 “那就让他进来吧!”谢知微朝百灵看去,见她似乎极为不自在,脸颊也是通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百灵飞快地拿了一个垫子过来,放在卢楞伽的跟前,卢楞伽居然朝百灵偷偷看了一眼,谢知微觉得有意思,见百灵的脸上再次飞上了一道云霞。 ------题外话------ 第二更! 第859章 孕吐 这就有意思了! 谢知微装作没有看见,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命赐座! 卢楞伽哪里敢坐,推辞一二后,方才侧身坐了半个屁股。 谢知微问起云梯山那边的情况,卢楞伽将云梯山佛像的事说了,谢知微听说婆婆对卢楞伽的活计非常满意,把佛像的事交给他总管,便对玄桃道,“赏!” 玄桃拿了一百两银子赏给卢楞伽,卢楞伽再次谢恩后,斟酌着道,“郡主,不知您是否还记得京兆府王家的姑娘?” 百灵原本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听得这话,吃惊不已,抬头就朝卢楞伽看了一眼。 谢知微点点头,“记得,她如今可好?” 卢楞伽苦笑了一下,“在下来的路上,遇到了王丽君,见她只带了一个婆子和一个丫鬟,便与她结义为兄妹,结伴同行前来。谁知,才要进河北境内的时候,王家的护院赶了过来,将王家妹子又带回去了,说是许配了她继母娘家的侄儿,押回去成亲!” 百灵对王家的事,可谓清楚不过了,当日,举办斗花会的时候,她还专门奉了谢知微的命,去处理过王丽君的事,对王丽君不由得同情不已。 “卢先生,王姑娘的继母是谁?是不是她父亲的姨娘抬上来的?” 卢楞伽眼中含笑,道,“是,百灵姑娘猜对了!” 百灵红了一下脸,对谢知微道,“郡主,实在是太过分了,王姑娘那继母的侄儿,听说是个痴傻!” 谢知微将茶盏放在了桌上,想到,她继母肯定打了主意,自己来了燕京,这辈子或许再也不回去京兆府了,而王家毕竟是商贾,若无意外,今生今世都不会再有交集,她才无所顾忌。 卢楞伽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双手奉上,“郡主,在下斗胆,将王姑娘给郡主的信带了过来!” 谢知微朝百灵看了一眼,百灵忙回过神来,接过了信,递给谢知微。 谢知微展开,一目十行地看完,想了想,问道,“卢先生,您什么时候启程回去?” 卢楞伽听这话,原本他这边还有几个同乡,他是打算问一下科考的事,但眼下应是不太合适了,忙道,“随时都可以,原本是打算明日一早就启程的,娘娘那边交代了一些事,不能耽搁。” 谢知微笑了一下,佛像的事,不是一朝一夕能成,这人居然说不能耽搁,看来,是个知情识趣的人。 “既是如此,我就让百灵随你走一趟,去一趟京兆府那边。不管怎么说,王姑娘与我总是有数面之缘,既然她求救到了我这里,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郡主慈悲为怀,救民于水火之中,佛祖一定会保佑您!” 谢知微没在意他说这些话,看向兴奋不已的百灵,“你去跟曹总管说一声,让他帮你多安排护卫,你拿了我的名帖,亲自走一趟京兆府,看来不来得及?” 百灵浑身的正义都被激起来了,她忙道,“是,郡主,奴婢一定会把王姑娘救出来的!” “你知道该如何做?” “奴婢去了之后,先去找京兆府章大人家的总管,看他能不能帮上忙,毕竟强龙不压地头蛇嘛,若是不能就去找韩大人家的总管,总之,一定会把王姑娘救出来。” 谢知微听她说没有要硬碰硬的话,知道找当地的人出面,总算是不会堕了她的脸,便点点头,“若是可以,你让曹总管派个人跟着你,小心行事,注意安全!” 百灵收拾了行李,次日,跟着卢楞伽离开了燕京。 曹沾给她派了十个护卫,高头大马跟在身边,她自己坐了一辆青幄平顶小车,身上带了二十两银子,一路兴奋不已地朝京兆府赶去。 谢知微孕吐得厉害,萧恂请了崔亭渭过来给她扎了两针,虽说不可能恢复到和寻常时候一样,但吃东西还是强了很多。 京中的形势越来越严峻,哪怕陆偃不给皇帝喂药,皇帝也是三五日才清醒过来一次,随时都有可能一睡不醒。 萧恂却一直不离燕京,难免有人抱怨,有说萧恂将来是个昏君的,也有说端宪郡主是个妖女,成亲这么多年了,没有给宸王殿下添一儿半女,据说宸王殿下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如今更是缠着宸王殿下不来燕京,将来是不是“君王不早朝”。 这话,很快就传到了陆偃的耳中,说这话的是富阳侯赵让,十二公主的驸马。 汤圆将李让的原话一字不差地说给陆偃听的时候,陆偃正接到了萧恂的来信,说他已经在路上了,说郡主怀孕了,怀相有多不好,一开始吃什么吐什么,请崔亭渭扎针之后,才好一点,但还是让人担忧。 陆偃的一颗心不由得提了起来,正要让米团去内务府看看,有没有那会服侍孕妇的嬷嬷,还有就是要将稳婆准备好,提前备好奶娘,汤圆就来传话了。 陆偃想到萧恂是因为郡主有孕才来迟了一些,居然就被外面的这些人传成这样了,看来,萧恂还没有即位,一些人就开始有心思了。 他不由得冷笑一声,问道,“听说云寿长公主有个两个女儿,大女儿嫁给了大同指挥佥事刘安之子刘玉,长子娶了承平大长公主府二房的女儿为妻,可是如此?“ 汤圆忙道,“督主真是好记性,一点儿都不差。” “前些日子,有御史参了大同指挥佥事刘安吃空饷,奏折在哪里?找出来,本座瞧瞧!” 陆偃边说,边将萧恂写的信折叠好,放进了信封里,从抽屉里拿出一个小叶紫檀木嵌玉石匣子,将信放进去,收藏好。 汤圆不记得有这样一个奏折了,不过,没关系,在外面带兵的,谁还不吃几个空饷呢? “是,奴才这就去找!”说着,汤圆退了下去,到了门口,与米团对了个眼色,米团忙进去了。 “你去内务府看看,郡主有了身孕,好好挑几个人去服侍。听宸王殿下说,郡主如今还在给身边的丫鬟寻亲事,将来服侍的人更是少,燕京皇宫那边的人也少,你和杜桂李椿合计一下,先挑些人过去熟悉,将来好拿差事。” ------题外话------ 第三更! 第860章 了结 米团顿时欢喜起来,“郡主有了身孕,哎呀,这可是天大的好事!” 陆偃的唇角也不知不觉地翘起来了,一抹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他不染而朱的唇上,留念不已,如同早春枝头盛开的海棠花,娇艳无比。 敬嫔才从小佛堂里出来,便听到宫人们行礼的声音,她快走两步,看到陆偃走了进来,“见过敬嫔娘娘!” “陆大人不必如此客气!”敬嫔看着陆偃,这个青年,自从过了十七岁后,这么多年,似乎再也没有变过,不过,他也才是个二十出头的人。 “敬嫔娘娘,皇上如今身体每况愈下,身边没有个服侍的人,昨日夜里,皇上还惦记着敬嫔娘娘,请娘娘收拾一下,暂时搬到麟德殿里去,为皇上侍疾!” 良久,敬嫔才回过神来,她点点头,“陆大人先去忙,我收拾好,一会儿就去。” 陆偃见此,稍心安,转身离开。 香稠快步走了过来,扶着敬嫔,主仆二人进了内殿,香稠不安地道,“娘娘,会不会有事?听说皇上如今醒来的时候不多了,每次醒来,也就喝两口水,吃食都少了。” “时候也该到了!” 敬嫔的话,让香稠有些不解,她依然还是担心,“陆大人怎么会要娘娘去侍疾,娘娘,奴婢为娘娘担心!” 前些日子,宫里有两个小太监在说话,说朝中下了旨意,每年拨五百万两银子给二皇子殿下,命二皇子殿下治河务。 后宫里,如今有位份的人不多了,她是唯一的一个老人。皇帝留下来的那些女人们,一个个如惊弓之鸟,谁还有心思关心前朝的事。 但,二皇子殿下的消息就这么无缘无故地传了进来,偏偏又传到了她的耳朵里。 敬嫔当时,眼窝就热了,她抿着唇,看着被高高的宫墙切割出来的巴掌大的天空,忍着眼中的泪。 她的儿子也是皇子,大皇子去了云南后,她的儿子还占了长。但她从小就跟儿子说,让儿子不要觊觎这皇位,等儿子十三岁的时候,她就把昭阳帝的事告诉了儿子,嘱咐他,这皇位原本应该是昭阳帝的。 儿子若是能够一辈子治理河务,也是一件幸福的事,虽说这差事苦了些,可若是做好了,却是利国利民。 再说了,总要有人来做啊! 想到这里,敬嫔催着香稠将她的东西收拾好,当天下午就搬到了麟德殿。 看到躺在东暖阁里如同死狗一样的皇帝,敬嫔真是百感交集,她不知道,若是皇帝早知道会有今日,二十年前,他还会不会做出那样的事来? 敬嫔也不过是想想而已,她一个无知妇人,如何能够知道那些九五之尊们心头的想法? 皇帝看到敬嫔进来,眼珠子都快要瞪出来了,敬嫔被他的眼神吓得怔住了,胆战心惊地喊了一声,“皇上!” 寿康帝抬手要去抓榻边小几上的茶盏,手抬不起来,在床边摸到了一枚小印,朝敬嫔砸过去,丢出去一步远,没有砸到敬嫔,而是落在脚踏上,砰地一声响。 “滚,滚,滚!”皇帝连说了三个“滚”字,人便气喘吁吁,脸上蒙上了一层金色,随时都会撅过去,敬嫔却是胆子大了些,她终于明白,陆偃让她来侍寝的缘故了。 她笑了一下,走上前来,福了福身,“皇上,臣妾是骗了您,当年,在火中被烧死的不是皇后娘娘,是和臣妾一样,受过皇后娘娘恩情,打算服侍皇后娘娘一辈子的含笑姐姐,当年她才十八岁,皇后娘娘说,不想把我们留到二十五岁,说我们是她身边得力的人,留到二十岁就把我们许人……” 敬嫔落下泪来,皇帝的眼神直直的,若非还有呼吸,差点就让人觉得,他已经去了。 也快了!敬嫔心想着,有些话再不说,就永远不会有机会了。 “臣妾以为,这么多年过去,臣妾都要记不起含笑姐姐的名字了,可说起来,从前的一桩桩事就跟昨天发生的一样。”敬嫔走过来,掖了掖皇帝身上的被角,“皇上,臣妾骗了您,犯了欺君之罪,这却是臣妾一辈子最值得骄傲的事。” “嗷嗷嗷……”皇帝张大了嘴要说什么,却是说不清楚,着急了,眼睛一闭,又晕过去了。 敬嫔笑了笑,在榻边的小杌子上坐下来,手里拿了个绣绷,上面是一个婴戏莲的图案。 萧恂于二月初三进京,先是去了小甜水井街的谢宅,后住进了襄王府,梳洗一番后,进了宫。 他离开燕京城的次日,襄王和容氏不约而同地出了城,等谢知微知道的时候,容氏的马车已经出了燕京城,她坐着马车赶到城门口,看着不见人影的官道,只得吩咐打道回府。 二十年了,有些恩怨是该了结,而这些事,不是她能掺和进去的。 皇极殿里,陆偃如往常一样在批奏折,萧恂进来的时候,站在门口,将屋子里的光线挡了一些,他抬头一看,正好对上了萧恂那双含笑的眼睛。 陆偃怔愣了一下,他与萧恂也有一年没见面,时间过得真是快! “舍得回来了?”陆偃打趣道,说着起了身,眉眼温润地走到了南窗下,指着官帽椅道,“坐吧,吃饭了吗?” “在谢家吃了一点,大哥,你呢?” “这会儿不早不晚,又不是吃饭的时候,我问你,是怕你急着赶路,没有好好吃饭。” “我不饿!”萧恂兴致很高,欢喜地道,“大哥,我要当父亲了!” 陆偃被他这样子逗得忍俊不禁,“你一个成亲的人了,当父亲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他到底还是担心谢知微,问道,“我收到你的信时,是在五天前了,你来的时候,郡主如何?还是吃不下饭吗?” “崔三公子又给湄湄用了一次针,好多了,不过,还是瘦了,真是叫人担心。我听岳母说,岳母怀溪哥儿的时候,挺好的,就跟没感觉一样,只后来,肚子大了,睡得不是很好。我就很担心,现在吃不下,过几个月又睡不好,这不是遭罪吗?”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今天又要出差,去安徽,亲们,投一些票票啊,月票和推荐票都要,你们都给我投票票了! 第861章 气死 陆偃的眉头也跟着皱起来了,很是不满地看了萧恂一眼,似乎在说,这难道不都是你的错吗? 萧恂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轻咳两声,掩饰自己的难为情,“大哥,你怎么让敬嫔娘娘去皇上跟前侍疾?” 说起正事,陆偃便正常多了,“敬嫔将来,你怎么打算的?” “大哥怎么安排?我无所谓,横竖也就多一张嘴而已。哎呀,这要怪我,我应该问一下二哥,他肯定想赡养母嫔。” 陆偃点点头,“可是,无缘无故的,你将来如何施恩?若是敬嫔有了侍奉先帝的功劳,你将来封赏就师出有名了。” 也是,横竖说是侍疾,也不会真的要敬嫔侍奉茶水,端屎把尿的,这些都有小太监来做。 况且,他想到了二十年前,皇帝之所以把敬嫔留在宫里,也是有缘故的,有些事,还是生前了结比较好。 陆偃起身,带萧恂去看皇帝,两人一前一后地出了皇极殿,从麟德殿的后门进去。 皇帝还没有清醒,敬嫔见到二人忙站起身来欲行礼,萧恂抬手止住了,站在床边看着皇帝,问道,“皇上醒过来了?” “醒过来了,妾身把要说的话都说了,皇上急了,又晕过去了。”敬嫔恭敬地道。 陆偃明显不想等,他朝李宝桢打了个手势,李宝桢很快让小太监端来一碗药,给皇帝灌进去,不一时,皇帝便醒了过来,精神明显好很多。 看到萧恂进来,皇帝的眼睛里猛地迸射出了烈火一样的光芒,人都精神起来了,原本无力抬起的手,不知怎么就有了力量,指着萧恂,“你,你,你……”后面的话却有说不出来。 那模样恐怖极了,敬嫔吓得直往后退。 萧恂神色平静,走到了皇帝跟前,叫了一声“皇叔!” 皇帝惊呆了,从前,萧恂都是喊他皇伯父的。现在是要撕破脸了,在他面前,萧恂连遮掩都不愿遮掩了,只能说明,形势已经不由他控制了。 养虎为患,终于,皇帝也尝到了这滋味,一如当年元后娘娘和昭阳帝于他,反噬的那一口,他曾经感到有多荣耀,如今就有多悔恨,他竟是被自己的亲弟弟给坑了。 “皇太后已经在路上了,皇叔,您再多撑两天才好。” “孽,孽,孽……”皇帝指着萧恂,话还没有说清楚,就咳得气都喘不过来,才开窗散气的屋子里又弥漫了一股难闻的腐臭气。 萧恂快被憋死了,让小太监去将窗户给关上,他站在榻边,轻轻地拍了拍皇帝的后背,一副孝子贤孙的模样,“皇叔,激动什么呢,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天理昭昭,还有句话叫一饮一啄,自有天定,您放心,我不会对兄弟们如何的,总归是萧家的子孙,我也要当父亲了,我别的不做,为子孙积德,是不得不做的事,我可不想像您这样,作孽到最后,遭报应?” “咳咳咳,你,你,你……”皇帝眼睛一闭,晕了过去。 萧恂吓得手一哆嗦,问道,“大哥,不会就这么,就被气死了吧?” 陆偃笑了一下,“皇上早就盼着你了,看到你回来,欢喜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呢?你也是,见到皇上后,要好好说话。君前奏对,你还是差了点!” “知道了,等皇上醒来,我再过来吧!”萧恂从善如流,他实在受不了这里头的气味。 至晚,襄王和容氏一起到达京城,萧恂原本没想他们来,但皇帝时日无多,他们急匆匆地赶过来,原也正常。 次日一早,皇太后从五台山回来了,襄王父子领着二品以上的文武百官出南熏门迎接,皇太后的凤辇停了下来,她身边的公公宣宸王殿下觐见。 萧恂愣了一下,抬眼看向那太监,一双墨玉般的眸子里是冰冷的寒意。那太监两腿抖了抖,进退两难,索性就不退让了。 襄王站起身来,“公公,还是本王随你走一趟吧,皇太后是不是传错了话了?难道不应当传本王吗?” “父王,儿子和您一块儿去吧!” 父子二人在众目睽睽之下,上了皇太后的凤辇,周围是重重叠叠围着的禁卫军,将皇太后祖孙三人和文武百官隔开,凤辇再次朝城里移动起来。 “停下,停下!听到没有,哀家命令你们停下来!” 但是,没有人将皇太后的话当回事。皇太后看着躬身站在自己跟前的父子二人,说是父子,分明是叔侄。 皇太后看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眼睛赤红,心里充满了失望。 当年,她知道当兄长的对不起弟弟,可事情都到了那一步了,再争下去,只会徒惹人的笑话。 这么多年来,为了弥补当年的愧疚,她和皇帝对他还不够好吗?他想捧这个庶长子,她和皇帝竟然连怀疑都不曾怀疑,对他是何等信任,一府两王,这是多大的恩宠。 谁知道,萧珗为了一个女人,记恨她母子多年,竟然做下这样的事来,连她这个当母后的都瞒住了。 她人在五台山,外头的谣言她不是没有听说过,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指望,不管怎么说,她母子三人才是这世上最亲近的人,如若不然,当年皇帝起了那样的心思,她为何要默许呢? 只可惜,她是把儿子当儿子了,儿子却没有把她当母亲。 “萧珗,你还把哀家当你的母亲吗?你心里眼里可还有一点点良心?” “母后,我们之间说良心,难道不觉得可笑吗?”襄王索性直起了腰,“母后有什么吩咐就直说吧!” “太子是谁?皇上已经昏迷不醒两三年了,为什么到现在还没有立太子?” 眼下最着急的事,是确立太子。原本八皇子是最合适的人选,八皇子登基,生母被诛,将来登基,总要有人掌控朝局,少不得要依仗她这个做太皇太后的。 “立不立太子,有什么关系?母后想立谁为太子?是五皇子,六皇子还是七皇子?” 五皇子和六皇子?想到两人的生母,皇太后的脸上闪过尴尬的神色,心里头对薛太妃的恨意越发浓烈,她冷哼一声,“靖江王和二皇子呢?” ------题外话------ 第一更! 第862章 无视 “已经派人请去了,靖江王在回来的路上,约莫这两天便可到了,二皇子明日这个时候应当可以到京,恭喜母后,可以做太皇太后了!” 皇太后站起身来,走到了襄王的跟前,抬起手,朝襄王的脸上狠狠地扇了过去! 意料中的“啪”的一声没有出现,皇太后反而因用力过猛,朝前趔趄了一步,旁边伸出一只手,将她扶了一下,见是萧恂,她冷哼一声,猛地一甩,萧恂收了手,她又是趔趄一下,撞在了襄王身上。 “滚,你们两个狼子野心的东西,给哀家滚!” 萧恂朝襄王看去,见他不但没有恼,脸上满是嘲讽之意,嗤笑一声,“母后,儿臣会滚的,如今宫里没有了皇后,若是五皇子或是六皇子继位,母后准备选殷家的哪位姑娘为皇后?“ 竟然说出这样诛心的话来,殷家因了她的关系,而被封侯,可这么多年来,她何曾为殷家争取过什么权势? 只是把内务府的一些生意给了殷家在做,保殷家一份富贵而已。 她若是有心,早把殷家的女儿给了皇帝,不说别的,生下一儿半女,有她在,封个太子都有余。她什么都没做,没想到在儿子的眼里,她竟是这样一种人。 皇太后怒不可遏,一张脸气得铁青,指着凤辇外,喊道,“滚,滚,滚!” 襄王今日似乎格外激动,他扶着萧恂的胳膊,“走吧,阿恂,我们下去吧,别把皇太后气出个好歹来,后宫不可一日无主!” 凤辇停了,襄王父子正要下去,却被胡嬷嬷给拦住了。胡嬷嬷看看别过脸坐着,气得满脸潮红的皇太后,又看看襄王父子,“王爷,这母子哪里有隔夜仇,皇太后是听说皇上身体不好,才心浮气躁了些,您是皇太后亲生的,皇太后不把气撒在您身上,又撒在谁身上呢?” 襄王笑了一下,看看天色,横竖还早,他这次回京,为的也是处理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在哪儿说话不是说? 他叹了一口气,拢着袖子,道,“是啊,我这当儿子的,做弟弟的一向就是来受气,受委屈的,不管是定了亲的妻子也好,还是这条命也罢,母后和皇兄什么时候要,什么时候拿就行了,连招呼都不必打的!” 皇太后深吸一口气,“不就是个女人吗?当日,母后没有和你解释吗?云霓行为不端,与你皇兄有了首尾,难道这样的女子,你也还要娶回家去,当菩萨一样供起来?” 萧恂这才发现,襄王看皇太后的眼里充满了恨意,赤裸裸的恨意不带任何掩饰。 心爱的女子,曾经健壮的身体,的确是一份富贵不能换来的。若是昭阳皇帝还在,凭着襄王这个弟弟在昭阳皇帝跟前受宠的程度,什么没有? 胡嬷嬷看在眼里,心头咯噔一下,她忙要去劝皇太后,皇太后已经和襄王对上了,对他的反应似乎丝毫没有在意。 “我就知道,她云霓就是个狐狸精,当年把你迷得神魂颠倒,转身就给皇上生下了皇长子,就这样一个不知廉耻的女子,你居然为了这样一个人,和母亲兄长翻脸,你简直是不知所谓!” 若非眼前是怀胎十月生下自己的母亲,襄王扑上去将这人吃了的心都有了,他唇瓣哆嗦,一个字都说不出来,生生一口血喷了出来。 皇太后躲闪了一下,却依然不依不饶,“你也不看看,这么多年来,你是个什么样子?若非你皇兄包容你,若非哀家护着你,就凭你做的那些事,你能活到今天?” 皇太后将目光慢慢地挪到了萧恂的身上,冰冷的眼神非常无情,萧恂淡淡一笑,面儿上没有当回事,可心里却依然难受得要命。 皇太后似乎连提都懒得提他了,再次看向了襄王,“你还记得当年,你去求哀家的时候,你是怎么向哀家发誓的?今日,你又是怎么对待你皇兄的?” 当年,皇帝不是没有怀疑过容氏,特别是有了庄氏这个内奸在,偏偏襄王对庄氏什么都做不了,与庄氏度过了一段新婚蜜月之后,才因为纳了马氏而闹翻了。 庄氏进宫告状,隐晦地说,她怀疑容氏的身份。 情况极为紧急,襄王不得已才进宫求皇太后,他跪在宫门前发誓,若是欺骗了皇太后,他死于非命。 这件事,自然很快就传到了皇帝的耳中,皇帝哪能如此为难弟弟,又得了皇太后的训斥,说兄弟之间,一天到晚,你猜忌我,我怀疑你,闹得不好看。 襄王自然没有忘了那些往事,他却是嘲讽地朝皇太后看了一眼,“母后难道忘了,当年是如何劝儿臣放手的?当年,儿臣又是如何被母后骗了的?您说,阿霓贤良淑德,难得与儿臣情投意合,若非那个意外,与儿臣是神仙眷侣的一对。儿臣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原来她在母后的眼里,早就是水性杨花,闹得兄弟不合的祸水!” 云霓已经死了,襄王只要合上眼,就会想到当年在宁寿宫门口,他看到的那一眼,她那么美,他似乎又回到了他们初相识的日子,真正的一眼万年,他做梦都想去找阿霓,怎容得人在他面前如此诋毁阿霓。 他们什么都没有做错,却有了这样的人生,一道宫墙隔绝了他们二十年。 皇太后却是伤心极了,她缓缓地摇头,眼中含泪,“不管母后如何待你,曾经对你做过什么,都是为了你好。母后这一生就只生了你皇兄和你两个,你自己好好想想,你们才是一母同胞的兄弟,真要为了一个女人,闹得天下人都笑话?母后都是为了你好!“ 襄王无视皇太后的眼泪,或者说,他已经习惯了皇太后的这些手段,无非是生气,用言语感动他,当初年纪小,他能听得进去,这么多年过去了,他怎么还会信呢? “你竟然为了一个女人,养大卢容昭的儿子,用他来夺你皇兄的江山,你怎么狠得下心来?你让我怎么对得起你皇兄?”皇太后哭得不能自已。 ------题外话------ 第二更! 第863章 容氏 萧恂皱了皱眉头,听襄王道,“母后,您和皇兄可以为了江山,什么都不顾,什么都能舍下,我却不能。我跟着大皇兄长大,我的文才武艺都是跟着大皇兄学的,长兄如父,长嫂似母,我最困苦的时候,是大皇兄陪着我度过的。阿恂是大皇兄留在这世上唯一的一点血脉,无论如何,我都要保住的。“ “至于阿恂,他这么争气,也是我始料未及的。母后,这世上牵绊最深的,永远不是血脉,而是情义。您为了皇位,将大皇兄养在元后娘娘膝下,您为了皇位,默许皇上那般对儿子,您既然为了皇位什么都能舍弃下,又何必这么难过呢?” “您可知道,我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不管上天将来给我什么样的惩罚,我都不会后悔。”襄王决绝地道。 皇太后骇然,不敢置信。 母子一场,他们竟然走到了今天这一步,这是她始料未及的。 凤辇进了麟德门,文武百官被留在了宫门外,最后到了庆寿宫的门口,皇太后朝襄王伸出手去,襄王如常一样,扶着皇太后下了凤辇。 倒是萧恂,只静静地跟在身后,到了宫门口,他并没有进去,而是站在廊檐下,看着襄王将太后送进宫。 陆偃赶过来了,与萧恂肩并肩站着,他什么话都没有说,可萧恂莫名就感到很安心。 “没想到,我们这位太后才是真正的高手!”萧恂嘲讽着笑道。 宫里,母凭子贵,先皇宠爱元后娘娘,在宫里日日都看到萧璴,果然很快就将皇太后殷氏册封为四妃之一,后来,元后病逝,先皇册封了殷氏为皇后,也是看在殷氏对元后敬重的份上,想到元后帮殷氏抚育了儿子,殷氏必然不会在昭阳帝背后做小动作。 陆偃不由得皱了皱眉头,不管曾经皇太后和皇帝对昭阳帝做了什么,人们都已经忘记了,一旦萧恂继位,若是皇太后不配合,不说别的,太皇太后的册封她要是拒绝的话,萧恂一个“不孝”就跑不掉。 他抬手揽住萧恂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已经过去了,你都是要当父亲的人了,别想这些。” 萧恂的眉眼慢慢地舒展开来,心头的一口郁气也跟着消散了。 傍晚时分,萧昶远和萧昶曜同时到了,见过皇太后之后,一行人便聚集在了东暖阁里,朝臣们跪在外头。 东暖阁的窗户大开,一来可以透气,二来这里面说的话,外头的朝臣们都听得清楚。 东暖阁里,皇帝突然抽搐起来了,他伸长了脖子,如同被人掐住了喉咙一样,在床上扭曲成了麻花的模样,常年昏迷,脸色苍白,眼底铁青,已经不是人的模样。 新上来的领头太医姓吴,出生于江南的杏林世家,领着几个太医,吓得两腿哆嗦,话都说不清楚,为皇帝把脉的手一个劲儿地颤抖,也不知道有没有摸到脉搏? 皇太后梳洗过后,依然难掩疲色,她见此,眼中落下泪来,扑到了榻前,握住了皇帝的手,痛苦地喊道,“皇儿,皇儿,你如何了?” 皇帝睁开了眼睛,好久,才聚焦,看清楚是皇太后,顿时一喜,他颤抖着手从枕头下摸出一块松江三梭布来,雪白的布上,是乌黑的血迹,歪歪扭扭地写着一份遗诏,字迹难辨。 “母后,母后,封,封大皇子为,为太子……” 皇太后紧紧地握住了那块布,忍不住哭出声来,“皇儿,母后哪有这个本事啊,母后现在都自身难保,你若是不在了,母后和你的皇儿们可怎么办啊?“ 文臣武将们中间隔了一条泾渭分明的界限,文臣以首辅谢眺为首,武将们以裴济为首,此时,众臣子虽跪在地上,可目光不由自主地朝二人看去。 就在这时,一道轻盈的脚步声在身后响起,众人忙扭头看去,只见一个对那些老臣们来说似曾相识的人走了过来。 她穿着一身杏黄色团龙纹暗花缎夹氅衣,梳高髻,头上金点翠嵌珍珠宝石双龙发簪,金累丝嵌珍珠宝石九凤掩鬓,显得那般雍容华贵。 在这么多人的目光中,她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带着嘲讽的笑意,目光扫过众人,自带一种威压,有着母仪天下的气势,穿行在这宫墙之中,好似在自家庭院,闲庭漫步。 她走到了麟德殿前,对守在门口的小太监道,“去跟皇太后禀报一声,就说卢容昭求见!” 卢容昭! 这三个字一出,里里外外的人均是一滞,连呼吸都忘了,良久,里头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声音,“不见!” 那小太监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卢容昭叹了一口气,自顾自地走了进去,“皇太后总是这么急躁,难道皇太后怕臣妾是鬼不曾?” 她走了进去,又对着东暖阁里呆愣着的人环视一圈,目光在儿子的身上微微停留,便朝陆偃点了点头,走到了榻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皇帝良久,“萧璴,你怎地到了今日这般模样?” 萧璴在她进来的时候,目光痴傻地看着她好久,此时却是挪开了眼睛,不敢与她对视,脑子也是前所未有地清晰,恨不得榻上有道裂缝,他好钻进去,从她的眼前消失。 “萧璴,这些年,午夜梦回,你可曾后悔过?可曾愧疚过?”她一声轻笑,好似打了里里外外人一耳光,谢眺的头越发地低了,额头触地,已是羞得满脸通红。 “你是什么人?有什么资格在哀家面前称臣妾?竟然敢直呼皇上的大名,来人,给哀家把人带下去,以下犯上,不知死活!”皇太后深吸一口气,压下了心头的恐慌,而故作镇静地道。 容氏含笑,似乎皇太后只是个无理取闹的孩子,她笑道,“皇太后害怕,原也是应该的,臣妾早该在二十年前宫变时候的那场大火中丧生了,如今活生生地站在皇太后的面前,大约是皇太后做梦都想不到的。“ “昭阳皇后已经死了,你是什么人,竟然敢冒充她?” ------题外话------ 第三更! 第864章 密道 “我是昭阳帝册封的皇后,昭阳帝用年号作为我的封号,从古至今,也只有我一人!”容氏的声音里饱含着无限眷念,她目光投向窗外,似乎那里,不远处,昭阳帝也在深情地望着她,“为了这份情义,这些年,我忍辱负重,差点将襄王府拖下了水,我就只想等一个结果,我想看看,上天是不是真的如此不公,是不是从来就是邪不压正?” 她说完,扭头看向皇太后,“看到皇太后这样,看到萧璴这般,我也就放心了。原来,果真如老话所说,天理昭昭,疏而不漏。皇太后,这皇位,就在这儿摆着,您想要就拿去吧!” 皇太后大骇,浑身颤抖得越发厉害,一张脸,就这一瞬间,老了十岁,原本保养得极好的脸上,老态龙钟,皱纹层层叠叠,显得极为狰狞。 卢容昭皱了皱眉头,看向皇帝,“萧璴,我还记得,你以前就很喜欢这张榻,每次来东暖阁,你都喜欢歪在这榻上,你知不知道,这张榻的/> 萧璴的眼睛瞪得老大,他不知道,从来没有人跟他说过,这意味着什么? 东暖阁里很静,外面的朝臣们心中却是掀起了惊涛骇浪。 宫里的密道,是何等机密的大事,应是只有上一任皇帝对下一任皇帝口口相传才会知晓。 “呵,我忘了,这皇位是你抢来的,父皇自然不会告诉你这些,阿琅也不会告诉你,你当然不知道了。我今日告诉你,是想让你明白一个道理……” “你住嘴!来人,将这贱人拖出去……“ 萧恂脸色漆黑,正要走上前去,却听见卢容昭一笑,“皇太后,朝臣们还在外头跪着呢,有些话,我不说,大家伙儿就想不到吗?” 她轻轻地拂了拂袖子上并不存在的灰尘,柳眉轻锁,就好似那贬谪人间的仙子,这东暖阁是委屈了她了,她声音轻缓得好似在和相交多年的好友聊天一般。 “萧璴,我不说你也明白了,当年阿琅不是逃不掉,我让他逃,他说,他若是逃出去,势必会召勤王之师,将来京城乃至整个大雍必将陷入战乱之中,为了这皇位,兄弟相残,却要连累百姓流离失所,大雍将士们兵戈相向,他实在不忍。” “他说,西有西凉虎视眈眈,北有北契狼子野心,一旦大雍陷入内乱,西凉和北契必将入侵。他说他一命不足惜,若能用他一命换百姓十年乃至五年太平,也足矣。” 殿外,有人的抽泣声传来,卢容昭本来平静的神色,此时也不得不动容,眼中闪现了泪花,她猛地扭头,瞪着皇太后,什么话都没有说,皇太后却是被她神色逼得无路可逃。 卢容昭嘲讽地一笑,“皇太后,这密道,我走过,当年我怀着孩子,从这密道里逃了出去,你知道,那时候我在想什么吗?” “哀家怎么知道?”皇太后别开了眼。 “我在想,皇太后等了这么多年,终于等到了云开明月现,老太爷可怜见,也让我能有这一天吧?想必,老天爷是听到了我的心愿了,阿琅为这天下百姓受过的委屈,总不能白受了吧?总要让老百姓们都知道,让朝臣们知道,将来的史书上也要记上一笔。” “你做梦!”皇太后咬牙切齿地道。 卢容昭却不把皇太后说得当回事,做不做梦的,既不是皇太后说了算的,也不是她说了算。 她抬了抬衣袖,垂下眼睑,唇角微微上翘,一抹笑意溢出来,却让人看着觉得格外讽刺。 皇太后的脸色格外难看,她从前就不喜卢容昭,现在越发不喜。她不由得看向襄王,她可真是养了个好儿子啊! 麟德殿外,文武百官中,很多老臣们都还记得当年那个雄才伟略的昭阳帝。 年轻的臣子们多少也听说过昭阳帝,此时他们的脑海浮现出,那个有着挺拔的身姿,俊朗的面庞,用他的贤明开创过盛世开端的皇帝来。 他们似乎看到了他,站在这宫门前,横剑自刎时,脸上那抹冷傲倔强的神情,那一刻,宫火倒映在他的眼里,熊熊燃烧,决绝而又激烈。 没有人的心底是平静的。 当年韩进益与当今皇帝勾结,五万大军将京城围得水泄不通,大约也正是因此,而笃定昭阳帝插翅难飞。 可若是昭阳帝从地道逃了呢? 昭阳帝乃是正统继位的皇帝,一呼百应,勤王之师必然会应召而来,一场内战难免。 也正是因为想到了这一点,西凉先与萧璴合作,故作侵犯。皇上命萧璴令三万禁军出击西凉,萧璴虚晃一招,于西京折回,最终围攻京城。 一旦萧璴与昭阳帝对上,西凉便是那只黄雀了。 想到这里,所有人都不寒而栗。 “萧璴,你当年是以清君侧,让阿琅拿出传位诏书的名义围攻京城,禁军四大统领均是你们用阴诡手段除去。可是你们想过没有,若阿琅离开了京城,振臂一呼,你们会有多少胜算呢?“ 卢容昭长长的叹息声传来,所有人的心都为之一痛,“不是不能,而是不愿,是不忍为之而已!” 皇太后似乎感受到了朝臣们的情绪,只怕此时,所有人都忘了这些年来,她的儿子们给大臣们的恩典了,都为那个只当了三年皇帝的昭阳帝而惋惜。 “你说你是卢容昭,哀家已经忘了卢容昭长什么样子了,你说萧恂是萧琅的儿子,又有什么证据呢?当年,多少人都说,死于大火中的是昭阳皇后,若那人是你,你又如何证明萧恂就是萧琅的儿子。这么多年,你可是顶着萧珗侧妃的名义活着,到底如何,只有你们心里清楚!” 皇太后义正严词,只差指着卢容昭的鼻子说,萧恂是卢容昭与萧珗的儿子了。 卢容昭抬起眼朝皇太后看去,“皇太后,您忘了七星蛊毒了吗?阿琅身上的七星蛊毒有多严重,别人不知道,对阿琅慈爱有加,视若亲孙的皇太后难道不知道吗?世人只以为脚踏七星乃是真命天子的命格,皇太后难道不知道,七星蛊毒天下只独一份,传子不传女?”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投票票啊!还有月票和推荐票吗? 第865章 太子 第865章太子 皇太后浑身一震,眼中闪过一道骇色,“脚踏七星”传说中有天子命格,这比萧琅血脉还要令人信服,“当初萧恂是如何赤脚跪在麟德门前,如何将脚底板露给天下所有人看的?怎么,这七星蛊毒难道还从阴间传到了阳间不成?” 卢容昭笑着摇摇头,“自然不能,不过,七星蛊毒毕竟是毒,既然是毒,便有法子控制,也有法子去除。恰好,皇上将谢家嫡长女赐给了阿恂为嫡妻,端宪郡主一手好医术,为夫君分担一二,是再寻常不过的事了。” 她顿了顿,道,“况且,当日,我儿萧恂为鱼肉,皇太后和皇上为刀俎,这么多年,我们头上悬着一柄大刀活着,用些手段活下去,我想佛祖也会保佑!” 卢容昭深吸一口气,将眼中一点泪花逼下去,声音也无比沉重,“当年,七星蛊毒折磨得阿琅生不如死,突然有一天,他好了,那一刻,我们知道,我有了身孕。真是有悲有喜,喜的是我多年无子,总算是得了孩儿,悲的是,这蛊毒要传给我儿子了。这悲喜才刚刚尝了个味儿,萧璴发动了宫变,为了我肚子里的孩子,无论如何,我都要活下去的!” 皇帝闭了闭眼,他朝皇太后伸出手去,“太,太子……” 皇太后这才醒过神来,恶狠狠的眼神看向卢容昭,“当年,先帝虽封了萧琅为太子,可先帝死得不明不白,萧琅有谋害先帝的嫌疑,且又没有继位诏书,总归是得位不正。不管是不是错,这条路已经走到了这一步,总不能凭你三言两语,置江山社稷于不顾,乱了大统吧!” 她说完,便不给卢容昭说话的机会,看向萧昶远,掏出那份从内衣上撕下来的松江三梭布写就的血字诏书,“萧昶远,你父皇封你为太子……” 萧昶远低着头,眉头紧锁,他上前一步,跪了下来,双手手指死死地抠着地砖的缝隙,似乎用尽了生平的气力才将情绪压下去,“儿臣多谢父皇……” 皇太后松了一口气,“快起来,你父皇看重你,这重担也只有你才能担得起。” “儿臣身份不足尊贵,德行不足服众,才疏学浅,只能配郡王之位,不足担家国重任!” 他抬起头来,眼中闪过一道毅然之色,“当初母亲求父皇将儿臣封到云南,便是不许儿臣觊觎大位,儿臣不敢忘了母亲的遗命。儿臣虽不才,却不能不孝。” 皇太后震惊不已,她看看萧昶远,又看看含着平淡神色的卢容昭,厉声呵斥道,“这可是你的心里话?你违逆你父皇,这就是大孝吗?” “臣不敢,臣本没有这个能耐,若是将来继承大统,不能治理江山,那是对列祖列宗的不孝!” “好,好,很好,哀家还不知道,云霓还有这个能耐,能养出你这样的东西来!”皇太后冷笑道,“萧昶曜,你呢?你皇兄做了个好榜样,你是不是也要跟着学?” 敬嫔紧张不已,看向萧昶曜。 萧昶曜低着头跪在了萧昶远的身边,他正要说话,皇太后没给他机会,“国不可一日无君,太子乃国本,你若是此时想学你皇兄,置你父皇于何地,置家国于何地?” 萧昶曜却是想都没有想,“皇祖母,孙儿自小读书,太傅说君子不饮盗泉之水,孙儿福薄才疏,非嫡非长,不堪为太子!” 敬嫔松了一口气,许是方才那一口气憋得太难受了,东暖阁内外的人都听到了她这一道呼气声,皇太后如利箭一般的目光射过来,“敬嫔,你也养了个好儿子!” 敬嫔忙噗通跪下来,“皇太后,嫔妾深居后宫,素来与皇子们没有来往,嫔妾不敢居功。” 皇太后被气了个倒仰,将一口气撒在了萧恂身上,“你可真是好样儿的,枉哀家把你当亲孙子一样疼了这么多年。你征西凉的时候,潞国公府为你守住边境线,哀家和皇帝就应当想到,潞国公府倒向了你这边,只那时,哀家和皇上那般信任你。” 萧恂笑了一下,“皇祖母,莫非孙儿不是您的亲孙子?您是先帝的继后,您不把孙儿当亲孙子,孙儿却不敢不把您当祖母。” 他走过去,将两位皇兄扶起来,问道,“皇祖母,还需要把六皇子和七皇子喊过来问问吗?看他们对这大位有没有什么想法?” 萧昶远不等萧恂说话,上前一步道,“皇祖母,兄弟里头,阿恂无论是文韬武略,我们兄弟几个都难望其项背,祖宗的江山传给阿恂是最好的结果,还请皇祖母和父皇择贤而立,一切以江山社稷为重!“ “闭嘴!”皇太后看向卢容昭,“这就是你们要的结果?你方才不是说得大义凛然吗?昭阳帝为了江山社稷连命都不要了吗?那现在呢?” 卢容昭依然眉目含笑,耐心地等她说完,道,“皇太后,人这一生最应该学会的是审时度势。这皇位可不是公器,您说当年先帝死得不明不白,您何不问问皇上,先帝到底是怎么死的?您说先帝没有留下传位诏书,您何不问问皇上,那诏书到哪里去了?” 这话,令那些不明真相的人心头一震,几个老臣子则脸上一热,若将薛太妃的事说出来,那可真是滔天丑闻了。 皇家可还有尊严? 皇太后脸上的神色有些绷不住了,她心头一阵胆战心惊,卢容昭却道,“有些话就不挑明了说了,我丈夫乃是名正言顺继位,我儿脚踏七星,大雍一半的江山乃是他打下来的,难道我母子还要将这皇位拱手让给不共戴天的仇人不成?” 她的声音突然又柔和下来了,“皇太后,不珍惜上天的眷念,是要遭天谴的!”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解释,还是在警示谁? 谢眺跪在地上,他年纪大了,有些跪不住,天气又冷,他可不想落下病根来,便扭头朝曾士毅看了一眼,两人对视一眼后,曾士毅很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随你!” ? ?第一更! ? ???? () 第866章 物归 第866章物归 大殿之外,传来谢眺的声音,“皇太后,皇上,亲兄弟明算账,更何况关乎江山社稷,请皇太后和皇上物归原主!” 皇太后只觉得一颗心噗通噗通跳得厉害,她捂着胸口,连道三声“好”字,指着卢容昭,“你们,你们原来串通一气,皇上真是给你指了个好亲家。” 卢容昭笑道,“多谢皇上,我的确很喜欢我那儿媳妇,端方贤淑,钟灵毓秀,不愧是名门大家闺秀。” 曾士毅的心噗通噗通,猛烈地跳了起来,他做梦都没有想到,谢眺居然会直接说出了这样的话来。 但眼下,他也别无选择,他不求拥立之功,但求将来无过。皇太后是妇人之见,不清楚朝廷局势,皇上这几年清醒的时候少,糊涂的时候多,恐怕都不清楚,外头都是什么局面了。 这皇位,别说传给几个皇子了,哪怕是现在皇上突然吃了灵丹妙药好起来,也坐不稳了。 “请皇上物归原主!”曾士毅一开口,文臣们也都跟着发声了。 武将们这边,待文臣们的声音落下去,裴济那大嗓门便跟着喊了一声,“臣等请封昭阳帝之嫡子宸王殿下为皇太子!” 他一开口,武将们异口同声均跟着喊了起来,声音几乎要将东暖阁上屋顶掀翻,整个京城都听得见了。 皇帝说不出话来,他一口血喷了出来。 此时,皇太后也明白怎么回事了,她深深地看了榻上的皇帝一眼,做梦都没想到,局势居然不受控,她走到窗前,朝外面的朝臣们看去,语重心长地道,“皇上哪一点对不起你们?张明贺,皇上也对不起你吗?” 张明贺不敢抬头,身为兵部尚书,他太清楚如今大雍的军力都掌握在谁的手上了。 裴济为禁军大统领,谢元柏升任五军都督府大都督,楚易宁为西山大营指挥使,许良为楚州指挥使,更别说,萧恂手底下的铁鹰骑和陆偃掌控的寒羽军了。 可以说萧恂手下猛将如云,而唯一远在福州的袁義又是谢元柏的岳父。 张明贺无奈地道,“皇太后,当年昭阳帝为了不让大雍陷入战乱之中,拔剑自刎,今日,只是让皇上物归原主,封宸王殿下为太子,且是在皇子们请辞太子之后,臣等的请求,为何皇太后要说臣等与皇上作对?” “臣等为社稷之心,请皇上明鉴!” “请皇上明鉴!” 众臣们跪在地上,无论是文臣还是武将,人人都摆出一副坚决不退让的架势,皇太后的心里一片冰雪。 这算什么? 皇帝还没有死呢,这就开始一边倒了? 皇太后很是后悔,不该对萧恂太过宠溺,这一切都要怪萧珗,她向小儿子看去,见小儿子果然很高兴的样子,这一刻,她是明白了,原来小儿子不是不争,不是不怨,都等在这儿呢! 这是该有多恨,当兄弟的才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她不由得冷笑一声,“萧珗,看样子,你是想当太上皇了?” 萧珗愣了一下,旋即明白过来,笑道,“母后,难道我这个太上皇,就当不得吗?我好歹也是阿恂的父王呢,大皇兄不在了,我把他抚养长大,便是我将来不想受封,阿恂也不会答应,我又何必为难自己养大的儿子呢?” “你,你,你……”皇太后眼见局势不受控了,她索性两眼一闭,晕了过去。 庆寿宫里,宫灯闪烁,散发出橘黄色的光芒。 夕阳西下,不知何时,起了风,窗前的杏树枝叶摇摆,抽打着窗棂,发出刺耳的声音。 皇太后躺在床上,双手放在身侧一双老而不昏黄的眼睛睁得大大的,屋子里还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连熏香都驱散不开的霉味儿。 现在就已经如此了,将来呢?她人虽在五台山,但朝中的局势,并不是一概不知,萧恂要迁都,燕京城里已经建起了雄伟的宫殿,六部衙门,短短两三年时间,繁华程度已经直逼京城。 今日哪怕皇上不死,大雍也已经四分五裂了,西凉和北契的疆土合起来直追大雍,萧恂麾下的军士,除了他自己训练出来的那一部分之外,北契和西凉臣服的那一部分骁勇善战,若无良将,大雍根本不敢掠其锋芒。 既然皇太后能够从后宫的倾轧中,最后脱颖而出,亲生的儿子当了皇帝,她当然不是个政治白痴。 胡嬷嬷端了一碗药过来,先放在了桌上,她将床幔用银钩勾起来,看到皇太后睁大的圆眼睛,一点儿都不惊讶,而是道,“皇太后,起来喝点药,这日子还长呢,听说太医给皇上已经诊过脉了,脉象还稳妥,皇太后也不必担心。” 胡嬷嬷扶起了皇太后,将一个大迎枕放在了她的身后,她自己跪在脚踏上,直起了身子,一面给皇太后喂药,一面听皇太后道,“我担心什么?他是一死了之了,我呢?还有这些孩子们,将来可怎么办才好!” “可怜我这么多年,我真是白疼了那一对白眼狼了!” 胡嬷嬷知道,皇太后说的是襄王父子,这话,她可不敢接,只好劝道,“母子哪有隔夜仇?皇太后这么多年都宠过来了,有您在,襄王不管多大年纪,终究都是当儿子的。” 皇太后恨得不得了,“若今日,要这皇位的是萧恪,我心里也好受些,可偏偏是萧恂,你难道忘了,当年昭阳是怎么死的了?” 昭阳帝好歹当过皇帝的人,政绩斐然,可死了之后,萧璴登基,居然给昭阳帝上谥号为“悯太子”,当年为了这事,兵部尚书顾璘死谏,一头撞上了金銮殿,昏迷了三个月才醒过来,要不是崔家,捡不回这条命。 胡嬷嬷道,“这都是过去一二十年的事了,皇太后,子孙们不听话,您也不能不顾身体,总是要把身体养好了,才好帮他们掌舵。” “那些王公大臣们呢,还跪在外头?” “还跪着呢,都是些大老爷们,有太医盯着,不会出什么事。” ? ?第二更! ? ???? () 第867章 从龙 第867章从龙 “领头的是谁?” 胡嬷嬷撇了撇嘴,“文官里头,领头的自然是谢大人,孙女儿是宸王妃,他自是要站在孙女婿这一边,武将里头是裴济,是跟了宸王殿下的人,勋贵里头是岷亲王领头。“ 皇太后气了个倒仰,岷亲王乃是皇帝的叔叔,他母亲最高的位份不过是死了之后,被追封了个嫔,正因如此,岷亲王萧柝一生胆小怕事,每年宫里开宴,他都是畏畏缩缩地恨不得钻到桌子底下去,真是想不到,这样一个人这个时候,却站了出来了。 “他想做什么?都是超品的亲王了,以为有了这从龙之功,将来还能当太子不成?” 皇太后说的就是气话了,宸王妃又不是生不出儿子来,就算生不出来,也不会封一个叔祖当太子。 胡嬷嬷从碟子里捻了一块甜津津的杏脯喂给皇太后吃,去去口里的苦味,“皇太后,奴婢叫人传膳吧,摆在哪儿?” “暂时不吃,让人去问问,皇帝如何了?” 正说着,门外传来了大宫女的声音,“长公主,皇太后在休息,奴婢去通禀一下!” “是常寿吗?让她进来!”皇太后的声音透着一股子威严,常寿在门边的脚步微顿,又很快跨了进来,喊道,“母后!” 她过来要行礼,皇太后不耐烦地道,“起来吧,这里没人,不必多礼了!” 胡嬷嬷忙搬了锦杌过来,给常寿坐。 常寿一屁股坐在上面,问道,“母后,现在怎么办?难道真的要立萧恂那狗东西为皇太子不成?那这成了什么了?岂不是会把皇兄气死?” “我且问你,惠和是怎么回事?”皇太后一看到这个女儿就气得发慌,“你就养了这一个女儿,你看看你把她养成了什么样子?” 常寿眼底闪过一道寒光,“我就当没有养过这个女儿,母后不要在我面前提她,她自甘堕落,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我有什么办法?” “你说的是人话吗?哀家怎么养出了你这么个东西?你好意思说她,你也不看看当年,你看上了蒋献之后,我是怎么帮你安置的。更何况,那和尚,既没有家室,惠和既然看上了,让他还俗就好了,何必弄到现在这样,简直是丢人现眼!” “母后,这能怪我吗?难道我没有这么做过吗?是惠和她不答应,况且,现在,我出入都有人监视,哪里敢行差踏错半步。要怪的话,这也要怪母后和皇兄,养虎为患,才会落到今日这般田地!” “你,闭嘴!”皇太后气得差点一口血吐出来,她朝胡嬷嬷伸手,常寿忙起身要扶她,皇太后理都不理,吩咐道,“服侍我更衣,我要去看看皇帝。” 萧珗躺在麟德殿的西暖阁里,萧恂坐在榻边,从小太监的手里接了一碗药,喂给萧珗喝,“父王,还是叫太医来给您瞧瞧吧,您既然要来,怎么也不跟我一块儿来,一路上必然吃了不少苦。” 卢容昭坐在一边,抬眼朝萧珗看了一眼,萧珗呵呵一笑,不敢惹长嫂生气。 “我就坐个车,感觉身体好点跑个马,能有什么?” 萧珗是怕耽误了儿子的事,又怕来晚了,儿子被皇太后欺负,这才快马加鞭地跑了来,他身体本就亏损严重,这两日没休息好,也跟着倒下了。 “你不要为我担心,我还想多活两天,将来当几天太上皇呢。” 萧恂笑了笑,眼底有些发热,“父王这般想,儿子求之不得!” 总比以前一天到晚地要死要活强。 东暖阁里传来了喧嚣声,萧珗父子隔了一个明堂都听得一清二楚,萧珗生怕萧昶远兄弟在那边如何了,忙起身要过去看。 萧恂按住了他,“父王,儿子去吧!” 皇太后正大声呵斥萧昶远兄弟二人,方才,她进来的时候,特意去看了场地上跪着的王公大臣们,真是气不打一处来,进来便骂两人不孝。 萧昶远兄弟退到了外面去,跪在廊檐下。 萧恂站在门槛内,朝背对着他站着的陆偃看了一眼,目光又扫过了王公大臣们,道,“都起来吧,没必要跪着了,要是不放心,就在这儿待着。” 人人的年纪都不轻了,当即就有太监搬了小杌子过来,先递给了谢眺,接下来是内阁和六部的堂官们,先紧着年纪大的一些人,也有一些觉得自己掺和够了,留下来也左右不了局势,便谢了内侍们的小杌子,三三两两地往外头走。 皇帝原本还醒着,听到了外面的动静,一急之下,昏迷了过去。 来的都是些二三品的文武大臣,萧恂一句话,这些人便奉若圭皋,可见他在朝中的地位,不管皇帝今日立谁为太子,只要不是萧恂,都坐不稳这江山。 但皇帝和皇太后都是心有不甘。 “萧恂,你究竟意欲何为?”皇太后到底是女人,沉不住气一些。 萧恂没有搭理皇太后,而是朝皇帝看了一眼,递了一个眼神给太医,那太医上前去为皇帝把脉,只觉得脉象越来越弱,顿时,汗如雨下。 萧恂便心中有数了,他懒得在这里等,抬步去了西暖阁。 萧珗忙拉住了儿子的手,问道,“如何了?” “今晚上应当会有结果了!” “唉,真是不容易啊!” 生,不容易;死,也不容易! 皇帝到底还是没有熬过子时,亥时三刻,宫里响起了丧钟的声音,萧恂从睡梦中惊醒,弹跳而起,陆偃正好进来了,神色间难掩疲惫,“皇上驾崩了!” “哦!”萧恂抹了一把脸,小太监鱼贯而入,服侍他净面,换衣。 萧珗被惊动了,正要起身,陆偃道,“王爷,此时没什么要您出力的,您先休息好,天亮后大朝会,那时候才是您要出力的时候。” 大朝会,应是皇帝大殓后,停灵在麟德殿里,国不可一日无君,新帝要在灵前继位。 “怎么继位?不会是靠我和皇太后打嘴仗,谁赢了,就听谁的吧?”襄王有点紧张,眼下,萧恂是势强,将皇帝的几个儿子压制得没有反抗之力,但将来呢? ? ?第三更! ? ???? () 第868章 罪己 第868章罪己 万一将来,萧恂的儿子不争气,难道要将萧昶远几个全部都弄死才行? 龙生九子,子子不同,今日萧昶远兄弟几个是很有自知之明,可将来呢,难保养的儿子就没有野心。 不管怎么说,要是能够名正言顺地继位,还是名正言顺地好。 “皇帝咽气之前,内阁已经拟旨用印了,将之前的那段往事也都写在了圣旨里,罪己诏和册封太子都在一封诏书里,这样要稳妥一些。天亮后,就会颁布,这么多年了,就算是秘密也不应当是秘密了,老百姓们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 东暖阁里,内阁的几位重臣跪在皇太后的跟前,中间用一扇屏风当着,皇太后哭哭啼啼,“你们是欺负我年老无依,几个皇子们年弱,皇帝尸骨未寒,你们竟然就越俎代庖,给皇帝下罪己诏!” 谢眺叹了一口气,“皇太后,您有两个儿子,何来无依之说?皇子们娶妻的娶妻,当父亲的当了父亲,何来年弱之说?至于说越俎代庖,臣等乃是内阁,奉命行事。皇上这些年,一直为当年做下的措施内疚,日夜不安,这才把身体亏损了,臣等都看在眼里,如今,大限已到,该还的债还了,将来去见先帝和昭阳帝,也就能多些坦然了!” “谢眺,你谢家数百年诗礼传家,没想到,你也只是个沽名钓誉之徒。你既然如此忠君,当年又为何不追随昭阳而去呢?” “皇太后,我谢家祖训,忠孝之前是爱民。昭阳帝为了大雍百姓尚且能够坦然而死,臣为了大雍百姓为何不能苟且活着呢?” “好,好,好!哀家也要好好活着,看尔等将置哀家于何地?” “皇太后,您乃是太宗皇帝的遗孀,您皇太后的徽号还是当年昭阳帝恭上的,皇太子继位,自然是顺理成章地恭封您为太皇太后。” “怎么,哀家当不当太皇太后,还是你一个首辅说了算的?” 谢眺当然没有这个权利,皇太后说这话,也不过是想将谢眺放在火上烤一烤,嘲讽他身为谢家人失礼罢了。 谢眺却笑道,“臣原本就有规劝人君之职,太子登基,依然以孝治天下,皇太后乃是太子的祖母,除非皇太后不愿成全孙儿的孝顺,否则,恭封皇太后为太皇太后,又有何失礼之处呢?” 皇太后怎么可能说得过谢眺这样的文人,她兀自气得浑身发抖,不得已,只有无理取闹,“不管尔等如何舌灿莲花,哀家都不同意大行皇帝的罪己诏。” “皇太后,大行皇帝做错了事,心中早有悔恨,请皇太后看在大行皇帝一向孝顺的面儿上,成全大行皇帝的德行,有过改之,善莫大焉!” 不管皇太后答不答应,天亮的时候,皇帝的罪己诏连同册封萧恂为皇太子的旨意,便已经张贴了出去,一时间,街头巷尾都纷纷议论起二十年前的那一场宫变。 卢容昭的马车,行走在大街上,耳边传来百姓们议论的声音,她闭上了眼睛,心里说,阿琅,你在天上都看到了吗?你的儿子,把欠你的都要回来了! 她厌倦了这京城,一天都不想再待下去了。 南熏门前的横大街上,这里离国子监很近,几个身穿襕衫的学子正在喝豆腐脑,旁边是三个年纪大了的老者,正在议论着自己亲身经历的事。 “那时候,城里突然进来了好多兵马,我想着,完了,都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啊,我用框子背了我老娘准备逃,谁知,到了半夜,只记得到处都是火油的气味,听说皇后烧死了,皇上自刎,仗没有打起来!” “昭阳帝是个好皇帝啊,他对我们这些老百姓们的恩德,这么多年,我们忘不掉。“ “唉,可不是啊,堂堂一个皇帝,哪能打不过一个谋朝篡位的王爷呢,说来说去,昭阳帝就是不想让我们这些老百姓们吃苦,送了性命呢!” 喝完豆腐脑,吃了两根油条,三个老者相扶着离开,穿襕衫的学子们面面相觑,谁也没想到,时隔二十年,居然还有人记着当年的好。 其中一人年纪约有二十四五,正要开口说话,坐在他对面一个年约十七八岁的青年朝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这年长的青年便将要说的话咽了下去。 打横坐着的青年年纪又要长一些,约有二十七八岁,看了看二人,端起了豆腐脑一口气喝完,道,“喝完了,我们就走吧!” 从豆腐脑摊子出来,这青年邀二人,“前面有间茶社,里头的茶,比别的地方的都要好一些,其中有一种花茶,味道更是前所未闻,我只喝了一次,一直念念不忘。” “有这么好吗?走,今日我做东,我们进去尝一尝!” 这茶社便是清乐茶坊,因用的茶叶多是福建那边过来的上等茶,这些年来,生意一天好过一天。 三人要了一间靠窗的雅室,要了一壶清茶,两碟点心,便让人把门给关上了。 “用修,你刚才为何不让我说话?” “季卿兄,你刚才是不是听到那几个老丈说了昭阳帝,才想要说一二?” 用修是杨慎远的字,杨慎远乃是前任首辅杨傅的幼子。杨家祖籍庐陵,杨傅辞官之后,回到了江西。杨傅长女嫁与兵部左侍郎高渊长子为妻,次女庶出给了宣德侯世子续弦。 季卿乃是赵秉忠的表字,父亲赵熹官至吏部给事中,本就是出生于官宦之家,杨慎远一开口,赵秉忠便知道怎么回事,不由得汗颜,抹了一把额头,心有余悸地起身,朝杨慎远作揖,“多谢贤弟提醒!” 旁边徐简年长一些,他二十七岁,江西吉水人,家里有了兄弟之后,父亲将他过继给无子的伯父当嗣子。也正因此,他的话少一些,而方才,也正是因为想知道杨慎远要说什么,所以他才会提出来茶坊里坐一会儿。 老百姓们议论一下朝政,原本也议论不出什么来,几个老者坐着说两句闲话,可他们要是跟着说了,被有心人记住,将来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 ? ?今日的更新! ? 亲们,还有多少人在支持我?你们的票票在哪里? ? 在安徽出差,今天回家。 ? ???? () 第869章 继位 徐简将这些都记在心里,他端起茶碗,邀请二人喝,“尝一尝,这茶,味道着实不错!” 原本今年当有恩科,但朝廷迟迟没有发布消息,皇帝驾崩,时间也都错过了。 今年的恩科是不会有了,但来年,新帝继位,一定会大肆招揽人才,成为新帝门生,对他们来说,也是一件值得期待的事。 “我父亲写信来,说是杨洽先生已经去往燕京,准备在燕京开办书院,地点落在香山。宸王殿下知道了后,将香山别苑赐给了杨洽先生,听说书院五月底就会开班,父亲已经给杨洽先生去了一封信,让我前往拜访,最好能够入杨洽先生的眼,拜入他的门下。”杨慎远道。 徐简不由得紧紧地抓住了身上的袍子,他极为紧张,看向赵秉忠,见赵秉忠也很震惊,不得不问道,“不知杨洽先生招收学生,有没有什么条件?” 杨慎远笑了一下,“能有什么条件?杨先生不比别的人,力学勤志,不求闻达,勤励读书,累年不解带,听说曾经为宸王殿下讲学,那时候宸王殿下气走了七个先生,陈洽先生是唯一一个教宸王殿下超过三年的人,可见此人的为人与学问。” 杨慎远叹了一口气,“我父亲也正是因此,才会让我拜入陈洽先生的门下,一来长些知识,二来,新帝登基,第一年一向都是帝王出卷,人人都说宸王殿下文韬武略,越是这样的人,你越是不知道他天马行空会出些什么样的题目,但陈洽先生既然做过宸王殿下的老师,或许能够窥豹一斑。” “既是如此,我也跟你一块儿去吧,我们三人一起去。”赵秉忠当机立断,不但为自己做了决定,还帮徐简做了决定。 三人很快起身,付了茶钱之后,一起出了门。 国子监正在搬家。 一开始没有这么急迫,每天还在按部就班地上课。可是就从昨天开始,国子监祭酒赵贞吉似乎就着急了,开始号召大家搬家。 听说,燕京那边的贡院还有国子监已经全部都修葺妥当,贡院的规模扩大了一倍。六部衙门也都全不妥当。 三人刚刚赶到国子监门口,便看到有人从里面冲了出来,高兴地道,“用修,你们听说了吗?今日的大朝会上,宸王继位了!” 杨慎远等人愣了一下,旋即,人人脸上都露出了或真心,或敷衍的笑意,有些人家族受了寿康帝的恩,自然希望寿康帝的子孙能够承继大统,而很多人看过了大行皇帝的罪己诏,痛恨大行皇帝居然为了大位与西凉勾结,吃相难看,且这么多年,吏治腐败,世风日下,希望能够有一位有为之君来坐这江山。 寿康帝停灵在麟德殿上,萧恂坐在大庆殿的龙椅上,双手扶膝,陆偃站在他身边,两人都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大殿上的文武百官。 “宸王,你简直就是乱臣贼子,你是不是逼着大行皇帝下了那样的罪己诏,你居心何在,你就是为了篡夺皇位,当上这一国之君,你既然认为大行皇帝当年篡夺了昭阳皇帝的皇位,你为何还要效仿……” 萧恂没有穿龙袍,他依然穿着一身紫色缎绣八团鱼塘富贵纹棉圆领长袍,腰间系着玉带,一侧挂着一枚螭龙玉珮,身子右倾,手肘搁在膝盖上,似乎想凑近了将张胜言看得更加清楚一些。 “你叫什么名字?”萧恂问道。 “噶?”张胜言没想到,自己说了这么多,萧恂居然不知道他名字,他忙道,“下官张胜言。” “你是御史?” “正是!”张胜言倨傲地道。 “御史一向都是以谏言而名垂青史,但历朝历代,御史这么多,若不多做点什么,与众不同一点,还真是很难有机会。不如,我今日赐给你一个机会,你撞死在这大殿之上,将来修史的时候,肯定不会有人忘了你!” 张胜言怔住了,所有的臣子们也都惊骇得抬起头来,不顾殿前失仪,看着萧恂。 “你说这么多,不就是想正节气,争名誉吗?朕赐给你这个机会!” 说完,萧恂站起身来,朝前走了两步,高高在上地看着张胜言,“这皇位,朕不坐,你认为谁能坐?” 张胜言哪里敢说话,他结结巴巴,此时也顾不上谁有资格坐这龙椅,他本意是要名垂青史,原以为新帝登基,又是得位不正,必然是要笼络他们这些臣子们,哪怕自己说了实话,萧恂也肯定会为了博一个好名声,而不会多计较。 他若是被罢官,那就再好不过了,张家将有个好名声,将来子孙后代,还怕没有机会? 但萧恂却是要他去死! “撞吧,今日这大庆殿就成全你的好名声,任何事情都要付出代价,喷点口水,可不是什么代价,朕今日放过了你,明日这个来说两句,后日那个来说两句,朕还要不要点清宁了?” 张胜言不撞,陆偃在一旁招了招手,便有两个年轻力壮的太监上前来,一左一右携了张胜言的手臂,拉着他就要往柱子上撞。 张胜言见此阵势,大骇,两腿一软,就要往地上跪,“皇上饶命啊!” “皇上?你喊的是哪个皇上?”萧恂冷笑一声,道。 “皇上,求皇上饶命,微臣死不足惜,只是别玷污了这大殿!” “说得好,这就是你们读书人的节气?” 谢眺斜睨了张胜言一眼,拱手上前,“皇上,吉时已到,请接受百官朝拜!” 一阵山呼万岁之后,萧恂叫了“平身”,他端坐在龙椅上,气势威严,目光扫过大殿,竟是逼迫得人不敢抬起头来。 他没穿龙袍,却胜过天子! “曾士毅!” “微臣在!” “大行皇帝的葬礼就由你全权负责,靖江王和二皇子……“萧恂说到这里,吩咐内阁拟旨,“封二皇子萧昶曜为清河郡王,封萧惟为延平郡王,萧恒为歧阳郡王。大行皇帝的葬礼就由靖江王和清河王佐理,有什么事你们三人协商着办!” ------题外话------ 第一更! 第870章 肚兜 二人跪了下来,萧昶曜更是心情复杂,他为朝廷办了三年差事了,父皇竟然从来没有给他任何封爵,他相信,若非当初孝成皇后临死前为大皇兄请封,大皇兄估摸着也和他一样,没有爵位。 “臣叩谢皇上!”萧昶曜真心诚意地谢恩,他在燕京的王府乃是礼部为他挑选的,一应的规制堪比亲王府,他决定等大行皇帝的丧事办完之后,就向朝廷请旨,要么搬出去,要么将门庭改造一下,以免逾制。 曾士毅正要说话,萧恂问道,“怎么,户部又没钱了?” 谢眺忙道,“去岁一年,边疆无事,灾害大减,支出不多,尚有余钱!” 萧恂这才对曾士毅道,“朕对礼仪不懂,有什么难决之事,大家商量着办,不要来问朕!” 萧恂有些不耐烦,夜里,他歇在紫宸殿,这里还留有他以前的衣服。 陆偃提了一盒子饭菜来找他,屋子里点了灯,烛火明亮,萧恂穿了一身道袍,正坐在灯前看书,眉头皱起,显得有些不耐烦。 陆偃不由得笑道,“谁又招惹你了?” 大行皇帝停灵要七七四十九天,这意味着,他一时半刻不能回到燕京去,而湄湄又在孕中,根本经不起长途跋涉,车马劳顿。 萧恂白了陆偃一眼,没有说话,将书往榻上一扔,抱怨的话,也实在是说不出口,这比不得别的,不是陆偃能够帮他做的。 “大哥,你去燕京吧,湄湄一个人在燕京,我实在是不放心,这边我盯着好了,免得我们俩都耗在这里。” 萧恂想了想,“我既然已经登基了,你去了之后,就把湄湄挪到宫里去,这边的人,尽量多带一点过去,那边上了正轨,将来我回去了,也好接上手。” 陆偃想了想,“那也行,我安排妥当了就启程?” “嗯,你顺便把这边的情况跟湄湄说一声,免得她担心。再,让钦天监择吉日,我回去后,就在那边举行封后仪式,别的都可以等,这个是耽误不起的。” 又不能喝酒,两人面对面用完膳,坐着喝了一会儿茶。陆偃将这边的人手都留给萧恂,把李宝桢喊来,将宫里的事务当着萧恂的面交代清楚,他才起身离开。 收拾妥当,已经是十天后的事了,这一次离开后,陆偃应是不会回来了,因此,将旧曹门街收拾得一干二净,一共二十多辆马车,浩浩荡荡地奔向燕京。 他一离开,带动了好多人往燕京搬迁。 谢眺回到了谢家,也吩咐钱氏开始收拾行装,将搬家的事都交给了谢仲柏,让他先将一些贵重物品搬到燕京城去。 燕京城这边的谢家,袁氏已经请人在原先隔壁买下的那块地上起了好几座院子,她搬到了左边后院的第一进院子里,将现在的院子腾出来作为主院,而谢明溪已经搬到了前院,单独住了一座两进的小院子。 接下来,陆陆续续地有载着箱笼的车从京城里运过来,袁氏这些日子便忙着安排婆子给各房卸行李,安排下人,忙得脚不点地。 谢知微身边多了三个安排膳食的婆子,她的陪嫁婆子里本来就有服侍孕妇的,内务府送来了两个,袁氏又送来了一个,先是彼此各不服气,后来,谢知微敲打过一番后,如今能够有商有量地为她准备膳食了。 午后的阳光从窗棂外洒进来,高大的海棠树遮挡了部分光芒,只落下了星星点点的斑驳的光影,空气中看得到飞扬的浮尘,让一切显得格外静谧。 谢知微随意挽了一个攥儿,穿了一件红地攀枝耍娃娃纹缎袄,下着一条白杭绢点翠画拖裙,坐在南窗前的炕上,正在绣一件巴掌大的孩子的肚兜。 玄桃快步进来了,欣喜地道,“郡主,百灵回来了!” 谢知微忙抬起头“啊”了一声,问道,“她是一个人回来的,还是两个人?” “一个人回来的,这会儿应是已经到了二门口了。” 说话间,百灵就已经进来了,穿过庭院的时候,跑着过来的,她出去了个把月的时间,性子越发活泼了些,进来后,先给谢知微磕头,又匆忙看了屋里的几个丫鬟一眼,道,“郡主,奴婢不辱使命,还给姐姐妹妹们都带了礼物!” “哎呀,这是我们的钦差大人回来了,今日可不得摆两桌,给钦差大人接风洗尘!”雨晴也跟着笑道。 京城里,墨痕回来了,见了郡主,说是殿下已经继位了,如今成了天子,如若不然,雨晴也不会开这样的玩笑。 谢知微也想到了,哈哈大笑起来,“你起来吧,怎么,只给她们带了礼物,也不说给我带礼物?” “带了,带了!”百灵忙道,“奴婢看到那边的大枣好,就多买了些大枣带回来,郡主有了身孕,正好好好补一补。” 屋子里气氛本来就好,百灵一说,都笑起来,谢知微便让甘棠去给嬷嬷们说,晚上炖一盅鸡汤,就用百灵带回来的红枣。 百灵越发欢喜,将她前往京兆府的事儿说了,“奴婢去的时候,路上就花了十日时间,这还是快马加鞭了,一路顺风顺水地过去,到了那边,奴婢先让人去打听了王家的事,幸好奴婢去得早,王大太太和方家已经把婚事敲定了,奴婢打听说方家大少爷就是个十足的傻子。” “奴婢气得不得了,将郡主的名帖递到了章大人那里,章大人忙让人请了奴婢过去,奴婢就说,王大姑娘向郡主求救,说是继母要将她卖给娘家侄儿,章大人让一个婆子去了王家,王大太太也就是原先的方姨娘抬起来了,她自然说不是这么回事,章大人便要升堂,奴婢还担心怕毁了王大姑娘的名声,谁知,王大姑娘一点儿都不怕,好在王大太太怕丢了脸面,不肯升堂。” “后来呢?”玄桃急死了,问道。 “后来,王家就说要悔婚,方大太太当然不答应,说大姑娘不肯嫁,那就二姑娘好了,二姑娘是王大太太生的,王大太太舍不得,不过,方家大少爷和王大姑娘的婚书是不作数了。奴婢后来去见了王大姑娘,正好王大太太在,奴婢就说,郡主要请王大姑娘来燕京这边玩,特意让奴婢去请她。” ------题外话------ 第二更! 第871章 用心 说着,百灵很是紧张地望着谢知微,这是她自作主张了,不过,她也是不想让王家知道,郡主是这件事的幕后主使。 谢知微点点头,“这件事,你做得很好,辛苦一趟,下去领十两银子,先休息两天,再回来当差!” “多谢郡主!”百灵行了礼,便起身下去了,她一身灰尘,自是要先下去梳洗一番。 玄桃端上来一盏白开水,递给谢知微,“郡主,王大姑娘既然与王家闹翻了,那以后怎么办才好呢?” 谢知微想到四位女大家要在桃源书院开女学,便道,“桃源书院那边,如今筹备得如何了?” 玄桃道,“四位女大家昨日到了,想必今日应当会递帖子过来,若今日没有,最迟明日会递进来。书院那边,原本早就收拾整理妥当了,服侍的人也都送过去了,地方不小,里面亭台楼阁,水榭长汀都很好看,应当是满意的。” 说话间,二门口递了帖子进来,谢知微让回话说明日早上四位女大家可以过来说话,她要留了人用膳,玄桃便为明日的宴会忙去了。 次日,四位大家联袂而来,苏碧成、林月英、徐佩云和沈容安,四人一起进了萧府,谢知微在西花厅里接待四人,让人上了茶,坐着一起说话。 徐佩云道,“若非郡主如今有了身孕,我无论如何都是要讨教一盘棋的。” 谢知微笑道,“来日方长!” 沈容安道,“当年,我进京城,就是听说了郡主的字,郡主不知这些年可有留下墨宝,若能赐一二,也不枉我从京城又追到了燕京城里来。” 众人哈哈大笑,谢知微也有些汗颜,忙让玄桃将她前些日子写的一张大字拿过来,上面写着八个字“淡泊明志,宁静致远”,已经装裱好了,她递给沈容安,“这是我为桃源书院开院送的贺礼,请沈先生笑纳!” 沈容安迫不及待地打开了,是一手行书,飘若浮云,矫若惊龙,却又难得地字势雄逸,兴合如孤峰四绝。她看着惊叹不已,见落款是一枚小印,上面雕刻着大隶“端宪”二字,便满意不已。 谢知微留了四位大家用过午膳,之后亲自送她们出了门,从始至终都没有提如何招生,都要招哪些人的事。 回去的路上,沈容安便提了出来,“说起来,端宪郡主的风度,比起之前的皇后来,还是要高出不少,当年,也是皇后召集我们进京的,也赏赐了园子,可是,今日来要招这个,明日来,要招那个,偏偏还都是些不怎么样的,平白堕了我们的名声。 林月英道,“眼下说这些还早,不如我们尽快把人都召集齐了,省得将来夜长梦多!” 沈容安回去后,将谢知微赐下的字,挂在了中堂上,八个大字,似乎是为这中堂量身定做的,远远一股“会当凌绝顶”的气息迎面扑来,让人不知不觉为之心神一凛。 桃源书院招生的消息传出来,很多人都开始为之准备。 要知道,桃源书院的四大家据说是谢知微请来的,专门培养大家闺秀,此其一;其二,既然端宪郡主赐下了“淡泊明志,宁静致远”的字来,便意味着女孩子要学着贞静,这也正符合了当今父母对培养女儿的理念,很多父母便希望能将女儿送进来培养。 新皇登基,当今皇帝身边只有谢知微一位正妻,之前萧恂只是个亲王,多少女子都希望成为他的侧妃,无奈,宸王殿下一年到头在外征战,谁知道当了他的侧妃会不会一不小心就守寡,而现在,他登基为帝,不可能不封妃吧? 端宪郡主提出的“贞静”,便成了天下父母对女儿的培养标准,为的是将来新皇选妃的时候,能够入新皇的眼。 试想,桃源书院肯定会收出色的女子,新皇不可能不注意到这一点,若是能进桃源书院,她们岂不是占了近水楼台的优势? 一时间,一些权贵大臣就跟一窝蜂一样,纷纷将女儿送到桃源书院,为了择优录取,桃源书院决定四月初三日举行考试。 百灵将听来的消息一一说给谢知微听,气得不得了,“真不知道这些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好好儿的做人家的正头娘子不好吗?偏生要上赶着给人做妾,真是不要脸。” 谢知微笑了笑,问道,“都有哪些人?” “承平大长公主府的三姑娘,东平伯府的二姑娘,庆云侯府的大姑娘,听说还有乔家的姑娘……”百灵边说,边偷偷地看着谢知微的脸色,却也看不出悲和喜来。 “郡主!”玄桃担忧地喊了一声,递上了茶水。 谢知微沉吟片刻,手指头在炕桌上轻轻地敲着,最终冷笑一声,“打听清楚了吗?乔家是想做什么?” “听说,乔家的姑娘原先本来是和朱家的大公子订了亲事,但不知为何,前些日子,两家分别把庚帖给换了,为了这事,朱家大太太气得不得了,逢人就说乔家不是个东西,看样子是闹得很僵了。” “朱家大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听说生得姿容不凡,才十七岁,就已经中了秀才,是朱家最会读书的人了。”百灵将所有打听到的事都说出来,“奴婢还听说,朱大公子身边连个通房都没有,朱大太太的娘家是征虏将军李家的嫡次女,姐姐是嫁给岷王做王妃。“ 谢知微这才相信,为何百灵要怀疑乔家是想把女儿送进宫了,她不由得想到及笄的时候,见过的乔家大姑娘,她原先想给乔家一些体面,准备让乔家大太太为她做赞者,萧恂死活不同意,说乔家是商户,怕委屈了她,这才作罢! 谢知微想了想道,“王大姑娘来了吗?有没有说到哪儿了?” 百灵道,“王大姑娘说她最晚会在三月二十日启程,应是在路上了。奴婢安排人去打听一番。” “嗯,若是来了,就让人把消息递给我。” 四月初二日,王丽君进了京,递了帖子过来,谢知微请她次日过来用饭,专程让人去请了崔南菀来作陪。 ------题外话------ 第三更! 第872章 退婚 消息很快就传了出去,又有人听说,郡主为了救王姑娘,专程派了自己的贴身丫鬟去了一趟京兆府,王家姑娘是如何伶俐,如何才貌双全,她人才刚刚到燕京城,美名就传了出去。 谢知微还是两三年前见过王丽君,现在看来,王丽君是瘦了不少了,神色间多了些憔悴,她恭恭敬敬地给谢知微行了大礼,谢知微忙让百灵将她扶起来,“在我这里,不必多礼!” “若非郡主,我难有今日,只怕是生不如死了!”王丽君难免落下泪来,“我母亲为了不连累我,自缢而亡,我当时就想,若是谁能救我于这苦难之中,我这辈子为她赴汤蹈火,在所不惜。郡主,我母亲过世之后,她的嫁妆我全部都带来了,想进献给郡主!” 谢知微也难免为她的赤诚感动,却笑道,“我要你母亲的嫁妆做什么?你若是有心,捐三千两银子出来,送到桃源书院去,还能为自己博个名声。” 崔南菀在一旁道,“正是这个道理,前些日子,我也捐了五千两银子去了,那边是沈大家在主事,说是要把一些捐献的人的名字勒刻在石碑上。” 谢知微笑道,“这原也应当。”她对崔南菀道,“表姐,王大姑娘来了燕京,你以后就有了伴儿了。” 王丽君见崔南菀一副妇人打扮,可神色间却是一股英姿飒爽的豪气,她早就听说君主的表姐是和离了的妇人,与郡主关系极为亲厚,郡主对她也极为照顾,一时间,她心里充满了感动,也决定好好与崔南菀交好。 崔南菀早就听谢知微说过王丽君的事,对她充满了同情,也起了结交之心,加上谢知微的撮合,两人很快就成了好朋友。 乔家在桃源书院为乔彤晓报了名,朱家很快得到了这个消息,朱大太太气得浑身发抖,一扬手将最喜欢的霁红茶碗摔到了地上,怒道,“她打量别人不知道她打的是什么主意?一个商户,还想飞上枝头当凤凰,她以为那皇宫是那么好进的?” 她身边的婆子严氏忙让丫鬟进来将碎片扫走了,低声劝道,“太太,这是好事,幸好把婚事退了,如若不然,这样的性格将来娶进来,更是麻烦。” 朱大太太也明白这个道理,可到底是心疼儿子,问道,“大少爷呢?在忙些什么?去吧他喊来!” 严嬷嬷忙让人去喊了,道,“大少爷也并没有太把这件事放在心上,兴许是前头还有好的等着大少爷。” 朱桐正好有事来找母亲,进来后,不等母亲说话,便道,“母亲,儿子有个请求,还请母亲应允!” 朱大太太心疼儿子心疼得不得了,若非退婚,原本她是想把婚期定在今年下半年,天气好,正好新都定在了燕京,新皇登基,不知道有多热闹。 “你说,娘有什么不能答应的?”朱大太太含泪道,哪怕是儿子让她去跪着求乔家,她也能做到。“ “娘,京城来了三个学子,儿子和他们结交上了,儿子想把他们邀请来家里住几天。”朱桐道。 “这有什么?俗话说京城居大不易,如今,多少人都在往燕京搬家,这边原先只是北契的陪都,酒肆客栈并没有京城多,来的商旅尚且好说,既然是学子们哪能和那些人杂居一块,你只管邀请,娘让人帮你把客房整理出来。” 这三人正是赵秉忠,杨慎远和徐简,三人到了京城之后,听说香山书院居然还要考试,他们忙准备着备考,谁知这边竟然找不到一个可以落足的地方。 三人在酒楼里用膳的时候,不期然遇见了朱桐。 彼时,朱桐正在与乔家的人起争执,他身边没有带人,被乔安远的人推搡得跌跌撞撞,杨慎远看不下去,便起身准备劝架,彼此言语间,杨慎远听说了朱桐被乔家退婚的事,不由得大怒,帮杨慎远把乔安远大骂了一通。 之后,他自己也后悔了,这里毕竟比不得京城,当年,端宪郡主进燕京城的时候,都要把四大家族给捧着,可想而知,强龙不压地头蛇。 朱桐则很感谢三人为自己解围,还帮自己伸张正义,听说三人是来香山书院的,便请三人先在自己家里暂住。 朱大太太亲自领着人将客房收拾出来了,晚上设宴的时候,看到三人,均是文质彬彬,温良恭谦的好儿郎,又是国子监出来的,准备明年的春闱,她很是高兴,觉得,这是上天派人来提携儿子的。 席上,为人极为耿直的赵秉忠问朱桐与乔家的婚事是怎么回事,朱大太太隔了一道屏风,听得心头一颤,但她没有阻止,她也很想知道儿子是怎么想的,她几次想问,都没敢开口。 “没什么,以前小时候的一桩婚约,前些日子,我因生了恶疾,让母亲去帮我把婚事给退了。”朱桐这是在帮乔大姑娘维护名声,他有了恶疾而退婚,是对乔大姑娘的名声有好处的。 朱大太太的眼泪顿时就哗啦啦地落了,她想到,或许在儿子的心中,还是极为看重乔大姑娘,要不然,为何会如此维护。 赵秉忠等人却是早就从乔大少爷与朱桐的争执中知道,这桩婚事,恐怕不是朱桐说的那样,极有可能是乔家无礼,如若不然,也就不会是乔大少爷那般猖獗,而朱桐气得涨红了脸,却又无可奈何了。 朱桐到底有没有恶疾,三人还是看得出来的,哪有一个有恶疾的人,身体这么好,能吃能喝呢? 赵秉忠便不再过问朱桐的婚事,而是说起了桃源书院考试的事来了,女子们分别要考琴棋书画,赵秉忠道,“说起来,若说是琴棋书画四绝,原来京城里倒是听说端宪郡主的琴棋书画,无人出其右,现在这些人一窝蜂地去学,又有什么意义呢?” “呵呵,如果说意义吗?我倒是听说了,很多人是奔着皇上选妃的事去的,新皇登基,如今后宫只有嫡妻一人,这么多年,听说皇上在潜邸的时候,身边连个通房侍妾都没有,这些女子们可不就动了这样的心思?”杨慎远道。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有票票的捧个票票场啊,等着你们的票票续命呢! 第873章 专宠 第873章专宠 徐简依旧是一边听着,不说话,他素来寡言,但胜在为人十分稳妥,又仗义,是以,他多数时候不说话,也没人觉得不妥。 赵秉忠道,“桃源书院原是端宪郡主送给四位女大家开办学院的,四位女大家原先在京城的时候,招收学生就格外严格,也出了好几位温良贤淑的女子,也都嫁入了高门,这就让很多人生出了心思来。” 朱大太太还是第一次听说这样的言论,她身边的婆子也跟着觉得震惊,要说什么,朱大太太打着手势,让她别说,等出了花厅后,朱大太太站在庭院中,缓缓地抚着胸口,冷哼了一声,“我说呢,乔家原来是打着这样的主意。” 严嬷嬷还是不敢相信,道,“太太,这些话,我们可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些学子们说的到底是不是真的?” “不管是不是真的,总之,空穴不来风。我也是糊涂,这么多年在家里日子过得安稳了,就没当回事,却不想,今非昔比,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这里不再是边缘地,而是天子脚下了。” 严嬷嬷不由得想起那个年幼生得明艳,可是举手投足之间却尽显威仪的女子来,也不由得为她捏了一把冷汗,“太太,听说郡主有了身孕,新皇又在京城,也不知道有人趁机生出事端?” 朱大太太想了想,笑道,“这就不知道了,这就要看我们郡主的手段了,也要看新皇是什么人,我虽也有个女儿,可我是不舍得把女儿送进宫里去的。” 不说别的,只看郡主及笄后才和宸王圆房,这权贵人家,若嫡妻无出,通房妾室是不会被允许诞下子嗣的,多得是手段来防备这些,可听说宸王身边连通房妾室都没有呢。 这种情况下,椒房专宠,要么是谢知微太有手腕,要么就是宸王一心要给嫡妻体面。 朱大太太道,“给萧府递个帖子过去,我要去拜访郡主。” 不知道乔家的心思也就罢了,既然知道了,朱大太太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来。 谢知微刚刚约了崔大太太过来说话,崔大太太穿了一身绛色缎绣八团云蝠花卉纹长身褙子,头上戴着赤金镶白玉福字形发簪,拉了一车礼物过来,各种补药,吃食,还用笼子装了两只肥硕的老母鸡,一篮子鸡蛋,一篮子鸽子蛋,一箱笼小孩儿的衣服,均是用松江三梭布做的,柔软舒适得不得了。 “这些松江三梭布比不得贡品,多多少少会有些瑕疵,也是好不容易才弄到的,除了给老太太留了一些做内衣,余下的,我让人全部都缝了小孩子的衣服,穿到两三岁是够了的。” 小孩子一天一个样,长得是极快,竟然能穿到两三岁,这是要把家里积攒的松江三梭布全部都裁完了吗? 松江三梭布细布光如银,是每年都要向朝廷进贡的贡品,因产量极低,因此流出外面的几乎没有,宫中用这布做内衣。 哪怕是崔谢这样的家族,家里有几匹松江三梭布,也都是织造上筛选下来的瑕疵品,留着给家里的长辈们用,崔家却是全部用来给自己还未出世的孩子做了内衣。 谢知微一件件将衣服拿出来看,崔大太太道,“你外祖母件件都看得极为仔细,生怕有个线头之类的,把孩子的肌肤给扎伤了。小孩子刚出生,比豆腐都还要嫩,你外祖母和我也实在是不放心把这内衣给别人做,就让家里几个亲近的人亲手缝的。” 她传出有身孕,也不过一两个月的事,谢知微道,“这又不是急事,慢慢儿来就好,舅母也是太急了些。” 崔大太太帮她把衣服叠起来,道,“已经洗过了的,又上蒸笼里蒸了一遍,前些日子,出大太阳,我就搬出来晒了,你好好收拾着,等将来要穿的时候,再让身边的丫鬟们好好浆洗一遍。” 她看着谢知微的肚子,“瞧着尖尖的,应是个儿子,这才三个月吧,怎么都这么大了?” 谢知微笑了一下,“兴许是我吃得好,睡得也香,出了三个月后,就没什么反应了,吃得太多了些。” “我明日让你三表哥来给你把脉,你自己也要多注意。”说着,崔大太太便说起了正事,“你不叫我过来,我也是要过来一趟的,前些日子,我把你三表哥和莹姐儿的八字又拿去合了一下,选了个日子,准备把婚期定在明年的二月初八,眼看不到一年的时间了,好多事都要准备起来了,你看看如何?” 谢知微道,“莹姐儿今年八月里及笄,婚事定在明年是再好不过的了。正好,前些日子我听母亲说,袁家和三婶娘也在商量婚期,听那意思是要定在下半年了,三妹妹出阁后,四妹妹也该嫁人了。” “长幼有序,我也是听说袁家遣人来商量婚期,打听过了,才定在了明年,怕与今年的日子重了。” 重是不可能重了,大约是担心,若是四妹妹先嫁,谢家会为难吧! 谢知微是真心感谢海氏,“大舅母做事是最稳妥不过的了,母亲知道了,也会很感激您!” 两人说了一会儿婚事,谢知微便道,“找舅母来,是有事要拜托舅母帮忙奔走。” “什么事,你说就是了,我们之间,何须这么客气!” “是为了延平郡王的婚事。” 谢知微便将为为萧惟看中了明安嫡女的事说了,道,“还请大舅母帮忙做这个大媒人,我和皇上的意思,今年下半年嫁妹妹,明年上半年娶弟妇。” 崔大太太没想到是这么一桩事,对她来说,自然不是个事,她笑道,“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是好事啊,这事儿就包在我身上了,我先去探探口气,等有了消息,我就过来跟你说!” “如今是在国丧期,不好明目张胆地说亲事,但弟弟和妹妹的年纪都不小了,也不能一直这么拖着了。我原是打算早点把这两桩事给了结了,可您看,没赶上,可若是把这好人家给错过了,就实在是可惜了。“ ? ?第一更! ? ???? () 第874章 攀龙 第874章攀龙 崔大太太却明白了,这婚事大约是早就试探过了的,如今正好遇上了国丧,而萧惟被封为郡王,谢知微是想通过自己告诉明家,婚事还是照旧。 顾家这边,谢知微也让曾大太太带了个话去了,等孝期一过,就要开始议亲了。 皇上是三月初二日驾崩的,萧惟和萧灵愫是侄儿,不用服三年孝期,就按九个月的话,赶在年底前,将萧灵愫的婚事给办了,是最好不过的。 两人说完了婚事,崔大太太没有忍住,将最近这些日子里燕京城里的动向说了,“我看,那些人攀龙附凤是想疯了。” 谢知微笑道,“可不是,我还听说,原先乔家的姑娘说给了朱家的大少爷,说是婚期都定好了,嫁妆都备得差不多了,结果,四位女大家一来,听说桃源书院招生,竟然把婚事退了。” “这是为什么?” 谢知微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只是觉得,这不是本末倒置吗?原本女子学习琴棋书画,修身养性,是为了将来更好地相夫教子,结果……,乔家大姑娘难道是想在琴棋书画上走四位女大家的路子?” 正说着,百灵进来了,道,“郡主,朱大太太求见,说是听说郡主有了身孕,亲自送了好些礼物来了。” 谢知微与崔大太太对视一眼,崔大太太忙要起身告辞,谢知微拦住了,“舅母既然来了,哪能不吃饭就走?且留一留,听听朱大太太说什么?” 朱大太太没想到崔大太太也在,她高兴坏了,与二人行过礼后,谢知微让赐座,百灵搬了个锦杌过来,放在榻边上,她坐了半个屁股。 朱大太太关切地问了谢知微怀相可好,吃得如何,很是关心的样子。 谢知微瞧着好笑,又看到朱大太太不愧是将门出身,一看就没什么心计的样子,便索性问道,“听说朱大少爷染了恶疾?不知是什么恶疾?我崔家三表哥医术不凡,不如让我崔家三表哥帮忙瞧瞧?” 朱大太太便抹了一把眼泪,“也没什么事,也是这两个孩子没有缘分,眼看婚期都定了,结果闹出这么一出来,原先以为是恶疾,谁知养了两天好了,多谢郡主挂念!” 谢知微笑了笑,“这看来是个误会,只是好好一桩婚事,就这么没了,也着实是叫人可惜了。” “可不是!”朱大太太道,“可怜我儿,年纪也大了,眼下婚事又没个着落,我这日子真是不好过,夜里都睡不着。” “这有什么,听说朱大少爷小小年纪就进了学,再苦读两年,过了乡试,成了举人,还怕没有好姻缘?”崔大太太道。 谢知微点头道,“是这个话,男子的婚事一向都要好说一些,不像女子,过了花期是真不好说亲。我看,朱大太太与其苦恼这些,还不如劝着朱大少爷好好读,将来功成名就了,还愁没有好人家的女儿嫁过来给您当儿媳妇?” 朱大太太听着有理,可是,儿子的亲事到底是她心头的一根刺,她原本想着的是,若是能得谢知微帮忙指一桩姻缘,借此来打乔家的脸,是最好不过了。 谢知微也明白她的心思,只是无论如何,现在朱家都是商贾,只要朱家大少爷一日没有功名在身,不论是权贵还是士族都不肯将女儿嫁到朱家去。 至于朱大太太当年,为何从将门嫁到了商贾之家,这只能说是个奇葩。 虽说失望,但朱大太太来了一趟,还是很有收获,她陪着谢知微和崔大太太用过了午膳,才和崔大太太一起辞行,谢知微挺着肚子,将二人送到了二门口。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车上下来了两位姑娘,一个梳着妇人的发髻,一个则是少女打扮,看年纪约有十七八岁的样子,看到三人都有些惊讶,彼此见了礼,谢知微笑着介绍道,“这位是朱家大太太,这是我表姐崔南菀,这是王家大姑娘王丽君,我的客人。” “朱大太太!” 三人再次见礼,崔南菀与王丽君是见过崔家大太太的,不需要重新见礼。朱大太太则很是震惊,她还不曾听说过王家姑娘,细细地打量了王姑娘一遍,见她举止沉静,神色清宁,便对她颇有好感。 送走了崔大太太和朱大太太后,王丽君便和崔南菀扶着谢知微进来,一边道,“我才和崔姐姐一起去了桃源书院,那边需要个助教,我就报了名,暂时我也没什么事,崔姐姐的生意,我只需要投点银子就行了,挣了钱,崔姐姐分给我一些红利,我干脆就在那边帮忙好了。” “这安排挺好的啊!”谢知微笑道,“这是过来跟我说一声吗?” 崔南菀道,“我邀了丽君妹妹去我那里住,给我做个伴,我看表妹一直在帮人做媒,这燕京城里,若是有了好儿郎,表妹别忘了给丽君妹妹留意一二。” 王丽君羞红了脸,嗔了崔南菀一眼,“我没打算要什么如意郎君,我就准备跟着崔姐姐过一生算了。” “好啊,我求之不得!” 谢知微看着她们二人斗嘴,只觉得很好笑。 两人将谢知微送到了正院,因正是谢知微午休的时间,便称还有事,先告辞了。 朱大太太倒是对王丽君留了心,只是一听说王丽君居然也在桃源书院,她一颗心就冷了,心说,又是个攀龙附凤的。 她却有点想不透,谢知微为何要对一个想给她丈夫当小妾的女子这么好,照理说,谢知微这人精明得很,心思一向让人难以捉摸,可再如何,谢知微也犯不着给一个商贾之女好脸色看。 又过了些日子,朱大太太听说,王丽君只是在桃源书院当助教,与崔南菀来往密切,她才明白,自己恐怕误会人了,几次从桃源书院路过,碰到了王丽君两次后,一来二去也就熟了。 “这是国孝,等过了这些日子,我请你和崔姑娘到家里来玩!”朱大太太很是热络地道。 王丽君没有多在意,以为朱大太太是看在郡主的面儿上,她笑道,“那我就不客气了,您要是请,我肯定去。” ? ?第二更! ? ???? () 第875章 双胎 第875章双胎 “你要是不来,我是要生气的。”朱大太太越是说,越是喜欢王丽君这样开朗的性子,便索性问道,“看姑娘挺讨几位女先生的喜欢,怎地也不说拜在门下?” 王丽君心说,就算她想拜在门下,也不会在这种敏感的时候,便道,“不怕您笑话,说起琴棋书画,要我欣赏,我是愿意的,要我学,我是真坐不住。郡主把四大家请了过来,如今她有了身孕,我就说横竖我没什么事做,我干脆帮忙张罗一番,找个事做,在旁边熏陶一番也好。” 朱大太太应景地笑了几声,心里有了数,很是高兴,与王丽君才分手,便琢磨着如何把人请到家里去,又如何让儿子看一眼,若是两人都满意,如何成就这门亲事。 这事儿,肯定还是要跟郡主说一声的。 严嬷嬷看在眼里,道,“太太,毕竟是娶儿媳妇,这跟嫁女儿还不一样,总得要把王家的事打听清楚了才好。” “哎呀,你不说我都忘了,我是想到王家姑娘与郡主关系如此亲近,我才把这茬给忘掉了。” 朱大太太回去后,便遣了得力的管事去了京兆府打听王家的事来。 陆偃于三月底到了燕京城,谢知微得到消息后来到大门口迎接,老远看到他一身宝蓝色福寿纹织金绸袍子,身上是石青色斗篷,鸦羽般的头发上插着一根白玉簪,老远看到谢知微等在门口,他的唇角便不由自主地弯了起来。 “大哥哥!”谢知微快走两步,下了两级台阶,提着裙子,一副急切的样子。 陆偃生怕她被马儿冲撞了,十来步远便勒住了马儿,翻身下来,两步冲了过来,一把将她搂在了怀里,轻轻地拍了拍后背,又很快松开。 一眨眼功夫的事儿,就好似,方才,他那番举动,只是人眼花了的幻象。 谢知微的唇角高高扬起,“我还以为你要迟两天才会来呢,没想到这么快!” “路上很太平,东西在后面慢慢地走着。阿恂很担心你,我也很着急,就快马加鞭回来了。”陆偃看着她,伸手在后面虚扶着,“之前听阿恂说你吃饭都吃不好,现在怎么样了?” “现在好了,没什么事了,吃得好,睡得香。”谢知微道,“大哥哥,绫华的产期将近,我之前拨了两个嬷嬷过去照顾她,但我这里也没有可靠的稳婆,还要挑几个乳娘。” “这些事,我会交给内务府去做,正好你这边也要准备起来了,索性一起把人选好。”陆偃看了一眼她凸起的肚子,很是担心地问,“是不是很辛苦?” 谢知微的肚子比寻常的要大一些,她一直觉得应当是自己的怀相很好的原因,也懒得去在意是男孩还是女孩,是不是双胎。 她前世想了好多年的孩子,最终还是落了一场空,这一世,她想把所有的惊喜都留在后面。 “还好,不辛苦,反而觉得很幸福。”谢知微笑道。 两人一起去丁香院给容氏请安。容氏得到了消息,已经站在廊檐下望着了,陆偃看到后,快走两步上前去,正要跪下,被容氏一把抓住,“好孩子,行这么大的礼做什么,地上光秃秃的,很凉。” 谢知微总觉得,自己这个婆婆对陆偃比对萧恂要好很多,她笑眯眯地站在一边,容氏好笑地嗔了她一句,“还不快进来,傻站着!” 谢知微掩着唇瓣笑了一下,容嬷嬷亲自扶着她上台阶,谢知微笑道,“娘,平时大哥哥不在,您倒是挺疼我的,可只要大哥哥来了,我和阿恂就要靠边站了。” 陆偃扭头朝她看去,眉眼都变得柔和起来了,瞧着心情很好。 容氏笑道,“他不在我跟前的时间要多一些,你不说让我多疼他一些,还吃起醋来了。” 陆偃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容嬷嬷也在一旁打趣道,“这幸好只有两个,要是多几个,一天天的,娘娘只怕愁都要愁死了。” 容氏朝谢知微的肚子看了一眼,“等这个小的出来了,我就谁都不管了,他们爱怎么争,怎么争去,我就只疼这一个了。” 容嬷嬷道,“我瞧着,郡主的肚子,不止一个的样子,哪有三四个月,肚子就大成这样的?” 陆偃不由得朝谢知微的肚子多看了一眼,心里也是捏了一把冷汗,总觉得元月里,与萧恂的那一场对决,自己还是不该留力气。 真是便宜了那小子了! “我也不知道,兴许是我吃得太好了。”谢知微习惯性地摸了摸隆起的肚子,生的时候正好是九月里,天气正凉爽,也不会冷,看来,这又是个享福的。 容氏点点头,“还是要多走动,怕生的时候不好生。” 陆偃却是着急了,“宫里这几年都没有添孩子,不知道有没有好的乳娘和稳婆,听说三公主那里六月份生,就先送到三公主那里去,要是好用,我们再留下来。” 这是把绫华当做试验品了吗? 谢知微不由得抬眼朝陆偃看去,见他皱着一双剑眉,似乎没有察觉自己说了什么,依旧道,“原本过完年,我得到消息就开始在打听了,可这孩子,得来不易,身份又不同些,寻了十七八个,个个都不是那么回事,我这次都带来了,连京城里那个据说手艺传了十代的稳婆也带来了,具体也不知道怎么样?” 这实在是叫人揪心呢! 容氏道,“你也别太紧张了,绫华那里,她婆家的人是指望不上,只能指望娘家的人,偏偏,郡主和赵氏都怀了身孕,明日,容嬷嬷走一趟,把阿偃挑的人选几个送过去,也好安她的心。” 谢知微听这些事,一时半刻是说不完,她担心陆偃路上没有好好吃饭,便道,“大哥哥,你饿不饿?要不,先吃点东西,梳洗一番,一会儿我们在娘这里摆饭,给你接风?” 容氏忙道,“这才是正事,这生孩子的事,还有两个月,不着急,你这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实在是辛苦,先把你安顿好了再说。” ? ?第三更! ? ???? () 第876章 嫔妃 第876章嫔妃 陆偃依旧住他自己的院子,谢知微送他过去的时候,陆偃道,“阿恂的意思,想让你先搬到宫里去住,熟悉一下环境,将来孩子诞在宫里,一应的事情照顾起来要好多了。” “阿恂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谢知微问道,她如今怀了身孕,身边没有一个人,还是觉得很不安心。 “等大行皇帝的棺椁入了地宫,他就会回来了。到时候我要回一趟京城,那边很多东西要封箱,运送过来,事情会很多。” 谢知微点点头,“嗯,我还没有去宫里看过,听阿恂说,都是大哥哥你设计的。” “我回头把我画的图送一份过来给你,你先看看。” “有妃子们住的地方吗?”谢知微歪着头问。 陆偃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他忍不住摸了摸谢知微的头,“没有,暂时没有钱给嫔妃们盖宫殿,不过,将来还是会盖的。你放心,有我在,我不会让阿恂纳妃的。他要想,须得先过我这关。” 谢知微笑起来,“大哥哥,你都不知道呢,好多人都迫不及待了。我请了四位女大家来京城开书院,原本是想为迁都出点力,谁知,落在有心人的眼里,却成了别的意思。” 两人边走边说,谢知微将乔家为了送女儿进宫,与朱家将婚约都解除了的事说了。 陆偃两道剑眉狠狠地皱起来了,他狭长的眼尾上翘,却不见妖魅之色,反而是透着一股子冷漠的锐气,令人胆寒。 “人总是这样,不管你做什么,他们都会解读成对他们有利的意思来。你好好养胎,旁的事都不必搭理,喜欢见谁,见一见,不喜欢了,也犯不着见。” 陆偃扭头看她,眼中藏着令人不易察觉的宠溺,声音轻柔得好似三月里和煦的风,“不管是阿恂还是我,做这些,都不是为了让你受委屈的。你也不要怕别人会说你善妒,或是如何,不必活在别人的言论中,被人绑架。” 谢知微没来由地就轻松起来,她抿唇一笑,一枝杏花从旁边的粉墙外头探进来,正好落在她的头上,可她一张脸明艳极了,将杏花的娇美都压了下去。 陆偃抬起手,帮她将那根杏花抬起来,待她走过去了,方才轻轻地松手。 从穿堂进了陆偃住的院子,到处都打扫得干干净净,屋子里一尘不染,书案上还放着陆偃上一次离开时看过的书,用镇纸压着,正好是他当时翻开的那一页。 窗前,不知何时种了一丛竹子,只有人高,翠绿的叶子映照在银红窗纸上,如同一副工笔画,美不胜收。 陆偃的眼窝有点热,他接过了米团手中的茶壶,亲自给谢知微斟了一碗白开水,递给了谢知微,“我不在,这里多劳你关照。” 谢知微笑道,“大哥哥怎么突然跟我客气起来了?母亲日常也惦记着。” 陆偃与她隔了茶几坐着,眼睛到处看着,好似从来没有来过一般,实则是因为惦记得太多了,回来了,心里头就有些激动。 “我不跟你客气了,我想等你和阿恂搬进宫里去了,这宅子就留下来,我以后就住这宅子好了。” “好啊,要是阿恂欺负我,我从宫里出来,还有个住处。”谢知微笑着开玩笑。 陆偃扭过头,朝她看了一眼,很是无奈,“你都多大了,说这样的话。在我跟前说说可以,以后,可不能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我知道了!”谢知微有些羞赧,低下头,也觉得,她真是活回去了,怎么口无遮拦起来了? 茶喝完了,谢知微方才站起身来,“大哥哥,你先去梳洗吧,我回去准备晚膳。” 陆偃让芝麻送她回去,谢知微笑道,“就这么几步路,又是在自己家里,我怎么还要人送?” “你现在是双身子的人,凡事谨慎些好,芝麻送你回去,我就很快可以知道,你是不是平安回去了。” 谢知微没办法,只好接受了芝麻的护送。 一路上,芝麻跟谢知微说着京城那边发生的事,“皇太后百般反对,皇上临驾崩前,先是封了靖江王为太子,后来又说要封延平王为太子,两位郡王都辞了,皇上和督主一点儿都不着急,哎哟喂,可把咱们这些当奴才的给急死了,生怕有个什么差池。” 谢知微笑起来,“你们跟着哪个主子不是跟,谁当主子,也少不了你们这些做事的人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虽说都是要做事的,可从古至今,不都说了,鸟儿都要拣高枝儿,更别说奴才们还是人呢,再说了,奴才们跟着陆大人,跟着皇上都习惯了,做起事来,岂不是就方便多了?” “这倒是个理儿!”谢知微问道,“皇上身子骨儿还好吧?是不是每天都很忙?” “皇上因要给大行皇帝举行葬礼,才不得离开,要不然回来的就是皇上了。陆大人回来后,皇上每天要忙葬礼的事,还要朝堂上很多事要忙,那边楚州的陈敏虽然伏诛,可当初奔着他去的那些人有的还在逃逸中,也要着人抓捕回来,皇上也惦记着郡主和郡主肚子里的太子呢。” 谢知微笑了一下,前面到了正院,她道,“我眼看到了,你回去吧,怕陆大人那边要人伺候,他身边服侍的人本就不多。” 芝麻却执意要将谢知微送进屋子,等她上了廊檐,进了门,才告辞离开。 晚上,谢知微在丁香院的明间摆了一桌,因都是亲近的人,便也没有分桌,围着坐了,吃了一顿团圆饭,算是给陆偃接风。 陆偃又将宫里的事详细说了,“是两位郡王协同曾士毅治丧,阿恂的意思,让先搬进宫里去,免得将来月份重了,换个环境不适应。前面三大殿和后面三大殿都修好了,左边是奉先殿和斋宫,右边是养心殿和慈宁宫,娘娘自然是搬到慈宁宫里去。” “殷氏呢?她不会跟着来吗?”容氏问道。 “奉先殿的旁边,去年新建了一座乐寿宫,算得上是城内城,宫中宫了,我和阿恂的意思,皇太后就安置在那里吧!” ? ?今日的更新! ? 亲们,看完后,记得投票票啊! ? ???? () 第877章 值得 容氏问道,“殷氏怎么说?大行皇帝的事毕,她会不会来?不会还要阿恂三请四催才会来吧?将来阿恂若是册封她为太皇太后,她会不会又生什么幺蛾子?” 容氏说话的时候,眼底凝着霜色,声音也很是冷漠,她自嘲一笑,“我真是做梦都没有想到,她居然是安了这样的心思,她也算是个心狠的,自己做好人,处处都护着阿恂,对大行皇帝不假辞色,实则,却是盼着自己的儿子当皇帝。” 当年,元后娘娘竟然还对她那么好,她难产,败了身体,大行皇帝养在元后娘娘的膝下,元后娘娘心疼她,常让先帝去她宫里看望,几天功夫,她又怀了襄王。 谢知微和陆偃都能体谅容氏的心情,当年,大行皇帝从昭阳帝手里夺得江山,只怕,皇太后背地里出了不少力。 容氏的这些问题,不管是陆偃还是谢知微都回答不了她。 她心里也知道,叹了一口气,“一个‘孝’字大过天,从前,阿恂可以不管这些,随性而为,以后却是要多了许多掣肘。” 陆偃道,“娘娘,这些都不怕,还有我呢!” 容氏心疼地看着陆偃,“阿偃,总不能所有的恶事都是你去做,你不要把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着。” 陆偃垂下眼睑,眼底闪过一道流光,他突然鼻子有点发酸,只觉得这么多年的坚持,其实也值得,“很多事,即便我想扛着,阿恂也不会让。” 这一次,阿恂就让他回来了,他自己一个人在京中,要面对的难题很多。 哭灵的时候,皇太后让人将承平大长公主,娘家庆云侯夫人召进宫里来说话,她望着庆寿宫门前的庭院,眼中含泪,“谁能想到,大行皇帝这么快就没了,他每日向哀家请安,就好似昨日的事。哀家年纪大了,本就经不得这些,更何况,白发人送黑发人,老天爷这是要哀家怎么过啊!” 庭院里,砖缝里头已经生出了杂草,皇太后也是回宫之后才发现的。 庆云侯夫人顺着皇太后的目光朝外看去,她身为皇太后的娘家人,自是要帮皇太后这边的,抹了一把眼泪,“皇太后还是要想开些,皇上年幼还不懂事,将来要仰仗皇太后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不说别的,这后宫里,总要皇太后盯着些,端宪郡主说是出身诗礼士族,可为人到底还是太轻狂了些,听说皇上身边至今连个通房都不许有,这哪里还有点妇德?” “这还亏得是谢家教养出来的嫡长女,可真是笑话!”庆云侯夫人说不出地义愤填膺。 旁边,承平大长公主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满腔的话,都就着一口茶水咽下去了。 萧恂登基当了皇帝,听说坐上龙椅的当天,连龙袍都没有穿,但满朝文武依然心悦诚服地在大行皇帝的棺椁面前跪下来山呼万岁。 有御史“死谏”,原本做做样子就好了,谁知竟然差点被逼死,文臣们为之羞愤欲死,武将们则哄堂大笑,今年若是不出意外,这个笑话能让人讲一年。 除了谢知微,萧恂的确无懈可击。 “庆云侯夫人,令爱今年也要及笄了吧?可许了人家?”承平大长公主眼见皇太后不好接话,索性转移话题,笑着问道。 庆云侯夫人说起女儿,满脸都是笑,“我们家这孩子,从小儿我跟她父亲是不肯娇惯的,女孩子在娘家是娇客,可严是爱松是害,将来到了婆家,那是要被立规矩的,还不如打小儿就严格教养,不图她为家族挣荣誉,最起码,她自己嫁到了婆家,不被婆婆嫌弃,就阿弥陀佛了!” 既然没说有没有许人家,那就是没有许了。 “我还是去年见过殷大姑娘,我远远地看了一眼,我说这是谁家的姑娘,仪态举止真正是像极了皇太后,一问,原来是殷大姑娘,我就说,我虽老了,还算有点眼力。“ 承平大长公主边说,边看向皇太后,这对姑嫂,原本不对付,可现在,日子都不好过,从前的嫌隙就算不得什么了。 皇太后笑盈盈地接了她的话,“你这张嘴啊,真是越老越甜了,今日是吃了蜂蜜后过来的?” 庆云侯夫人被夸得满脸红光,笑道,“别说我家里的了,你家里的姑娘哪一个不是神仙般的人物?听说二姑娘远嫁了?亏你舍得,换我,我是舍不得!” 这一说,就是承平大长公主的伤心事了,陆氏先斩后奏,将张清涵嫁给了娘家的侄子,说是娘家老太太执意如此,她也没办法,这话骗谁呢? 但当时,大韩氏出了事,崔氏又死活闹着和离,她总不能把三个儿媳妇都得罪了吧?这传出去,像什么话?承平大长公主也只有打落牙齿和血吞。 这会儿,承平大长公主怀疑庆云侯夫人是明知故问了,她笑了笑,不说话,庆云侯夫人也是机灵极了,笑着道,“想必是个好的,我说这话,倒是显得我浅薄了。” 皇太后就问道,“清涵在婆家如何?怎么一直没有听说有好消息传来?” 张清涵成亲三年,一直都没有好消息传来,她婆家的人居然也能忍,听说到现在,她外祖母顶着压力,都没有给她丈夫安排通房,但婆婆却是有些坐不住了,几次都让人递了消息给陆氏。 这就是活该了! 这毕竟是宣德侯府的事,哪怕承平大长公主再在心里幸灾乐祸,她也不好说出来,道,“年纪还小,这事儿暂时不急,再孙女婿去年才进学,正是以学业为重的时候。” 皇太后听了,心里嗤笑一声,只觉得承平真是白做了皇家的公主,竟然连媳妇都压不住。 “你也该劝着些,嫁到了别人家里做儿媳妇,还是要识大体,我们在这里说端宪如何专宠善妒,别叫人扭头拿这些话当了我们的脸。” 皇太后说得有理! 承平大长公主起身应是,又略坐了坐,见庆云侯夫人一直不走,知道她进宫肯定是要找皇太后商量,便很是识时务地起身告辞。 第878章 善妒 皇太后也不留,让大宫女拂冬送承平大长公主出去。 才跨过门槛,承平便听到庆云侯夫人迫不及待地道,“皇太后,您看把美儿指给皇上如何?” 承平不敢多停留,赶紧跨过了门槛,生怕被皇太后知道,她听到了这句话。 等回到了公主府里,宣德侯世子的继室杨氏迎了出来,她是前首辅杨傅庶出的女儿,生得娇小玲珑,面容娇柔,却只胆小了些。 或许是因为大韩氏太胆大了,宣德侯世子对这继室很是宠爱,老夫少妻,倒是恩爱,杨氏进门才一年,如今已经有了身孕,说是归七月里生。 “你出来做什么?”承平从车上下来,忙扶住了杨氏的手,朝她的肚子瞥了一眼,“好好儿养胎就是了。” “大夫说每天都要多走走,儿媳也是听说母亲回来了,便跟着二弟妹出来迎一迎,也不费力。” 陆氏屈膝给承平大长公主行礼,她知道自己不受待见,也不说多的话,扶着了承平的右手。 承平是越发看不惯陆氏这副精明的样子,一路回到了兰萱堂,待在罗汉堂上坐下来了,她挥手让服侍的人下去,接过了陆氏奉上来的茶,道,“坐吧!” 陆氏哪里敢坐,却又不得不坐,只在小杌子上坐了半边屁股,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杨氏很尴尬,要告辞,承平却道,“你也留下来,都是家里的事,你也学着听一听,将来偌大个家,还是要交到你手里的。” 当初,大韩氏殁了,崔氏又和离了,宣德侯府里正经的儿媳妇只剩下了陆氏,承平便将中馈交给了陆氏管。 后来,杨氏过门是新妇,没多久又有了身孕,承平暂时便没有让陆氏将中馈的事交出来。 陆氏是一天都不想管这些破事,但她总不能主动说不管吧,这若是惹得婆婆不高兴,说她懒,她真是羞都要羞死了。 “是!”杨氏低着头,唇角却是高高地翘起。 她对这门婚事十二分满意,做继室怎么了,世子对她疼爱,她一个庶女,将来被封为世子夫人,她生下了儿子,若是操作得当,她儿子将来还有希望继承爵位。 承平大长公主抬了抬衣袖,大袖平服地贴在膝盖上,高髻和繁复精致的钗环令她原本威严的脸庞显得越发肃穆,“方才在庆寿宫里,皇太后特意提了清涵,她如今还没有身孕吗?她嫁过去也有两三年了吧?” 陆氏忙站起身来,她低着头,心里咯噔一下,两腿发软,站都站不住,声音颤抖着,“母亲,也才两三年功夫,兴许是缘分还没到吧!” “这话,我们自己关在家里说说也就算了,若是将来你娶了儿媳妇,儿媳妇没有身孕,你也可以这么说说,可毕竟是咱们家的孩子嫁到了别人家里去。” 承平叹了一口气,“我也想清涵能够好好的,我是她嫡亲的祖母,我还能不盼着她好?可是,也不能让人说咱们家因是皇亲,孩子是天家骨肉,便如此跋扈,落下一个善妒的名声,将来,她的妹妹们怎么办?” 陆氏的眼泪一下子就落下来了,她却不敢哭,只噗通跪下道,“母亲,清涵打小儿在您跟前长大,她的性子您是知道的,最和善不过,她原本身子骨儿弱,这才把子嗣耽误了,如今,她外祖母请了名医在帮她调养身子,应是很快就会有孕。” “唉,我也不想如此,可既然皇太后都说了这话,这调养身子的时间也不能太长了,你跟亲家母说,若是半年之后,还没有身孕的话,还是把通房妾室的药给停了。” 陆氏跪在地上,浑身都在哆嗦,她喉咙里半天才发出声音,“是!” 承平看着直皱眉头,摆摆手,“你也累了一天了,先去歇着吧!” 陆氏答应一声,她转过身来,脚步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在地上,杨氏生怕被撞到了,朝后退了一步,看着她踉踉跄跄地出去。 承平眼中无法掩饰对陆氏的厌烦,杨氏有些不知所措,好在承平也不想看到她,随便问了几句她的身体,把身边一个嬷嬷拨给她帮着养胎,也将她打发了。 陆氏回到院子里,才进正堂,便再也忍不住大哭起来,她身边的嬷嬷吓了一跳,将屋子里服侍的人都屏退了,关上门,问道,“太太,这是怎么回事呢?” 陆氏好半天才止住哭声,她断断续续地将婆婆的话说了一遍,任嬷嬷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哪里有娘家人主动要帮姑爷把姨娘通房停药的?要是这样,二姑奶奶将来怎么在婆家立足呢?” “我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这两三年来,我受了娘家嫂子多少气,现在让我主动去跟娘家说,这不是把我的涵儿往死里逼吗?” 任嬷嬷见陆氏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这,皇太后为何要这么做?总要有个理由吧?” 陆氏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我如今哪里管得了那么多,只有半年时间,难道说,涵儿半年内不能有孕,还真的要把姑爷身边的通房姨娘停药不成?” 如今,姑爷身边本就没有通房和姨娘了,将来不是停药的问题,而是要帮姑爷安排通房,抬举姨娘吗? 还不如直接拿刀把女儿杀了算了。 任嬷嬷想不出更好的来,她只有安慰陆氏,“太太也别太着急了,车到山前必有路,好歹还有半年时间呢,姑爷又刚进学,后面还有乡试,那可是万人过独木桥,怕是太太让姑奶奶给姑爷安排通房,姑爷也未必肯要呢。” 陆氏知道这总归是安慰人的话,她虽口里说“但愿如此”,心里是一点儿都不敢相信的,却是把承平给恨死了。 她心里苦,想找个人说说,帮她拿个主意,可这满京城里,竟然找不出一个说得上话的来,随便扒拉了一下,竟是人都搬走了。 次日,去哭丧的时候,她才发现,跪在她旁边的人竟然是东平伯府伯夫人,两人一向没有什么交集,也难怪跪在一块儿几天了,没有说上话,也没留意身边的人都是谁。 第879章 念旧 想到自己的伤心事,陆氏哭得很是真诚,把东平伯夫人阴氏给吓着了,她见好多人都朝这边看,心里把陆氏怨恨一通,生怕落在有心人的眼里,一对比下来,她显得不伤心,也只好跟着干嚎起来,却是声音大,泪滴儿少。 中途歇息的时候,东平伯夫人低声问陆氏,“二太太,有什么事别闷在心里,能说出来的说出来,说不出来的,就想个法子解决,光哭又有什么用呢?” 陆氏不由得扭头看东平伯夫人,说起来,她真算不得是个多好看的美人儿,脸有些长,下巴尖尖,只有一双眼睛还算秀美,戴了孝后,如同一株开在夏日里的六月雪,在繁花盛景中并不出众,却也令人目光留念。 这样一个人,硬是在常寿长公主的死缠烂打中,守住了自己的婚姻,伯夫人的位置,还有几个孩子嫡出的名分,只能说是个狠人。 陆氏低下了头,扪心而问,若是换了自己,自己绝对做不到阴氏这一步,只怕,她会求一个决绝,但那之后呢? 苦的是她,是孩子们。 或许,阴氏能帮她出个主意,但她有些犹豫,这毕竟事关女儿的幸福,若是传出去,实在是不好。 陆氏犹豫良久,一直到哭丧散了,她慢吞吞地走着,阴氏也一直不紧不慢地走在她的前面,等出了宫门,阴氏扭过头来对陆氏道,“二太太,您有什么事,不妨和我说说,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我若是不能帮您出个主意,也能安慰您两句,有些话说出来了,比压在心里强。” 陆氏便让自己家的车跟着,她上了阴氏的车,一面哭着,一面将苦闷的事说了,阴氏皱皱眉头,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个人养的个人疼,二姑奶奶既不是从大长公主的肚子里爬出来的,更加不是皇太后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不知您是否知道惠和县主?” 陆氏愣了一下,摇摇头,阴氏居然跟她说起惠和来,这是什么意思? “原先,我是想着惠和县主的名声不太好了,可女儿家不嫁人哪怕贵为县主,又算个什么事,本想将她和我娘家的侄儿撮合一下。我娘家虽说非富非贵,可女人过日子,要的是个疼爱自己的男人,这可是比什么都强。” 陆氏很赞同这一点,点点头,心说,冲着这一点,阴氏的打算也没什么错。 阴氏叹了口气,“那孩子,瞧不上我娘家侄儿也就算了,她竟然为了个和尚跑出了京。孩子年纪小,就要做父母的帮她掌舵,只可惜,她终究还是走错了,一步错,步步错,听说和那和尚私通,生了个女儿,我都不知道将来她能怎么办?” 陆氏“啊”了一声,又觉得很失礼,忙掩住唇,“这,这,真是太可惜了!” 阴氏道,“是啊,我听说了之后,实在是为这孩子难过。伯爷说要去把她带回来如何如何,我说,终究是条命啊,做父母的没有给孩子一个好的未来,再埋怨孩子,这算怎么回事呢?” 陆氏是很认可的,她落下泪来,“这也是个苦命的孩子!” “可不是,从小儿因是县主,长公主又只有这一点子血脉,养得骄纵了些也是难免,可孩子到底是孩子,她知道什么,走错了路,做父母的就要帮着去补救,又都是不管不顾的,孩子小,又是女儿家,能怎么办呢?” 陆氏听她说了这些,心里头那点芥蒂就没了,“我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只要一想到我涵儿是如何在吃苦,这日子过得跟黄连一样,我这心里就难过得要命。” 阴氏笑道,“您也别难过了,我才说这些,是想说,二姑奶奶有您,就比别的孩子们都强。我们都是做父母的,我能体会到您的心情,说实话,当年,若不是有了孩子们,我如何能够熬过那一关?“ 陆氏算是第一天认识阴氏,她不由得想到当年,宫里是要东平伯休妻的,她实在是难以想象,阴氏是如何熬过那一关的? 她也相信阴氏的话,这么一个能干的人,何必在皇权的威慑下瑟瑟发抖地活着呢? 为母则刚而已,否则,又有几个人会为了那么破落伯府而委曲求全,这么多年,成为世人眼中的笑话。 “你也是不容易,听你这么一说,我心里好受多了!” “二太太,我听说二姑奶奶以前和端宪郡主很亲近的,这种事,不好在外头随便找大夫,可端宪郡主同是女人,何不让端宪郡主帮忙瞧瞧呢?” 陆氏顿时如醍醐灌顶,她顿时想扇自己两耳光的心都有了,只知道着急,竟然没有想到这上头来。 “你看我真是糊涂到极点了,我怎么就想不到这上头来?我竟然把郡主给忘了!” 阴氏笑道,“灯下黑是常有的事,再,二姑奶奶也是嫁得远了些,您一时想不到是常有的事。” “是啊,当姑娘的时候还能常在一块儿玩,到了如今,一个东,一个西,这一晃又是两三年了,寻常也想不起来这些事。” 陆氏就跟去了一块心病一样,在东平伯府所在的巷子东下了车,她与东平伯夫人告别后,上了自家的马车,将身边的婆子召上来说话。 “若是把涵儿送到燕京去,总是要有个理由的,只这理由不好找。” 嬷嬷想了想道,“姑爷进了学,不是说要找个好书院吗?听说皇上将香山别院拨了出来,请了个姓杨的先生当山长,多少国子监的监生要去那里读书,太太何不把这个消息告诉姑爷,若是姑爷动心了,再想办法把姑奶奶弄过来,也省得……” 也省得在婆婆跟前不好过日子。 陆氏眼前一亮,“这是个好办法,郡主下半年要生了,我提前跟涵儿说一声,让涵儿做些准备,最好能够给郡主的孩子做几件小衣服,将来我亲自送去给郡主,郡主是个念旧情的人,我把涵儿的事一说,她不会不管。” 第880章 登基 陆氏闭了闭眼睛,她如今不得不庆幸当年幸好当机立断地把女儿远嫁了,没让大长公主把涵儿和郡主之间的情分磋磨光,要不然,现在就很难开口了。 到头来,还是要依靠郡主,陆氏是很不想求人的人,欠下人情终归是一件不好的事,再好的手帕交,也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帮衬,日子总是要自己过出来。 可是,眼下也实在是没办法了。 陆氏的哥哥陆天锡任武昌府知府,在那个位置上已经连任三任都没有挪位置,她哥哥是个本分人,但架不住嫂子是个贪婪的,听说拿了人钱,帮被告的人给推官递话,反过来坑害苦主。 陆天锡两榜进士,她父亲曾任巡抚,对诸多人有恩泽,陆天锡却连任三届都不得升迁,不能说与嫂子没有关系。 反而,嫂子还总是明里暗里地说,她在承平大长公主府这么多年,没一点根基,连娘家哥哥都帮不上,不堪大用云云。 但这些事,她要如何解释?陆氏如今着急成这样,也还有一宗,她母亲年岁大了,身体每况愈下,前些日子,女儿写信来说母亲卧床不起,若是一旦有什么事,她女儿没有个一儿半女,怎么立足啊? 回到家里,陆氏还是给女儿去了一封信,派了心腹送到武昌府去。 大行皇帝在麟德殿停灵七七四十九天之后,钦天监选了吉时,梓宫从顺天门出,通往陵寝的道路已经全部铺平了,一路上也没有什么意外,梓宫被安放好之后,便封了地宫,属于寿康皇帝的时代已经结束。 萧恂一身孝服地站在陵寝前面,萧昶远和萧昶曜各自烧了一炷香,在神像前三跪九叩之后,转过身来,站在萧恂面前,欲行礼,萧恂一把扶住了他们,“自家兄弟,不必如此!” 萧恂朝外走去,萧昶远和萧昶曜陪在一边,他问萧昶远,“还回云南吗?要不要回来?” 萧昶远没有多想,他总觉得和萧恂这种人打交道,没必要想太多,他太骄傲,不屑于用一些阴诡手段,就像他坐在龙椅上,张胜言那样的人想利用新君爱惜名声来要挟他一样,他就直来直往地要人的命。 “不了,我就在云南和沐王爷做个伴吧,一来这是母亲的遗命,二来云南那边局势也很复杂,我就帮你守着这西南边陲吧!” 萧昶远说完,觉得自己的话有些不妥,他自嘲一笑,“臣是说,若是皇上信得过臣的话。” “我有什么信不过的?”萧恂边说,脚步不停地往外走,“那就这么说定了,对了,你帮我给沐归鸿带个话,就说,朕登基,他可以不来,但封后大典,他不能不来,还有,你也留下来,等过了封后大典你再回云南去。” 萧昶远不得不提醒道,“皇上,您在梓宫前继位,并不算是正式登基,您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呢!” 这也是萧昶远作为一位就藩的郡王,到现在都没有提出要尽快回封地的缘故。 “登基大典?”萧恂想了想,“先等等吧,你也暂时别回云南了,既然回来了,多待些日子再走。这边和燕京城,我都让人给你们留了宅子。” 这是对萧昶远绝对的信任了,萧昶远是做梦都想不到,萧恂的心胸气概竟然到了这一步,他愣在了原地,看着萧恂走出殿门的背影,不得不想,他是因为绝对的实力呢,还是因为他本就是这样有着一颗赤诚之心的人? 萧昶曜不得不拉扯了萧昶远一把,他忙跪下来,“臣领旨!” 萧恂已经离开了,出了殿门之后,自然会有朝臣们围拢过去,在别人的眼里,萧昶远兄弟的处境十分尴尬,可两人与萧恂相处却感觉不到。 兄弟二人联袂而出,两人心里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点,当年,父皇是不是也是看到了昭阳皇帝心底的这一抹光,他心底的这一片赤诚,才会起了别样的心? “大哥,你真的打算去了云南之后,再不回来了吗?” “回来自然是要回来的,我这次来的时候,你嫂嫂又有了身孕,若是个儿子,我打算向皇上请旨,送回京城抚养。” 萧昶曜大吃一惊,“大哥,有这个必要吗?” “皇上还把我们当兄弟,那是他宅心仁厚,可是我们做臣子的,不能让人钻了空子,我远在云南有远在云南的好与不好,你就在京城,在朝臣们的眼皮子底下做事,未必没有我好。” 萧昶曜笑了一下,“我懒得想那么多,与其每天提心吊胆地活着,还不如坦坦荡荡,将来如何,我想,上天自有安排。” 萧恂回到宫里,东暖阁已经重新收拾一下了,但他嫌弃,也没住进去。 想着幸好大哥当初和他不谋而合重新在燕京城里建了宫城,要不然,让他住皇帝住过的这麟德殿,他实在是不愿意。 萧恂索性在西暖阁宴息,还没坐稳屁股,内阁联袂而来。 如今内阁一共五个人,谢眺乃首辅,次辅曾士毅,兵部尚书张明贺,太常寺卿池裕德和户部左侍郎张权谨。 萧恂歪在榻上,年纪轻轻,像是没骨头一样,翘起一条腿,手里把玩着一个翡翠镯子,这翡翠通体碧绿,雕刻着龙凤呈祥的纹样,浓绿悦目,纯正无邪,让人看一眼,便挪不开眼。 张权谨低下头,皱了皱眉头,想到张胜言的下场,他没有说话,跟着内阁其他四人一起请安,等萧恂叫了起,他又慢慢地跟着起身。 “赐座吧!” “臣不敢!”谢眺忙道,“在皇上跟前奏对,哪里有微臣们坐的礼?” 萧恂愣了一下,知道自己这祖父是在帮他立规矩,实则,他不太需要这些,不过,既然是祖父开了口,他自然从善如流,“那行,那就先站着说吧,不知诸位来见朕,所为何事?” 张权谨忍了又忍,一向登基大典都是要在大行皇帝驾崩后一个月内举行,池裕德早就提了,可是皇上怎么说的,还要什么登基大典,他登基是谁不服还是怎么的? 第881章 昏君 当时是在麟德殿上,此言一出,那一干子武将们个个都跟要吃人一样,虎目圆瞪,恨不得把他们这些文臣们给瞪死算了。 可哪有皇帝不举行登基大典的?虽说梓宫前登基正位,可那毕竟只能算作权宜之计,算不得正儿八经的登基。 “皇上,臣斗胆请求皇上,这登基大典还是要举办的。”池裕德道,“从古至今,没有皇上不曾举办过登基大典,为江山社稷着想,请皇上恩准!” “登基大典?那你说说,怎么个办法?”萧恂朝池裕德看了一眼,“是只举办个登基大典呢,还是封后大典一起举办?怎么个章法,你可想好了没有?” 池裕德没听懂萧恂的意思,忙噗通跪了下来,战战兢兢,“皇上,不管是登基大典还是封后大典,均是有章可循,有度可依。” “有章可循?行,这样吧,这登基大典的事,朕就交给池爱卿你去做好了,曾爱卿是礼部尚书,这原本该是你的分内之事,但朕看你最近累得很,大行皇帝的丧事让你费心了,就先歇息两天吧!” “这些都是臣的分内之事,臣不敢言累。” “那行,那你就和池爱卿从旁协理,这件事由靖江王领头。务必办好,对了,既然要办,封后大典一并儿办,规制与登基大典同。” 张权谨一听这话,什么都不顾地跪了下来,“皇上,封,封,封后大典?” “不错,怎么,朕封皇后,你有意见?” “臣没有意见,臣是在想,不知皇上封谁为皇后?” 萧恂气笑了,指着张权谨,“这人是你们谁举荐的?问出这样的话来,说话结结巴巴,君前奏对的规矩都不懂吗?” 张权谨反而冷静下来了,“臣该死,请皇上赐罪!” 事关谢知微,谢眺担心这帮文人对付不了萧恂,将矛头对向自己孙女儿,历史上,不得文人们敬重的皇后,后来有几个得了好的? 他忙跪下来,“皇上,封后之事,皇上先前没有旨意,方才猛然提及,臣也吓了一跳,事关国家社稷,张阁老有些惊慌,也是情有可原,还请皇上恕罪!” “朕只有一个嫡妻,这封后大典封谁,还要朕说吗?朕的嫡妻谢氏,封后大典自然是为谢氏所举办,朕再说一遍,一应规制与登基大典相同,不要惹朕生气!” 张权谨却依然道,“皇上,封后大典自古以来,便有例可循,一应的规制均有定制,若是与登基大典相同,敢问皇上,遵的是什么礼?” 萧恂气笑了,他盯着张权谨良久,突然发现,这皇帝当得挺有意思,身子往后一靠,手里依旧把玩着那枚玉镯子,慢条斯理地道,“张爱卿,朕想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规制相同,你帮朕想想,该遵什么礼好?” 这完全不按套路出牌,张权谨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萧恂盯着他的目光如炬,要将他的头顶灼出一个洞来。 谢眺朝他看了一眼,低着头没有说话。 张明贺暗叹了一口气,不得不上前来跪下,“皇上,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仪制相同,这的确不合礼数,想必皇后娘娘知道了,也会不安。” 萧恂转动着手中的玉镯子,“朕没读过多少书,当年在南书房读书的时候,气走过多少老师,想必你们比朕都要清楚,礼数不礼数的,朕是不懂了,现在学也来不及了。朕只知道,朕是天子,连自己的嫡妻都护不住,想给的尊荣都给不了的话,朕坐这龙椅有何用?” 他身子前倾,笑了一下,“要不,你们再另外找个人来当这皇帝?” 张权谨在心里骂了一句“昏君”,却依然要做出战战兢兢的样子,又怕萧恂逼着他死谏,嘴里道,“臣等罪该万死!” 曾士毅站在一旁,就跟个柱子一样,眼前这一番君臣之争,好似与他这个礼部尚书没有关系。 “死一次就够了,死一万次,朕也想有个这个本事啊!”萧恂摆摆手,“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就下去好好办差吧,明日朕启程回燕京了!” 张明贺忙道,“皇上,宫城在这里,您回燕京,这宫里谁主持?” 萧恂笑了一下,“朕想住在燕京,你们这些阁老们这么厉害,还要皇帝做什么?” 这话就说不下去了,张明贺只好率先告退,其他的人似乎听到了某种信号,也忙跟着出来了。 等回到了秘阁,谢眺心情复杂地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了,其他的四人很自然地围了过来,张权谨朝谢眺拱手道,“谢阁老,令孙女乃是皇上的嫡妻,皇上敬重嫡妻,想要为令孙女举办隆重的封后大典,我等能够理解,但凡事越不过一个礼字,谢家数百年诗礼世家,难道如今不愿重名声,数百年声誉要毁于一旦不成?” 谢眺心里头的火突突突地,他孙女婿敬重孙女,跟这些人有什么关系?但,天家之事,就不再是一家之事了,天家之事乃是天下事,他想了想道,“张阁老,你也不必拿这些话激我,老夫一会儿回去就会写辞呈,明日就回家种地去了。” 张权谨气得不得了,也顾不上礼仪了,指着谢眺道,“你,你,这是你谢家该做的事吗?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天底下,没有谁比你谢家受的皇恩多,眼看现在皇上执迷不悟,你不但不劝阻,竟然要撂挑子不干了,这是你该做的事吗?” 谢眺闭了闭眼,“张阁老,老夫记得你也有女儿吧?你女儿嫁到顾家有七年了吧?七年无所出,如今也不给顾御史纳妾,你怎么不说把你次女送过去给顾御史当妾?” 张权谨深吸一口气,道,“好,好,我这就回去,这就回去把我未定亲的女儿送一个过去给顾家当妾,为顾家传宗接代!” 他转身就走,许是气得糊涂了,走了两步才转过身来,对谢眺道,“谢阁老,您可要记住方才说的话,我把女儿送过去,您要劝阻皇上不要做糊涂事。” 没想到,事情峰回路转竟然会成这样,曾士毅等人一下子有些傻眼了,到了嘴边要说的话,也说不出来。 ------题外话------ 第一更! 第882章 七出 张明贺叹了口气,道,“谢阁老,您这又是何苦呢?何必把人往死里得罪?听说顾御史因敬重张氏执意不肯纳妾,张氏性情刚烈,张家要是把妹子送过来当妾,出点事,岂不是闹得朝野内外都知道了?” 谢眺心说,也没有人怕把他往死里得罪啊! 谢眺不说话,张明贺也不好继续说下去,这件事一时半刻不好解决,又是刚刚给大行皇帝送葬回来,人人都年岁大了,累得要死要活,便先散了。 谢眺回到家里,一个人在七谏斋坐了很久,他有些后悔,当初不该把孙女嫁给萧恂,若今日萧恂只是个亲王,谢家都有本事护住她,偏偏,萧恂如今当了天子。 天子看似九五之尊,一言九鼎,可谢眺却知道越是坐在那个最高的位置上,越是四面都有人虎视眈眈,越是不得自由。 谢仲柏任国子监司业,这些年来都不曾挪过位置,他担心老父亲,在七谏斋门口看了多次,见里面的灯火一直不灭,父亲也不出来,他只好上前来敲门。 谢眺让沉霜将他放进来,沉霜给二人上了茶,便出去了,顺手把门带上。 “父亲,发生了什么事?儿子听说皇上要封后,难道这其中有什么变故不成?”谢仲柏担忧地问道,这些年,皇上身边除了侄女儿,连个通房都没有,侄女儿都怀了身孕了,难道皇上还有本事去哪里临时找个女人来封后? 谢眺将皇帝的打算说了,他万般无奈,“皇上有这个心,我也很高兴,他看重微姐儿,若是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一般仪制,微姐儿又能诞下嫡子,无论将来如何,微姐儿皇后的位置就稳稳当当了。只是……这的确会引起很多非议,如今我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要不要劝一劝皇上。” 谢眺当然明白过犹不及的道理。 谢仲柏这点脑子,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的,只好提议道,“父亲,要不要跟大哥写封信?听听他的意见?” 谢眺摆摆手,“一旦皇上决定封后,依皇上如此看重微姐儿,他必然会让你大哥回来,我们不必多做,眼下,多做多错!” 说到这里,谢眺道,“你明日给我告假吧,就说我头疾犯了,若有人问起,就说,我得去燕京城里找郡主帮我治病,你们这些日子准备一下,皇上若是启程去燕京,我们也尽快跟着一起去。” 谢仲柏还没来得及答应下来,沉霜推开门,快步走了进来,“老太爷,二老爷,李管事说有急事求见!” 一听是急事,谢眺道,“让他进来!” 李禄走了进来,行过礼后,道,“老太爷,才顾家传来消息,说是顾大太太殁了,是在张家姑娘的花轿从后角门进去后,不到一刻钟殁的。” 谢眺脸上的神色很不好看,屋子里有一瞬间的沉寂,谢仲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但看父亲隐隐有股怒气,他忙低了头。 “是谁来报的消息?”谢眺隐忍片刻,问道。 “是张阁老家的管事来报的,说张阁老说了,并非张家的女儿没有谢家的女儿值钱,而是凡事再大,大不过一个‘礼’字!” 他说完,谢眺朝他摆摆手。 门又被关上了,谢仲柏问道,“父亲,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张家的姑奶奶死不死的,跟谢家有什么关系? 谢眺不得已,将内阁大臣们反对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规制相同的事说了,道,“张权谨这是在逼着我让步,把好好一个嫡女逼死,我是没有他这份狠劲。” 谢仲柏能够感觉到父亲的那股子怒气,他也很生气,不由得道,“张阁老这是病急乱投医吧,有本事他去劝阻皇上,把谢家架在火上烤,这是几个意思?” 他很着急,在椅子上挪了挪屁股,“父亲,那现在怎么办?难道张家没了个姑奶奶,谢家就该让步不成?将来,别人都拿这一招来逼咱们,怎么办?” 谢眺笑了笑,他有些累了,头枕在椅靠上,望着房梁上承尘,道,“明日你亲自去一趟顾家,吊唁顾大太太便是,多的话,不必说。张家是张家,谢家是谢家,谢家自有谢家人做事的原则。” “是!” 次日,谢仲柏先是去秘阁帮父亲请假,然后去了佥都御史顾元德家里吊唁,他去得有些早,正好遇到了张权谨的太太从马车上下来,还没进门,便哭得跟个泪人儿一样,左右两侧各有一个身强力壮的嬷嬷都扶不住她。 “我的儿啊,你死得真是冤啊!” 谢仲柏听到他来来回回就说这一句话,别的话也不说,顾家大太太还没有大殓,棺椁还没有摆出来,来的都是些关系近的,先来帮忙。 谢仲柏是奉了父亲的命先过来,听到有人在窃窃私语,“听说顾大太太是奉了张阁老的命,要么自请下堂,要么就……” 那人抹了一下自己的脖子,旁边的人听了这话,浑身一哆嗦,“这是为何?天底下无子的多了去了,纳了妾室生儿子不就得了,莫非顾大人连纳妾的钱都没有?” “怎么会,听说张阁老斥责顾大太太七年无所出,还不帮丈夫纳妾抬姨娘,犯了七出之罪!” 谢仲柏倒抽了一口凉气,他匆匆行过礼,与顾元德打了个招呼后,就走了。 回到家里,父亲还在七谏斋,谢仲柏忙过去,见父亲穿了一身石青色的道袍,腰间系了一根丝绦,正闲情逸致地在写字。 “父亲!”他匆匆行礼,不等父亲问,便将自己打听到的消息说了,“父亲,莫非张权谨是在用顾大太太的死逼迫父亲?” “逼就逼,我谢家的声名,可不是用谢家女儿的性命和尊荣换来的。”谢眺头都不抬一下,“这件事,你就不用管了,你这几天安心收拾家里的箱笼,看哪些带过去,哪些不带过去,安排那些人跟着过去,那些人留下来守宅子,多费点心思!” “是!”谢仲柏见父亲胸有成竹,松了一口气。 他正要离开,想起一件事来,扭头又看父亲,欲言又止,不等他开口,谢眺便道,“慧姐儿出阁的事,暂时不用跟肖氏说。” ------题外话------ 第二更! 第883章 不满 这就是不打算把肖氏带过去了。 谢仲柏半晌不说话,谢眺抬起眼皮子朝他看了一眼,他浑身一哆嗦,忙道,“是!” “给澄哥儿去封信,让他回来参加香山书院的考核,若是过了,就在香山书院读书。今年的秋闱暂时不用下场,待来年。” “是!”谢仲柏忙肃然应下。 等他踏出了七谏斋,正要回院子里去,想了想,还是背着手朝院子西北角走过去,来到了家庙门口,他站在台阶下,背手而立,一双深沉的眸子盯着黑漆大门。 门口守着的两个婆子不知道二老爷想做什么,面面相觑。 屋子里传来小肖氏疯魔般的声音,“谢仲柏,你这个混蛋,你这个没用的东西,我哪一点对不起你,你要这样虐待嫡妻?” 谢仲柏扭头就走,脚步快得出奇,一直走出了园子,他才停下脚步,扶着一株玉兰树,气喘吁吁。 女儿要出阁了,他想着,肖氏到底生养了女儿一场,他还打算向父亲求情,将她放出来,送女儿出阁。 谁知,她竟然死不悔改! “二老爷,三老爷回来了,要和您商量收拾箱笼的事。”来旺家的匆匆走来,似乎没看到谢仲柏的异样。 “我就去。” 来旺家的走了之后,谢仲柏站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才去前院。 萧恂从宫里出来,回到襄王府,凝晖堂里还有谢知微的一些物件,他亲手将这些物件收拾起来,装进了箱笼里。 墨痕在门口晃了一下脑袋,正不知该找谁传一声,萧恂便走了出来,一面用热帕子擦手,一面道,“什么事,神神叨叨的。” 墨痕忙道,“皇上,听说顾大太太昨日殁了。“ “殁了就殁了,跟我有什么关系?”萧恂边说,边看了看天色,已经不早了,他要赶着出城。 他当然不会坐龙辇走,仪仗会在后头慢慢地走,他快马加鞭走驰道的话,五天时间应当能赶到。 也不知道湄湄有没有搬进宫里去住,若是搬了进去的话,又住在哪里。他跟大哥说了,让湄湄住在乾清宫的,他可不想和湄湄分开住。 一时间,萧恂心急如焚,喊了李宝桢进来,“这些是皇后要用的,专门用一辆马车,你好好看着,不得出半点差错!” “是!”李宝桢很是高兴,皇上没有把他留在这里守着,愿意将他带在身边,他就很高兴了。 墨痕见皇上没把这话听进去,忙解释道,“皇上,听说这是张阁老在给谢首辅施加压力。” 听说与谢家有关,萧恂停了下来,道,“把话说清楚,说一半不说一半的,什么时候落下的这毛病?” 墨痕便将他打听来的事说了,道,“皇上,您说谢首辅不会真的为了封后大典的事上折子吧?” 萧恂抬手朝他的脑门上弹了一个指蹦儿,“先把自己的事想好,若是想跟着我进宫服侍,就把自己那命根子给割了!” 墨痕噗通一声跪了下来,“皇上,臣的老娘还等着臣给她找个媳妇,生个孙子传宗接代呢,皇上饶了臣的命根子吧!” 萧恂笑着踹了他一脚,“那还不快滚,朕都没给你封官,你算哪门子的臣?这样吧,朕给你个恩典,西疆还是北境,你选个地儿去做个七品县官。” 墨痕一听这话,跳了起来,“哎,臣这就去!” 墨痕走到门口,萧昶远和萧昶曜联袂而来,看到墨痕喜滋滋地跑出来,萧昶远郁闷的心情变得稍微好了一些,笑道,“墨痕,这是捡到宝了?跑这么快,皇上呢?” 墨痕忙两腿一并拢,反应过来,又忙给两位郡王请安,“皇上在里头呢,奴才帮两位郡王去通禀一声。” 凝晖堂原先是皇后住的地方,墨痕是知道皇上待皇后有多好,想必是不肯让外男闯进去的。 萧昶远二人便顿住了脚步,在凝晖堂前面的立定了,站着无语,等萧恂过来。 萧恂很快就出来了,邀二人往前面外书房说话,问道,“去见了皇太后了?” 兄弟二人从安陵一回来,便进了宫,去庆寿宫拜见皇太后,将大行皇帝安葬的事细细说了,皇太后一直无语,等二人说完了,皇太后就端了茶,一副不想见他们的样子。 萧昶远是兄长,自然是由他来回话,道,“已经说过了,皇太后既不说好,也没说不好。” 萧恂笑道,“那就是好了,也没什么不好的。” 萧昶远来的时候听说萧恂在收拾东西,准备即刻就启程,他不由得很是担忧,“皇上,方才臣在庆寿宫的时候,没见皇太后那边收拾东西,皇上这次去,不打算请皇太后同行?” 萧恂道,“怕是来不及了!” 他的目光落在了萧昶曜的身上,“二皇兄,要不,你留在京城,等庆寿宫收拾好了,你再陪皇太后到燕京城去?” 这可不是个容易的活计,比河务要复杂多了,萧昶曜不由得想起了皇太后那张冷脸,他满心不愿意,但这件事也只有他或是大哥来做,大哥既然领了封后大典的事,此时他不出力,谁出力呢? “臣领旨!” 萧昶曜忙要跪下来,萧恂起身一步扶住了他,“你也别太有压力,这件事不急,燕京那边还没有全收拾好,六部也没搬过去,皇太后若是想在这边多住几天,也是可以的。” 最好别过去了,省得给湄湄添堵。 不过,这些话,萧恂也不会当着萧昶远兄弟说,皇太后可是他们的亲祖母。 说完了话,萧昶远兄弟便告辞,从襄王府出来,两人骑着马,等出了踊路街,萧昶远才问道,“可想好了如何办这差事?” 萧昶曜想了想,道,“你我自小就不得皇祖母疼爱,说起来,皇祖母最疼爱的还是皇上,可今日听皇上的意思,竟是不想奉养皇祖母,我又能怎么办?皇祖母若是去,我欢欢喜喜地护送她去,她若是不去……” 萧昶远沉下脸,“这些话,你当着我的面只说这一次,从今往后,我要是再听到了,皇上饶过你,我也是不饶你的。”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出差回来就病了,身体已经不比当年了。去看了医生,还是累狠了。厚颜求一下票票。 第884章 谈心 萧昶曜不由得抬头看兄长,其实,从小到大,他与大皇兄并不亲,可如今,父皇不在了,他们都是身份尴尬的人,或许是血脉里的那点牵绊,一下子觉得亲近起来了。 萧昶曜知道兄长是为了他好,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皇兄!” 萧昶远看着前方,身边是熙熙攘攘的人流,他低着声音道,“我送你去宫门口,我们说说话。” 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谈心了。 “阿恂是个无情的人,他也是个重感情的人,你也看到了三弟和四弟,如今只能算是苟活着,兄弟中,阿恂对你算是最好的了。当然,你若是存了那样的心思,这些话当我没说。“ 哪样的心思?自然是夺嫡之心了。 萧昶曜叹了一口气道,“大哥,你别说这样的话,我是从无这样的心思。我母嫔的身份你也知道,母嫔从小就跟我说昭阳帝的事,我只是想到从前皇祖母对我们都不好,只护着阿恂一个人。” “这和阿恂又有什么关系呢?这是皇祖母和皇叔之间的事。上一辈的这些恩恩怨怨,以后就不要再提了。你应当知道,皇祖母对阿恂的好,都是怎么来的?” “我知道了,大哥,三弟和四弟……” 萧昶远截断了他的话,“今天要是三弟和四弟登基,你我恐怕没有机会活下去,这已经是最好的结局了。” 萧昶曜便不再说话,脑子里却想着同安跟他说的话,“三殿下和四殿下突然又被送回去了,不过没有回诏狱,回到了府里圈禁着,奴才给了守门的人五两银子,从门缝里瞅了瞅,人是瘦了,精神也不是很好,可到底还活着。” 萧昶曜却不敢多想,陆偃将两人从诏狱放出来为的是什么,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三弟和四弟也不是傻子,知道只要对皇上动了手脚,下一个就轮到他们二人,不敢让父皇死。 陆偃见没戏了,后来,谢知微怀孕,萧恂一时赶不过来,父皇不能立时就死了,陆偃只好又将二人送出了宫,继续圈禁。 神思恍惚间,二人就到了左掖门门口,如今东华门可以进,他二人却不敢过去。 “我就送你到这里了,我事儿也多,不陪你进去了。”萧昶远看了一眼重重叠叠的宫殿,谁也看不透他眼中的神色,“二弟,皇后是个重情义的人,有二弟妹在,你好好督办河务,将来……总是会越来越好的。” “大哥,我知道,你以后真的不打算再回京城了吗?” 萧昶远道,“以后的事,谁也算不准。总之,你记住今日的话,哪怕没有阿恂,这皇位也未必轮得到你我,我们都不是心狠手辣之人,安分守己地过日子,凭着萧家子孙的血脉,一份富贵还是少不了的。” 萧昶曜郑重点头后,萧昶远这才勒马掉头离开。 萧昶曜身后的护卫过来接过了他手里的马缰绳,正要进去,迎面便看到香稠来了,萧昶曜快走两步,上前道,“香稠姑姑?” “郡王爷,您来了,奴婢正要让人出宫去找您,敬嫔娘娘让您去福宁殿说话。” 萧昶曜不知母嫔有何事很是着急,宫里的规矩,不管心里有再多疑惑,都不要说出来。他脚步走得快,香稠跟在身后,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就来到了福宁殿。 依旧是在偏殿里面,敬嫔听到动静从次间走了出来,迎着儿子道,“你进来说话吧!” 她坐着受了儿子的礼,便亲手扶着儿子起身,“在母亲跟前,不必这么客气。” 这两年,她虽一个人在宫里,上头没有皇太后皇后和那些妃子们,日子过得很自在,原先的谨小慎微也跟着去了一些。 换了以前,她是无论如何都不敢受儿子的礼。 萧昶曜心头稍微好受了一些,起身,与母亲隔着小几坐着,接过了香稠递上来的茶,问道,“母亲,您找儿子有什么事?” “你怎么进宫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萧昶曜将萧恂让他送皇太后去燕京的事说了,他心头说给萧昶远的那些话,没敢说出来,只道,“儿子和大哥从安陵回来,就进宫去见了皇太后,皇祖母许是嫌弃儿子没志气,一句话都不曾对儿子说。” 敬嫔叫儿子进来,原也是问这事,此时听了,她看着儿子道,“你心里很难过?是不是还后悔当日没有听你皇祖母和父皇的话,应了太子之事?” 萧昶曜忙起身跪在地上,低着头,“儿子不敢,儿子没这么想,儿子从未想过要当太子,继承大统。” “我看你不是不敢,而是很敢!”敬嫔怒道,“你心疼你的皇祖母,心疼你父皇,你眼里只看到了你皇祖母和你父皇被欺负,你可曾想过,他们有今日,全是咎由自取!” 敬嫔叹了一口气,走到窗前,“连你都这么想,可见天下人会怎么想!” 她转过身来,看向萧昶曜,“你这样的性格,又如何担得起这天下呢?优柔寡断,是非不分,即便皇位让你来坐,你也不过是当一个昏君,平白葬送了祖宗的江山,对不起天下的百姓罢了!” 萧昶曜低着头,“儿子不敢!” “你可知道,你妻儿回京之后,陆大人是怎么跟我说的吗?他问我要不要跟着他们去燕京城?你如今心疼你皇祖母和父皇,可你想过没有,你父皇封你大哥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封你个爵位?你竟然还想这些!可见,你实在是没有良心。” “儿子糊涂!” “你起来吧!”敬嫔走到萧昶曜跟前,“你若再这样想,我也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儿子错了!”萧昶曜不敢起来,“求母亲原谅儿子,是儿子糊涂了!” “皇上既然让你请皇太后去燕京,你便尽力去做吧,哪怕你自己担一个不孝的名声,你也不能让天下人骂皇上不孝。” “是,儿子记住了!”萧昶曜松了口气,“母亲呢?” “我既然是你父皇的嫔妾,看皇上如何奉养我这个庶叔母了,是去宫里住着,还是跟着你们住,待我去了燕京城再说。” ------题外话------ 第一更! 第885章 回来 “是,只儿子不能护送母亲去燕京城了。” “我要你护送做什么,宫里一切都有安排。”她正说着,香稠进来了,道,“娘娘,张婕妤和俞选侍求见!“ 敬嫔成了宫里位份最高的人,眼下,大行皇帝已经安葬,皇帝又离京了,这宫里还有不少服侍过先帝的人,上面又没给出个章法,一时间人人自危。 敬嫔又能做什么?她也不想做什么,想着都是可怜人,便道,“请进来吧!” 她们这些先帝的嫔妾们,最好的结局便是去守陵,可又有谁的心是知足的? 萧昶曜也心知这一点,忙起身告退,他出门的时候,目不斜视,自然没有留意到,张婕妤和俞选侍从他身上擦过去的目光。 燕京城里,谢知微坐在坤宁宫里读着萧恂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信,信上,絮絮叨叨,事无巨细地将他这几天发生的事都说了一遍,洋洋洒洒写了十来页纸,到了最后,还有些意犹未尽。 谢知微反反复复地将信看了一遍,小心翼翼地折好了,放在匣子里收好。 容氏从京城回来后,在燕京城里没待两天,便去了京兆府,她担心谢知微生了之后,她舍不得走开,趁着这段时间还闲着,先去看看那边的情况。 宫里,谢知微一个人住着,皇极殿虽说给陆偃留着了,他留在宫里的时间虽然多,却每天忙得不可开交。 前些日子,工部让萧惟去挑王府,萧惟挑了一座面积不大,但园子颇有江南韵味的园林,最近在忙着做一些小修葺,倒是萧灵愫,跟着住进宫里来了。 她算着这时候,嫂嫂午睡醒来,便进来了,“嫂嫂,今日日头不烈,我陪嫂嫂去外头走走吧!” 这已经是四月下旬了,谢知微身孕五个多月,她的肚子大得出奇,进宫之后,崔亭湛不好进来为她诊脉,每五日,王世普来给她请一次平安脉。 谢知微便托着肚子起了身,“正好,慧姐儿是五月十八的婚期,这都没几天了,我要给她挑点礼物压箱底,你陪我去瞧瞧。” 姑嫂二人一起朝外走去,去了内库,里头琳琅满目地摆满了不少奇珍异宝,谢知微笑道,“你有没有想要的?你也随便挑两件?” 萧灵愫笑道,“我要是瞧中了什么,我自会向嫂嫂要就是了。” 谢知微道,“那行,你也别跟我客气。明日顾家大太太要进宫来见我,你早些过来,陪我用早膳。” 萧灵愫的脸一红,蚊子似地应了一声,明白顾大太太进宫,是为了来相看她。 “顾家搬了过来,听陆大人的意思,朝廷肯定要起用顾家的人,顾家也是诗礼世家,顾大太太是个极好的人,娘家是颍川陈氏,顾大太太的母亲还出身孔府,最是知书识礼。” 谢知微说到这里,担心给萧灵愫压力,轻轻地拍了拍她的手,“不过,将来你若是嫁过去了,和那边过不好也没关系,凡事,咱们占个理字就行了,若是真不投缘,你回来跟我说,我会为你做主。” 萧灵愫鼻子一酸,她含着泪笑道,“嫂嫂,哪有这样的?谁家不是让女儿去了婆家,忍气吞声地过日子?” 谢知微却道,“没有这回事,这日子比树叶还稠呢,忍一时之气也就罢了,哪有天天忍气吞声的,这对身体不好。人与人之间,都是投缘,若是不投缘,咱们就不必勉强。” 萧灵愫哭笑不得,“嫂嫂,您这是让我去了别人家里,飞扬跋扈么?顾大太太要是听到了,怕是会担心死了。” 谢知微哈哈大笑,她挑了一尊三尺高的珊瑚树,福禄寿三星,一柄金镶玉如意,一套金累丝五凤朝阳嵌红宝石头面。 头面上的宝石呈樱桃红,浓烈纯正,晶莹剔透,又充满了喜庆。 谢知微一共三套红宝石头面,她指着旁边一套鸽血红宝石头面,“等你将来……,我就把这套送给你,好不好看?” 这套头面中,最大的一颗鸽血红宝石约有成人的大拇指般大小,金累丝的凤尾上一字儿排开七根翅膀,每一根翅膀上由大到小一颗宝石,热情似火,极为罕见。 萧灵愫心头砰砰跳,激动地点头,“嫂嫂赐下的,我就恭敬不如从命!” 谢知微笑起来,让玄桃将她挑的礼物用匣子收起来,与萧灵愫往外走,才走到门口,杜桂便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在离谢知微三步远的地方刹住了脚步,“郡主,皇上回来了!” 皇上? 萧灵愫怔愣了片刻,才想起来,惊喜地握住谢知微的手,“嫂嫂,大哥回来了,大哥回来了!” 谢知微心情有些复杂,她并没有想好如何与萧恂相处,人到了高位是会变的,这些天来,她的心里很不平静,可是,到了这一刻,她突然发现,自己很想看到萧恂,很想看到他! “人到哪儿了?”谢知微的语气有些急促,边问边往外走。 萧恂的马儿直接冲进了午门,过了金水桥,冲到了太和殿前的广场,从昭德门进,过了中左门,出后右门,看到陆偃从皇极门迎了出来,他高兴不已,勒马下来,上前与陆偃拥抱一番,“大哥,湄湄呢?” 陆偃上下打量他一番,眉眼含笑,“郡主住进了坤宁宫。” “你不是说,乾清宫是我住吗?怎么把湄湄安排在了坤宁宫?” 陆偃不由得好笑,“这是我能安排的吗?是郡主执意要住进坤宁宫。不过,阿恂,你别怪我没有提醒你,你如今当了皇帝了,盯着你的人可不少,我才来,郡主就说,好多女子进了桃源书院,目的就是想进后宫。“ 萧恂吓得跳了起来,他匆忙朝坤宁宫的方向看了一眼,一把将陆偃拉到了立柱的后面低声道,“大哥,你得帮我!” 陆偃挑起长眉毛,“我帮你?我如何帮你?你要是想让我帮你说服郡主为你纳后宫,我可做不到!” 萧恂急得跳脚,“我有这么说吗?我是要你帮我,大哥,我答应了湄湄,答应过谢家,这辈子只要湄湄一个,我不能食言。” “原来是不想食言啊!”陆偃意味深长地道,“也是,人无信而不立,更何况你还是天子,应当一诺千金。这也没什么不好,既然说了,就一定要做到。不过……” ------题外话------ 第二更! 第886章 皇后 陆偃顿了顿,斜睨了萧恂一眼,“你为什么要把这话说给我听?你不会将来想纳妃了,或是想换后了,你要杀我灭口吧!” “大哥,我是那样的人吗?”萧恂快哭了,“再说了,我什么时候有过这样的心思了?” 陆偃道,“很多事,可以勉强自己,可这宠妻纳妾,却是半点不能勉强的。阿恂,若你将来真的有看上了的女子,你跟我说,我来帮你想办法。你万万不能勉强自己,觉得自己是为了郡主,才受这种委屈,毕竟你以后乃是这天下之主。” 萧恂低着头,摸了摸鼻子,“大哥,我错了还不行吗?我赶了四天四夜的路,就为了早点回来看湄湄,还有你,我累得满脑子都是浆糊了,你还给我挖坑。我是承诺了谢家没错,可我是真心实意的,一点儿都没有勉强。” 陆偃笑道,“那就好,你去吧,郡主也等你等得好久了!” 他话音方落,便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谢知微已经穿过了乾清宫走过来,喊道,“阿恂!” “湄湄!”萧恂跟个孩子一样跳起来,蹦过了高高的门槛,朝谢知微冲过去,一把将她抱起来,欢喜地在大殿里转圈。 “哎呀,你快放我下来,我头都晕了!”谢知微吓了一跳,忙紧紧地抱住萧恂的脖子,萧恂忙停了下来,却不肯放下她,一双溢满了笑意的眼睛细细地打量谢知微,见她瞧着圆润了一些,才很是满意,轻轻地将她放了下来。 谢知微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她双手扶着肚子,萧恂歪着头盯着看了好久,才忍不住惊叹道,“湄湄,怎么长这么大了?” 他心头一动,含情脉脉地看着谢知微,“是不是很辛苦?” 谢知微轻轻地抚摸着肚子,前两天,她都能感觉到胎动了,血脉相连的悸动一直在她的心底,此时,眉目间不自觉地就溢出母爱的光辉,显得格外圣洁。 “不辛苦!”谢知微笑道。 萧恂却是一点儿都不信,他上前一步,牵起了谢知微的手,两人朝殿内走去。 陆偃站在门口,含笑地朝二人的背影看了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李宝桢还没有过来,牧剑锋在殿门外等着他,陆偃让小太监将牧剑锋带到了左角楼旁边的南薰殿,这些天,陆偃一直在这里处理政务。 芝麻进来给牧剑锋上过茶之后,牧剑锋抿了一口,打量这南薰殿,笑道,“督主,这里比起京城来可是要好多了。” 陆偃道,“皇上虽然还没有下明旨迁都,但以后这里理所当然要成为京都,你们以后说话要注意些了。” “是!”牧剑锋忙起身拱手。 陆偃摆摆手,让他坐下,道,“说说吧,陪都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牧剑锋这才重新落座,道,“靖江郡王领了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的差事,延平郡王领了护送皇太后来燕京的差事,二人从襄王府离开的时候,有过小小争执,不过,说是争执也不太合适,靖江郡王对延平郡王有过不太严厉的训斥,之后,延平郡王便进宫,先是打算去庆宁宫见皇太后,后来,敬嫔娘娘将延平王叫了过去,敬嫔娘娘再次训诫了延平郡王。” 陆偃点点头,“骨肉亲情,刀斩不断,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盯着些,别让他酿出大祸来。皇太后那边如何?” “皇太后将娘家的侄孙女儿殷氏召进宫里陪伴,承平大长公主和庆云侯夫人经常进宫陪皇太后说话。庆云侯府在收拾箱笼,想必会进燕京城。” “听说内阁最近不太平?” “是!两位张阁老逼着谢阁老向皇上上谏言,说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规制相同,不合礼数,谢阁老便说张权谨阁老的女儿嫁到顾家七年无所出,不予顾御史纳妾,也不合礼数,为何不见张阁老夫人教女。” 牧剑锋见陆偃两道长眉皱得快要连到一块儿去了,他斟酌用词,道,“阁老们从陪都宫里出来的当天,张权谨就将庶女送到了顾家为妾,并严词指责顾大太太,顾大太太羞愤不已,服毒自尽。” 陆偃靠在紫檀木椅子上,他一只手搭在书案上,手边一个粉青釉菊瓣茶盏,他修长而又白皙的手指轻轻地抚着,相得益彰得如同一副唯美的画卷。 牧剑锋朝这边瞥了一眼,心头震撼,却忙收回了目光。 督主生得美,但凡有人对他流露出一点点的哪怕是欣赏的目光,这样的人都没有活下来的。 “张权谨是如何进的内阁?”陆偃这几年在朝政上花的时间不多,他几次出征,又要盯着皇帝,也是分身乏术。 牧剑锋其实也不是很清楚,道,“谢大人既是首辅,这些年朝政又是谢大人在总理,张权谨进内阁,想必谢大人也是首肯的。” “张权谨与张明贺是同族吗?” “不是,两人只是同姓而已。” 陆偃阴柔的声音不紧不慢地道,“那就好好查查,张权谨,本座都没有印象的人,竟然一步登天,入了内阁。” “是!”牧剑锋起身,脑门上都是汗,他实在是猜不透督主说这句话的用意,也觉得张权谨这人真是多事,封后大典是他一个内阁该管的事吗? 萧恂牵着谢知微的手在乾清宫转了一圈,乾清宫的后面是交泰殿,再之后,才是坤宁宫,他与谢知微并肩在乾清宫后的月台上,指着交泰殿后面的坤宁宫道,“湄湄,你看,从这里到坤宁宫有多远,走路的话,至少要一盏茶的功夫吧?这么远的距离,怎么行呢,所以,你和我一块儿住乾清宫好不好?” 谢知微没有说话,陆偃说萧恂早就嘱咐了,让她住进乾清宫来,她也想过这个问题,只是,朝臣们会如何说?民间知道了又会怎么说? 等到了这个位置了,谢知微不得不多想,她不仅仅是萧恂的妻子,未来大雍的皇后,她的背后,还有谢家。 谢家的祖训乃是“勤、俭、慎”,而所谓“慎”,从心,诚也,谨也,德之守也。 第887章 温柔 第887章温柔 “阿恂,我也不想和你离这么远,不想我们虽然是夫妻,可你做了什么,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你也不知道。天长日久,我们就会不由自主地去揣摩对方,有揣摩对了的时候,也有揣摩错的时候,一旦猜错了,就会有误会……” “是啊,是啊,湄湄,所以,夫妻就应该住在一个屋檐下,我才会想让你搬到乾清宫来呢。” “可是乾清宫的话,你看,明间和东西次间都想通,我要是住进来的话,就要改造一下,可这是大哥哥设计的,原本就很好,要是再改造,也会很麻烦。” 她朝乾清宫西面的养心殿看去,“阿恂,我最喜欢那座殿,大小和格局都很合适,而且,娘住在慈宁宫,那边离慈宁宫也很近,我就住在你和娘的中间,好不好?” “走,我们去看看!” 萧恂也觉得很好,要是湄湄不愿意住在乾清宫,那他就和湄湄一起住养心殿好了,他又不是非要住在乾清宫的。 两人从月华门出,穿过夹巷,便是遵义门,进了遵义门,左边是一道玉影壁,右边是养心门,入门又是一道影壁,绕过影壁,便是养心殿的前殿,东西配殿及后殿。 前殿一共五间,后殿则是七间,萧恂前后看了一遍,才发现,这养心殿与他们在襄王府的凝晖堂格局几乎一模一样。 站在前殿与后殿中间的庭院里,萧恂情一把将谢知微搂进怀里,他的侧脸贴在谢知微的额头上,动情地道,“湄湄,都是我不好!” 谢知微搂住他的腰身,将头靠在他的胸口,“阿恂,你很好啊!” “都是我不好,总是让你一个人,凝晖堂那么好,我也没有陪你在那住几天。” 还有后来在京兆府的宅子,搬到真定府之后的凝晖堂,萧恂不由得想到,湄湄把每一个他们住过的正屋都取名叫凝晖堂,是不是就是想让他别忘了她? “我一点儿都不好,我总是把你一个人留在家里。”萧恂愧疚不已,他松开谢知微,将她鬓边落下的一缕头发顺到了耳后,深情凝视她的脸,“连你怀孕,我都没有好好陪你。” “你以后可以好好陪我了啊!”谢知微牵起萧恂的手,“阿恂,我们让人把东西都搬过来吧,把这里布置成和在襄王府的凝晖堂一样,好不好?” “好!” 萧恂真是很庆幸,他将湄湄留在凝晖堂的很多东西都装进了箱笼,很开心地道,“湄湄,你还记不记得你在凝晖堂留了不少东西?我想着,我们或许再也不会回去了,这一次,我就让人帮你全部都带过来了,我让李宝桢在后面押着,过几天就到了。” “真的吗?真是太好了!”谢知微兴奋地和萧恂在养心殿里转来转去,“阿恂,前面的东西配殿就留给你用,后殿两侧的燕喜堂和体顺堂就留给我用。“ “好,你说什么都好,一切都照着你的做。”萧恂很喜欢看到谢知微这么开心,只觉得,只要她开心,让他做什么都好。 燕喜堂和体顺堂各五间,对着两道如意门,谢知微便将这两处用作待客之所,体顺堂正中设座,燕喜堂则设炕,中间摆放炕桌。 养心殿一应的摆设均齐全,杜桂和李椿安排人将谢知微日常的用具从坤宁宫搬了过来。 后殿的西稍间用作内室,靠燕喜堂中间有个小耳房用作净室,谢知微安排人担了热汤,她亲自拿了萧恂的衣服进去,正好看到萧恂跨步进浴桶,一不小心便看到了他光洁而又结实的后背。 谢知微的心头一阵狂跳,正要扭头离开,萧恂喊她,“湄湄,过来!” 谢知微背对着他站着,“我让小太监进来服侍你!” “我就要你服侍我!”萧恂耍赖道,“你要是不来,我就过来捉你了!” 岂不是会把他看得一清二楚,谢知微的脑子里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曾经的一幕,红烛的光透过床幔照进了拔步床狭窄的空间里,在他的身上镀上了淡淡的一层红晕,汗珠从他的身上滚落…… 谢知微不敢再想下去了,两腿有些发软,声音颤抖,“你,你别起来,我,我这就过来!” 背后没了声音,谢知微咽下一口口水,她转过身,便看到,热气氤氲的浴桶里,萧恂那张人神共愤的俊脸上,洋溢着阳光般的笑容,那双好看的眼睛里,是如此认真的深情与期待。 谢知微不由得愣了一下,她似乎还是第一次这么认真地看萧恂的眼睛,她从来不知道,这双眼睛在面对她的时候,是如此温柔而又无害。 谢知微的手,轻轻地搓在萧恂的肩上,她的手没有太多的力道,萧恂握住了她的手,她哪怕没有身孕,他也是舍不得她受力的,更何况,他们已经好久没在一起了,他哪里经得起她这般。 “湄湄,我自己来!” “那我出去帮你准备衣物?” 谢知微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便扭过了头,不敢看他,也不等他说话,便逃也似地离开,身后传来萧恂紧张的声音,“别着急,我不起来,小心摔着。” 紧接着是萧恂哈哈大笑,谢知微不由得满脸羞恼,忍不住腹诽,笑,有什么好笑的? 他似乎总是这么开心! 给萧恂的接风宴摆在了东配殿里,谢知微请的人不多,萧恪夫妇,萧惟,萧灵愫,陆偃,还有谢明澄和谢明溪,因都是至亲骨肉,便没有分桌,一张八仙桌,围了一圈。 萧恂坐在主位,谢知微和陆偃分别坐在他的左右手,其余的人序齿而列。 萧恂与谢明澄打交道的次数不多,但也知道,他是谢知微的大弟,问道,“之前不是说你在外头游学,什么时候回来的?” 谢明澄忙起身恭敬地道,“回皇上的话,臣正好游历在燕京附近,听说杨先生奉旨在香山开书院,臣便过去看看,刚好通过了香山书院的考试,三天后入学,便索性回了燕京,不打算再出去了。” ? ?第一更! ? ???? () 第888章 国舅 第888章国舅 谢明澄还没有接到谢仲柏送过来的信,他还不知道,祖父也打算让他进香山书院。 萧恂便问道,“准备今年下场?” 谢明澄愣了一下,他还不知道今年有没有秋闱,便道,“这个倒是没有打算,想过几年再下场。” 谢明溪在一旁道,“姐夫,姐夫,今年有秋闱吗?” 萧恂脸上的笑不由得多了些,他抬眼看向谢明溪,抬手摸了摸他的头,“怎么,你也想下场?” 谢明澄不由得低头笑起来,“五弟,你还没有进学呢,你打不打算参加明年的县试?” 谢明溪也知道萧恂在调侃他,他不自在地挠了挠头,都喜欢摸他的头,可是,他已经不是个小孩子了。 “范先生说了,要我明年争取考个童生,我觉得还是没问题的。” 谢知微被他逗笑了,无奈地点了点他的鼻子,“你别说这些大话了,你知不知道要考上童生有多难?万一要是考不上,大家可都听到了,我看你嫌不嫌丢人。” 谢明溪习惯性地要往姐姐的怀里靠,可是看到她的肚子,立时就站直了,“姐,你放心吧,我不会给你丢人的。范先生跟我说了,明年二月里县试连考五场,四月里府试连考三场,都过了才是童生。” “咦,你今年怎么没有参加考试?”谢明澄道,“要是考了,你现在就是童生了。” 谢明溪道,“我最近几年都没有好好准备,我先跟着范先生去押运粮草,后来范先生又让我跟着俞先生学稼穑,我今年都十一岁了,范先生才说明年干脆一鼓作气考下去。” 陆偃在一旁听着,笑道,“那你好好学,明年等你的好消息,若是过了,就让你姐夫好好奖励你!” 谢明溪的眼睛一下子亮了,“真的吗?有什么奖励?” 陆偃卖了个关子,“你不是从九品的伴读吗?将来小皇子出生,总不至于让你这个当舅舅的来伴读吧?你想不想升官?” 陆偃说起这个,萧恂不由得想到当年在杏花林子里头,谢明溪开口就自称“臣”,他噗嗤笑出声来,谢知微和谢明澄也想起了往事羞得脸都红了,只觉得丢人。 萧惟偏偏在一旁催道,“还不快跪下谢恩!” 谢明溪正要跪着,萧恂一把扶住了他,“你还真的想升官啊,你想好了要当什么官没有?” 谢明溪挠挠头,求助地望向了陆偃,陆偃端着茶杯,唇角含笑,没打算帮他的意思。 他的眼角一下子就耷拉下来了,为难地道,“姐夫,我也不要当什么官了,别人都喊我国舅爷了,这官已经不小了。” 陆偃正好含了一口茶,听到这话,噗嗤就喷了出来,呛得直不起腰来,他还从未这么狼狈过,忙起身走到了窗边,机灵的小太监忙递给他一块帕子,他擦了嘴脸,一张玉一般的脸上,飞起了一片火烧云。 萧恂忍俊不禁,点头道,“是,国舅爷这官的确挺大的,谁都得叫你一声爷嘛!” 谢知微气得伸手掐了萧恂一把,“弟弟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吗?” 陆偃转过身来,随手将帕子扔给了小太监,走过来揉了揉谢明溪的头,“算了,别听你姐夫的了,你姐夫也是个抠门的,等你考过了院试,讨赏的事都好说。” 几个人围着桌子,好生吃了顿饭,席间,萧惟和陆偃陪着萧恂喝了几杯酒,也没有“吃不言”的规矩,都谈笑风生,兴致颇高。 “大哥,你还歇在皇极殿的话,离这边也太远了一点吧?我看懋勤殿就很好,南薰殿都远了点。”萧恂道。 懋勤殿正对着体顺堂,陆偃想了想,“那儿好是好,可离前朝也太远了点,要不就南书房吧。” 南书房在乾清门的西面拐角处,就一个犄角旮旯。 萧恂道,“在南书房还不如就懋勤殿呢。” 谢知微想到,懋勤殿在适光门内,那道门相当于是前朝与后宫的一道仪门,便道,“我看大哥哥就住南书房那边好了,南书房旁边就是内奏事房,连通起来,也很宽敞。” 陆偃原先也没打算住皇极殿,萧恂没有回来,谢知微一个人住在宫里,偌大一个皇宫,实在是太过冷清了些。 见萧恂还有些犹豫,陆偃便笑道,“这么大的一个皇宫,哪里找不到一个落脚的地方,你考虑这么多做什么?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大朝会什么时候开,让哪些人来,到现在你都还没有下旨迁都。” 萧恂笑道,“我不都还没有登基吗?有大哥和内阁在,我操心这么多做什么?” 他朝谢知微的肚子看了一眼,“大哥,天气眼看越来越热了,我想陪湄湄去香山住几天,你看怎么样?” 香山别苑是给了杨洽做书院,但那里还有一座行宫。原先萧恂的名分未定,不好贸然侵占,如今他虽然未登基,但也是名义上的皇帝了,住进行宫里,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谢知微也吃了一惊,她见陆偃眉头拧在一块儿,忙道,“阿恂,我现在这副样子,不好出京吧?再,二妹妹要出阁了,我还想到了那天,去看看呢。” “那就等你二妹妹出阁了,我们去香山行宫避暑,大哥,你也一起去。” 陆偃是没有办法,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满腔的郁气也一并咽了下去,他如今算是明白了,萧恂登基对他是半点好处都没有。 “阿恂,我是不可能陪你很久的,你也说过,你的第二个孩子要过继给我,等到了那个时候,我要养孩子,该你做的事,你要好好做。” 萧恂呵呵一笑,心说,湄湄生了这个,他好几年都不打算生孩子了,要不然,他自己憋得难受,只怕大哥的算盘要落空了。 他猛地点头,“嗯,嗯,我记得呢,先辛苦大哥帮我忙活几天。” 谢明溪道,“陆大人,我母亲说我姐姐有可能怀的是双胞胎呢!” 萧恂一时失态,一筷子敲在了谢明溪的头上,“你胡说什么呢,你姐姐怀双胞胎不辛苦吗?” ? ?第二更! ? ???? () 第889章 节制 第889章节制 谢明溪委屈极了摸着头,“姐夫,我姐姐怀双胞胎,不是跟你有关吗?你打我做什么?难道你当了皇帝,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 谢明澄吓得一哆嗦,正要呵斥弟弟,陆偃慢悠悠地一挑眉,朝萧恂看去,“阿恂,你是不想把孩子过继给我呢,还是你想我多给你卖几年苦力?” 萧恂抹了一把脸,“大哥,你想多了,你给先皇卖命也是卖,给我卖也是卖,我哪里舍不得把孩子过继给你,我是怕湄湄怀双胎太辛苦了。” 萧灵愫在一旁看得抿着嘴直笑,她侧身对谢知微低声道,“我大哥原来这么会耍无赖啊!” 谢知微笑道,“别瞎说实话!” 夜里,沐浴过后,谢知微侧身躺在萧恂的怀里,她环着萧恂的腰,有些担忧地道,“阿恂,我其实也很担心怀的是双胞胎,要是龙凤胎还好,一对凤胎也没关系,就怕是一对龙胎。” 萧恂心猿意马,但什么都做不了,拍拍她的肩,“别瞎担心,没事的,不是说了要过继一个给大哥,丢给他,不用管。” 谢知微顿时哭笑不得,“哪能这样,我虽然不至于舍不得,可是都是我们的孩子,那岂不是太厚此薄彼了些?” “乖,别担心,就算是一对龙胎,那也分先后出生,分长幼,就看谁先抢着出来了。就算生得一模一样,也没关系,总是有解决的办法的。你现在安心养胎,别因为生孩子,就把身体养坏了,我可是会心疼的。” 这的确不是她会担心的事,她的肚子里百分之百是双胞胎,之前三表哥跟她说过,还说,让她谁也不要说。 双生子是一件可喜可贺的事,也十分难得,可这样难得的事,却不该发生在皇家的嫡妻头胎身上。 有了萧恂这句话,谢知微担忧了很久的心,总算是平静了下来,她闭上了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黑暗中,萧恂却睁开了眼睛,明亮得像是两盏灯笼,他不由得想起大哥私底下跟他说的话,“若是双生子,后落地的那一个,就由我抱走,我会带着他远离京城,你跟湄湄说,孩子跟着我不会受苦,会很平安。” 萧恂的手轻轻地抚在谢知微隆起的肚子上,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血脉相连的缘故,里头的小东西猛地一脚踹来,他就感觉到掌心下的肚皮一鼓。 “若上天怜惜,请不要让湄湄怀上双生子。”黑暗中,萧恂闭了闭眼睛,只要想到将来,有个孩子会被带离,或许他们一生都难得相见,他的心就一阵阵抽痛。 更何况湄湄,但他也知道,大哥的打算没有错。 湄湄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嫡长子,将来肯定要被封为太子,若两个孩子长得一模一样,这是乱国的征兆,谁会放心呢? 只是,这样的沉重的负担,不该湄湄来背。 永新伯府被赐了新宅子,在明时坊,门前是崇文门里街,比起陪都的宅子多了一进路,又在内城,永新伯一搬过来,将燕京城逛了一圈后,就高兴坏了,花高价钱买了一坛子花雕去找襄王爷喝酒。 襄王爷将他迎了进去,闻到了酒香味儿,有些着急,“国丧是二十七天,可我这做弟弟的,要服齐衰,九个月,我做了什么事得罪了你,你这么坑我?” 永新伯吓得差点跳了起来,一哆嗦,提着的酒坛子正好上面的绳子不知怎么地就断了,哐当一声,酒坛子砸在了地上,一坛子酒有个五斤重,淌得满地都是,满屋子都是酒香味。 襄王目瞪口呆,良久,叹了一口气,“幸好不是百花酿。” 谢知微原先用来酿酒的方子,春天是桃花酿,夏天是荷花酿,秋天菊花酿,冬天梅花酿,后来世人索性统称为百花酿。 永新伯吓傻了,孝期是不能喝酒的,也不知道闻了酒味儿算不算是违制了,正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听了襄王的话道,“王爷,百花酿实在是太贵了,我也想买,还是买不起。” “你拉倒吧,就你穷得都快当裤子了,你还喝百花酿。本王听说,你又纳了一房小妾,进门就有了身孕,你说你怎么就不知道节制点呢?” 永新伯快哭了,摊开两手,无奈地道,“我也没怎么样啊,就进门那晚,我留在了她房里,她就有了身孕,王爷,我现在都不敢碰女人了。” “你少在我面前哭丧,我看,谢眺那老头,算计了一生,这一次可真是倒了血霉了,把孙女儿嫁给你当儿媳妇。谢家嫁女儿,听说,一个女儿,公中出两万两银子,这还不算父母补贴的,你这个儿媳妇在闺中的时候,名下就有铺子还是有地,是我儿媳妇给的,你说你是不是看中了谢家闺女嫁妆多,才打起了人家的主意?“ 这是死都不会承认的事,永新伯忙摆手,“王爷,您可真是冤枉我了,我永新伯府再穷,也不能打儿媳妇嫁妆的主意啊!” 他哭丧着脸道,“更何况我这个儿子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这么多年,他在外头,听说跟着皇上挣了不少钱,一分钱都不拿回来补贴家里,可真是一只白眼狼啊!” 襄王“啊”了一声,惊讶道,“不是吧,不是我说你,你这养的是什么儿子啊,我可跟你说,我儿子,别看当了皇帝,以前在外头打仗,挣的钱可是一分不少地拿回来花。王府搬迁,世子娶亲,他一口气就给了十万两银子。” 十万两! 永新伯现在恨不得天上掉下个十万两砸死他算了,他来之前,曹氏就在家里骂他,说他没本事生这么多,张张嘴都要吃饭,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还在生,儿子要娶亲了,连三千两银子的聘金都拿不出来。 他也是愁死了,同样是儿子,不说十万两银子了,许良可是一千两银子都没有拿回来啊! 幸好伯府还有祖上留下来的一些产业,只是,他这么多年也没有好好经营,收益不多,偏偏他家里人口还不少。 ? ?今日的更新! ? 亲们,求一下票票! ? 明天开始,每天日万,过消费节! ? ???? () 第890章 孙子 书房里收拾干净了,但一股醇香弥漫着,三里之外都恨不得能闻得到,这要是被有心人误会了,怎么说得清楚? 襄王看到永新伯这鬼样子就头疼,便撵他,“哎,你走吧,走吧,酒又没喝到你的一滴,还惹了一身臊。” 永新伯唯唯诺诺,不太会说话,便直言道,“我酒是买了的!” 意思是我钱是花了的。 襄王听了这话,直愣愣地看着永新伯,直到永新伯被看得抬不起头来了,襄王压住怒气,点点头道,“行啊,要不是怕耽误了孩子们的婚期,我要把你送到诏狱去再待几天。你也算是命大,躺了半年,又活过来了。” 萧贵怕把王爷气出个好歹来,忙进来请永新伯出去,亲自送了永新伯出门,回来后,对门房上的道,“以后永新伯来,你们机灵着点。” 萧恂骑着马过来了,萧贵一抬头看到了,忙弓着腰上前去,“皇上,您怎么来了?” 萧恂将缰绳扔给了他,“我爹住在这里,我不来?” 襄王听到了萧恂的声音,忙乐颠颠地跑了过来,萧恂捏了捏鼻子,有些无奈,“父王,要不,您跟着我住进宫里去吧!” “我不去,我这宫里去做什么,我才不去呢。” 萧恂朝书房里走,愈发浓烈的酒味,他吸了吸鼻子,道,“爹,您要喝酒,就不能避着点吗?小心御史参您!” 襄王冤死了,朝萧恂哈了一口气,“你闻闻,我有没有喝酒,我就知道会被许成这死狗坑死,他肯定是故意的,我以前让他在诏狱待了那么久,他现在就来故意害我。” 萧恂听得有点懵,萧贵给他上茶,笑着将永新伯来找襄王喝酒,襄王不能喝,一坛子酒砸在了书房地上的事说了。 萧恂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若有所思地点头,“爹,这是完全有可能的。不过,爹,您要是不住到宫里去,别人肯定要骂我不孝,儿子就求您了!” 儿子长这么大还从来没有求过他,襄王是最受不了萧恂这招了,他心头一软,“好了,这么大的人了,都当了皇帝的人了,你还跟父王来这套,你说说,你准备把我安置在哪里?” “儿子想着,您受不得拘束,就把乐寿宫那一块留给您,您随便住。横竖家里人少,我和湄湄住养心殿,乐寿宫前面是宁寿宫,就让皇祖母住那里好了。” “行,我知道了,我改日搬,反正眼下还不着急,我想什么时候搬,就什么时候搬。” 萧恂笑道,“行,您说了算。” 襄王问道,“我孙子怎么样?最近还听话吧?” 萧恂愣了一下,好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父王说的孙子是谁,不由得笑道,“应是个调皮的,不太安分。” 襄王哈哈大笑,指着廊檐下一个虎皮鹦鹉道,“瞧见了没,我最近在教这鹦鹉背诗,已经会背一句了,我打算把这鹦鹉教会了,将来让它教我孙子背诗。” 说着,襄王得意地上去,逗弄这鹦鹉,“离离原上……” “笨蛋,笨蛋,笨蛋!” 襄王气得差点把鹦鹉揪出来拔毛了,萧恂生怕把他父王气出个好歹来,忙上前道,“爹,您孙子以后肯定要请博学鸿儒来教的,哪有让鹦鹉教的道理?您要是得了空,做几把小弓箭啊之类的,或是物色一匹小马驹,何必跟着短毛畜生过意不去呢!” “你说得有道理!”襄王又兴致勃**来了,“要说小马驹,小孩子一开始肯定要弄一匹矮马骑,这好的矮马,要靠运气,我明日开始就到马市上去瞧瞧。” 父子二人难得有空在一起说话,说到兴起,萧恂留在了襄王府用饭。 谢知微正在燕喜堂见谢知慧,姐妹二人有两个月没见面了,定了婚期之后,谢知慧要待嫁,便很少去看谢知微。 “有没有说,会不会让二婶来送嫁?” 谢知慧摇摇头,神色间难免落寞,却很快坚定地道,“许是没什么母女缘分吧,这话,我也只敢跟大姐姐说。我听余姨娘说,父亲本来是想去祖父跟前帮母亲求情的,谁知,去了家庙,听到母亲正在骂他,父亲哪里还有好心情?” 大约这些话在她的心里压了很久了,谢知慧道,“我也不知道母亲为何要这样,她愿意过这样的日子,那就过吧!” 谢知微不想让妹妹在成亲前这么难受,便道,“听说永新伯府又有个小妾怀孕了,前两天,伯夫人还和伯爷吵了一架,说是伯爷养这么多庶子庶女,家里穷得都快揭不开锅了,连嫡子娶妻聘金都出不起了。我倒是听皇上说,许良自己攒了不少私房钱,有几处产业很不错,听说他还有两艘海船,每年的收益不说十万八万两,三五万两总有。” 谢知慧极为吃惊,她瞪大了眼睛朝姐姐看了一眼,见姐姐笑眼里带着些戏谑,不由得羞红了脸,低下头来。 “许良是个聪明的,伯夫人也很能干,将来的日子,你不用愁,伯府里短了谁的吃穿,也短不了你的,嫁过去之后,好好儿过日子,有了什么难处,不好跟祖父和二叔说的,就来跟我说。” “大姐姐,我知道的,我不怕。” 谢知微便叫来了玄桃,将她给谢知慧挑的礼物端上来,“本来准备给你送家里去的,还没来得及,你先瞧瞧!” 谢知慧只看了一眼,很是惊慌,“大姐姐,这太贵重了!” “说得什么傻话?”谢知微叹了口气,“一晃,你们都要出阁了,也不知道祖父将来给大弟选个什么样的,一定要是性子很好的才行。” 姐妹俩说了一会儿话,谢知微让玄桃送谢知慧出宫,另外让杜桂亲自带着礼物送谢知慧回家。 临走前,谢知慧才想起一件事来,“大姐姐,云华姐姐让我和大伯娘给你带话,说她想进宫拜见你!” 谢知微不由得想到了陆偃,一阵头疼,她扶了扶额头,“我知道了,你跟她说,让她要来的话,就往奏事处递牌子就是了。” ------题外话------ 电脑上后台出了问题,今天暂时先上传,手机操作好麻烦。 第891章 生情 谢知慧见姐姐像是很烦恼,想问,又不好开口。 谢知微见天色不早,让她早些出宫,一面安慰道,“不是什么为难的事,不用替我担心,你把自己照顾好,好好在家待嫁,到了那一日,我去送你。“ “我等大姐姐来!” 谢知慧离开后,谢知微便从燕喜堂回到了后殿明间,她随手拿了一本书在看,眼睛虽盯着书面,可心思却不知道落到了哪里? 萧恂回来,从她的手里拿走了书,她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可是把萧恂吓了一跳,忙摸她的额头,“湄湄,你怎么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谢知微回过神来,她忙要起身服侍萧恂更衣,萧恂按住了她,“别动,我有手有脚,我自己来!” 萧恂一屁股在她身边坐下,“湄湄,你方才在想什么?” 谢知微想了想,将曹云华要来见她的事说了,道,“她本就对大哥哥生了情,原先在陪都的时候,还惹出一些非议来,她也不怕。只不过后来,武安侯府经了那样的事,她的心思才收起了一些。” 萧恂忙道,“这是好事啊,大哥身边总要有人服侍。” 谢知微却很担忧,“若是大哥哥愿意,我们当然乐见其成。可是,我看大哥哥没有这样的心思,我担心,云华姐姐这般,大哥哥会越发难受。“ 萧恂一听这话,头发都快竖起来了,“曹家姑娘怎么这样,难不成她以为自己若是得了大哥的喜欢,武安侯府就会复爵不成?” 谢知微知道,萧恂是回过味儿来了,不管他是赞成也好,还是反对也罢,都是在心疼陆偃,不由得好笑道,“你也别把话说得太满了,你也不想想,若是大哥哥真的喜欢云华姐姐,愿意的话,难不成,你不会为了大哥哥,给武安侯府复爵?” 萧恂鼻子有些发酸,声音瓮瓮的,“若是大哥开心,这皇帝的位置让给他,我也是愿意的。区区一个侯爵,算得了什么?” 他有些不甘心,“大哥真的不愿意吗?我虽然不知道曹家姑娘长什么样,可既然是曹氏娘家的侄女儿应当也不会差啊,湄湄,你确定大哥真的不愿意吗?” 说来说去,萧恂还是希望陆偃身边能够有个人,哪怕这个人不得他欢喜,可若是有人服侍他,陪着他,也是极好的。 谢知微道,“我怎么会弄错呢,你难道忘了,我知道的时候,你不也在边上吗?” 萧恂想起来了,他也曾经对大哥旁敲侧击过,“算了,这件事不要再提了,她若是来见你,你好好劝劝,别闹到大哥跟前去。” “我知道,你心疼大哥哥,我也一样,等她来了,我好好跟她说。” “嗯!”他摸着谢知微的肚子,“等孩子出来后,只盼着大哥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够开心一点。” 他抱起谢知微,将她放在自己的身上,手抚着谢知微的肚子,“湄湄,你会不会舍不得?” 哪怕将孩子过继过去的人是大哥,但终究,是要让孩子离开父母,萧恂难免会想,若不是因为他,湄湄也不用这么为难。 终究还是他让湄湄不快活了! 谢知微却没多想,她笑道,“若是双生子的话,正好让大哥哥帮忙养一个挺好的啊,阿恂,我其实是很欢喜的。就算孩子过继给了大哥哥,他就不是我们的孩子了吗?这世上多一个人疼他,是一件多好的事啊!” 萧恂的脸上这才挂上了真诚的笑容,他真心诚意地跟谢知微说“谢谢”,在她的脸蛋儿上亲了一口。 谢知微红着脸从萧恂的身上下来,明间,玄桃在问,“郡主……” 她话还未落,萧恂就不耐烦地道,“怎么还是郡主,以后要喊皇后娘娘!” “是,奴婢遵旨!”虽然被呵斥了,玄桃却很高兴,道,“皇后娘娘,晚膳摆在哪里?” 谢知微朝萧恂嗔怪地看了一眼,道,“就摆在外面,去问一下陆大人,要不要过来一起用膳?” “是!”玄桃蹑手蹑脚地下去了。 谢知微过来,手搭在萧恂的肩上,“今日是怎么了?一回来就这么生气。是不是父王不肯搬进宫里来住?” 早上,萧恂出宫的时候,便说要去接襄王进宫来住,还说,若是父王不肯进宫,只要做做样子就好。 他也抱怨,当上皇帝之后,失去了很多自由。 “父王没说不进来,说明日就搬,先搬些箱笼进来,到时候两头住,愿意住宫里就住宫里,愿意住王府还是住王府。我也觉得这样很好。” 萧恂想到父王的身体,心里又有些难过,他握住了谢知微的手,将她抱在怀里,“湄湄,我想给你最好的,也想让大哥能够开心幸福!” 若是大哥不是这样的身份,该有多好! “阿恂,你别这么想,你我觉得大哥这样不好,我们心里这样想的时候,平时就难免流露出来。可我总是觉得,这是对他的不尊重,是对他的伤害。” “你说得对,以后我们不要这样想。”萧恂将脸埋在谢知微的怀里。 晚膳摆在明间。 陆偃穿着一身蓝地莲花锦右衽交领长袍,腰间系玉带,一侧挂着葫芦形荷包,另一侧吊着个玉坠儿,和跟在身后的米团不知道说什么,一抬眼看到萧恂夫妇,便快走两步,上前来,“阿恂,郡主。” 谢知微不由得朝萧恂瞥了一眼,她这一眼,惹得陆偃有些茫然,也朝萧恂看去,问道,“怎么了?” “没,没什么!”萧恂红了脸,为难地看向谢知微,也不知是让她说,还是让她不要说。 陆偃笑了一下,忙岔开了话题,“你叫我来,是陪你喝酒的吧?” 萧恂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 谢知微想着这茬不过,萧恂会一直不自在,便笑道,“方才玄桃喊我郡主,被阿恂说了几句呢,我听到大哥哥喊,就想看看,他是不是也要训斥大哥哥几句。” “我哪敢!”萧恂笑道,对陆偃道,“大哥,我想让岳父从西疆回来,你说,换谁过去比较好?” 原来是为这事! 陆偃想到,封后之后,肯定会封后戚,谢元柏一个侯肯定是跑不掉的,且凭谢元柏的功绩,封公都有可能,将来肯定不适合在西域了。 ------题外话------ 第二更! 第892章 待嫁 “要不,我去吧!” 萧恂猛地抬头,看向陆偃,“大哥,是真的吗?” 陆偃手中转动着小巧的成窑番花酒杯,他狭长的眼尾含着一丝笑意,少了那摄人魂魄的妖魅,多了一点人间烟火的气息。 “我去吧,我若暂时不能长驻守那里,就让寒羽军驻守,郭玘乃父侯当年麾下的大将,由他在那里,你我都可以放心。” 他扭头朝萧恂看去,“将来,这份家业就可以传下去了!” 谢知微别过了脸,眼中泪珠儿滚滚而下,她顿时觉得失态,忙起身朝次间走去,站在南窗前,用帕子捂着脸,无声地哭泣。 萧恂的手紧紧地捏着酒杯,死死地想将眼中的泪水逼下去,良久,他才松了一口气,“好啊,大哥,为了你这句话,今日当浮一大白!” 陆偃有些担忧地朝次间看了一眼,端起了酒杯与萧恂碰在一起,两人均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后,陆偃便离开了,从养心殿出来,米团忙将一件披风披在了陆偃的身上,他小心地低声问道,“督主,皇后娘娘怎么会哭了呢?是不是舍不得肚子里的孩儿?” 不远处的灯火照在陆偃含笑的眼中,里面满满都是暖意。 他的心情有些好,“不是!” 她只是放下了心罢了。 从陪都的宫里离开后,他到了西疆,陇山之上,灵州城外,无定河边,死去的七万寒羽军,父侯和母亲,还有葬身于火海中,为了他而死去的妹妹,对他来说就如同前世一样。 他将原本属于他生命的那一部分,那一段记忆割裂开,抹去,不愿去想,不愿去回望,他的眼里只有前路。 可是,一个忘掉了过去的人,在这世上,宛如无根的浮萍,行尸走肉。 他到底是让她担心了! 陆偃道,“南熏坊的宅子,你这段时间尽快安排人重新修葺一下,将来家里有了小主子,要多挑合适的人手照顾。” “小,小,小主子?” “嗯!”陆偃说完,快步朝外走去,他暂时歇在南书房,进了屋子,坐在书桌前,想了想,拿出了一本《说文解字》开始翻了起来。 养心殿里,萧恂从净室里出来,看着倚着床头翻书的谢知微,不由得笑了,他走过去,上了床,爬到了里侧挨着谢知微歪下来,“你今日把大哥吓着了!” 说着,他伸臂欲揽着谢知微,谢知微放下了书,歪在了他的怀里,“我想,这或许是我们这些人中,最后的,唯一的遗憾了,我们都好了,唯有大哥哥……,他若是肯抚养我们的孩儿,多少总能宽慰我们的心。” 四月二十九日,永新伯府送来了聘礼,谢知微不能出宫,便让百灵帮她去看。 一共六十四台聘礼,一万两银子聘金,一扫众人对永新伯府穷得快当裤子了的偏见。聘礼摆在谢家的庭院里,前来看聘礼的人均是惊讶不已,三牲都是整头的,绫罗绸缎令人眼花缭乱,一匣子宝石,更是价值不菲,众人都夸二姑娘是个有福的。 永新伯府请的全福人是真定府知府陈奎的太太,虽出身寒微,但父母双全,有儿有女凑成了一个“好”字,她将一支金镶玉五福钗插在了谢知慧的头上,赞道,“郡国夫人真是个有福气的,女儿养的好,皇后娘娘听说再过三个月就要生了,如今又嫁侄女儿,将来好多孩子围着郡国夫人喊外祖母呢。” 袁氏笑起来,请张氏外面坐,“快别说我,你自己也是有福气的,能当全福夫人的,哪一个是没福气的?今日劳累诸位了,嬷嬷,您也一起去坐席!” 和张氏一起来的,是永新伯夫人身边得力有脸的嬷嬷,袁氏便让田嬷嬷请了去坐席。 袁氏将人都带走了,百灵闪了进来,谢知慧一看到百灵,惊喜得站了起来,“百灵,你怎么来了?” 百灵笑道,“是皇后娘娘让奴婢来观礼的,二姑娘,皇后娘娘让奴婢给您带话来了呢!” 谢知慧便忙使了个眼色,让明月带着屋里的丫鬟们退了出去。 百灵从怀里摸出了一个荷包,里面满满是一荷包的银票递给谢知慧,“这里面是一万两银票,皇后娘娘让奴婢给您!” 谢知慧慌乱地摆手,“不,不,怎么能这么多,我不能要!” 百灵将荷包塞进了谢知慧的手里,“皇后娘娘说,这是不上嫁妆单子的,让二姑娘留着将来去了婆家要用钱的地方多了去了,手上有银,心里头才不慌,但凡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让姑娘不要舍不得,别委屈了自己。” 谢知慧紧紧地握住了荷包,她眼中闪着泪花,不知道该说什么,谁的银子都不是大水冲来的,她怎么能要大姐姐这么多银子呢? 大姐姐对她实在是太好了,她若是拒绝,也是在伤大姐姐的心。 “大姐姐她好吗?她说会来观礼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来?” “皇后娘娘都在挑那日要穿的衣服了,怎么会不来呢?”百灵觉得,皇后娘娘出宫根本不是问题,她安慰道,“二姑娘就放心地待嫁吧!” 谢知慧郑重地点点头,“百灵,你回去跟大姐姐说,让她别担心我,我一定会好好儿的!” 百灵出门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谢知倩和谢知莹过来,看到百灵,也是拦着说了好一会儿话。 姐妹间如今年岁大了,眼看一个个就要出阁了,彼此之间都很珍惜在一起的时光。 谢知倩进来后,问了明月和柳星好多话,二姐姐的东西都收拾得怎么样了?要是缺什么,就去她那里拿。谢知莹也知道帮着操心了,也很是不舍,姐妹三人一起用了晚膳才散了。 五月十七日,谢家就开始搭棚试灶了,里里外外都打扫干净了,仆妇下人们都换上了新衣服,到处张灯结彩,一派喜庆。 袁氏忙了一天后,沐浴过后,便来到了谢知慧住的院子里,谢知慧迎了出来,向她请安,“大伯娘!” 第893章 大典 袁氏看着谢知慧,不由得想到了当年女儿出阁的时候,感慨不已,她携了谢知慧的手起身,“好孩子,别多礼了,走,进去说话去。” 今晚,照理,是要母亲陪着要出阁的女儿一晚上的,谢知微当年是崔老太太陪着睡了一晚。 “今夜里,大伯娘就陪着你睡吧,明日你就要去别人家做媳妇了,大伯娘看你就跟看你大姐姐一样,心里真是不舍得。” 谢知慧的眼泪簌簌地落了下来,扑到了袁氏的怀里,“大伯娘,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和大姐姐!” “傻孩子,说什么傻话呢?一家人说什么感谢的话,这才真是生分了。” 谢眺和谢仲柏早就回到了燕京,谢眺还在告病假,这些日子,张权谨三天两头找上门来,谢眺被他缠得没有办法,却也是寸步不让,甚至耍起了无赖,说张权谨自己逼死了女儿,就把气撒到了谢家的头上,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次日一大早,后院有袁氏和钱氏张罗,海氏派回来的嬷嬷因路上耽搁了,才到,去了谢知慧的屋子里,趁着没人看到的时候,塞了一千两银票给谢知慧,说是四婶给她压箱底的。 明面儿上,海氏是送了一套头面来,也要值一两百两银子。 这婆子很会说话,“四太太还让奴婢嘱咐姑娘,到了别人家里,做了人家的媳妇,咱们该守礼要守礼,可也别叫人欺负了去。有什么委屈,一定要回来说。” 谢知慧点点头,眼里含着泪,“七弟和八弟好不好?” 海氏去年又诞下了一个儿子,到现在约有半岁多了。 “好,可好了,四太太忙的时候是奴婢看着,可真是又聪明又结实。” 谢知慧不由得很想念,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能够回来? 巳时过半,宫里便有太监来了,谢眺正在正厅接待客人,听说后忙迎了上来,客气地道,“公公,可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有什么吩咐?” 这公公道,“谢大人,皇上和皇后娘娘要来了,派奴才先过来说一声,说不必接驾,以前是怎么着,今日依旧怎么着。” 萧恂和谢知微可以这么说,可谢眺不能真的这么做,朝中好多人都来了,还有张权谨那个祸害还在,要是失礼了,落在有心人的眼里,谢家也不用活了。 谢仲柏倒是机灵了一回,忙使眼色让人去后面通报,很快,袁氏便领着家里的人迎了出来,谢家里里外外,等了满地。 萧恂和谢知微的马车在门外停了下来,谢眺上前一步,跪在地上,身后的人呼啦啦全跪了下来,“臣等恭迎皇上,皇后娘娘!” “祖父,母亲!” 谢知微忙要上前扶,萧恂已经快她一步,亲手扶着谢眺起身了,“您也太客气了!” 谢眺心说,我能不跪吗? 他这才起身,打量谢知微,见她气色很好,就一个肚子,大得如同倒扣了个盆在身上,一时间又很担忧,将她交给袁氏,“好生些,务必要小心!” 袁氏自然知道轻重,扶着谢知微往屋里走,谢知慧等人已经起身了,围着谢知微,均是激动不已,眼中闪烁着明亮的光,谢明溪跟在一边,轻轻地扯了扯谢知微的衣袖。 谢知微扭过头看到他,笑道,“去找你姐夫说话去!” “哎!”谢明溪跳起来就往外跑。???.81??.?? 落在袁氏的眼里,她自然是高兴不已,她这些年和谢元柏一向都是聚少离多,也没有孩子,就这两个,便希望他们能够亲亲热热,将来彼此有个依靠。 谢明溪便跟个小尾巴一样跟在了萧恂的身后,谢眺请萧恂去书房说话,只留了几个内阁阁老,谢明溪正要出去,萧恂叫住了他,“溪哥儿,你留下,给我们沏茶!” 张权谨等人不由得深深打量这个孩子,见他生了一双格外明亮的眼睛,五官精致,举止也极为得体,曾士毅是认识谢明溪的,张权谨却不认识,便用询问的眼神看向曾士毅。 曾士毅笑道,“我还记得,当年随先帝去桃花山庄,五少爷才这么高一点儿吧?” 谢眺笑着点头,“他从小是他姐姐带大的,直到他姐姐出阁,一眨眼孩子们都不在身边了,我们也老了!” 张权谨这才听明白,原来这孩子竟然是皇后娘娘的弟弟,且这么得皇上喜爱。 谢明溪亲手沏了茶,端给萧恂,“姐夫,我沏的茶可不好喝。” 萧恂端起来抿了一口,赞赏地点头,“还行,也不算太差!” 沏完茶,他便站在了萧恂身后,萧恂朝后靠在了圈椅靠背上,眯着一双眼睛问张权谨,“张阁老,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萧恂此言一出,连谢眺都有些听不懂了,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乃是靖江郡王牵头,由曾士毅和池裕德协理,怎么皇上问起了张权谨来? 张权谨忙起身,“皇上,此事乃是靖江郡王和曾大人池大人在办差,臣并不知情!” 说着,张权谨朝曾士毅二人看了一眼,眼中有些怨怪,这二人分明坐在这里,却不说话。 “哦,是这样啊!”萧恂像是什么都不知道,扭头问谢眺,“祖父,张阁老具体领的是什么差事?” 谢眺可不敢当他这一声“祖父”,忙也恭敬地起身,“回皇上的话,张阁老乃是户部侍郎。” “户部左侍郎!”萧恂的手里又开始把弄那枚龙凤玉镯,他略有所思,问道,“张阁老,去年一年,户部的收支是否持平?” “回皇上的话,开支无度,亏空严重!”张权谨皱着眉头,皇帝无缘无故问这些做什么? “那你给朕说说,都怎么个超法?这亏空都是来源于哪里?”怕张权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就说说,六部里头,工部超了多少,兵部超了多少,还有礼部,哦,刑部肯定是不会超的,主要应该是兵部和工部吧,都是花钱的大头。” 张权谨道,“去年一年,两京十三省全年的税银为三千九百五十二万两,去年一年的开支预算,年初预定的是三千八百二十五万两,可是,去年年底,各部报上来的账单共五千二百万两,一年的亏空达一千二百四百八十万两。”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 阅读最新章节。 为你提供最快的嫡女医妃权倾天下更新,第893章 大典免费阅读。 第894章 热闹 此言一出,便是谢明溪都惊呆了,这么说来,朝廷的亏空高达一千二百四十八万两了? 那祖父这个户部尚书是怎么做的? 谢明溪为之捏了一把冷汗,他到底还是嫩了点,并没有看到,谢眺朝张权谨深深看去的那一眼。 “这么多啊!”萧恂笑了一下,问道,“都超在哪里了?” “工部和兵部!”张权谨咬牙切齿地道,“工部在燕京建立都城,这些年,皇上西征北伐,一年的粮饷便高达一千三百多万两银,更别说,还要疏浚河道,兴修水利。“ “哈哈哈,这是在怨怪朕呢,兴修都城,西征北伐,幸好那时候不是朕当皇帝,要不然,史书上非要记载一句‘穷兵黩武,滥用民力,穷奢极欲’不可!“ “臣不敢!”张权谨跪了下来,低着头道。 “那如今,户部的账面上还有多少银子?”萧恂翘着二郎腿继续问道。 “这……”张权谨这才意识到,皇帝的着落点在这里呢,他额头上爆出汗来,结结巴巴答不上来。 萧恂便看向谢眺,谢眺忙上前来道,“回皇上的话,户部的账面上还有一千六百二十万两银子,实际库银三千一百五十二万两!” “嗯!”萧恂站起身来,朝地上的张权谨瞥了一眼,道,“张侍郎,既然你这么喜欢操心礼部的事,这样,传朕的旨意,张权谨调任礼部任侍郎,卢琦龄调任户部任左侍郎。” 张权谨震惊极了,他这算什么?他户部左侍郎当得好好的,居然调任礼部,怔愣之中,萧恂冰冷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怎么,对朕的决定不满意?这有什么不满的?以后坐在礼部的位置,但凡朕有失礼之处,你都可以提,若是礼部侍郎不方便你行事,朕可以把你调任御史台。” “臣不敢,臣领旨谢恩!”张权谨满头都是冷汗,伏在地上,不敢动弹。 “这为人君嘛,就是要知人善任不是?你一个守礼之人,把你放在户部,实在是委屈你了,起来吧!今日是朕的姨妹出阁的日子,朕不能闹得大家都不开心,朕还要去帮妹夫催妆呢,当年朕娶皇后的时候,许良可没少帮朕鞍前马后!” 说着,萧恂就往外走,谢眺忙跟了上去,书房里的人都还没有醒过神来,唯有他跟在萧恂的身后。 “皇上,怎么会想到把张权谨调走?”谢眺想了想还是问道。 萧恂正往仪门处走,他顿住了脚步,站在一株香樟树下,浓阴落在头顶,遮掩得他一张脸晦暗不明,“身为户部侍郎,连账都算不清楚,这么重要的位置,怎么能给这种成日里不忠职守,一门心思想博个好名声的人?” 萧恂恨恨地道,“他当朕不知道,就为了不让朕给皇后一个盛大的封后大典,连自己的女儿都能逼死,这样的人,如何帮朕管理户部?再,卢琦龄在外头历练得差不多了,说是把他放在北地一年,他已经做了快两年了,听说政绩很好,朕在想,换谁去合适?”81??.?? 他看向谢眺,“祖父,您不妨帮朕想个人选。” 谢眺心中甚慰,想了想道,“李纲如何?” 萧恂也觉得李纲是个很好的人选,但,李纲去了奴儿干都司,谁来接李纲呢? “一个是卢琦龄,还有一个是岳父,朕打算把岳父调回来,岳父那边,朕打算让郭玘过去,领寒羽军驻扎在那里,定远侯不能绝嗣,由定远侯驻守,应是能万年。” 仪门处,许良坑坑巴巴地念起了催妆诗,里面,谢家的公子们和崔家的公子们一阵哄堂大笑,只听见谢明源笑道,“二姐夫,你连抱佛脚都不会抱啊,你不能像大姐夫那样出口就来,好歹背两首过来充充数也行啊!” 许良索性不说了,朝门上轻轻地踹了一脚,“好你个谢明源,有本事你念两首来听听!” “我不念,将来有我念的时候!” 萧恂的脸上不由得漾起了笑意,道,“祖父,我过去看看!” 说着,他大步朝那边走过去,许良等人看到他来,忙散开,又很快围拢了过去,人人都兴奋不已。 帮许良来娶亲的都是勋贵子弟,大多数都跟着萧恂西征北战过,很多都立下了战功。 里面,崔谢两家的儿郎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一片寂静,谢明源道,“二姐夫不会羞愧得跑回去了吧?” 许良臊得满脸通红,骂道,“滚犊子,谁说我羞愧得跑回去了?” 楚易宁笑道,“二公子,你二姐夫请了个高手来了,你听听这催妆诗!” 谢知微陪着谢知慧去了她的房间里,看着全福嬷嬷为谢知慧开脸,丫鬟在她的脸上涂了一层又一层,谢知微笑起来,“我当日,洗了三脸盆水才把脸上的粉脂给洗掉,嬷嬷说,天底下哪个当新娘子的都是这样。” 屋子里的命妇们笑起来了,人人都说些奉承话给谢知慧听,热闹得不得了。 谢知倩和谢知莹与有荣焉。 东平伯夫人在一旁问道,“袁夫人,府上嫁了两个姑娘了,三姑娘和四姑娘的婚事可是定了?” 这话一出,屋子里一静,纷纷都看了过来,谢知倩和谢知莹的脸蛋儿都红了,东平伯夫人这才认出两位姑娘来,看二人的装扮,便笑道,“果然,谢家的姑娘不愁嫁,我还在想,要是三姑娘或是四姑娘没有许亲,我就来讨一双媒人鞋穿。” 钱氏笑道,“这话,您也不早点说。” 知底细的曾大太太笑道,“再早也早不过你们家的姑娘定亲啊,那是多早的事了,看来,我们要把谢家的公子们都盯紧一点,有那看中了的赶紧上门才好。” 众人都笑起来了,东平伯夫人很是满意,有种自己打入了这个圈子的错觉,笑道,“幸好我养了两个姑娘,谢家的国舅爷我可是要先预定一个的。” 钱氏朝谢知微看了一眼,见她不置可否,便低着头,绞着手中的帕子,心说东平伯夫人口气可真大,知道是国舅爷,还敢打这主意。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 阅读最新章节。 为你提供最快的嫡女医妃权倾天下更新,第894章 热闹免费阅读。 第895章 大喜 丹枫快步走了进来,道,“二姑娘,门要被打开了,二姑爷要来了,快盖上盖头。” 谢知微愣了一下,便听到有人问,“怎么这么快?” 丹枫笑道,“原本没这么快的,二姑爷做不出催妆诗来,被大公子他们刁难得不得了,谁知,大姑爷来了,帮二姑爷一口气做出了十首催妆诗,二姑爷出手又大方,这门就没法拦了。” “大姑爷,你们家大姑爷……” 还有人回不过神来,曹氏一拍大腿,“哎呀,你们家大姑爷不是皇上吗?皇上也来帮忙催妆了?” 屋子里一下子就骚乱起来了,倒是谢家的人都还很镇定。 谢知倩拉着谢知慧的手道,“哎呀,我回头要说说大哥他们,二姐夫是个武将,他们要二姐夫念那么多催妆诗真是过分,他们怎么不说和二姐夫比刀枪呢?” 众人都笑起来了,崔大太太道,“三姑娘这话有道理,将来等袁家姑爷来催妆的时候,我们要这么说!” 袁家也是武将,东平伯夫人这才知道,原来谢家三姑娘许的是袁家的公子。 谢知倩羞得满脸通红,可她到底不是寻常人家的姑娘,笑着到崔大太太跟前,“大舅母,那您回去要跟崔家的表哥们好好说说。“ 一席话,崔大太太等人都笑起来了,崔大太太拉了谢知倩的手,笑着对钱氏道,“我就喜欢谢家的姑娘,个个都是落落大方。” 钱氏抓住了机会恭维,“大太太,您也不想想,咱们谢家的姑娘,可都是听大姐姐的,说是大姐姐一手带大的,都不过分。我这个,我每每说点什么,她都要去问问她大姐姐,看我说的对不对呢!” 崔大太太很是欢喜,看着谢知微,“我们微姐儿是大姐姐,这些都是该当的。” 说话间,谢明澄已经进来了,来观礼的太太姑娘们都退到一边儿去,只留了谢家的几个姐妹,还有崔谢两家的长辈们在。 谢知微亲手为妹妹盖上了盖头,销金盖头滑落下来的时候,谢知慧忙握住了谢知微的手,含泪喊道,“大姐姐!” 她已是带着哭腔了! 谢知倩和谢知莹也在一旁掉眼泪,谢知微含泪笑道,“傻妹妹,大喜的日子,怎么哭起来了?小心把妆哭花了,许良会嫌弃你。” “不过,不怕,他要是敢嫌弃你,就跟祖父说,跟我说……” “不是吧,大姐姐,您怎么就不说我点好呢?” 许良的声音越来越近,谢知慧听到这声音,心里头的那点忐忑和不舍,也被冲淡了,她一阵羞涩,幸好大红的销金盖头将她的脸遮住了。 谢知微还没有说话,萧恂就一脚朝许良踹了过去,“你有什么好?你要是好,还用得着人说?” “哎呀,今日我是新郎官呢,皇上,您就给臣留点面子吧!”许良一阵插科打诨,屋里那离别的情绪也就消散了。 谢知倩和谢知莹擦去眼角的泪,谢知莹对许良道,“二姐夫,你要对我二姐姐很好很好才行,要是对我二姐姐不好,我是不会放过你的。” 许良很是真诚,朝谢知莹三姐妹团团拱手,“大姐姐,三妹妹,四妹妹,你们放心,我一定会对二姑娘好的,我保证,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 谢知微朝谢明澄点点头,谢明澄这才过来,他抬手牵了牵谢知慧的盖头,“大妹,我背你出去吧!” 谢知慧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趴在谢明澄的背上,谢明澄低声跟她说话,“祖父让母亲来,母亲没有来,没来就算了,你也别往心里去,家里还有这么多人都在关心你呢,你以后去了许家,要是有人欺负你,不要忍着,一定要回来说。” “好!” 萧恂走到了谢知微的身边,他轻轻地勾了勾谢知微的手心,谢知微扭头看他,四目相对,彼此的眼里也只有对方。 “湄湄,我还没来过,陪我走走。”萧恂牵起了她的手,两人在谢家的后院里逛了起来。 两人身边服侍的人都在身后跟着,离得远远的。 谢家后院有个湖,湖边的垂柳在微风里扬起来,萧恂听着前面鼓乐的声音,不由得想起了当年他大婚的时候,又看看身边的人,萧恂的目光柔得能滴下水来。 “湄湄,以后不管怎么样,不管发生什么事,你都要相信我才好!”他说着,将谢知微紧紧地搂在怀里,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背,另一只手抚摸着她的肚子。 “我自然是信你的!”谢知微伸出手,抱住了萧恂的腰身,“你是我的夫君,我不信你还能信谁呢?” 谢知微不由得想到了前世,她死前的那一刻,心底没有任何遗憾,看到他冲进冷宫,披风在风中扬起,枪尖泛着冰冷的寒光,眼中却满是悲怆。 那一世,他们本没有太多交集,可他的眼里为何会有悲怆呢?萧昶炫落到了他的手里,他便是大雍之主了啊! 诏狱位于大明门的西面,第一号女监,早就有人住进来了。陆偃从长长的通道里走下来的时候,油灯昏黄的灯光照在他的侧脸上,如刀削斧凿一般,透着一股子坚毅。 不论是阴柔之美,还是金刚般的坚毅,都能令这个人有一股出尘的魅力,让人看一眼便舍不得挪开眼睛。 哪怕是在这阴森肮脏的地牢之中,只要他行走在其中,都好似升华到了人间天堂。两面墙壁上的烛火,就好似引领人通往彼岸的曼殊沙华,天花烂漫。 “陆偃!” 一道声音响起,所有人的心头均是一颤,人人都跪了下来,浑身如筛糠一般地抖动。 陆偃的脚步慢了一拍,他缓缓地回过头来,久不见的妖魅顺着眼眸爬上了他的眼角,他殷红的唇瓣上,似有一道流光闪过,令人似乎看到了忘川水流淌而过。 薛婉清知道,这是她的机会,她虽害怕,双手却紧紧地抓住了地牢的门柱,喊道,“陆偃,我知道谢知微的事,你要不要听?” 陆偃的眼中闪过一抹不忍之色,却显得他越发残忍。 ------题外话------ 第一更! 第896章 玉殒 “陆偃,你若是不听,你一定会后悔的!”薛婉清道,“我知道的是谢知微的前世,你要知道,这世上总是会有很多能人!” 米团等人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特别是曲承裕,真是后悔死了,他怎么就留了这么个祸害呢? 曲承裕膝行两步,“督主,此人是皇后娘娘吩咐关进来的,说是留给督主审,属下们才没有动她!” 陆偃笑了一下,走上前去,隔了一道牢门,问道,“说吧,听说有人舌灿莲花,本座倒是想看看,你有什么能耐,让本座放你一条生路?” “我知道但凡进了诏狱的,没有几个能活着出去的,陆偃,你先听我说说,不妨碍你什么。我是谢知微关进来的,你可知道,为何谢知微说要把我留给你亲审?那是因为,她也知道我是个不寻常的,要不然,凭她的手段,我早就不在人世了。” 陆偃没有看她,背手而立,不置可否。他似乎静静地听着,眉眼间满是不耐烦。 “我是谢知微的表妹,六年前,在法门寺的时候,谢知微亲手将她的表妹,也就是我推进了法门寺的池塘里,那个人死了,而我,活过来了!” 薛婉清见陆偃像是没听见一样,她自嘲一笑,“这世上的人大约都不知道,谢知微小时候救过你一命,可我知道,我早就知道萧恂是昭阳帝的儿子,谢知微应当也知道,因为,谢知微前世是嫁给萧昶炫的。” 实在是太耸人听闻了,怎么能这样造皇后娘娘的谣呢? 曲承裕忍不住朝披头散发跟个疯子的薛婉清看了一眼,道,“督主,此人简直是妖言惑众……” “退下!” “是!” 曲承裕忙领着人离开,偌大的一个地牢里,因是新建成的,关了薛婉清后,暂时还没有其他人进来。 薛婉清的唇角勾起了笑,“陆偃,你喜欢谢知微,是吧?” 陆偃的斜眼看过来,眼眸如刀,一道妖魅的寒光闪过,薛婉清只觉得脖子一凉。 她并不在意,笑道,“那一年,你应当不到十岁吧?七八岁的样子?从西疆一路乞讨过来,九死一生,到了京城之后,你才发现要报仇根本不可能。那一年大雪纷飞,你饥寒交迫,心存死志,那时候谢知微让你跟着他回去,你为何没有?” “那时候,你若是跟着她回去了,或许今日,娶她的人就是你了!” 陆偃的眼底浮上了一层血色。 “不管萧恂对你如何好,坐上了皇位的是他,娶了谢知微的人也是他。他登上了地位,九五之尊,将来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你说,我那大表姐怎么办?” “可若是你呢?你是一定不会负了她的,是不是?”薛婉清越说越是起劲,“前世,你中了钩吻之毒,谢知微没有为你解毒,她被寿康帝指婚嫁给了萧昶炫,是你帮萧昶炫当上了太子,后来,他登基当了皇帝,你知道结局是什么吗?” 薛婉清的声音回荡在地牢里,震荡在陆偃的心头,“一年后,萧昶炫废后,谢知微被打入冷宫,谢家被满门抄斩,可惜,那时候,你已经死了。你倒是给谢知微留了后手,十年后,萧恂和谢知微联手反了,萧恂攻破城墙的时候,谢知微死了,那时候,她在冷宫里熬了整整十年!” “受尽了屈辱!”薛婉清笑道,“陆偃,你若是知道,你肯定不会舍得死去的,对不对?” “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这世上,唯有你,才真正把她捧在手心里。只可惜,你不能娶她!其实,有什么关系呢?有一种爱,叫做柏拉图式的爱,真正的爱人之间是不需要做那种事的……” 陆偃闭了闭眼睛,他的身体在微微发颤,他这一生,有过很多狼狈的时候,可从未有一刻,是将自己剥得如此干净地,呈现在一个人面前。 他缓缓地扭过头来,看着薛婉清,眼底的血色与眼角的妖魅,已经干干净净了,清明得如同一汪清泉,“然后呢?你想说什么?” “陆偃,你不想知道,谢知微是如何想你的吗?她这个人最是守礼,可是,她是如何待你的?她那一年才几岁?三岁还是五岁?她就要把你带回家,她后来给你疗伤,她认你做义兄,她小心翼翼地维护着你的尊严……” 陆偃笑了一下,道,“果然,舌灿莲花!只可惜,本座手底从不留活口。” “我知道,我说了这些,你不会留我的性命,你那么宝贝谢知微,你怎么可能会把我放出去呢?那你知不知道,为何谢知微怀疑我,要把我留给你来审?萧恂要是知道了,会如何?他是谢知微的枕边人,你说,他会不会有一天知道,谢知微对你的这份心思?” “在我看来,谢知微对你的好,更甚于萧恂!” “这世上,为何有如此多自以为是的人?”陆偃斜斜地瞥了薛婉清一眼,嗤笑一声,“本座倒是在想,不知你当着阿恂的面,又会说些什么了?” 但他,没打算给薛婉清机会,转身朝外走去的时候,曲承裕迎了上来,他顿了顿脚步,“送她上路吧!” 薛婉清双手紧紧地抓着牢门,看着陆偃的背影,心里头的恨意翻江倒海,她既然活成了这样,她也绝不会让谢知微好过。 可不是人人都能承受这世上两个权势滔天的男人的爱! 曲承裕松了一口气,他一招手,两个锦衣卫过来了,手里拿着一根白绫,牢门被打开,薛婉清来不及嚷嚷,曲承裕生怕她又说出什么惊天骇地的话来,将一块又脏又臭的抹布塞进了她的口中。 白绫在她的脖子后相交,一人一端,只听见咔嚓一声,薛婉清的脑袋朝一边歪了过去。 香消玉殒。 陆偃走出了长长的通道,五月仲夏正午的阳光照在他的身上,驱尽了他一身的阴霾,也令他的身上,渐渐地感觉到了一点温暖。 他的精致的眉眼,也渐渐地变得柔和起来。 ------题外话------ 第二更! 第897章 回门 谢知微回到宫里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萧恂换了一身衣服,去了南书房。 她沐浴过后,歪在榻上,拿了一本书在看,杜沅蹑手蹑脚地过来了,帮她换了一盏茶,低声道,“皇后娘娘,才督主让人跟奴婢说,薛大姑娘殁了!” 谢知微吃了一惊,眼睛从书上挪开,望着屋顶上的承尘,半天都回不过神来,她不由得想到那久远得已经记不起来容貌的姑姑,想到远在陪都,谢家不敢让她死了的老太太,不知道老太太知道了,会作何想? “怎么会……这么快?” 杜沅低声道,“督主说,薛大姑娘被妖灵附身了,疯癫不堪,今日一大早,不知道又怎么起了疯魔,自己把自己给勒死了。” “督主说,那会儿,狱中人不多,等他们把牢门打开抢救的时候,薛大姑娘已经咽气了,还说,她终于可以回去了,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谢知微松了一口气,忙坐起身,“陆大人的意思,薛婉清她不是咱们这里的人?” 杜沅摇摇头,“督主自己也没弄明白,她说她是穿书穿来的,哪有什么穿书的说法,连借尸还魂都少见呢,别说穿什么书了。” 谢知微也懵了,她看着手中的书,是一本《天工开物》,这要怎么个穿法? 看来,薛婉清是真的疯魔了,谢知微觉得,她老早就不正常了,好好的日子不过,一天到晚作死,这也算是求仁得仁了。 杜沅看皇后娘娘脸上的神色松快起来,她终于松了一口气,这话都是督主教她说的,哪一句先说,哪一句后说,她不敢不听。 果然,督主神机妙算,皇后娘娘并没有往这方面多想。 三日后,是谢知慧回门的日子,一大早,萧恂便陪着谢知微又出了宫,回了娘家。 他们到得早一些,辰时末出宫,巳时初便到了,谢家的大门敞开,谢眺领着一家子人等在大门口,看到车辇过来,谢眺忙上前去迎接。 萧恂先下车,他穿了一件银条纱长衫,外面穿着一件焦布氅衣,给人一种遍体清凉的感觉。 萧恂转身扶着谢知微下了马车,她大腹便便,行动十分不便,萧恂便双手一抱,将她抱了下来,又轻轻地将她放在地上。 看着萧恂对谢知微的体贴,谢眺十分满意,上前正要行礼,萧恂便扶起了他,“祖父不必多礼!” 一行人往里走,谢眺请萧恂书房说话,袁氏便带着谢知微去了后院。 一家人聚在正院的明间说话,钱氏笑道,“还说大姑奶奶今日不会来了,没想到,这么早就到了,这可真是太好了。大姑奶奶,倩姐儿的婚事是在今年冬,那会儿小皇子已经出世了,到时候您可一定要带着小皇子来给倩姐儿送嫁。” 谢知倩很不高兴,“母亲,大姐姐若是走得开,一定会来,您这么说,岂不是让大姐姐很为难?” 谢知微便问袁氏,“外祖母他们是怎么安排的?不是说要在京城迎娶吗?不知道外祖父他们什么时候会来?” 这话题,便岔开了。 正好,钱氏也很关心,便竖起耳朵听袁氏怎么说? 袁氏道,“你大舅母是说在京城迎娶,福州那边,你大舅舅身边的管事前些日子已经到了京城了,在咸宜坊丰城胡同买了宅子,正在修葺,眼看月底就要修好了。” 谢知微道,“那就好,有没有说表哥什么时候进京?” “你表哥应当快了,你外祖母说是要进京看孩子,你表哥要护送你外祖母,路程上就会多耽搁一些。” 谢知微听到孩子,情不自禁地摸着自己的肚子。谢知倩和谢知莹陪着她,问道,“大姐姐,外甥乖不乖?” 谢知微笑道,“还在肚子里呢,反正是个调皮的。” 坐了一会儿,二门上的婆子便来说,二姑奶奶的马车已经到了巷子口了,一会儿就要到了。 袁氏让两个姑娘陪着谢知微坐着,她和钱氏,一块儿迎谢知慧。 很快,谢知慧便跟着过来了,她穿了一身真红鸳鸯莲鹭花鸟罗大袖衫,里面是一件绿纱裙,头上戴着谢知微送给她的红宝石头面,眉眼间染了一抹成熟的风情,与从前在闺阁中已是两样了。 谢知微见她神色还好,便也放下心来。 “大姐姐,你竟然先来!”谢知慧过来,欲给谢知微行礼,谢知微拦住了,“自家姐妹,这么客气!” 说着,便拉了她的手坐下,问道,“昨日认亲还顺利吗?” “还好吧!”谢知慧说着,还是难免有些委屈,道,“原先只说永新伯府如何,昨日一见,我都不知道世子是怎么在这个家里待下去的。” “发生什么事了?”谢知微说话的声音不自觉地就带上了些威严。 谢知倩和谢知莹也都吊起了一颗心,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谢知慧,问道,“二姐姐,怎么回事啊?” 谢知慧深吸一口气,噼里啪啦将事儿说了,“伯爷就很不高兴,说是世子以前一个铜板儿都没有往家里拿过,原以为世子在外头也是艰难,谁知,聘金就是一万两银子,快赶上大姐夫娶亲了,我听了就很不高兴,世子没等我说话,就说,襄王爷也没有三天两头往家里抬小妾,这满京城里谁家像伯府,庶子庶女一大堆?” “我拉世子也没有拉住,世子像是忍了很久了,就说,我们婚事花的每一两银子都是他自己挣来的,没有花过伯府一两银子,伯爷说再多,他将来也不可能帮伯爷养庶子庶女,还说,伯爷将来死的时候,没成年的,让他自己掐死算了,别指望他,伯爷就气得差点晕过去了,最新娶进来的第十九房姨娘正好有了身孕,说是一急,昨日夜里小产了。” 谢知慧重重地透了一口气,“我也懒得管,我累了,夜里也没有起来,世子去看了一眼回来,说是晦气得很,今日早,世子又和伯爷又吵了一架,要不然,怎么回来晚了呢。” ------题外话------ 第三更! 第898章 镯子 谢知微抚着自己的胸口,差点一口气没顺上来,袁氏生怕把她气出个好歹来,忙道,“湄湄,你可别着急,这为了银子的事都不是事,我看,二姑爷是个明白人,不会让二姑奶奶受委屈,你们自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伯夫人还活着,难道还不能给你们着些?” 谢知慧忙道,“可不是,昨日认亲的时候,伯爷只给了一张一百两银票,倒是婆婆,给了我一个匣子,里头装了五百两的银票不说,还有一张地契,是京城的一个铺子,就在正阳门大街上,地段儿好,是卖胭脂水粉的。” 她说到这里,对谢知倩和谢知莹道,“以后你们俩的胭脂水粉我就包了。” 谢知微心里好受些,点了点她的鼻子,“好啊,你个没良心的,也不说把我的包了,我待你不好吗?” 谢知慧便撒着娇儿道,“妹妹倒是想啊,可是大姐姐的胭脂水粉难道不是内务府供吗,妹妹想巴结也巴结不上了呢。” 谢知微笑道,“你这张嘴,真是的,分明不想给我,还说得好听。” 谢知慧出阁,谢家本家的人来了不少,不一会儿,人都过来了,一一与谢知微见过礼,都是伯娘婶娘之辈。 说到谢三娘,洪大婶子道,“哪里能想到,三娘到了这边来,就有这样的好姻缘呢?听说,夫君是正三品的高官,我们那边的人都羡慕死了,都说三娘的姻缘是在这边呢。” 谢知微看到洪大婶子身边站着一个小姑娘,约莫十一二岁,她不认识,洪大婶子便忙推着那小姑娘道,“还不快去给你大姐姐请安!” 那小姑娘忙过来,福了福身,喊了谢知微“大姐姐”,钱氏在一旁道,“是你洪大婶子家的姑娘,本家二房他们这一辈里头,她是居长的了。” 谢知微将手腕上一个白玉镂雕鹘鹅手镯褪下来给她当见面礼,小姑娘见谢知微手腕一抬,上面还有一个翠绿欲滴的龙凤镯,那翠色如一汪水,落在谢知微一截皓雪般的手腕上,令人看一眼挪不开眼。 “大姐姐,你这手镯子真好看,是在哪里得来的?” 小姑娘名叫谢从筠,本家二房那边的女孩儿们名字里都有个“从”字,最后一个字又从“草”字头。 如此问,就很失礼了。 若是别人家的姑娘,谢知微便会一笑了之,但谁让这姑娘姓谢呢?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谢知微便似笑非笑地看着洪大婶子。 洪大婶子的脸臊得通红,又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呵斥,便笑道,“你年纪还小,这些贵重的自然是不能用,等你像你大姐姐这般年纪了,自然可以看得到这些好的。” 谢从筠撅起嘴有些不高兴,却还是退到了母亲身边,把玩着她才从谢知微这里得的见面礼。谢知微也将目光挪开,不太想看这个姑娘了。 别说谢知微自己了,就是几个妹妹,年纪再小的时候,也不曾这般失礼过。 用过席面,谢知微有些累了,袁氏将她带到自己的屋里歇息,一面给她打着扇子,一面道,“才你洪大婶子跟我赔礼道歉了半天,说是孩子太失礼了,原本准备在这里玩两天再回去的,打算明天就走了。” 谢知微闭着眼睛没有说话,袁氏道,“你洪大婶子就养了这一个,生的时候是难产,说是伤了宫房,这些年都没有再怀上,就难免养得骄纵了些。说是打算在京城议亲,想你帮着看个好的,我说,你如今月份也大了,操心的事多,怕是没这么多精力,我就说帮她看看。” 说起来,本家二房和他们这边关系很近,老太爷和二房老太爷,死了的三房老太爷都是堂兄弟,一个祖父传下来的。 若是个好的,谢知微倒也愿意帮一把,但今日一看,谢知微就半点心思都没了。 “原先还说,看能不能进宫陪你。我一看,孩子都十二岁了,都到了懂事的年纪了,哪能这样,我是一口就回绝了。” 谢知微道,“到了我们这一辈,就要出五服了。“ 袁氏听这话,道,“也是,就算不出五服,不管她有没有这个心,说出了这样的话,我们都不能再把她们看得太亲了,省得着了道。” 谢家倒是特殊,别的家里,谁家不是嫡出和庶出,房头和房头之间斗得跟乌鸡眼一样? 谢知微不由得好笑,将头往母亲的怀里拱了拱,“母亲,还是您为我想得周到。” “傻孩子,母亲不为你着想,为谁着想呢?”袁氏又生怕她多想,轻轻地摇着扇子,“你如今,什么都不去想,一门心思地把胎养好,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就是大功了。” 谢家的客房里,谢从筠很不高兴地将才得的手镯子扔在了床上,哐当一声,磕在床架子上,好好的玉镯子,缺了一个口。 洪大太太心疼不已,捡起来吹了吹,缺口实在是太明显了,也不好补,不由得嗔怪道,“好好儿的,拿这些死物撒什么气?” “娘,您不是说,大姐姐会很喜欢我吗?您瞧瞧,她有好的镯子都不给我,给我这个,这分明是瞧不起我。” “我的儿,她那镯子一看都不是凡品,你怎么还惦记上了。你没看到那上面的龙凤,这是寻常人能戴得起的吗?” “她要多少那种镯子没有?只要是她开个口,还有谁不巴结着给她?她给我了,我要是回去本家,还有谁不羡慕我。这种镯子,到处都买得到,我才不要呢。” “这镯子哪里到处都买得到了?这还是内务府造的,你真是的,都是娘把你宠坏了。” “你还说,要是能让我进宫里去待几天,我看,人家根本没有把我们二房放在眼里。”谢从筠很不高兴,她正独自一个人生闷气,听到外头传来声音,她忙站起身来从窗外朝外看去,见谢家五少爷正陪着一个青年从抄手游廊下穿过。 “姐夫,我看二姐夫是故意不喝酒,可惜我不能喝,我要是能喝,我非把他灌醉不可。” 青年揉了揉他的头,没有接话,问道,“你有没有打算?准备在哪里读书?是还跟着范先生还是有什么想法?” ------题外话------ 第四更! 第899章 亲戚 谢明溪道,“还是跟着范先生,昨日祖父也跟我说了,说我以后读书是为了要明理,和大哥他们不同,考不考科举都没什么关系。” 萧恂道,“那你是怎么想的呢?” “我还是想参加科举,我姐姐也想我走这条路,以前我姐姐就跟我说了,别人给的,不管是高官还是厚禄都是别人给的,自己腹有诗书,这才是立身处世的根本。况且,我以前也说过,我想跟姐夫一样,做个文韬武略的大将军。” 萧恂的手搭在他的肩上,“你既然想,你就去做,不过,你要保证,将来无论如何,你都要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你现在告诉我,你想当大将军是为了什么?” “当然是为了保家卫国啊!我想像姐夫你一样,攻城掠地,将来为我大雍开疆扩土。” “好,那就记住你的话,姐夫会一直护着你,但你要知道,将来我们还会有很多敌人。以前的敌人都在战场上,将来的敌人……,今日我跟你说的话,你谁也别说!” 谢从筠看到青年有一张日月般光辉灿烂的脸,一双剑眉下,是明亮的凤眼,他身前有一株开得格外热闹的紫薇花,一张脸从枝叶间看过来,如同浓墨重彩的一副画。 这人是谁? 谢从筠离得远,没有听到谢明溪和萧恂说的话,便也不知道萧恂的身份,可是,她看到了萧恂腰侧悬着的玉珮,竟然是一枚盘龙玉佩。 “娘,您快来看,他是不是大姐夫?”谢从筠忙拉了洪大太太过来,隔了一个庭院,指着游廊上的萧恂。 洪大太太看了一眼,当年,谢知微出阁的时候,她也来过,远远地见过当年的宸王一眼,道,“是当今皇上!” “娘,我要不要过去请安?” “请什么安?”但洪大太太的语气有些不确定,她话音未落,谢从筠便已经冲了出去,提着裙子,穿过抄手游廊,喊道,“溪哥儿!” 谢明溪扭过头来,看到谢从筠,皱了皱眉头,“你来做什么?” 谢从筠却没有搭理他,兴奋地看向萧恂,福身道,“见过大姐夫!” 原来是亲戚! 萧恂面上未见不虞,点点头,对谢明溪道,“我去你姐姐那儿!” 说着,他便准备转身离开,谢从筠却在身后道,“大姐夫,大姐姐去了元大伯娘的院子里,我带您过去吧!” 谢家几房凑在一起,人便很多,不太容易分清是谁,便在称呼上添了一个夫君的名字,洪大太太便是谢家本家二房谢洪的太太。 元大伯娘指的是袁氏。 萧恂的眉头便狠狠地皱起来了,他淡淡地瞥了小姑娘一眼,见小姑娘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热情和跃跃欲试,他便如同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我姐夫为什么要你带过去?我不会带吗?”谢明溪虽还不太懂事,却也感觉到了谢从筠的虎视眈眈,他忙牵了萧恂的手,“姐夫,我们走!” 谢从筠顿时委屈极了,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又很不甘心,跟了过去,“溪哥儿,我来这里是客人,你不应该对我这样无礼。” 谢明溪伸手拦住了她,“你自己就先失礼了,我听说你嫌弃我姐姐打发给你的镯子不好,是不是有这回事?” 萧恂便更加厌恶了,他转身就离开了。 谢从筠被谢明溪拦着,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萧恂离开,她气得直跺脚,道,“我要告诉你祖父去。” “去吧,你去告啊!”谢明溪很不高兴,“哼,你以后最好别来我们家了,真是丢人!” “你,你怎么能这样说我,我哪里丢人了?” “呵,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给我大姐夫当小妾,是不是?”谢明溪凑到了谢从筠的耳边,目光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真是恶心!” 毕竟是小姑娘个,面皮子薄,哪怕存了这个心思,也不该被人说出来。 谢从筠怔怔地看了谢明溪良久,嘴巴一张哭了出来,转身就往客房跑,喊道,“母亲,母亲,谢明溪他欺负我!” 谢明溪冷哼一声,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他前些日子去裴家赴宴,在后院里遇到了一个姑娘,就是用这种眼神看他,当时晓风就寸步不离地跟着他,说是怕他被那姑娘碰到了。 晓风说,他现在是国舅爷了,想飞上枝头当凤凰的女子多了去了,以后,他要是再出门,可一定要小心些,别被人碰瓷了。 谢从筠以为自己不知道,呵呵,她那眼睛都快黏到姐夫的身上去了,小小年纪,一点都不知道检点。 谢知微小憩了一会儿便起来了,才梳妆好,萧恂来接她,她辞别了母亲和祖父,让人跟妹妹们说了一声,便跟着萧恂回了宫。 她才走了不到半盏茶的功夫,洪大太太便领着谢从筠来了,一进了院子,便喝道,“溪哥儿呢?溪哥儿在不在,我们找溪哥儿说两句话。” 袁氏见洪大太太气势汹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面将她往屋里请,一面让人去找溪哥儿来。 谢明溪还在跟许良一块儿练习射箭,听说了这事后,不慌不忙,将手上的三根箭射完了,接过玉簟递过来的帕子,这才慢条斯理地离开。 许良拉着了他,问道,“五弟,发生了什么事?” 这种事,还是不能让太多人知道了。 “没什么事,就方才我过来前,和她发生了点口角,她就告到了我母亲那里去。二姐夫,你先自己练一会儿,回头我再过来找你比试。” 口气不小! 许良有些着急,让人带了个口信去给谢知慧,别到时候大伯娘生气起来,把谢明溪给打一顿。 谢知慧三姐妹知道后,忙去了袁氏的院子里,谢明溪已经跪在了明间的中间,袁氏气得浑身都在发抖,“这种话,你怎么张口就来啊,啊?我平日里怎么教你的?” 谢明溪还不服气,“有人能做,我怎么就不能说了?” 洪大太太气晕了,“谁做了?怎么做了?你堂姐好心好意说要带你大姐夫来找你大姐姐,哪里做错了?”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看在更了这么多的份上,投一下票票啊! 第900章 龙凤 第900章龙凤 袁氏也是气得浑身发颤,对跪在地上的谢明溪道,“你多大了,不是三两岁了,你怎地这么不醒事?” 听说谢知慧三姐妹过来了,袁氏如何好让儿子这么没脸,道,“你起来吧,你二姐姐今日回门,可别闹得不好看!” “大嫂这话说得,溪哥儿好歹是男儿,都怕闹得不好看,那我们筠姐儿怎么办,这话儿传出去,我们筠姐儿还怎么做人啊?” 洪大太太用帕子捂着脸,谢从筠哭了起来,转身就朝门框上撞去,“我不活了,呜呜呜,我还有什么脸面活下去?” 谢知慧三姐妹刚刚走到了门口,谢知倩生怕她撞出个好歹来,忙上前一拦,谢从筠正好撞在了谢知倩的身上,谢知倩只觉得喉咙口涌上来一阵甜腥味,她狠狠地咽了下去,好歹,没让谢从筠出事。 钱氏正好过来了,看到女儿的脸色一白,心疼得无以复加,忙过去问道,“倩姐儿,你如何了?啊?你怎么样?你跟娘说一说。” 谢知倩不想又节外生枝,道,“我还好,没什么事。” 她一张口,唇角便溢出血丝来,谢知莹看到后,大吃一惊,“三姐,你别动,我帮你把脉。” 她将谢知倩拉到了椅子上坐下来,细细地把脉,觉得不妥,可她的医术到底有限,不敢下定论,道,“大伯娘,还是请崔家表哥过来看看吧!” 谢从筠依旧捂着脸在呜呜呜地哭,谢明溪还跪在地上,气得脸色铁青,他腾地起身,袁氏怒道,“你要去哪里?” “不去哪里,反正不在家里待着了。”谢明溪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袁氏担心不已,要追上去,谢从筠道,“谢明溪这样说我,我都没脸了,他就这么一走了之了吗?你们家现在都很了不起了,就不把我们二房放在眼里了?” 袁氏索性不去管儿子了,对洪大太太道,“我也算不得什么长辈了,这件事,你们要闹就尽管闹去吧!小孩子不懂事,口角几句,非要当真,你们想要做什么,拿个章程出来!” 洪大太太气得话都说不连贯了,“大嫂,有你这么当父母的吗?你也是养了女儿的,若是有人这么说你家微姐儿,你会怎么想?看来,你是在怨怪我女儿了,这么说,你家溪哥儿做得还挺对?” “是啊,人家现在成了国舅爷了!” 袁氏别过脸,不说话,钱氏不明所以,但方才,谢从筠寻死觅活,将她家倩姐儿撞出了个好歹,她心里是不舒服,“弟妹,你也别拿我家大姑奶奶说事了,我家大姑奶奶从小到大,做的事,就从未缺过礼数。” “怎么没有?哼,我还从来没有见人赏见面礼的时候,把好的留给自己,把不好的给人的道理。”谢从筠道。 洪大太太也不拦着,这话说得大家都听不懂,谢知慧便问了,“什么把好的留给自己?” 谢从筠歪着头道,”哼,难道不是吗?明明大姐姐胳膊上有两个镯子,一个翠绿的,一个是白玉的,一看就是翠绿的好,大姐姐偏偏把白玉的给了我。“ 洪大太太等她说完,补了一句,“这是一家子骨肉,我们才把这些话拿出来说,若是外面,也就记在心里,说都懒得说了。” 袁氏等人才记起这一茬,真是没想到,谢从筠居然还惦记在心里。但,谁会把自己最好的东西拿出来赏人,除非是至亲之人,且,谁还没有自己喜欢的首饰把件呢? 难道露出来的,就一定要送人吗? 谢知莹很是不忿,“那枚翠绿的镯子是龙凤手镯,这天底下,寻常人有资格配龙戴凤吗?五妹,大姐姐从来不是小气的人,对我们素来都很大方,你实在是不该这样说大姐姐。” “那是,她是你们的大姐姐,当然对你们好了。” “这么说来,你是说,大姐姐不是你的大姐姐了?既然这样,方才,大姐姐赐给你的白玉手镯子,你还回来吧!” “还就还!”谢从筠面红耳赤,气得跳起来了,她催着丫鬟去将那镯子拿过来还给她们,洪大太太急了,呵斥谢从筠,“不得胡闹!” 那手镯子被谢从筠摔坏了,拿出来了,岂不是惹人口舌? 谢从筠却催着丫鬟去拿,昂着头道,“那手镯子被我不小心摔坏了,我先还给你们,回头我再赔一个好的给你们。” “这倒不必了,你把这坏了的还给我们就是了。这事儿,还得去禀报皇上,哪有皇后娘娘赏下来的,还没有过夜就碰坏了的。”钱氏道。 洪大太太这才想起,大姑奶奶是皇后娘娘了,她一下子着急了,对袁氏道,“大嫂,这事儿的确是筠姐儿做得不对,她年纪小,不懂事,闹到外头去了,也丢人,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我们丢人,难道你们不嫌丢人吗?” “这么说,我们就只能忍着了?就不知道我们忍得,皇上忍不忍得?皇上一向看重皇后娘娘,成婚这么多年,还从未让皇后娘娘受过什么委屈,这家里人都欺负上去了,不知道皇上会怎么想?”说话的还是钱氏。 “大姐姐是正妻又怎么样?我听说,桃园山庄多的是人要被选进后宫的,自古花无百日红,大姐姐再好,将来也有年老色衰的一天。” 谢知慧气不过,上前去,一耳光扇在了谢从筠的脸上,怒道,“大姐姐不好了,你有什么好?” 洪大太太心疼得不得了,嗤笑一声,“真是奇了怪了,这出了门子的姑奶奶竟然都当起了娘家的家来了,这是哪门子的规矩啊?” 谢知慧冲动之下做出的事,却一点都不后悔,她紧紧地握住有些疼的右手,昂首对洪大太太道,“我也是第一次看到来做客,竟然把人家主人家闹得鸡犬不宁,娘家也是家,没道理人欺负上门来了,我还坐着不动的。” 谢知倩也道,“洪大婶子,二姐姐不动手,今日我也是要动手的。我们姐妹这么多,还不至于让人欺负大姐姐到这个份上。” ? ?第一更! ? 900章了,上一次800章好像是昨天的事! ? 时间过得真快! ? ? () 第901章 维护 谢从筠怔了半晌,“哇”地一声哭起来了,她扑到了洪大太太的怀里,“娘,我不活了,娘,她们这样欺负人!” 前面,沉霜过来了,说是老太爷有请。 袁氏松了一口气,领着众人一起到了老太爷的书房,还是名叫七谏斋,三进的小院子,坐南朝北,老太爷和谢家二房的两位爷在中间一进秋桂堂的明间坐着。 众人进去一一行礼,谢眺朝谢从筠的脸上看了一眼,不辨喜怒,不管是袁氏还是洪大太太均是心中忐忑不安。 “坐吧!”谢眺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事情我都知道了,事已至此,洪儿家的,你说个章程吧!要什么补偿,还是要溪哥儿道歉,都说吧!”???.81??.?? 洪大太太正要说话,谢洪先开了口,道,“伯父,都是小孩子闹腾,那能当真?您看,您这样一说,我们心里也没个底了!” 谢眺却没有搭理他的话,看向袁氏,“老大家的,你备好两千两银子,二十匹宫缎,带溪哥儿亲自回一趟本家,向二房老太爷把情况说明,向洪儿家的和二房大姑娘赔礼道歉!” 袁氏连争辩都没有,起身道,“是,媳妇知道了!” 这是不肯和二房一起序齿了?要不然,怎么会称谢从筠为“大姑娘”,谢洪忙起身噗通一声跪了下来,“伯父,是侄儿猪油蒙了心了,侄儿错了!” 谢眺忙起身将谢洪扶起来,“你这话说的,是谁的错,就是谁的错。难不成,我还是非不分不成?不管事情的真相是什么样的,溪哥儿都不该说那样的话出来,说错了话,做错了事,就该罚,该承担责任!” 洪大太太完全懵了,只觉得,还是老太爷会做人,知道是非对错,她欢喜起来,也阴阳怪气地对袁氏道,“大嫂,这世上还是有说理的地方,谢家走到今日,可不是妇孺说了算的。” 袁氏没有说话,谢知慧有些气不过,喊道,“祖父!” 谢眺道,“天色不早了,你们也回去吧,我就不留你们了。” 谢知慧委屈得不得了,袁氏忙起身,“父亲,媳妇送二姑奶奶出门吧!” “去吧!” 袁氏便朝钱氏和谢知倩姐妹俩使了个眼色,领着众人出了门,等过了仪门,钱氏兀自气难平,“这算什么?可把她给得意的!” 袁氏道,“父亲不管做什么,都有他做事的道理,我们不知道怎么回事,听父亲的总没错!” 她这么一说,钱氏也想到,她这个公公好似从来没有吃过亏,便很好奇公公这么做的目的,偏偏她这榆木脑袋想不明白。 马车上,谢知慧的脸色便辨不出什么来了,许良也不好问,夫妻二人只说些自己家里的事,许良问谢知慧,要不要跟着她去楚州那边,他现在是楚州武锋军指挥使,自然是要前往楚州的。 果然,谢知慧的注意力全被吸引过去了,“楚州?我能去吗?我是说,这样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这件事,交给我,我只问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去?”许良调笑道。 谢知慧听出了他语气里的笑意,别过脸,但脸上有了喜色,一片红晕染了上去。 少年夫妻,自然是极易动情。 谢明溪一口气冲出了谢家,不知道该去哪里,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去找姐姐,到了宫门口,正好遇到了迎面而来的陆偃,谢明溪便忙道,“陆大哥,我要去找我姐姐,你让人把我带进去吧!” 陆偃见他神色不对,心头有些疑虑,却也不动声色,让米团亲自带他去养心殿,又给一个小太监打了手势,让那小太监尽快前去养心殿报一声。 谢明溪过去的时候,谢知微已经知道了,她前脚才回到了宫里,后脚谢明溪就来了,这很不寻常。 “发生了什么事?”萧恂进来问道。 “我也不知道,我也是才知道的。”谢知微欲起身,萧恂按住了她,吩咐道,“去把五少爷请进来!” 谢明溪一步跨进了明间,眼泪都出来了,行过礼之后,坐在椅子上一动不动,也不说话,丫鬟给他上茶,他也不喝。 谢知微有些无奈,萧恂便起身道,“走,我带你跑马去!” 谢知微忙道,“这么晚了,去跑马,安全吗?” “怕什么,夜里就不行路了?”萧恂朝谢知微使了个眼色,谢知微只好作罢,看着谢明溪跟着萧恂出了养心殿。 谢知微的脸色便很不好看了,喊了杜桂过来,“去查一下,家里到底怎么回事?” 谢明溪的脾气,她还是知道的,不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孩子,相反,谢明溪非常懂事,但他也有自己的逆鳞。 宫门口,陆偃站在红墙之下,听着米团来报,“五少爷很不高兴,皇后娘娘问他,他也不说,皇上带他跑马去了。” “胡闹!”陆偃轻声说了一句,问道,“打听清楚了,谢家出了什么事?” 米团道,“都打听清楚了,说是为了谢家本家二房的一个姑娘,那姑娘是个刁蛮无礼的,谢老太爷让大夫人带着五少爷去本家给二老爷把事情说清楚,并且赔礼道歉!” “说清楚,怎么个说清楚法?”陆偃嗤笑一声,“老太爷倒是一颗爱惜之心,怕给皇后娘娘惹来麻烦,可是,并不是一味忍让方才能够息事宁人的。” 养心殿的西次间,谢知微歪在榻上,听杜桂将打听来的消息说给她听,“二姑奶奶气不过上前去打了那姑娘一耳光,方才老太爷说让大夫人带五少爷去本家二房赔礼道歉,洪大太太说,二姑奶奶还要给那姑娘赔礼道歉才行,老太爷暂时没有答应。” 谢知微的手转动着手腕上的龙凤镯子,这镯子是萧恂亲手雕刻的,说是她有了身孕后,还没有送过礼物给她,她倒是没想到,谢从筠心这么大,居然还惦记起了这镯子来。 她到底惦记的是镯子,还是这镯子代表的身份? 有些事能做,不能说,难不成就是为了那些要脸的人给那些不要脸的人留颜面吗?谢知微也明白祖父的意思,谢家如今是烈火喷油,鲜花着锦之势,祖父小心谨慎惯了的人,断然不肯在这样的时候,让人把谢家的这点丑事抖搂出来,徒惹人笑话。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 阅读最新章节。 为你提供最快的嫡女医妃权倾天下更新,第901章 维护免费阅读。 第902章 天人 可是,如此一来,难道还要母亲和弟弟受委屈不成? 谢知微还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 她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摆摆手,让杜桂先下去,“你让我好好想想,好好想想!” 眉眼间,竟满是疲惫! 谢明溪跟着萧恂出了养心殿,萧恂要带他去御花园跑马,谢明溪道,“姐夫,跑马就算了,我也不是三岁的小孩子了,再说了御花园哪有跑马的地方?” 萧恂揉了揉他的头,笑道,“哦,你终于肯说话了?你知不知道你刚才不说话,你姐姐有多担心你!” “我知道啊,可是,有些事是不能和姐姐说的。” 两人去了懋勤殿,太监上了茶,谢明溪边喝茶,顺了顺气,将谢家的事说了,“哼,我那个五姐,就是这么不要脸,居然还说我姐姐没有把那个龙凤手镯赏给她,是看不起她。我说错了吗?她就是想和姐夫你套近乎。” 萧恂的眼底一片冰寒,笑了一下,对谢明溪道,“不管如何,这件事,你就是做错了。你有没有替姐夫想过?这话若是传出去了,你五姐赖在姐夫身上了,姐夫怎么办?所以,以后遇到这样的事,你就把她往旁的方面引,比如说,想娶亲,暂时没有合适人选的人。” 谢明溪欢喜地拊掌,“姐夫,你说得真是有道理。那现在怎么办?我回去给她道歉,明日我带她去隆安寺,看能不能在路上遇到一个什么人,好让他们凑成一对。” “嗯,这样,你就说明日我和你姐姐要去隆安寺,你也去,顺便把这个消息透露出去,不要说是你说的,明日,她要是愿意跟着去,其他的事,那就交给我!” “好!”谢明溪忙跳了起来,“姐夫,天色不早了,我这就出去了,一会儿宫门落钥了,就不好了。” “不妨事,你以后进宫,就直接进来。”他让人给谢明溪送了一个牌子过来,递给谢明溪,“拿好,别弄丢了。” “我还是跟姐姐说一声吧,免得姐姐担忧。” “没事,我让人送你出去,你姐姐那里,我去说。再说了,这是咱们之间的秘密,我怕你一不小心,在你姐姐跟前露馅了。” 谢明溪挠了挠头,“我姐姐就是很聪明,将来我外甥也会很聪明。” 谢明溪一回来,就被他祖父喊到了七谏斋。 谢眺正要骂人,谢明溪忙道,“祖父,我已经知道自己错了,我回头就去向五姐道歉,您不要骂了,我明日还要早起。” “你要早起做什么?” “明日大姐夫要陪大姐姐去隆安寺上香,下旨让我侍驾,辰时时分我就要进宫。”他扬了扬手中的一面腰牌。 谢眺的眼睛不由得瞪得很大,那是一枚一等侍卫的腰牌,就这么给了一个十一岁的孩子,要是弄丢了,有人拿着这腰牌作祟,算谁的? 谢眺只觉得额角一阵疼,道,“这腰牌,你是从哪里来的?你怎么能要?” “姐夫给我的,我为什么不能要?” 谢眺决定找萧恂好好聊聊,他不想自己以后成日里活在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里,会短命的。 萧恂将陪着谢知微去隆安寺上香的消息在谢家不胫而走,谢从筠听到消息后,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儿呆,她无论如何都忘不了那个青年,只一眼,她便被惊为天人。 庐州那种地方,哪里有什么青年才俊?可笑,三姑在庐州的时候被人骂克夫,怎么也找不到好人家,结果,被大祖父接来了京城,居然嫁了一个三品官,听说是皇太后娘家的侄儿,将来肯定是要封爵的。 可惜,再高的爵位也是要皇上封的,大姐姐能够当皇后,她进宫又不会抢她的位置,这一家子何必对她这么排斥呢? 哼,越是舍不得的,她越是要去抢。 谢从筠想好了,明日她也要去隆安寺,这么想着,她便起身去了母亲的住的东次间,她钻进了洪大太太的帐子里,抱着洪大太太的胳膊道,“娘,我听说,这里的隆安寺求的签最灵了,明日您带我去求一根吧!” “你要求什么签?”洪大太太想到这些日子的确很多事都不顺,也起了去庙里拜一拜的心思。 “娘,您就笑话女儿吧!”谢从筠掐准了母亲的心思道,“大姐姐不用说了,是当今的皇后,二姐姐嫁去了伯府,听说世子对她很好,三姐要嫁去袁家,听说三姐夫要当武举人了,四姐嫁给了崔家,四姐夫是名满天下的崔神医的弟子,女儿将来能有什么好姻缘?” “我的儿,你也不比谁差,庐州知州不是说要为他的嫡长子求娶你吗?也是一门好亲事。” “哪里好了?老子是知州,儿子就能当上知州吗?再说了,等他考上举人,再考上进士,都是猴年马月的事了。女儿不要!” 次日,洪大太太亲自去了袁氏的屋子里,说是要去一趟隆安寺。 谢明溪坐在次间喝一碗蒸蛋,听到之后,心底里一声冷笑,等洪大太太走了之后,他一溜烟就出去了,进了宫。 养心殿里,谢知微正坐在西次间喝一碗红豆粥,萧恂在一边亲自服侍,一会儿接过她的碗,一会儿帮她擦嘴,殷勤得不得了。 听说谢明溪来了,谢知微狐疑地看了萧恂一眼,萧恂半点都不动声色,吩咐杜桂,“去将永新伯世子请进来,我有话要说。” “是!” “你又要做什么?”谢知微拉住了萧恂的手,“我怎么瞅着你就不打算做正经事?” 萧恂凑到她耳边,“湄湄,体谅为夫一下,我如今想做正经事,你也不能配合。我昨晚就那样,你就……” 谢知微一把将他推开,萧恂哈哈大笑,转身就跑了出去,跟个孩子一样。 许良刚刚用过早膳,听说宫里有旨,他忙换了衣服就往外跑。永新伯堵在门口准备要银子,差点被他撞了个半身不遂,骂骂咧咧地躲开,眼睁睁地看着许良出了门。 永新伯喊了人过来问,“世子又去做什么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903章 贵妃 许良也不知道宫里传召他什么事。 等他到了养心殿前殿,萧恂已经在书房里等着了,看到谢明溪也在,许良松了一口气,给萧恂见过礼,萧恂赐座后,他才道,“臣还以为,皇上是要臣即刻就去楚州呢。”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去?”既然说起了公事,萧恂道,“你要知道,武锋军都是跟着陈敏反过的人,若是朝廷不做什么,以后人人都敢反,若是做了什么,也容易激起他们的反意。” 许良忙正色道,“皇上,当日,但凡跟着陈敏反过的人,都已经被诛杀了,一个没留。如今的武锋军名存实亡,臣的意思,干脆,武锋军这个名字不用了,重新娶一个新的番号。” 他说着,起身躬身行礼,“请皇上赐名!” 萧恂懒得想,便道,“那就赐名幽云吧!” 他招呼许良坐下,“回头我写两个字给你,先说正事,是这样的,谢家也就是你的五姨妹,愁嫁。你想个办法,今日她回去隆安寺上香,你呢,就帮她做个红娘,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事情要做得漂漂亮亮的,也要让两边满意。” 许良顿时大吃一惊,他猛地吸了一口气,“皇上,这件事,皇后娘娘知道吗?” “我姐姐不知道,你也不许让我姐姐知道了,这件事,你知,我知,皇上知,其他的人都不许知道。” 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哪有大男人帮别人做红娘的?许良却不能不答应。 许良挠了挠头,“行,我知道了,不过,总得让我知道原因吧!我又不是外人。” 谢明溪便简单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她太过分了,二姐还扇了她一耳光,她非要二姐给她道歉呢,你到底愿不愿意给我二姐出气?” “有你这么跟姐夫说话的吗?我什么时候说不了?”许良忙站起身来,“皇上,臣这就去忙了,要不然,一会儿她等不到人走了,就麻烦了。” 等出了门,许良眼底才凝了一层寒霜,他不由得想到昨日谢知慧不高兴的模样,她不肯告诉他,大约也是这件事太丢人了。 哪有当小姨子的惦记自己姐夫的,还是一家人呢!也难怪,她会那么生气,皇后娘娘一向对妹妹们好,慧姐儿才那般气愤吧! 许良一面出门,一面想着谁最合适,既然是自己的姨妹,还不能让她去当妾,要不然,也是丢了两个姐姐的脸。 谁知,许良一出宫门,就遇到了孟津郡王萧怀。 老郡王当年得罪了谢知微,被锁拿进京,还没来得及三司会审,便畏罪自尽在了诏狱,皇上念及宗室,让世子萧怀袭爵,这一晃过去又是三四年了,萧怀十七岁,也是生得一表人才,却因为与谢知微有嫌隙,没什么人敢打理他,至今还没有娶亲。 许良一夹马腹,上前去,萧怀要下马给许良行礼,把许良吓着了,“郡王爷,您这是要把末将往诏狱里送呢?” 萧怀忙谦逊地拱手道,“世子爷,您乃是皇上跟前的骁将,本王拍马都不及,您才是太客气了。” 二人哥俩好地并驾齐驱。 谢知微让杜桂前往谢家,命洪大太太和谢从筠进宫。 谢从筠好好儿打扮了一番,才走到二门口,听说谢知微召见,气得跺脚道,“我不进宫,哼,提前怎么不早说?” 来传旨的是李椿,看到这副模样笑着对洪大太太道,“这也得亏是皇后娘娘的娘家,若是换了别的人家什么人,这可真是难说了,奴才活了这一把年纪,从未见过谁敢抗旨不遵的。” 这一番敲打终于让洪大太太正色,呵斥谢从筠道,“胡说,看你像什么样子?” 她上前去,塞了个荷包给李椿,“公公,我们这就跟着您进宫!” 谢从筠几次想从马车上逃走,洪大太太道,“你现在去隆安寺有什么用?你打量着皇后娘娘不去,就皇上一个人在?” 谢从筠的脸蛋儿不由得一红,她被母亲戳破了心思也不窘,抱着母亲的胳膊,“娘,您说我要是进了宫,能不能封个皇贵妃?” 洪大太太也不由得想到,若是女儿被封为皇贵妃,又是如何一番模样? 同样是谢家,可看看长房,满门权贵,连十一岁的溪哥儿都是个从九品,虽说这伴读如今也没多大用处,不可能真的进宫陪伴皇子读书,可好歹也是功名啊! 谢知微听说许良拉了孟津郡王说话,便猜到了萧恂三人打的是什么主意了。她知道萧恂这个人很骄傲,很讨厌被人惦记,若非谢从筠是她的堂妹,要是闹开来了,她脸上也不好看,只怕处置就不会如此温和。 她也不能真的让萧恂他们做出这样的事来,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若是传出一星半点,谢家的名声就完了,谢家的女儿以后还有什么脸面? 谢知微索性,釜底抽薪,将洪大婶子和谢从筠宣召进宫。 她在坤宁宫升座,谢从筠一进来,就看到她坐在高高的凤座上,眼底不由得闪过嗤笑之色,连封后大典都没有,就这么迫不及待地摆出一副母仪天下的样子给谁看? 洪大太太则难免想得更多,却不得不拉了女儿上前去,恭恭敬敬地行礼,“妾身拜见皇后娘娘!” 谢知微抬了抬手,百灵上前去扶着洪大太太起身,坐在了下首的椅子上,宫女们上了茶。 “我也听说了,说五妹因了我没有把这玉镯子赏给她,对我心生怨怼?” “皇后娘娘,这不知道是谁背地里传出来的谣言,断无这样的事。就算有,那也是筠姐儿不懂事,皇后娘娘是长姐,可一定不能与她一般计较,这传出去,实在是丢人!” 洪大太太倒不是怕传出去丢人,而是怕这话从宫里传出去了,她女儿还有什么好名声?将来如何有一门好亲事? “这是自然,我还能和五妹计较不成?”谢知微凌厉的眸光落在谢从筠的身上,眼眸中的冷光一闪而过,笑着问了谢从筠一些关切的话,“难得进一趟宫,听说御花园还不错,我让南漳陪你去逛逛!” ------题外话------ 第四更! 第904章 训话 谢从筠不知道南漳是谁,宫外,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嫂嫂”,一个身穿绿纱裙,外面罩着绯色地四方菱纹花焦布褙子女子走了进来。 那女子身量高挑,肩若削成,梳着垂挂髻,戴着金镶红蓝宝石发簪,先向谢知微行礼。 “快别多礼!”谢知微倾身抬了抬手,指着谢从筠道,“这是庐州谢家长女,闺名从筠,你帮我带她去园子里走走。” “是!” 谢从筠看到她转过身来,见她肤理玉色,慧俊婉转,一身气度高雅,便有些自惭形秽,却又很快昂起头来,自己乃是谢家的长女,岂会比这女子低了去? “谢姑娘,我们走吧。你不来,我也要去逛逛园子的,听说御花园里的紫薇花开了一片,合欢花的香味在坤宁门都闻得到呢。” 谢从筠觉得进宫一趟也有用,将来回了庐州,说起自己进过宫,还逛过御花园,谁还不羡慕呢? 萧灵愫领着谢从筠出去了,洪大太太的目光从二人的背影上收回来,方才,谢知微并没有向洪大太太介绍这姑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不知这名唤南漳的姑娘?”洪大太太斟酌着问道。 “是我的小姑子,极为懂礼数,性情也很好,有她陪着五妹,洪大婶子不用担忧。”谢知微抬了抬衣袖,道,“都是一家子骨肉,我就不绕着弯儿说话了,既然祖父说让母亲带着弟弟去一趟庐州,和二老太爷把话说清楚,但道歉的事,就免了吧!” 谢知微的语气格外强势,洪大太太听了之后,有些不高兴,问道,“不知,皇后娘娘的意思,让大太太带着五少爷去庐州要和二老太爷说什么?” “自然是,该说什么就说什么了。七岁不同席,哪怕是普通老百姓家里也是这个礼,别说咱们这样的人家了,五妹看到外男之后,不但不躲开,反而还凑上去,既然不怕瓜田李下,就不要怕人说,溪哥儿说出来,又有何错?他也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而已。” 洪大太太气得浑身发抖,脸涨得通红,“敢情今日,皇后娘娘将妾身叫进宫来,是为了训斥?” 谢知微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白水,笑道,“训斥?洪大婶子是不知道宫里的训斥是怎么做的吧?当年太皇太后训斥承平大长公主的时候,大长公主跪在宫门前听训,那才叫训斥。说来说去,是本宫太好说话了!“ 洪大太太浑身一颤,冷汗全部都冒了出来,她忙噗通跪在地上,“皇后娘娘,妾身该死!” “妾身?本宫还记得,当年陪先皇去桃花山庄,五少爷在先皇跟前自称‘臣’,那时候溪哥儿才五六岁,惹得众人大笑。先皇赐了五少爷从九品的伴读。” 杜桂在一旁笑道,“是啊,奴才在宫里也听说了,五少爷年幼不知事,还是皇上为五少爷解了围,说他应当自称‘草民’。” “可不是!”谢知微勾唇一笑,“瞧瞧,宫里宫外都没个长幼尊卑了。去吧,拿两本《女则》和《女论语》赐给洪大太太,好好儿读一读,也好明白些道理。“ 洪大太太的脸上红一阵,白一阵,她与谢洪乃是表兄妹,婆婆是她的姑母,嫁进谢家之后,哪怕这么多年只剩过了筠姐儿一个,婆婆也是体谅她宫房受损无子,而对她格外怜惜。 几次来京城,谢家真是一次次水涨船高,她自己尚不会动心,可耐不住女儿动心。 谢知微是长房嫡长女,她女儿是二房的嫡长女,同样的命,却是云泥之别。 洪大太太心里头满是怨怼,却不敢露出来,只哀求道,“皇后娘娘,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皇后娘娘今日赐下这两部书,很快满京城都知道了,丢的也是皇后娘娘的脸啊!” “不错,正是因此,祖父才会委屈本宫的母亲和弟弟前往庐州,向洪大太太和谢大姑娘赔礼道歉。可洪大太太,本宫的母亲和弟弟做错了什么?本宫的母亲乃是郡国夫人,弟弟是从九品伴读,洪大太太也没说要给本宫的母亲和弟弟留多少颜面,竟是一口气答应了下来。” “一笔写不出两个‘谢’,能要得到的脸面,本宫不会不要,可也不勉强。本宫母仪天下,还需要洪大太太成全这份脸面?”谢知微冰冷的目光里闪着一道杀意。 谢从筠不是想攀高枝吗?她就让她攀一根,那高枝断了,摔死她。 谢知微站起身,玄桃和百灵忙上来扶着她离开。 杜桂则走到了洪大太太跟前,声音尖细,“洪大太太,您想抗旨不遵吗?” “民妇领旨谢恩!”洪大太太屈辱地举起了双手,接过了谢知微赐下的《女则》和《女论语》。 谢从筠跟着萧灵愫到了御花园,坐了没多大一会儿,萧灵愫身边的宫女便过来了,道,“郡主,皇后娘娘已经训完话了,也赐下了礼物,这会儿洪大太太要出宫了。” 谢从筠并没有太留意宫女的话,听说母亲要出宫了,忙起身,“郡主,那我们回去吧,你能不能下次再请我进宫来玩,这御花园比别的地方是要好看多了。” 她挽上了萧灵愫的胳膊,萧灵愫不动声色地避开,笑道,“好的,等腊梅开了,我请你来宫里赏梅。” 等腊梅花开了的时候,不知道她在哪里了呢! 萧灵愫的右手轻轻地转了转左手腕上的镯子,上次,顾大太太进宫,当着嫂嫂的面戴到了她的手腕上,后来,听嫂嫂说是汉玉镯子。 世家大族里,但凡拿出来的东西,都是有些年头的,很多都是传了好几代,讲究的是“传承”两个字,这一双汉玉镯子,说不好就是祖上传下来的。 后来,她才知道,这镯子竟然是顾家传给嫡长媳的。 当时,顾大太太和嫂嫂口头商定了婚期,也就今年年底和明年年初。 嫂嫂方才并没有把洪大太太介绍给她,那就说明,嫂嫂觉得洪大太太身份低微,不需要介绍给她,且,嫂嫂介绍谢姑娘的时候,没有说是她的妹妹。 萧灵愫陪着走了一段路,按照规矩,谢从筠要从神武门出,她顿住了脚步,“谢大姑娘,我就不送你了,我要去嫂嫂那里复命。”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投一下票票哦! 第905章 发威 第905章发威 谢从筠在宫里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被领着走到了神武门外,外面,并没有看到她母亲,她一下子就慌了,问领她来的小太监,“这是哪里?我母亲呢?” 小太监陪着她等着,“您先等一等,洪大太太很快就来了。” 不一会儿,谢从筠便听到了马车的声音,却不是洪大太太而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从马车上下来了。 门内很快出来了一个看着有些面熟的姑娘,上前去搀扶着那陌生的女子,“曹姑娘,皇后娘娘盼着您来呢!” “百灵,你可真是嘴甜。” 这姑娘年岁不小了,瞧着十七八岁的样子,或许更大一点,和百灵一前一后地进了宫。 洪大太太这才出来,马车也过来了,谢从筠上了车,抱怨道,“娘,您怎么现在才来?” 洪大太太的脸色格外难看,谢从筠从来没有见过母亲这般样子,她被吓住了。 谢家的七谏斋里,谢洪跪在谢眺的脚跟前涕泪纵横,“大伯父,您也知道侄儿媳妇是个糊涂的,侄儿摊上了这样一个人,侄儿能有什么办法呢?可皇后娘娘也太不给她婶婶留情面了,侄儿这趟回去,可有什么脸见庐州的人啊?” 谢眺朝站在一旁的谢沛看了一眼,问道,“沛哥儿,你怎么说?” 谢沛低着头,道,“侄儿无话可说,这事与侄儿没什么关系。” 谢洪听闻,扭头朝谢沛狠狠地看了一眼,“你说的什么胡话,都是一家人,怎么和你没关系?” 谢沛对谢眺道,“伯父,侄儿膝下两个儿子,在庐州那边也找不到好老师,恰好和溪哥儿一般年纪,能不能和溪哥儿一起读书?” 谢眺摆了摆手,“溪哥儿读书的事,我没有管,他从的是皇上的老师,这个我管不着,不过,香山书院听说在招收学生,你们可以去那里问问。” 这是不打算管二房的事了? 谢沛也很不高兴,这些年京城这边只是拿钱回去,庐州那边的事,自己这个大伯父从来不管,眼看他们是飞黄腾达了,就不打算认亲戚了? 谢沛转身朝谢睦道,“您老给句话吧,谢家的长辈里头,您的辈分最高。” 谢睦朝谢眺看了一眼,很不高兴地对谢沛道,“你想我说什么?谢家分支诸多,难免良莠不齐,一棵树想要长成参天大树,一些烂根残枝该砍还是要砍,早些年我就跟你伯父说了,该降宗还是要降,结果,养了你们这些白眼狼出来了。” 谢睦与谢眺之间的关系,比起谢眺和庐州本家的关系还要远,但谢睦与谢眺走得反而要近一些。 谢沛的脸涨得通红,他气哼哼地往旁边一坐,鼓起一张脸,谁也不搭理。 见此,谢眺也没什么好说的,对谢洪道,“皇后娘娘既然降下了懿旨,一切就遵皇后娘娘的旨意。” 他话音方落,外面一阵喧阗之声,沉霜进来道,“老太爷,洪大太太和谢大姑娘从宫里回来了。” 这是不打算和本家那边排序了。 这些年,他们守在本家,最后竟然落了这样一个下场,不被京城这边认可,这算什么? 谢洪满肚子都是怒气。 洪大太太进来就开始哭,“皇后娘娘竟然赐下了妾身两本书,还说妾身没有资格在她面前称妾身,应当称民妇。” 谢眺没有说话,谢睦道,“皇后娘娘言之有理,不是人人都有资格在贵人们面前称妾身的,洪哥儿没有功名,你自然只能算是民妇了。” 谢从筠惊呆了,她还不知道有这么一茬,谢知微是不是太过分了?要是她知道,谢知微这么欺负她母亲,她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谢洪冷笑一声,“两位伯父,来之前,父亲也让侄儿问两位伯父一声,还记得庐州这个地方吗?这么多年,是谁守在庐州本家?是谁让两位伯父没有后顾之忧?是谁还三天两头地写信回去,要侄儿父亲约束家人不得欺压乡邻?” “我明白了,原来这是师出有名啊!”谢眺叹了一口气,“我今日就向皇上请辞,正好,我也想告老还乡了。这么多年我不光写信回去让家里不要欺压乡邻,我也写信让你父亲督促你兄弟几个读书,我谢眺的儿子无白身,当初武安侯府满门抄斩,爵位被夺,也是因了曹阚没有约束兄弟。我谢眺也一样有过!” 他起身对谢洪道,“皇后娘娘没有错,错的是我!我谢眺为了这谢家的门楣,连亲生女儿都能舍弃,别说几个隔了房头,读了半辈子书,连功名都没有的侄儿了!” 他乃是上位者,在朝堂厮杀多年的人,慈眉善目的时候,自然是和善的祖父,可一旦发威,便是一头下山的猛虎。 谢洪和谢沛心头一惊,他们原打算来了京城,这么一闹,伯父为了安抚他们说不定能帮他们向皇上开口,为他们求个一官半职,谁知,伯父竟然要辞官。 “伯父,您乃是当朝首辅,岂能说辞官就辞官?”谢洪一下子着急了,伯父是长辈,有栽培他们的义务,若是伯父没了一官半职,将来他们靠谁去? “首辅也是皇上给的,这首辅可不是谢家的首辅。”谢眺嗤笑一声,道,“我也不留你们了,你们先回去吧。我乃是这一支的长房,理应回去守宗祠。” 洪大太太见不得丈夫如此卑微,便上前一步道,“伯父能如此,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侄儿媳妇也觉得伯父不愧是首辅,高风亮节,只是,伯父让我们回去之前,是不是先把筠姐儿的事给处理了?” “什么事?” “筠姐儿本来清清白白,被五少爷这么一说,像是和皇上有了首尾,以后还如何嫁人?” 谢眺几乎要跳起来了,谢睦也震惊不已,恐怕这才是本家二房的目的吧? “别说是好像和皇上有了首尾,哪怕是真的与皇上有了首尾,这也不是我谢眺能处理的事。更何况,溪哥儿说了什么?我怎么没有听到?我只听到你们在说,到底是不是溪哥儿说的,谁听到了?” “那就把溪哥儿喊来问!”洪大太太既然说出了这番话,便没打算就此收场。 ? ?第一更! ? ? () 第906章 见面 第906章见面 谢明溪听说姐姐把洪大太太叫进了宫里,赶紧去了永新伯府,谁知,世子爷已经和萧怀去了隆安寺,他只好又快马加鞭跑去了隆安寺。 许良一听这事儿,有点懵,便也知道,皇后娘娘是不打算用这种法子来解决这件事,毕竟,无论如何,谢从筠都是本家的妹妹。 若是不小心事儿闹大了,本家那边天高水远的,谢家还有两个妹妹在待嫁。 “这怎么办?”许良道。 “要不,我让我母亲进宫去探一下皇后娘娘的口风?”萧怀对与谢家结亲还是很感兴趣。 “这……要不,等我进宫去问问姐姐的意思?”谢明溪不敢再擅自妄为了,他提议道。 “也好!”许良有些忐忑不安。 谢家的人找了过来,说是找谢明溪回去对质,来报信的是宿雨,把话说得挺严重的,“说是五少爷您将五姑娘说得好像和皇上有了首尾,如今,洪大太太逼着老太爷想办法将五姑娘送进宫去,说是先服侍皇后娘娘,等大些了,再和皇上圆房。” 谢明溪一口血差点喷了出来,他气得快跳起来了,许良抹了一把额头的汗,谁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谢”,这真是一样的米养百样的人。 萧怀毕竟是外人,许良不敢让他知道这些事,忙将他送出了隆安寺,与谢明溪快马加鞭地回了谢家。 宫里,百灵领着曹云华从顺贞门进来,穿过了御花园,一路到了养心殿,谢知微在体顺堂等着。 “坐!”谢知微拉着曹云华坐在榻上,曹云华哪里敢坐,忙推辞了,坐在旁边的小杌子上,“礼不可废!” 谢知微笑了一下,也不勉强,问道,“你说有话要和我说,到底是什么话?伯父身体怎么样?” “我父亲他还好,如今一餐能吃上一碗饭,夜里睡得也还不错。前些天,我们在白纸坊的广宁门街买了一栋宅子,虽偏僻了些,可也有三进,将来哥哥娶媳妇也都够了。” 谢知微道,“那挺好啊,你也不跟我说,我都没有贺你的乔迁之喜。” 她边说,吩咐杜沅,“一会儿曹姑娘出宫的时候,你把那架鸡翅木大理石座屏送过去。” “你客气什么!”曹云华拦着她,“我来,可不是来向你讨要贺礼的,微妹妹,我最后喊你一次微妹妹,想请你帮忙,让我见他一面。” 谢知微格外为难,她不由得沉默着,曹云华却看着她,非常执着,见谢知微一直不说话,曹云华道,“你连问都不肯帮我问他一下吗?” 她笑了一下,满脸都是嘲讽,“他帮过我,于情于理,我都要当面和他道谢,哪怕是以这个理由,你也不肯帮忙吗?” 谢知微朝杜沅看去,杜沅忙过来福了福身,“曹姑娘,您也别为难皇后娘娘了,公子的脾气,您是不知道,就让奴婢斗胆帮您去问问吧!” 曹云华听她称呼陆偃是“公子”,问道,“你是?” “奴婢杜沅,原是公子的人。” 陆偃正在南书房看奏折,这些奏折原本是送到了萧恂那里,结果萧恂说他最近很忙,要张罗封后大典的事,又送到了他这里来。 内阁已经票拟过了,照流程,皇帝看过之后,同意的交由司礼监用印,不同意的,就打回去。 陆偃任司礼监掌印使,眼下成了他做决断,他自己用印。 “这份奏折是谁送过来的?”陆偃将一份浙江那边端午汛决堤,淹了两个县,受灾群众达五十三万的奏折扔到了米团跟前。 “是张权谨阁老送过来的。” “奏折十天前就已经送达京城了,是谁接的手?又是谁耽误了,查清楚,命内阁阁老们进宫,和本座一起去见皇上。” 米团转身一路小跑着出去,迎面便遇到了杜沅,他正要绕着杜沅走,杜沅喊住了他,“米团公公,公子在里头吗?” “进来!” 陆偃的声音里透着一股子冷厉,杜沅浑身一哆嗦,忙缩着肩膀进来了,她也不敢抬头看,进门就朝着北面跪下了,“公子!” 偏偏,南书房坐西朝东,陆偃的书案正对着西面,他没好气地道,“朝哪儿跪呢?什么事?” 杜沅忙在原地转了个圈儿,“公子,奴婢斗胆,曹姑娘想见公子,命奴婢来问问!” 陆偃端着茶杯的手顿在了半空中,他久久不动,“谁让你来问本座?” “曹,曹姑娘!”杜沅后悔死了,终于明白为何皇后娘娘死活不接话了,“奴婢该死!” “说,是谁让你来问本座的?” 杜沅不知道怎么回事,以为陆偃不信她,忙道,“曹姑娘进宫来见皇后娘娘,逼着皇后娘娘安排她见公子,皇后娘娘很为难,奴婢见皇后娘娘被逼得无路可走,就,就,就只好擅自做主了!” 杜沅实则是看到曹云华很不错,武安侯府嫡出的姑娘,虽说后来侯府落败,可她骨子里的教养还在,与公子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皇后娘娘为何为难?” 杜沅抿了抿唇,“皇后娘娘执意不肯,宁愿被曹姑娘怨怼。” 陆偃微微一笑,他抿了一口茶水,道,“那你把她带过来吧,本座见一见她!” 曹云华忐忑地走进南书房,东窗下,陆偃穿着一身宝蓝色平金银绣缠枝牡丹纹轻罗圆领长袍,腰间系白玉带,玉树临风,窗外的一株紫薇花伸进一根花枝来,随着风轻轻地摇曳着,却不及陆偃这张脸,竟是人比花娇。 “陆大人!”曹云华福了福身,飞快地抬头看了他一眼,正好对上了他一双无悲无喜的眼。 狭长的眼尾,眼眸深不见底,里头如有个旋涡,能够勾人魂魄,令人忘却生死。 “本座若知道,当初放过你和你母亲一马,竟然能够给你如此多的遐想,本座一定不会那么做!” 陆偃道,“你执意见本座,到底所为何事?若是道谢,大可不必!” “为什么?你当初为什么要放过我和我母亲,还有我弟弟?” 曹云华好难得见他一面,自然不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你既然做了,难道还不许人道谢吗?是你不让微妹妹答应我来见你,是不是?” ? ?第二更! ? ? () 第907章 情长 第907章情长 “不错!本座自认与你毫无交集,你有什么话,尽快说!”陆偃背着手,转过身来,淡漠的目光扫过曹云华。 “不管当初陆大人是因为什么缘故放过了我们,这份活命之恩终归是存在的,陆大人,小女子愿以身相报!” 陆偃似乎听到了一个很好笑的笑话,无情的嗤笑声响起,“昔日武安侯府的嫡长女,几年功夫,竟然堕落到了要服侍本座这样的人的地步?” 他上前来,站在曹云华的跟前,“你说说,本座要你何用?” 曹云华跪在地上,闭了闭眼睛,她将泪水咽了下去,声音沉闷得好似穿墙而过,“你不必如此妄自菲薄,我知道,这世上还有人心疼你,这样的话,叫她听了去,你让她如何安心?” 陆偃的眼眸阴沉,狭长的眼尾上翘,一抹妖魅如流光一般闪过,曹云华抬起头来,看到这一幕,心一下子被刺痛了。 “你若是想抚养一个孩儿,你就应当给他一个完整的家,帮你照顾好他的吃喝拉撒,你难道愿意你将来的的孩子,生活在一个残缺不全的家庭里?” “我早已经不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女了,陆偃,从看到你的那一天起,我这辈子就只有卑微,哪怕在你府里,我只是一个婢女,于我而言,我也甘之如饴。“ “为什么?”陆偃的双手紧紧握成拳。 “我也不知道,我也很想知道。每个人的选择不同吧,有的人选择在一旁默默守护,而我,或许是因为我曾经是武安侯府的嫡长女,我想把一切都抓在手里,哪怕如细沙一般,抓得越紧,漏得越多,最起码,曾经抓住过。” 米团在门口探了一下头,陆偃烦躁地走了过去,米团道,“皇上和阁老们都已经到了,等着督主!” 陆偃便头也不回地出去了,曹云华扭头朝门口看去,只来得及看到他的一抹背影。 她松了一口气,站起身来,不论如何,她都把自己要说的话说了。 回到养心殿,谢知微依旧还在体顺堂等着她,时间不早了,她与谢知微寒暄两句便提出告辞。 谢知微也没有问,让杜沅送她出了神武门。 养心殿前面的东配殿里,萧恂坐在榻上,他面前左右两侧各放着一溜儿紫檀木的圈椅,陆偃坐在右侧第一把椅子上,他对面坐着谢眺。 其余的四人,论资排辈地往下坐。 “张大人,半个月前这奏折就送上来了,记录上是您签收的,为何今日才送到司礼监来?” 陆偃手里拿着那份奏折,面色冷峻地问着,与昔日出入麟德殿的那个督主已经完全不同了。 张权谨忙起身跪在地上,“皇上,这份奏折的确是十五日前到的,但当时,内阁在搬家,从陪都搬到京城来,臣来不及和内阁阁老们商议,这奏折随着搬迁的箱笼过来,才耽误了时间。“ “奏折在路上,难道你的人也一直在路上?本座看,你是一门心思都在如何抗议封后大典,根本没心思在政务上。” 萧恂冰冷的眼神,如刀子一样割过张权谨的脖子,见张权谨丝毫没有悔意,眼中闪过一道杀意。 “陆督主,您这话,可就是诛心之言了,再说了,封后大典难道就不是政务吗?”张权谨梗着脖子道。 区区一个阉臣,居然位居人臣之上,还代替皇上发言,他以为他是谁啊! 萧恂将张权谨的心思看透,他不由得摸了摸手腕,冷笑一声,“看来,朕是不配做你的主子了,陆大人的意思,便是朕的意思,” 张权谨顿时震惊,他声音哀凄,“皇上,自皇上在先皇梓宫前继位以来,不理朝政,朝中所有大小事务均是司礼监领办,皇上,岂能以一阉臣治国乎?” 萧恂不等他一个“乎”字落地,抬起一脚,朝张权谨踢了过去,陆偃拦都来不及了,张权谨就跟一个秤砣一样,朝外飞了出去,后背撞在了门框上,哀嚎一声,滑落了下来。 萧恂还不解气,走上前去,踩在他的胸口,“谁是阉臣,嗯?当着朕的面,你再说一句,朕要灭你九族!” “皇上灭臣九族,皇上就不怕青史留名?”张权谨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位了,他口中咳出血来,索性不怕死了,问道。 “朕只要当一日皇帝,就一日青史留名,圣名还是骂名,还轮不到你来评说!” 萧恂的脚正要用力,胳膊被人轻轻一拉,陆偃在一旁低声道,“阿恂,算了!” 萧恂迟疑了片刻,他收回了脚,道,“谢大人!” “臣在!” “将这件事查清楚,和陆大人拟一个条陈出来,浙江被淹的两县如何救灾,如何抢种,不要饿死一个人!” “是!” “还有,朕要知道洪灾的真相,到底怎么回事?” “是!” 萧恂甩开了陆偃的手,朝外走去。陆偃追了两步,却见他越走越快,不由得停了下来,叹息一声。 他转过身,打了个手势,服侍的太监便将张权谨抬走,也有人去请太医。 萧恂一个人出了遵义门,往北,走到了懋勤殿门口,他突然发现,这宫城如此大,他能去的地方却不多。 在懋勤殿廊檐下站了良久,这边当差的太监们都紧张极了,一个个战战兢兢,两腿如筛糠一样,不知道新帝要做什么。 不一会儿,陆偃便过来了,看到萧恂,不由得笑了一下,一抬手,宫人们都下去了。 “阿恂,你说,皇后娘娘肚子里是两个男孩,还是两个女孩?还是一个儿子一个女儿?”陆偃笑道,“说真的,我很着急,若是两个儿子,我要带走一个,若是生得一模一样,或许我这辈子就再也回不了京城了,我也难免会想,没有你和端宪在身边,没有娘娘,没有襄王爷,我会想你们。” 萧恂一把揽住了陆偃的肩,将额头抵在了他的肩上,“大哥,你别说了!” “阿恂,还记不记得,我们这么多年,多少次九死一生,先皇不是没有怀疑过你我,我们好不容易走到了今天,皇太后不肯迁到燕京城来,你若是想做一个好皇帝,还有很多困难,你怎么能这样儿女情长?” ? ?第三更! ? ? () 第908章 很乖 第908章很乖 “他那样说你,我要灭了他的九族!”萧恂抬起头来,眼中闪过道道寒光,令人不寒而栗。 陆偃却拍了拍他的肩,“那你就成了一个昏君。” “我从未想过要当一个明君,我知道他是太皇太后的人,我的身份,世人都知道,我也不想做那些假惺惺的,明面儿上好看的事,只要天下的百姓安康,还怕将来没有人说我好!” “又在胡说八道了!连先皇那样的人都怕口诛笔伐,怕将来史书上写上不好的一笔,你居然不在乎,你莫非比先皇都不如?” 陆偃摇摇头,走了进去,“进来喝一杯吧,站在这里说话,像什么样子,你也不怕端宪知道了会担忧。” 萧恂跟在他的身后,陆偃亲手倒茶,萧恂走到一边,扣住了他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大哥,你告诉我,以前是不是经常会有人这样说你?” 陆偃看到他红了的眼圈,鼻头一酸,脸上却浮现出一抹自然的笑容,如同七月里盛开的扶桑花,那般艳丽多色。 “何必在意这些?再说了,怎么会经常?好歹我也是司礼监的掌印使,得先皇器重,哪有那么多不怕死的人?” “大哥!”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肚子也饿了,跟着你回去,讨一杯酒喝。” 养心殿里,谢知微知道了东配殿里发生的事,她久久都没有回过神来,这还是当着萧恂的面,张权谨竟然如此嚣张,敢这样说大哥哥。 不知道背地里有多少人这般称呼他!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让杜沅拿了一枚药丸,让她去给王世普,诊治的时候,喂给张权谨吃下去,不敢让他死在了宫里。 “皇上和陆大人呢?这会儿在哪里?找到了他们就说这边要摆饭了。”谢知微扶着腰身,吩咐人将桌子摆在明间,“去将冰镇过了的梅子酒拿过来。” 萧恂和陆偃一面讨论着浙江那边的洪灾,一面走了进来,桌上,一壶散着寒气的梅子酒散发出淡淡的香味,陆偃笑道,“我就说过来了必然有口福。” 萧恂扶了扶谢知微的肩,问道,“今日,他乖不乖,有没有闹你?” 陆偃的目光轻轻地滑过谢知微的肚子,眉眼温和得如泉水一般,又落在萧恂的脸上。 谢知微笑道,“很乖,不乖又怎样?难不成你还能教训他不成?” 萧恂道,“等他出来了,我好好教训他!” 谢知微嗔了他一眼,只当他说的都是废话,道,“大哥哥,你们坐,这就传菜了。” 谢知微的食欲极好,她用过饭便放下了碗,陆偃和萧恂还在喝酒,陆偃道,“我听说要多走动,你让杜沅和杜沚扶你去走走,刚用过饭,走慢些!” 谢知微点头,“那你们慢慢喝!” 她扶着杜沅的手出了后殿,左拐,沿着夹巷走了一段,进了慈宁宫前面的小花园。 “曹姑娘和陆大人说了什么,你知道吗?”谢知微问杜沅。 杜沅想到公子说,若是皇后娘娘问起,不要有一个字的隐瞒,她便将曹云华的话说了,谢知微道,“陆大人有没有说什么?他当时是什么表情?” 杜沅想起公子当时那悲痛的表情,道,“公子似乎很难过。皇后娘娘,奴婢是不是做错了?” “没有,你没有错,曹姑娘也没有错,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命运!”谢知微声音里透着悲怆,道。 谢知微走了小半个时辰,回去的时候,陆偃和萧恂还在喝,两人都是微醺,谢知微忙上去将酒壶给拿了,“怎么还喝醉了?” 萧恂一把要抢,谢知微将酒壶递给了杜沅,“拿下去!把米团喊进来,好生把陆大人扶回去。去熬两碗酽酽的解酒汤来。“ 萧恂有些懵,“湄湄,我和大哥都没有喝醉,就这点酒,怎么能把我们醉倒呢?” 陆偃见谢知微柳眉倒竖,他不由得笑了,“阿恂,要喝明天再喝,今日就到此为止,我回去还要看一下浙江那边的奏折,淹了两个县,虽说你现在户部有银子,可这日子永远比银子多呢。” “淹了两个县?怎么会呢?”谢知微也是吃了一惊。 “必定是有人搞鬼,这件事要好好查,浙江布政使是什么人?苏州知府是什么人,还有这两个县。”萧恂越说越是气。 谢知微忙道,“好了,既然是有事,你还喝这么多酒。你要是不放心,就和大哥哥一起去南书房那边商议一番,等事情处理好了,你再好好休息。” 萧恂本来是不放心谢知微,但洪灾又非同一般,便和陆偃去了,正好,谢眺进了宫,在内阁值房等着,萧恂便传了谢眺过来。 “南边倭患一向严重,就好比是人身上的疥疮,虽不要命,可也格外坏事。这些年,先皇一直昏迷不醒,皇上和陆大人在西疆和北地用兵,织造上贡有限,实则,我听说,那边还有一本暗账,该从老百姓那里拿的,是一分都没有少。” 谢眺说到这里,朝萧恂和陆偃各看了一眼,“浙江巡抚高昌水与倭人和一些西洋人做生意,每年从浙江出去的绸缎多达二十多万匹,一匹绸缎不说多的,十两银子,一年就是两百多万两银子。“ 谁都知道,真正卖出去的绸缎,绝对不止十两银子一匹。 “治大国如烹小鲜,凡事须一步一步来。不管怎么说,过去几年,浙江那边没有乱,该缴的赋税也都在缴。高昌水是建元十八年的进士,曾经任过陕西布政使,在浙江已经待了五六年了,也该换个位置了。” 陆偃一直看着萧恂,见他随着自己的话,神色渐渐地松动,松了一口气,“这是为了保全他,也是为了保全浙江的老百姓,毕竟那边不能随便动。” 萧恂笑了一下,“大哥,你不用担心我,浙江以前是不能乱,但以后,乱不乱,不是全由你我决定。有的人想必是等在这里呢。不过,你放心,爱民之心,我还是有的。浙江是一盘大棋,我们慢慢下!” 谢眺也松了一口气,点点头,“臣的意思,浙江那边到底如何,让浙江的人自己来说,也是时候让高昌水进一趟京城了。” ? ?第四更! ? ? () 第909章 王爵 第909章王爵 陆偃道,“也是该回京述职了,皇上,织造局原是太祖皇帝设在浙江的机构,一共三个,江宁、苏州和杭州,由内务府派郎官监管,先帝时,由宫里派人前去主管。” 这三个织造局,实则自太祖皇帝起便是皇帝的私产,派驻那边的人也是为了帮皇帝监视南边。 他说到这里顿了顿,“这两年,一是筹措粮饷上,织造局没有少拿一分银子回来,再就是有宫里的人监管,经营不善,为此,太皇太后将人撤回,重新该有内务府郎官管制,臣也没有多言。“ 萧恂却能够体会到陆偃话里的意思,陆偃自己都不信任宦官的能力,才会觉得用内务府的郎官管要好些。 “大哥,我们遇到事情的时候,做的每一项选择,不管事后如何觉得没有道理,当时肯定是有这么选择的缘由的。” 他道,“眼下,一是赈灾,二是江浙两省肯定不能放手,方才大哥说,江宁织造的人都是太皇太后换下了,那这两省的人,应是不在我们的手里了。” 江浙乃是大雍的钱仓,如何能落到别人的手里去? 太皇太后这些年看似在五台山不理事,实则,早就将人手安排到江浙去了,从前寿康帝是她的儿子,母子二人为此就闹得很难看。 “皇上也不用着急,太皇太后布这个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要不然,不会就这么一蹴而就。”陆偃安抚道。 “还是人太少了,得用的人不多。皇上,臣以为,明年无论如何要开恩科了。”谢眺也提议道。 “嗯,开恩科的事,肯定不能交给张权谨。”萧恂问道,“祖父和大哥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那就崔应卿吧!”陆偃道,“崔应卿原本就是礼部的人,领礼部侍郎。” 谢眺迟疑了一下,点头道,“眼下,也只能用他了。也好让他帮皇上挑几个得用的人出来。” 陆偃道,“皇上,臣以为还是安排锦衣卫去一趟江浙两省,那边具体如何,如今我们是两眼一抹黑。” “若是可以的话,我倒是想亲自走一趟。”但想到湄湄马上要生了,他摆摆手,“算了,等将来吧。大哥,天气越来越热了,我想带湄湄去香山避暑,这宫里要不就交给……” “你”字还没出来,萧恂对上陆偃似笑非笑的眼睛,有些说不出话来,不过,他一向脸皮也厚,腆着脸道,“大哥,主要是我怕把湄湄给热坏了,你说这宫里,得多热,又不好多摆冰。” “眼下是五月,把六月,七月和八月过完了,八月赶回来过中秋节,到了九月,湄湄就可以生了。” 萧恂现在看着谢知微揣着那么大一个肚子,他就难受。 谢眺别过脸,只当没有听到萧恂在说什么,他实在是为他感到难为情,轻咳了一声,道,“皇上,若是没什么事了,臣先告退了!” 一会儿宫门就要下钥了,难道他还要在宫里过一晚上? “等等!”萧恂抬手止住了,“祖父,您回头让内阁拟旨,将岳父大人调回来,五军都督府大都督还是由岳父来任。” 他扭头看向陆偃,“大哥,我想追封姑父为定王,大哥袭爵也是定王,赐郭玘为定西侯爵位。他这么多年,将寒羽军藏在那大山之中,也是劳苦功高。” 陆偃想了想,摇头,“不必了,人都不在了,这些都没什么意思。再说了,大家各就各位,还能让人有些念想,若是一旦变了,原先的初衷就很难守住了。你若于心不忍,就封他个车师伯吧。” 萧恂只好道,“那祖父就让内阁这么拟旨吧!” “是,臣遵旨!” 待谢眺出去后,陆偃问道,“谢家以后乃是后族,你想好了如何敕封?” 萧恂道,“岳父这么大一把年纪了,总不至于还当世子吧,岳父的军功足以封爵位。我在想,封祖父一个侯爵,这是后戚恩赏,岳父的话,就封个伯,将来,就让岳父袭侯爵。” 陆偃问道,“好是好,不过,你跟端宪商量过了吗?” 萧恂摇头道,“还没有,大哥,你觉得湄湄不会答应?” “我想,不光是端宪不会答应,谢大人也不会答应的。”陆偃道,“谢家一向韬光养晦,这些年若不是因为端宪,谢大人肯定是不会站出来当首辅的。日中则移,月满则缺,谢家能够传承数百年,历经两朝不败,遵循的就是这一点。” 陆偃不由得想到薛婉清牢里说过的话,薛婉清怀疑湄湄是重生的,那她能够记得前世发生的事,便是书上说的,萧昶炫最后灭了谢家满门。 如此的话,十年冷宫生涯,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陆偃不敢去想,“一个家庭也好,一个朝堂也好,若你想真的保护一个人,就不要给她最好。就像封后大典一样,你非要让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一样的规制,你可想过,那些文人们,将来史书,又会如何评价她?” “可我想给她最好的!”萧恂深吸一口气,看着陆偃,“这些年,一开始支撑我的或许是为了活下去,我与先帝之间,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战斗,可是后来,我到了北地,占据了燕云十六州后,大哥,那时候支撑我的,就是给她最好的!” “我不想她在任何人面前屈膝,更加不想看到她对谁三叩九跪。” 陆偃心头难免震撼,“可是,你也将会把她推向风口浪尖。” “她能够抵挡得住,我相信,她能够抵挡得住,她是我萧恂的妻子,我能站多高,她也能。” “若是如此,你就不要把谢家推得太高了。烈火喷油,繁华着锦,固然好,却不长久。” “大哥,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所以,你才拒绝定王的爵位?” “嗯,我喜欢细水长流,我已经厌倦了轰轰烈烈,也厌倦了朝堂上的尔虞我诈。一个人小心一天两天很容易,我小心翼翼了这么多年,我已经累了,也厌倦了,只想将来安安稳稳。” ? ?今日的更新! ? 我也累了,亲们,有票票的投一下票票啊! ? ? () 第910章 厌恶 “我会让你安安稳稳的!”萧恂发誓一般的声音在南书房里响起。 陆偃笑着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想陪端宪去香山避暑吗?明日就去吧!京城里的事,我先帮你担着,但说好,就这一次了!” “大哥,不是这一次,而是这一辈子。”萧恂道,“司礼监的掌印使,你活着一天,就是你,不会再有第二个人,你若是出京,这掌印使我帮你担着。” 陆偃笑道,“好!” 陪都的庆寿宫里,皇太后坐在座上,萧昶曜跪在地下,昨夜里起了风,门窗都大敞着,风鼓鼓地吹进来,将萧昶曜身上的袍子吹得如同船帆。 “皇祖母,您骂孙儿也没有用,这皇位,您可以给任何人,孙儿也从来没有这个心思。” “废物,都是你父皇的儿子,老三和老四都已经那样了,还在挣扎,你如今都是郡王了,一旦萧恂登基大典过了,必然会晋封你和老大,亲王离皇位也只有一步之遥,你却自甘堕落!” “是,孙儿不成器!皇祖母,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的吉日定在十一月二十三日。” “为什么那么晚?”皇太后有些惊诧,哪一个皇帝不是赶紧举行登基大典,好名正言顺,萧恂还是那么托大。 “这对你们来说是个机会,一日不举办登基大典,他一日就不是天子。” “皇祖母,孙儿只是护送您去燕京,别的,孙儿都不管,孙儿请皇祖母去燕京。” “哀家去燕京做什么?你父皇葬在这里,哀家要留在这里陪着你父皇。” “皇祖母,今非昔比了,您如此,父皇在天之灵,也会不安的。” 皇上将这件事交给他之后,到现在为止,没有任何人过问太皇太后到底愿不愿意去燕京,似乎太皇太后去不去都无所谓。 这就很让人担心了,萧恂当了皇上后,他们这一支肯定会被边缘化,但若是能够让这一天来得更加晚一些,那就更晚一些好了。 可若是太皇太后这种态度,只会让朝中更加厌恶。 但这不是他能解决的,萧昶曜现在只想快点把这件事解决了之后,去治理河道。 河道总督的任书已经下来了,他原先就领河道上的事,如今,更加名正言顺,将来做起事来,就越发通畅了。 萧昶曜走了之后,太皇太后痛心疾首地对胡嬷嬷道,“哀家是想扶他们一把的,可是,你看看这些人,哪里是能扶起来的?他们一个个都被萧恂吓破了胆了。” “他们哪里知道,这皇位,可不是谁的军功大,就是谁的。” 胡嬷嬷扶着太皇太后的胳膊,“您就不用管这些了,横竖谁当了皇上,都是建元爷的骨肉,您都是太皇太后,享福的命。” “可这还是不一样的,你看看今日,哀家若不是他的亲祖母,他会这么紧张哀家吗?” “那太皇太后到底去不去燕京呢?还是跟往年一样去五台山?” “不去了,哀家怕将来死在五台山。去燕京,哀家也去当两天婆婆,好好享受一下媳妇和孙媳妇的伺候,也帮她们立一下规矩。” 庆寿宫里开始收拾箱笼,萧昶曜听说后,悬起的一颗心,总算是落了下来。 燕京城外的香山位于京城的西北郊外,北契留下的别苑位于香炉峰的东面,入门便是东宫门,进门是勤政殿。 谢知微与萧恂住在致爽斋里,得到太皇太后要来的消息是她住进了香山别苑的十天后,陆偃有事过来,顺便将消息带了过来。 “那我岂不是要回去了?” “你回去做什么?”萧恂有些奇怪,“太皇太后来了,她若是愿意,来这里住几天,要是不愿意,就让她去宫里住,乐寿宫又不是不能住。” 三人坐在西次间里,谢知微坐在南窗下,南风从窗口吹进来,萧恂和陆偃一人一个小杌子,坐在她下手左右。 陆偃朝萧恂看了一眼,他和萧恂个儿高,坐在锦杌上,几乎可以和谢知微的视线平齐,“我只是来说一声,告诉你,让你心里有个数,消息我都封锁了,没有谁知道。到时候,太皇太后来了,我出去迎就行了,阿恂从这里快马加鞭地过去,我们就当才知道。” 谢知微心里便有数了,如此一来,这样就造成了,太皇太后没有提前知会,请了那么多次都不愿意来,这次突然来燕京,分明就是想为难晚辈的意思。 萧恂道,“这样好,我去就行了,你就安心在这里养胎。你看,最近气色都好多了,宫里的时候,夜里热得都睡不好。” 陆偃生怕萧恂说出在这里生产算了,就算准备工作做得再齐备,有个万一,他还是会害怕。 “今年七月初七就立秋了,等到了八月里,应当很凉快了,还是宫里住着要方便一点。“ 陆偃要在这边留宿一晚,三人一起用晚膳,在庭院里的玉兰树下摆了一张圆桌,二人要喝酒,谢知微先用完了,去沐浴过后出来,穿了一身轻便的罗衫,歪在躺椅上,一面摇着扇子,一面听他们说话。 “曲承裕升了千户,我让曲承裕去了南边,第一拨消息昨天才到,被淹的崇明和常熟两个县,说是端午汛,阳澄湖和昆承湖两湖的湖水暴涨,长江水位过高,倒灌过来,两相夹击,抗洪来不及,才导致了两县的灾情。“ 陆偃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冰镇过的梅子酒一下子透凉得浑身都很舒畅,心头的郁气也跟着消散了不少,“你可知道,去年一年,光崇明县的这道堤就修了两百万两银子,抵了别的两个县,现在告诉我,堤坝毁了!“ 陆偃这是在怀疑有人做了手脚。 “这有什么,要么是被人掘了,要么是去年没有修好。”萧恂不以为然,“总是能查清楚的,你要是为这事生气,只能把自己气出毛病来。” 谢知微在一旁笑道,“大哥哥,王世普最近给你请平安脉了吗?明日我给你切个脉吧!” 陆偃笑道,“我现在没事,身体很好,每晚睡得也好!” ------题外话------ 第一更! 第911章 分家 谢知微翘了翘唇,不以为然,似乎在说,你也别骗我,好不好,我切脉之后才知道。 陆偃一笑。 皇太后在路上走了半个月,于六月初八日到达京城,萧恂头一日得到了消息,次日一大早,起了个大早,没有惊动谢知微,便出了香山别苑的门。 帝后来避暑,不少权臣也跟着来了。 谢家的别院就在附近,袁氏请了谢知慧来避暑,顺便一起来见谢知微。谢知倩和谢知莹还有钱氏也跟着一起来了。 谢知微让萧灵愫领着谢知倩和谢知莹去逛园子,她和袁氏、钱氏和谢知慧坐在屋里说话。 门窗都开着,山里的风从外面吹进来,一阵凉爽。 “我也是来了这里才睡了几天好觉。”袁氏看上去神清气爽,“你父亲来了信,说是中秋节前会赶回来,正好那时候也赶上你生产,阿弥陀佛,我总算是可以放心了。” 谢知微笑道,“父亲这些年在西疆那边也实在是辛苦,回来后,也能好好休养两年了。” 她问谢知慧,“永新伯府那边如何,还是跟以前那样吵闹个不休吗?” “还不是老样子,世子正在收拾行装,说是要把我也带到任上去。我婆婆倒是没说什么,公公不答应,说是他和婆婆年纪大了,我做媳妇的不在跟前服侍,要跟着丈夫去任上,说是世子没有人服侍,要把他屋里的嫣红给世子带到任上。” 钱氏道,“这伯府是穷得揭不开锅了吧?哪有当公公的管到儿子屋里的道理?” 谢知微问道,“那你婆婆怎么说?” “我婆婆就要把嫣红发卖了。为了这事,公公和婆婆又是在屋里吵了一通,婆婆要把公公的那些妾室都给发卖了,公公说是要休妻,总之,府里每日里都挺热闹的。” 一时间,屋子里听故事一样的三个人什么话都没有说了,谢知微静默良久,道,“若是你公公实在不让你跟着去,你就暂时不要跟着去,你也回去跟许良说,问他稀不稀罕永新伯的爵位,若是稀罕呢,那就算了,若是不稀罕,你跟他说,让他把爵位拿出来,只一条,要分家。” 谢知慧一听,就明白了,忙道,“大姐姐,我明白了,若是许良稀罕,我也会跟他说,让他不稀罕,男子汉大丈夫,做什么要靠祖上的蒙荫过活?” 谢知微摇摇头,“你跟他提一提,让他自己想通,若是不行,我们再谋别的路。不过,我想许良应当会想通的。” “是!” 说完了永新伯府的事,到了谢知微散步的时间,园子里的露水都干了,谢知微便带着母亲和婶娘还有妹妹去知松园转转。 知松园就在致爽斋的后面,一片松林,林中有座三间的草屋,说是草屋,实则是琉璃瓦上又覆了一层草,看上去如草屋,屋子用竹子做的,哪怕是正午时分,在里头也非常凉爽。 玄桃在屋里生了炉子,正煮着茶,百灵来了,说是崔大太太来了,谢知微忙让请。 崔大太太很快便进来了,先跟谢知微行礼,谢知微忙让人拦住了,“舅母,您坐吧,这里又没有外人,又不是宫里,没必要行这么大的礼。” “我来,是为了顾家那桩事来的。”崔大太太道。 谢知微道,“舅母就说吧,若是出了变故,这里也没别的人,不会说出去。” 钱氏正要抬起的屁股,又落了下来。 崔大太太道,“哪有什么变故,是顾家说想把亲事订到明年三月去,说是想早点把郡主娶进门,又怕别人说,顾家不重视,说是找了好几个高僧大德,又请了钦天监的卫璞,算了这个日子。” 谢知微道,“钦天监是搬来了燕京,卫璞跟着来了的话,那他太太是谁?” 崔大太太道,“说起来皇后娘娘一定想不到,前一任河北布政使周大谟不知皇后娘娘还有没有印象?” “这么说,卫璞真的娶了周大谟的女儿?” “卫璞是谁?”袁氏问道。 “卫璞是个盲人,先是任五官司历,如今是正六品的属官了。”崔大太太道。 五官司历是从九品,这才几天功夫,卫璞居然已经是正六品了,一个盲人,谢知微都佩服沈诸望的这份魄力。 不过,一想,萧恂和陆偃都不是信命的人,只怕这两人对钦天监也没多少关注。 “这,一个盲人,现在做到了正六品?” “是啊,说起来,这也要说皇后娘娘了!”崔大太太道,“我也是才知道,当初是皇后娘娘举荐了这个卫璞,前两日,我遇到了卫太太,还是她告诉我的,说是想来给皇后娘娘磕个头。” “我天天在这里也是闲得无聊,她要来的话,就来好了。” “卫太太还真是个能干的,听说当年去了京城,两人就择吉日成了婚,婚后一年就有了个儿子,养得挺好的,听说卫大人很喜欢。“ 谢知微次日就在别苑里见到了周玉晴,谢知微带话出去让她带了孩子来,孩子两岁上下,生得很敦实,一张脸和卫璞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一双眼睛格外精神。 谢知微一看就很喜欢,赏了他一个金镶八宝璎珞项圈,一对金手镯,又让玄桃拿了吃食给孩子。 “叫什么名字?取了大名没?” “取了,叫新曜。”周玉晴道。 孩子坐在小杌子上,垂着两条小短腿,轻轻地晃着,一面安静地吃着豌豆黄,乖巧得不得了。 谢知微朝他招手,“新曜,过来我这里,好不好?” 小家伙从小杌子上下来了,走了过来,轻轻地依偎在谢知微的身边,将一块豌豆黄塞进了口中,轻轻地拍了拍手。 “好不好吃?” 孩子点了点头,谢知微看着他虎头虎脑的模样,不由得很是着急,不知道她肚子里面的,会不会很乖巧? “皇后娘娘的肚子比一般人要大些,不会是一对龙凤胎吧,这可是大祥!”周玉晴笑道。 “我也盼着是一对龙凤胎,不过,这世上的事,不尽人意总是十之八九,我又怕白盼了一场。” ------题外话------ 第二更! 第912章 赤子 周玉晴道,“皇后娘娘这话,妾身不敢苟同。于妾身来说,自从认识了皇后娘娘,人生就像是翻了个新篇章,如意的事十之八九。“ 谢知微怔愣了一下,她笑了,手底下轻轻地摸着小新曜的头,道,“好好教养这孩子,我觉着这孩子很是不错。” 周玉晴的眼中难掩激动,泪花闪现,“是,是,妾身遵命!” 新曜从碟子里拈起了一块绿豆糕递到了谢知微的嘴边,“娘娘,您也吃!” 他口齿还不是很清楚,说话结结巴巴的,周玉晴却是吓了一大跳,旁边玄桃也正要阻拦,孩子的手多脏啊,皇后娘娘怎么能吃呢。 谁知,谢知微却是张开了嘴,咬了那块绿豆糕,对周玉晴道,“你看,这就是赤子之心啊!” 周玉晴感动得眼泪都要出来了,从香山别苑出来,她搂着孩子在怀里,马车行驶在官道上,有些摇晃,她的心也跟着来来回回,像是躺在了摇篮里,舒畅得不得了。 弟弟入了香山书院,儿子入了皇后娘娘的眼,若是将来,皇后娘娘能够诞下皇子,或许,儿子也能做个伴读了。 回到了家里,只是一个两进的院子,还是当年周玉晴租赁下来的,后来手上有了些钱,索性就买下来了。 卫璞坐在窗前的书案下算筹,他一双眼睛虽然睁开着,却无神。 听到动静,他忙转过身来,耳朵朝着门这边的方向,“是晴娘和曜儿回来了吗?” “爹爹!” 新曜扑了过来,卫璞忙一把抱住了儿子,周玉晴走了过来,手轻轻地搭在卫璞的肩上,“相公,你想不想看看曜儿长成什么样子?” 卫璞的浑身都僵硬了,他知道,以他这样的身份,若非机缘巧合,他这辈子,连周玉晴的手指甲都摸不着。 不管周家发生了什么事,周玉晴是昔日巡抚之女的事实不可能改变。 周玉晴也不知道有没有察觉卫璞的异常,她道,“今日,你知道我们去了哪里吗?皇后娘娘召见了我和曜儿,她很喜欢曜儿,说让我好好教养曜儿。” 卫璞有一颗七窍玲珑心,他浑身放松了,道,“我们自是要好好教养曜儿的。” “相公,我认识了崔大太太,又去给皇后娘娘磕了头,我们请崔三公子来给你看看眼睛吧,好不好?” 她蹲下来,紧紧地握住了卫璞的手,“相公,我想你看看曜儿,也想你看看我是长什么样子的。” 新曜起身,跪在爹爹的腿上,双手搂住爹爹的脖子,他身上软乎乎的,透着一股子奶香味儿,令卫璞一颗心也变得格外柔软起来。 他反手握住了妻子的手,“我自然是想看看你和曜儿的,我都听你的!” “好,不管结果是怎么样的,都没有关系,最起码,我们努力过了。” “嗯!” 这些年,周玉晴请了不少大夫来给卫璞看眼睛,每一个来了之后先切脉,再看看眼睛,然后摇摇头,背起药箱就离开,多的一句话都不说。 不管她提什么要求,卫璞都笑容以对,周玉晴自己却已经怕了,她想过了,她当初嫁给他的时候,就没指望过他有朝一日能够恢复光明,既然如此,她又有什么好求的? 只是今日,皇后娘娘的友善,让她的心里又生出了期盼来。 三日后,正是休沐日,崔亭湛的铺子里来了一对夫妻,两人一看都不是普通百姓,妻子举止大方有礼,丈夫却是个瞎子。 “你们来得正是时候,崔大夫正好在。” 见到了崔亭湛,周玉晴迫不及待地道,“崔三公子,我与崔大太太相熟,与您在谢家的表姐也相熟,求您帮我相公好好看看,一定要……治好他的眼睛。” 她从未求过人! 卫璞紧紧地握住了妻子的手,浑身都在颤抖,却笑得云淡风轻,“其实,治不好也没有关系,我知道曜儿长什么样子?” 崔亭湛见过太多病人的疾苦,家属的期待,他笑着道,“我自然是要全力以赴的。” 为卫璞切过脉,又看了看他的眼睛,在他的头上摸了一番后,他沉吟片刻,“若是我治的话,只有七成把握,若是我表姐或是叔祖治的话,有九成把握,因是眼睛,比不得别的地方,我先可以给您用几次针用药,但最关键的两次行针,须得我表姐或是叔祖来做。” 周玉晴的心怦怦直跳,她并不奢望皇后娘娘能够帮她的丈夫用针,毕竟,皇后娘娘乃是千金之躯,怎么可能纡尊降贵为人治病呢? “不知令叔祖……” “您也知道,我叔祖一向行踪不定,不过没关系,既然有希望,就先治疗,等将来行针的时候,若我表姐不方便,她会教我如何做。” 周玉晴缓缓地跪了下来! 宫里,太皇太后正在大发雷霆,萧恂和陆偃站在一边,两人并肩而立,陆偃淡淡地看着太皇太后,萧恂则垂着眼帘,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很好,我来了,宫里连个来请安的人都没有,你母亲去了真定府,天底下哪里有皇太后到处跑的?孙儿媳妇说是养胎,也不在宫里,这是不想看到哀家回来了?” 殷美斜眼朝萧恂看了一眼,脸蛋儿就红了,她帮太皇太后锤着腿,“姑祖母,天气热,您也不要生气了,动了肝火,对身体不好。” 太皇太后问萧恂,“你打算什么时候把皇后接回宫里来?” 萧恂道,“不知皇祖母有什么吩咐?孙儿转告给皇后也是一样的。” “她这皇后当得倒是自在,天底下,还没有谁家的媳妇做成这样的,不用服侍长辈,不用服侍丈夫,连丈夫都不管。” 太皇太后朝殷美使了个眼色,殷美忙红着脸低着头告退,她才避到了殿后,就听到太皇太后问道,“宫里哪能只有一个皇后,你母亲是个不操心的,你身边也该添两个人服侍了。” 陆偃抬眼朝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冷意几乎凝成了一把刀。 萧恂笑了一下,问道,“皇祖母帮孙儿选好了人了?” ------题外话------ 第二更! 第913章 皇上 太皇太后眼睛一亮,她原本还担心萧恂不肯,没想到,萧恂竟然很愿意,便笑道,“你贵为天子,想要什么样的人儿没有,你跟祖母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人?” 萧恂貌似腼腆地一笑,“纳妾纳色,自然是要漂亮,惊为天人,无一处不美,其次便是才华,琴棋书画精绝是最基本的,不说四书五经无一不通,最起码要会背半部《论语》吧,若是能和孙儿讲解一下策论便更好了。” 太皇太后怔愣了半天,“为什么要会《论语》?” “这,孙儿贵为天子,总不至于娶个文盲吧?” “女子无才便是德,这妇德里头,可没说还要会识文断字的。”太皇太后道,“哀家这里就有个人选,你先看看好还是不好?” 萧恂“啊”了一声,眼中闪过一道惊喜,太皇太后很是得意,让才避开的殷美出来,“是你表妹,快见过表哥!” 殷美就要给萧恂行礼,萧恂朝后退了一步,捏住了鼻子,“你身上是什么味儿?” 殷美的脸唰地就白了,她还从未受过这种羞辱,忍不住抬起袖子闻了一下,只闻到了一股香味,别的哪里有什么异味? 她方才明白,要么皇上是不喜女子身上有香,要么就是故意羞辱她。 可是,她生得花容月貌,皇上心疼都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嫌弃呢? 殷美咬住了唇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美目看着萧恂,萧恂也是嘻嘻笑着上下打量,目光肆虐,就好似在欣赏一个物件,“会些什么?琴棋书画如何?背过《孝经》没有?” 一开始说《论语》,现在又是《孝经》,萧恂到底想做什么? 太皇太后很不高兴,道,“怎么又说起《孝经》来了?” 萧恂笑道,“那不知殷姑娘会些什么?” 太皇太后问道,“你会些什么?” 殷美又福了福身,美目顾盼,但盼着能入了萧恂的眼,道,“回太皇太后和皇上的话,臣女会女红,会……” “噗嗤!”萧恂忍不住笑起来了,对太皇太后道,“皇祖母,难道还要朕每日下了朝之后,和一个服侍人的玩意儿谈什么女红纹样不成?” 陆偃的脸上这才露出一丝笑意来。 太皇太后一张脸铁青,好歹,殷美是萧恂的表妹,是她的侄孙女儿,什么叫服侍人的玩意儿? 萧恂却连与太皇太后虚与委蛇的心情都没了,他随意地拱了拱手,“太皇太后,既然您来了燕京就好好地颐养天年吧,您若是想抱曾孙,皇后马上就要生了,襄王府里,听说世子妃就要临产了,您将来就好好地含饴弄孙吧!” 萧恂说完,转身就朝门外走去,陆偃跟在他的身后,走出门槛的时候,他回过头来,朝这太皇太后深深看了一眼,太皇太后随之一震,竟差点一头栽下了凤座。 走出了乐寿宫,陆偃朝萧恂看了一眼,似笑非笑。 萧恂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没办法,谁让我生得玉树临风不说,如今还是九五之尊呢!“ 陆偃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出来,眸子亮得宛若天上的晨星,摇摇头,“你跟我说没有用,你别忘了,皇后娘娘的肚子里还有孩子,你别玩太过了,让皇后娘娘误会了。” 萧恂便想到了湄湄,他心有余悸,很是担心方才在乐寿宫里的事被有心人传出去,让湄湄误会了,忙道,“大哥,我这就回去一趟香山别苑,朝中的事就交给你了。” 陆偃看着他的背影离开,他转过身,朝乐寿宫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离去的时候,带着些凉意的风扬起了他大红彩绣麒麟袍的袍摆。 萧恂回来的时候,谢知微正坐在知松园的敞轩里面和顾大太太说话。 “老太爷说以后宫里若是来这边避暑,郡主怎么能不来给皇后娘娘请安呢,就在这边置了一座小别院,以后等郡主过门了,皇后娘娘过来住,郡主也能过来陪着皇后娘娘。” 谢知微笑道,“您也不是只有顾大公子这一个儿子,不能把好的都给他们。我在这边给南漳也置了嫁妆,将来,她陪我来,住在别苑也好,还是住在自己的陪嫁庄子里也好,都随她。“ 这里的宅子,随着皇上带皇后娘娘来避暑,价格已经是水涨船高了。 顾家买这一座小院子,都花了五千两银子,这还是好的,越是往后走,有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灵愫亲手给顾大太太上了茶,顾大太太的目光随着她的身子转了转,越看越是满意,等灵愫避开了屋,顾大太太便迫不及待地和谢知微说了婚期的事。 “若是年前,怕一些人又嚼舌根,皇后娘娘也知道,这可是妾身的长媳呢,我是一千个一万个满意的,不想委屈了这两个孩子,若是拖远一点,又实在是等不及,就想到了明年三月,幸好皇后娘娘体恤。” 谢知微笑起来,“瞧夫人说的,虽说是我们家嫁姑娘,可也是夫人您娶儿媳妇,两家都有诚意,能体会到彼此的心,这就够了。” “皇后娘娘的话有道理!” 说了一会儿,顾大太太见天色不早了,便起身告辞,谢知微要送她出知松园,顾大太太哪里敢让她送,“皇后娘娘盛情难却,可妾身却是万万不敢的!” 一来是身份上,二来是身体上。 谢知微便让灵愫送顾大太太到二门口。 萧恂进来了,先在前殿梳洗过来,便来到了知松园,见谢知微躺在榻上睡着了,他便打着手势让丫鬟们出去,他接过了雨晴手中的扇子,坐在旁边给谢知微轻轻地摇起来。 阵阵凉风袭来,谢知微睡了约有一顿饭的功夫便醒了,她一时还没有清醒过来,伸出胳膊,喊了一声“雨晴”,萧恂便忙上前扶了她。 谢知微扭头看到了萧恂,惊喜地喊了一声“阿恂”,离得很近,萧恂将她眼中的惊喜看在眼里,心头又是感动又是欢喜。 “湄湄!” 谢知微觉得萧恂今日有些不寻常,不由得笑了,“皇上这是怎么了?” ------题外话------ 第四更! 第914章 是谁 “别喊我皇上,湄湄,我不想你喊我皇上。” 谢知微的心里咯噔了一下,她的手扶在萧恂的手腕上,迟疑了一下,却还是不动声色地道,“你先让我起身吧,我睡了这一会儿,孩子大了,压得我心里堵得慌。” 萧恂忙“嗯”了一声,弯腰帮她穿鞋,谢知微哪里敢让他帮自己穿鞋,忙缩了脚,“我自己来!” “你都看不到自己的脚尖了,怎么穿?”萧恂拿着鞋,要往谢知微的脚上套去。 谢知微却避开了,“要么就让雨晴她们进来服侍我。” 萧恂却执意道,“你我是夫妻,我帮你穿鞋又怎么了?” 谢知微的的鼻子一酸,忍住了眼中的泪花儿,她低着头,将脚飞快地套上了鞋子,便踩在方才萧恂坐着的小杌子上,提起了后跟。 萧恂后知后觉也觉出了异常来,又有了陆偃的提醒,他忙侧着头,看到谢知微闪动在睫毛上的泪花儿,心头一颤,只觉得一股尖锐的疼袭来,他一把扣住了谢知微的手腕,“湄湄!” 谢知微抬起眼来,朝他笑了一下,他方才看到的泪花儿竟然没了,就好似方才他看到的只是自己的幻觉。 萧恂的心不由得一紧,他一直以为,自己与谢知微已经做到了心心相印,这一刻,他才发现,想要开始一段感情很容易,可要几十年如一日地维护,可不仅仅只是靠两个人的心心相印。 你以为心心相印了,可对方却在悄悄地远离你,若不仔细琢磨,还真是不容易发现。 “湄湄,你看着我的眼睛!” 谢知微愣了一下,她抬眼朝萧恂的眼睛看去,一双漆黑的眸子,眼型很漂亮,是那种勾人魂魄的凤眼,她一向都知道萧恂有双非常漂亮的眼睛。 这一刻,她却有点不敢看萧恂眼中的深情。 他在她面前从来没有把自己当做是帝王,可谢知微却不能不把他当做九五之尊。 长幼有序,尊卑有别,这是“礼”的核心。 而谢家诗礼传家,这些教养都是刻在骨子里的。 见谢知微的目光躲闪,萧恂的心似乎被刺痛了一下,如果可以,他愿意只是一个亲王,驻守在燕京,守好他的十六州,一亩三分地。 可形势早就不由他控制了。 “湄湄,我是谁?” 谢知微明白了他的意思,鼻头一酸,声音有些更咽,“是,是大雍帝王。” “如果我是大雍帝王,那你是谁?”萧恂深深地看着她,这些年,她陪着他辗转漂泊,为他操持王府,照顾兄弟妹妹,孝顺父母,也陪着他担惊受怕,忍受离别之苦。 如今想来,她似乎对他格外包容,遵从他所有的心愿,也从未在他面前向他提过任何要求。 这就是他以为的心心相印,他们订婚,成亲,之后聚少离多,她是他的妻,是不是他觉得,自己做任何事情,她都不会反对,对他不离不弃,他才会对她如此放心,才会以为这就是心心相印? 谢知微抿了抿唇,她知道萧恂想要的答案是什么,可是她也知道,虽然人人都喊她是皇后娘娘,她其实并未被册封。 “我会给你一个盛大的封后大典,可你知道,我想要的答案并不是这些,湄湄,我再问一句,我是谁?” 谢知微暗自透出了一口气,她垂下眼帘,“你是我的夫君,可您也是大雍的帝君!” 她说完这话,抬起眼来,看向萧恂,看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的伤痛,她的心也跟着狠狠地一痛,却又异常地坚硬起来了。 她的耳边似乎听到了前世听到的凄惨的哭声,那时候,明明隔了重重宫墙,她却依然听到了午门前行刑的声音。 她知道,前世的皇帝和今生的不一样,命运的轨迹不同,她却依然难免害怕,命运最后的终点却会在同一个地方。 萧恂叹了一口气,松开了她的手,在榻上坐下,双手撑着膝盖,低下了头。 良久,他的声音缓缓地散开,“湄湄,太皇太后说要给我选妃,可是,湄湄,我萧恂说过的话,永远不会变,不管你听到了什么,我说过,我这一生,绝不会负你。“ 谢知微转身在锦杌上坐下来,她的手覆在萧恂的手背上,“阿恂,你看那高高的龙椅上,从古至今只能坐一个人,所有的人都会在” “可是,既然走到了这一天,不管前路如何,我们都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了。是苦,是悲,是喜,是乐,我们不说,旁人又如何知道呢?可不管是哪一种滋味,也都不是我们能掌控的了。” 谢知微的声音透着无比的凄凉,“也许将来,夫妻异心,兄弟反目,若是真的到了那一天,我求你放过谢家满门!” 她缓缓地从锦杌上起身,又缓缓地落下双膝,萧恂骇得腾地站起身来,不可思议地看着跪在地上的谢知微,猛地朝后退去,避开了她这一跪。 想到她还大着肚子,萧恂忙上前去将她拉了起来,一张脸已是很难看,却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屋子内外,静得能听到微风的声音,松林肃肃,让人的心越发无处安放。 “湄湄,你是在怨我吗?” “不是。”她抬眼看向萧恂,“都说伴君如伴虎,我只是想着现在我肚子里还有你的孩子,想着我们恩爱依旧在,我为我的娘家讨要一张救命符而已。阿恂,我还想讨一个恩典。” 萧恂不看她,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说话。 谢知微笑了一下,自顾自地道,“说我恃宠而骄也好吧,将来,若真的有了那么一天,你不必避着我,你亲口来跟我说,好不好?” 说什么,谢知微不说话,萧恂却明白了,他心里如刀割一般,松开了谢知微的手,抬脚就往外走。 谢知微跟到了门口,看着暮日黄昏的光落在他的肩背上,他如同孤独地穿过战场的勇者,朝着门外走去。 谢知微的泪水簌簌而落,划过了她的脸庞,在晚霞里,竟透着一层金色的光。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亲们,节过完了,有票票的,投一下票票啊! 第915章 委屈 第915章委屈 她的两腿一软,玄桃吓得忙扶住了她,她缓缓地转身,朝屋里走去。 侧身躺在了榻上后,她方才觉得好了一些,玄桃有些不明白,不由得怨怪道,“皇上都说了拒绝了太皇太后选妃的懿旨,皇后娘娘何必还和皇上争吵,这不是让仇者快,亲者痛吗?” 谢知微闭着眼睛笑道,“我们玄桃也是读过书的,还知道仇者痛,亲者快的道理。只是,你知不知道,再深厚的恩爱,都抵不过常年累月的岁月消磨啊!” 玄桃自然不懂,道,“奴婢哪里明白这些,奴婢只知道,皇后娘娘不该把皇上气走。奴婢听说,太皇太后把娘家的侄孙女儿带回来了,就住在宫里呢。” “你看,你都知道了,这天下人想必都知道了!”谢知微依旧闭着眼睛,声音里也透出一些疲惫,叹口气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从小到大,祖父就教育我,宁愿永远俭,也不要由俭入奢,又由奢入俭。” 奢啊,俭的,玄桃更加听不懂了,只道,“奴婢只知道皇后娘娘是天下女人中最尊贵的,怎么奢都不过分,哪能俭呢?” 谢知微笑了一下,不再说什么,她如今夜里总是睡不好,白天又容易疲惫,她不由得摸了摸肚子里的孩子,心说,她这一生最尊贵的,不是当上了王妃,现在又被尊为皇后,而是在谢家当姑娘的时候。 萧恂一口气堵着,走到了门口,却没有看到谢知微派人追上来,他一下子就懵了,不知道该不该再往外走。 墨痕见他神色不善,又一看日头,想到皇上方才是去见皇后娘娘了,难道,皇后娘娘不肯让皇上纳妃,两人这才起了争执? “皇上,天色晚了,这会儿回宫去,路上不好走,皇上有什么事,不如让属下等去办?” 李宝桢跟隐形人一样跟在萧恂的身后,道,“皇上,书房里还有几分急奏,内阁那边还等着皇上拿章程,皇上这会儿看了,给出旨意,奴才能好给内阁递过去。” “既是急奏,朕先看看!”说着转身进了勤政殿。 墨痕看得目瞪口呆,李宝桢朝他看了一眼,跟着萧恂进了勤政殿。墨痕才明白,自己这差事不能再当了,得想个办法,看皇上怎么安置自己。 萧恂到底没走,歇在了勤政殿里,他翻了翻奏折,看了内阁的票拟,一些打回去,一些让李宝桢送去给陆偃用印。 他实在是没有心情处理什么国家大事,站到了西窗前,眼睛直直地看向致爽斋的方向。 一直到天色已经暗下来了,才看到一串灯笼从知松园迤逦行来,进了致爽斋。 正屋里只点了一盏灯,不一会儿便移到了梢间,萧恂当然知道那里是内室,难道说,她饭都不吃就直接睡了? 晚上饿了怎么办?她还怀着孩子呢。 “去问问,皇后娘娘怎么没有用晚膳。” 李宝桢没有立刻就走,而是低头道,“才杜公公过来说了,说皇后娘娘晚膳是在知松园用的,只是怎么送进去的,怎么送出来,就一碗红豆粥才用了小半碗。” 萧恂越发担忧了,也很后悔方才一走了之,他问李宝桢,“李公公,你是服侍过先皇的人了,在你的眼里,皇上是什么样一种人?” 李宝桢吓得噗通跪了下来,这香山原本凉快,这又是入了秋,天气凉爽得很,他一瞬间浑身汗透了,如同从水里捞起来的。 “皇上饶命!”李宝桢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皇上,奴才等岂敢非议皇上,请皇上恕罪!” “朕知道了,你起来吧!” 萧恂神色黯然,一瞬间,他明白了什么,可等他去细想的时候,却又什么都没有明白。 谢知微沉沉地睡去,正给她放下床幔的玄桃一转身看到皇上进来了,吓得差点从脚踏上跌落下来。 萧恂的目光锁住床幔里的谢知微,一摆手,让玄桃离开,他走过去,就在脚踏上坐了下来。 玄桃战战兢兢,弓着身子,慢慢地退了出去,将门阖上。 屋子里雨晴等人大气儿都不敢出,玄桃一面后退,一面招手,让她们都退了出来。 萧恂的手伸进了帐子里,握住了谢知微的手,他喃喃道,“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萧恂觉得很是委屈。 谢知微醒来,床边早就没有人了,她扯了扯床边的银铃,玄桃进来了,如常一样扶着她起身。 她怀孕之后,起夜就频繁一些,昨夜倒是睡得安稳,此时天蒙蒙亮,她更衣之后,没打算继续睡,便喊了人进来梳洗,只梳了个攥儿,歪到了次间的榻上,开着窗,让山间的凉气透进来,驱散身上的燥热。 “皇后娘娘,先进一碗羊乳蛋羹,奴婢让厨房里把早膳准备得早些,娘娘昨日晚膳就没有怎么吃东西。” 谢知微“嗯”了一声,问道,“襄王府那边,有没有传来什么消息?世子妃快要生了吧?” “说是七月二十生,这还有几天呢。”玄桃道。 “玄桃,你跟了我有十多年了吧?” 玄桃一听这话不妥,手顿了一下,“皇后娘娘,奴婢打皇后娘娘五岁时,就在皇后娘娘跟前当差。” “紫陌又生了个儿子,她可真是有福气,你比她只小月份,玄桃,你跟我说说,你想找个什么样儿的人?” 玄桃摇摇头,“皇后娘娘,奴婢想自梳,跟在皇后娘娘身边。皇上仁慈,允了奴婢等跟着皇后娘娘进宫,将来,奴婢们都出去了,皇后娘娘的跟前一个贴心的人都没有,那可怎么好?” 谢知微也有些琢磨不定,她将喝完了羊乳蛋羹的碗递给了玄桃,看到百灵进来了,问道,“什么事?” “才杜桂公公说,皇太后大后日晌午过后会回宫。” 谢知微便道,“那就收拾收拾,明日我们也回宫吧。” 她问道,“皇上呢?” “皇上在前殿。” 昨夜,皇上在皇后的屋里歇了一夜,早上四更天,皇上怕皇后醒了,就出去了,嘱咐她们不许告诉皇上。 “那就去跟皇上说说,就说,明日我们回宫了。” ? ?第一更! ? 我知道大家追到这里,肯定都很疲了,已经尾声了,相伴的日子不多,要是写的不好,请多多包涵。 ? 另外,女主前世当上了皇后,满门被抄斩,今生不可能没有任何感触,多少我都要有个交代,只是弱弱地写了一笔,也没有安排后遗症。 ? ???? () 第916章 故意 第916章故意 “她回宫?回宫做什么?”萧恂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难道说,她听说了什么,要会宫里去? 杜桂不知道皇帝心里是怎么想的,只道,“皇后娘娘听说皇太后大后日会回宫,就提前一天赶回宫里去。” “天还这么热,刚刚进秋,回宫里去不热吗?”萧恂道,“皇太后回宫,朕去迎就是了。” 杜桂道,“皇后娘娘已经安排人收拾箱笼了,皇上,皇后娘娘的意思,论理,她是应当要去接的。” 既然她执意要回去,萧恂自然不会阻拦,吩咐人备上龙辇,打算让谢知微与他一同坐龙辇回宫。 谢知微自然不答应,两相坚持下,谢知微只同意坐凤辇回去。 太皇太后在宫里知道后,笑道,“这还没有封后呢,皇后的谱倒是摆得挺大的了。” 谢知微回到了宫里,梳洗一番后,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在宫门口立了约有小半个时辰,她的小腿开始打颤了,腹部有些发胀了,胡嬷嬷才出来,迎谢知微进去。 谢知微冷冷地看了胡嬷嬷一眼,她在杜沅和杜沚的搀扶下才往前走了一步,突然便扶着肚子,歪在了杜沅的身上,额头上冷汗冒了出来,颤抖着道,“扶我回去,传太医!” 杜沅和杜沚顿时吓得手脚都在发颤了,好在,二人也是艺高人胆大,朝胡嬷嬷吼了一嗓子,“还不快让人抬春凳来!” 胡嬷嬷看谢知微的肚子大得吓人,两腿发软,朝门口的宫女嚷嚷道,“快,快抬春凳来!” 谢知微在乐寿宫等着的时候,萧恂正在乾清宫议事,听说谢知微已经等了快一炷香的功夫,他就坐不住了,但内阁几个阁老还在喋喋不休,他便朝陆偃看了一眼。 陆偃起身,才走到乐寿宫的门口,听到里面一阵喧闹之声,他便什么都顾不上,一步垮了进去。 “公子,皇后娘娘动,动,动了胎气了!” 谢知微身子沉重,杜沅虽力大,可她身体毕竟矮小,和杜沚一左一右扶着谢知微根本不敢动弹。 陆偃一把接过了谢知微,忙一把抱起了她,便听到一道细小的声音道,“大哥哥,我没事,我故意的,接下来交给你了!” 陆偃看到她飞快地睁开眼看了自己一眼,便明白了,虽放下心来,却又担心,她这是在安慰自己,怕她是不肯让自己担心。 “还不快抬软轿来!” 软轿和春凳都抬来了,陆偃将她小心地放到了软轿上,打了个手势,让跟来的太监好好地将谢知微抬回去。 他朝胡嬷嬷看去,“胡嬷嬷,请帮皇后娘娘回话,就说,今日在门口立得久了,动了胎气,就先不进去与太皇太后请安了,等养好了胎,将来再来太皇太后跟前立规矩。” 胡嬷嬷脸色数变,知道这话若是传出去,太皇太后让身怀六甲的孙媳妇立规矩,导致动了胎气的事传出去,太皇太后的脸就保不住了。 “这,陆大人,太皇太后怎么会要皇后娘娘立规矩呢?这小户人家也没有说太婆婆磋磨孙媳妇的,更何况,皇后娘娘肚子里怀的是天家骨肉呢。“ “这么说,皇后娘娘来给太皇太后请安,在这里立了一个时辰,你们这些当奴才的,都没有向太皇太后禀报?”陆偃脸色一变,“本座倒是不知道这宫里的规矩竟然是这样,今日当值的都是谁?” 这是要处分太皇太后宫里的人了,胡嬷嬷脸色一变,提醒道,“陆大人,这里可是乐寿宫,是太皇太后的宫里。” “本座明白了,太皇太后原是在要给皇后娘娘立规矩,有些事本不该本座来说,可本座也不能不进谏言,皇后娘娘出自庐州谢家,若皇后娘娘有失礼之处,这天下恐怕无完人了,即便太皇太后对皇后娘娘不满,也不能不体谅皇后娘娘身怀六甲的苦。” 说完,陆偃便转身飘然而去,他走得很快,在宁寿宫与奉先殿中间的夹巷处追上了谢知微。 她依然歪在软轿上,脸色苍白,陆偃越看越是惊心,却不敢惊动她,问道,“宣了太医没?” “宣了!”杜桂紧张不已。 陆偃生怕她有事,上前一步,忍不住欲握住她的手,却还是捏住了抬杆,“你觉得如何?” 谢知微扭头看了陆偃一眼,她笑了一下,显得格外虚弱,“我无事!” 看到前面的坤宁宫,陆偃道,“先进坤宁宫,去喊皇上过来!” “是!” 到了门口,太监正要将软轿抬进去,陆偃弯下腰,抱起了她,快步便进了坤宁宫的门,进了西偏殿,将她放在了榻上。 “要不要移你去床上?” 谢知微摇摇头,她一把抓住了陆偃的胳膊,“不用了,大哥哥,我真的没事。太皇太后既然回来了,我们之间隔了深仇大恨,偏偏我现在又是这样,若是不能够一击而中,我担心将来,我会保不住孩子。“ 谢知微松了手,抚了抚高高隆起的肚子,虽说今日没有出什么事,但立了小半个时辰,还是遭了大罪,此时,她的腰背有些酸痛,小腿也疼得一抽一抽。 陆偃垂下眼帘,深吸一口气,“你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为何不跟我和阿恂说?” “这是后宫的事,若是我连保护自己的能力都没有,今后的路还要怎么走?” 陆偃抬起手,轻轻地抚了抚她的头,若是可以,他宁愿她不要嫁进皇家。 萧恂闻讯赶来,见谢知微躺在床上,脸色苍白,王世普坐在小杌子上给她诊脉,陆偃背着手站在窗前,他的心一下子吊了起来,急切地问道,“怎么样?要紧吗?” 王世普已经站起身来了,朝萧恂行礼,萧恂不耐烦地道,“说吧,别耽误时间了。” “皇后娘娘动了胎气,有早产迹象,微臣开一张方子,眼下只能以保胎为主。” “废话,难道还不保胎了?”萧恂眼睛都红了,见王世普被吼懵了,他怒道,“还不快去!” 谢知微牵了牵他的衣襟,低声喊了一声,“阿恂!” 萧恂的怒气这才消散了一些,他一把抓住了谢知微的手,“湄湄,你要不要紧。” ? ?今天的更新! ? 到了尾声,避免虎头蛇尾,我得谨慎点写,大家多包涵,有票票的,帮忙投一下票票! ? ???? () 第917章 磋磨 第917章磋磨 “我自己就是大夫,我不要紧,你不要担心了!”谢知微靠在红底麒麟杂宝织金缎大迎枕上,头上的钗簪已经全部都卸下来了,乌黑的发,红地缎面,显得她的脸格外苍白。 萧恂握住她的手,单膝在脚踏上跪下,闭了闭眼,“湄湄,我去找她!” 谢知微紧紧握住了他的手,“阿恂,不要!” 陆偃走了过来,抬手按在萧恂的肩上,“阿恂,有些事不能直中取,只能曲中求,你去找太皇太后怎么说?去骂一顿?让皇后娘娘背上妖后的名声?” 萧恂紧握住谢知微的手,看着她道,“湄湄,我把郡国夫人请进宫来,让她陪陪你,好不好?” 谢知微点点头,“好!” 萧恂便起身,喊来了李宝桢,吩咐道,“你亲自去谢家,跟郡国夫人说,就说皇后娘娘动了胎气,让郡国夫人进宫来陪皇后娘娘。” 李宝桢忙道,“是!” 转身就去了。 乐寿宫里,太皇太后怒不可遏,“她就这么娇气,才立了小半个时辰,哪里来的一个时辰?哀家磋磨她?她是运气好,没有嫁到那些会磋磨媳妇的人家去,这就是磋磨了?” 胡嬷嬷一面给太皇太后顺气,一面道,“太皇太后,您可别动了真气,皇后娘娘是年纪小了些,嫁进皇家,上头就没有正经婆婆,有个皇太后,又是后来认的,皇太后是什么脾气,别人不知道,您能不知道?以后啊,您就慢慢儿教皇后规矩,好让她知道什么是皇家威仪。” 太皇太后问道,“现在如何了?她肚子里的那块龙肉保不住了?” 站在殿堂中回话的宫女战战兢兢,“回,回太皇太后的话,王太医在为皇后娘娘开方子。” “她不是自己就是个大夫吗?” 这话说得就很不尊重谢知微了,那宫里哪里敢答话,低着头,两腿如筛糠一样。 胡嬷嬷朝那宫女挥挥手,让她下去,那宫女如蒙大赦,赶紧退出了殿门外。 “太皇太后,您可得打起十二分精神来,明日皇太后就要回来了。” “哀家怕她做什么?哀家如今还有什么好怕的?”太皇太后撇撇嘴,“为老不尊,为老不尊,我多大岁数了,我还怕这些!” 胡嬷嬷一向也是,如今又不是太皇太后的亲孙子坐这龙椅,不管怎么说,太皇太后还占了一个“孝”字,皇后娘娘怎么说都是孙媳妇,她还能翻过天去? 今日,太皇太后说不见她,她也只能在庭院里站上小半个时辰,若非怀了身孕,哪是小半个时辰能打发的? 皇后娘娘才回到宫里,被太皇太后立规矩,动了胎气,龙子不保的消息顷刻就传遍了整个京城。 李宝桢来传旨的时候,就站在大门口宣旨,谢眺当即眼前一黑,晕了过去,而袁氏要不是有人扶着,便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天啦,我女儿在家里是怎么个金贵法,怎么,怎么,当上了皇后,连个孩子都保不住啊,这都六七个月了啊,先头不是还好好的吗?” 袁氏喊了出来,一嗓子将晕过去的谢眺也喊醒了过来,他挣扎着走了两步,扶着谢明澄的手对李宝桢道,“公公,还请说细些,皇后娘娘到底如何了?” “动了胎气,服了药,这会儿正在休息。皇上说让谢阁老不要着急,请郡国夫人尽快进宫吧!” “我也去吧,大姐姐身子不适,我这当妹妹的,理应进宫服侍!” 一道声音很突兀地响起,李宝桢抬眼看去,便看到一位穿着绯色遍绣桃花轻罗褙子的女子从后面走了出来。 李宝桢是什么人?宫里宫外见识的人多了,这女子年纪虽小,可,满眼的精明却是一点儿都不遮掩,这是在膈应谁呢? “哎呦,这是谁啊?说是皇后娘娘的妹妹,可咱家却知道,二姑奶奶呢,那是嫁给了永新伯府当世子夫人,这不是三姑娘和四姑娘吗?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一个妹妹了?” 李宝桢一眼就看出了谢从筠的心思,膈应得不行,对谢眺似笑非笑地道,“谢阁老,谢家如今是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啊!” 谢眺羞愧不已,谢从筠正要说话,谢洪已经赶过来拦住了她,朝李宝桢拱手道,“公公,小女不懂事,但小女也没有说错,小女乃是皇后娘娘本家的从妹。” “原是如此,都说皇上也有三门穷亲戚嘛,皇后娘娘多两个来历不明的妹妹,这原也没什么。” 李宝桢说完,便不再搭理谢洪,他连认都不认识谢洪,自然不谈给谢洪什么颜面了,对袁氏道,“郡国夫人,您且收拾收拾,跟着咱家进宫吧!” “是,公公请稍候!” 袁氏迫不及待地去了后院,谢眺陪着李宝桢去七谏斋坐着等。 谢知倩和谢知莹都是脸色苍白,担忧不已,钱氏回后院的时候,一路都是双手合十,念叨着“阿弥陀佛”。 谢从筠被谢洪提溜了回客房,却很不服气,她看到了母亲,便有了底气,一把甩开父亲,“父亲听到了没有,她根本就不讨太皇太后的喜欢,太皇太后一回来,她就动了胎气,可想而知。” “你以为,你一闹,宫里就会接你进宫?”谢洪没想到,自己这个女儿被妻子宠成了这副模样,“你可知道,来的是宫里的人。” “女儿也不是个傻子,来的是皇上的人,女儿就是要在皇上的人前露一把脸。“ 袁氏心急如焚地跟着李宝桢进了宫,她进了坤宁宫,迫不及待地就冲进了内室,看到躺在床上的女儿,一声凄婉的呼叫脱口而出,“湄湄?” 她根本没有看到坐在脚踏上的萧恂,扑了过去,萧恂忙朝一边避去,起身将位置让了出来。 “湄湄,好孩子,你告诉母亲,到底如何了?” 见母亲担忧成这样,谢知微鼻头一酸,眼泪都快落下来了,“母亲,我没事。” “还说没事,你看看你的脸色,都成这样了,还能没事?”袁氏抬手将她鬓边的碎发撩开,又将手轻轻地按在她的肚子上抚摸,“若是觉得不舒服,就全身放松,轻轻地摸一摸肚子,母子连心,你难过,孩子也难过,你开心了,孩子也开心,孩子一开心,你就会没事了。” ? ?第一更! ? ???? () 第918章 信你 第918章信你 谢知微浑身都放松了下来,宫缩也变得越发轻微了,她知道这个法子奏效了,气色也变得好很多。 “母亲,皇上还在呢!” 袁氏这才注意到,萧恂在旁边,她忙起身,迟疑了一会儿,才朝萧恂行礼。 萧恂虚扶了一把,“岳母大人,免礼!” 袁氏兀自气难平,她想了想还是道,“皇上,我一向都以有个皇上这样的女婿骄傲,不是因为皇上身份贵重,妻以夫贵,而是皇上一向来都很看重湄湄,我是万万没有想到,会发生这样的事。” 袁氏是完全没有把萧恂当皇上了,萧恂却也没有把自己当皇帝,听到长辈训诫,他低下头,一句话不说。 谢知微的手紧紧地抓着身下的被褥,这时候,她开口的话,不管说什么都不合适。 “皇上,你看看她的肚子,比一般的孕妇肚子都大。多少人都羡慕双胎,一胎两个,可真是事半功倍,可我却一直担心,怀双胎要吃的苦,比一胎要多多了,这时候,你都不多心疼她一些,站在她这边,这辈子,还有什么别的更好的机会吗?” 谢知微在身后轻轻地拉了拉袁氏的衣襟,袁氏扭头看女儿,见女儿眼中泪花闪动,轻轻地朝她摇头,她叹了一口气,握住了女儿的手,“湄湄,你不让母亲说,可我是当母亲的啊,人人都能闭嘴,视而不见,可我不能。” “我都听说了,太皇太后想给皇上选妃呢,听说乐寿宫都住进来了一个,桃源书院那边,一大群等着,这算不得什么,不怕皇上笑话,就谢家还有个不知死活的等着呢,这样的日子,我们家湄湄,怎么过啊?” 萧恂抬起头朝谢知微望去,看到她眼中盛满了担忧还有心疼,他心里如同被温泉水熨烫过一般,他不由得微微一笑,朝袁氏拱手,“岳母教训得是。只是我说什么也没有太多的用,这日子永远比誓言多,今后,我努力不让湄湄受委屈就是了!” 袁氏有些不满,当初,萧恂没有登基的时候,尚且愿意当着崔谢两家的面许下诺言,如今,他成了九五之尊,讲究的是金口玉言了,便不愿意许诺了? 谢知微却道,“阿恂,你别说这些,我总信你就是了!” 听女儿这么说,袁氏便不好再说什么了,她说了这些,对方毕竟是皇帝,若是记恨在心,将来吃亏的终究还是女儿。 “湄湄有皇上怜惜,我们就放心了。” 萧恂便打算把内室让给她们说话,他看着谢知微,“我去让御膳房上一桌席面来?” 袁氏忙道,“皇上不必劳神,也不要什么席面,就寻常的家常小菜炒两个就好,我陪湄湄用晚膳。” 谢知微便道,“就听母亲的吧!” 等萧恂走了,袁氏便忙问道,“湄湄,你跟母亲说,到底怎么回事?” “是不舒服,可也没到危险的地步。”谢知微当着母亲的面,自然不会隐瞒,“外头说是站了一个时辰,实则,也只站了小半个时辰,后来就宫缩得厉害,太医说是动了胎气,开了保胎的药,恐要喝一段时间。” 双胞胎总是容易早产,谢知微未必要喝保胎的药,可是药膳是一定要吃的,便趁着让王世普开药方的机会,她口述,王世普写了一份药膳单子。 王世普对谢知微话素来都奉为圭臬,看到那膳食单子,更是多看了两眼,想记下来又觉得难为情。 好在,谢知微不是小气的人,让他将那膳食单子私自抄录了一份,并细细地给他讲了这里头的用药配伍。 这也是算是一举两得的事,不过,很多事只能做不能说。 且,关心则乱,谢知微越是说没事,袁氏越是不肯相信,抹了一会儿眼泪,又安慰谢知微,“你祖父说让你不要担心,不管谁怎么闹,将来都越不过你去。崔谢两家不说,你外祖父还在东南打倭寇,这些年积攒的战功,关键时候总也能帮你说句话的。” 谢知微握住了袁氏的手,“母亲,您让祖父也不用担心,我是谢家的嫡长女,无论如何都不会给谢家丢脸。” “这是自然,你一向都是最好的,我知道,你祖父知道,你父亲也知道。” “父亲应当快回来了吧?” “嗯,你生之前一定能赶回来的,前头的信上还在问我,你如何了,吃睡好不好,我听着,话里话外,是既高兴又很伤感,一晃,我们湄湄都要做母亲了,可以前的日子,你小时候的模样却又像是在昨天。” 谢知微只觉得心里头一阵温暖,她是把袁氏当做了自己的亲生母亲了,“母亲,原本我还想有个弟弟或是妹妹,可几年,母亲和父亲聚少离多。但母亲尚年轻,等父亲回来了,就给我和溪哥儿再生个弟弟或妹妹吧!” “瞧你这孩子,这是在说什么呢?我都要做外祖母的人了!” 谢知微顿时笑起来了,“这有什么,将来您的外孙有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小舅舅,还能玩到一块儿去呢。” 傍晚时分,襄王府来报信,说是世子妃早产了,虽说她是七月二十左右的预产期,可这时候,也差不了几天了,算不得早产。 谢知微问了,“怎么会早产了呢?” 传话的是杜桂,“奴才问了,说是当时世子妃听说了皇后娘娘动了胎气的事,吓得起身猛了些,一脚踏空了,从脚踏上差点摔下来,虽有人从旁扶了,却还是早产了。” 谢知微不由得担忧不已,若要去襄王府去看看吧,她自己现在都这副模样,可若是不去,她不知道情况,万一情况危机,可如何是好?“ 谢知微想了想,对杜桂道,“你这会儿就去崔家,跟崔三少爷说,让他赶到襄王府去,你陪着崔三少爷在襄王府等着,一旦有什么事,就尽快报进来。” “是,奴才这就去!”杜桂忙脚不点地地走了。 襄王府里,赵氏已经被移到了东厢房,这里是早就准备好了用来做产房的,稳婆也都到位了,剪刀上闪着寒光,布条放在一边,一盆盆热水端进来,赵氏的心里忐忑不安,她一把抓住了嬷嬷的手,“不要告诉宫里说我要生了。” ? ?今天的更新! ? 亲们,还是要支持我,有票票的投一下票票哦! ? ???? () 第919章 释然 嬷嬷吃惊不已,很是不解,赵氏满头大汗,散乱的发丝贴着她的额头与面颊,“不能让嫂嫂知道了,她本来,本来就,就身体不合适。” 嬷嬷握紧了赵氏的手,“我的世子妃啊,您都什么时候了,还想这么多,您要是怕皇后娘娘担心,您就拼把劲把世孙好好生下来。” 阵痛又开始了,赵氏没有了力气,她紧紧地咬住牙关,手握紧了身下的被褥。 宫里,袁氏被安置在东配殿里住,她有些不安,又不敢点灯,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喊了宫女来问。 “是皇上回来了。”宫女小心地道。 袁氏松了一口气,多的,就不能再问了。 谢知微刚刚睡下,天有些热,玄桃坐在床边给她打扇子。 月份越大,谢知微便越是觉得精力不济,她昏昏欲睡,又还是放心不下,“襄王府里那边,世子妃有什么事,一定要喊我。” “嗯。”淡淡的应声响起,谢知微已经睡去了,倒也没有发现,这声音的异常。 玄桃将扇子给了萧恂,便小心地退了出去,临出门前,看到皇上坐在床边,为皇后娘娘在打扇子。 至半夜,萧恂见谢知微睡得不太安稳,肚子太大了,她又一贯只朝左侧身睡,用一个小枕头垫着肚子,时间长了,自然会不舒服。 萧恂脱了衣服,上了床,将她搂在怀里,一只手托着她的肚子,让她更舒服一点。 睡梦中,谢知微手脚并用地攀在了萧恂的身上,发出了一声喟叹,嘟囔着喊了一声“阿恂”。 萧恂的心都化了,低头看她的脸,她的腰身因有孕而变粗了,可下巴却显得越发削尖,也有些苍白。 怜惜越发浓烈。 “你既是睡梦里都在唤我的名字,为何不肯信我呢?”萧恂这般想着,低头在她的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吻,有些重,似乎是惊扰了谢知微的好梦,她有些不耐烦,抬手推了他一把,“阿恂,别闹!” 萧恂不由得笑了,抬手抚着她的脸颊,叹了一口气,“不信就不信吧,总有一天,你还是会信的。” 等你到了七老八十了,那时候我们都老了,身边只有彼此,你还能不信吗? 想到这里,萧恂也释然了! 谢知微醒来,便看到自己斜靠在萧恂的身上,她吃了一惊,忙要起身,萧恂的手臂一紧,将她锁在了怀里,“再睡一会儿!” 他的声音显得有些沙哑,没有睡好,头就有些疼,另一只抬起来,按了按眉心。 门外,李宝桢的声音响起了,急切得不得了,“皇上,该上朝了,太皇太后得知皇上今日大朝会迟了,已经去了太和殿,正在斥责百官不给皇上进谏言。” 谢知微不由得讶然,她彻底醒了,急着要从萧恂的怀里坐起身来,萧恂却是嗤笑了一声,“太皇太后要去上朝?那就让她去上好了。” 今日是大朝会,商议浙江两县洪灾的事情。 谢知微的手扶在萧恂的肩上,“阿恂,我昨日才传出动了胎气,今日你就不早朝了,到时候御史们是弹劾你呢,还是弹劾我?” “谁要弹劾就让他弹劾去吧,我从未想过将来要什么圣名,我管他这么多。” 萧恂打了个呵欠,但谢知微既然开了口,他自然不会不听,便闭着眼睛扶了她一把,朝门外喊道,“进来,服侍我更衣!” 李宝桢忙遵旨进来,萧恂坐起身,终于睁开了眼,抚了抚谢知微的长发,“你再多睡一会儿,我去上朝,别怕,不会有那不长眼的弹劾你,就算弹劾,又如何?你动了胎气,还不允许我担忧了?” 说着,他又吩咐李宝桢,“急传王世普!” “是!” 刚过卯时,正是一天中最凉快的时候,谢知微还想再多睡一会儿,便没有起身,躺了下去。 萧恂帮她放下了床幔,去了净室洗漱,也在那边换好了衣服。 他出坤宁宫的时候,王世普背着药箱,像是身后有鬼撵一般地进来,看到萧恂忙跪下行礼。 “好好给皇后娘娘切个脉,昨夜里,又不安生。”萧恂的语气有些严厉。 王世普忐忑不安。 皇后娘娘这可是第一胎,昨日他给皇后娘娘诊脉的时候,分明是早产的征兆,脉象凶得不得了。 回到了太医院,许意看到脉案,手都在抖,做好了被召传进去全力以赴的准备。 王世普被带到了偏殿等着,等了约有一个时辰,辰时时分,才被带过去。 谢知微躺在内室,手腕伸出来,一张帕子搭在上面,王世普坐在锦杌上,三根手指搭在上面,约有几息功夫,他脸上的神色稍微松了。 “如何?”袁氏太过担心了,也没有避嫌,在一旁紧张地问。 王世普起身后,朝袁氏行了个礼,“回郡国夫人的话,脉象还好,龙胎暂时保住了。” 袁氏松了一口气,脸上绽放出了笑容来,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昨日就许下了愿望,若是皇后娘娘能够平安诞下皇子皇女,我要给隆安寺的佛像重塑金身,亲手抄九百九十九卷《金刚经》。” “郡国夫人发下大愿,佛祖一定会保佑皇后娘娘!”王世普道。 谢知微含笑着,眼中却已是湿润了。 “玄桃带王太医到偏殿等一等,我一会儿有话要受。” “是!” 玄桃带着王太医出去了,袁氏亲自为谢知微打起了帐子,坐在床边,“湄湄,你好了,我就放心了。” 谢知微拉着袁氏的手道,“母亲,我现在已经好了,家里事儿多,我一会儿让人送您出宫。您回去后,谢从筠那边若是不好处理,您就托人去找许良,他会想办法解决。” 今日,皇太后要回来,太皇太后虎视眈眈,谢知微不想把娘家牵扯进来。 袁氏似乎明白了,却又没明白,但女儿说的总是没有错,忙道,“好,若是洪大太太他们非要赖在家里,母亲就去找许良。” 她在宫里也住不习惯,既然女儿都好,她自然不好一直住在宫里,便由秋嬷嬷亲自领着出了宫。 谢知微闭上眼睛,吩咐玄桃,“再去请王世普,就说我不太好。” 王世普就知道没那么容易好,他连滚带爬地过来,在锦杌上坐了好一会儿,才将手指搭在了脉搏上。 ------题外话------ 第一更! 第920章 失礼 王世普屏息切了一会儿脉,手指就跟在火里烤一样,猛地缩了回来,有些不敢相信。 “皇后娘娘,你这会儿感觉如何?”王世普浑身筛糠一样,声音颤抖。 玄桃一听这话,什么也顾不上将床幔打开,见谢知微脸色苍白,额头上汗珠如雨一般地下,吓得两腿一软,跪在了地上。 “嬷嬷,嬷嬷,这可怎么办才好!”玄桃一个黄花大闺女,遇到这种时候,急得已是六神无主。 秋嬷嬷直掉眼泪,还是王世普道,“去,去请皇上来吧!” 谢知微却道,“不用,今日有大朝会……” 她话还没有落,陆偃就已经在门外了,“皇后娘娘如何了?” 陆偃的声音表面听着很柔和,可却透着一种骨子里的冷,王世普忙连滚带爬地出去了,跪在地上,“回禀督主,娘娘,娘娘脉象实在是凶险!” “你们进去,一同会诊!” 许意等人进来,一一切脉后,便去了明间。 谢知微松了一口气,她将左手腕上的一根银针拔了下来,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胎动依旧,她今日早上还没有来得及吃东西,肚子里开始造起反来了,隔着一层薄薄的中衣,谢知微能够看到肚皮上不时起一个小鼓包,她不由得爱怜地摸着肚皮,在心里安慰,“宝宝乖,娘马上就吃东西了哦!“ 不知道是不是母子连心,肚子里的躁动总算是平息下来了。 “玄桃!”谢知微喊了一声。 玄桃忙进来了,她见谢知微的精神好了很多,总算是放下心来,谢知微朝她招手,她凑了过来,谢知微低声道,“去跟陆大人说一声,就说我没事,再你偷偷地给我拿些吃的进来。” 玄桃大吃一惊,却也很快明白过来了,她松了一口气,但出去的时候,依然是满脸戚容。 不一会儿,玄桃进来了,她身后跟着陆偃,陆偃走到床边,朝她看了一眼,谢知微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他闭了闭眼,虽然虚惊一场,但既然是“虚惊”,总比真的受惊好多了。 “大哥哥,剩下的就交给你了!”谢知微道。 “知道了,以后不许这么闹了。”陆偃道。 谢知微乖巧地点了点头,陆偃的眼底浮现出了难得的笑意,这才转身出去。 “想出法子来了吗?”陆偃冰冷的声音响起,“皇后娘娘本来好好的,自从昨日之后,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不安,你们就想不出好的办法来?” 王世普受谢知微的恩最深,他是真的着急,战战兢兢,“昨日皇后娘娘服用的那个方子,效果还不错,下官的意见,不如还是用那个方子先服用一剂?” 陆偃不置可否,看向许意,许意低着头,一滴汗水从他的鼻尖滚落,若是果然龙胎不保,他这个太医院院判恐怕是性命不保的。 只是,他也格外疑惑,昨日那么凶险,皇后娘娘是怎么熬过来的,既然已经好了,又休息了一夜,照理不敢凶险成这样。 陆偃的目光渐冷,对米团道,“去太和殿跟皇上说,皇后娘娘胎象不稳,脉象凶险。” 太和殿里,太皇太后站在阶前,拄着一根龙头拐杖,她自然不会当着百官的面训斥皇帝,对跪在地上的首辅道,“不要喊哀家太皇太后,谁封了哀家太皇太后了?“ 谢眺头触地,虽跪在地上,背脊拱起,却如同山岳。 “太皇太后,不管您承认还是不承认这身份,您总归是皇上和皇后的祖母,祖孙辈分既然已定,又何必在乎一个身份呢?” 谢眺抬起头来,“太皇太后回宫,皇后娘娘因有孕,身体不适,未从香山赶回来接驾,听说昨日已经受到了天罚,胎位不稳,还望太皇太后看在这份上,能够消气。” “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昨日哀家对皇后惩罚,才导致胎位不稳?” “臣没有这个意思,臣已经说了是天罚!为人孙媳,不遵孝道,自然受到天罚!” 一御史站了出来,“谢首辅,下官可不认可你说的不遵孝道,当今之际,首要乃是皇嗣。皇上成婚四载,如今将有嫡子,此乃国本,应是至关重要之事。自古上慈下孝,关键时刻,太皇太后应当对皇后娘娘多有宽宥。” 萧恂坐在龙椅上,听到这话,吃了一惊,抬眼朝这御史看去,不认识,但既然是为了湄湄说话,就肯定不是什么坏人。 太皇太后气得扶着阶陛上的柱子,身体晃了晃,她怒目瞪着谢眺,“哪一家的媳妇不为家里传宗接代,现在好了,皇上成婚四载,才有了这点子血脉,这是立下了大功劳了?” “回太皇太后的话,皇后娘娘有孕,原本就是立下了大功劳!”这御史也是个头铁的,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盯着太皇太后殷氏。 “你们,你们……”太皇太后不由得在朝臣中寻找支持者,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张明贺的身上。 张明贺暗地里叹了口气,不得不从列班中走了出来,“皇上,御史对太皇太后无礼,臣以为,皇上应当惩治。” 萧恂挑眉朝张明贺看了一眼,淡淡地道,“失礼在何处?” 就在这时,米团已经快步进来了,他在门口驻足,张惶地看过来,萧恂腾地起身,米团便忙就地跪下,“启奏皇上,皇后娘娘胎像不稳,太医诊断,脉象很不好!” 萧恂已是神色大变,一张俊脸惨白,什么都顾不上了,从龙椅上冲了下去,便朝外奔去。 谢眺忙从地上爬起来,跟着就要过去,走到了殿门口,才想起,这是宫里,他不由得立住了脚步。 “谢大人,请随咱家来!” 芝麻走了过来,跟谢眺行过礼,便领着谢眺往坤宁宫的方向去,谢眺明知这里是后宫,自己过去不妥,但他认出这是陆偃跟前的贴身太监,便问道,“皇后娘娘如何了?” “皇后娘娘才用了一碗粥,两个花卷。”芝麻四顾无人,低声道。 谢眺顿住了脚步,震惊地望着芝麻,芝麻伸手道,“谢大人,皇后娘娘大危,请随咱家来。” ------题外话------ 今日的更新! 再解释一下,因为要完结了,结局不好写,就少更了些。大家有票票的还是捧个场。 第921章 责怪 谢眺是什么人,转念便明白怎么回事了,问道,“昨日,皇后娘娘在乐寿宫门前,立了多久?“ “听外头说是立了一个时辰,咱家想,若不是太久,怎么会这样?再说了,皇后娘娘月份不轻,皇子又生得比别的孩子要大些,别说一个时辰了,就是那么立着不动,一盏茶功夫都受不了。” 太和殿里,皇帝和谢眺的惊慌落在人的眼里,偏偏太皇太后站在阶陛上兀自生气,一点儿紧张着急的情绪都没有,落在众臣子的眼里,难免会让人多想。 方榈是乐寿宫的大太监,见吃不妙,忙走了过来,“太皇太后,皇后娘娘不安,您是宫里的老祖宗,您若是能够去坐镇的话,皇后娘娘想必会尽快好起来。” 张权谨也上前来,“太皇太后,依微臣看,方公公的话言之有理,皇后娘娘年纪尚轻,这养的又是头胎,恐不知轻重,才会胎位不稳,反反复复。” 太皇太后深吸一口气,心里稍微安定一些,朝方榈伸出手,“走,哀家去看看,皇太后不在宫里,皇后娘娘的确是太不醒事了些,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这损的可是皇家血脉。” 听这话里的意思,若是皇后娘娘有个什么事,还是皇后娘娘的过错了。 太皇太后才走,太和殿里便议论起来了,有耿直的人道,“简直是岂有此理,寻常小户人家也没有如此的!” 虽然没有把话说明白,但谁都听得出来,这是在责怪太皇太后。 “岩清,此言差矣,卑不议尊,幼不议长,若实在是有谏言,就上折子。” 张明贺站在一边,低着头,面相向龙椅,一副恭谨的样子,张权谨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抹鄙夷,这就是个两面派,想讨好太皇太后,又不想失了圣宠。 他端看将来,张明贺能讨什么好? 曾士毅走到了门边,对守在门口的太监道,“烦请公公帮忙问一下圣意,我等是继续在这里等,还是先散朝,各自有事忙各自的去?” 那公公见大殿里头乱成了一锅粥,各站皇后娘娘和太皇太后的两派都要打起来了,他忙抬脚就往后宫跑。 走到了半路,正好迎面看到陆偃来了,忙噗通跪下,“督主,曾大人问今日朝会开还是不开?” 陆偃一面朝南书房走,一面道,“去太和殿说一声,皇上有令,今日的朝会就先到这里,命内阁阁老们将今日朝会议的事,写个条陈呈上来。” “是!” 那太监便又一溜烟地回去了,将旨意传达了,曾士毅朝张明贺和张权谨等人看了一眼,道,“几位阁老,那就随本官去内阁值房商议一番吧!” 池裕德走在最后面,等到了内阁值房,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上,首辅的那把圈椅空着,四人各是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 曾士毅身为次辅,此时谢眺不在,又有旨意下来,他不得不担起重任,“先议一议吧,浙江那边,现在灾情形势如何,我们都不清楚,方才有人提议,派遣钦差大臣过去,户部如今……原本亏空严重,户部这笔钱,还是皇上当年征战西凉和北契的时候,追缴的战利品充了国库,好在赈灾的银子还有,不至于拆东墙补西墙。” 曾士毅说到这里,突然升起了一个想法,若是他能够坐上首辅的位置,遇到了这样一位皇帝,百年之后,名垂青史,应是毫无悬念的。 一时间,他说话的语气都强硬了些,“对于钦差,你们有什么想法?” 见二张没有说话,池裕德便道,“我举荐高孟渚!” 高孟渚? 张明贺张了张嘴,还没有说话,张权谨道,“高孟渚?就是字岩清的那个御史?” “正是!”池裕德道,“高孟渚,字岩清,寿康七年进士,后中庶吉士,六部观政后,入都察院。“ “池阁老对高孟渚此人真是了如指掌,连他哪一年中进士都清清楚楚!”张权谨道。 池裕德见此人如此轻浮,已是心中不喜,不软不硬地顶了一句,“难道说,张大人对朝中同僚的来龙去脉都不甚清楚?” 张权谨很是不喜,“我不同意用此人,诸位阁老今日在太和殿也看到了,高孟渚对太皇太后实在是无礼,此等不忠之人,如何能够得以重用?” 高孟渚师从王克安,乃是新安理学派的后起之秀。 曾士毅朝池裕德看了一眼,池裕德虽在内阁,但他素来话少。不过,该他表态的,他也从来都肯担当。 曾士毅想起来了,池裕德乃是王克明的师弟,按辈分来说,高孟渚乃是池裕德的师侄。 “到底选谁,最终要看圣意,我们没有必要在这里争执,若是两位张阁老有推荐的人选,不妨把人名报上来。” 张明贺抬起头来朝曾士毅看了一眼,很是厌恶曾士毅有意无意地把他与张权谨相提并论,但这种话,不好直接说,要不然就是直接把两人都得罪了。 “眼下朝廷用人实在是捉襟见肘,这两年,不光是守孝的被夺情,候缺的全部都补了缺,国子监里稍微年纪大些的都被派去了西疆和北地,即便如此,依然不够。依我看,不妨让那些权贵子弟出来也做点事。” 张明贺这番老成持国之言,不由得令人起了警惕,良久,曾士毅问道,“不知张阁老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依我看,衮国长公主府的郑靖彦就很不错,身上有军功,他这样的人出身便富贵,一来眼界高,不至于贪那点财,朝廷拨下去的粮,多数都能到百姓的手里,二来也正好去看看人间百态,也算是一番历练。” 曾士毅有些听不懂这话了,池裕德也锁住了眉头,端起茶盏慢慢地抿着,好似没有听见的样子。 张权谨道,“如此一说,那正好我也有个人选,庆云侯府世子也是权贵,正好也符合张阁老说的条件。” 原来落足点在这里,曾士毅看看二张,他觉得但愿自己想多了。 “若是无异议,那我就拟条陈,尽快送去给皇上御览!”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笔趣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嫡女医妃权倾天下更新,第921章 责怪免费阅读。https:// 第922章 绝食 坤宁宫里,太皇太后进来了,看到里头一阵人仰马翻,她一颗心也不由得紧了起来,朝许意看去,见许意轻轻地点了点头,太皇太后倒抽了一口凉气。 她不由得想起来今日在太和殿里那些文臣武将们恨不得将她吃了,若是谢知微果真有个三长两短,满朝一半的文臣出自崔谢门下,将来史书上将如何对她口诛笔伐? 想到这里,太皇太后便朝内室去,玄桃忙帮她打了帘子,将她一路领到了内室。 谢知微正躺在床上,一张巴掌大的小脸雪白,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珠,萧恂正单膝跪在脚踏上,捧着她的手,不知所措。 谢知微一眼看到太皇太后进来,忙要起身行礼,萧恂按着她不让她起来,太皇太后本不欲谢知微行礼,可是看到萧恂这般,不由得冷声道,“躺着吧,哀家可受不得你的大礼!” 谢知微含泪咬唇看着太皇太后,她似乎看到了曾经太皇太后对她的好,当年,将元后娘娘赐下的镯子戴到她的手上,如同天底下每一个慈祥的祖母。 她明白,天家一向没有什么骨肉亲情,那时候她还是难免想到,阿恂有这么一位祖母护着,原也是幸福的。 谢知微挣扎着要起身,她推开萧恂,“皇祖母来了,于情于理,妾身都要行礼!” 萧恂转身朝太皇太后看去,“皇祖母,您若有什么不满,就冲着孙儿来吧,您若是觉得孙儿坐了这个皇位,您心头不满,您想要谁坐这皇位,孙儿让位就是了。” 他说着,似乎动了情,“孙儿已是弱冠之年,和皇后只得了这点血脉,孙儿盼孩儿盼了好久了,皇后肚子里也是太祖血脉,太皇太后为何就这般容不下呢?” 太皇太后气得脸都白了,“哀家,哀家何时说过容不下了?她进皇家四年,哀家何曾要她立过什么规矩?你既然是谢家嫡长女,谢家就是这样教你为媳之道的?” 谢知微淌着眼泪,坐在床上,“太皇太后,孙媳进皇家四年,何曾做过什么失礼之处?请太皇太后明示,若有过,孙媳当改之。” 她一张小脸苍白,但显出坚毅之色,即便如此狼狈,也依然不失风度。 太皇太后早知道谢知微不是善茬,此时,看到她这副样子,便明白,只怕,这还是个硬茬。 正僵持间,玄桃进来了,低声道,“皇后娘娘,襄王府那边传来了好消息,说是世子妃诞下了一位郡主。” 太皇太后听着刺耳极了,“一个赔钱货,什么好消息!” 谢知微抬眼朝太皇太后看了一眼,声音极为虚弱,“把前日我备好的礼物给世子妃送过去,好好跟她说,就说从古至今都是先开花后结果,女儿都是娘亲的小棉袄,没什么不好,让她好好养身体。” 这便是和自己对上了,太皇太后怒不可遏,不由得朝谢知微的肚子深深地看了一眼,既是如此,那就给她致命一击好了,握紧了拳头,冷哼一声,“我们走!” 晌午,乐寿宫拂冬来报,“皇后娘娘,乐寿宫里胡嬷嬷说太皇太后心情不好,午膳竟是一口没吃,担心太皇太后会饿出病来!” 谢知微“嗯”了一声,吩咐道,“恐是太皇太后病了,太皇太后身份尊贵,我肚子里的皇儿算不得什么,让太医们去乐寿宫,好好为太皇太后诊治,不得有误。” “这……” 拂冬还没有说话,玄桃便挽了拂冬的胳膊出去,“拂冬姐姐,您就可怜可怜我们皇后娘娘吧,皇后娘娘昨日从乐寿宫回来,就颗粒未进,滴水不沾,皇后娘娘还是双身子的人呢,这可怎么办才好啊!” 玄桃边说眼泪都出来了,拂冬再多的话也说不出来了,只好领了一群太医回去,守在乐寿宫里。 谢知微靠在床头,喊了杜沅进来,吩咐道,“悄悄儿去跟陆大人说,就说乐寿宫那边的厨房里,让盯着那边的食材,不能叫太皇太后一面说绝食,一面偷偷地吃东西。” 杜沅一听,眼睛一亮,“皇后娘娘,要不,奴婢去乐寿宫的小厨房把那边的食材……” 谢知微摇摇头,“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们没必要做一些自堕身份的事。” 杜沅惭愧一笑,“奴婢知道了!” 陆偃在南书房里,杜沅在门口探头探脑,陆偃看到了,抬眼看去,“进来!” 杜沅走到了书案旁边,低声将谢知微的话说了,陆偃不由得抿唇一笑,道,“知道了!” 待杜沅走了之后,陆偃便喊了米团来,吩咐道,“乐寿宫那边,太皇太后说是食欲不佳,不思饮食,皇后娘娘已经派了太医过去,你让人盯着些,既然主子都不思饮食,底下的人都不要吃,也不得让人偷吃。” “是!” 乐寿宫小厨房里,米团亲自去了一趟,他前脚才走,后脚胡嬷嬷便派人来了,说是要三份点心。 小厨房的头儿道,“不知是谁吃?” “既然是上面要,你管是谁吃,横竖赶紧做就是了。” 那头儿道,“这小厨房是为太皇太后设的,既是太皇太后不思饮食,那到底是谁要吃,我们总得知道。” 那宫女气笑了,“这倒是奇了怪了,我们是什么人,会要了太皇太后的份例去吃?三份点心,你们到底做不做?” 那头儿便吩咐一个太监,“去坤宁宫报一声,就说太皇太后肯用膳了,要了三份点心呢,让皇后娘娘不要担心了。” 这宫女一听这话,不由得怒了,“站住,是谁说这三盘点心是太皇太后吃的了?” “姑姑,您在太皇太后跟前再得脸,您也不能害了我们,我们这些人都是服侍太皇太后的,就算想巴结您,也不敢不要命啊!” 这宫人见此,知道再说下去,恐会出事,她一跺脚就出去了。 厨房里,众人面面相觑,都抿嘴偷偷笑起来了。 堂堂的太皇太后拿绝食来威胁皇后娘娘,说出去,实在是丢人。 胡嬷嬷听了宫人的话,顿时愕然,她哪怕是太皇太后身边第一人,也不得吩咐小厨房为她做膳食,难道真的要让太皇太后绝食不成?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笔趣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嫡女医妃权倾天下更新,第922章 绝食免费阅读。https:// 第923章 饿晕 第923章饿晕 太皇太后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什么时候短过吃食,饿了一餐,她已是头晕眼花,偏偏,太医院的太医们聚集在乐寿宫,她不好明目张胆地要吃食,便说让胡嬷嬷帮她去要两份点心来。 胡嬷嬷走进太皇太后的寝宫,跪在脚踏上,凑近太皇太后将小厨房里的事说了。 她低声道,“这怕是有人故意的,太皇太后,这可怎么办才好!” 难不成她闹绝食是好玩的吗?可真要把自己饿出个好歹来,也不是不行,挨饿的滋味,太皇太后尝过了之后,便不想再尝第二次了。 “她这是在逼哀家呢,真是好手段啊!”太皇太后难免落下泪来,“哀家死了儿子,就被孙媳妇欺负成这样?” 胡嬷嬷却是沉默不语,外头如今不知道都传成了什么样,说是太皇太后不满萧恂当皇帝,磋磨皇后娘娘,硬是容不下皇后娘娘肚子里的皇嗣,为的是要让自己嫡亲的孙儿当皇帝。 谁不知道,当年皇位乃是寿康帝从昭阳帝手里夺过来的,谁不知道,太皇太后当年故意麻痹了昭阳帝,做出一副假仁假义的嘴脸,母子勾结,忘恩负义,谋朝篡位,谁不知道,当今皇帝原本三年前就可以登基为帝,却依然以德报怨,等寿康帝寿终正寝之后,才登基。 此乃物归原主! 皇帝仁孝,太皇太后竟然以长辈身份,虐待有孕的孙媳,以至于皇后差点流产,太皇太后竟然不但不有过改之,反而以绝食威胁。 绝食不说,却是明面儿上绝食,暗地里却吃着点心,分明就是为老不尊,为难晚辈。 谢眺被领到了南书房,看到坐在里面的陆偃,他的心突然安宁下来了,走了进去,彼此见过礼,陆偃起身道,“谢阁老,请坐!” 谢眺坐了下来,饶是他已经历练得八风不动,也依然难免担忧,问道,“陆大人,不知皇后娘娘现在如何了?” 陆偃让人上了茶,挥手将屋子里的人都屏退了,道,“谢大人,皇后娘娘如今的处境,本座想,您应当知道,皇后娘娘是晚辈,这天底下,再大,大不过一个‘孝’字去,任皇后娘娘再聪明能干,也不可能讨得了太皇太后的欢喜。不知这话,本座说得对不对?” 这是肺腑之言了,谢眺没必要隐瞒自己的想法,他站起身朝陆偃拱手,“陆大人洞若观火,说得甚是在理!” 陆偃极为满意,他料想谢眺也不是迂腐之人。 “皇后娘娘一旦被动了,皇上也不好做事。本座看了曾阁老拟的条陈,赈灾的钦差,一共四位阁老,就推举了三人。” 陆偃将条陈递给谢眺,谢眺接过来看了一眼,见上面一共三人:高孟渚、郑靖彦和庆云侯世子殷瑭。 “郑靖彦乃是衮国长公主的儿子,这应当是张明贺拿来打掩护的,若说以前,本座对张明贺还有些观望的话,如今,本座是毫不怀疑,他就是太皇太后的人。” 谢眺道,“庆云侯世子是万万不可的,此人走马斗鸡,勾栏酒肆,赌场常客,却绝不是办事的人。” “太皇太后是有些慌了,这也是常情,年纪大了,若是换了嫡亲的皇子们,那是会看在太皇太后的面上,不至于让庆云侯削了爵位,但皇上就未必了。太皇太后如此迫不及待,未必不是想探一下皇上的态度。” 陆偃抬了抬袍摆,问谢眺,“谢大人如何看?” 谢眺琢磨片刻,抬起眼来朝陆偃看去,“以我的想法,那就三个人一起去。都察院这边,我会想办法!” 彼此虽然没有说破,但如何做,已经达成了一致。 这就是聪明人与聪明人打交道。 陆偃让人送谢眺出宫。 谢眺回到家里,李禄就迎了上来,“老太爷,今日太太一回来,洪大太太和谢大姑娘就去了太太屋里,一直吵闹到了现在。” 谢眺气得胡子都在抖动,可是,若让他安排人把谢洪等人撵出去,他一时又拉不下这面子。毕竟,谢洪几个是本家人,他们是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了,他这一房留在京城,又有皇后娘娘在,岂不是惹人笑话。 “大太太怎么说?” “大太太让人去请二姑娘和二姑爷回来,说是大家商量着怎么办?” 谢眺想到袁氏是气糊涂了,却又觉得,即便气糊涂了,也不至于会请二姑爷来。 许良一接到消息,听说是皇后娘娘吩咐的,他心里便有了数,让人去通知了孟津郡王一声,他便来了谢家。 洪大太太一家三口已经被袁氏请到了花厅,许良来了之后,与众人见过礼,在下首坐了,“大伯娘,您不请小婿来,小婿也要过来,眼下有一桩亲事,小婿想请大伯娘的示下。” 袁氏松了一口气,“虽说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但我这人能力也有限,寻常中馈中的事,我能自己做主,可这,事关房头,我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处理,才请了你们来。家里的事,一时说不清楚,你就先说你的事吧!” “大伯娘,孟津郡王府向小婿递了个消息过来,说是想求娶谢家的姑娘,您也知道,如今的郡王还没有正妃,说是一嫁过去就是正妃,问小婿,还有没有待字闺中的姨妹,想与小婿做个连襟。” 想和许良做连襟是假,与皇上做连襟是真吧! 袁氏眼角余光朝洪大太太看了一眼,见她眼睛都亮了,心里不由得冷笑一声,“待字闺中的姑娘着实没有了,三姑娘和四姑娘都是说好了的亲事,亲家都来请期了。” 洪大太太忙道,“瞧大嫂说的,莫非只有老太爷膝下的姑娘才算做是谢家的姑娘,我们筠姐儿难道不是?” 袁氏瞪大了眼睛,“筠姐儿?难道筠姐儿不是要进宫给她姐夫当侍妾的吗?怎么能给郡王当正妃呢?” 是给郡王做正妃,还是将来看谢知微的脸色过日子,几乎是一瞬间的功夫,洪大太太母女便做好了选择,若是能给王爷做正头娘子,谁还愿意给人当妾呢? ? ?第一更! ? ? () 第924章 送神 第924章送神 袁氏对许良道,“还请二姑爷回去跟孟津郡王爷说一声,就说,多谢郡王爷抬爱,只是谢家眼下恐怕也没有姑娘有这福气抬进去当正妃娘娘,满京城的贵女这么多,若是郡王爷看上了谁家的,我倒是愿意帮郡王爷跑路,赚取一双媒人鞋穿。” 洪大太太一听这话便怒了,很不客气地对袁氏道,“大嫂,你这是什么话?筠姐儿什么时候说了要进宫去服侍皇上了?到底是谁在嚼舌根?” 袁氏道,“前也不知道是谁说是咱们家溪哥儿说的,洪大太太也说了,恨不得满京城的人都知道了,还让我给你一个说法,让皇后娘娘把筠姐儿抬进宫里去。这……” 袁氏朝许良看了一眼,“二姑爷,你也不是外人,我这口无遮拦的,把这些话都说出来了,您可别往外说。” 许良忙起身拱手道,“大伯娘,小婿自然不是外人,小婿绝不会往外说。只是,既然话已经说出来了,若皇上那边也没有异议,还是要把人留着,万一那天皇上问起来了,岂不是欺君之罪?” “是这个话!”袁氏对洪大太太道,“洪大太太,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筠姐儿的名声已然如此,又怎么能把姑娘往郡王府里嫁?” 许良正色道,“眼下,除了襄王府,也只有一个不作数的岷亲王,先帝的几个皇子们也都是郡王,孟津郡王的祖父与建元爷乃是极好的兄弟,已故的老郡王爷是荒唐了些,而今这位郡王爷极求上进,皇上现在正是缺人用的时候,将来或可做出一番事业。“ 谢从筠听到了心里去,既然已经是郡王了,将来皇帝为了笼络人心,不让人说他苛待兄弟,总是要封几个兄弟当亲王的,她去宫里求一求谢知微,把今日的情分说一说,难道谢知微还敢不帮一把? 要知道,她今日不进宫,那也是在为谢知微留后路呢,总不至于姐妹二人都争一个男人吧! 这般想着,谢从筠便朝母亲使了个眼色,洪大太太也觉得这是一门好亲事,软了语气,“大嫂,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筠姐儿是被我宠坏了,可她年纪还小,大嫂就不要与她一般计较了。我这个人,一向是个糊涂的,大嫂与我计较,那都是低了身份,不合算。我们这些做长辈的,看着晚辈再不妥,也还是希望她能有个好前程不是?” 袁氏笑了笑,“洪大太太这是说哪里话,我怎么和一个晚辈计较了?我也不是这样的人。谢家和谁结亲,不和谁结亲,我看还是问问老太爷的好。” 洪大太太便领着谢从筠出去了,去找了谢洪,将孟津郡王求娶谢家女的事说了,谢洪就算觉得不妥,也拗不过这母女二人,更何况洪大太太的话又很有道理。 “孟津郡王和皇上的关系如今还是远了些,况且我听说原先老郡王便是折在了皇后娘娘的手里,若孟津郡王府想要长长久久,与谢家结亲不失为一个好办法,若是这样,筠姐儿嫁进了孟津郡王府,不怕他们不把筠姐儿当菩萨一样供着。” 谢从筠一听这话,自然是高兴极了,她似乎憧憬到了将来在郡王府里只手遮天的场景,抱着母亲的手,“娘,您这是在嘲笑女儿呢!” 洪大太太似乎女儿已经是郡王妃了,摸着女儿的头道,“凭我筠姐儿这人品,这容貌,这身份,也只是晚生了几年而已。” 若是早生几年,估摸着也没谢知微什么事了! 谢洪迫不及待地起身去了七谏斋,他原以为谢眺还要刁难一番,谁知,谢眺只提了一个条件,“你们在京中也有住处,这几日就收拾出来搬出去,将来筠姐儿出阁也有个所在。” 谢洪想到自己将来好歹也是郡王爷的老丈人,没想过女儿要在谢家出阁,又想到,这桩婚事若是成,女儿年岁不小了,过六礼,置办嫁妆,在这边着实也不妥,满口答应下来。 本家二房得到消息,人人都很高兴,纷纷恭喜谢从筠,似乎,谢从筠已经下了小定,成了孟津郡王府的郡王妃。 也有人跟谢从筠道,“当初大姑娘被聘为宸王妃,是先皇赐婚,赐婚的时候,就被封为了宸王妃,五姑娘应当也有这个尊荣的。“ 谢从筠面儿上虽不动声色,心底却是计较上了,若是皇后下懿旨,算不得什么,最好能够请太皇太后或是皇太后下懿旨。 本家二房搬出去后,谢眺便叹了口气,对李禄道,“请神容易送神难啊,以后本家二房那边再上门,能不让进,就尽量不让进。家里有什么事,也不必再通知那边了。” 李禄察言观色,忙道,“是,二老太爷是个好人,就是太宠溺儿女了些。” 谢眺摆摆手,“不说这些,这些不是你应当说的话,照着我说的去做就是了。” 襄王府给新诞下的郡主洗三,袁氏亲自去了,送了一套用浆洗了好几次的松江棉布做的小衣服,一套实心金项圈镯子,工艺很讲究,看着格外精致,一看就是花了心思准备的。 赵氏还起不来,让贴身的嬷嬷去请了袁氏过来说话,“夫人,我原当起身相迎!” “别说傻话,你现在月子里,可任性不得半点,仔细落下了病根,等上了年纪就知道轻重了。”袁氏在床边的小杌子上坐下。 “夫人,皇后娘娘到底如何了?我甚是担心,每次叫人进宫去看,都说没什么事,可外头沸沸扬扬,也不知到底出了什么事。” “皇后娘娘那边,你就不用操心了,你好好的,也省得她担心呢。” “以前人说长嫂如母,我是不懂。如今,是终于懂了。皇后娘娘担心我,送了两个嬷嬷过来专门帮我调理身体,她自己都那样了,还在担心我,我都不知道如何感谢才好。” “一家子骨肉,说什么感谢的话。”袁氏生怕把她说得伤感了,忙道,“我看看小郡主。” 孩子生下来五斤六两,襄王爷格外喜欢,让人抱去前头给人看。孩子醒了,也不知道是尿了还是饿了,让人抱过来,才喂了奶,正睡得香甜。 ? ?今天的更新! ? ? () 第925章 丈夫 第925章丈夫 袁氏抱着孩子,看着粉嘟嘟的脸蛋儿,很是欢喜,也感慨道,“也不知道皇后娘娘肚子里的是儿子还是女儿呢?” 若是嫁到了寻常人家,依谢家这样的家势,就算生下来的是女儿又如何,可是,到了皇家就不一样了。 想到太皇太后对女儿的威逼,袁氏难免会担忧。 “夫人不用担心,皇太后回宫了,皇太后一向喜欢嫂嫂,嫂嫂这一胎一定会一举得男。” 到了吉时,洗三嬷嬷将小郡主抱到了正厅里去,前来观礼贵人们都就位了,一个个将手里的金锞子,银锭子往盆里扔。 待礼毕,用了宴席,众人便告辞了。 宫里,谢知微派来的人是秋嬷嬷,赵氏专门请去说了话,回到宫里,秋嬷嬷跟谢知微说起洗三的事儿,“小郡主生得极好,听说吃奶也好,每日里都很乖巧,眉眼精致,奴婢瞧着,和世子爷像。” 谢知微笑道,“女儿肖父,儿子肖母,听说都是有福气的。” 说这话的时候,萧恂在东梢间的书房里看奏折,暑热未完全消退,门帘子都打起来,这边的话,他也听到了。 等秋嬷嬷出去了,萧恂过来,将谢知微圈在怀里,“湄湄,你肚子里的是像我还是像你?” 谢知微笑道,“你问他啊!“ 萧恂不由得笑起来,对着谢知微的肚皮,“闺女,你是生得像爹,还是生得像娘?你要是生得像爹,等你一落地,爹就好好赏你。” “要是生得像我呢?”谢知微背地里每天都跟肚子里的孩子说“娘”啊“娘”的,但当着萧恂,她还是有些害羞。 “那就加倍地赏,我的女儿,不管像爹还是娘,既然投胎到了我面前,就是个有福气的。” 谢知微的眼底有些发烫,她抬手搭在了萧恂的肩上,萧恂抬起头,四目相对下,他不由自主地起身,含住了谢知微的唇,一时间,动了情。 百灵快步走来,见明间通往东次间的帘子关着,屋子里似乎又没有动静,便拿眼去看玄桃,玄桃打了个手势,正准备领着人出去,便听到里头谢知微的声音,“百灵回来了?” 谢知微轻轻地掐了一把萧恂的肚皮,硬邦邦的,她掐不起肉皮来,只好恼羞成怒地戳了他一把,惹得萧恂噗嗤一笑。 听到了百灵的脚步声,萧恂怕掉了谢知微的面子,便退到了东梢间。 百灵进来,见只有皇后娘娘一人,脸上又是泛起了一片桃红,心中正自诧异,听谢知微问道,“怎么说?” 百灵忙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回皇后娘娘的话,皇太后派了容嬷嬷出宫给小郡主送洗三礼,还说,等皇上手头事儿少些了还是正儿八经地封给郡主,给个爵位,女孩儿家,娇贵些好。” 谢知微忙起身道,“是!” 百灵把皇太后的话转述完了,便是她自己的话了,“皇后娘娘,太皇太后那里还是没有动静,没有给襄王府送洗三礼。” “没去就没去吧!”谢知微也明白,太皇太后的底线便是自己的儿子孙子当皇帝,曾经她说是有多疼爱小儿子襄王,可是一旦触犯到了她的底线,曾经的疼爱就是虚的了。 太皇太后只绝食了一天,次日,萧恂去给她请了安,说要在她的宫里用早膳,太皇太后就坡下驴,也不绝食了。 襄王还在,萧恂自然不敢真的把太皇太后饿死,让襄王觉着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太皇太后也知道,如今宫里便暂时陷入这种短暂的平衡来。 皇太后回宫后,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在寝宫里,婆媳二人不知道说了什么,皇太后回宫后,便再也没有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 一个住东面,一个住西面,隔了一个皇宫,就好似在世界的两极,彼此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 谢知微因动了胎气,现在娇弱得很,便称病不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了,次日,搬到了养心殿养胎。皇太后亲自来看了谢知微,将屋里的人都屏退了,低声问道,“你跟娘说真话,孩子没事吧?” “没什么大事。娘,您放心好了,我是大夫,我有分寸。” 皇太后静静地看着她良久,“我一向觉着你稳重,懂进退,怎么还是做出这糊涂事来,我且问你,若是真的有事呢?我是听说你在乐寿宫门口站了小半个时辰,若是真的动了胎气,你打算怎么办?” “这是你的头胎,阿恂的长子,容不得有半点疏忽。你在担心什么?这宫里还有我,太皇太后想管到你这里来,还有我这一层隔着呢。昭阳帝当年,为了我没有纳后宫,我不会像别的婆婆那样主动给阿恂纳妃,但一条,我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阿恂无后,你可明白?” 谢知微已是感动得落下泪来,“娘,儿媳明白!” “所以,与其害怕那么多,还不如安心地养胎,好好儿生养一个皇子出来,你也安心,我也安心,朝臣们也安心了。” “是,儿媳错了!” “也谈不上什么错吧,都是女人,我岂能不明白你的心呢?这也是你对阿恂的一片真心,比起那些看中他的身份与尊荣,而扑上来的女人们,你与他是结发夫妻,情分自然不同些。” “儿媳只是与皇上相识得早些。” “也不全是这些吧,都说皇帝是孤家寡人,一个人坐在那龙椅上,何其孤单。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谢知微抬眼看向皇太后,见她眼中神色慎重,她心头不由得一跳,起身要跪下来,皇太后拉住了她,“不必跪,你且说,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谢知微骑虎难下,下意识地点头,“娘,我答应您!” 她说着,落下泪来! “你答应我,今生今世,都不把阿恂当皇帝,只把他当丈夫。”皇太后道,“你若是能答应我,我活着一日,就护着你一日,不叫他纳妃。” 谢知微摇摇头,在皇太后的厉目之下,她依然道,“娘,我答应您,我这一生都把阿恂当丈夫待着,不把他当皇帝。只是,我不要您护着我不让他纳妃。他乃是天子,富有四海,他若是不纳妃,是我的福气,若是纳妃,原也该当!” ? ?第一更! ? ? () 第926章 胎动 皇太后笑了一下,“你看,你还是在把他当皇帝,你若是只把他当丈夫,你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吗?” 谢知微低下了头,她有她的骄傲,不愿将自己低到尘埃里去,为了留住丈夫的爱,而费尽心尽。 皇太后叹了一口气,轻轻地抚着她的肩,“你可知道,你说的这些话,落到了阿恂的耳中,他该是多难受啊,多伤心。” 谢知微不解,抬起头来,满眼茫然。 皇太后却不再多说,起身道,“你是双身子的人了,不必送我,只好好想想我说的话。” 谢知微不知道该如何想,她只要想,便会想到前世,想到谢家被满门抄斩,想到她在冷宫里暗无天日的整整十年,也会想到最后萧恂提着长枪朝她奔来,那一声充满了凄厉的喊声“谢大姑娘”。 她知道自己应当相信萧恂,前世他并未娶妻,他也并不是好色之人,可是,心底里却有个声音说,前世他身中蛊毒,若是蛊毒不除,便会一代一代地传下去,从太祖皇帝起始,这蛊毒在萧家已经传了整整十代人了。 萧恂走过穿堂来到了后殿,屋子里,玄桃等人都跪下来行礼,萧恂不耐烦地摆摆手,“平身吧!皇后娘娘呢?” 谢知微听到声音忙从榻上起身,萧恂已经打起了帘子进来了,走到她跟前,仔细地打量她的神色,担忧地问,“怎么了?娘说你了?” 谢知微摇摇头,萧恂抱起她,她忙条件反射地伸手环住了他的脖子,看萧恂的脸。 她重生回来,第一次看到萧恂是在南熏门前,他策马扬鞭,凯旋而归,前来迎接他的姑娘们满城都是,那时候,他身着银铠,身后的披风翻卷如云,紫陌说,满京城的姑娘们都要睡不着觉了。 谢知微搭在萧恂肩上的手不由得微微用了力,像是在给自己勇气,“娘怎么会说我呢?娘对我一向都比对你好!” 萧恂不由得笑了,在她的脸上落下了一个吻,额头对准谢知微的额头,“那你怎么不开心?” 心底里的喜悦如泉涌一般,一点点地将她的心田灌满,她将脸贴在萧恂的胸口,“我哪有不开心?我要是不开心,我会不告诉你吗?” 自他继位后,萧恂便感觉到谢知微在慢慢地远离他,可这时候,他明显感觉到,谢知微如同小猫儿一样,又在一点一点地朝他靠近,他心头欢喜,却依旧小心翼翼,他知道,要让这小猫儿彻底放下戒心,愿意全身心地信任他,还需要时间。 他的湄湄不应当是这样子的,他的湄湄应该每天都开开心心,有了烦心事,都能跟他说,他帮她挡住一切风雨,她只需要在他的羽翼下,做任何想做的事。 他想,他毕生的心愿便是如此,让她能够彻底地信任他,信他这一生都会将她捧在手心里,妥善珍藏。 “那湄湄说好了的,以后有了不开心的事,一定要告诉我。”他说着,将手覆在她的肚皮上,正好,里头的小家伙一脚踹过来,力道之大,萧恂惊得弹跳起来,差点把谢知微拉得摔了。 萧恂看着自己的掌心,一时间,心头的感受无以复加,良久,他才道,“这小混蛋!” 他又关切地问谢知微,“湄湄,你好不好?有没有不舒服?” “我哪里不舒服了?怎么会不舒服?” “他这么踢你,你有没有不舒服?”萧恂心疼极了,轻轻地抚摸着她的肚子,“湄湄,等他出来了,我好好教训他,他居然敢踢你!” 以前都是在里面活动,伸展一下四肢,今日,这明显就是在踢人了,萧恂觉得是该好好教训一下这孩子了,难道他不知道,母亲怀胎十月是多么辛苦? 谢知微歪在萧恂的怀里,头一次不想起身,他看重她胜过了肚子里的孩子,她什么时候变得患得患失了呢? 是因为,萧恂在她的心里也渐渐地不可替代了吗?. “阿恂,你别这样骂他,万一是个女儿呢,要是被你听到骂小混蛋,孩子会多难过。” “你放心,五六岁之前都不会有记忆,就算是女儿,她也不会记得。” “可我三岁就有记忆,虽然都是些很不一般的事才会记得,可的确是记得很多事。” “那也要到三岁呢。”萧恂摸着谢知微的发,他能感受到谢知微对他的依恋,便将朝政上的事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去了。 自从他从京城回来,太皇太后传出了要为他纳妃的话,他就觉得湄湄的心在渐渐远离他。不过,他不担心,时间长了,湄湄的心迟早会慢慢地回来。 就如同此刻,乖巧地,贴心地与他在一起,他只需要湄湄在他的身边,能够享受他的爱,一切便都圆满了。 原来,爱一个人是如此简单! 谢知微在萧恂的抚摸之下,渐渐地阖上了眼睛,睡梦中,一对欢快的,生得玉雪可爱的小儿女在院子里荡着秋千,叽叽喳喳地说着话,笑声飞上了天,扬得远远的。 衮国长公主府与襄王府比邻而居,衮国长公主坐在罗汉床上,一儿一女坐在两侧,衮国长公主一阵头疼,对郑靖彦道,“既然圣旨让你去办事,这不是正好,好好儿为老百姓办点实事。” 郑靖彦道,“可是娘,圣旨上居然还要我和庆云侯世子一起,您又不是不认识他,有他这搅屎棍子在,我还怎么办事?” 衮国长公主不由得好笑,“事情这么好办成,这天底下岂不是早就河清海晏了?你只记住一点,哪怕你办不好事呢,皇上拨了多少银子下去,你就帮着看好这些银子,不要叫人拿走了一钱一两。” 国库空虚了这么多年,寅吃卯粮这么多年,国库第一次有盈余,第一次赈灾用的是真金白银,不知道多少人都盯着呢。 偌大一座宫城,短短三四年时间建成这样,虽说有以前的北契皇城打底子,可若是没有大把大把的银钱,也依然难成。 浙江被太皇太后把持这么多年,从山到下都是太皇太后的人,想去正儿八经地赈灾,那是不可能的,但衮国长公主却不怕,这总比上战场要强多了。 “你只记住我的话,不要吃人的嘴软,也不要跟着人去那些风月场上,我可跟你说,这文官们待的地方,虽然没有明枪,可暗箭多,不会要了你的命,但往往比要你的命更让你难受。” “有这么吓人吗?”郑靖霜见哥哥被吓得脸都白了,她跃跃欲试,“娘,让我跟着哥哥去,我保护他!” 衮国长公主对这个女儿,早就看不顺眼了,“你保护他?你有本事先把自己嫁出去吧!” 第927章 回来 第927章回来 这说话就太难听了,这还是亲娘吗? 郑靖霜嘴巴翘得可以当夜壶了,“娘,我好歹也是您亲生的,我在家里能吃多少,能喝多少,您何苦这么嫌弃女儿呢?” “你都快二十了,正儿八经的姑娘家,谁这么晚了还不嫁出去?”衮国长公主道,“你看看满京城的公子们,谁到了这个年岁还没有娶亲的?错过了好年纪,就只有捡那些别人不要的歪瓜裂枣嫁了。” 郑靖霜心说,这正好,她道,“那何必还嫁呢?还不如不嫁了,像瑶期,像清涵,以前在闺中的时候多好,那么早嫁,嫁了现在可好了。前两日,我听说陆太太把清涵带进宫里去见皇后娘娘,说来说去,不都是子嗣吗?承平长公主居然还要主动提出把清涵夫婿屋里的通房丫鬟的药停了。” 衮国长公主气得快跳起来了,“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居然还敢学着说,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嫁人了?” 韩嬷嬷来了,朝郑靖彦看了一眼,道,“长公主,潞国公府云二公子求见,说是要请世子爷去醉仙楼喝酒,为世子爷送行。” 衮国长公主也是舍不得儿子就这么出去,趟那龙潭虎穴,可孩子们也不能总是护在身边,如何长大?她摆摆手,“去吧,去吧!” 郑靖霜满脸通红,别扭地嘀咕了一声,“他怎么又来了?真是阴魂不散!” 衮国长公主斜睨了她一眼,见韩嬷嬷还没有走,吩咐道,“跟潞国公夫人说一说,就说皇后娘娘要生了,约她一起去隆恩寺给皇后娘娘和皇子请个平安符。” 韩嬷嬷心知肚明,笑着道,“是,奴婢这就去一趟潞国公府。” 郑靖霜吃了一惊,“娘,您要做什么?” 衮国长公主懒得跟她绕弯子,“自然是和潞国公夫人谈你们的婚事了。” “谁要嫁给他了?” “我谈不谈是我的事,你嫁不嫁是你的事,我不能总留你在家里,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 说着,衮国长公主站起身来,朝次间走去,郑靖霜跟在她的身后,看着母亲削瘦的肩膀,略有些佝偻的背,她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任性的话,再也说不出来了。 她只是很害怕而已,看看清涵,看看瑶期,再看看微妹妹,谁嫁人了是万事顺心的?哪怕是微妹妹,从前当姑娘的时候,一手医术,为她挣来了盛名,原以为跟着萧恂会很幸福,可是怀了孩子,摊上这样一个长辈,最后不也是小心翼翼吗? 她害怕了,可害怕了,就连日子都不过了吗? 次日,衮国长公主出府之后,郑靖霜就乖乖地待在家里待嫁了。 潞国公夫人因郑靖霜迟迟不肯嫁,原本是很不满意,几次要去云敬轩相看别的姑娘,可云敬轩却是非郑靖霜不娶,她越是对郑靖霜不满。 没想到,峰回路转,衮国长公主居然约她一起去隆恩寺,为皇后娘娘祈福是一回事,黎阳郡主肯嫁,她自然是万分欢喜,她儿子总算是盼到头了。 衮国长公主府和潞国公府在商议婚事,孟津郡王府请了岷王做保山,上了谢家的门提亲。 谢眺请了岷王在正厅里坐,上了茶后,岷王说明了来意,谢眺道,“本家二房并不在下官的家里住,他们有自己的家,若王爷不嫌弃,下官陪王爷过去。” 岷王一听这话,问道,“虽说分了家,可还是一个房头吧?” “也算不得是一个房头了。不瞒王爷,谢家祖籍那边,虽说是本家二房守着,也是代管,下官打算致仕之后,回老家守祖籍。” 岷王心里便明白了,哈哈笑道,“谢大人想致仕,估摸着不是一时半刻的事。” 两人正要起身,谢家的长随来报,“老太爷,老太爷,大喜,大老爷回来了!” 谢家阖府都震动了,岷王一看,这是不太合适让谢眺带着过去了,他忙起身告辞,谢眺忍住了心头的巨喜送岷王到门口,目送着岷王的轿子离开后,他也不进去,站在门口等。 “大老爷现在在哪里了?怎么提前没有人说?” “回大太太的话,报信的人说,大老爷已经进了永定门了,正朝朝阳门大街过来呢。” 袁氏在屋子里转着圈,六神无主,自己问了话,也不知道问了什么。 若是湄湄在就好了,她就能安慰自己,让自己镇定一些。 “娘,娘,爹爹回来了吗?” 谢明溪冲了进来,袁氏平日里很嫌弃儿子,这会儿就跟溺水的人抓住了一根稻草,也不肯松手了,“你和我一起去接你爹。” 袁氏不管不顾地抓住了谢明溪的手,领着他等在二门上,她突然站着不动了,竖起耳朵听外面的动静。 谢明溪被他母亲这神神叨叨的样子弄得有点害怕,小心翼翼地问道,“娘,您是不是在害怕啊?” “我害怕什么?我有什么好害怕的?”袁氏狠狠地瞪了谢明溪一眼,谢明溪怕他母亲又要暴起伤人,不再说话,只朝后退了两步。 不一会儿,外面响起了一阵躁动声,袁氏想去,又不敢去,便催着儿子,“还不快去看看,是不是你爹回来了?” 说完,还不忘瞪了他一眼。 谢明溪忙跳起来就往外跑,边跑,边喊爹。 袁氏的心,快要跳到嗓子眼里来了,她正怔怔地站着,看着旁边一丛盛放的杜英,绿的叶,白的花,倒挂在枝头,她的眼有些发直。 “你娘呢?” “我娘在那边!” 袁氏忙抬起头来,看到一道挺拔的身姿朝他走了过来,他迎着阳光,俊朗的脸,含笑的眉眼,眼中是深到了极致的思念,这一刻,她的眼顿时模糊了。 “老爷!”袁氏喃喃道,突然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她忙低下头抹眼泪。 谢元柏已经一步走了过来,伸手将她往怀里一揽,“别哭,我回来了!” “老爷辛苦了!”袁氏自是心疼不已,这些年,聚少离多,一直担忧挂心,都不容易。 钱氏领着三姑娘和四姑娘过来,彼此行过礼,谢元柏便跟着袁氏回了正屋,梳洗过一番后,谢元柏便说要去给老太爷请安,去了七谏斋。 ? ?第一更! ? ? () 第928章 双生 七谏斋里,谢家的儿郎们都在,谢眺坐在正中的位置上,谢元柏与老太爷行过礼后,又与谢仲柏和谢拾柏见礼,“我不在家,这些年辛苦二弟和三弟了!” “大哥,说这话就见外了,我们再辛苦,也没有你辛苦。”谢仲柏真心地道。 谢拾柏的话一向少些,谢元柏拍了拍他的肩,彼此落座。 谢明澄便领着弟弟们前来与谢元柏见礼,喊着,“伯父好,伯父辛苦了!” 谢元柏的目光落在谢明澄身上,“澄哥儿进学了,这很好,给你的弟弟们做了榜样,你们几个也要多用功,谢家往后就靠你们了。” 他深深地朝谢明溪看了一眼,谢明溪低下了头,才在正屋里,他已经单独给谢元柏磕了头,方才便没有再随着兄弟们行礼。 他又不是没有用功读书,爹爹为什么对他不满意? 行过礼后,谢眺只让谢明澄留下,让其他的几个孩子都回学堂里读书去了。 “你总算是回来了。” “皇恩浩荡,儿子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皇后娘娘快生了,前些日子,宫里闹得很不太平,到底不是亲生的,又占了一个‘孝’字,皇上和皇后娘娘处境艰难。” 谢元柏无比担忧,问道,“皇后娘娘还好吧?” “听崔家那小子说,怀的应是双胞胎,如今我也很担心,若是双生子,这又是皇家的头胎难道……,若果真如此,依皇后娘娘的性子,我又担心她会对皇上生怨怼之心,若不,将来又是乱国的根本。” 谢元柏没想到是这样,他只知道女儿有孕,谁也没有去信跟他说怀的是双生子,当然,这话是不能落在纸上的。 谢元柏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椅子的扶手,“儿子也不答应,稚子无辜,都是皇上的血脉,怎能忍心?” 谢眺满心都是乱的,他摆摆手,“真到了那时候,再说!” “听说浙江那边两个县遭灾了,儿子这次回来,带回来了六百多万两银子,是西疆半年的赋税,那边百废待兴,眼下是没有多少赋税,但正如当年皇上所料想的那般,商路打通之后,未来还是很有一番作为的。” “国库里还尚有银子,你这六百多万两银子,折子可都递上去了?” “递上去了,运送税银的车已经让去了户部,账册也都交上去了,儿子回来之前便是先去求见皇上,是皇上让儿子先回来梳洗一番,再听旨意。” 李禄进来了,说是宫里有了旨意。 谢眺等人忙出去,来的是李宝桢,满脸都堆着笑,即便如此,谢眺还是上前去,亲自将一块汉玉递到了李宝桢的手里,李宝桢也不推辞,收了下来。 这便是让彼此都很安心了。 “公公辛苦了,一会儿我让下人们送一些西域那边的特产去给公公,公公尝个鲜或是留着赏人!” “哎呦,国丈老爷,您也是太客气了!” 彼此寒暄过后,李宝桢便道,“皇上有旨,命国丈老爷站着接旨!” “臣不敢!”谢元柏快手快脚地跪了下去,李宝桢要扶起他,谢元柏道,“李公公,还是让我等跪着接旨吧,千古礼数不可变啊!” 李宝桢便只好道,“皇上命国丈老爷即刻入宫觐见!” 养心殿里,宫人太监们都被屏退了,只留了几个贴身服侍的人在,庭院的海棠树下摆了一张桌子,还没有布菜和碗箸,萧恂和陆偃在说话,谢知微摇了一把扇子在旁边扇着。 听说谢元柏进宫了,谢知微忙站起身来,已是抑制不住的激动。 待谢元柏的身影在门口出现,谢知微更是忍不住跑了过去,她提着裙子,挺着偌大一个肚子,看得三个男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里。 她朝谢元柏奔过来,如同小时候那般,谢元柏不由自主地伸开了双臂,一把将女儿接住了,“湄湄!” “爹爹!” 谢知微的眼泪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谢元柏很快松了手,谢知微退后两步,低头擦了擦眼泪,“爹爹,您可终于回来了,一切可都好?” “都好,都好!”谢元柏也是百感交集,看着女儿的肚子,一阵担忧,他提了袍摆,跪下去,“臣见过皇上,皇后娘娘!” 谢知微朝后退了三步,来不及反应,萧恂已经一步上前,一把扶起了谢元柏,“岳父,这里没别人,不必多礼,过来坐!” 谢知微心里一阵难过,却也无能为力。 谢元柏又与陆偃见过礼,推辞再三,才在桌边坐下,却也只肯坐半个屁股。 谢知微只当没有看到,吩咐人摆桌,她怕父亲不安,便没有亲自布碗箸,只在萧恂身边坐下,道,“爹爹,这里只有我,阿恂和大哥哥,您就安心在这里用一顿饭,要不就辜负了阿恂了。” 陆偃笑道,“谢大人在西域是立下大功的,且不说当年跟着阿恂征战,只这短短两年时间,我可是听说西域已经被陆大人治理得路不拾遗,要不然,我可不敢毛遂自荐地说将来去守西域。” 谢元柏是与郭玘做交接,郭玘是当年定远侯留下来的人,有勇有谋,否则他也不会蛰伏十多年,最后给陆偃留下了一万多人,组建成了现在的寒羽军。 谢元柏见此,才安心,道,“说实话,若是换了别的人我还真不放心,郭将军是个做实事的人,有他在西域,我很放心,皇上也可放心。” 酒菜都上了,萧恂先敬谢元柏,谢元柏又是战战兢兢,萧恂道,“岳父,我还是很怀念当年为难我,不让我娶湄湄的那个岳父。” 谢元柏汗颜,他低了一会儿头,抬起头来,看着萧恂道,“皇上,礼不可废,凡事有舍有得,若皇上不好好待皇后娘娘,臣自然就会为难皇上了,臣对皇上恭敬,皇上看在谢家满门忠心的份上,就会敬重皇后娘娘。” 谢知微鼻头一酸,低下头,强忍住了夺眶而出的泪水。 所谓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欢喜,为的也不过是自己的女儿罢了。 萧恂笑道,“好!” 陆偃朝谢知微看了一眼,道,“不说这些了。阿恂,西疆那边半年时间竟然能够有六百多万两的税银,一年就是一千多万两,那种蛮荒之地竟然是浙江和南直隶的五倍,这简直是不可思议。”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第929章 临产 第929章临产 谢元柏刚回来,萧恂将其宣进宫里留饭,陆偃相陪,为的是什么,谢知微哪有不清楚? 三人喝了酒,便移步南书房说话。 西域那边的事,千头万绪,西域地广人稀,物产却很丰饶,谢元柏在那边三年,颇有心得。 谢知微的心情也极好,她月份越发重了,夜里很难睡好,便早早歇下。 睡梦中,感觉到有人在身边,她眼睛都不睁,伸手便环住了对方的脖子,嘟囔道,“阿恂,别闹!” 萧恂心都化了,双手撑在床上,覆在她的身上,浅啄她的唇,柔声道,“湄湄,湄湄!” 声音沙哑而又隐忍,像是用沙子打磨过。 谢知微的瞌睡一下子就跑了,她睁开眼,四目相对,彼此眼底的神情一览无余,谢知微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等气息平歇下来,谢知微没好气地道,“你都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你要不说清楚,就不许在我床上。” 谢知微也是气得狠了,她一阵后怕,若是伤着了孩子,可怎么说? 她还要脸吗? 萧恂得逞了,在床上滚着,哈哈地笑,“那我到哪里去睡?湄湄,你不能用这招惩罚我!” 谢知微看到他笑得像个孩子,心说,若是等孩子生下来,那岂不是三个孩子?一个大的,两个小的,要了她的命了。 中秋节,宫里赏下了月饼。 夜里,萧恂和谢知微,还有陆偃,陪着皇太后在慈宁宫花园的吉云楼里赏了月,用了些月饼和水果,皇太后看到谢知微的肚子,也是一阵胆战心惊,散了的时候,让萧恂好好护着谢知微回养心殿去,让陆偃送她回宫。 谢知微归九月里生,宫里虽然没有谁明说仔细皇后娘娘要生了,但气氛越来越紧张,宫人太监们走路都是垫着脚,生怕谁动静稍微大一点了,惊扰了主子肚子里的小主子。 谢知微自己也莫名跟着紧张起来,萧恂也不知道是紧张还是怎么回事,有时候同手同脚,一次进后殿的时候,莫名就在穿廊上一脚踩空,要不是李宝桢眼疾手快,非要摔个狗啃地。 他可是立马横刀,破西凉,收复燕云,将北契打得屁滚尿流的宸王,当今的皇上。 谢知微快步上前,扑进了他的怀里,双手搂着他的窄腰,话都说不出来了。 “湄湄,我没事,想事情想得太投入了,没看清路。” 这条路才几步远,他一日里不知道走多少次。 谢知微将脸贴在他的胸口,听他扑通扑通的心跳,那么快,他分明是紧张了,“阿恂,你别担心,你一担心,我就会跟着害怕,我一害怕,宝宝也会紧张。” 萧恂做了几个深呼吸,低下头看着谢知微,握住她的手,贴在自己的胸口,“你再摸摸,是不是不紧张了?” 次日早朝过后,萧恂留了曾士毅说话,“曾阁老,夫人和令爱已经好久没进宫了吧?昨日皇后跟朕说,让朕问问,令爱和外孙女如今可好?” 曾士毅受宠若惊,忙跪下道,“回皇上的话,臣明日就让拙荆往宫里递牌子。“ 曾家这段日子闹得有些不像话,曾士毅以为皇后娘娘听说了什么,要为曾家撑腰。他出了宫,没有去衙门就回了趟家。 曾大太太正坐在次间淌眼泪,听到门口丫鬟说“老爷回来了”,她只扭头看了一眼,都没有起身。 曾士毅进了屋,看到老妻如此,心知又是亲家来闹过了,道,“事已至此,后悔,难过都没有用。” 曾大太太心正烦着呢,听得这话,不由得迁怒道,“都说宰相肚里能撑船,我算是见识到了,自己的女儿都这样了,你能想得开,我可想不开。” 曾士毅闭了闭眼,“我哪里是想得开呢?我要是天天淌泪抹眼儿,你们还过得下日子吗?既是决定了和离,那就和离好了。” “和离?谁不想和离,你看看周家那副嘴脸,简直是能把人气死,区区一个浙江按察使,真以为自己是皇亲贵胄啊!” 曾士毅不由得想到,去了浙江的钦差团,也不知道浙江那边的局势如何了。 “先不说这些了,今日上完早朝后,皇上特意留了我说话,让你明日把瑶期和珊姐儿带进宫里去,说是皇后娘娘问起你们了。” “啊?”曾大太太忙抹了一把眼泪,“你怎么不早说?这,我赶紧准备去!” 曾大太太忙起身,吩咐丫鬟把衣服拿出来熨烫,收拾头面,自己亲自去了女儿外孙女住的西厢房。 曾瑶期刚刚哄着珊姐儿午睡了,看到母亲来,忙强打起精神,迎了过来。 曾大太太低声问道,“珊儿呢?睡了?” “睡了,刚睡。” 曾大太太便携了女儿到明间说话,依旧是压低了声音,“你父亲说,皇后娘娘惦记你和珊姐儿,让我明日把你和珊姐儿带进宫里去。” 曾瑶期鼻子一酸,差点落下泪来。 这段时日,她都成了京城里的笑话了。周家不要脸,到处说她善妒,容不下妾室。那是寻常妾室吗?秦淮河上的窑姐儿,若是容得下,只怕过几年,就轮到她的珊姐儿成笑话了。 哪个正儿八经的人家愿意和一个把窑姐儿当外室养,有了子嗣后,还要弄进门来的人家结亲? 她女儿还怎么议亲?更别说,她还没有生下儿子,将来庶子比嫡子大这么多,真是要添堵添一辈子。 曾瑶期实在是咽不下这口气。 “还是皇后娘娘重情义,你好好收拾一下,明日我们早点进宫。” “我也是之前听说她动了胎气,才不好进宫去看她,养了个把月了,想必是好了。”曾瑶期也放下心来。 萧恂回到了养心殿,跟谢知微说了请曾家母女进宫来看她的事,“你一个人多闷,我要是去上朝了,也没人陪你,你闲着没事的时候,就可以召几个人进宫陪你说说话。” 谢知微道,“我那里是没事?我正要去看母后呢。” “也好,我陪你去!” 二人去宁寿宫的时候,皇太后正将一副画摆在桌子上,是一副《玄奘取经图》,看到二人过来,很高兴,“湄湄,你快来帮我看看,这副画如何?” ? ?第一更! ? ? () 第930章 明君 第930章明君 谢知微一看便知道是卢楞伽画的,便笑道,“卢画师的画,真是越来越好了,连线条都饱含慈悲。” 她眼角余光看到站在身后的百灵踮起脚尖朝画上看了一眼,不由得心头诧异。 “可不是,你们来这里之后是不知道,如今在真定府那边,卢楞伽的身价可是大涨,幸好你当时帮我把他要了过来,要不然,我现在想画这副《玄奘取经图》怕是不能得。” 谢知微笑道,“当初,潞国公夫人对他很是不满,若是媳妇不搭救他一把,他在那边想要出头也很难。这也是机缘。” “可不是,这凡事啊,讲究的就是个‘缘’字。”容氏拉了谢知微的手在榻上坐下来,“只可惜了这副《玄奘取经图》,我原说这次不做雕佛像了,听摩耶法师的,凿一个石窟,画壁画,把一些事记下来,想请卢楞伽,谁知,他回去奔丧去了。” “他家里出了什么事?” “他还有个老母过世了,说是前两年家里好不容易置办了几亩田地,大水一淹,重新丈量田地的时候,被人侵占了一半。和人发生冲突的时候,三岁的幼子无人照看,从炕上一头栽下来,没有救活,老母悲急交加,病了,没两天就去了。” 谢知微唏嘘不已,萧恂道,“他是浙江哪里人?” “崇明县的,这次那边遭灾两个县之一。”容氏说完,就朝萧恂道,“自古以来,官逼民反。从卢楞伽家里这件事来看,浙江那边的局势应是很不好。老百姓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他们头上的青天是皇上派来的。他们也不知道什么是朝廷,只知道对他们好的就是好官。” 萧恂站起身,低着头道,“儿子知道了!” 容氏便对谢知微笑道,“好了,我们不说这个了,今日天气不错,陪我到花园里走走,我们说说话。” 百灵失魂落魄地跟在后面,过门槛的时候绊了一下,一头朝地上栽去,杜沅拉了她一把,见她气色很差,关切地问道,“百灵姐姐,你怎么了?” “没什么。” “你要是哪里不舒服,就赶紧回去歇着去,让杜沚或是哪位姐姐来替你。” 百灵实在是打不起精神来,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我让杜沚过来吧!” 萧恂在母亲和妻子的身后转了一盏茶功夫,陆偃派人来将他喊走,说是浙江那边八百里加急递过来的消息,容氏道,“你有事就忙去吧,湄湄这边有我,回头我全须全尾地把人给你送回去。” 萧恂羞得脸红。 谢知微在一旁看着他掩唇笑,萧恂朝谢知微飞了一眼过来,落在容氏的眼里,她不由得喜在心上。 萧恂很快来到了南书房,陆偃将郑靖彦写来的密折递给萧恂看,萧恂一目十行看完,脸色很不好看。 “大哥,你什么意见?” 陆偃道,“浙江富过天下,周庄富过浙江,沈富一人富可敌国,我听说,沈富有一女,嫁与殷寿为贵妾。“ 殷寿为太皇太后娘家的侄儿,庆云侯。 郑靖彦呈上来的奏报中,崇明和常熟两县被淹,百姓民不聊生,苏州知府不但不组织赈灾济民,反而逼迫百姓上缴今年的税银,说是皇上并没有下旨免去两县的税收。 谁若是不上缴税银,便被捕入狱,两县的县衙地牢里已经坐满了人,一顿牢饭还要收百姓三个铜钱。 沈富的船停在崇明县的码头上,一共二十多船粮食,十石粮食换一亩地。 陆偃怕萧恂不知道行情,告诉他道,“平年的时候,一亩地约可以换四五十石粮食,哪怕是歉年也归到三四十石粮食换一亩地。这是遇到了灾年,这些为富不仁者觉着机会来了。” “苏州知府到现在还没有上奏折为百姓请旨免税收吗?”萧恂语气有些急切,“高昌水呢?还没有进京?” “昨日到了京城,只不过没有往你这边递牌子,先去见了太皇太后。”陆偃道。 萧恂半晌没有回过神来,他朝陆偃看去,见陆偃好笑地看着他,他不由得自嘲一笑,“看来,我这个皇帝当得不够威风啊!” 陆偃笑起来,起身放折子,拍了拍他的肩,“这也是为何自古明君稀少的缘故了。慢慢来!” 萧恂曲起手指,在桌上敲了敲,“我喜欢在战场上杀人,朝中,我还不习惯。但眼下看来,是要杀几只鸡儆一下猴了。” 高昌水往乾清宫递了牌子,萧恂让他即刻觐见。 萧恂坐在高高的龙椅上,看着状似恭谨地跪在地上的高昌水,并没有叫起,而是道,“说说浙江那边的事,朕听说,两县被淹之后,十天,你都没有去看一看,可有这回事?” “皇上,臣冤枉啊!”高昌水开始喊冤,“今年春开始,倭寇掠袭福州沿海,福建总兵出兵袭击倭寇,可他并不将倭寇就地斩杀,反而将倭寇驱赶至浙江沿海。浙江遍地都是倭寇,臣大半年时间,是在台州卫督军,怕的是倭寇侵占了浙江。“ 萧恂的手紧紧地握住龙椅扶手,忍住了想要杀人的冲动,这一刻,他才真正体会到了坐在这九五之尊的位置上,想要当个好皇帝的难处。 这跟征战天下不一样,他可以亲自领兵,他们是袍泽,同吃一锅饭,同喝一方水,战场上能够将后背交给彼此,他带过的兵,无一不将他奉若神明。 可这些读书人不同,十年寒窗,若有些良知,还会想到自己贪七分,给老百姓留两分,给大雍留一分。 若没有良知,他们便能用老百姓的血沾馒头吃。 “这可真是为难你了,高大人,既然高大人一心抗倭寇,朕不如就将你派往东南军中。朕这一生从未打过败仗,若是高大人督军,败了的话,朕是会军法处置的!” 高昌水听萧恂喊高大人,他就心头不妙,果然,正如太皇太后所言,无知小儿,如何懂治国之道。 “皇上,臣请治福州总兵之罪,浙江倭寇全是福州总兵袁義驱赶而至,臣乃一文臣,之所以督军,实在是没有办法。” ? ?今天的更新! ? 头痛欲裂,没有捉虫,回头再捉,有票票的投一下票票哦! ? ? () 第931章 国丈 袁義是谁?是谢知微的外祖父,高昌水明明知道,却偏要在萧恂面前如此明目张胆地告状,不臣之心,已是路人皆知。 萧恂气笑了,问道,“那高大人说说,朕应当治袁義何罪?” “臣以为,皇上应当下旨,将袁義锁拿进京,命三司会审,依《大雍律》定罪!” “哦,朕以为,高大人会教朕直接赐死袁義算了,再来一个抄家灭族呢!若是灭个三族五族的,朕的皇后都脱不了干系!”萧恂翻脸便怒了,“来人,给朕拿下!” 高昌水猛然抬头,惊骇地望着皇帝,见萧恂震怒,他不由得也吓死了,“皇上,浙江和南直隶乃天下赋税之重,臣若是被下狱,浙江和南直隶必定乱……” “乱?朕不信,有朕在,浙江和南直隶能乱得起来。”萧恂从御座上走了下来,走到了高昌水跟前,他弯下腰,似笑非笑地看着高昌水,“知道什么叫牝鸡司晨吗?这才叫!是谁告诉你,浙江和南直隶不能乱的?有没有人告诉你,朕的国库不像先帝那样能跑马,成日里拆东墙补西墙?” 萧恂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冷冷地盯着高昌水,“朕不必依仗尔等,朕不光要浙江和南直隶乱,朕要让浙江和南直隶地震,将尔等这些国之硕鼠,全部都震死!” 高昌水这才知道怕了,拼命磕头,“皇上,请恕罪,皇上,饶命啊!” 要怪都要怪太皇太后啊,要不是她说皇上不必怕,说皇上和寿康帝一样,还得依仗浙江和南直隶的赋银过日子。他自己也糊涂了,没有事先打听一下,国库里到底哪里来的税银? 皇帝西征北战不说,短短几年时间,建起来宫城,不说国库里能跑马,只怕仓廪里的老鼠都要被饿死了吧? 萧恂何等人,虽然看不到高昌水的神情,却是想也能想到,高昌水心里的念头,不由得嗤笑一声,“朕建宫城,没有花国库一两银子,朕西征北战可是灭国,堂堂两榜进士,行事不带脑子,难怪被人哄骗!“ 灭国自然不同,况且,谁又能想到萧恂不到两年时间,灭了西凉和北契。不管是西凉还是北契,都没有回过神来,自然来不及坚壁清野,被萧恂抄了国库。 萧恂发的是战争横财,他又是领军的大将军,所获惊人。 高昌水闭上了眼睛,不叫悔恨的情绪流露出来,他站起身来,什么话都没说,跟着锦衣卫出了乾清宫的大门。 陆偃朝萧恂看了一眼,问道,“锦衣卫这边派多少人去浙江?” 浙江不能真的乱,虽然萧恂说是这么说了,但两人心里都同时明白这一点。 “锦衣卫和东厂这边,大哥你来安排好了。消息暂时封锁,不要传到浙江和南直隶去,我不可能只将人抓起来,这些年贪下的,都要给我吐出来!”萧恂恨恨地道,“所有牵连进去的,将来按贪污的银钱的数量来定罪,重的抄家灭族,轻的抄家流放。”. 意思是,无论如何都要抄家。 陆偃也觉得极好,浙江和南直隶不能再姑息了,他道,“好,不过,浙江和南直隶派什么人去,你心里要有个数。” 萧恂心里没什么数,吩咐李宝桢,“宣首辅谢大人觐见!” 临近谢知微分娩,谢眺接到了口谕,心头一跳,半晌回过神来,上前塞了一个荷包给李宝桢,“敢问是为政事还是为皇后娘娘?” 因谢家不同,每次传旨,李宝桢都尽量亲自跑一趟,他收了谢眺的荷包,心知谢眺是在担忧什么,笑道,“谢阁老别担心,皇后娘娘还没有足月呢。” 谢眺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李公公稍候,待我换身衣服,再随公公进宫。” 谢元柏出来陪李宝桢说话,吩咐道,“把我带回来的西域特产拿些来给公公带回去。” 李宝桢受宠若惊,忙起身给谢元柏道谢,谢元柏忙避开,客气地道,“不是什么稀罕物,就图个新鲜,现在从京城通往西域的路还不是很好走,等驰道打通了,将来商队络绎不绝,京城或许到处都有卖,您拿回去,赏您那些干儿子!“ 谢元柏就这点好,只要他愿意,说什么话都很真诚,轻易能打动人的心。 李宝桢感动不已,“那咱家就替咱家那些干儿子谢谢国丈老爷了!” 谢元柏哈哈大笑,等李宝桢走的时候,谢家送他的特产装了满满一箱笼,其中一盒玛瑙尤其珍贵。 萧恂与谢眺在养心殿的前殿商量浙江和南直隶那边派遣官员的事,谢眺略沉思,道,“若暂时没有很好的人选,皇上不如在那边安置一个总督,底下派两个巡抚,一些知府便由这三人分别举荐。” 如此一来,提纲挈领不说,还能让三人互相牵制,这着实是老成谋国之言。 萧恂知道谢眺是在教他为君之道,他站起身来,朝谢眺拱手行礼,“多谢祖父!” 谢眺忙避开,“皇上自幼就聪慧,十四五岁擒宁王,报父仇,年不及弱冠,便有灭国之功,天之骄子也不及皇上三分。皇上初登大宝,做到如今这般,已是旷古未有。治大国如烹小鲜,皇上以后遇事,都不必着急,只要着眼于天下,便不会出现捉襟见肘之事。” “祖父教训得是!”萧恂真心实意地道,谢家几百年不倒,单看谢知微便知其底蕴深厚,这也是萧恂为何敢用谢家,又执意要用谢家的缘故。 “皇上说教训就太过重了些。”谢眺道,“浙江和南直隶无论如何都不能乱,这江南总督之人,便格外重要了,若要臣举荐一人,臣以为可派沈廷扬前往。至于浙江和南直隶的两省巡抚,臣以为可考虑韩延寿和明安。” “明安?他不是工部侍郎吗?” “明安虽任工部侍郎,眼下宫城已经建成了十之七八。浙江遭灾,到底如何,也需要懂行的人去看看,此其一;其二,明安此人心怀家国,若能做好一方巡抚,将来也可辅佐皇上。“ 第932章 朝堂 萧恂听明白了,这是培养明安作为将来的内阁。 谢知微在燕喜堂和曾大太太和曾瑶期说话,她让萧灵愫带珊姐儿出去玩,珊姐儿与萧灵愫熟识,两人很投缘,先在慈宁宫花园玩,后又去御花园转悠。 过了中秋节后,桂花正飘香,菊花次第开放,满园子花团锦簇,清香沁脾,令人心旷神怡。 一大一小,在园子里也玩得开心。 曾瑶期惊诧地看着谢知微的肚子,“怎么这么大,原先就很大,现在越来越大,累不累?” 谢知微摇摇头,“许是习惯了,还好。” 她见曾瑶期消瘦了很多,精神也差了,也不由得极为心疼,“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凡事,船到桥头自然直,今日想不出好的法子来,明日上天就会降下良机。你每日里愁成这样,等机会来了,你自己身体垮了,岂不是划不来。” 曾瑶期听不懂这话里的玄机,曾大太太却是略有所思,道,“皇后娘娘是不知道,周家做得有多过分!“ 谢知微道,“大太太和瑶期姐姐也不用担心,既然瑶期姐姐打定了主意要和离,那就没必要着急了,就像当年,我大表姐那样,看看谁拖得起?” 曾瑶期想着是这个理,曾大太太却又想到了另一层意思。 谢知微留了午膳,吩咐百灵去前殿跟皇上说一声,让皇上与陆大人一起用膳,她这边有客人。 杜沅忙道,“皇后娘娘,奴婢去吧,百灵姐姐身体不舒服。” 谢知微吃了一惊,但也没有多问。 午膳过后,她一向要午睡片刻,曾大太太算是吃了一棵定心丸,与曾瑶期一起带着珊姐儿离开,珊姐儿还想和萧灵愫一起玩,谢知微便留了珊姐儿在宫里住几天,让人在萧灵愫的宫里收拾了一个偏殿出来给她住。 曾瑶期虽有些舍不得女儿,却也乐见其成。 等出了宫,曾大太太松了一口气,回到曾家,听说周家太太又递了帖子过来,她也没那么烦躁了,道,“来就来吧!” 曾瑶期不由得惊讶,曾大太太便低声道,“有些事,你不懂,我们就听皇后娘娘的,暂时先不急,等周家先急起来。” 周家如何不急? 浙江巡抚进京述职,先是见了太皇太后,后来去见皇上,便再也联系不上了,周家花了大力气才听说,高昌水是被下了诏狱,这消息真不真他们也不知道,但横竖是不对劲。 周家一直外放,京中全依仗曾家,原本一里一外若是配合好了,两家都好,谁知,如今闹出这些事来。 对周大太太看来,曾瑶期是做得有点过分了,她若是提出去母留子,周家也没什么意见,可开口就要和离,哪里还有点妇德? 周家难道连一个庶子都养不起?周大太太本来还想说把这庶子养在曾瑶期跟前,打发了那娼妓,想曾瑶期肯定是不会答应的,她索性就和曾家打起了擂台。 寸步不让! 周家离不开曾家,曾家就能没了周家吗?没有周家在后头顶,将来谢眺致仕,曾士毅能顺利当上首辅吗? 周家可是听说,自从皇上继位之后,谢眺如履薄冰,生怕谢家日中则移,几次提出致仕,只不过现在朝中无多少可用之人,皇上几次不允。 曾士毅如今是次辅,下一任首辅必然是他,周家当然不会放过这等好机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让周修文与曾瑶期和离。 周大太太打算和曾大太太打开窗户说亮话,把事儿分条析理地说清楚,趁早让两个孩子和好,周家现在还没有嫡子呢。 晚上等躺到床上了,曾士毅问起今日去宫里的事,曾大太太便将谢知微的原话说了,“皇后娘娘的话,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却又想不明白。” 朝堂与后宫,朝堂与后宅,看似泾渭分明,实则从未分家。 曾士毅低声道,“你就听皇后娘娘的好了,皇后娘娘念旧情,是不可能不管瑶期的,让瑶期这些日子在家,多做几套小孩儿穿的衣服,皇后娘娘动辄就要生产了。” 曾大太太却想得句明白话,问道,“朝中是出了什么事?还是浙江那边有什么变故?我听说浙江淹了两个县,那边的富商将粮船停靠在码头,一亩地十石粮,朝廷难道不管吗?” 曾士毅道,“管,如何不管?浙江巡抚都已经进京了,唉,这些事你就不管了,我说的话,你自己知道就行了,不要再多问。” 曾大太太便放下心来,安心睡了个好觉。 次日,容光焕发,周大太太来的时候,曾大太太没有像从前那样板着一张脸,而是好声好气地让丫鬟沏茶。 “亲家母这是有什么好事吗?听说昨日皇后娘娘宣亲家母进宫了,我来京城好些天了,倒是见过太皇太后,还未曾见过皇太后和皇后娘娘呢。” 曾大太太不接她的话,“皇后娘娘临产,等闲也不见人。召我们进去,也是因为从前闺阁中时,和瑶期交好,这不,眼看皇子要出世了,问了一些养孩子的事。” 周大太太心头有些惊,问道,“怎么没见瑶期呢?” “进宫去了,昨日珊姐儿留在了宫里,今日我让她进宫把珊姐儿接出来,总不好一直住在宫里。” 周大太太没想到自家这赔钱货竟然还很得皇后娘娘喜欢,心说,皇后娘娘这一胎说不好是个女儿。 “原是如此,我这次来,是想把瑶期接回去。连中秋节都住在娘家,着实不太好。”周大太太道。 曾大太太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没有错过她眉眼中的焦急,心头不由得一喜,“这有什么不好的,娘家婆家不都是自家吗?我和老爷还活着,她能在我们跟前多尽一天孝,也是我们的福气。” 两人你来我往地拉锯,曾大太太也不像平常气急败坏,周大太太觉得曾大太太必定是有了什么依仗,越发着急,也不多留,不到晌午就告辞了。 陆氏早就想往宫里递牌子,与谢知微提一提张清涵的事,先是朝堂上风起云涌,后来又传出谢知微胎位不稳的事,及至听说皇后娘娘见了曾大太太,她就迫不及待地往宫里递了牌子。 .. 第933章 中毒 谢知微听说张清涵回来了,自然是一定要见的,忙让宣进来。 萧灵愫领着珊姐儿在燕喜堂做女红,曾瑶期在一旁看,谢知微便在体顺堂见了陆氏和张清涵,看到张清涵,她几乎认不出来了。 这哪里还是从前那个珠圆玉润的清涵姐姐,老了十岁不止,愁眉苦脸,身上没有一两肉。 谢知微不由得吃了一惊,不待她行礼就拉起了她来,“清涵姐姐,你这是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陆氏的眼泪哗啦一下就下来了,哭道,“皇后娘娘,是我对不起你清涵姐姐!” 张清涵含泪道,“母亲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这都是各人的命,要怪只能怪我命不好。” 谢知微道,“这话怎么说?什么命啊不命的,清涵姐姐若是命不好,怎么还能投胎在宣德侯府?” 陆氏便将张清涵的事说了,“这不说是一桩顶好的婚事吧,若是你清涵姐姐嫁过去了,能有个一儿半女的,有她外祖母护着,也不至于像如今这么艰难。不瞒皇后娘娘,如今连大长公主都发了话,说是要我去跟娘家嫂子说,把姑爷身边的通房开了脸,停了药,这以后,哪里还有你清涵姐姐立足之地了呢?” 谢知微便伸出手,“清涵姐姐,你坐过来,我给你切个脉,瞧瞧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清涵便落了座,谢知微先切了左手,不到三息功夫,她皱了眉,让换右手,又是不到三息功夫,她对陆氏道,“大太太,清涵姐姐是被人下了药,天长日久,出现了宫寒,若是一日不解毒,一日不可能有孕。” 母女二人震惊得无以复加,对视一眼,均是不知道这毒从何而起。 但,没有人会怀疑谢知微的医术。 半晌,陆氏落下泪来,“这真是,真是,我们也请了好些大夫,却没有人诊出这一着来。” 这话原本有歧义,谢知微却不是那等小肚鸡肠之人,道,“大太太,这毒不常见,我也是在医书上见过,是从北地来的药,叫绝命子。这也好查。我给清涵姐姐开一张方子,先吃着,用上个把月,清涵姐姐再进宫来,我再瞧瞧。这边,大太太好好想想,谁最有可能弄得到北地的这种药,谁最有嫌疑。” 陆氏仰了仰头,将眼泪逼下去,绝命子,一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忙跪下来磕头,“妾身多谢皇后娘娘大恩!” 张清涵也要跪下,谢知微忙拉住了她,又让让杜沅将陆氏搀扶起来,“别这么客气了,说起来,还是亲戚,这样一来也好,大太太正好可以拿这件事和亲家太太好好说道说道,为清涵姐姐争取一些时间,等身体调养好了,怀孕也是迟早的事。” 陆氏破涕而笑,“正是,妾身也是这么想的,说你清涵姐姐命不好,遭遇了这样的事,偏偏又有皇后娘娘这般关照,可见是个命好的。” 谢知微笑着让人送走了陆氏母女,这边,曾瑶期也牵着珊姐儿过来辞行,说要和张清涵一起走,正好说说话。 谢知微便让人送出去,和珊姐儿告别,“以后常来玩!” 她回到了后殿,问杜沅,“百灵是怎么回事?” 杜沅道,“那天从皇太后的宫里一出来,奴婢就瞧着百灵姐姐有些不对劲,奴婢问她是不是身体不舒服,百灵姐姐说是的,可奴婢瞧着不像,就像是有心事。” “是什么心事?”谢知微问道。 “奴婢也说不上来,甘棠还帮她把脉,脉象也很好,就是坐着朝窗外望去,一坐就是一整天。” 谢知微便道,“你或是玄桃,想办法问问,看到底怎么回事?若是问不出来,就在她面前说,就说卢楞伽犯了大事,皇上要治他的罪,瞧她是什么反应?” 杜沅略有所悟,觉得不可思议,问道,“皇后娘娘,那卢楞伽是有妻室的啊,不会是……” 谢知微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头,“照我说的话去做就是了,别的,不要多说。” 百灵听说皇上要治卢楞伽的罪,惊得跳了起来,直往外冲,她才到门口,杜沅一把抓住了她,紧紧地盯着她。 百灵愣了一下,杜沅低声道,“你知道这些话是谁让我说的吗?” 百灵顿时惊愕道,“是谁?” 她心里有了答案,却不敢说出来,杜沅叹了一口气,拉着她回到了屋子里,把门关上,“你知道是谁,还问!” 百灵却是一阵后怕,她心里的事,谁都没有说,可皇后娘娘是如何知道的? 皇后娘娘洞若观火,她们不是不知道,而是,她们从未有过贰心,也便从未放在心上。 “你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给人当个继室都是委屈你,给皇后娘娘脸上抹黑,就别说皇后娘娘会让你去给人当妾了,你想都不要想。” 百灵心如刀割,却也知道杜沅为她好,“我知道,我根本就没有想过这事,我只是,只是有些接受不了,我从来不知道,他原来是有妻室的人,我以为他没有。” 当初,她跟着卢楞伽去真定府的路上,他对她小意体贴,他又是个有学问的人,连皇后娘娘都夸奖他的话,她哪能不动心呢? 杜沅又劝她,“你可曾想过没有,你若是想跟了卢楞伽去,将来卢楞伽若是一辈子给太后娘娘画佛像也就罢了,可我听说卢画师是要科考的,那样一来,你可能一辈子都不能进宫了。” 百灵不由分说地摇头,“不,我不会离开皇后娘娘的,玄桃姐姐说想自梳,不如我和她做个伴吧。” “你可算了,玄桃姐姐想自梳,到现在皇后娘娘都不答应,前日我还听说,皇后娘娘问皇上,有没有合适的人选,皇上便选了好几个军中的人,应是要给玄桃姐姐赐婚。” 百灵倒也是个洒脱的人,虽说还是提不起精神来,可她也明白,要是跟着卢楞伽走,要舍弃的实在是太多了,哪怕卢楞伽没有妻室,她也舍弃不起。 他对我好,是因为我是皇后娘娘身边的人吧?百灵自嘲地想着,泪水也跟着下来了。 ------题外话------ 第三更! 第934章 生产 杜沅是不敢隐瞒谢知微的,谢知微听说了之后,沉默良久。 杜沅生怕谢知微心里不舒服,身体也跟着受影响,忙道,“皇后娘娘,百灵姐姐是个聪明的,皇后娘娘对她的好,她一定能明白,奴婢也已经跟她把道理说清楚了,只不过,她需要时间想明白。” 谢知微道,“如此也好!” 很快,八月过去了,九月里,天气越来越凉爽,到了九月初三日,起了一阵凉风,夜里睡觉,都要盖夹被了。 许是八月里的时候,怕过了,如今萧恂反而不紧张了,只不过,每日里在前面议事的时间越来越短。 初五日,萧恂早就醒了,因今日休沐,他暂时不想起来,怀里,谢知微动了一下,他便屏住了呼吸,将她身上的被子往上拉了拉。 谢知微却醒了,撑着身子要起来,萧恂忙起身扶着她,“是不是要喝水?我递给你?” 谢知微有些难为情,她最近夜里总是睡不好,也连带得萧恂也睡不好,“不是,我有点饿了!” 她执意要起来走一走,萧恂便扶着她下了床,站在脚踏上,她打了个喷嚏,身下便似乎流出水来,亵裤都湿了,她吓了一跳,若是先破水,可不是一件好事。 谢知微忙道,“阿恂,你快起来!” 萧恂顿时手足无措了,从床上弹跳起来,“怎么了,怎么了?是不是要生了?” 谢知微生怕他把自己撞到了,走了两步,顾不得萧恂还在,揭开了裤子一看,见了一点红,紧接着,便是一阵宫缩传来,她声音都变了,“我要生了!” 还不到五更,皇宫里便如同一锅煮沸了的水,人人都着急忙慌起来。 陆偃听到动静,心头一颤,从床上起身,问道,“是不是皇后娘娘那边有了动静?” 米团忙进来,将床帐挂在了银钩子上,“是,督主,奴才服侍您起身吧!” 陆偃坐在床上几次深呼吸,方才下床,一脚踩下去,竟然踩空了,差点跌落在了地上,幸而米团眼疾手快扶住了他。 “那边都准备好了吗?产房设在哪里?” “都准备好了,产房还是原先的东厢房,是督主亲自挑选的接生嬷嬷,还有奶嬷嬷……“米团嘴角含着笑,因他从未看到督主如此复杂的面相,既像是想哭,又像是想笑。 谢知微躺在了产床上,她虽做过大夫,但从未看到过人生产,一时间有些紧张。幸好皇太后及时赶到了,将三个接生嬷嬷观了一遍,指了其中一个年约三十,长相憨厚,极为沉稳的接生嬷嬷,“怎么称呼?” “民妇姓甘,家里排行十二,皇太后,妾身生产了三个孩子都养活长大了,家里接生的本事传了十三代了,民妇母亲就民妇一个女儿,把毕生的手艺都传给民妇,皇后娘娘这一胎好生,娘娘们不必担心。” 皇太后见她说话伶俐,口齿清楚,不像其他两人,这会儿上了战场一样,说话行事都紧张得没了章法,便道,“这产房里就交给你了,皇后娘娘和皇子们的命也交给你了,你不要辜负了我!” “是,民妇一家子的命也都在民妇手底下捏着呢!” “你知道就好!” 皇太后说着,便端了一把椅子坐在了谢知微的床边。“ “娘,您怎么坐在这里了,这里污秽,您到外头去等您的孙子。”谢知微感动不已。 “别说这么多,我让她们给你下了一碗鸡汤面,你先吃了,一会儿才有力气。”皇太后握住了她的手,紧紧地,“你听娘说,不到最后一刻,你不要使力,一切都听甘十二娘的。” 甘十二娘听到后,便越发有信心了,她过来,轻轻地抚摸着谢知微的肚子,用的手法格外奇特,也不知是起什么作用的,谢知微也不问,随她。 一碗鸡汤面端了过来,谢知微虽没什么胃口,但依然还是吃了下去,浑身也都有了力气,阵痛正儿八经地开始了,她躺在床上,也不休息,慢慢儿和身边的人说这话,转移注意力。 陆偃冲了过来,看到萧恂在庭院里站着,里头似乎没什么动静,他越发担忧不已,“如何了?” “听说短的话三四个时辰,长的话二十四个时辰!”萧恂也是第一次见到人生孩子,他紧张得都要哭了。 陆偃也是六神无主,生平第一次,他坐立不安,吩咐米团,“你赶紧去崔家,把崔亭渭请进宫来!对了,崔家老太太和崔大太太也请来!” 萧恂问道,“请这么多人进来做什么?她们也不能帮湄湄出力气。” 陆偃这会儿看萧恂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满肚子的担心都迁怒到了萧恂,没好气地道,“你倒是出了一把大力气!请进来,不过是让郡主安心些。” 着急之下,他都忘了谢知微如今是皇后娘娘了。 萧恂还是第一次看到陆偃这样不镇定,他不由得好笑,凑到陆偃耳边,“大哥,湄湄肚子里有两个,我这不是为了你吗?” 陆偃苦笑不得,推了他一把,“滚一边儿去!” 萧恂哈哈笑起来,原本紧张无助的情绪也没了。 崔老太太和崔大太太,还有崔二太太均进了宫,被请到了燕喜堂等着,崔老太太手里捏着一串佛珠,闭着眼睛,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紧张不已。 襄王府里,襄王提着鸟笼子进来了,萧恪和赵氏抱着孩子进了宫,萧灵愫陪着崔家的人在燕喜堂,萧惟则守在襄王的跟前。 养心殿前后静得很,三个时辰过去了,产房里还没有传来半点动静,只看到宫女们进进出出,一盆一盆的热水端进去,萧恂也不知道用来做什么的。 “你坐会儿行吗?”陆偃实在是受不了萧恂走来走去,指着旁边的椅子,“你把我头都转晕了!” 他说完,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 突然,一声压抑的声音传来,陆偃惊得从椅子上跳了起来,着急地问道,“怎么了?” 萧恂也不知道,他大步朝产房走去,陆偃冲上去一把抓住了他,“你做什么?”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亲们,投一下票票哦! 第935章 难产 “我进去看看啊!”萧恂的眼睛都红了,陆偃的手一松,放开了他。 “胡闹,女人生孩子,你进去做什么?”襄王爷过来了,手里还提着鸟笼子,“产房不吉,你回去等着去。” 产房里,谢知微疼得生不如死,阵痛如海浪一般,一波接一波地来,她听到接生嬷嬷说宫口还没有打开,虽什么都没有说,可从甘十二娘的语气里,谢知微听出来,这是很凶险。 皇太后也有些着急了,起身道,“去把崔三公子请进来,让他给皇后娘娘开一剂催产药。” 谢知微深呼吸,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她闭着眼睛,声音很轻,“母亲,不必,不必让他进来,让人去跟他说,宫口不开,他,他知道要开什么药。” 崔亭渭的手都在颤抖,费了半天时间才将崔家的催产的药方开了出来,吩咐道,“药抓回来,送到我这里煎。” 太皇太后那边,听说宫口不开,请了崔家的人在开药,她吩咐胡嬷嬷,“去看看,是谁在抓药,抓好了,送到哀家这里看看!” 胡嬷嬷想劝一句,这都什么时候了,皇后娘娘那里,多少人盯着,要是过了太皇太后的手,出了差池,怎么说得清楚? 但现在,太皇太后已经不是从前的太皇太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老了,便有些糊涂了。 “是!” 殷美高兴坏了,皇后以为诞下了皇上的嫡子,便不可一世,殊不知,生产可是女人的鬼门关呢。 陆偃接过了药方,对崔亭渭道,“你跟着本座去抓药。” 二人飞快地去了坤宁宫后殿专门劈出来的一座药库,里头什么药都有,崔亭渭闻到里头的药香,渐渐地冷静下来了,也不知是在安慰自己,还是在安慰陆偃,“崔家的这一剂催产药很神,皇后娘娘服过之后,一定能安稳无恙。“ 养心殿的廊檐下支起了炉子,陆偃亲自煎药,萧恂站在一侧,眼睛盯着药罐子里翻滚的汤药,不知道在想什么。 好一阵子,药终于煎好了,天也快亮了,药被滗到了一只玉碗里,萧恂伸出手来,“我端进去吧!” 这一次,陆偃没有拦他,而是将药碗亲手放到了他的手里,萧恂走了两步,陆偃突然道,“阿恂,跟皇后娘娘说,顺其自然!” 萧恂闭了闭眼睛,“大哥,我知道的!” 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湄湄更重要的了。 看到皇上进来,屋子里的人纷纷跪下,皇太后起身,“你进来做什么,这不是添乱吗?” 萧恂道,“我给湄湄送药来。” 他坐到了榻边,一手扶起了谢知微,一手将汤药舀到了她的唇边,谢知微抿了一口,扭头看萧恂,他憔悴了很多,她竟然不知道原来他也会生出胡茬来,真是狼狈极了。 谢知微伸手摸了摸他的下巴,有些扎手,“阿恂,我没事的,你把药端给我,我喝了,你就出去吧!” “嗯!”萧恂的鼻子有些酸,端着汤药的手都在发抖。 谢知微假装没有看到,她端起药碗一饮而尽,极为豪爽,之后,朝萧恂一笑,“你出去了,就跟大哥哥他们说,就说我没事。生孩子虽然险了些,可也没打仗那么凶险。” 萧恂一把将她搂进了怀里,“我知道,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药效起来了,宫口渐渐地开了,可知开了三指就再也不动了。 谢知微嘴里含了一块参片,她知道,这是难产了,闭着眼睛,任由宫缩一阵一阵,她紧紧地咬着被褥,不叫自己发出半点声音来。 接生嬷嬷也没了办法,噗通一声跪了下来,容氏惊得站起身来,可当着谢知微的面,却什么都不好问。 “娘,您问问,是不是很不好了?” 天已经大亮了,日头快到了正午,已经一夜半天了,宫口一直不开,大人受不了,孩子也受不了。 容氏额头的汗珠颗颗滚落,甘十二娘的脸色也是煞白,斗胆道,“皇太后,皇后娘娘这,看是保住大人还是保住孩子。” 宫里,一向都是先保住孩子,轻易不会管大人的死活,甘十二娘问了这一嘴是因为,皇太后亲自坐在这里不说,皇上亲自进来喂药,又不是妃嫔,是正宫皇后呢,她哪里敢轻易拿主意。 “自然是保住大人!”容氏的眼底一片猩红。 “不,娘,保住孩子。”谢知微朝容氏伸出手,眼中全是祈求。 容氏不忍看,紧紧地握住了谢知微的手,“孩子,你是大夫,你就没有办法吗?” “娘,可否请,请阿恂,进来,进来一趟?” 男人不能进产房,可萧恂已经进来了一次,不多这一次。 “还不快去请皇上进来!” 杜沅一阵风一样地卷了出去,萧恂和陆偃站在廊檐下,此时没有了打趣的心情,均是紧紧地盯着产房的门,看到杜沅,二人忙上前去。 “皇上,皇太后请您进去!” “怎么回事?”二人异口同声。 “宫口不开,皇后娘娘极为凶险,皇后娘娘要保孩子,皇太后要保大人。” “自然是保大人了!” 萧恂二话不说便冲了过去,他推开门,差点把一个端着热汤的宫人撞了,眼睛盯着谢知微,眼圈儿意红了。 “湄湄!”萧恂一步扑了过去,单膝跪在了榻边,紧紧握着谢知微的手,“别怕,有我在,别怕!” 谢知微笑道,“不怕!” 她也想让他看到自己最好的样子,可现在这模样一定很难看,头发全部汗透了,脸色也肯定不好,非常狼狈。 “阿恂,还记得我求过你的两件事吗?” 萧恂起身含住了她的唇,堵住了她的话,“别说,一切都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了再说。” 可是,我怕没机会了啊! 不说也好,她若是真的不在了,谢家就不会是外戚了,依祖父和父亲的性格,一定会辞官不做,蛰伏一二十年,待将来溪哥儿长大。 “湄湄,你告诉我,还有没有别的法子?那催产药我让崔亭渭再开一剂好不好?” 谢知微摇摇头,“阿恂,你让玄桃去把我的针取来,我教你,你会辨穴位,你帮我扎一针就好了。” ------题外话------ 第一更! 一共四章,本月最后一天,求一下票票! 第936章 灵犀 玄桃听得这话,不等萧恂吩咐就飞跑着去拿了针来,站在帝后身边,她泪如雨下。 萧恂已经拿不稳针了,谢知微要他扎的地方在后腰上,这里的重穴密布,他哪里敢,“湄湄,我不计较这些,只要能救你的命,我不计较这些,我让崔亭渭来为你扎针,好不好?” 谢知微过不了这一关,她摇摇头,“让甘棠来!” 甘棠吓得直哭,猛地摇头,“皇上,奴婢不敢!” 萧恂闭了闭眼,道,“湄湄,你说吧,我扎就是了!” “下针只需三分,先扎关元,再扎京门便好!”谢知微已是有气无力,她轻轻地抚摸着肚子,一面安慰孩子,一面感受萧恂扎针,但宫缩太厉害了,她根本感受不到,但她相信萧恂。 不一时,便听到节接生嬷嬷惊喜地道,“好了好了,宫口打开了!” 谢知微却只能侧着身子,直到宫口开了十指,谢知微这才让萧恂将针拔掉,此时,她已经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任由玄桃等人将她的身体掰过来躺好。 “阿恂,你出去!”谢知微抬了抬手指头,指着门口。 萧恂却摇摇头,他浑身都汗透了,半跪在榻前,握着谢知微的手,任由她使力的时候紧紧地抓住他的手,哪怕是疼得如骨裂,他也甘之如饴,总觉得自己是在帮谢知微分担一部分疼痛。 庭院里站满了人,崔老太太年纪大了,由两个儿媳妇架着也不肯坐,襄王提着鸟笼子来来回回地转悠,昨日一夜,今日一天,他愁得头发都白了一半了。 “这可真是龙子啊,折腾人!” 崔老太太道了声“阿弥陀佛”,突然,便看到屋子里似乎红光一闪,紧接着一道冲破天际的哭声传来,是婴儿的哭声,声音洪亮如雷,屋顶都要被掀开。 所有人都惊呆了,崔老太太以为自己是幻觉,问道,“听到了吗?听到了吗?我曾外孙出生了!” “恭喜老太太!”崔大太太和崔二太太均是欢喜不已,担忧了一天一夜,这会儿总算是活过来了。 陆偃的眼睛有些湿润,他抬头望天,身子一晃,及时扶住了廊柱。 “怎么还不把孩子抱出来给我看看?”襄王很是不满,在院子里跺着脚道。 “还有一个,还有一个!”产房里不知道是谁在喊。 紧接着,又是一道哭声,却是柔弱了不少,听得人心头跟着一颤一颤的。 陆偃死死地盯着产房的门。 月亮初升,庭院里点起了灯笼,萧恂终于抱着孩子出来了,一手一个,虽是初当父母,他却极为熟稔,也不怕把孩子给摔了,“大哥,快来,你挑一个!” 陆偃忙飞奔了过去,他看着两团红红的小脸,一模一样,头发浓密,却湿漉漉的,眉毛有些淡,眼睛紧闭,小小的鼻子,小小的嘴,在父亲的怀里挤成了一团,耳朵边是两只小手,握成了拳,也红红的。 陆偃一颗心顿时化成了水,软得不得了,他抬头看向萧恂。 萧恂也看着他,“大哥,说好了的,过继一个给你,湄湄说,不管你要哪一个都没有关系。” 湄湄还说,要是大哥挑的是儿子也没关系,将来再生就是了。 陆偃这一天一夜,鼻子不知道酸了多少次了,他此时声音有些哽咽,“不,我帮你们带就是了!” “大哥,过继给你,就姓陆!” 崔老太太和襄王爷也都过来了,围在一边看孩子,崔老太太自然是极为不舍,襄王拍了拍陆偃的肩,“别说多了,孩子听得懂,不管是养在你膝下,还是养在阿恂两口子膝下,只是多一个疼爱他们的人,你就抱一个吧!” 陆偃看着两个孩子,他伸出一只手,轻轻地点了点一个的小脸蛋儿,孩子有些嫌弃,别开了脸,他笑了一下,又换了一个,突然一只小手伸出来,握住了他的手指。 他的心,也在此刻,猛烈地颤抖了一下,道,“就这个吧!” 说着,他从萧恂的怀里接过了孩子,萧恂的胳膊猛地一空,他朝孩子看去,只觉得自己一半的心被扒拉走了,极为不舍。 只是看到陆偃那强忍着泪意的眼睛,萧恂却又为自己的孩子感到骄傲,正如父王所说,只是多一个疼爱她的人而已。 萧恂道,“大哥,湄湄生了一对龙凤胎,你抱的是女儿,以后,她也是你的女儿。” 陆偃的泪终于还是滚落了,滴在了孩子的头上,他抬起双臂,用自己的脸轻轻地贴上了孩子的脸,“阿恂,她的封号就叫灵犀吧!” 灵犀公主,心有灵犀一点通! 萧恂将儿子抱回来,谢知微已经累极了,却还没有合眼,她看了一眼孩子,问道,“大哥哥抱走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是女儿!”萧恂显然不想说这个了,他将孩子轻轻地放在谢知微的枕头边,怔怔地看着孩子发呆。 谢知微没生的时候,他还不觉得,总觉得过继一个孩子给大哥是应当的,可是,等孩子生了,抱在了他的怀里,他才知道,过继出去,当真是这割肉。 谢知微能够体会他的心情,牵了他的手紧紧握着,“我这次生产,身子亏损得厉害,两个孩子,我也照顾不来,大哥哥能够帮忙照顾一个,也正好。你要是想孩子了,随时都可以去看。” 萧恂见谢知微释然,他也就不再纠结,“父王和娘都赞成我们过继一个孩子给大哥,想必这也是应当的,我没有想不开,我只是在想,以后女儿会不会怨怪我们?” 谢知微笑道,“怎么会呢?我听说是女儿自己伸手握住了大哥哥的手指头,那是她自己的选择啊!” 一切都是天意啊,也难怪大哥说要给她一个“灵犀公主”的封号,萧恂叹了一口气,轻轻地用手背碰了碰儿子的脸蛋儿,“唉,果然,女大不中留啊,白疼了她九个多月!” 谢知微笑起来,见萧恂总算是想通了一点,她也是累极,闭上眼,沉入了梦乡。 萧恂心疼地看着谢知微良久,他伏下身,在谢知微的脸上落下一个吻,又亲了儿子一口,看着母子两头挨着头睡在一起,心里满满都是暖意。 ------题外话------ 第二更! 第937章 宠溺 崔老太太进来看了谢知微一眼,见谢知微在睡,上前为她掖了掖被角,含泪道,“让她睡,让她睡得饱饱的。 又吩咐石嬷嬷和白嬷嬷二人,“好好服侍皇后娘娘坐月子,把身体养好了,我有重赏,让她坐对月,就说是我说的。” “是!” 老太太经过这一日一宿,也是累坏了,眼见外孙女和两个孩子都好,也放下心来,与皇太后见过礼后,告辞出宫。 容氏让容嬷嬷送老太太出宫,又让人去给谢家报喜,赏了不少东西下去。 陆偃将女儿一路抱回了南书房,这里显然已经不适合居住了,但孩子还小,他不放心把孩子带出宫去,吩咐将隔壁的三间屋子收拾出来,给女儿住。 他抱着女儿不撒手,一副有女天下足的姿态。 奶娘过来道,“督主,小孩子不能一直抱在身上睡,若是习惯了,将来她就不在床上睡了。” 陆偃不在意地道,“不在床上睡就不在床上睡,本座抱着她睡。” 奶娘心说自己这差事以后恐怕不好当,好在她是个负责任的奶娘,“督主,奴婢小时候听村里的老人说,孩子是长骨头的年纪,若是抱着睡,怕骨头长不好,放床上睡,床是平的,骨头能长得平齐,将来骨架子才好看!” 陆偃居然从善如流,忙起身将孩子放在了摇篮里,谁知,他才放了,孩子就哭起来了,吓得他手足无措,亲自上前要解了襁褓,“她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奴婢看看!”奶娘忙上前摸了摸襁褓,是干的,没有尿,便怀疑孩子是饿了,要喂奶,谁知孩子也不吃,她急得满头大汗,抱着孩子轻轻摇晃,孩子依然哭个不停,挥舞着小手不罢休。 陆偃气不过,上前接过了孩子,孩子一到了他的怀里,便安静下来了,头朝他的胸口一歪,又安安静静地睡着了。 这般依恋! 陆偃看着孩子,眼底红了,却又笑了,抬手轻轻地挨了一下她的小小的鼻子,道,“真是个娇气包!” 语气里是浓浓的宠溺。 来谢家报喜的还是李宝桢,谢家大开中门,谢眺亲自出去迎接,李宝桢也是满脸笑容,看到谢眺便拱手,“谢首辅,恭喜啊!” “同喜同喜!”谢眺也是满脸抑制不住的笑容,心里却是在想,湄湄这次生产是受了大罪了,这都要怪皇上啊! 不过,有惊无险,也该感谢佛祖! 李宝桢也很会说话,“谢首辅说得没错,这是要普天同庆的大喜事啊!” 谢家满门都聚集在正厅里,李宝桢站在门口,清了清嗓子,“皇后娘娘诞下一对龙凤胎,母子平安!皇太后和皇上均有赏赐,接旨!” 虽然早就听说了,但此时亲耳听说,阖府都欢喜不已,尤其是袁氏,竟是喜极而泣,喃喃道,“湄湄可真不容易!” 钱氏忙拉了袁氏一把,让她跪下来接旨,接着便是长长的赏赐名单。 李宝桢也得了谢眺一笔丰厚的赏赐之后才离开,他吩咐袁氏好好打点三日后宫里的洗三礼,便喊了两个三个儿子进七谏斋说事。 “皇上早前就与陆大人有了约定,皇后娘娘生下的第二个孩子,不论男女,都要过继给陆大人。昨日两个孩子一落地,皇上就让陆大人挑了一个,也是合该有缘,公主挑中了陆大人。” 不是陆大人挑中了公主,而是公主主动握住了陆偃的手。 谢仲柏有些不舒服,“皇后娘娘诞下的是嫡子,怎么能过继呢?” 谢眺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舍不得过继嫡子,你的意思,皇上应当广纳后宫,诞下庶子之后才过继不成?” 谢仲柏当然不愿意,他怎么会乐见其他的女子来和自己的侄女儿分宠呢! “父亲,这没什么,哪怕是孩子过继给了陆大人,也不过是多一个人疼爱而已,也不能改变这孩子是皇上和皇后娘娘所出。只是,皇太后和襄王怎么想?” 谢眺被谢元柏成功地安抚了,不管怎么说,只要长子是个明白的,家族就衰败不了,他道,“襄王也是这么个说法,且当时,皇太后也在场,既然没有反对,便必然是同意的。” 谢拾柏道,“陆大人乃是当年定远侯的儿子,听说安国长公主也是生下了一对龙凤胎,知道的人不多,且当时陆大人的妹妹总喜欢装扮成自己哥哥的样子,蒙骗了不少人,这才会在事发的时候,陆大人活了下来,让先皇以为火中被烧死的是郡主。” 谢眺对谢拾柏还算是比较满意,“我喊你们来的目的,就是让你们回去后,好好嘱咐自己的人,对外不要说任何话,只当皇后娘娘只诞下了皇长子,其他的都不要多说。” “是!”三个儿子站起来道。 谢拾柏回去后跟钱氏一再叮嘱,“不管是皇上,还是陆大人都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这些事儿虽说在外头不能提,但以后但凡皇长子有的,不能少了灵犀公主。” 历史上有几个一落地就被受封的公主?皇后娘娘都没有正儿八经地册封,皇上今日一大早就下了旨意,并让礼部的官员在正阳门前宣读,赐下名字叫“陆灵犀”。 以至于以后,陆灵犀长大了,每次介绍自己的时候,都会说,“我有两个名字,一个叫陆灵犀,一个叫萧语宸,我爹爹姓陆,我父皇姓萧,我父皇以前被封为宸王。” 这次册封圣旨在正阳门外宣读,乃是前所未有。 寻常册封不过是让宣旨太监对着当事人颁布圣旨,再传谕礼部周知,并存档。 钱氏一听就头疼,“之前妾身准备的小孩子衣服都是皇子模样的,现在再赶着做已经来不及了,算了算了,我还是连夜亲手做两个肚兜出来吧,不,小孩子的里衣也要做个一两天,就用上次皇后娘娘赏下来的松江棉布做。” “小孩子的里衣还分什么男女?你莫非还在上头绣花了不成?” “老爷说什么呢?小孩子的里衣,绣什么花,妾身也是糊涂了,这外衣等百日的时候再送进宫里去,先把里衣送进去再说。” 钱氏想到,皇后娘娘一口气诞下了龙凤胎,既立了功,又得了这天大的吉利,看谁还敢说娘娘的不是。 ------题外话------ 第三更! 第938章 月子 襄王府里,襄王高兴坏了,鸟儿都顾不上了,吩咐花楹,“你赶紧地收拾东西,我们去宫里住几日,你也顺便去帮皇后娘娘带孩子。皇后娘娘这次生产凶险,虽说也是有惊无险,可身体到底是亏了,又是两个孩子,怕皇太后带不过来。” 哪有皇太后亲自带孩子的?但也不能全交给奶嬷嬷,总要有人盯着吧! 这是一大早,余氏和钟氏都来了,照例是来向襄王请安,听了这话,钟氏是一贯不会有反应,余氏却是震惊不已,王爷去了宫里,只带花侧妃的意思? 虽说她们这个年纪了,侍寝什么的都淡了,但王爷一直都住在东首院,这就让人难以接受了。 所谓不患寡,而患不均。 都是王爷的侧室,凭什么王爷就那么宠花氏,把她们都往后排? 说来说去,都怪谢知微,过年的时候,三爷不过是把赵氏屋里的丫鬟给睡了,谢知微三两句话,惹得皇上便要将那丫鬟给萧恒做正妻。 谢知微算得上是萧家的祸害了。 “恭喜王爷,谁能想到皇后娘娘给萧家带来了这么大的夫妻,头胎双生就是龙凤胎,这可是名副其实的龙凤胎啊!” 襄王爷一直到现在都合不拢嘴,看到赵氏带着长孙来,他忙招了长孙萧士诚,“诚哥儿,快到祖父这里来!” 花氏从奶嬷嬷手里接过了孩子,放到了襄王的怀里,襄王抱孩子抱习惯了,也像模像样,“诚哥儿,跟祖父一起去宫里看望你弟弟和妹妹好不好?” 赵氏很惊喜,“父亲,您要去宫里住几天吗?” “嗯,我打算去宫里住几天。你也满月了,家里的事,你就多操心。” “这是儿媳该当的,不知父亲什么时候进宫,儿媳准备些吃食礼物,父亲帮儿媳带进宫里给皇后娘娘。” “嗯,我明日一早进宫。” 余氏笑道,“那我也要准备一些给皇后娘娘带进宫里去,皇后娘娘这一胎凶险,听说身体大损,没个三五个月恐怕都出不了月子,这宫里也幸好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坐镇,要不然岂不是会乱了套?” 余氏边说,边朝襄王看去,见襄王听得认真,便笑道,“皇上眼看要举行登基大典了,朝臣们每日里忙政事,难想到这上头来,妾身觉着,王爷您是长辈,得帮皇上多操些心,不能让皇后娘娘一面要坐月子,一面还要服侍皇上,这身体如何养得好?” 赵氏只听得一阵厌恶,但她是晚辈,轻易开不得口。 她自己本来就做得不够好,不管是怀孕还是坐月子,都没有给世子安排通房,原就理亏。 花侧妃道,“哪有公公关心儿子屋里事的?皇后娘娘坐月子,宫里不是还有皇太后吗?妾身倒是觉着,这事儿,王爷不必费心,您进了宫,好好看孙子孙女儿就是了。” 襄王点头,很是赞许,余氏恼怒不已,“这倒是我多管闲事了,我不过想着我们都是做长辈的。” “皇后娘娘的长辈里头,可没有余姐姐和我,倒也不是余姐姐多管闲事,是不该管这些事。” 余氏恼羞成怒,双眸一瞪,“你……” 襄王横了一眼过来,余氏只好咽下了这口气。 宫里,谢知微起来喝了一碗鸡汤,听说乐寿宫里有人来看望,她便让人进来。 她起身靠在床头,身后是大迎枕,儿子躺在她的身边,她轻轻地抚摸着,他歪着头,脸蛋儿靠在母亲的腿边上,睡得很熟。 进来的是殷美,谢知微没想到,虽然在一座宫城里一起住了小半年,谢知微还是第一次和殷美见面。 “表嫂!” 殷美没有行大礼,而是福了福身,不等谢知微说话,便起身走到了脚踏边,朝床上看了一眼,“这是侄儿吗?长得可真好!” 儿子皱了皱眉头,小鼻子耸了一下,极为可爱,谢知微的心都化了,抱起儿子,轻轻地哄了哄,殷美道,“这可真是娇气啊,是我吵着他了吗?” “不知殷姑娘来,可是有事?” 说是来看望她的,她刚刚生产,却又是空着手来,一来开口就是侄儿,还说儿子娇气,谢知微的脾气就有些不好了。 殷美四下里看了看,“表哥在不在?” 谢知微便抬眼看她,梳了个坠马髻,头上斜插着一只红玉髓嵌金凤钗,红宝石额饰,将一张玉脸映衬得极为明艳,身上穿着大凤莲花织金锦褙子,格外珠光宝气。 谢知微头都未抬,“皇上这个时候处理政事去了,殷姑娘有什么事与我说便是了。” 殷美道,“也没什么事,就想着来了,好歹要与表哥打个招呼。” 谢知微道,“也不必如此客气,殷姑娘的好意,我会带给皇上,殷姑娘若是没什么事,我就先休息了。” 紫陌进来,将孩子抱起来,玄桃拿走了她背后的迎枕,扶着谢知微躺下。 殷美却朝紫陌伸出手,“来,我抱抱!” 紫陌忙将孩子放到了谢知微的怀里,低声道,“姑娘,大皇子睡了!” 说着,便从床边退开。 谢知微闭着眼睛,不留情面地道,“玄桃,送客!” 殷美也没打算讨谢知微的喜欢,连膝都没有曲,便跟着紫陌出了偏殿的门,她朝后殿的方向望了一眼,没打算从北面离开,而是走向南面,“我从这边回去吧!” 玄桃很为难,“殷姑娘,前殿是皇上召见大臣们的地方,常有大人们来往,若是被冲撞了,可就不好了。” 殷美就是要去见萧恂一面,她觉得上次在乐寿宫,萧恂之所以对她那么不客气,完全是因为与太皇太后之间的矛盾才迁怒于她。 若是没有太皇太后在跟前,兴许就不一样了。 殷美没有搭理玄桃,直接朝前殿走去,她生怕玄桃拉住了她,走得很快,与从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个正着。 殷美的鼻子正好撞在了对方的胸膛上,她往后一退,对方以为要把她撞坏了,忙伸手一拉,力道之大,令殷美搓手不及,朝对方怀里扑去。 ------题外话------ 今天的更新! 大概会在下个月中旬左右完结。 亲们,求一下票票! 另外,想看谁的番外?大家可以预定一下,我好做准备。 第939章 表哥 玄桃惊讶得快合不拢嘴了,情不自禁地“啊”了一声,抬眼朝这人身后的人瞧去,陆偃和萧恂边说话,边从前殿过来,也同时看到了这一幕。 殷美抬手就是一耳光朝这人的脸上扇去,对方乃是一青年男子,如何能让殷美得逞,猛地扣住了她的手,两眼冒火,只差也回敬她一耳光了。 “皇上,臣该死!” 萧恂和陆偃站在了廊檐下,看着跪在地上的萧焲,陆偃没有时间看这样的笑话,朝萧恂一拱手,“皇上,臣还有事,先告退!” 萧恂知道如今陆偃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他的公主身上,朝中之事,他完全不放在心上,萧恂要是抱怨,陆偃还振振有词,“臣只有这一个宝贝,不想错过她的任何一点成长。” 萧恂体谅他这些年的艰难,也没办法太过勉强。 萧恂摆摆手,陆偃便迫不及待地,头也不回地走了。 萧恂目光沉沉地看着萧焲,还没有来得及开口,便听到了嘤嘤嘤的哭声,他皱眉看去,见一女子正掩面而哭,盈盈拜下,戚戚然地喊了一声“表哥!” 萧焲吓得浑身哆嗦,既然是宫里的女子,只要不是皇上的妹妹,便必然是与皇上有关系的,他方才没仔细看殷美,若是皇上的女人,他今天真是死定了。 萧焲乃是岷王府世子,岷王与皇上的关系那都快出五服了,素来就无太多亲近,这一次,他进宫领差事,谁知,竟然出了这样的事。. 听殷美喊“表哥”又是这么娇滴滴的,萧焲暗叫不好。 玄桃心里暗自骂了一句,上前来,“皇上,奴婢该死,皇后娘娘吩咐奴婢送殷姑娘出养心殿,谁知,殷姑娘一定要走这条路,才不小心被冲撞了!” 萧恂看都没有看殷美一眼,便对萧焲道,“你自己去乐寿堂向太皇太后请罪,既然冲撞了,就当负起责任来。” 萧焲一下子懵了,抬起头来,正不知该如何理解,殷美已经哭起来了,“表哥,你怎么能这么狠心?” 玄桃斜睨了殷美一眼,气得要死,但都是主子,还轮不到她说话。 萧恂理也不理,抬脚就走,殷美膝行两步,欲抱住萧恂的大腿,萧恂是什么人,他若是想让人抱,自然抱得着,若是不想,寻常人哪里能近得了他的身? 萧焲便懂了,他深深地看了殷美一眼,殷美没有撵上萧恂,正气不打一处,将所有的怨气都迁怒到了萧焲身上,狠狠地瞪他,正要对上了他滴溜溜转的眸子,就好似在对一个物件估价一样。 “你要是敢去乐寿宫告诉太皇太后,我不会放过你的!”殷美起身,威胁萧焲。 皇上都走了,他也不用跪了,起身冷冷地朝殷美看了一眼,抬脚就往乐寿宫走。 萧焲无论如何也是姓萧,岂会受殷美的威胁。 乐寿宫里,太皇太后正在喝一碗羊乳,喝了一口,推给了胡嬷嬷,“太甜了些!赏了你吧!” 胡嬷嬷受宠若惊,“明日我跟小厨房说一声,到底是谁煮的这羊乳,白浪费了,倒是便宜了奴婢。” “什么好东西,你也是,总是这么小心翼翼。”太皇太后正在等殷美的消息,有些坐不住,“殷家以后就指望她了!” 胡嬷嬷用帕子擦去沾在唇上的乳汁,“太皇太后也别急,皇上年轻气盛,皇后娘娘怀孕后,也没有给皇上安排人侍寝,到底年轻,哪里能忍得住?这一次,没有太皇太后在跟前,准成!” “但愿吧!”太皇太后也有些信了,唇角勾起了笑容,“要是成了,我就不怕了。他是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以前是没有留意,如今看他,越看越和萧琅像,父子俩像是一个模子里出来的,那性格更是不用说。” “可不是,奴婢也是这么觉得,若是殷姑娘能够服侍了皇上,太皇太后是真不用再愁了。庆云侯府不说更上一层楼的话,至少也不会让太皇太后担心了。” “可不是这个理儿?我都多大岁数了,养了两个儿子,大儿子倒是为我争了一口气,可没有养一个好孙子,老二就不用说了,我算是白疼了他一场。” 说到这里,太皇太后沾了沾眼角,眼圈儿竟然红了。 胡嬷嬷正要安慰两句,门口的小宫女进来了,“太皇太后,岷王世子求见!” 太皇太后很诧异,岷王世子找她做什么?她来不及问,殷美便冲了进来,扑到了太皇太后的怀里,“姑祖母,您别见他,别见他!” 太皇太后一看这架势,心头突突地跳,对那小宫女道,“让他进来,哀家倒要瞧瞧,到底怎么回事?” 殷美气得要死,起身就冲进了次间,里头传来嘤嘤嘤的哭声。太皇太后听得生气,朝胡嬷嬷使了个眼色,胡嬷嬷暗地里叹了口气,殷家所有的灵气真的是全被太皇太后占了,后世子孙竟然没有一个脑子灵光的。 她走了进去,低声安慰殷美,“姑娘,这是在宫里呢,贵人们最忌人哭。您有什么事,跟太皇太后说,太皇太后还不肯给您做主不成?” “你知道什么?”殷美很不把胡嬷嬷放在眼里,她只是姑母跟前一个下人而已,居然还敢警告自己,“贵人?贵人是我姑祖母,我在我姑祖母面前,有什么哭不得呢?难道我在宫里受了委屈还要忍着不成?” 胡嬷嬷真是苦笑不得,她见过蠢的,实在是没有见过蠢成这样的。 也难怪皇上不喜欢殷美,比起皇后娘娘来,殷美真是不止差了一星半点。 门外传来拍案声,胡嬷嬷不敢让殷美继续无理取闹,惹怒了太皇太后,她忙顺着她的话道,“姑娘说得是,是奴婢糊涂了,不过奴婢倒也没有这个意思,奴婢是说您也体谅一下太皇太后些,太皇太后为了您,最近也是愁得觉也睡不着呢。您一哭,太皇太后不定多伤心!” 这话,殷美爱听,她抹了眼泪,“表哥实在是太过分了,我也没怎么样,只是被人冲撞了一下,他居然就敢嫌弃我!” 第940章 嫔妾 胡嬷嬷一听,暗道不妙,果然,拂冬就进来了,“殷姑娘,太皇太后让您出去说话。” 大殿里,萧焲已经不在了,殷美的心情才好些,只是她才走过去,太皇太后便怒道,“跪下!” 殷美吓得噗通一下,太皇太后看也不看她,“你说说,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殷美便哭哭啼啼地把事情经过说了,也把对萧恂的抱怨说了,“我又不是故意的,他分明是在嫌弃我!” 太皇太后只想扇她两耳光,“我倒是不知道,你母亲竟然是如此教导你的,且不说过去的了,你进宫之后,我又是如何教导你的?莫非你没有长脑子不成?你竟然敢让人碰你,还是当着皇上的面!” 方才,萧焲直截了当地说,他与殷美有了肌肤之亲,看在殷美是庆云侯府的姑娘的份上,他愿意对殷美负责。 殷美是庆云侯府最适龄的姑娘了,好钢要用在刀刃上,太皇太后岂会把庆云侯府嫡出姑娘嫁给一个没有任何话语权的亲王世子? 更何况,萧焲还有正妃,殷美进王府,只能是给萧焲当侧室,哪怕是侧妃,也是妾啊! 太皇太后还不敢直接拒绝,否则,被萧焲在外头一说,殷美还有什么好名声可言? “呜呜呜,姑祖母,我也是为了去找皇上,这是最好的机会了!” “什么最好的机会?她谢知微要坐对月的月子,两个月时间,有的是机会,至不济,我把他叫过来,给你们俩创造机会也行,可你是怎么做的?好好的一张牌,被你打成这样,你还有脸。” “可是,我进宫都半年了,连表哥的人影儿都捞不着。我只要想到我连表哥的面儿都见不着,我心里就跟刀割一样。她谢知微凭什么一个人霸占表哥?” 太皇太后气得浑身直哆嗦,却也知道,和这么一个拎不清的人说话,实在是浪费时间。 她对胡嬷嬷道,“去打听一下,萧恂在哪里,把他喊来见我!” 对太皇太后来说,殷美只是一件工具,只要她做了萧恂的女人,最好能够生下一男半女,为庆云侯府赢取一张萧恂赐予的护身符就够了。 她糊涂还是不糊涂都不重要,横竖,她这辈子也不可能取代谢知微当皇后了。 谢知微生了一对龙凤胎,有崔谢两家在,她的儿子将来是稳稳的太子。哪怕那个刚刚出生的婴儿今日夭折了,谢知微也死了,殷家也休想占到便宜。 除非将来的朝臣们将今日她与谢知微之间的龌龊全部忘记。 前日,承平大长公主和庆云侯夫人进宫,含沙射影地说太皇太后太心急了一点,朝中一直有御史在弹劾太皇太后,说太皇太后差点害得皇后娘娘早产,皇上应当以国本为重云云。 胡嬷嬷赶紧去打听皇上所在,不一会儿便有人打听到,皇上在皇后娘娘那里,皇长子吐了奶,皇上正在哄孩子。 殷美又哭起来了,“姑祖母,您看,皇后娘娘是何等不贤,居然要皇上哄孩子。” 萧恂生怕被陆偃比下去了,况且他是真的疼妻儿,儿子吃了奶后,吐奶,他吓得都不知所措了,听谢知微说,让他抱着孩子稍微立起来一点,轻轻地拍拍儿子的后背,他就果然这么做了。 “湄湄,我今日听大哥说,他给女儿取了个小名儿叫玉兔儿,还问儿子的小名取了没有,说要是没有的话,他帮忙取一个。” 谢知微惊呆了,“为,为什么要叫玉兔儿?” “他说前日夜里,女儿跟着奶嬷嬷睡,结果醒了哭起来,他去把女儿抱过来的时候,看到天上一轮明月,便觉得叫玉兔儿挺好的。他喊玉兔儿的时候,女儿还笑了,说明女儿很喜欢这个名字。” “那现在呢,女儿跟谁在睡?” 谢知微倒是不需要惦记女儿,因为陆偃只要处理政务都会亲自把女儿抱过来,说是和儿子有个伴儿,谢知微却知道,陆偃大约也是怕自己想孩子。 “前日夜里开始,就跟大哥睡了,奶嬷嬷就睡在次间的炕上。”萧恂抱着儿子,逗弄了一会儿,就听到谢知微道,“儿子的小名就叫句奴吧!” “这是什么典故?” “取你名字的一部分,取个‘奴’字,是为了贱一些,好养活。” 萧恂一听便很欢喜,“好啊,这个乳名好,等满月的时候,我再给他们俩取大名。湄湄,既然你要坐对月月子,那两个孩子的满月酒,就你出月子的那日办好了。” 这都不是什么大事,谢知微道,“那就是十一月初六日,也不要大办,就请几家亲戚进宫吃顿饭好了。” “大臣们还是要请的,京中二品以上的大臣请一请。”萧恂道,“湄湄,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封后大典?我想尽量隆重一些。” 谢知微道,“这都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你看着办就好了。” 萧恂将孩子放在谢知微的身边,抚了抚她的头发,深情地道,“对我来说,这是最重要的事了!” 句奴似乎感觉到了父母的忽略,突然张大嘴巴哭了起来,萧恂只好又抱着他走起来,他便即刻不哭了,谢知微忙道,“你是不是抱他抱得太多了,以后他要是非要你抱着睡觉,这可怎么办才好?” 皇太后请萧恂过去说话,萧恂只好将句奴交给奶嬷嬷,才松手,句奴又哭起来,萧恂很不耐烦,接过孩子,问来请他的大太监,“到底什么事?现在朝政事一大堆,孩子又小,有什么事非要朕去一趟?” 方榈不敢得罪萧恂,跪下来道,“皇上,为的是岷王世子冲撞了殷姑娘的事,太皇太后请皇上过去商议。” “殷家姑娘的事与朕什么相干?你回去跟太皇太后说,若是殷姑娘出阁,朕让皇后添妆就是了,朕明日一早去给太皇太后请安!” 方榈没有请来皇帝,又不敢在太皇太后跟前实话实说,便委婉地道,“皇上实在是脱不开身,说殷姑娘的事,请太皇太后定夺!” 太皇太后连道了三声“好”,“哀家下旨将美姐儿给他做嫔妾如何?” 第941章 洗三 方榈吃了一惊,却不敢说反对的话。 太皇太后便吩咐胡嬷嬷宣承平大长公主和庆云侯夫人进宫商议。 养心殿这边,曹云华也递了牌子进宫,正坐在谢知微的床边看两个孩子。 一大早,陆偃有政务要处理,亲自将玉兔儿抱了过来,与句奴放在一起,这么大的孩子,一天一个样儿,约有半个多月的时间了,不再像刚刚出生的时候,小小儿一团红,长白了些,眉眼也看得越发清晰起来。 “这可真是好看!” 都是用红地龙凤呈祥缂丝襁褓包裹着,云华也看不出到底谁是儿子,谁是女儿,只觉得看到这么小一点孩子,心都柔软起来了。 她用手指轻轻地贴了贴孩子的脸蛋儿,孩子闭着眼睛睡得非常香甜,也没有醒。 门口,玄桃进来了,报,“陆大人来了,说是来接公主的。” 谢知微依旧依靠在床头,笑道,“那你就把孩子抱出去给他吧!” 云华抬眼看向谢知微,她眼里流露出祈求来,谢知微实在是不好拒绝,将其中的一个孩子指给云华,“这是玉兔儿。” 曹云华大喜,小心翼翼地抱起了玉兔儿,谁知,玉兔儿一到了她的怀里,就大哭起来。 曹云华吓得手一哆嗦,谢知微忙伸手接过了孩子,轻轻地哄着,“玉兔儿乖,玉兔儿不哭。” 陆偃已经一挑帘子,大步走了进来,眉眼冷峻,眼中竟然隐隐有着杀气,他谁也不看,目光就落在谢知微怀里的玉兔儿身上,不由分说地抱起了孩子,用脸轻轻地贴了贴玉兔儿的额头,玉兔儿便不哭了。 她哭得有点打嗝,显得越发委屈,睁着一双黑琉璃般的眸子看着陆偃,眼中闪动着泪花,陆偃越发压抑不住怒火,轻轻地吻去了玉兔儿两眼的泪水,目光如箭一般地射向曹云华。 曹云华心头震惊不已,若非亲眼所见,她如何能相信,眼前这个把孩子看得比性命还重的人,竟然是那令文武百官闻风丧胆的东厂督主。 曹云华也极为委屈,她只是好心要把孩子抱给陆偃而已,可能孩子不习惯她抱,才哭起来了,这闹得好像她掐了孩子一把。 “大哥,玉兔儿也是被你养得这娇气,这真怨不得云华姐姐。”谢知微见气氛不好,忙出言打围场。 “玉兔儿哪里娇气了,她是天底下最乖的孩子。” 陆偃到底还是没有出口斥责曹云华,却对谢知微道,“孩子对不熟悉的人肯定会排斥,她会觉得不安全,你也是当娘亲的人,应当多为孩子着想,以后不要随便让人抱他们。” 这是把自己都怪上了,谢知微也不生气,笑道,“好,我听大哥的,以后我会改,这总行了吧?” 陆偃也不说话,抱着孩子便出了门,他怀里还是揣着整个世界。 待她走后,谢知微便安慰曹云华,“你瞧瞧,连我也有了不是,你也别计较了。就为了玉兔儿,大哥把司礼监的人都责罚了不说十人,也有八九人了,我和阿恂都劝着他,他也不听。” 曹云华叹了一口气,在床边的小杌子上坐下来,“我倒是宁愿他像说你一样,把我劈头盖脸地骂一顿,但你看看,他并没有,这也是亲疏有别。” 谢知微明白曹云华的意思,但眼下要安慰人,便不能顺着她的话说,笑道,“你这是什么话。你才也听到了,他骂起人来,还很好听不成?” 曹云华总归是很沮丧,略坐了坐,谢知微留她用膳,她也没心情,说来日再来看谢知微,便出了宫。 陆偃将玉兔儿抱出养心殿的时候,正好遇到了萧恂回来,萧恂逗弄了女儿一会儿,她咧嘴笑了,萧恂笑道,“这会儿知道讨好父皇了?” 见陆偃脸色不好,萧恂问道,“怎么了?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陆偃的脸色稍微好一点,“才玉兔儿在端宪那里,哭得好伤心。” “多大的孩子,知道什么是伤心?你是不是太宠孩子了?” 陆偃抬眼狠狠地瞪了他一下,“你回去陪端宪吧,我回去了,我明日休沐一天,我要好好陪陪玉兔儿。” “不是,你这一个月不到,你都休沐了五天了,三天一休也休不了这么多天,大哥……” 只是他话没说完,陆偃听都不听,掉头就走了。 萧恂不由得头疼,回到了谢知微这里,抱怨道,“湄湄,刚才到底怎么回事?谁又惹了大哥了?现在动不动就不上朝,要休沐,我本来人手就不够。” 谢知微便把曹云华来,好心要抱一下玉兔儿,结果把玉兔儿惹哭的事说了,“你是不知道,大哥板着脸训我的样子多可怕,唉,亏得我还总惦记着他以前说要护着我的话,看来以后,有了玉兔儿,我们都要靠边站了。” 萧恂简直是不敢置信,要说这天底下谁对谢知微最好,有时候萧恂觉得可能都不是自己,而是陆偃,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湄湄在大哥跟前也有失宠的时候。 他真是哭笑不得,将谢知微抱在怀里,“别不叹气了,你现在总相信了,这辈子永远都不会离开你,永远都不会不疼你的人是我了吧?” 谢知微身上一股味儿,自己都嫌弃,萧恂居然还能伸得下手,她推了萧恂一把,“我什么时候不相信过了?” 句奴似乎感觉到了父母对他的冷落,张嘴哭了起来,谢知微道,“你还不快去哄哄孩子,你看看大哥对玉兔儿!” 萧恂却是板过谢知微的肩,“他一个男孩子,养皮实一点,成日里和自己的娘亲争什么宠?要哭就哭去!” 说完,就含住了谢知微的唇。 萧恂不想谢知微太过劳累,便吩咐了钦天监算洗三礼的吉日,司礼监闻弦音而知雅意,将洗三礼定在了九月二十六日。 彼时,离九月初六日将过去二十天了,皇后娘娘纵然还没有休养好,却也不至于太过虚弱。 萧恂看了钦天监送上来的日子,总共三个日子,其余两个也太远了些,总不至于洗三礼和满月礼一块儿做吧! 第942章 孝道 洗三礼原本该是女人们的事,但萧恂非要借此机会大宴群臣。他在朝中宴请京中二品以上大员,谢知微则在坤宁宫为两个孩子举办洗三礼,并宴请亲朋好友及二品以上的夫人们。 但谢知微还没有出月子,便被包裹得严严实实,让人用肩舆抬到了坤宁宫,只躺在寝殿里头,为的是方便亲近的人过来看她。 坤宁宫只开了两扇大门,用一架兰亭诗句青玉双面雕插屏放在门口,正殿里衣香鬓影,奶嬷嬷将两个孩子抱了出来,众人都围了上去,二十天的孩子已经生得眉眼明朗,睡饱了觉之后,各自睁着一双眼睛滴溜溜地转,一点儿都不认生。 人人都看得稀奇,袁氏和海大太太各自从奶嬷嬷的怀里接过了孩子,稀罕得不得了,衮国长公主逗弄着其中一个笑道,“这可真是生得好,本宫活了这一把年纪了,还从未见到过生得这般精致的孩子。” 曾大太太笑道,“可不是,谁还不是一样,这生得一模一样,简直是和皇上一个模子里印出来的,也不知道哪个是大公主,哪一个是皇长子呢。” 奶嬷嬷便指着袁氏怀里的道,“这是大公主!” 张明贺的夫人,承平大长公主和庆云侯夫人倒是没有围过来,在一边站着,笑看着这边。 皇太后和敬太妃坐在一起。 敬嫔来燕京的当天,萧恂便下了旨意,封了敬嫔为敬太妃,也实在是,怕宫里喊混了。敬太妃跟着萧昶曜住在郡王府里,今日特意来给龙凤胎洗三,拜见皇太后。 承平大长公主给二人使了个眼色,三人一起走了过去,承平大长公主拍拍手,“让我这个老太婆抱抱孩子。” 她刚刚伸手,皇长子便哭了起来,大公主听到哭声也跟着哭起来,皇太后心疼得不得了,忙道,“把孩子抱到我这里来吧!” 袁氏便抱着孩子哄着,“玉兔儿乖乖,外祖母抱着玉兔儿,玉兔儿不哭。” 孩子似乎听懂了,袁氏走了几步,她便不哭了,袁氏把孩子放到了皇太后的怀里,“您瞧瞧这孩子,多大点儿,竟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海大太太也将孩子给了皇太后,皇太后一手一个,欢喜得不得了,“谁说不是呢,我们以为他们什么都不知道,梦虫一个,他们自己心里明镜儿一般呢。” 一说,众人都笑起来,都说是,承平大长公主闹了个满脸红。 宫外的小太监进来了,在门口跪下来,清脆的声音道,“皇太后,太妃娘娘,大长公主,各位夫人,太皇太后驾到!” 皇太后就将孩子递给了奶嬷嬷,“抱进去!” 她领着众人前去迎接,在坤宁宫的门口,太皇太后的銮驾过来了,皇太后便领着众人行礼,“参见太皇太后!” “平身吧!”太皇太后朝皇太后伸出了手,皇太后忙扶着太皇太后的手,格外恭敬,“您怎么来了?这天虽说快进十月了,这大正午的,还是很热。” “哀家添了重孙子了,今日洗三,哪能不来呢?”太皇太后便让方榈将赏赐拿出来,“皇后呢?” “皇后还未满月,之前生产遭了大罪,她是说要来迎接太皇太后,我说一家子,这个时候了,太皇太后还计较这些不成,让她躺着了!” 太皇太后几不可闻地冷笑了一声,一面朝坤宁宫的凤位走去,一面道,“你一向贤惠又周到,这么多年了,竟然也还是如此!” 皇太后笑道,“这都是跟母后您学的,母后怎么做,儿媳自然是怎么学,这也是孝道!” 太皇太后停了脚步,侧目朝她看去,皇太后迎上了太皇太后的目光,毫不退让。 “既是她不来见哀家,那只有哀家去见她了,好歹也是为皇家立下了大功。“太皇太后朝后殿走去。 坤宁宫的寝宫在东梢间和次梢间,占据了两间,皇太后扶着太皇太后的手,还没走到门口,就问道,“还不去看看皇后娘娘歇下了没有,若是歇下了,就让皇后娘娘赶紧梳妆打扮,迎接太皇太后!” 门口守着的是杜沅,连忙称“是”,迈着小碎步赶紧进门去。 太皇太后不由得顿住了脚步,声音冷厉,“站住!“ 杜沅噗通跪了下来,吓得浑身发抖,太皇太后冷冷地看了皇太后一眼,抽出了手,“算了!她既是在坐月子,哀家就不打扰她了,省得将来落下了头风病,又说是哀家的罪过!” “母后言重了,皇后恐承受不起。这天底下,还有谁家比皇家更尊贵,若是皇家的媳妇们都坐不好月子,落下头风病的话,那天底下,还有哪个女人不落下月子病呢?”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之间的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没有几个人敢参与,人人都是避之唯恐不及。 但这些人,并不包括皇家的人,承平大长公主便笑了一下道,“皇太后还真是较真,皇嫂只是说说而已,皇太后就真以为皇后娘娘就落个月子病不成?” 衮国长公主抬了抬大袖,不以为然地道,“行船不说破口话,这会儿,皇后在坐月子,若不是想盼着她平平安安,自然不忌讳说这些了。要我说,皇太后的话也不尽为然,当初怀孕的时候就不太平过,依我说,还是小心为上!” 皇太后点头道,“衮国这话是有道理,所以我才说,什么都没有身体重要,把身体养好,将来再多生两个孩子是正经。” “你既要多抱几个孙子,眼下皇上身边也就只有皇后一个,连多一个服侍的人都没有。你既不心疼皇上,哀家可不能不心疼孙子,这样,哀家也是满朝打听了几个姑娘,懿旨已经赐下了,这两日就叫礼部把人抬进宫里来服侍皇上。” 此言一出,满殿讶然,袁氏等人震惊不已地抬头看向太皇太后,谁能想到,她竟然事先招呼都不打,便做出这样的事来。 皇太后也震惊不已,问道,“母后,这恐怕不符合礼仪吧?大行皇帝乃是皇上的叔父,照理是要守满九个月孝的,哪有不守孝,就纳妾的道理?” 第943章 旨意 皇太后不等太皇太后说话,继续道,“况且,也不知道太皇太后选的是谁家的姑娘,若那家真是如此不讲究地把姑娘抬进宫里来,恐也不是守礼之家。” 太皇太后道,“纳妾纳色,这大雍上下,再守礼,也不及谢家守礼,宫里有皇后,等进了宫,她再多调教,还怕调教不出个好的来?” 太皇太后不等皇太后说话,便专横地道,“好了,不过是纳几个女子进宫罢了,这天底下,连平民老百姓多收了三五斗都还要讨一房小妾回来呢,别说阿恂还是九五之尊了。” 太皇太后斜睨皇太后一眼,“当年昭阳的宫里只有你一个,这也不是什么很光彩的事,皇家绵延子嗣乃是责任,这一点,身为皇太后,你不可能不明白吧!” 皇太后道,“儿媳自然是明白的,母后教训得也是,只是儿媳想着,皇上如今子女双全,皇后年纪又轻,也不是不能生,何必弄些良莠不齐的进来,将来生些不争气的庶子,反而还给人添堵!” 太皇太后彻底大怒,“你的意思,哀家眼睛是瞎了的,挑的人都不是什么好的?不知皇太后觉着,我庆云侯府的嫡女殷美,乔家的女儿乔晓彤,宣德侯府的三姑娘,到底都有哪里不好?“ 皇太后气得已是浑身哆嗦,但太皇太后占了一个长辈的名分,非要给萧恂宫里塞人,她还真是站不住脚。 太皇太后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她也起身,“哀家的主意已定,你也不必多言,你要知道哀家这么做也是为了我大雍的江山。” 太皇太后走后,好长一段时间,正殿里鸦雀无声。皇太后半天没有醒过神来,良久,她才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问道,“吉时到了没有?” 洗三嬷嬷也是个妙人,“正是吉时呢,皇太后问得正是时候。” “那就把孩子抱出来吧!” 偏殿里供奉上了外厅正面设上香案,供奉各路神像,两只玉盆里用收生姥姥将艾草等十多味药材熬成的汤汁,收生姥姥接过了两个孩子,洗三礼便开始了。 皇太后和袁氏分别往盆里添了一勺子清水,又各放了两个金锞子,添盆也就开始了,有放金锞子的,也有添银锞子的,收生姥姥一面给孩子洗,一面唱着吉利话,不一会儿,玉兔儿便不耐烦了,开始哭起来,她一哭,句奴也跟着凑热闹,收生姥姥欢喜不已,说道,“这可真是吉利呢!” 谓之响盆。 谢知微躺在寝殿里,听着百灵将正殿里的事一五一十地说给她听,玄桃在一旁听得火起,又实在是不敢抱怨。 百灵道,“皇后娘娘,难道真的要让那三个女人进宫不成?” 谢知微冷笑一声,“不让她三人进宫,又能如何?懿旨都已经下了,难不成,还让太皇太后收回去?” “可是……” 谢知微抬了抬手,不让她继续说,而是闭上了眼睛,眉间添了几分疲惫,“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既是都盯着这宫里,我们要是不让她们进宫,她们永远都不会罢休。” 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谢知微睁开眼,眼中闪过了一道杀意,她无意伤人,可想伤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她若是一味退让,只会让人觉得她好欺负! 洗三礼结束后,袁氏和崔大太太过来了,崔大太太道,“你外祖母担心你,让我无论如何见皇后娘娘一面,回去好跟她老人家说。” 崔大太太担忧地看着谢知微,“正殿里发生的事,皇后娘娘怕是已经知道了吧?” 谢知微道,“是的,所以,一些事,还要请舅舅们帮忙!” “你说,还需要客气什么吗?” 寝殿里没有人,谢知微便没有做任何遮掩,“皇上曾经允诺过我,这辈子只会有我一个。我虽不能强迫他兑现承诺,可我也不能无动于衷。她三人非要进宫,那就进宫好了,但这三家,一是乔家,区区一个商户,也想一步登天,我听说乔家到现在还与北契皇室有来往。” 崔大太太一听便明白了,“舅母记住了,承平大长公主府呢?” “原先我想着,既都是太祖血脉,便也不太过计较。且不说承平大长公主府曾经与先帝一起诬陷定远侯,后来又参与谋反,只说最近的一次,大韩氏告发皇太后,宣德侯府与韩家是什么关系,我不信韩家谋反,宣德侯府不知道。” “这事儿好办,随便找个御史弹劾一番,将来让锦衣卫或是东厂查一查,总能查些蛛丝马迹出来,将来史书上也不至于不知道该如何给承平大长公主府盖棺定论。” “舅母说得是,至于殷家,我听说昨日殷姑娘已经与岷王世子在大庭广众之下,有了肌肤之亲。只要殷家敢把女儿抬进宫里来,那就是欺君之罪!” 谢知微冷笑一声,“且看将来,太皇太后如何为庆云侯府求情吧!” 这一次,谢知微没打算给太皇太后好看,她怀孕的时候,弄出动了胎气的动静来,一来想给自己争取一个安稳的养胎期,二来也是想让太皇太后知道,她也不是好欺负的,谁知,太皇太后竟然好不领情。 崔大太太放下心来,“你能这么想,我就放心了。凡事,生气没有用,怨恨更加没有用,这后宫里,一旦女人多了,就是你死我活的战场,你也不要心软。有些你不好动手的,就跟我们说,不管是你祖父父亲,还是你舅舅们都不会看着你受委屈。” 萧恂得知消息后赶回来,见谢知微平静地坐在床上,看着两个孩子睡觉,她目光柔和,神情专注,身上笼罩着一层母性的光辉。 萧恂在门口站了很久,才轻轻地走过来,坐在床边,将她搂进怀里。 谢知微抬眼看向他,见他眼中满是担忧,她将头轻轻地靠在萧恂的肩上,柔声问道,“怎么了?” 萧恂小心翼翼地道,“湄湄,我听说太皇太后下了旨意。” ------题外话------ 本来想再多更两天,但现在看来,不能了。现在有的人,有些事,我连说都不能说,怕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来个抑郁啊,不幸啊,什么的,我就罪过大了。 我就多包容吧,谁让我心理强大呢? 这部书,因为我勤奋,成绩还算可以,一直被人眼红,被攻讦到了现在,又连累得某大人物心情不好,新书也受到了影响,还断更。 这锅我不背! 不过,我也没打算计较,毕竟,这世上不正常的人太多了,自己做出了什么偏激的事,来我的生活,我很害怕! 亲们,我一口气更完,后面若有番外,我更在免费公众章节,给大家的福利。 第944章 娇娇 谢知微歪在他的身上,也不看他,而是笑着问道,“那你是什么想的呢?” “我能怎么想?我自然是不会要的。” 谢知微却道,“太皇太后的懿旨不能违抗,既是太皇太后下了懿旨,我们自当遵守。” 萧恂的手不由得重了,很不高兴地道,“湄湄!” 声音里带着警告。 谢知微扭过头,看向他,“阿恂,这件事交给我处理,好不好?” 她紧紧地握住萧恂的胳膊,“你曾经对我说过誓言,阿恂,我是记在心里了的,这辈子就算我忘了我自己是谁,我都不会忘了你的誓言。若是你愿意,我不会阻止任何女人靠近你,可若是你不愿意,我便不会让任何女人靠近你!” “你的誓言,对我来说,比我性命还要重要,我不想让你一个人守护,任何时候,我都想站在你的身边。” 萧恂一把将她扣在怀里,他欣喜不已,深情地道,“湄湄,我很高兴,我喜欢你这样。我当然不会愿意有女人接近我,我很烦她们。所以,从今往后,你要保证,不允许任何女人靠近我,要不然,我就会杀了她!” 萧恂正抱着心爱的女人说得起劲,儿子便大哭起来。双胞胎似乎有心灵感应,句奴一哭,玉兔儿闭着眼睛哭了起来,声音大得要把坤宁宫的屋顶给掀翻了。 萧恂震惊不已,手足无措,还是奶嬷嬷们进来了,他才醒过神来,不由得气笑了,“这是什么毛病?我一和你娘亲稍微亲热一下,你就开始大吼大叫?” 谢知微羞得满脸通红,嗔怪道,“当着孩子们的面,说这些做什么?还不快抱起来哄一哄!” 萧恂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几个奶嬷嬷站在门口,进也不是出也不是。 陆偃正在南书房和人说话,他似乎也有了心灵感应,竖起耳朵听了一下,很不耐烦地打断了礼部官员的话,“这一次,山西考场舞弊案安排人去查,若果真有不法犯奸之事,要严惩不怠!” “是!” 对方还没有退下,陆偃便站起身来,吩咐人进来帮他换下了这一身大红麒麟彩绣袍,去了坤宁宫。 老远就听到了玉兔儿的哭声,一向从容不迫的东厂督主,居然忍不住跑了起来,跟在他身后的大小太监们震惊不已,真是从未见过督主有如此失态的时候。 “你到底怎么在带孩子?”陆偃直接进了内室,只朝谢知微看了一眼,便埋怨萧恂。 萧恂已是满头大汗,两个孩子比着哭,他让奶嬷嬷过来看,才一松手,他们就哭得越发厉害,他一个当爹的,除了抱着哄两下,着实没有别的法子了。 他将两个孩子同时往陆偃怀里一塞,抹了一把额头的喊,牵起袖袍扇起来,“我不会带,你自己来,这简直是比打一场仗还要累。” 说起来也是奇怪,玉兔儿到了陆偃的怀里便不再哭了,在陆偃怀里拱来拱去,陆偃一看,便知道女儿饿了,道,“还不快过来给大公主喂奶!” 句奴没听到玉兔儿的哭声,他也不哭了,睁着一双水洗过后的眼睛盯着陆偃看,陆偃不由得笑了,抬手点了点他的额头,“你是哥哥,不应当带着妹妹哭啊!” 句奴也不知道听懂了没有,竟然咧嘴一笑,露出了红色的牙床。 谢知微松了一口气,软软地靠在床头,听陆偃和萧恂说话,说的是山西科考舞弊的事,陆偃道,“山西那边这一次点的主考官乃是殷寿,而点的乡试据说是个文理不通者。“ 萧恂深吸一口气,“那就把所有的卷子全部调进京,让大学士们评定,该如何就如何!” 陆偃道,“这件事不但要彻查,还要往严里查,庆云侯到底收没收人贿赂,收了多少,要彻查。还有这一届的陕西学子们到底多少人涉案,要查清楚,另外,还要组织学子们重考。” 萧恂“嗯”了一声,“这些可安排人去做,不过,大哥,事后庆云侯府到底如何处置,我们要想好。” 庆云侯府背后,关乎的是太皇太后。 萧恂道,“我的意思,这一次既然拔,就要连根拔起,这件事最好能够往大里去做。” “我来安排吧!” 陆偃起身,接过了嬷嬷抱过来的玉兔儿。玉兔儿吃饱喝足了,也没有睡,睁着一双眼睛到处看,萧恂伸手轻轻地碰了碰她的脸蛋儿,没好气地道,“父皇抱你不好?非要哭得惊天动地的?” 玉兔儿咧嘴一笑,萧恂的心都化了,“你要是不喜欢父皇,父皇就让你母后再生一个像你一样的女孩儿。” 玉兔儿的嘴一瘪,眼看就要哭了,陆偃怒道,“你和一个孩子置什么气?” 说完,将玉兔儿抱得紧紧的,转身就走了。 萧恂只好接过了儿子,将他放到谢知微的身边,对上谢知微盈盈笑的脸,他的心情才好点儿,“我白疼了她!” 谢知微便笑道,“你还吃起醋来了?让你带的时候,你又带不好,流了一身汗,你也去沐浴一下,省得身上难受。” 萧恂便让太监抬来了水,他沐浴一番,复又进了内室,谢知微累了,阖上眼睡了,萧恂上了床,躺在了她的身边,一边睡着儿子,一边搂着妻子,一家三口睡得格外香甜。 陆偃亲手做了个拨浪鼓,摇起来没有那么响,声音有些低沉。 玉兔儿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眼珠子随着拨浪鼓转动,陆偃一会儿左边,一会儿右边,玉兔儿看得很欢喜,蹬着两条小腿,襁褓都快蹬散了,笑得发出声音来。 陆偃惊奇不已,手指头轻轻地放在了玉兔儿的脖子下,小心翼翼地触碰着她的小小的下巴,“玉兔儿,跟爹爹在一起开心不开心?” 玉兔儿像是在回应他,“咯”地笑了一声,陆偃的眼窝一热,他抱起了玉兔儿,轻声道,“真是爹爹的小娇娇!” 次日一早的朝会上,弹劾庆云侯府的奏折便如雪片一般飞向了养心殿,弹劾庆云侯科考舞弊的占多数,其中以山西巡抚王士俊的弹劾为最。 ------题外话------ 新书《玄门嫡女权倾天下》求预收! 第945章 肌肤 太皇太后在乐寿宫里终于坐不住了,不由得怒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哀家为他纳妃,他不但不感激,竟然敢这样对哀家?” 这话,胡嬷嬷不敢接。 殷美哭哭啼啼地进了宫,“姑祖母,美儿这次进来就不出宫了,母亲一直逼着美儿进宫,让美儿来求姑祖母,若是姑祖母不出面,这一次,父亲恐怕就回不来了!” “父亲可是您的亲侄儿啊!” 太皇太后长叹了一口气,“难道殷家还缺了你们的银子花?哀家想了多少法子,才把你父亲送到山西去主持这场考试,若是好好做,将来多出几个门生来,若哀家百年,还怕没有人帮你们说上几句话?” 这下好了,若这案子坐实了,殷家作为太皇太后的娘家,是不会有什么好名声了! “姑祖母,您也别怨父亲。父亲一直谋不到一个实缺,总是靠姑祖母接济过日子,也实在是不好。若美儿能够服侍皇上,为父亲求个实缺,岂不是会好很多?” 殷美说来说去就是想服侍萧恂,这天底下,再没有哪个男子比得上萧恂了,他长身玉立,他权倾天下,他俊美无俦,他威严逼人,种种都令她神魂颠倒。 太皇太后觉得殷美很不争气,一天到晚为一个男人要死要活,可一想,她这样的人在后宫里生活也好,一心只想着皇上,反而单纯。 这宫里,只有两种人能活下去,蠢到极致,人人都不屑于正眼看你,自然也就不会有人想到害你;聪明到极致,谁都斗不过你,不过这样的人到最后,反而会死在自己的手里。 在太皇太后的眼里,殷美也就是那种蠢到了极致的人。 养心殿里,岷王求见,萧恂知道他前来所为何事,便命他进来了,旁边还坐着几位阁老,张明贺,张权谨,谢眺和曾士毅。 “臣萧柝拜见皇上!” “请起!”萧恂正坐在榻上看奏折,看也没看萧柝。 萧柝也没有起来,而是趴在地上,“皇上,太皇太后下旨命庆云侯府将殷大姑娘送进宫服侍皇上,臣不敢欺君,殷大姑娘与臣的儿子有了肌肤相亲,臣请皇上成全!“ 萧恂盯着萧柝,觉得以前也没有发现他如此知情识趣,他忙下了榻,亲手扶着萧柝起身,“说起来,您也是宗室的前辈了,朕做得不对的地方,您就直言劝谏。朕和太皇太后着实不知道这些事,既然是世子与殷大姑娘先有了这缘分,朕又如何不能成人之美呢?” “曾大学士!”萧恂对曾士毅道,“这件事就交给你这个礼部尚书去做,你现在就和岷王一起去乐寿宫,让太皇太后重新下旨,给殷大姑娘和岷王世子赐婚。” 曾士毅无奈,却又不敢不遵旨,忙领旨后,与岷王一块儿走了。 这件事,从头到尾,张明贺和张权谨都无话可说,毕竟,不管殷大姑娘和岷王世子到底有没有肌肤相亲,一个女子传出这样的闲话来,基本上除了嫁给闲话里的另外一个人,便没有别的选择了。 张明贺与张权谨毕竟是读圣贤书出身,除非他们不要脸了,他们绝对不会说出让皇上不要计较,坚持纳了殷大姑娘的话来。 “现在议一议,山西这个案子,谁去查比较合适?”萧恂将折子扔在了桌上,他拢了袖子,歪在明黄色缂丝云龙纹靠背上,问道。 “皇上,臣愿意前往山西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张权谨道,“臣以为,这帮学子们目无君父师长,即便有什么事,也不该将事情闹得如此之大,让朝廷的颜面何在?” 萧恂问道,“这跟朝廷的颜面有何关系?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萧恂一听这话,就不打算让张权谨前往,而是看向谢眺,谢眺思索片刻,“臣以为,可命元岩前往山西查明此案!” “皇上,臣以为不妥,元岩只是徐州知州……” 不等张权谨将话说完,萧恂便道,“传朕的旨意,元岩调任右佥都御史,前往山西调查这一次秋闱舞弊案!” 张权谨不由得懵了,问道,“皇上,那徐州知州……” 萧恂似笑非笑地道,“怎么这也来问朕?吏部呢?” 曾士毅和岷王一起来到乐寿宫里,向太皇太后说明缘由后,还没等太皇太后说话,殷美在偏殿听到后,就冲了出来,朝岷王骂道,“你是谁?你凭什么说我和岷王世子有肌肤相亲?” “殷大姑娘,这件事皇上都亲眼看到了,如若不然,今日臣向皇上请旨的时候,皇上会不说什么话吗?姑娘扑倒了本王儿子的怀里,姑娘已非清白之身,难道还想入宫欺君不成?” 太皇太后气得脸都白了,“不过是不小心碰撞了一下而已,何至于说这些?” 岷王义正严词地道,“太皇太后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男女授受不亲,太皇太后母仪天下,当倡导女子贞静为主,贞节之事,岂能当做儿戏?” 太皇太后顿时羞得满脸通红,她是一万个不愿意将殷美给岷王府当侧妃,她原打算蒙混过关,眼下不得不面对了。 “太皇太后,请下旨为殷大姑娘与岷王世子赐婚吧!”曾士毅懒得多说,请旨道。 太皇太后一下子眼泪就出来了,“你们是在欺哀家这个老寡妇吗?岷王世子已经有了正妃,哀家这个侄孙女儿好歹也是庆云侯府的嫡出姑娘,难道还要给人当侧妃不成?” 曾士毅心说,眼下只是当个侧妃,再过些日子,只怕只能当个庶妃了。 自从先皇给庶人萧昶炫纳了侧妃薛氏之后,如今的宗室王爷世子们除了侧妃,好多都纳了庶妃。 岷王道,“太皇太后,您若是下旨,臣愿意让世子休了现在的世子妃,聘殷大姑娘为正妃。” 开什么玩笑,这不是让她招人骂吗? 太皇太后自然不会做这样的事,她虽疼爱娘家人,却也珍惜自己的羽毛,谁知,她这么想,殷美却没有这么想,她转身跪在了太皇太后跟前哭道,“美儿好歹也是姑祖母嫡亲的侄孙女儿,怎么能给人当妾呢?” 第946章 相亲 曾士毅听到了就跟没听到一样,心里是怎么想的,就不知道了。 岷王却不由得想到,太皇太后祖上是打铁的,身上的炭火味儿都没有洗干净呢,就真把自己当勋贵了? 太皇太后见曾士毅和岷王如此,心知这一个宗室一个大学士心里不知道在如何嘲讽她娘家呢,她不由得大怒,可此时,坐在那龙椅上的人不是她嫡亲的孙子,还是她的仇人。 “你既然不肯给人当妾,为何行事不稳重?” 太皇太后骑虎难下,迁怒殷美道。 殷美大骇,还没有来得及说什么,太皇太后便吩咐胡嬷嬷将殷美好生送回庆云侯府,“既然皇上愿意将殷大姑娘赐给岷王世子为侧妃,哀家还能说什么?” 对外,这便是皇上的不孝了。 可京中人还没有议论两日,新的说法就来了,起因是岷王世子又多了个侧妃,还是皇上赐下的,一群纨绔闹着要岷王世子请客,岷王世子请他们在醉月楼里喝酒,喝着喝着,就喝高了,岷王世子便将殷美投怀送抱,还是当着皇上的面的事儿说了出来。 正好萧惟也在场,听东平伯世子道,“不是吧,既然是当着皇上的面了,太皇太后还准备让皇上纳殷大姑娘?” 萧惟没有说话,只静静地听着。 另外一个勋贵子弟问道,“蒋依斐,你妹妹不是去了桃源书院,听说是打算进宫的,是不是啊?” 这次,太皇太后下旨进宫的一共三人,便没有东平伯府的二姑娘。 蒋依斐挑眉朝那人看了一眼,“我妹妹为什么要进宫?我娘已经帮我妹妹在相看了,再说了,皇上对皇后娘娘情深义重,皇上又不是没有子嗣,皇后娘娘又还年轻,何必进宫去讨嫌呢?” 萧惟这才慢条斯理地道,“蒋世子的话糙理不糙,这天底下,真正要赶得上我嫂嫂的女子,还真是不多,我把话放在这里,谁若是想到进了宫,能如何,别说我大哥了,我这里都过不去。” 蒋依斐一共请了三桌客,在一个通间里头,萧惟的话音落,整个里头一片寂静,谁也没有说话。 良久,蒋依斐端起酒杯向萧惟敬酒,“郡王爷,您也不用把话说得这么明白,这天底下,谁不羡慕您有个好嫂嫂,出身世家,才德兼备,关键对小姑子和小叔子的照顾那是叫人羡慕,我等敬您一杯。” 酒喝得差不多了,萧惟从酒楼里出来,看到对面的金铺里有两个阵营的女子正在争吵什么,其中一个阵营里领头的是谢家二房的大姑娘谢从筠,另一个阵营里头明婉也在。 萧惟看到明婉的时候,明婉也看到了萧惟,她的脸唰地就红了,扯了扯旁边的一个女子,低声道,“算了,她们要买,就让给她们好了。” 萧惟已经走了过来,径直到了明婉跟前,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明婉朝对面看了一眼,“是为了一件首饰。” 原本是她们先看到的,结果,她们都拿到手里了,要买,对方说要借过去看看,一拿过去,就说她们要买,不肯让,这不是明摆着要找茬吗? 任谁也咽不下这口气。 关键是,这首饰是明婉自己要买,对方找茬后,又是自己的姐妹们帮忙出气,她说“算了”的时候,都无地自容了。 好在,大家都不傻,看到延平郡王过来,又这样和明婉说话,听说明婉已经在议亲了,便纷纷一副了然的样子,不由得多打量了萧惟几眼。 对方不知道是谁低声和谢从筠说了一句,谢从筠故意声音很大,“郡王爷就郡王爷,郡王爷难道不讲道理的吗?她又没说要买这发钗,我看到了,我要买,她又说她要买,分明是仗势欺人。” 明婉没想到谢家还有这样的姑娘,简直是颠倒黑白。 这边也有人听不下去去了,“你说你是皇后娘娘的堂妹,谢家难道也有你这样不讲道理的姑娘吗?” “谢家自然没有这样不讲道理的姑娘!”一道声音从楼上下来了,谢知莹两姐妹从容缓步,居高临下地看了谢从筠一眼,便撇开她们,歉疚的目光看向明婉,“明大姑娘,天底下姓谢的人家不知几何,若人人都和皇后娘娘攀亲戚,不知道能攀出多少来。我和我四妹妹在谢家排行三和四,我大姐姐是皇后娘娘,我二姐姐是永新伯世子夫人。” 谢知倩朝谢知莹递了眼过去,谢知莹便手捧着一个匣子,快步走到了明婉跟前,“明大姑娘,我大姐姐总说你如何聪慧识礼,气质不俗,总说要我姐妹向你多学习,以前一直都没有机会,今日总算是上天可怜见,让我和三姐遇到了你,一点礼物,不成敬意,还请笑纳!” 谢家姑娘断无无缘无故给她送礼的道理,说来说去,还是为了这场争吵,明婉越发羞得难堪,还是萧惟低声道,“收下!” 明婉忙接了过来,向谢知倩姐妹俩行平辈礼,“谢三姑娘,谢四姑娘,今日出来匆忙,我也没有备礼物,改日请两位去我家里玩,一定要赏脸。” “只要明大姑娘相邀,一定要去的。”谢知莹笑道。 不知道是谁窃窃私语说了一句,“我就说,皇后娘娘的堂妹怎么会如此……,原来竟然是攀的关系。” “什么攀的关系?你让她们说,我祖父难道不是在庐州守宗祠?我说我是皇后娘娘的堂妹,哪里说错了?”谢从筠恼羞成怒,指着谢知倩道,“你两个都是谢家的庶枝,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谢知倩的脸胀得通红,谢知莹怒道,“即便我们是谢家的庶枝又如何?我大姐姐待我们素来没有什么两样,轮得到你说什么?” 谢知倩很快回过神来,上前一步牵起了谢知莹的手,“四妹妹,我们走吧!” 说完,一副不再搭理谢从筠的样子,与众位女子行过礼后告辞,她二人上了马车,众人的目光都收不回来,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果然是皇后娘娘教养长大的,听说皇后娘娘在娘家的时候,一直都把三个妹妹亲自带在身边教养,这气度果然不俗。” ------题外话------ 新书《玄门嫡妃权倾天下》求预收! 文案:前世,姜离被强娶,心里装的是夫君的侄儿; 她心心念念一辈子,求而不得,至死方悔; 今生醒来,姜离绝不让自己重蹈覆辙; 姨娘想扶正?有她在,姨娘永远是姨娘! 白莲花庶妹又想蛊惑她勾引渣男?动手手指头,把庶妹和渣男送做堆! 黑心祖母想卖了她换富贵?惹上我,这辈子都别想走运! 姜离手持佛光舍利,身怀异能绝技,活死人、肉白骨;铁口直断,相面称骨;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一不小心,成了活神仙。 . 上辈子,赵政强娶了姜离,被她坑死; 这辈子,赵政还想再被坑一次,“你数次杀人放火干坏事,我都是目击者,要么嫁我为妻,要么杀我灭口,是死是活,我的命由你!” 第947章 双全 “是啊,有的人是嫡出,却是连庶出的脚后跟都赶不上。” 这话分明是朝谢从筠说的,谢从筠已是气得脸都黑了,她没想到,谢家的两个庶枝而已,居然敢对她如此不敬。 但,谢从筠也知道,谢知微对自己的几个弟弟和妹妹们是多么宠爱,早在几年前,她竟然就把自己名下的产业分给弟弟妹妹们,连四房未出生的孩子都考虑到了。 若是明着和谢家姐妹打擂台,她肯定是没有胜算的。 明婉打开了匣子,只见一片珠光宝气,里头竟然是一套银镀金嵌红蓝宝石的头面。 “啊,竟然是……”明婉实在是震惊,抬头朝萧惟看去,萧惟也看了一眼,对上了明婉的目光,道,“总有机会还回去的。” 明婉的脸颊有些发热,见周围的目光都聚集过来了,人人都是惊叹不已,她忙合上了匣子,问萧惟,“殿下是在醉月楼喝酒吗?” 萧惟背着手,眉眼和煦,“岷王世子请客,过来聚一聚,你的东西都买好了吗?我送你回去吧!” 明婉知道两家在议亲,母亲和父亲都很满意这桩婚事,她自己对萧惟也极有好感,若非先皇的孝期,怕是已经下了小定,也就不扭捏,与同伴说了一声,上了马车。 萧惟将她送到了明家所在的街,“我就不进去了,等将来,我再上门拜访!” 明婉脸上的红晕一直都没有消散过,她点点头,也明白萧惟说的“将来”是什么意思,她的心里有十七八只小鹿在跳舞,什么话都没有说,只觉得说什么都是多余,与萧惟对视一眼,便放下了马车帘子。 明婉回到了家里,她去见刘氏,刘氏见女儿与以往不同,便多问了一句,“在外头可是遇到了什么人?” 明婉还没有说话,她跟前的丫鬟便笑道,“太太可真是猜着了,今日姑娘遇到的人还真是特别!” 刘氏笑着看女儿,“哦,是遇到了谁了?” 明婉羞得说不出话来,丫鬟便帮她说了,“遇到了谢家的两位姑娘,皇后娘娘的两个妹妹可真是好,还送了一套头面给姑娘,姑娘原本不好要,是姑爷让姑娘接了,还亲自送了姑娘回来。” “你浑说什么?什么姑爷?你要再这么浑说,我就不要你了!”明婉红着脸恼羞成怒,两家还没有定亲,哪里来的姑爷,要是被人听到了,岂不是笑话? 那丫鬟噗通跪在地上磕头,“奴婢多嘴,奴婢错了,求姑娘不要撵走奴婢。” 刘氏一听,也很欢喜,摆摆手让那丫鬟下去了,低声对女儿道,“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以后不让她这么喊就是了。你今日真的遇到了延平郡王?是郡王爷送你回来的?” “嗯,他说现在不方便,以后他再上门。”明婉的声音细得像蚊子叫一样。 刘氏松了一口气,“我听你父亲说,皇上已经让工部在给两位郡王修葺府邸,将来肯定是要搬出去的,府邸的位置就挨着襄王府,将来请安什么的也方便,那就是分府不分家了,毕竟襄王爷还健在,哪有父母在,儿女们都分出去的道理?” 明婉静静地听着,心里像是有喷泉涌出来,激动、甜蜜、幸福、患得患失……种种滋味不一而足。 “因了皇后娘娘的缘故,几个兄弟里头,皇上要偏爱郡王爷一些,都说郡王爷是皇上和皇后娘娘带出来的,以后,你过了门,凡事多问世子妃和皇后娘娘,把她们当长辈一样地敬着。” 明婉低着头不说话,手里慌乱地绞着帕子。 “郡王爷有生母,一向服侍王爷很尽心,虽是侧妃,你一定不能因此而轻视了她。” 刘氏盯着女儿,明婉被母亲盯得有些下不了台,只好低声道,“女儿记住了!” “阿弥陀佛,也不知道王府会抬多少聘礼来,我得好好给你准备嫁妆,一定不能最后跟世子妃一样了,世子妃是因为有那么一个母亲,我是个好生生的人呢。” 赵氏又怀上了,归来年的三月里生,她把大哥儿带了进来,送到了宁寿宫里。 襄王和花楹住进了宁寿宫里,三个孩子都在这里,哭的哭,跑的跑,闹的闹,襄王急得不得了,一会儿呵斥奶嬷嬷,一会儿说花楹不会带孩子,凡事都要亲力亲为,把襄王累得满头大汗。 赵氏在养心殿和谢知微说话,“我娘家的哥哥前些日子成了亲,娶的是李大人的长女,我前两天回去了一趟,家里总算是被打理得整整齐齐了。” 谢知微道,“你以后也不用再担心娘家了,好好儿把身体养好,这一胎,我瞧着应当是个女儿,也是好事。” 赵氏有些失落,摸了摸肚子,“我倒是想为世子爷再生一个儿子。” “以后有的是机会,先儿女双全,没什么不好。” “听说绫华又有了身孕,嫂嫂知道吗?”赵氏问道,“我也是昨日才听说的,说是才一个多月。” 正说着,百灵进来了,“皇后娘娘,楚家递了帖子进来,说是椀香姐姐求见!” 谢知微笑道,“你看来了,快宣进来!” 椀香已经嫁了人,如今是绫华身边的管事嬷嬷,见了面,先是给谢知微和赵氏行礼,紧接着笑道,“皇后娘娘,世子妃,长公主又有喜了!” 谢知微笑道,“这是好事啊!你们家里的老封君岂不是要高兴坏了。” “老夫人高兴不说,爷也高兴坏了,如今公主在家里,一步都不让挪动,说是怕动了胎气,公主说,要是这样,还不如把她送到宫里住些日子,也太拘着人了些。” 谢知微笑起来,“她要是想回来住,就回来住,还找这理由做什么?” 赵氏也跟着笑起来,“只要你们家爷舍得,让她回襄王府住也行,我们那边人多,热闹。” 赵氏今日进宫,除了看谢知微,还有告诉她绫华有孕的事,商量着要给绫华送些东西过去,谢知微便开了个单子,药材,吃食,让人装了一大车不说,又从内务府挑了两个嬷嬷送过去,吩咐好生服侍公主养胎。 第948章 福分 玉兔儿在宁寿宫待了半天,陆偃便过来接女儿,萧恂与他一起来,看到萧恪的儿子萧士诚,他逗孩子,“来,到伯父这里来。” 萧士诚趴在句奴身边,看看肉乎乎的句奴,又看看萧恂,他果断地摇摇头,“和弟弟玩!” 这算是说话比较早的孩子了,陆偃怀里抱着女儿,很羡慕,不知道女儿什么时候才能喊爹爹? 萧恂不由得笑道,“伯父赏你好吃的。” 萧士诚依旧摇摇头,“弟弟!” 他坚定地选择了弟弟,陆偃也被逗得笑起来了,他用另一只手抱起了正吃自己手的句奴,问萧士诚,“弟弟有什么好?喜欢妹妹吗?” 萧士诚摇摇头,又点点头,“妹妹!” 他吐词不怎么清晰,但不妨碍人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事后,襄王便留了萧士诚在宫里跟着他,他私底下对花楹道,“儿子是个稀里糊涂的,没想到,孙子倒是个精明的,这么小一点就知道如何巴结人,以后我也不用担心了。” 萧恂回来的时候,谢知微刚刚送走了赵氏,萧恂将封后大典的流程递给她看,谢知微看着长长的流程,“这,需要这么多吗?” 谢知微从小学习礼仪,知道封后大典的流程,但这些明显是僭越了。 “我打算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一起,仪式上就相同就好了。” 萧恂没有说的是,他打算将册封皇后用的金宝龟纽升为盘龙纽。 只是这些,谢知微已经很是震惊了,她看到由礼部官员在午门前宣读诏书诏告天下,她的眼眶一热,看向萧恂,“阿恂,这些是不是太多了?” 萧恂将她揽进怀里,“湄湄,我嫌做得还不够,我这一生,不管做什么,都只想为了你,若非如此,我恐怕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 从先皇入地宫那日开始,朝中大臣就为了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的仪制相同而争斗不休,漫长的半年多时间过去,萧恂是斗志昂扬,谁要敢在这件事上与他作对,他绝对会化身一头猛虎,谁也不敢掠其锋芒。 封后大典的流程一直都不能令萧恂满意,一遍一遍地要求礼部改,不停地提升仪制,等到了十一月,已经没有人敢再多说什么了。 十一月初三日,离谢知微出对月只有三天时间,太皇太后宣谢知微去乐寿宫,谢知微坐上了肩舆,到了乐寿宫里,看到太皇太后身边的两个女子,她心里便明白了怎么回事? 行过礼后,谢知微被扶着起来坐在了一边的椅子上,太皇太后很是不满,谢知微生下一对龙凤胎是在九月初六日,如今都快两个月了,虽说还未出对月子,可身体已经好了七七八八了,还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给谁看? “你身体不好,哀家原不该把这事拿来给你操心,可你是皇上的正妻,有些事也只有你操心。”太皇太后指着身边的两个女子,“她们俩听说你都认识,一个是乔家的大姑娘,一个是承平大长公主的孙女儿,都是熟人,以后你们姐妹相称,也不会太生疏。” 谢知微气笑了,什么时候正妻和一个妾室要姐妹相称了?她朝两人轻蔑地扫了一眼,“太皇太后心疼皇上,皇上一定感动不已,只皇上身份贵重,一个商家之女,不懂礼数,一个又是庶出,显得小家子气,也不知道皇上会不会喜欢?” 两人顿时无地自容,乔家姑娘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谢知微,不敢置信,这话竟然是从谢知微的口中说出来的。 “当初,臣妾及笄的时候,原想抬举乔家大太太做司者,皇上无论如何都不答应,说是乔家乃是商户,不肯让乔家辱没了孙媳。” 乔家大姑娘的一颗心渐渐地落到了谷底,皇上真的这么说过吗?还是说,这些都是皇后娘娘骗人的话?她紧紧地握紧了香拳,若是皇上这么嫌弃商户,她进宫还有什么希望? 张清蓉是早就认识谢知微的,当年谢知微在闺阁中的时候,就和张清涵关系很好,而她是张清涵的妹妹,与谢知微也打过交道。 此时,谢知微却是正眼都不曾看她一眼,她低着头,心里忐忑不安。祖母挑选她入宫,虽说是做妾,可是给皇上做妾,她其实是很满意这样的安排。 京中再也没有比皇上更好的人选了。 皇上身份高贵,文韬武略,再也没有比他更令她满意的人选了,她一个庶出,就算嫁人,也只是嫁勋贵庶子,一个庶子的正妻,又如何比得过进宫当娘娘? 张清蓉想凭借姐姐和皇后娘娘的关系,让皇后娘娘对她多一些关照,若是能优先服侍皇上,早些诞下皇子,她以后就有了依靠了。 太皇太后早就知道谢知微会反对,她想独霸皇上一人,从古至今都没有这个道理,不由得沉下脸来,“娶妻娶德,你身为谢家女,应当知道,妇德为何物,不用哀家提醒。你今日就把她二人领回去,安排她们服侍皇上,哀家想早日听到好消息。” “是!”谢知微起身,行过礼后,便走在了前头,张清蓉和乔彤晓跟在她的身后,才走出了乐寿宫,谢知微停下了脚步,扭头朝二人看了一眼,她原本想问两句,此时,一个字都不需要问了。 这二人对进宫应是充满了期待和憧憬。 谢知微闭了闭眼,对张清蓉道,“张三姑娘,昔日本宫与你姐姐情同姐妹,你既进了宫,看在昔日我与令姊的情分上,你若是对本宫有所求,不妨说说。” 她想给张清蓉最后一次机会,她若是想出宫,谢知微愿意赐给她一门好亲事。 张清蓉忙跪下来,“臣女多谢皇后娘娘厚爱,能够服侍皇后娘娘左右,是臣女的福分!” 她说完,脸蛋儿都红了。 谢知微心里生出了一丝悲凉来,她点点头,道,“好,本宫明白了!” 说完,她吩咐杜沅,“去请陆大人来!” 张清蓉和乔大姑娘一听到陆偃的名号,震惊不已,疑惑地看向谢知微。 第949章 宠坏 陆偃早就关注这边了,谢知微一发话,他就来了,正要行礼,谢知微忙虚扶了一把,“陆大人不必多礼,这两位是太皇太后为皇上选的人,都是知情识趣的好姑娘,请陆大人安置两位姑娘住下,选嬷嬷一一教导规矩,等懂了宫中礼仪,再放出来走动。” 陆偃冰寒的目光慢慢地扫过乔氏和张氏二人,一寸一寸,如同刮了两人一层皮,二人的冷汗直往外冒,良久才听到他喊了米团一声。 米团忙趋前,陆偃吩咐道,“安排在掖幽庭住下,挑几个懂礼数的嬷嬷好好教规矩,这宫里不是人人都进得来的,好生伺候着,若是叫冲撞了贵人,本座可是谁也不会放过!” “是!” 米团毕恭毕敬地行了礼,等走到了二人跟前,手一扬,“这就跟咱家走吧!” 呼呼啦啦十来个太监围了上来,将二人包围着,裹挟着朝前走去。乔氏忍不住扭过头来,看到陆偃与谢知微说话,那斜勾的眼角噙着一抹他自己都不察觉的柔情,因离得远了,只隐约听到他说,“你还没出月子,怎么跑出来了?” 语气里含着充满了关切的责备,谢知微也很委屈,一面朝前走,一面与他说话,“太皇太后传召,我怎么能不去呢?到时候,又被有心人说我不孝之类的,惹些没必要的麻烦。” 谢知微知道他是在关心自己,道,“我也坐了两个月月子了,人都要发霉了。前两天,我说要用湿帕子把身上擦一下,就被嬷嬷念叨了好久。” 她抬起袖子闻了一下,皱着眉头,“我自己都能闻到身上的味儿了。头油也不用抹了,头上黏糊得梳个飞天髻都不用插簪子了。” 陆偃还是瞪了她一眼,“将来若是落下病根,怎么办?就这么两个月,也没人嫌弃你,你倒是自己嫌弃起自己来了!” 谢知微笑起来。 陆偃要喊肩舆来,谢知微不肯坐,陆偃坚持,谢知微只好坐上去,被抬回了养心殿。 晚膳时分,萧恂回来了,谢知微坐在南窗前歪在大迎枕上,眼睛看着窗外,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心里不由得忐忑,走过去,屏退了屋里服侍的人,将谢知微搂进怀里。谢知微回过神来,见是萧恂,便顺势靠在了他的肩上,“用过膳了吗?” “用过了,和大哥一起用的膳,怕你等着,我就早些回来,饿着没有?” “你遣个人回来说一声不就好了?何必自己还跑一趟?” “我怕你一个人用得不香,我就少吃了一些,回来陪你再用一点。” 谢知微让人传膳,吩咐道,“那就上点粥,晚膳用多了,夜里克化不动,睡不香。” 萧恂扶着谢知微坐在了桌前,上了五六个菜,谢知微便不让上了,她喝了一碗鸡汤,用了一小碗面条,萧恂陪着喝了一点粥,两人便挪到了次间说话。 “祖母喊你过去了?”萧恂问道,也不等谢知微说话,他便道,“我已经跟大哥说了,送进来的这两人,就在掖幽庭待着好了,湄湄,你一定不能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谢知微笑道,“我也没有把这事放在心上,倒是你,总是在担心这些事,你说你到底是担心我,还是在担心你自己?” 萧恂愣了一下,“我担心我自己做什么?” “你是不是担心自己把持不住?” 萧恂便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凑到了她的耳边,说话的时候,热气一阵阵喷在谢知微的脖子上,她的脸顿时被熏得通红,“我的确是把持不住了,湄湄,饿了这么久,我一直等着呢。” 谢知微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转过身将脸埋在萧恂的脖子上,抓住了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身上。 萧恂的呼吸便急促起来了。 …… 萧恂到底还是忍住了,只谢知微的手酸痛,萧恂虽不满足,也还是解了些馋,沐浴过后,神清气爽地去了前殿。 陆偃如今几乎不熬夜,天擦黑,无论他在哪里都会往南书房赶。 这边虽重新修葺出了三间屋子出来,可小公主娇气,不肯一个人睡,从抱回来的那天开始,夜里若不在陆偃的跟前,她便哭闹不休。 陆偃只好把一切政务都安排在白天做,若是做不完,就只有交给萧恂自己处理,他晚上是雷打不动地要哄着小公主睡觉。 快两个月的孩子,生得玉雪可爱,一天十二个时辰,几乎要睡十一个时辰,但沐浴过后这点儿时间,玉兔儿被放到了床上之后,她就会很欢快,手脚都散开了,她的手四处抓,两条小短腿不停地蹬来蹬去,看到陆偃后,就开始伸手抓。 陆偃低下头,被玉兔儿一把抓住了头发,他一动不敢动,轻轻地握住了玉兔儿的手,柔声道,“玉兔儿乖,快松手,仔细爹爹的头发把玉兔儿的手伤了。” 玉兔儿却不松手,反而抓得愈发紧了,两条小腿蹬啊蹬,一脚蹬在了陆偃的脸上,陆偃却是动都不敢动一下。 正好萧恂有事找过来了,见此情形,不由得又好气又好笑,上前来,将玉兔儿的手掰开,陆偃还在说,“你掰她的手做什么,拿把剪子把这头发剪了算了。” 萧恂顿时一阵无语,没好气地道,“你就宠吧,啊,使劲儿宠,我可跟你说,女孩儿将来长大了是要嫁人的,你宠坏了,我看将来谁敢娶她!” “她若是瞧中了谁,谁要是敢不娶,我就一刀剁了她,她要是谁都没有瞧中,将来还怕我定远侯府养不起她?” 陆偃将女儿抱起来,轻轻地抚着她的柔软的头发,原本有些委屈的玉兔儿此时也不委屈了,又咯咯咯地笑起来,陆偃欣慰不已,对萧恂道,“你瞧瞧,她多开心,只要是能让她开心的事,有什么事做不得的?” 萧恂懒得和他说这些,说起了正事,“山西六百里加急送来了奏折,右佥都御史元岩弹劾庆云侯贪赃枉法,收受贿赂,篡改乡试排名,扰乱科考次序,这件事太皇太后不会善罢甘休,你这边做好准备。” 第950章 懿旨 陆偃道,“既是如此,那就先做了,将庆云侯索拿入狱,庆云侯府先抄家,其余人等暂时不定罪,全部都收入狱中,以此来与太皇太后谈判。” 萧恂想了想,“这也可以,就这么办吧,那今晚就做?” 陆偃便不能哄着玉兔儿睡了,他心疼不已,抱着孩子道,“那我先把玉兔儿送到端宪那里去。” 谢知微还没有入睡,接过了孩子,玉兔儿朝娘亲看一眼,又扭头朝陆偃看一眼,再看了一眼,见陆偃要走,她便张大了嘴哭起来。 陆偃是听不得她哭,二话不说将她抱在怀里,“好,爹爹不走,爹爹不离开玉兔儿。” 谢知微一阵头疼,“大哥,这孩子,除了你,没人能带得了。” 陆偃抱着孩子就离开了,他将孩子揣在怀里,用斗篷围住,出了宫门,上了马,领着锦衣卫和东厂一干人朝庆云侯府奔驰而去。 庆云侯大发一笔,狂喜不已,他没想到,当个主考官竟然能够一夜暴富,和小妾在后花园的亭子里摆了酒席,一面喝酒,一面吹嘘道,“以后爷就专门做这主考官,眼看冬日了,你们一人一件裘衣,这一点爷还是供得起的。” 几个小妾都往他身上爬,争先恐后,庆云侯高兴不已,一阵哈哈大笑。 突然传来了一阵急切的脚步声,管家连滚带爬地过来了,小妾们的动作就顿住了,庆云侯很是不悦,“混账,失心疯了,跑什么跑?” “侯爷,不得了,锦衣卫把咱们府给包围住了!” “开什么玩笑,没跟锦衣卫说,咱们是庆云侯府,是太皇太后的娘家?” “说了,哪能不说,奴才们说了也没用,说是侯爷当主考官,收受贿赂,东厂和锦衣卫要抄家!” 小妾们谁也不敢造次,忙从庆云侯身上下来了,立在一边不敢动弹。 庆云侯很扫兴,腾地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褶皱,“走,本侯亲自去看看!” 陆偃坐在正堂的正位上,米团在一旁架起了小红泥炉子,正准备和以前一样烧水烹茶,陆偃抬手止住了。 玉兔儿在他的怀里睡得格外香甜,眼睛紧闭着,小鼻子一张一翕,红嘟嘟的小嘴吐着小泡儿,可爱得不得了。 整个正堂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见。 “哎呀,陆大人,您大驾光临,本侯有失远……” “迎”字没有落地,便听到“哇”的一声啼哭,庆云侯惊呆了,他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所有的锦衣卫都亮出了兵器,绣春刀朝庆云侯的脖子招呼过去。 庆云侯一动不敢动,站在原地,缓缓地屈膝跪下,“陆大人!” “闭嘴!”陆偃烦躁不已,他抱着孩子轻轻地哄着,在孩子的脑门上落下一个吻,玉兔儿便停止了哭,睁开眼睛,一双水洗过的眼睛委屈地看着陆偃,他的心都化了。 “绑起来,带走,给你们半个时辰的时间抄家!” “是!” 牧剑锋一挥手,领着人便朝后冲了过去,半个时辰的时间抄家,他们哪里来得及,也就不必讲什么客气了。 庆云侯看着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青年,他怀里抱着个孩子来抄家,此时温柔得不得了,低声与孩子不知道在说着什么,那孩子哭得狠了,打起嗝来,陆偃便越发烦躁,让人弄了凉水来喂给孩子喝。 米团和芝麻被陆偃使唤得团团转,庆云侯却急得不得了,看样子,陆偃不像是抄错了家的样子,他想询问什么,却不敢插嘴。 “督主,要不,奴才去把大公主的奶娘接来,让她给大公主喂奶?” “不必!”陆偃轻轻地拍着孩子的后背,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安抚着,过了一会儿,孩子不打嗝了,靠在他的手臂上睡着了,庆云侯明显感觉他松了一口气。 庆云侯跪在地上,双手被绑在身后,他朝前挪动了几步,正要开口,米团吓得浑身一哆嗦,忙扯了一块布,二话不说塞进了他的嘴里。 若是把大公主又吵醒了,倒霉的就是他们这些服侍的人了。 这是有史以来最快的一次抄家,牧剑锋的人先把男女老少们都聚集在庭院里,所有屋子里的箱笼全部都抬出来,但凡是金银布匹,全部都堆在一起,很快数量就清点出来了,一共两百三十多万两白银,一万多匹绸缎,其余的珍贵药材数不胜数。 庭院里很安静,只有火把燃烧的滋滋滋的声音,陆偃围着财物看了一眼,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吩咐道,“全部封存造册,交户部。” “是!” 他说完,看向庆云侯,朝他踢了一脚,“下诏狱,其余人等,关到刑部大牢里去!” 陆偃是不耐烦了,留了牧剑锋主持大局,眼见夜深了,他抱着玉兔儿回到了南熏坊。 换了一个地儿,换了一张床,陆偃还怕玉兔儿睡不习惯,将她放在自己的身边,小脑袋枕在他的胳膊上,谁知,一夜里,玉兔儿连身都没有翻一个。 次日醒来,陆偃看到窗外天光大亮,不由得一惊,他一看,怀里的小家伙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正揪着被子一个人玩得很开心。 陆偃的心情顿时跟着好起来了,他眉眼温和如水,看着小家伙道,“玉兔儿,你什么时候醒的?怎么没有喊爹爹和你一起玩?” 玉兔儿看着陆偃便傻笑,裂开嘴,上下光秃秃的红色的牙床看着可爱极了。 陆偃低下头,在她的额头上轻轻地落下一个吻,“我们起床了,好不好?肚子饿了吧?” 米团一大早就进宫去把奶娘接出来了,玉兔儿洗了个脸,米团就把奶娘带了进来,陆偃在外面用早膳,奶娘便在屏风后面给玉兔儿喂奶。 宫里,太皇太后一大早便亲自来了养心殿,将萧恂堵在了后殿,她拄着拐杖,拦在门口,“便是庆云侯果真做了违法乱纪的事,也要三司会审才能定罪,你现在就抄家,究竟是何用意?” 萧恂眉眼深沉,“皇祖母,您若是觉得庆云侯无罪,只要您下了懿旨,让朕释放,朕二话不说,立马就放人!” 第951章 公主 这么好说话的吗? 太皇太后也不是个傻子,很多事,只能做不能说。她要是公然下懿旨,让皇帝放人,她成了什么了? 历史都是文人写的,将来修史的文人们将要如何评价她? 太皇太后只觉得天旋地转,顷刻就要晕过去,萧恂不耐烦地摆摆手,“赶紧把太皇太后抬回去,要是太皇太后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也都不必活了,给太皇太后陪葬去吧!” 这会儿,不光是胡嬷嬷着急了,连方榈也跟着着急了,着急忙慌地要了肩舆过来,抬着太皇太后往乐寿宫里走。 这一走,太皇太后才发现,自己的乐寿宫离养心殿是真远,她歪在肩舆上,心中愤愤不平,对方榈道,“到底是隔了一层了,你看看他把哀家这寝宫安置在什么地儿?离了他那里快十万八千里远了,他怎地不说把卢氏安置在这里住?” 胡嬷嬷抹着眼泪也不说话,她心里是真心为太皇太后过不去,可方榈则不同,他明显感觉到了宫里的太监们对他的排斥,别说太皇太后死了他在宫里可能活不下去,长此以往,太皇太后还活着,他在宫里举步维艰,那就比死了还要难受了。 好好地养老不好吗?太皇太后以为当今皇上是寿康帝?是太皇太后自己养的不成?别说是隔了一层的孙子了,就是亲孙子,又怎么可能会容忍太皇太后的手伸得这么长? “当初,要不是哀家默许点头,他以为他能坐到今天这个位置上不成?” “既然都是建元爷的骨肉,也都是太皇太后的骨肉,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朝堂后宫有您坐镇,那真是比什么都强,建元爷在天之灵,也放心了。” 这话,太皇太后不喜欢听,说起建元帝,就不得不说元后娘娘了,这是太皇太后永远都不可能越过去的高山,无论元后娘娘活着还是死了,她都只能景仰。 太医很快被传召过来了,太皇太后也怕自己被气出个三长两短来,她躺回了床上,由许意带人为她诊脉。 趁着太医在,太皇太后故意吩咐胡嬷嬷,“你还不快去看看,庆云侯府如何了?哀家若是连自己的娘家都保不住了,哀家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王世普不由得朝太皇太后看了一眼,等切脉后,他和许意等人退到了外面,将脉象写出来后,照例给了许意过目,之后,为太皇太后开了一剂安神药,便退下了。 养心殿这边,谢知微很快就拿到了太皇太后的脉象,看了一眼,扔给了甘棠,“收起来吧!” 她问起了百灵,玄桃一面收拾着两个孩子的衣物,一面道,“皇后娘娘猜着了,正是为了卢楞伽。奴婢也让人打听过了,那卢楞伽在南边是有妻室的,虽说是奉父母之命成了亲,可做了真夫妻是真,还有了孩子,现在说夫妻不和,不是骗人吗?再说了,元配又是奉养父母,为卢楞伽的老娘送过终,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休妻,难道还要百灵过去做小不成?” 玄桃越说越是气愤,“奴婢把百灵狠狠地骂了一顿,成日里这么伤春悲月是几个意思?奴婢说,若卢楞伽不是看到百灵是皇后娘娘跟前服侍的,怎么会想到要娶她?她自己也醒悟了。” 谢知微便道,“你去跟她说,原先服侍皇上的墨痕,向我讨了几次恩典了,墨痕是个知根知底的,皇上已经打算将他外放,去南边的县里做个知县,她若是有意,就尽快把事情办了,将来好跟着墨痕出去。” “奴婢这就去跟百灵说。”玄桃道,“百灵可真是皇后娘娘把她给宠坏了。” 谢知微笑道,“难道我就不宠你吗?我几次说给你也挑个人,你是怎么拒绝我的?还说什么自梳,又不是日子过不下去了,自梳什么?我看,你趁早嫁个人,将来养了儿子女儿,也好进宫来给皇长子和公主做个伴儿。” 谢知微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玄桃若是再拒绝,就不合适了,她眼圈儿一红,哽咽道,“但凭皇后娘娘做主!” 谢知微也极为不舍,但眼见玄桃年纪大了,又是跟了她这么多年的人,她是盼着玄桃好的,“竹影你应当认识吧?” 玄桃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她当然认识竹影了,皇上很早就把竹影和松风派到了皇后娘娘跟前,就跟两个门神一样,竹影每次看到她还有个笑脸,松风却是常年板着一张脸,就活像是谁欠了他三升陈大麦。 玄桃服侍着谢知微歇了中觉,雨晴和采葛在一旁服侍,她便出了养心殿的后殿,朝旁边的围房走去,百灵正在窗下做针线,是一件小小斗篷,桃红色,用金线绣了一朵一朵的桃花,片片花瓣就跟真的一样,隔老远都能闻到一股甜香的味道。 玄桃走了过去,牵起斗篷问道,“这是给大公主做的?” 短短几日,百灵瘦了很多,一双大眼睛凸出来,愈发我见犹怜。 “嗯,眼看要入冬了,我瞧着大公主还没有这个颜色的斗篷,就做一件,横竖也是没事。” 百灵从前擅打听,入了宫之后,有陆偃在,一些消息不需要百灵打听就能入了谢知微的耳朵,她没有玄桃等人擅长服侍人,就干脆把时间都拿来做针线活。 玄桃坐下来,“才皇后娘娘让我来跟你说,还是你的亲事的事。” 百灵忙抬起头来,“我让皇后娘娘操心了,姐姐有没有跟皇后娘娘说,不管娘娘怎么安排,我都听娘娘的。” “我怎么没说?你也算是没有辜负皇后娘娘,说是皇上身边的墨痕,是个知根知底的,家里就一个独养儿子,这些年跟着皇上,差事办得很好,皇上如今要将他外放,若是你答应,皇后娘娘就将你许配给你墨痕了,将来跟着墨痕出去。” 百灵的心头猛地一痛,可痛过之后,却也没什么感觉了,突然觉得,跟着墨痕出去走走,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她点点头,“我听皇后娘娘的!” 第952章 意动 谢知微歇了中觉,玄桃过来服侍,给她梳头,“奴婢问过百灵的意思了,她也很后悔,幸好当初也没有出格的举动,也没有给人留什么话柄。要不然就真是丢死人了。她说一切听皇后娘娘做主。” “我做主也没什么,关键一点,将来她做了墨痕的娘子,是要好好儿和人一块儿过日子,安分守己的。墨痕是皇上身边的人,如若不然,丢的就是我的人了。” 玄桃忙道,“皇后娘娘,百灵不是这样的人。她瞧着心思细腻些,可人却格外仗义,但凡她答应了的事,从来都是善始善终。” 谢知微如何不知道,她只是把话放在这儿,敲打一番而已,便道,“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去找一下皇上身边的李公公,让他把墨痕宣进来,我有话要说。” 墨痕来得很快,也战战兢兢,不知道皇后娘娘找他做什么,一会儿想着是好事,一会儿想着是坏事,等进了养心殿的后殿,看到皇上拿了一本书歪在榻上看,皇后娘娘坐在一边喝茶。 他进去之后,跪下来行礼,“叩见皇上,皇后娘娘!” “起来吧,你也是跟着我们的老人了。这次喊你来,是为你之前向我求过的恩典。” 墨痕猛地抬起头来,脸上呈现出惊喜的神情,“皇后娘娘,您答应把百灵姐姐许配给属下了吗?” 谢知微道,“男未婚,女未嫁,又都是看对眼了的,我为何要阻拦你们?” 墨痕狂喜,拼命地磕头,谢知微拦住了他,“你也知道,百灵是跟在我身边的人,我也是看着你是皇上跟前的人,才会把百灵许配给你,你以后可得对她好,轻易不能辜负了她,要不然,我是不会依的。” 墨痕傻呵呵地笑着,“皇后娘娘,您是那如来佛祖,属下再厉害也只能当个孙猴子,还能飞出了您的手掌心不成?” “这可很难说哦!”谢知微笑道,“不过,你们到底和别的人不一样,你们是跟着我和皇上的人,别人我是管不到他屋里去,你两个,我还是能管一管的。” “这是皇后娘娘给属下的恩典!”墨痕眼眶有些发热,趴在地上,“属下一定不会辜负皇后娘娘的。“ 谢知微很满意,道,“你也起来吧,你是有爹有娘的人,百灵的老子娘都死了,我把她交给秋嬷嬷,将来在秋嬷嬷家里待嫁出阁,你父母就去秋嬷嬷家里提亲,找秋嬷嬷商量婚事。” “是,属下这就去办!” 墨痕爬起来准备离开,被萧恂留住了,“去找曹叔支一千两银子,你既然娶的是皇后娘娘跟前的人,这一千两银子就拿来做聘礼好了。” 谢知微知道萧恂这是在为她做脸,笑着不说话,墨痕受宠若惊,忙跪下来磕头,萧恂道,“等成了亲,就去吏部领文书,朕给你在浙江找了一个县,那里刚刚淹了大水,你就去崇明县上任,给朕当好这一县的父母官!” 墨痕震惊不已,他抬起头痴痴地望着萧恂,良久才磕下来,哽咽道,“是,属下一定不负皇上和皇后娘娘所托。” 安排好了百灵的事,谢知微便又将竹影喊来,问了竹影的意思,竹影挠挠头,“属下也不认识别的姑娘,皇后娘娘跟前的人自然都是好的,玄桃姑娘的话,属下有印象。” 谢知微道,“那你要不要和玄桃先相看相看?” 竹影的脸红了,“多谢皇后娘娘好意,不用了,回头属下找玄桃姑娘问问,她若是答应,属下就请保山上门提亲。” 谢知微不由得好笑,点头道,“行,那你就找机会问问,或者,明日,我让玄桃去给皇上送汤,你就逮住这个机会问?” 竹影又挠挠头,“好!” 到了次日,萧恂在前殿议事,谢知微让人煲了汤,吩咐玄桃,“你给皇上送过去吧!” 玄桃觉得纳闷,一向这样的事,都是太监在做,她也没有多想,提着食盒,才走到穿堂上,便看到了竹影在那里守着,她的脸不由得一红。 竹影死死地盯着她,没有错过她脸上的绯红,心里不由得一跳,忙上前去,“玄桃姑娘,你是给皇上送汤的吗?” 玄桃便有所察觉,“你怎么知道我是来送汤的?” 竹影挠挠头,“你不是提着食盒吗?这秋干物躁的,又是这个时辰,不是汤还能是吃食?” 玄桃这才消除了疑虑,“皇后娘娘让我来给皇上送汤。” 玄桃正要越过他进去,竹影忙道,“食盒给我吧,我帮你送进去。” 玄桃更加没有怀疑,将食盒递给他,“那就劳烦你了!” 竹影接过来的时候,不小心将玄桃的手碰了一下,两人的手同时跟触电一样,同时一松,食盒掉在了地上。 两人一下子傻眼了,玄桃吓得浑身发抖,竹影也是脸色煞白。 谢知微得到消息的时候,不由得愣了愣,问道,“怎么会……掉地上了呢?” 杜沅笑道,“竹影大人的手不小心碰到了玄桃姐姐的,两个人都吓了一跳,食盒就遭了殃。” “我去看看!” 谢知微到了前殿的时候,看到玄桃和竹影跪在庭院里,幸好庭院里没有人,她才到了门口,李宝桢就出来了,“皇后娘娘,皇上让您进去!” “里头有人吗?” 谢知微昨日争取洗了个澡,整个人都清爽极了,穿了一件湖色缎绣菊花纹褙子,头上戴着白玉嵌红宝石双结如意钗,站在一盆开得如球一样的白菊花旁边,明艳动人,宛若神仙。 萧恂走了出来,看到谢知微,心头顿时一动,伸手,“湄湄,到我这里来!” 谢知微忙走了过去,才与萧恂牵了手,谢眺从里头出来,看到帝后二人牵在一起的手,忙咳嗽了一声,谢知微松了手,尴尬得脸都红了,“祖父!” “臣见过皇后娘娘!”谢眺欲跪下行礼,萧恂拉住了他,“祖父不必多礼!” 明日就是皇长子和大公主的满月礼,萧恂打算立太子,谢眺和他的事情议完了,便打算出宫。 第953章 太子 谢知微随萧恂进去,问起庭院里跪着的两人,“皇上打算怎么处置他们俩?” “不过是打了一盏汤而已,这也本来就是你做下的一个局,一起经历过患难,将来才能更加心心相印,更何况,经历一场生死。” 萧恂一把搂过谢知微,迫不及待地往东暖阁里带,到了门口,谢知微被他一把抱起,“湄湄,我有些等不及了!” 这里可是萧恂接见大臣的地方,谢知微忙按住了他凑过来的嘴,“阿恂,这里不行!” “有什么不行?要是谁来了,让他在外头多等一等!”萧恂并没有白日……的打算,可一见谢知微害怕成这样,他顿时便起了促狭心,“别怕,湄湄,我动静小点儿!” 谢知微惊惶地朝窗外看了一眼,见窗户关着,她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紧紧地抓住了萧恂胸口的衣襟,“阿恂,你别……等我们回后殿。” “可我都等不及了啊!”萧恂故意逗她,他哪怕不顾自己,也要顾忌湄湄的名声,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呢? 他说完,便将谢知微放在了榻上,压了下去,“湄湄,你就体谅一下为夫吧,我都忍了多久了?” 似乎是很久了,她怀孕后期,萧恂根本就不敢,后来生了孩子,又坐月子,她是知道他在这方面有多执着的。 “今晚,我等你,随你怎样,只是不在这里,可好?” 谢知微害怕之余也心疼不已,她羞得不敢睁眼睛,自然没有看到萧恂眼中流淌过的光,眼底的笑意。 “好,你答应了的,晚些时候,我早点回去,你不许反悔!”萧恂耍赖道。 他也的确是忍得太久了,说了两句话,便动了真情。 谢知微起身时,已是半个时辰之后了,虽说什么都没做,可萧恂也没放过她,若非殿门口有大臣求见,她一时半刻都出不了前殿。 她回去没多久,玄桃便来了,红了脸,在谢知微跟前羞愧地跪下来请罪。 “这是怎么了?”谢知微弯腰扶着她起身,玄桃落下泪来,“奴婢今日实在是鲁莽,给皇后娘娘丢脸了。” “丢了什么脸?”谢知微道。 “奴婢……奴婢不小心把皇后娘娘送给皇上的汤打翻了。”玄桃羞愧得无地自容,若是因为别的缘故也就罢了,她想到竹影的手不由得碰到了她的手,她当时全身如同雷电击过,才猛地缩了手。 正常情况下,哪怕是雷电击中了她,她都不该松手的。 谢知微却是听说竹影的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她缩了手才会松开了食盒,才放下心来。 若是和竹影之间有了肢体接触,反而无动于衷,谢知微便不得不重新考虑这门亲事了。 “既是知道错了,以后改过就行了,怎么,你难道还想以死谢罪不成?”谢知微道,“把泪水擦一擦,你也是我跟前多少年的老人了,这点事还哭哭啼啼的,这才是真的丢了我的脸。” 玄桃将眼泪擦干净了,听到谢知微道,“这样一来,你们俩也算是出了名了,这婚事,你是怎么个看法?” 玄桃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她和竹影跪在前殿庭院里的时候,竹影向她赔礼道歉,还说若是皇上怪罪下来,他会帮她求情,要错都是他的错。 原本玄桃是怨怪竹影的,说不上来是什么理由,兴许是在怪她无缘无故就碰了她的手,可是听他这么一说,又觉得自己的怨怪真是没有道理。 “奴婢听皇后娘娘安排!” 谢知微看玄桃这表情便明白,不用多问了,她朝雨晴招了招手,雨晴将两个匣子拿了过来,又遵谢知微的吩咐将百灵喊了进来。 谢知微将两个一模一样的匣子都给了玄桃和百灵,“这里头各是五千两银票,庄子和铺子,还是照着原先我给紫陌办嫁妆的规矩,一共两万两银子的陪嫁,你们收着!” 百灵和玄桃顿时觉得两手都有些托不住了,玄桃喊了一声“皇后娘娘”便泪如雨下,“奴婢,奴婢怎么能,能要这么多?” “不说这些了,你们几个,跟我的时间最久!”谢知微道,“起来吧,以后出去了,自己要过得好,让我放心,也算对得起我对你们置办的这些嫁妆了。” 百灵突然很庆幸,幸好她期盼的最后落了空,将来她还有机会进宫见皇后娘娘,她重重地给谢知微磕了三个头,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和墨痕好好过,不让皇后娘娘牵挂。 夜里,萧恂果然回来得很早,晚膳的时候,他还要了一点酒,要谢知微陪着他喝。 谢知微本就不胜酒力,被他抱在怀里灌了一小杯,脸上就跟染了胭脂一样,娇嫩粉红,萧恂的一颗心便按捺不住了。 谢知微喝了酒就有些兴奋,用过饭后,让玄桃备热汤沐浴,萧恂将服侍的人都撵走了,他亲自服侍皇后娘娘沐浴。 幸好天气还不算太凉,里头折腾了约有小半个时辰,谢知微才被萧恂抱出来,净室里一片狼藉,一大桶水只剩了一小半,其余的都漫在了地上。 收拾的人什么都不敢说。 屋子里的灯亮了大半夜,等快天明的时候,才安静下来,一夜里,要了三次水,把养心殿服侍的人也折腾得够呛。 卯时初,萧恂才眯了一会儿眼,就起身喊了李宝桢进来服侍,床幔遮挡得严严实实,谢知微在里头睡得昏天黑地。 她实在是太累了,坐了两个月月子,连路都很少走,猛然这么剧烈运动,浑身香汗淋漓,更是累得手指头都抬不起来。 早朝的时候,大臣们发现皇上的心情似乎很好,以为今日是两个孩子的满月礼,皇上才这么和颜悦色。 “皇上,皇长子乃是嫡长子,臣以为,为江山社稷着想,应当早日立皇长子为太子!”礼部的官员出列道。 “准奏!”萧恂道,“按照既定的册封之礼,由大都督谢元柏,岷亲王萧柝为正使,礼部尚书曾士毅和太常寺卿张远为副使,册封皇长子萧言庭为太子。” 第954章 玉兔 萧言庭乃是句奴的大名儿,萧恂翻遍了经史子集,为儿子和女儿取了好几个名字,由谢知微挑选了这个名字。 言,取“二爵而言言斯”,和敬之意。 庭,取“播厥百谷,既庭且硕”,笔直之意。 萧言庭与寻常人不同,身为嫡长子,将来必定是天子。萧恂和谢知微对他的期望不可谓不高,希望他将来能够以和敬、中正之心来治国安邦。 皇太子萧言庭的名字,第一次传遍帝国。 陆偃上前一步,向萧恂道,“皇上,臣为大公主请封!” 他此言一出,众人均是震惊不已。历来皇上的女儿一生下来就是公主,而真正受册封却是在选中驸马,出阁之前。 毕竟,一个深宫里的公主,宫门不出,不需要什么封号,也不需要封邑。 礼部的官员正要出列反对,萧恂已经一锤定音,“封大公主萧语宸为灵犀公主,食邑两万户,领双亲王俸。” “皇上,这不合规矩!”御史上前道。 “大公主萧语宸过继给定远侯府,这是朕和皇后的决定。你们反对没有用。若是想尸谏,随便!” 萧恂说完,站起身来,看着群臣,“今日是皇太子和大公主满月礼,皇亲、皇后娘家,衮国大长公主府及二品以上的文官武将留下,朕将于乾清宫设宴款待,君臣同喜!“ 又有御史跪了下来,一声凄厉的喊叫声,“皇上!” 这是一位老御史,“大公主乃是凤女,如何能过继给定远侯府?且当年,定远侯府已经被先帝夺爵!” 萧恂站在丹陛上,冷冷地朝这老御史看了一眼,“那你告诉朕,先帝为何将定远侯府夺爵?” “定远侯通敌!” “看来先帝的那份罪己诏,还有当年洪继忠、韩振他们供出来的罪证,你是没有看懂啊,你是哪一年的两榜进士?当年是何人主考,谁阅卷?浪得虚名之辈,如何能跻身庙堂?” 萧恂怒道,“来人,给朕押下去,交给刑部,限三日之内,给朕定案!” “皇上!” 谢眺站了出来,跪下来,“皇上,定远侯和安国长公主当年被先帝诬陷,朝中所有为定远侯和长公主说话的人多被处分,这桩案子,既然已经定案,臣请皇上重审当年之案,为那些冤死的,被牵连的人翻案!” “准奏!”萧恂道,“这个案子就交给谢大人您来处理,着领三司会审,尽快翻案结案!” “臣领旨!” 陆偃静静地站在丹陛之上,萧恂转过身去,当着满朝文武的面道,“大哥,定远侯府还是要交到大哥的手里,朕打算在车师城重新修建定远侯府!” 陆偃摇摇头,“不,还是在京城好,我怕将来玉兔儿过不惯西疆那边的生活,就在京城,若将来她喜欢西疆,我们再在西疆建侯府也来得及。” “那就建两座侯府好了,一座在京城,一座在车师城,钱就从内库里出。” 陆偃很高兴,也没有和萧恂多说客套话。 到了夜间,宫里挂起了宫灯,沿途都是小兔子的宫灯,有捣药杵的小兔子,有吃萝卜叶子的小兔子,有鬼鬼祟祟的小兔子,也有扛着花锄的小兔子…… 二品以上的命妇们将在坤宁宫坐席,还没有到开宴的时间,谢知微打扮好了抱着玉兔儿从养心殿过来,紫陌抱着句奴在身后。 谢知微看着如玉泻银河一般的花灯,对怀里的玉兔儿道,“这都是你爹爹亲手帮你做的花灯,我听说有一百多盏兔子灯,每一盏都不一样呢,你以后长大了一定要对你的爹爹孝顺!” 陆偃站在坤宁宫的廊檐下,看到谢知微母子三人过来,他忙上前来,接过了谢知微怀里的玉兔儿,垂眸看向玉兔儿,见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尽力看着花灯,便将她的头抬得高了一些,轻声问道,“好不好看?喜欢的话,以后每年爹爹都为你做!” 谢知微在一旁看着,听了这话,心里有些酸,又想到,他对女儿这么好,将来这世上谁对女儿的好能够越得过他去? 正好萧恂过来了,从奶嬷嬷的怀里接过了句奴,“我把句奴抱到前头去给大臣们看看!” 陆偃抱着玉兔儿跟在萧恂的身后,两人一前一后,从坤宁宫到乾清宫的一路上,也有花灯数百盏,虽不再是兔子灯,可上面却画着形态各色的小兔子,惟妙惟肖,也俏皮极了。 谢知微能够听到陆偃轻声和玉兔儿说话的声音,将那些兔儿指给玉兔儿看,偶尔能听到玉兔儿咯的一声笑,两人都高兴极了。 乾清宫里,萧恂一进来,皇亲大臣们便围了过来,有围着句奴的,也有些人挤不进去,看着陆偃怀里的玉兔儿。 谢元柏朝玉兔儿伸出手,“大公主,给外祖父抱抱好不好?” 陆偃便将玉兔儿递给了谢元柏,谢元柏看着怀里的外孙女儿,不由得想起了女儿小时候,真是一眨眼的功夫,他都做了外祖父了。 “爹爹,让我抱一下外甥女!” 谢明溪挤了进来,要抢着抱玉兔儿。谢元柏怕他从来没有抱过孩子,万一有个闪失,忙扭过身避开,“你从来没有抱过孩子,哪里会抱?你暂时别抱,等大公主大一点了,你再抱!” 谢明溪便对陆偃道,“陆大人,大公主以后养在定远侯府还是养在宫里?” 虽是龙凤胎,萧言庭毕竟是太子,将来大雍的继承人,臣子们有了这巴结的机会,自然是围着萧言庭的多一些,玉兔儿这边只有几个亲戚,陆偃很是感激谢家人对玉兔儿的重视。 他对谢明溪也就客气很多,眉眼间柔和得如同一汪春水,“等大公主大一点了,我们就搬到定远侯府去住,住在宫里,进出多不方便。” “那太好了,以后我就可以带外甥女出去玩了,我要教她读书,教她骑马!” 陆偃笑而不答,他心说,这些,他都是要亲自教的,他要看着她一点一点地长大,每一天都不要错过。 大臣们围观了一会儿萧言庭,李宝桢过来了,向萧恂请旨,“皇上,时辰已到,可以开席了!” 第955章 讥讽 萧恂让奶嬷嬷将皇太子和大公主抱去坤宁宫,他让大臣们归坐,行的是分餐制,人人面前一张桌子,宫人们的菜便如流水般上来了。 待菜都上齐了,宫人们又给各大臣斟上酒,萧恂端起酒杯,“今日的酒是当年皇后娘娘初来燕京的时候酿的,总共就这么些,今日逢太子和大公主的满月礼,朕拿出来与诸位臣工共饮!” 陆偃的位置在萧恂左手第一个,右手第一个则是谢眺这个首辅的位置。 酒过三巡,萧恂便朝陆偃举杯,“大哥,今日我不喊你是大哥,今日当着众臣工的面,朕喊你一声定远侯,定远侯永远镇守西疆,与大雍共日月!” 陆偃措手不及,他端起酒杯,深深地看着萧恂,最后一饮而尽! 众人都没有想到,还是谢眺反应得快,他忙端杯朝陆偃道,“定远侯,我敬你一杯!” 有谢眺领头,其余人等原当纷纷上前恭贺,可是,昔日,陆偃乃是司礼监掌印使,在众人的眼里,他只是一介阉臣,多少人明面儿上尊敬他,背地里谁又能把他当回事? 原先,寿康朝的时候尚好,陆偃位高权重,唯皇命是从,不可一世,人人自危。后来,寿康帝病倒那几年,陆偃反而收敛很多,很多人都忘了,昔日的东厂锦衣卫是何等令人闻风丧胆。 至萧恂登基,陆偃的身份大白天下,他竟然是定远侯和安国长公主唯一的儿子,众人更加不怕他了,但也尴尬。 谢元柏从未轻视过陆偃,他坦然地向陆偃敬酒,“定远侯,当年西疆一战,与定远侯并肩作战,实在是酣畅淋漓,希望这辈子还有下次!” 陆偃笑道,“若有下次,那就是本侯请大都督一起征战远国了!” 众人都大笑起来,有人笑得开怀,更多的人则是笑得比哭还难看。 谁能想到当年那个被人骂作阉人的东厂督主,竟然会袭定远侯爵呢? 坤宁宫里的气氛便更热闹一些,女人们都更加喜欢孩子,袁氏先是一手抱着句奴,一手抱着玉兔儿,后来崔大太太从她的手里接过了玉兔儿,又有衮国长公主接过了句奴,大家换着抱。 陆氏领了张清涵来,她从衮国长公主的手里接过了玉兔儿递给了女儿,“沾一沾皇后娘娘的喜气,将来你也能一举得子!“ 谢知微没想到张清涵会来,方才朝贺的时候人多,她一时没有注意到,此时看到张清涵小心翼翼地接过孩子,听陆氏这话,她心里便有了数。 谢知微怕张清涵不会抱孩子,吩咐紫陌,“还不快去帮清涵姐姐把句奴接着,请清涵姐姐过来坐!” 张清涵忙将孩子给了紫陌,玄桃搬了小杌子放在谢知微的跟前,她坐在谢知微的身边,谢知微牵了她的手,趁机切了个脉,“我们姐妹也是多年没见了,我不知道你回来了,若是知道,必定要把你喊进宫来说话的。” “我进京的时候,听母亲说皇后娘娘在坐月子,我也没打算一进京就回去,便索性等一等,今日我实在是等不及了,就请母亲把我带进宫来。” 谢知微是知道萧恂在等机会,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之后,他肯定是要朝勋贵们下刀子的,承平大长公主府恐怕首当其冲,她察言观色也知道张清涵恐怕在夫家过得并不好,她也愿意给这位昔日的姐妹面子。 她轻轻地拍了拍张清涵的手,“你放心,不管有什么事,都有我在。今日是不得巧,等过几天大典过了,你往宫里递牌子,我再请你进来说说话。” 张清涵一颗心落到了肚子里,她不好在这样喜庆的日子里落泪,忍住了,“这么多年,还是只有你一个人没有变。” “谁说我没有变?你看看我胖成什么样了?” 谢知微说着,站起身来,在张清涵面前扭了扭腰身。 她其实没有胖,月子坐得好,又有崔家的药膳调理身体,比起年少时候,谢知微看着玉润光泽,正比那盛开的海棠,明艳动人。 陆氏很会说话,在旁边道,“皇后娘娘哪里就胖了,这身段和当年刚成亲那会儿差不多,眉眼成熟了,真正像那挂在枝头成熟了的水蜜桃,不知道多鲜嫩呢!” 一席话,殿里的人都笑起来了,人人都围上来恭维谢知微。 一时,听说前殿那边开宴了,这边的女官便领着众人入座,句奴和玉兔儿打起了呵欠,谢知微让紫陌领着奶嬷嬷将两个孩子抱下去睡。 酒过三巡,便听说太皇太后来了。 先前让人去请太皇太后,那边说身体不适,不来。这会儿开始吃起来了,太皇太后自己又来了。M.. 皇太后只得起身领着皇后和一众命妇们前去迎接,太皇太后一路哭着过来,看到皇太后,道,“先帝的尸骨未寒呢,你们就在这里歌舞升平起来了?” 皇太后道,“太皇太后,为天子守孝一向都是以天代月。况且,今日哪怕是太子和大公主满月,先帝的皇子和公主们也都没有请。谁说皇帝要尊先帝一声叔父,可也是杀父仇人,难道说,太皇太后还要皇帝为先帝守满一年不成?” 太皇太后没想到皇太后竟然如此不给她面子,她指着皇太后道,“好,好你个卢容昭,你可真是生了一张利嘴,当年哀家怎么不知道呢?是哀家看走了眼!” 皇太后索性站起身来了,“太皇太后看没看走眼,我是不知道,我和昭阳帝的婚事是元后娘娘在的时候就定下来了的,太皇太后当年是何等尊崇元后娘娘,又怎么会反对我和昭阳帝的婚事呢?” “尊崇”二字,真是饱含着讥讽。 满庭院的命妇们都尴尬极了,亲眼目睹皇家的婆媳相争,实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但谢知微跪在地上,如同木偶人一样,她们也只好装作看不见。 太皇太后被皇太后堵得说不出话来,她捂着自己的胸口,朝谢知微怒道,“还不来扶一把哀家!” 第956章 赐婚 谢知微忙起身过去扶太皇太后,入了大殿,上了凤座,太皇太后当仁不让地坐在了凤座上,环视一圈,恶狠狠地朝桌上的酒菜瞪去,恨不得将桌子掀了。 “不论你是怎么想的,先帝是皇帝的叔叔,这血脉是假不了的,他尸骨未寒,你们就笙箫管乐,热闹不已。满朝御史竟然没有一人谏皇帝,难道他就不怕将来在史书上被人骂一句‘暴君’?” 谢知微就很不爱听了,她跪了下来,“太皇太后,史书是后人记的,是不是暴君,不取决于御史有没有死谏,公道自在人心民心,皇上继位一来,不滥用民力,不加赋税,浙江洪灾,皇上派公正之臣前往赈灾,老百姓得以安居乐业,国库有盈余,大臣们的俸禄按时发放,选重臣能吏治理国家,巡抚百姓,史书上凭什么给皇上安一个‘暴君’之名?” 谢知微抬起头来,看着太皇太后,眼底是冰冷的寒意,“皇上虽年轻,不强迫百姓大臣送女儿进来充盈后宫,无**之心,他每日里批阅奏章和大臣们探讨治国方略废寝忘食,乃勤政之君,皇上膝下儿女双全,后继有人,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无需为皇上子嗣担忧,乃孝顺之人,天下读书人若讲道理,便不会给皇上冠‘暴君’之名。” “况且,太皇太后当年为建元爷的继后,未尽到教养先帝的责任,以至于先帝为了皇位,竟然罔顾君父意愿,置大雍江山百姓于不顾,竟然勾结西凉,若非昭阳帝牺牲自我,西凉和北契的铁蹄便会踏在大雍的山川之上,百姓之身。太皇太后若是以为,凭您一己之言,为皇上冠上‘暴君’之名,恐天下人不会答应。“ 太皇太后气得浑身哆嗦,脸色煞白,她紧紧地握住龙头拐杖,看着皇太后和跪在地上的谢知微,忍住了用拐杖将谢知微一击毙命的冲动。 衮国长公主上前来,“太皇太后,我以为皇后的话有道理,史书是后人编纂的,《二十四史》均有《后妃传》,太皇太后若是不怕将来被冠以‘误国’的恶名,还当谨言慎行,为天下表率!” 太皇太后环视一圈,见命妇们均低着头,没有一个愿意说话的,她厉声道,“你们呢?天家的事,从来都是天下人的事,你们这些人,纵然有不识字的,却没有不明理的,难道就一句公平话都不敢说?” 没有人搭理她,太皇太后便点名了,“晋阳郡夫人,你这个诰命还是我儿子先帝封的,皇后是你的女儿,你这个继母是落了个好名声,天底下没有再比你更好的继母了,你说说,皇后说的有理还是无理?” 袁氏讪讪一笑,上前来,“太皇太后,皇后既然是臣妇的女儿,她的话在臣妇听来,自然是再有道理不过了。毕竟,她是臣妇的女儿!” 这就是很无赖了,所有人都为袁氏捏了一把冷汗。 袁氏不同于皇太后和皇后,都是萧家的人,萧家三代婆媳,无论怎么争,怎么斗,那是她们自己的事,袁氏却是外命妇,太皇太后收拾不了自己的儿媳妇和孙媳妇,难道还收拾不了袁氏? 明知如此,袁氏竟然还迎上去,这就是不敏了。 袁氏却不怕,依旧笑盈盈地看着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天下做父母的都是一般的心思,臣妇想着,太皇太后对常寿长公主也是一样。不论常寿长公主做了什么,有没有做错,在太皇太后的眼里,想必都是对的,错的都是别人家的孩子。” 一时间,太皇太后想到了常寿,常寿已经很长日子没有来看望她了,她环视一圈,也没有人看她,都低着头,尽量避开她的目光。 哪怕坐在这高高的凤座上,只要她的手里没有了权和势,只要不是她的儿子当皇帝,这些人又如何会对自己好,会像从前那样迎逢她呢? 果然,人都是势利的,她当初为自己的儿子谋划,有什么不好? 老二有什么理由怨怪她?要怪也只能怪老二性格太耿直,素来也沉不住气,不肯和她与老大一条心。 这般想着,太皇太后紧紧地握住了龙头拐杖,她腾地起身,二话不说,便出了坤宁宫。 等回到了乐寿宫,太皇太后便吩咐,“去把清河郡王请来!” 坤宁宫里,太皇太后来去一场,众人好像没有察觉一样,等太皇太后走了,该吃吃,该喝喝,又有谢知微把控场面,半点都不冷场,宴席延续了一个多时辰后,时辰也不早了,宾主尽欢。 衮国长公主多留了一会儿,陪着皇太后和谢知微往养心殿方向走,“靖霜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还是潞国公府的二公子,那孩子是个老实诚恳的,把靖霜嫁过去,我也放心。” 谢知微笑道,“这是好事啊,难怪这次没来呢,我还说,宫里这样的热闹,她怎么还坐得住?怕是不敢和潞国公夫人碰面吧?” “可不是!”衮国长公主叹了口气,“她总算是知道害羞了,我也放心了,我就怕她性子拗着,将来就算成亲了,也不肯好好和人过日子。” “靖霜姐姐不是这样的人!”谢知微道。 谁不想听别人夸自己家的孩子好? 衮国长公主很高兴,对皇太后道,“嫂嫂,靖霜的婚事,我想请嫂嫂抬举一番,赐一份旨意!” 皇太后道,“这是多大的事!你改日把她带进宫来,我也要给她准备添妆。” 等衮国长公主走了之后,皇太后的心情就很不好了,谢知微将她送到了慈宁宫,要亲自服侍她睡下,皇太后拉着她的手在榻上歪着,“我暂时不睡。” 谢知微要了一床薄被盖在她的身上,“娘,靖霜答应成亲,这是好事呢!” “我知道是好事,我想起了你安国姑姑来,她那孩子若是没有死在火里,如今也早就成亲了吧?阿偃都二十三了,我看他抚养了玉兔儿,把她当命一样,他若不是如此,我如今为他挑选媳妇,为他张罗亲事,该多好!” 第957章 两次 谢知微落下泪来,将女儿过继给陆偃,她其实也会舍不得,但她知道,大哥哥总要有个活下去的理由,他这一生,还有什么? 这么一想,她把女儿过继给陆偃,又能够释怀,大哥哥对他们实在是太好了,和阿恂并肩作战报得大仇,对她关怀备至,是能够性命相托的人。 但大哥哥这一生终将不能和寻常人一样,娶妻生子了。 皇太后抹了泪,对谢知微道,“幸好把玉兔儿过继给他了,你看看他把玉兔儿宝贝成什么样儿了,只他越是这样,我越是觉得将来九泉之下,如何去见安国和秀夫!” “只要一想到这些,我就恨不得把萧珗从坟墓里拉出来鞭尸,恨不得把殷氏碎尸万段!” 皇太后咬牙切齿地道,“你看看她还会想什么招数出来,她这个人,不到黄河心不死,当年元后娘娘好好儿,突然就病了,她学什么古人,割肉为元后娘娘疗伤,是博了个好名声,要我说,说不好她的肉有毒!” 有没有毒,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当年的事,也查不出真相来了。但谢知微觉得,太皇太后着实是个心机格外深沉的人。 萧恂寻了过来,皇太后便抹干了眼泪,催着谢知微回去,“你回去吧,还有孩子要看着,我也只是一时想起来说说罢了,也没什么用!” 从慈宁宫出去,萧恂问道,“娘和你说了些什么?” 谢知微不想让萧恂也跟着难过,只道,“今日在坤宁宫,太皇太后大闹了一场,娘心里有些堵,才不高兴了。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在外命妇们面前丢了脸而已。” “这有什么丢脸的?”萧恂不以为然,“太皇太后不想要这遮羞布了,我们也没必要在意,越是在意,越是被动。” 谢知微便问道,“你来了,怎么没看到大哥?” “大哥去养心殿接玉兔儿去了。”萧恂道,“太皇太后还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谢知微扶着他的胳膊,“你今日喝了不少酒?” “高兴嘛,才多喝了两杯,倒是大哥喝的不少,一会儿要让人给他备点醒酒汤去。我打算把澄清坊那边的一座王府给大哥做定远侯府,可大哥非不要,他要南熏坊那边,以前我们住过的那栋宅子。” 谢知微道,“那就听大哥的,与其给他最好的,不如给他最称心如意的。” “嗯!” 夫妻二人边说,边进了养心殿,正好遇到陆偃抱着玉兔儿出来,两厢里遇上了,谢知微上前去看看女儿,见她睡得很香甜,便将兜帽给她戴上。 “句奴醒了,刚才哭了一场,你们赶紧过去吧!”陆偃没有多停留,他担心已经入夜了,怕在夜里外面待久了,玉兔儿招惹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谢知微和萧恂便忙进去了,句奴吃过了奶,奶嬷嬷抱着他在明间走来走去。. 听到动静,他忙扭过了头,谢知微心软得一塌糊涂,忙接过了他,“句奴想娘亲了?” 句奴的嘴一瘪,差点哭出来,谢知微觉得好笑又心酸,抱起他亲了一下,他才高兴地没有哭。 “给他沐浴过没?”谢知微问道。 “已经沐浴过了。” 谢知微便将句奴抱进了里间,放在床上,让人备热汤她打算沐浴,让萧恂在一边看着。 儿子想抬头,脖子还是软的,直不起来,萧恂便帮他抬了抬头,“你个臭小子,这么着急做什么?饭一口一口地吃,人一点一点地长大,你要知道,你长得越大,父皇就老得越快!” 谢知微沐浴过后,从里头出来,听了苦笑不得,“你在和孩子说这些做什么?” 萧恂搂了谢知微在怀里,低声道,“我去沐浴,等我!” 谢知微当然不等他了,抱着孩子在床里头睡下,句奴在母亲的怀里很快就睡着了,谢知微看着他长得酷似萧恂的脸,心里头酸酸甜甜的滋味满满的。 萧恂很快就出来了,往被子里一钻,伸手就将谢知微搂过来。 三个人盖一床被子,两人怕把句奴冻着了,便盖了两床被子,原本是萧恂夜里带句奴,萧恂与句奴盖一床,谁知每天夜里睡着睡着,萧恂就和谢知微盖了一床被子,把句奴一个人丢在一边。 好些的时候,句奴睡在两人的枕头上,不好的时候,句奴就到了床角上去了。 夜里要了两次水,还是谢知微求了饶,喊了“好哥哥”萧恂才放过她。 次日,谢知微没有起来床,句奴被萧恂抱出去吃了奶回来,终于可以安心地睡在母亲的怀里了。 两人睡到了正午时分才起来,谢知微抱了儿子去陪皇太后用午膳,皇太后把句奴留在她宫里玩,问谢知微,“太皇太后送来的那两个人,听说阿偃把她们安排去了掖幽庭,昨日,太皇太后把人又要回了她宫里,今日就迫不及待地召了阿恂过去说话。” 谢知微震惊极了,倒也不是太皇太后出的这些幺蛾子,而是她没想到,皇太后平日里看着万事不管的人,宫里一点风吹草动,她居然了如指掌。 “娘,您一直盯着太皇太后?”谢知微倒也不怕得罪皇太后,在自己最亲的人面前,根本没有必要做任何掩饰。 她和皇太后一左一右坐在罗汉床上,句奴在两人的中间躺着,在玩自己的小手,两条腿蹬来蹬去。 皇太后眼睛都不离孙儿,“我儿子儿媳妇和孙子都在这宫里,我不盯着她,将来出点什么事,我哭死有什么用?” 谢知微的脸一红,皇太后继续道,“你以后的路还长,我是已经死过一次的人了,我什么都不怕;再说了,麻雀衔草鞋,一代管一代,就算是孝敬,太皇太后那里也该我来孝敬,还轮不到你,你把阿恂服侍好,把句奴管好就行了。“ “是!”谢知微难免感动,也答应得极为畅快。 萧恂被太皇太后叫到了乐寿宫里,端茶倒水的并不是寻常服侍太皇太后的人,而换了两个生面孔的,他心里就有了数。 第958章 后悔 太皇太后指着这两名女子道,“这两个,你是没见过,前些日子,哀家把人叫进了宫里来,让皇后带过去服侍你,她跟你说过没有?” 萧恂道,“说过,孙儿的意思,刚刚进宫的,什么规矩都不懂,孙儿可不要这样的野人,就算要人服侍,也要过了皇后的眼才行。” 太皇太后忍着气,“原说这该是皇后张罗的事,要张罗也该是皇后一怀孕就帮你选人,可到了现在,哀家也没看到皇后张罗这些事。” 萧恂听着却是心里极为舒畅,湄湄在乎他,不肯把他让给别人,才不舍得为他张罗这些事的,他端起茶盏吹了吹,估摸着是嫌茶太烫了,复又放在了桌上,太皇太后见此,眼中闪过凌厉之色,瞪了乔氏一眼。 萧恂只当没有看见,“是孙儿不许皇后张罗这些事,孙儿还年轻,眼下百废待兴,孙儿精力也有限,一切当以国事为重。“ 这是在说她养的儿子活着的时候没有把国事处理好吗? 太皇太后想到自己的计划,再次忍下了这口气,“你年轻,国事是重要,可子嗣也是大事,拖延不得,祖母做这些也是为了你好。不是说皇后不好,皇后还是你皇叔父当年为你选的,只男人哪能一辈子绑在一个女人身上呢?趁着年轻,多繁衍子嗣,这也是担在你肩上的担子。” 萧恂站起身来,一一听了,却也只是听听而已,听完了,道,“皇祖母,您也不能太偏心了些,只为孙儿一个人张罗也不好,眼下兄长们都在京中,要不,这两人还是先让给两位皇兄?” 太皇太后顿时沉下脸来,“这怎么行!长幼虽有别,尊卑也有序,你是皇帝,哪能让着他们?” 萧恂便没话说的样子,等他从乐寿宫里出来的时候,身后跟着两名女子,两人一脸兴奋,两张年轻的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欢喜,目光紧紧地黏着走在前面的青年,他宽阔的肩背,窄瘦的腰身,还有修长的双腿,落在二人的眼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而羞得满脸通红。 萧恂并没有带人去后殿,而是去了养心殿的前殿,两名女子再次欢喜极了,若是能够先服侍了皇上,再去给皇后娘娘敬茶磕头,那就万事大吉了。 若是能够一朝怀孕,那就越发稳妥,不必再有任何担心了。 “去把萧怀给朕叫进宫来!”萧恂一屁股坐在书案后面,脾气很不好。 李宝桢忙让人去请萧怀。 乔氏和张清蓉站在旁边如同门神一样,张清蓉仗着自己和谢知微相熟,看到李宝桢奉茶,她忙上前要帮忙,李宝桢哪里敢让她碰,避开,“哎呦喂,姑娘,您还是好生站着吧,这端茶倒水的活可不是人人都能做的。” 张清蓉以为李宝桢尊重她,笑道,“公公,太皇太后让我进宫,也是为了服侍皇上,这些活,我也该学着做!” 李宝桢很不客气地道,“姑娘,服侍皇上的活,也不是人人都能做的,姑娘站着不动,就是在服侍皇上了。” 乔氏不由得轻笑,偷偷地瞥了萧恂一眼,见萧恂闭着眼睛,眉眼轮廓明朗得如同一副画,一时间不由得看痴了。 “萧怀怎么还不来?” 李宝桢忙道,“皇上,孟津郡王在筹备婚事,怕是有些忙,若不在王府里待着,着人去寻,就会费时间些。” 正说着,萧怀已经连滚带爬地进来了,“皇,皇上!” 萧恂睁开了眼睛,朝地上的人看了一眼,问道,“婚事筹备得怎么样了?” “回皇上,已经妥当了,只等着请期了!” “请什么期,朕看这个月都是好日子,趁早把事儿给办了!” “是,谢皇上!”萧怀高兴坏了,这可是皇上的口谕啊,他这算是被赐婚了,连磕了三个响头。 萧恂指着乔氏和张清蓉,“这两人,你带回去吧,你大婚,朕也没准备什么礼物,这两人是太皇太后为朕精挑细选的,朕一时也用不上,就赐给你了!” 此言一出,屋子里的人都震惊不已,乔氏最先反应过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凄厉地喊道,“皇上,妾身乃是皇上的人……” “放肆!”李宝桢吓晕了,冲上去就朝乔氏掌嘴,“皇上既未要你侍寝,也未册封你,你敢胡说,污蔑皇上,当面欺君!” 乔氏捂着脸,依然眼泪汪汪地望着萧恂,只可惜,萧恂看都不看她,一双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李宝桢,把人送走!”说完,萧恂便起身朝后殿走去。 谢知微已经回来了,听说萧恂领了两个女子回来,她面儿上没当一回事,心里却是格外难受。 她做着针线,几次将手指头给扎了,扎最后一次的时候,萧恂一进门就看到了,忙冲了过来,握住她的手指头,塞进了嘴里。 萧恂抬眼看向她,见谢知微眼圈儿都红了,他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一阵阵沾沾自喜,却故意装作不知道,问道,“湄湄,你怎么了?是谁欺负你了?” 谢知微咬着唇瓣,眼神充满了深意地看着他,透着委屈,萧恂的心一下子就软了。 他难道不知道湄湄对他有多在乎吗?又何必再次试探?只为了满足自己这点虚荣心吗? 这是他心爱的女人,他捧在手心里疼都来不及,为何要让她担惊受怕受委屈? 萧恂将谢知微一把搂进了怀里,“那两个女人我让萧怀带出宫去了,我连一眼都没有看她们,你别胡思乱想,你应当知道我的心!” 谢知微越发觉得委屈,双手环过了他的脖子,“你刚才就是故意的!” “是啊,我是故意的,我有一百种法子不把那两个女人带出乐寿宫,可我偏偏这么做了,我其实就是想让你担心。可我现在后悔了,湄湄,我真混账!” 谢知微捂住了他的嘴,带着哭腔道,“你不许骂你自己!” 萧恂握住她的手,在唇上轻轻地吻了一下,“好,我不骂自己,我知道我是你的,你说不骂就不骂,但你不能再难过了,要不然显得我很……混账!“ 第959章 名门 只有试过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在乎这个人! 当初,萧恂刚从陪都回来的时候,谢知微自己在内心里和他闹脾气,那时候,谢知微没有这么难过,就想晾一晾他,大约也是因为自己还有底气,知道他不会轻易那么快就不顾自己的承诺。 可是今日,她是真的怕了,若是萧恂真的把人领到了前殿,成就了好事,自己该怎么办? 和他怄气?当做不在乎,不把这事放在心上,一心抚养孩子,将来继承皇位?最后回到和前世一样? 那自己这一生重活,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非要较真的话,真的到了那一步,她重活一生的意义便是,她有了自己的孩子,将来要想尽一切办法护住孩子和谢家! 可萧恂呢?她真的要把他从自己的生命里撵走吗? 谢知微只要想想就觉得心痛,什么时候,这个人在她的生命里占据了如此重要的地位?她自己都不知道,萧恂于她生命里的意义,和生命一样重要。 “皇上,都说一言九鼎,你今日说的话,就是圣旨,将来你会不会不承认?”谢知微问道。 听到谢知微喊自己“皇上”,萧恂有些好笑,她从来不在没人的时候这么称呼自己,往常是因为,她把自己当做丈夫,今日她是在给自己下套呢! “湄湄,我在你面前不是什么皇上,是你的夫君,我做皇帝还有说话不算数的时候,我是你的夫君,永远一言九鼎,我刚刚说了什么?” 他低下了头,抬起了她的下巴。 不知何时,谢知微已是泪流满面,萧恂闭上眼,吻在了她的脸上,一点一点吻去她脸上的泪水。 “你说你是我的,这句话,你永远都不许反悔,永远都不许不承认,永远都不许说话不算数。” “好!”萧恂将谢知微搂在怀里,一阵笑声从他的胸腔里透出来,振聋发聩,深深地印在了两个人的心底,“我是你一个人的,是湄湄一个人的,我萧恂一言九鼎,说话永远都算数!” 说着,萧恂抱起了谢知微,两人进了内室,他将谢知微放在床上,低下腰来,凑到她耳边,“不过,你也要答应我!” 谢知微迷惑地看向他,难道还有什么条件不成? “把我喂饱!”萧恂一本正经地道。 谢知微只觉得眼前这人怎么这么不正经?她红了脸,别过头去,“你的意思,我要是不,你就……” “你要是不,我就只好劳烦你的这只手了!”萧恂嘻嘻一笑,握住了谢知微的手,谢知微惊恐不已,收回手来,萧恂趁机覆身上去。 萧恂走后,乔氏还要以死明志,李宝桢是什么人,怎么会让她撞死在养心殿里呢?忙一甩拂尘,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上前将她拦住了。 “哎呦喂,乔姑娘,知道您是贞洁烈妇,可您在养心殿里死了,说句不中听的话,咱家不想让外头的人知道,您是死是活,世人都不知道,这多不值当!” 乔氏愣住了,但也相信,李宝桢这老太监说的是事实,她噗通跪下来,恳求道,“公公,妾身对皇上一片真心,恳请公公在皇上面前美言,赐给妾身一个服侍皇上的机会。” 李宝桢怜悯地看着她,“乔姑娘,不是咱家不肯帮姑娘美言,您若是有别的请求也就罢了,您想服侍皇上,这是多大的痴心妄想啊!您好歹也照照镜子,瞧自己配不配呢,都说纳妾纳色,您连皇后娘娘的一根小手指头都比不上,您说,皇上看着您哪里能有兴致?您还怎么服侍皇上?” 乔氏一张脸唰地就白了,她的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当年谢知微及笄时的样子,面若芙蓉,明艳如海棠,一身气质雍容华贵,站在太和殿的丹陛之上,如君临九天的神祇,凝重庄严得让人不敢直视。 当时,她还没有进宫的心思,只觉得,有这样一个女子在,天底下的男人怕是不会多看她们这种庸脂俗粉一眼了。 后来,母亲说想让她进宫。 乔家乃是燕云之地的富户,皇上迁都来这里,不论是新君勋贵,还是曾经跟随大雍的那些富贾商户怕是都容不下他们,乔家几代人的基业不能毁于一旦。 若是她进了宫,旁人看到她乃是皇上的女人,便不敢对乔家虎视眈眈。 但是她已经有了未婚夫,原本还很犹豫,可是母亲一句话就让她打消了犹豫,母亲说,“这天底下有几个男儿能和皇上比?皇上文韬武略,俊美无俦,又重情,实在是世间最好的男儿!” 后来,每一次看到皇上,她的眼睛都挪不开,他的眼睛好看,五官秀美却又不柔美,反而透着一股子英气,身上凝练着从战场上厮杀出来的铁血气质,让人一眼便沉沦。 原来在他的眼里,自己实在是不配,乔氏伤心得落下泪来,可是,要她如皇后那样,出身名门,艳若明霞,琴棋书画无一不精绝,又气质容华,她又如何做得到呢? 张清蓉面如死灰,她是庶女,原以为因此可以一步登天,谁知,最终却要沦落到与人做妾? 张清蓉比乔氏还要明白一点,孟津郡王已经聘了谢家的女儿做嫡妃,她与乔氏过门,只是当妾而已。 “公公,我与皇后娘娘有旧,可否容我给皇后娘娘磕个头再走?”张清蓉明白,她不能把自己摆在妾室这个位置,这是皇后娘娘所不容的,也是宫里的人所不容的。 若说,皇上身边的大太监都要听从皇后娘娘,维护皇后娘娘,只能说,皇后的本事是真大,她们想在后宫里翻出一点浪花,就是痴心妄想。 “这……”李宝桢摇摇头,“张姑娘,您的话,咱家会带给皇后娘娘,只眼下,皇上让两位尽快出宫,还是请吧!” 萧怀冷冷地看着这两个女子,眼下是在宫里,他收拾不了她们,可要是出了宫,回到了孟津王府,可就由不得她们了。 李宝桢是个办事利索的,一口气将三人塞进了一辆马车里,马车驶出了宫门,等太皇太后知道的时候,萧怀已经和两个妾室同居一室了。 第960章 忤逆 太皇太后恼怒不已,气得用拐杖戳地,“他就把她看得跟心肝儿一样,舍不得她谢知微受半点委屈?“ 看到萧恂将两女带走,太皇太后初时大大地松了一口气,想到男人哪有不一样的,都是管不住自己的裤腰带,不说诞下一儿半女,便是因此打一下谢知微的脸也可。 谁知,萧恂竟是转手就将两女送给了萧怀。 这分明是在打太皇太后的脸。 还有一层,太皇太后没有说出来,那便是萧恂是半点颜面都不打算给她了,或者说,一开始太皇太后就估算错了,以为萧恂要面子,但眼下看来,萧恂是不要脸的。 无论哪一代皇帝都以孝治天下,不敢公然违逆长辈,萧恂却不同,他从始至终都没把她这个当祖母的放在眼里。 这话,太皇太后也不敢说出来,宫里现在虽然明面儿上不尊重她的人没有,实则,她也能感觉到,乐寿宫里的人在外头被掣肘得厉害,已经有人生出怨言来了,若是让人察觉出萧恂对她的不恭敬,她以后饿死在乐寿宫都有可能。 任她手里掌控了江南和浙江两省富庶之地又如何,萧恂可不是她的儿子,尚且念一点母子情分。 胡嬷嬷心里明镜儿一般,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劝阻,太皇太后就问道,“清河郡王怎么还没有进宫?” 太皇太后宣清河郡王进宫,结果,旨意到了郡王府里,说是清河郡王出京了,今日才回来,太皇太后就很不高兴,眼下还是给先帝守孝呢,清河郡王什么事忙成这样? 别人不给先帝守孝,难道身为先帝的儿子,也不给先帝守孝吗? 萧昶曜出京是和高斌一起去巡视京郊附近的水利,他和高斌乃是志同道合之人,说起话来格外投机,不知不觉就耽误了回宫的时间。 等太皇太后的人来清河郡王府传旨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拨了。 崔南嘉抱着阿菟去兰萱堂给方氏请安,“母妃,也不知道太皇太后有什么事,今日已经是第二次来人宣旨,让郡王爷即刻进宫。” 方氏从陪都进京就被萧昶曜接进了府中,初时,萧昶曜还担心萧恂为难,若是把方氏控制在宫里,捏在他自己的手里,自己怕是不得法,谁知,到底是他多虑了。 萧恂回了京即刻就封了敬嫔为静太妃。 方氏一心向佛,往日里万事不问,只每日里想见一见孙子,看到阿菟来,高兴得不得了,才把孩子抱在怀里,听崔南嘉这么一说,她的脸就沉下来了。 阿菟很乖,也很会察言观色,忙问道,“祖母,谁欺负您了,阿菟打他!” 方氏被孩子逗得笑起来了,“好,等阿菟长大了,祖母告诉阿菟,阿菟帮祖母打她。” 她说着就把孩子给了香稠,示意她抱出去玩,她扶了自己的额头,靠在罗汉床上,脸色说不好就不好了,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吓得崔南嘉大惊失色,“母妃,您怎么样了?” “我怕是有些不好,你去把府医请来,再就是派人守在城门口,若是阿曜进城,你让他赶紧回来,不要耽搁!” 这说的,就好似要萧昶曜尽快赶回来给她送终,纵然崔南嘉心头千百个疑惑,她也顾不得许多,让人扶着太妃去了内室。 萧昶曜快马加鞭回来,刚刚进了正阳门就被两拨人拦住了,一拨是太皇太后宫里的,一拨是郡王府里出来的。 “太皇太后有旨,清河郡王回城即刻进宫觐见!” “郡王爷,太妃娘娘身子不适,急着见您!” 萧昶曜来不及思索,便对宫里的人一拱手,“母亲有疾,当儿子的不得不回去见母亲一面,皇祖母那里若有急事,待本王给母亲侍疾之后再进宫请罪!” 说完,他翻身上了马,朝澄清坊飞奔而去,前来传旨的太监面面相觑,简直是不敢相信。 其实,萧昶曜是个直肠子,也没有多想,太皇太后无非是要他进宫做点什么事,他还未必办得成,可母亲那里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耽搁的。 他还记得他小时候很想念母亲,每次他格外想念的时候,母亲都会很突然地出现在他的眼面前,偷偷地给他递一点碎银子,或是一些吃食,偶尔一件衣服,都要悄悄儿地告诉他,先藏起来,等内侍们不注意的时候再拿出来穿。 有一次,他连着十天都没有看到母嫔了,很着急,他在福宁殿附近左右转,直到一个小太监偷偷地告诉他,母嫔生病了。 他不管不顾地冲进了福宁殿,却不知道哪个殿是母嫔的,还是香稠姑姑出来将他带走,告诉他,母嫔只是稍感风寒,并无大碍,还将一包窝丝糖递给他。 很久后,他才知道,那窝丝糖是母嫔听他说,大公主在外头买了窝丝糖回来吃,他去给皇后娘娘请安看到了,他还说没有吃过,他自己都忘了,母嫔却记在了心里。 萧昶曜在门口下马,来不及换口气就冲了进去,皇上派来探望的使臣已经到了,皇后娘娘托人送来了药材,还说若是不好,让崔家的三公子过来帮忙看看。 “母亲,儿子该死,儿子昨天应当回来的!”萧昶曜跪在床榻前,悔不欲生。 “回来了就好!”方太妃伸出手握住了儿子的手,她朝崔南嘉使了个眼色,崔南疆忙将屋子里的人都带出去,体贴地关上了门。 萧昶曜抬起头来,看到方太妃略有些苍白的脸,心里充满了疑惑。 “你起来坐着说话。”方太妃欲起身,萧昶曜忙将一个大迎枕拿过来发,放在了母妃的身后。 “你出门这两天,太皇太后两次派人宣你进宫,不知你做何想?”方太妃问道。 萧昶曜浑身一哆嗦,他低下了头,“母妃,刚才在正阳门门口,儿子也遇到了宫里宣旨的人,儿子惦记母亲,才不顾一切地回来了。” 方太妃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萧昶曜还是不解,“母妃,或许,皇祖母的确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见儿子呢?” “能有什么重要的事?这么多年过去了,你何时为太皇太后办过什么事了?”方太妃的声音不由得严厉起来,“太皇太后有什么事需要你去办?在太皇太后的眼里,你唯一的作用,或许就是你这点子血脉了!” 第961章 抗衡 萧昶曜的脸涨得通红,他张大了嘴,喃喃着,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孝道使然,也因他也不得不承认,母妃说的话,不无道理。 “我在宫里二十多年,从跟着皇太后身边当宫女开始,对太皇太后实在是太了解了。这世上,我再也没有见过比太皇太后更自私的女人。为了权势和富贵,她连亲生儿子都舍得让出去,更别说你只是个孙子了。” 方太妃严厉地看着儿子,“当今皇上和当年的昭阳帝是一个性子,在他们的眼里,无不可对人言之事,行事光明磊落,哪怕行军打仗都是阳谋。可皇上毕竟不是昭阳帝,他这江山是他自己打来的,也是他十多年卧薪尝胆谋划而来,若他再吃一次他父皇那样的亏,你觉得,他能有今日吗?” 萧昶曜摇摇头,“陆大人也还睁着眼睛呢!” “不错,皇上和陆大人一人在明,一人在暗,还有崔谢两家。”方太妃看着儿子,苦口婆心地道,“再者,这江山本就当是萧恂的,你父皇窃位十多年,又为天下百姓做了什么?我听说,当今江浙两省还握在太皇太后的手里,每年向朝廷纳的赋税不过两百多万两白银,你可知道建元爷的时候,这两省一年的赋税是多少吗?一千多万两白银啊!” 萧昶曜是个书呆子,听得这话,简直是震惊不已,他不由得想到萧恂继位前,国库亏空上千两银子,可萧恂继位后,国库不但有盈余,还能从容地拿钱出来疏浚河道,赈灾救民。 而这个时候,江浙两省的赋税竟然全部都进了太皇太后的私库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 萧昶曜腾地站起身来,“母妃,若是如此,儿子更是要进宫了!” 方太妃知道自己激起了儿子的正义感,早知道,她就早点跟儿子说了,欣慰地点点头,“你还是要好好和你祖母讲道理,不要一下子把你祖母气出个好歹来,免得连累了皇上和皇后。” “儿子知道分寸!” 萧昶曜从站在神武门前,看着眼前偌大的,崭新的,气势恢宏的皇宫,他听高斌说,皇上修建这座皇城,没有花老百姓一钱银子,全是从西凉和北契抢来的财物修建起来的。 高斌说,皇上说过了,惟以一人养天下,不以天下养一人。 所以,是不是因此,萧恂才会将自己所得全部拿出来赈济百姓,为天下谋福利? “郡王爷,您怎么来了?” 守宫门的人迎了上来,乐呵呵地问萧昶曜,“您是要去养心殿还是去宁寿宫,还是去慈宁宫?” “我要去乐寿宫,太皇太后几次宣我进宫,公公可否帮忙通禀一声?” “这有什么不能的?”内侍忙让人小跑着去了,不一会儿,方榈手下的人亲自来了,迎了萧昶曜去宫里,路上难免责备道,“太皇太后惦记您和大皇子殿下,从昨日想到了今日了,您总算是来了!” “哪有什么大皇子殿下?”萧昶曜厉声呵斥,“你再如此说话不知轻重,本王就启禀皇上让你去守皇陵去!” 那内侍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郡王爷饶命!” 萧昶曜这一刻才意识到,跟在萧恂等人身边的人,和跟在太皇太后跟前的人是何等不一样,他打小就在陪都的皇宫里生活,对宫里的氛围是太了解了。 这里却不同,沿途都能看到走路轻快,说话轻声细语的宫人,不乱了规矩,但却让人很舒服,少了几多戾气。 “孙儿拜见皇祖母!”萧昶曜在太皇太后的跟前跪下来,太皇太后的手里端着一碗莲子羹,喝了一口,嫌甜了,递给胡嬷嬷,“你吃了吧!” 她似乎才看到萧昶曜,“哟,是曜儿啊,快起来,你看看皇祖母,老眼昏花了,这是多早晚来的?怎么跪在这里这么久了,也没人跟哀家说一声?” 太皇太后作势要亲自扶着萧昶曜起来,萧昶曜一撑着地面,起了身,淡漠地看了她一眼,“孙儿才来不久,祖母没有看到,是孙儿的错!” 太皇太后很满意,“听说你出城了,是做什么事去了?” “修河道,孙儿和工部主事高斌一起,去城外看看今年还有那些地方的河道需要疏浚,趁着农闲,把这些都做了。” “很辛苦吧?”太皇太后意有所指。 “不辛苦!” “怎么会不辛苦呢?比起那些老百姓们,自然是不辛苦,可若是比起天天儿坐在龙椅上的皇上,怎么能说不辛苦?” 萧昶曜不说话了,太皇太后见他低着头,以为他是听到了心里去,故意叹了口气起身,走到了他的身边,将他拉着坐在了自己的座上,“都是太祖皇帝的血脉,你父皇是坐过龙椅的,你也是龙子,你真的甘心这天下给别人坐,不是你的?” 萧昶曜想说,他并不是父皇的长子,更加不是嫡子,就算论资排辈也轮不到自己,可是,他不想把大皇兄拉进来,只好道,“皇祖母,江山已定,孙儿要什么没什么,如何和皇上抗衡?” 他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太皇太后的眼睛,见她一双老眼里闪过精光,一抹算计得逞的喜悦浮上来,萧昶曜心里不由得一沉。 眼下这样不好吗?太皇太后住的乐寿宫可以说是宫中宫,城中城,在这座宫城里,是最奢华的宫殿了,比皇太后住的慈宁宫都要好。 足以见皇上奉养太皇太后的一片孝心。 “唉,这要怪也只能怪你们父皇,当初对萧恂实在是太信任了,以至于对他都没有设防。你也不妨在外头问问那些大臣们,当年先帝对他们都不好吗?为何就不念一点君臣之心呢?” 萧昶曜道,“皇祖母,父皇为了大位背叛了大雍,朝臣们没有拿孙儿和大皇兄开刀,都是皇上压制,孙儿难道要再做忘恩负义之事?” 太皇太后怒不可遏,腾地站起身来,一耳光扇在了萧昶曜的脸上,“你在说什么?子不言父过,你是如何当儿子的?” 萧昶曜索性也站起身来,他脸上火辣辣地疼,“皇祖母,不知若天下百姓知道江浙两省的赋税都捏在您的手里,会做何想?” 第962章 元嘉 太皇太后腾地起身,她震惊不已,这件事,萧昶曜是怎么知道的? 对了,一定是萧恂,他把这件事说出去了,他就不嫌丢人吗?堂堂一国之君江浙两省的赋税都不能入国库,他就不怕世人对他的评价? 萧昶曜一看太皇太后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对了,他心痛不已,“竟是以全国奉一人,不,奉一家,这天下到底是殷氏的天下,还是萧家的天下?也难怪,太皇太后一直要孙儿去抢那皇位,原来不是为了孙儿,也不是为了父皇,而是为了殷家。” “是不是五弟要朝江浙两省动手了?也是,五弟那样的人,自己都不舍得取老百姓的一丝一线,不舍得吃老百姓的一饭一粒,又怎么会眼睁睁地看着太皇太后如此鱼肉百姓,拿老百姓的血肉供养外戚!” 萧昶曜轻笑一声,紧接着,这笑声竟是止都止不住,从他的胸腔里震出来,他轻蔑而又冷漠地看着太皇太后,“天道有公,到底不忍心弃了百姓,才会让五弟登上皇位,太皇太后,这个忙,孙儿无论如何帮不了,孙儿想孝顺也不能在这上头孝顺,孙儿告退!” 说完,他连礼都不行,掉头就走。 太皇太后退后两步,两腿无力,坐在了宝座上,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已经出了门的萧昶曜,愤怒地道,“这是老大养的儿子,养了个好东西!他以为,没了他,这皇位就没人坐了吗?” 胡嬷嬷递了一碗茶给太皇太后,安慰道,“清河郡王不愧是太祖血脉,知道心系百姓,只是太不知轻重了一点,太皇太后多往好处想!“ 这算是马屁拍在了马腿上,太皇太后猛地将碗往地上一扔,“你这是说哀家没有心系百姓了?” 胡嬷嬷噗通跪下来,可怜她年纪大了,这么多年服侍太皇太后有功,又是身边跟了一辈子的老人,太皇太后少有这么发作她的,这猛地一跪,也幸好地上的地衣厚,才缓冲了一下,即便如此,一双膝盖也腾得她额上冒了冷汗。 “太皇太后息怒,奴婢不会说话,太皇太后别和奴婢这蠢人一般计较,平白气坏了身子。” 太皇太后看着她额角的细汗,半晌,才不甘心地道,“起吧!” 胡嬷嬷却不敢起来,“奴婢该死,太皇太后就让奴婢多跪一会儿吧,奴婢是老糊涂了!” “是啊,你也是一把年纪的人了,跟了哀家一辈子,你对哀家是什么心,哀家哪里不知道。老而不死是为贼,他们这是嫌弃哀家活得太久了啊!” 同住在宫城里,太皇太后的的乐寿宫和襄王住的宁寿宫只是一个在北一个在南,但襄王基本上不到乐寿宫里来。 说来说去,母子一场,却不过是彼此利用罢了。 太皇太后心中满满都是恨意,无处排揎。 “去让靖江郡王进宫来见哀家,哀家不信,就没有一个人不动心的。他算个什么东西,被封了个清河郡王,也不过是宫人生下的儿子,浅薄至极!” 太皇太后这是对萧昶曜恨上了。 萧昶曜从宫里出来,转身就去了清河郡王府。这里是萧恂刚刚赐下的王府,在澄清坊的最边上,都挨着照明坊了,元嘉和沐归鸿刚刚到,准备梳洗一番进宫去见皇上。 萧昶曜看到妹妹一家回来,高兴不已,连方才在乐寿宫里生的一肚子气都顾不上了,抱了沐归鸿的长子,逗着他喊“二舅”。 “快喊,喊了,二舅带你去买好吃的。” 孩子只有一岁多,嘟囔不轻,又有点认生,嗫嚅一声后,就朝母亲看去,瘪嘴想哭,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转。 元嘉心疼得不得了,忙接过了孩子,“二哥来得不凑巧,我和王爷要进宫去呢!” “算了,我跟你们一块儿进宫吧,我给你抱孩子。这小家伙生得有些单薄了些,你是没看到皇上的一双儿女,结实得不得了,将来长大了肯定是个调皮的。” 沐归鸿心急如焚,催道,“那就快进去,我怕去晚了,阿恂会怪我呢!” 萧昶远想了想,既然二弟都去,他也跟着进宫去好了。 萧恂正在养心殿后殿里陪谢知微说话,听说南平王和大公主回来了,和靖江郡王和清河郡王一块儿进宫来,他激动不已,忙道,“快,带他们进来,皇后娘娘也想大公主了,让他们先来这里。” 谢知微的眼睛一亮,急得忙站起身来,吩咐胡桂,“你赶紧去楚家,请绫华公主和驸马进宫,就说元嘉公主回来了,让他们进宫,今日设宴给他们接风。” 萧恂不由得问道,“设宴还来得及吗。“ “有什么来不及的,都是兄弟姐妹,他们还争吃什么不成?不过是凑个热闹。” 两人忙出了门,站在廊檐下,不一会看到几个人联袂而来,还没走近,元嘉就喊了一声,“微妹妹!” “元嘉姐姐!” 谢知微忙奔过去,两人抱在一起痛哭,一下子将一群男人吓得站在一边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了。 “你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好半晌,谢知微才松开元嘉,眼里都是累,上下打量元嘉,“能看到你,真是太好了!” 元嘉哭得不能自已,自己都泪流满面,却帮谢知微擦眼泪,“我就是太想你们了,才回来的。” 谢知微道,“回来好,回来好,我帮你在绫华的公主府旁边留了一栋公主府,都修葺好了,就等着你回来了住!” 元嘉听说,眼泪又刷刷刷地流下来了,“有公主府,我就不回云南去了,你都不知道,那地方除了金子多,啥都没有!” 把谢知微都逗笑了,元嘉醒悟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由得跟着笑起来,两人含泪而笑,握着的一双手,不舍得分开。 元嘉的儿子见母亲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吓着了,这会儿哭起来,伸手要娘亲。 元嘉忙接过来,指着谢知微让儿子喊“舅母”,小孩子吐词不清晰,小心地喊了一声,谢知微看着生得白白的,很秀气的孩子,喜欢得不得了,牵了孩子的小手,“我让他们去把表姐,绫华,还有孩子们都带进宫来,一会儿去请娘和父王过来,今日就在这里开两桌席,一家人热闹热闹!” 第963章 赏人 “好啊!”元嘉自然是无不可,两人进了燕喜堂,萧恂才领着众人进来,在燕喜堂里落座。 萧恂和三个王爷坐在明间,谢知微和元嘉带着孩子去了次间。 “太子和大公主呢?”元嘉问道。 谢知微才想起来,忙让人去把太子和大公主接过来,紫陌亲自带着太子过来,大公主则是米团公公亲自护送过来的。 元嘉一手抱着大公主,一手抱着太子,越看越喜欢,问儿子,“这是表弟,这是表妹,喜不喜欢?” “妹妹好看!”小家伙站在榻边,凑近了和两个孩子玩,两个孩子睁着圆溜溜的眼睛,也盯着小家伙。 谢知微问道,“孩子叫什么名字?” 元嘉道,“叫晚童,早产了几天,身子骨一直不好,这次我不打算带他来的,后来一想,就带过来吧,横竖还有你,看你能不能想个法子,让他生得壮实一些。” 谢知微牵了晚童的手过来,不动声色地把脉,也未见异常,便道,“没什么,小孩子若是能吃能玩,精神好,没别的毛病就行了,多动一动,将来身体自然就好了。” 元嘉听她这么说,也就放心了。 崔南嘉带着阿菟来了,绫华带着阿丑也来了,一时间,燕喜堂的次间热闹得不得了。 玄桃进来道,“皇后娘娘,慈宁宫那边,皇太后请几位王爷和公主们去那边,说是那边宽敞,一会儿宴席就摆在那边。” 谢知微让人请了萧惟和萧灵愫来,一群人浩浩荡荡地去了慈宁宫。 皇太后站在廊檐下等着,看到元嘉和沐归鸿二人,也激动不已,二人带着孩子要给她下跪,她忙一手拉着元嘉,一手抱着孩子,“就算行礼,也要等进去啊,这光溜溜的跪在地上,膝盖不疼?” 等皇太后落了座,晚童被皇太后抱在怀里,元嘉和沐归鸿倒是不好行礼了,谢知微过去把晚童抱开,两人恭恭敬敬地给皇太后行了礼。 “去把东西拿来!”皇太后吩咐了一声,容嬷嬷便去拿了一个匣子来,皇太后递给元嘉,“这是我的一点心意,你出阁,我也没有送你,娘家人就只有你大哥一个,委屈了你这孩子了!” 元嘉落下泪来,“侄女没有什么委屈的,微妹妹把一切都安排得很好,从京城万里迢迢地送了嫁妆过去,没有比这更妥帖的了!” “都是一家人,就不说这些了。你这嫁得山高水远的,以后要见面是真不容易。不过,京城里,给你留了公主府,你以后要回来了,也有个落脚的地方,不管怎么说,宫里都是你的娘家!“ 元嘉扑进了皇太后的怀里,喊道,“大伯娘,我知道了,以后我常回京城看望您和微妹妹!” 绫华也忍不住落下泪来,见皇太后的眼里噙着泪水,她生怕皇太后年纪大了,伤了心就不好了,忙道,“不是说有好吃的吗?我都饿了!” 皇太后破涕而笑,“你这个贪吃的,都当娘了,也不怕阿丑笑话你!” 阿丑听到自己被点名,有些不明所以,扭头看向皇太后,“外祖母,阿丑很乖哦!” 众人不由得大笑起来,大殿里的气氛一下子好了很多,元嘉只觉得没有什么时候,比现在更好的了。 不一会儿襄王就来了,穿着一身粗布衣,头上还戴着一个斗笠,进门与皇太后见过礼,喊了声“嫂嫂”,就对几个王爷道,“你们是不知道啊,后面什刹海里的鱼是真多,我这才不到一个时辰,就钓了好几条回来,才让人送到御膳房去了,一会儿我们就吃这新鲜鱼。” 元嘉和沐归鸿领着儿子过来给他行礼,襄王从怀里摸出了一张银票递给元嘉,“你出嫁的时候,也没有人给你添妆,拿去买首饰去!” 元嘉接过来一看,竟然是一张一千两的银票,忙道,“皇叔,这太重了!” “重什么重,女孩儿家家的,把自己打扮得漂亮些。” 一家人聚在一起,分两桌,热热闹闹地用了一顿饭。 天色已晚,元嘉又是长途跋涉而来,皇太后就早早地打发他们去休息,谢知微留元嘉在宫里住,元嘉没有拒绝,谢知微便让人将懋勤殿收拾出来,供她一家先住下。 次日,崔南嘉和绫华也带了孩子进宫,四个人领着孩子在养心殿待了一天,有着说不完的话,待了整整一天,用过晚膳,才散。 萧恂和三位郡王,两位驸马,一起去西山打猎,也是至晚方回。 离封后大典越来越近,整个燕京城都很兴奋,新帝和皇后的大典分别在前后一日,之后,将是论功行赏的封诰,怎么能不让人激动? 庐州谢家二房在京中的宅子位于宣北坊西斜街上,不似谢家长房在皇城之中,但也是好地方了。 谢从筠在闺房里发了好大的脾气,怒道,“他竟然敢这样欺我,娘,您让人去孟津王府,这婚事,我不要了,我要退婚!” 洪大太太吃了一惊,“这怎么可能,婚事可不是儿戏,哪是你说要就要,说退就退的?将来别人怎么说咱们,你还想找到一门好亲事吗?” “找不到就找不到,总比现在这样被人笑话强。”谢从筠哭得不能自已,“还不知道别人怎么笑话我呢,特别是明婉,不知道暗地里怎么笑话我,呜呜呜,娘,这分明是大姐姐要对付我,故意把给大姐夫的女人塞给了郡王爷!她分明是嫉妒我!” 洪大太太也是气得浑身哆嗦,心疼女儿,怒道,“我这就去找你大祖父,让他评评理去!” “娘,我也要去!” 母女二人便坐了车去了南熏坊的谢家,正好谢老太爷下了衙回来,正在书房里和谢元柏说话,听说宣北坊谢家的来了,他皱了皱眉头,“让进来吧,看有什么话说?” 等洪大太太进来了,两人坐着都没有起身,洪大太太和女儿气冲冲地来,随便福了福身,便道,“大伯父,他大伯,我来呢是想找你们帮忙评评理,筠姐儿的婚事眼见就在眼前了,皇后娘娘这是怎么说,皇上赏了两个女人下来,她不但不拦着,还连气儿都不通一下,这还是一家人吗?” 第964章 乖孙 谢元柏一听她开口就指责女儿,手里端着茶,往桌上狠狠地一放,“你若是来吵架的,我让人把你带去找袁氏,你来这里,发什么火?开口就指责皇后娘娘,这是你能说的吗?” “哦,敢情你是没把皇后娘娘放在眼里?国家国家,先国后家,连最起码的尊卑都没有了,还有什么好跟你说的?” 谢眺坐着不吭声,只当没有听见,他是极为厌烦了宣北坊那边了,等谢元柏把话说完了,他方才挑起眉道,“洪大媳妇,皇后娘娘虽然是谢家的女儿,也是萧家的媳妇,你若是兴师问罪,还是去宫里问罪去,你找我们说这些,站在我们的角度,皇后娘娘无论做什么,都没有错!你若是没有别的话,你就请吧!” 洪大太太见是这样,气得浑身哆嗦,她腾地站起身来,对女儿道,“我们走,我们这就进宫说理去,我就不信了,皇后娘娘连娘家都不要了!” 不等洪大太太走出屋子,谢眺喊道,“来人,把这屋里用水冲一遍,乌烟瘴气的,熏死人了!” 洪大太太的脸唰地就红了,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怒的。 谢从筠一个小姑娘,哪里受过这等气,泪水汪汪的,“以为家里出了个皇后,就有多了不起吗?一家子骨肉,这是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洪大太太向慈宁宫递了牌子,皇太后很诧异,“你说是皇后娘家隔了房的婶子?她不去见皇后,来找我是怎么回事?” 容嬷嬷道,“听说递牌子前,是去了南熏坊谢家的,听说闹得不开心。是要告皇后娘娘的状呢!” 容嬷嬷低声将之前谢从筠想给萧恂做小的事说了,又道,“这次是皇上把太皇太后赏下来的两个人要给孟津郡王做小,听说是为这事,说皇后娘娘不地道!” 皇太后气得笑了,“这可真是稀奇古怪的事年年都有,今年是格外多了,既然她要来告皇后的状,就让她进来吧,我也想听听,她能说出什么花儿来!” 容嬷嬷服侍皇太后多少年了,一看就知道皇太后是动了真气了,怕她气出好歹来,道,“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没两天了,等过了这两桩事,又是过年,来年,皇太后还会不会带奴婢们出去逛逛?” “你是说去真定府啊?我想带皇后一起出去,也不知道能不能成行呢?去还是要去的,我还想往西边走走呢,北边听说没什么好玩的,西边我想去看看。” “皇太后想皇后陪您去,谁知道呢,要是明年开年了,又有好消息传来,皇太后就又白盼了一年!” 皇太后果然被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你这促狭,是说到我心里去了,要是真有那好事,我重重赏你!” 容嬷嬷忙谢恩,“奴婢这赏赐是得定了的!” 偏殿里传来一声嘹亮的哭声,皇太后和容嬷嬷忙快步走了进去,奶嬷嬷已经把句奴抱起来了,皇太后忙接过来,“哎呦喂,我的乖乖,醒了啊,叫祖母了?祖母来了,祖母等着乖乖起来呢!我们去园子里逛逛去?” 句奴在祖母怀里就不哭了,那模样儿可爱得不得了,皇太后心都化了,问奶嬷嬷,“吃过奶了吗?吃得多不多?” “回皇太后的话,太子吃得多呢,吃了两人份的,才是没有看到皇太后才哭了。” 句奴伸手要捉皇太后耳朵上的银丁香,皇太后顺手拿了一柄玉如意递给句奴,“这银丁香啊,等我句奴长大了要娶媳妇了,祖母再给你好不好?” 句奴也没有听懂,但却不妨碍他笑得开心,抓住了玉如意,往外一扔,好好一柄玉如意就砸在了地衣上,哐当一声就断了。 容嬷嬷心疼得不得了,皇太后却不以为然,“孩子喜欢,想砸,就让砸呗,将来我库里那些,不都是给他们的吗,我还带走什么不成?” 皇太后看都不看一眼,容嬷嬷只好把玉如意捡起来,让人送去修一修,用金嵌好连起来,就是一柄金镶玉的如意了。 不一会儿,洪大太太和谢从筠就顺利进宫了,来到了慈宁宫。 皇太后正抱着句奴在大殿里转来转去,隔着窗户,指着外头的景致告诉他,“这是花儿,那是草儿,那是树,我们句奴聪明,记住了吗?” 洪大太太不由得瘪瘪嘴,一个奶娃子,知道什么花鸟树木? 两人上去给皇太后请安,皇太后看看怀里的孙儿,笑了一声,“怎么,不认识太子吗?” 洪大太太有求于皇太后,又是国法,忙又领着女儿给句奴请安,“参见太子殿下!” “平身吧!”皇太后不冷不热地道,赐了座,等上了茶,她才不紧不慢地问道,“听说你们才从南熏坊那边过来,不知亲家夫人如何了?” 洪大太太根本没去见袁氏,却不敢说,忙讪讪笑道,“大嫂一向身子骨康健,今日瞧着气色也好!” “那就好!”皇太后说完,便端起茶来,自己抿了一口,见句奴盯着她手里的茶碗,她不由得好笑,“孙儿乖,你现在还不能喝茶,你要是渴了,祖母让人给你喂水喝,好不好?” 她将茶碗端得远远的,吩咐道,“以后不要上这么滚的茶水了,要是不小心把我宝贝孙儿烫着了,可怎么得了?” “是!”容嬷嬷接过了她手里的茶碗,故意道,“皇后娘娘要是知道您又是这么疼爱太子,怕是又要说您太宠孩子了。” 皇太后笑得眉眼都舒展开了,“皇后那孩子,就是这么孝顺,她是怕我为了太子,让自己不自在,哪有那么多事儿?不过是一口茶的事。” 皇太后说完这些,还没完,对洪大太太道,“南熏坊谢家这边,长房这一支的姑娘是真好,皇后娘娘就不说了,我听说啊,永新伯世子夫人也是个极好的,三姑娘和四姑娘都说了好婆家,那两个孩子我也见过,都是知书达理的!” 皇太后看到谢从筠不以为然地撇撇嘴,目光为之一冷。 第965章 猛药 若是换了别的人,听了皇太后这么一说,纵然受了再大的气也要咽下去了,可洪大太太却没有这份玲珑心思。 谢从筠在一旁轻轻地踢了她一脚,她就什么都顾不上了,对皇太后道,“皇太后,南熏坊谢家这边的姑娘到底好不好,妾身就不说了,妾身今日来,是想找皇太后评评理,这天底下哪有这样不照顾自己妹妹的长姐呢?” 她先是将自家与孟津王府有亲事的事说了,又说孟津王府是多么重视这门婚事,如何准备聘礼,多么尽心,生怕委屈了新娘子,到了最后才说,宫里居然有了旨意,要将太皇太后给皇上准备的两个女子送给孟津郡王。 “且不说,皇后娘娘的妹子还没有过门呢,孟津郡王不该在新娘子进门前纳妾,只说哪有当姐姐的如此不把妹妹当回事呢?将来过了门,孟津王府的人还会把妹妹放在眼里吗?”洪大太太边说边抹起眼泪了。 皇太后这才明白为何南熏坊谢家与二房这边不来往了,一笔写不出两个谢字来,同样是姓谢,这差别也太大了些。 皇太后若是想处罚洪大太太着实是太容易了些,但投鼠忌器,毕竟都是谢姓的人,她忍了又忍,对洪大太太道,“做母亲的,要教导女儿不妒忌,此是犯了七出之条。天底下的母亲哪有不疼爱自己的女儿的,听说洪大太太就这一个女儿,多宠爱一些,原也正常,只是,天下做父母的当为女儿计之以深远。“ 洪大太太见皇太后板着脸说话了,心里也开始打起鼓来了,忍不住嘟囔道,“皇太后,皇后娘娘不也没有为皇上纳侧室吗?” 皇太后的眉眼一横,冷笑一声,“帝后之事,岂是你能够议论的?今日若非不想伤了皇后的颜面,你母女在我跟前的这副模样,你以为你能出得了这宫门?” 洪大太太这才知道害怕了,噗通跪了下来,谢从筠也吓得满脸煞白,跟着母亲跪下。 “就冲这善妒的性子,与孟津王府的这门婚事,你的这女儿都不是良配!” 洪大太太还等着女儿嫁出去后,将来回了庐州,能够在乡邻面前长脸,她可是郡王爷的丈母娘呢,庐州知州都要把她当座上宾。 洪大太太忙磕头,“请皇太后看在皇后的面前,饶恕妾身母女,妾身回去后,一定对女儿严加教导,不能让她善妒。” 皇太后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想和这母女说,让人将她们带出去,吩咐道,“把这边的事,找人透露给养心殿那边。” 皇太后知道,皇后从来不在她这边安插什么人,也从来不打听慈宁宫的事,这件事,若是她特地安排人去给谢知微说,谢知微必然会面上过不去,若是不说,这又是娘家人,背地里使坏,万一被着了道,就不好了。 谢知微虽不打听慈宁宫的事,但什么人进出了宫,她身为后宫之主还是知道的,娘家的人进了宫,不来见自己,反而去见了她婆婆,为的是什么,不用脑袋想,她都知道。 杜桂这边也得到了慈宁宫有心人的通风报信,很快就来养心殿。 日上三竿,谢知微还在睡,萧恂就跟吃了猛药一样,把她折腾得不轻。 她一觉醒来,日头都已经快上中天了,用被子捂住了脸,想死的心都有了。 匆匆忙忙地梳洗过后,玄桃让人端来了一碗粥,谢知微随意吃了两口,问起玄桃,“亲事订在什么时候?” “腊月里!”玄桃的脸通红,她不想这么早出宫,可是竹影那边催得急,说什么,娶个媳妇好过年。 还说,要是她不答应,他就求到皇后娘娘跟前来,她能不答应吗? “等过了大典,你就出宫去吧,京中陪嫁的宅子你都知道位置,把宅子好生打理一下,就在宅子里安心待嫁,我让秋嬷嬷出宫安置你,家里有个长辈,也是个主心骨。” 秋嬷嬷是该出宫荣养了,谢知微也在京城给秋嬷嬷置了宅子,还有两顷良田。 前些日子,秋嬷嬷为儿子相中了雨晴,雨晴也看中了骆衡,说是等谢知微这边再挑好了人,她就帮儿子向谢知微求娶雨晴了。 谢知微高兴不已,当下就做主为两家订下了这桩婚事。 雨晴的爹娘还在谢家,她还有个弟弟,若是能给秋嬷嬷当儿媳妇,将来出去了与娘家走动也极为方便。 谢知微这些丫鬟里头,雨晴是有福气的那一个。 秋蔓、采葛和桃夭年纪要小一些,如今也都历练出来了,谢知微将浅眉和甘草两个小的补了上来,这两个这几年跟着她学了些医术,年纪大了,做事也沉稳,是当得起大任的。 玄桃的眼窝发热,她什么话都没说,转身吩咐小丫鬟们做事,站在廊檐下,好久,才将要流出来的泪逼下去。 跟了皇后娘娘一场,她比起一些普通的权贵人家的千金要好多了,两万两银子的嫁妆,用宫里嬷嬷们的话说,赶得上郡主县主们的嫁妆了。 她这一生,还有什么可以用来报答皇后娘娘的? 谢知微用完了一碗粥,玄桃就进来服侍谢知微漱口,擦过嘴,百灵进来了,“皇后娘娘,杜桂公公有事要见!” “进来!”谢知微歪在榻上,有些没精神,她怀疑自己迟早要死在萧恂的手里。 杜桂进来,将慈宁宫那边的事说了,“不是奴才打听的,是慈宁宫的公公特意找到奴才说了这件事,还说一定要告诉皇后娘娘,省得着了人的道。” 谢知微心里虽气,倒也不至于多气,她想到肯定是婆婆让人来通知她的。 “百灵,你拿一百两银子给杜桂,让他想法子怎么感谢一下慈宁宫的那个公公。再,我还是那句话,皇太后和父王那边的事,你们都不要去打听,我知道了是不依的。” “是,奴才明白!” 杜桂接过了银票,就办事去了。 玄桃和百灵都很紧张地看着谢知微,谢知微笑了一下,“没想到皇上无心之举,居然还伤了我这个好妹妹,这可真是……她以为,没有我,她能在孟津王府站稳脚跟?” 第966章 封后 谢从筠过门的日子是在十二月初二日。 在此之前,是登基大典。 礼部将最后一版礼仪送了上来,萧恂做了最后的定夺,将登基大典和封后大典定在了同一日。 所有的仪式一模一样。 甚至,谢知微和萧恂一起接受百官朝贺,只不过,比登基大典多一道礼仪的是,谢知微要接受内外命妇们的朝贺,宫里的内命妇只有太皇太后和皇太后,内命妇的朝贺可以省了,外命妇们将在百官朝贺之后,皇后娘娘在坤宁宫升座,接受朝贺。 “皇上,这怎么可以,从古至今,唯有皇上先登基,再册封皇后,皇后怎么能坐龙椅?” “皇后不能坐龙椅,那皇后坐在朕的腿上总可以吧?”萧恂怒不可遏,将那折子往张权谨的脸上一砸,“你若是不想做这差事,你就递辞呈好了,朕告诉你们,这礼仪就照着朕的旨意办,朕能坐的地方,皇后都能坐!” 萧恂就这么将满朝文武百官撂在了太和殿里。 陆偃走上前来,站在丹陛之上,环视了一圈文武百官,“你们觉得你们可以用什么来辖制皇上,让他对你们言听计从?皇上不是建元帝,不需要听武将们的,对士族举起屠刀;皇上也不是昭阳帝,当年,昭阳帝也是乾纲独断,他唯一的弱点便是重亲情,武将们便蛊惑先帝做下了通敌叛国的蠢事,一辈子被抓住把柄。” 陆偃道,“当今的皇上,唯一的弱点便是妻儿,可惜,他有足够的的自保能力,你们以为,皇后的母族是士族,你们便可以此要挟?” 谢眺上前一步,“陆大人,臣老矣,不能食饭,这是辞呈,想请侯爷在皇上跟前美言两句,赐臣致仕告老还乡。“ 众人震惊的目光下,陆偃接过了谢眺的辞呈,一双冷魅的眼睛扫过所有人,“大雍大半壁江山都是皇上打下来的,这宫城是皇上私库的银子做的,赈灾的银钱是皇上掏的腰包,国库里的余钱是皇上捐献的,尔等若是还有颜面,就安分守己,把自己的事做好,不必对朝堂之事指手画脚!” 这番话,说得所有文臣都低下了头,楚易宁上前一步,“侯爷,有句话你说错了!” 陆偃“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大雍大半壁的江山是皇上和皇后娘娘一起打下的,皇后娘娘虽然没有上战场,但战场上活下来的多半的将士们都是皇后娘娘活的命,没有皇后娘娘的伤药,送上战场的良医们,今日,末将也无法与众卿同列!” 陆偃点头,“本侯的确错了,本侯一直记得皇后娘娘的大义,只是今日站在这大殿中的,除了跟着皇上喋血沙场的将士们,更多的还是饱读诗书的士大夫,本侯之所以没有提皇后娘娘,是怕将来,史书上有人会写下一笔,皇后娘娘牝鸡司晨!” 卢琦龄上前一步,笑道,“定远侯多虑了,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无耻,我相信,有良心的人还是占多数。” “未必!”陆偃说完,朝卢琦龄拱了拱手,拿着谢眺的辞呈就走了。 张权谨很想也朝陆偃砸一杯辞呈,但,他到底没有这个底气,若是萧恂批了,他该怎么办,难道真的要辞职不成? 养心殿里,陆偃将谢眺的辞呈递给了萧恂,萧恂看都没看,扔在了一边,“我一会儿去一趟谢家,问问祖父到底怎么回事?” 谢知微亲自为他们上了茶,在一边的小杌子上坐下,问道,“阿恂,你若是去谢家,我也想去。” 萧恂朝她看去,“皇后不能随便出宫,要不,你扮成个小厮模样,我带你出宫?” 谢知微白了他一眼,“皇上身边哪里有什么小厮?要不,我扮成个公子吧,相信明日满京城的老百姓都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咱们英明神武的皇上竟然是断袖,难怪后宫只有皇后一人。” 陆偃正喝了一口茶,忍不住喷了出来,幸而萧恂避让及时,要不然喷了他一身。 他跳起来,还不忘皮,“哎呀”一声道,“这可真是个好理由啊,我都不知道我还是个男女通吃的,大哥……” 他朝陆偃抛了个媚眼,陆偃浑身都是鸡皮疙瘩,腾地起身,“玉兔儿该醒了,我该回去了!” 说完,逃也似地离开了。 谢知微换了一身男装,头发梳成了男子的模样,跟在萧恂的身后出了皇宫,因南熏坊就在宫城的隔壁,又是月圆之夜,两人便白龙鱼服,步行出了宫。 句奴被送到了陆偃这里,用萧恂的话说,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将来三只羊还是这么放。 纵然有了两只羊,陆偃也只想放一只,因此,句奴这只羊被放在摇篮里躺着,米团在一边轻轻地摇,逗着句奴说话,而玉兔儿则待遇完全不同,陆偃抱着她趁着天气好,在园子里逛着。 “玉兔儿喜欢哪些花?将来爹爹在侯府的后花园里,造一个湖,堆一个假山……,不,不能堆假山,那太危险了,我们建一个牡丹园好不好?有了牡丹园,还要有芍药园,爹爹给你的院子取名叫灵犀院好不好?灵犀!” 玉兔儿转过脑袋看向陆偃,她伸出粉嫩的手,抚上了陆偃的脸,手指头戳进了陆偃的嘴里,陆偃忙腾出手要把她的小手挪开,玉兔儿却不肯,挣扎着非要把手塞进陆偃的嘴里。 陆偃对玉兔儿是没有任何抗拒力的,他只好微微启唇,玉兔儿的手便伸进去了,她乐得咯咯咯地笑,像是找到了一个好玩的玩具,拍着两只小手,明亮的眼睛都笑成了一弯月牙儿。 陆偃的眼里盛满了笑意,无奈地道,“爹爹能拿你怎么办?” 句奴则在屋里哭得震天响,米团和芝麻两人急得团团转,芝麻将句奴抱起来,“太子殿下,您就别哭了,您这一哭,奴才也想哭了!” 句奴一把抓住了芝麻的帽子,挥手就把他头上的帽子挥掉了,小手朝门外伸去,芝麻哪里明白他是什么意思,哭丧着脸,“祖宗啊,您到底要做什么?” 第967章 大典 芝麻朝奶嬷嬷狠狠地瞪了一眼,“你们这些随身服侍的,就不知道太子殿下想做什么?” 奶嬷嬷小心地道,“这,这,每日这个时候,太子殿下都,都在园子里头玩。” 米团松了一口气,“好勒,奴才就驮着太子殿下去园子里玩去。” 陆偃听到句奴哭声的时候,玉兔儿也听到了,双胞胎容易受感应,她瘪了嘴就想哭,陆偃哪里舍得宝贝儿哭呢,只好抱着她朝远处走,避开句奴。 一片树叶落下来,风吹着,在陆偃的头顶徘徊,玉兔儿看到了,伸手就去抓,树叶飘飘荡荡地落到了地面,从她的视野里消失,玉兔儿没有看到,急了。 一直关注着玉兔儿的陆偃只好伸手摘了一片叶子给玉兔儿,玉兔儿拿到了就往嘴里塞,陆偃吓得魂都快没了,从玉兔儿的手里抢走了叶子,玉兔儿哪里受过这种委屈,一双滚动着泪花的眼睛望着陆偃,忍了一会儿,还是嘴巴一张哭起来了。 陆偃的鬓角渗出了层层细汗,他抱着玉兔儿忙道歉,“是爹爹不对,玉兔儿听爹爹解释,这树叶子不能吃,玉兔儿乖,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句奴被芝麻抱了过来,他出了门就不哭了,此时听到了玉兔儿的哭声,竟然咯咯咯地笑起来了,玉兔儿哭得更大响声了。 陆偃突然就很厌烦这臭小子,对芝麻吼道,“还不快抱远点儿!” 芝麻和米团照顾过句奴不止一次了,真心疼爱太子殿下,不由得很是为太子殿下委屈,多大的孩子,就两个多月,喜怒哀乐都是天性,能知道什么,督主也太过分了一点。 “奴才这就抱太子殿下离开!”芝麻说着,和米团一块儿抱着太子殿下走了。 陆偃让人拿了一片碧玉雕的玉叶子来,洗得干干净净给了玉兔儿,“爹爹错了,爹爹向玉兔儿道歉!” 玉兔儿拿到了玉叶子,方才破涕为笑,塞进嘴里啃起来,啃着没什么味儿,她手一扬,玉叶子扔到了地上,听到一声脆响,逗得她笑起来了。 陆偃这才发现,自家的闺女居然喜欢听玉碎的声音。 玉兔儿在园子里玩了一会儿,起风了,又到了她睡觉的时间,看着女儿打呵欠了,陆偃这才抱着她回了屋子,等她睡着了,才小心翼翼地将女儿放进了摇篮,嘱咐奶嬷嬷在一旁看好。 书房里,还有一大堆政务要处理,陆偃快刀斩乱麻,做得差不多了,吩咐人去请清河郡王和沐王爷过来。 萧昶远和沐归鸿难免有些胆战心惊,一来是最初寿康帝在世的时候,对陆偃这个掌印使根深蒂固的忌惮,二来两人都知道,萧恂这人大气,不喜计较,可陆偃不同,心眼比莲藕的孔还多。 “坐吧!” 意外的是,陆偃对二人还算友好,吩咐人上了茶之后,他随意问了云南两句,便加重了语气,“听说离云南最近的蒲甘国是产玉石的,蒲甘是个什么样的国家?” 云南与蒲甘比邻,对这一方面,沐归鸿是很清楚的,挪了挪屁股道,“侯爷,您问我,可算是问对了,蒲甘那地方,别的不多,玉石很多。那个国家不大,北抵云南,东接真腊,西接孔雀王朝,一共十八个属国,两百九十八个部落,九个城镇。阿奴律陀为国王,信奉大乘佛教。” 萧昶远在云南呆了这么久,可以说,把云南都逛遍了,几次都逛到了蒲甘王国和云南的边界上,要不是他身份太敏感了,他还真想去蒲甘王国看看。 “侯爷,蒲甘不光玉石多,那边主要生产稻米,小麦和甘蔗,天气比我们中原地带要炎热,水果很丰盛。” 陆偃对这些都不感兴趣,而是问道,“麻烦两位王爷跟蒲甘王国说一说,让他们每年给我们进贡玉石,另外,把蒲甘王国的情况摸清楚,如果进攻这个国家,需要多少兵力,将来需要委派多少官员治理?” 沐归鸿一惊,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了,萧昶远也震惊不已,想不明白,为何突然想到要攻打蒲甘王国。 虽说蒲甘王国比起如今的大雍来说,是弱了一点。 可好歹,人家也是一个国家啊,无缘无故的,为何要远征呢? “侯爷,可否明示,这是为何?” 陆偃想了想,不能说他女儿喜欢听玉碎的声音,这样会坏了女儿的名声,便道,“不为何,听说那边的气候好,玉石多,将来征用过来,也可作为大雍的粮仓。” “可是侯爷,蒲甘气候是好,一年四季都不用着冬衣,但是,山脉居多,虽产大米,但可耕地面积不多,其中南部的海岸线也很长。” 陆偃才不会担心这些呢,他不耐烦地摆摆手,“若是蒲甘愿意将每年产出的最好的玉石全部进贡给大雍,本侯也不耐烦去要这么个弹丸之国。只不过,在本侯的眼里,想要的还是要抓在自己的手里才是靠谱的。” 萧昶远和沐归鸿对视一眼,突然觉得自己操的是什么心?要打就打,定远侯说得对,不过是个弹丸小国而已。 况且,陆偃也不是那不知轻重,横征暴敛之人,大雍已经吃下了西凉和北契,多一个蒲甘也算不得什么了不起的大事。 两人站起身来,萧昶远道,“侯爷,您交代的事,我和南平王会去办好,您什么时候想攻打蒲甘了,提前说一声,我们也好做先锋。” 萧昶远浑身的热血都被点燃了,他突然觉得,若是在西南面打上一仗也是一件好事呢! “嗯,若是蒲甘识趣,我们也未必一定要侵占,若是他们敢把好玉石留着不进贡,本侯不介意亲自领兵。” 他女儿想要的,必然是这世上最好的,哪怕那玉石是她用来砸的,也要是极品的红翡玉翠。 送走了两人后,陆偃就去了玉兔儿的屋子,玉兔儿已经醒了,吃过了奶,正躺在摇篮里咿咿呀呀地说话。 没有人听得懂,奶嬷嬷在旁边看着笑,见陆偃来了,连忙起身行礼。 第968章 皇权 玉兔儿看到陆偃,咧嘴一笑,一双眼睛像谢知微像极了,陆偃看着这双眼睛怔了一会儿,方回过神来,伸手温柔地抱起了女儿,“想爹爹了没?” 玉兔儿咯咯笑地挥舞着小手,碰到了陆偃的脸,陆偃将脸颊轻轻地在她的小手上蹭了蹭,眉眼间如沐春风。 玉兔儿喜欢和爹爹一起玩,陆偃用膳的时候,她跟着喝了一点米汤,没什么味道,但是与奶不同的食物,陆偃用勺子沾了一点给她尝了之后,她就急不可耐地要。 这么小的孩子,不知道要等待,急得只哭,陆偃顿时哭笑不得,他还从来不知道自己养的竟然是个小馋猫呢。 一顿饭下来,玉兔儿喝了不少米汤,陆偃被她闹得满脑门汗,等玉兔儿不闹了,又歪在他的怀里睡着了,陆偃只好抱着她放摇篮里,才放下,玉兔儿就醒了,哭,陆偃只好抱起来。 这么抱着睡不是个事儿,陆偃主要怕对玉兔儿的骨骼生长不好,只好放在床上,陪着她午睡,玉兔儿的小脑袋往陆偃的怀里拱,陆偃只好搂着她,看着女儿的小鼻子小嘴,他渐渐地也睡着了。 谢知微和萧恂到了谢家,谢家的门房哪有不认识姑爷的,但看姑爷身边的男子有些面熟,待仔细一看,吓得差点魂飞魄散,都不问,直接将姑爷和姑奶奶请进了七谏斋。 谢眺正在看书,见到来人,惊得站起身来,再看到谢知微,沉下脸,骂道,“简直是胡闹!” 谢知微难为情地摸了摸鼻子,委屈地朝萧恂看了一眼,那意思,都怪你! 都怪我! 萧恂忙道,“祖父,这不怪湄湄,我有事要过来找祖父,湄湄知道了,想回来瞧瞧,若带她出宫多有不便,便想出了这样的权宜之计。” 谢眺哪里舍得真骂孙女儿,无外乎是担心孙女儿这般出格的做法会让萧恂不耻,将来一旦恩情薄了,这些都是到嘴边上的错处。 既然萧恂将过错一揽子地揽过来了,谢眺就坡下驴,也就不多说了,“你既然是这么来的,就不去后院了,你母亲很好,最近在忙你妹妹的婚事。” 说完这些,谢眺便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向萧恂行礼,萧恂哪里会让谢眺当着谢知微的面如此,忙扶住了他,“祖父,你若是如此,以后我和湄湄都不敢回来了!” 谢眺坚持,“皇上,国礼就是国礼,这是谢家这么多年来立身处世的根本,请皇上成全!” 萧恂便道,“朕就下旨,免礼!” 谢眺方才作罢,他亲自为萧恂和谢知微奉茶,两人均是站着双手接过茶,之后,谢知微要给他行家礼,谢眺扶住了孙女儿,“你虽是谢家女,却是萧家妇,这不可!” 萧恂道,“算了,大家坐下来说事吧,别这么推来推去了。祖父,我来,是想问你,为何要递辞呈?” 谢眺道,“皇上,大雍未来十年内,是否还会有战事?” 萧恂想了想,“小的,我不敢说,大的应当没有。” 谢眺点点头,“皇上文治武功,远迈前朝。自太祖以来,皇位传了六代,从建文、昭阳和寿康三朝来说,西边是西凉,北边是北契,终日为患,建文帝时,甚至用皇室公主和亲,为的是换取几年太平,那时候,朝中多赖武将出征,文臣们尚且不敢说什么。” 谢知微听到这里便明白了,谢眺接着道,“但今后,不管皇上有没有打算用兵,用兵都不是朝中的重要策略了。皇上可以马上打天下,对大臣们来说,皇上万万不能马上治天下,从皇上大批选任官员便可看出一点。而皇上选用的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 “文人。”萧恂也明白了,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朕可以单枪匹马打江山,却不能单枪匹马治理江山,祖父,您是说这个道理吗?” “皇上英明,臣说到这里,皇上应当明白了。自古以来,文人都是抱成一团,哪怕他们自己斗得你死我活,但在面对皇上时,他们就是一个整体。这也是臣为何推选曾士毅为次辅的缘故,曾士毅性子柔弱,非强势之人,将来等他被攻讦下台的时候,至少也要两三年,届时,皇上已经基本理顺了朝政。” 他自嘲一笑,“臣也明白,皇上在朝中的威望直逼太祖,甚至胜过太祖良多,但将来太子继位呢?他是否有皇上这样的威望?臣能为皇上谋略的也不过这些了,朝代更迭下来,每一个朝代都有不少弊端,汉朝外戚专政,前朝倒是避免了外戚,但出了武弱文强,最终导致积贫积弱的局面,先是丢了半壁江山,后又亡国,等到了本朝,太祖吸取前朝的教训,杀伐士族,却也让武将气焰嚣张。” 萧恂初继大统,处理朝政并不多,且他一言九鼎,脾气强横,文臣中又有谢眺为他撑腰,是以,可以说政令通畅,金口玉言,是有史以来最不受掣肘的皇帝了。 他哪里想到还有这些! 他也聪明绝顶,谢眺稍微挑拨,他便明白了其中的诀窍,不由得笑了一声,“太祖命令废丞相,文宗皇帝差点把自己累死了,弄了个内阁出来,本来是好的。建文帝眼见内阁权力越大,官员的任免都不由自己,就弄了个司礼监出来,好嘛,这左手和右手打架也有打架的好处,却也弄得国不成国,家不成家。” 他身体前倾,“祖父,那您琢磨了这么多,可有什么好的主意?” 谢眺道,“皇权被分裂成了票拟和批红权,皇上想收回批红权,倒也不难,定远侯明显志不在权利,想必等大公主将来出宫的时候,定远侯会将这份大礼送给皇上,这非难事。可若是从全天下的士子手里抢夺回票拟权,皇上须考虑两件事。” 说完,谢眺看向萧恂,见萧恂略有所思,便明白,他已经懂了,也在考虑对策。 谢眺便不再多说,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皇上,臣这个时候递辞呈,是不想皇上为难,也不想把谢家牵扯这场战争中。臣的长子与臣不同,他不是文臣,是个武将。” 第969章 皇后 皇权是什么? 天下的权利,说直白一点,无非就是用钱与用人。 这个道理萧恂是早就明白了的,他很少在皇权上琢磨,便是因为他不需要琢磨这些,眼下掣肘他的不是天下的士族,而是太皇太后,太皇太后没有明面儿上掣肘,她用的就是依附她的这些士族们。 张权谨,张明贺,还有别的人。 内阁一共五人,太皇太后就占了两人,剩下的,谢眺毋庸置疑是皇帝的人,曾士毅虽然性子绵柔一点,但是个聪明人,他两边都不站队,而池裕德向来依附谢眺。 萧恂稍微动了一下脑子,便想通了其中的关节,张权谨和张明贺恐怕不是不愿意站在他这边,而是他们老早就站在了太皇太后那边,现在想下船也来不及了。 这些都不是问题,或者说是小问题,随随便便找点理由可以把人打发,关键问题是,他现在能够镇压住内阁,但将来呢? 若是句奴,或是句奴的儿子孙子不像今日的他这样乾纲独断,那时候,皇帝岂不是成了内阁们的吉祥物? 当了父亲之后,萧恂就害怕想这些问题了。 每每一个朝代到了终结的时候,土地兼并是最大的祸根,老百姓没有土地,无法生存下去,最后只能揭竿而起。 土地兼并最大的得益者是谁?若说是勋贵的话,一个朝代的勋贵能有多少?有哪些士人们多吗? 谢眺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皇上,趁着如今这大好的形势,皇上不妨重新丈量土地,至不济也能做到心中有数,天下的土地看看豪强富族们占了多少,看看老百姓们手上有多少?” 萧恂道,“眼下,有西凉和北契的土地,土地还是不少的,老百姓们想要有地种,这些都不是问题。朕要想的是内阁,任何一个群体,不能只有一个声音。” 谢眺忙道,“皇上所虑极是,不知皇上可想到了什么好法子?” “自然是再扶持一个和内阁一样,却能为朕所用的机构,朕在想,有这样一个机构,为朕参赞军机,不如就叫军机处吧!” “皇上以何种理由设立这个军机处呢?” 萧恂道,“理由不重要,总是人想出来的,况且眼下,祖父不是给朕想了个好理由吗?既然要丈量土地,那就交给军机处来处理吧!” “若是如此,臣的辞呈,皇上这个时候可暂时不批准,臣愿意再多等两天。” 萧恂明白谢眺是想帮他在朝中多镇内阁和那些文人们几天,他却不愿将谢家拖下水,“祖父年岁大了,早该回乡荣养,朝堂上的事,今日了了这件,明日还有那件,何时是个头,朕就不留祖父了!” 谢眺跪下来谢恩! 谢家,他这一代,能够如此从朝堂上体面退出,便是极为荣耀的事。 萧恂回宫之后,便批了谢眺的辞呈,消息传出,满城哗然,谁能料到,眼看封后大典在即,谢眺竟然从首辅职位上退下来了。 首辅,一向由廷推,不是不可以由皇帝指派,而是在那些士大夫们的眼里和笔下,昏君才会如此。 皇帝是上天的儿子,被派下来管理百姓,士大夫们是专门辅佐皇帝管理百姓的,所谓的天子就是士大夫们吹嘘出来的,眼下成了什么? 皇帝只是个吉祥物,士大夫们却是真正的受益者,武将们还需要冒生命的风险去博一个爵位,活到最后才有,死了就白搭上一条性命,但士大夫们不同,十年寒窗哪有一条命值钱,在他们的眼里,却成了一件了不得的事。 这个世界,人人都活得很糊涂,只有读书人活明白了。 萧恂回到养心殿里,久久不能平静。 谢知微亲自沏了一杯茶,递给萧恂,“若是想不出来,就暂时别想了,以后有的是时间。” 谢知微知道,萧恂这是为子孙计,只是这一日还远得很呢。 她让奶嬷嬷将句奴抱过来,放到了萧恂的怀里,“大哥每天都亲手带玉兔儿,你可别被大哥比下去了。” 萧恂嫌弃地看着句奴,这小子什么时候开始流口水了,还朝这他傻笑,看着儿子喜滋滋的笑脸,他再多的烦恼都没了。 他抱着儿子,逗他道,“你是男孩子,不要和你妹妹比,男孩子要先爱人,再爱己,在咱们家呢,我们爷俩首先要爱你娘,然后你再爱爹,最后才爱你自己。爹也一样,先爱你娘和你,再对自己好,明白了吗?” “男孩子心胸要宽广,不要听你娘的!” 谢知微在一旁笑,“你在和儿子胡说些什么?” 封后大典那一日,艳阳高照,晴空万里无云。 原本头一天乌云密布,眼看一场雪要落下来,钦天监的人都要自己捧着脑袋递上来了,结果,到了正日子,一大早醒来,竟然保住了脑袋。 头一日晚上,谢知微和萧恂歇在乾清宫里,次日一大早,谢知微便和萧恂一起起来。 封后大典和登基大典一般仪制,这就意味着,今日一天,谢知微和萧恂都要如影随形,萧恂做什么,谢知微做什么。 两人先是穿了一身孝服去奉先殿祭祀列祖列宗,又去祭祀了各路神灵,半天过去了,谢知微也累得不行,萧恂心疼不已,早知道,他就精简一点仪式,当初之所以定这么繁复,主要是流程就是这么回事。 且,封后大典和登基大典同时举行,他把规模搞大一点,也是想向世人昭示,他萧恂的妻,大雍的皇后,是何等煌煌可威。 礼部的官员去天坛、农坛以及太庙告祭,萧恂和谢知微也正好回宫,用过膳,来不及休息,尚宫局派了人来给她梳头,穿上了凤袍,头上戴着二龙九凤冠。 等礼部的官员回来,钟鼓声敲响了,气势恢宏的钟声响彻整个宫城。 萧恂牵着谢知微的手朝奉天门走去,他紧紧握着谢知微的手,低声道,“别怕,要是累了,我就搀着你,湄湄,我们要搀着走一辈子呢!” 第970章 龙椅 谢知微抬头看向萧恂,他戴着冕,从她的角度却能够清晰地看到他的坚毅的侧脸。 奉天门城楼上,已经摆上了香案,楼下左边站着文武百官,右边则是命妇们,众目睽睽之下,萧恂牵着谢知微的手,缓步朝城楼上走去。 阳光照在谢知微的凤冠与凤袍上,她明艳的脸如同国色天香的牡丹,一身气质足以配萧恂一起君临天下。 上香,祷告,并非是萧恂先,谢知微后,而是萧恂与谢知微一起。 命妇们震惊不已,群臣们则是没眼看,帝后就宛如天和地,天总应当是在上面,地才是在家江山? 当然,这些都是文臣们的想法。 朝中的旧武将,已经被寿康帝清算得差不多了,当年但凡跟着他篡位过的武将已经一个不剩下,站在前列的均是跟着萧恂打江山的武将,这些人谁没有被谢知微的药救治过? 谁不欠谢知微一条两条命? 这些人自然乐见其成谢知微与萧恂并肩而立,并觉得,皇后娘娘有这个资格! 祭拜过天地和各路神灵后,萧恂在太和殿升座,文武百官将在这里参拜新帝,萧恂牵着谢知微的手,在众臣们惊骇的目光中,帝后二人行皇道入,一同坐在了龙椅之上。 谢知微极为不自在,但这种场合,她也不能公然反对萧恂,只扭头去看他。 萧恂握了握她的手,“你我夫妻一体,我能去的地方你也能去,我能坐的位置你也能坐!” 谢知微反过来,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她目视群臣,没有看到萧恂眼中溢满的笑意,他喜欢对湄湄好,也喜欢湄湄能够明白他的心,愿意和他同心。 “皇后乃是庐州谢家,前首辅谢眺之孙,今五军都督府大都督谢元柏之女,为朕正妃,辅佐朕逾五年,朕西征西凉,北克北契,无后顾之忧,济朕于艰难之中,同勤于大雍天下,朕既登大宝,允赖相成,宜正位号。金朕亲自奉金册、金宝立你为皇后,以奉神灵之统,母仪天下,表正后宫!“ 陆偃亲手捧着金册和金宝进来了,众臣这才看到,原本应当是金宝龟纽的金宝竟然被升为盘龙纽。 张权谨倒抽了一口凉气,他不由得愤怒地看向曾士毅,他不信,曾士毅乃是礼部尚书,会不知道皇上将金宝升为盘龙纽的事。 张权谨正要上前出言反对,张明贺拉了他一把,朝他轻轻地摇了摇头。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萧恂亲自将金册和金宝递给谢知微,谢知微正要跪捧,萧恂却拉住了她,让她端正地坐在龙椅上,将金册和金宝放到了她的手里。 谢知微明明在笑,可眼中却有泪珠儿打转。 前世,她也被封为皇后,皇帝遣礼部和鸿胪寺官前来册封,她跪在地上接过金册金宝,教坊司设中和韶乐和大乐,那一刻,她不知出于什么想法,竟然松了一口气。 乐声响起,这里是太和殿,自然奏响的是九韶乐,曾士毅和谢元柏率先率领文臣武将跪了下来,山呼“皇后娘娘千岁,千千岁!” 萧恂和陆偃各自站在一边,唯有谢知微一人坐在龙椅上,接受文武百官的朝贺。 礼毕,礼部和鸿胪寺官捧着诏书立在奉天门下昭告天下: “朕荷天地神灵祖宗庇佑继承大统,华夏肃清,稽于鼓点,虞夏殷周之盛,亦资内助以致雍熙……朕正妃谢氏,厚德嘉贞,壶仪懿范,同朕恭勤,保兹天命,君临尔万姓之上,是用于昭微元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奉金册、金宝立谢氏为皇后,正位中宫,共承宗庙,布告天下,咸使闻之。“ 满天下的女人们没有不羡慕谢知微的,被一个男人宠爱,算不得什么,被一个帝王宠到了天上去,简直是十世修来的福气。 谢知微却知道,她两辈子都不曾修过来生。 夜里,萧恂的索取也是惊心动魄,带给谢知微的感动丝毫不亚于今日的一场封后大典。 “同朕恭勤,保兹天命,君临尔万姓之上?”太皇太后听得怒火中烧,“让皇后在太和殿里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接受册封,从古至今哪有天子亲自捧金册金宝册封皇后的?皇后坐龙椅,竟然还昭告天下,让谢氏同他一起君临天下!” 太皇太后怒道,“他怎么不直接把这皇位让谢氏来坐算了?” 胡嬷嬷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不得不说,皇上这么做是太过分了点。 况且,萧恂居然将自己的年号定为“昭微”,用了昭阳帝的“昭”字,加上了谢知微的“微”字,历来,帝王的年号都是由礼部拟定之后,由皇上选一个,但这年号,突如其来,打乱了所有人的节奏。 张权谨怒不可遏,在内阁值房里质问首辅曾士毅,“曾大人,您不要告诉我,这年号您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曾士毅在萧恂批准谢眺辞呈的当天,未经过廷推便由萧恂乾纲独断,定了曾士毅首辅的位置,曾士毅也知道,他这个首辅,恐怕以后会当得越发窝囊,没有了文官集团的支持,他将寸步难行。 但,没有关系,上头还有皇上撑腰。 池裕德有些看不惯张权谨这副嚣张样,“张大人,您也是内阁阁老,皇上定年号的事,跟你吱声过吗?新帝登基,要拟定年号,在此之前,谢大人在的时候,就提过这件事,但皇上一直不置可否,若皇上下旨,礼部只是拟定几个年号,最终还是要由内阁票拟,眼下,皇上直接略过了票拟一关,这与曾大人一个人有何关系?” 池裕德这是说了一句公道话,但张权谨却很不舒服,池裕德居然和曾士毅站在一条战线上! 他不由得看向张明贺,谁知,张明贺就跟没听到一样,也不抬头,更加没有声援他,张权谨不由得将一腔火撒到了张明贺身上,“张大人,方才在大殿上,您为何要拉扯我?莫非张大人也觉得,后坐龙椅,配盘龙纽金宝是理所应当?” 第971章 封爵 这一场封后大典,几乎是扇了所有文臣们的耳光。 张明贺如何不知道张权谨这是在迁怒自己?他也有些看不惯张权谨这副嚣张的样子,抬起头来,目光冷峻,“张大人,本阁听说,皇上之所以将自己的登基大典推迟,就是为了和封后大典定在同一天,而封后大典之所以推迟,那是因为这盘龙纽需要时间雕刻。” “原本尚宝司不需要这么长时间准备,但这盘龙纽乃是皇上亲手雕刻。不知张大人今日在大殿之上,准备出列,是有何要事禀奏?” 张权谨听得冷笑连连,“正因为这盘龙纽乃是皇上亲手雕刻,所以,张大人才觉得,理所应当用作皇后的金宝?张大人饱读诗书,还请解惑,不知从古至今,哪一朝哪一代,皇后的金宝竟然以盘龙纽配?” 张明贺涨得满脸通红,但他也知道,若是今日在这值房里真的与张权谨针尖对麦芒了,他也落不到好,太皇太后必然会不允许。 张明贺吞了一口恶气在肚子里,克制了怒火,“张大人,现在说这些闹气的话,没有任何意义,我听说皇上已经给六部下了旨意,挑选出色的人才以备帝选。如今内阁一共只有四人,我们已经把廷推的人选递上去了,皇上迟迟都没有下旨。再说了,皇上乾纲独断的事,还少吗?当初封后大典与登基大典同一仪制,我们争赢了吗?” 没有! 张权谨冷哼一声,“当初,谁争过了?除了你我,谁争过了?” 他看向曾士毅和池裕德,两人眼观鼻,鼻观心,均不做声,只当没听见,涵养好得惊人。 张权谨腾地站起身来,“寒窗十年,入朝为官,我可不是为了邀帝宠,当奸臣,尔等如何选择,我是管不着,但,进谏犯龙颜之事,以后谁也别想拦着我!” 说完,张权谨便快步走出了值房。 池裕德嗤笑一声,问张明贺,“张大人,您今日为何要拦着另一个张大人?莫非是您与他站得近了点,怕遭池鱼之殃?” 张明贺如何听不懂池裕德话中的揶揄?“站得近”可不仅仅只说今日在太和殿里的排位,张明贺没有计较,只叹了一口气,问道,“池大人,将来内阁还能做什么?” “皇上不喜欢有人掣肘,既然我等非要处处掣肘皇上,皇上必然要让我等不舒服。君不见西凉和北契今何在?”池裕德不愿多说。 张明贺也知道,如今两派已经如同水火,他站起身来,拱了拱手,便离开了。 池裕德对曾士毅道,“首辅大人,下官也告辞!“ 值房里只剩下了曾士毅一人,他不由得想到了昨日家里热闹哄哄,宫里传来了消息,让曾瑶期今日随他夫人一起进宫为皇后娘娘贺。 亲家太太很快就来了提出要把曾瑶期母女二人接回家去,并说可以将那娼妓撵走,或是处死,但曾士毅没有答应,周家已经入了新皇的眼了,江浙恐怕要重新洗牌,将来周家一蹶不振,他没必要这种时候把女儿搭进去。 坤宁宫里,谢知微接受内外命妇们的朝贺,北向设仪仗,女乐,设内赞二人,引礼二人,引礼导大长公主,长公主,公主既亲王妃,等皇后具服升座后,引礼引到皇后前,行八拜礼,次引六尚等女官行礼,再引四品以上外命妇行四拜礼,并贺赞词。 文武百官上表后,命妇们上笺称贺,这些都有礼仪课循,由皇后下制回。 曾瑶期随着母亲向皇后称贺,她的身份根本不足以参与这样的礼仪,曾士毅知道,这是皇后娘娘在抬举自己的女儿。 封后大典持续了五日,这些天,谢知微是累坏了,白天要穿厚重的礼服,戴沉重的凤冠应对礼仪,晚上还要应付萧恂。 好不容易歇下来了,萧恂这边开始封赏随他西征北战的将士们,首先是谢家,谢元柏无论是军功还是后戚身份都当封爵位,萧恂封谢元柏为晋国公,谢眺为晋太国公,谢小国舅如愿以偿地当了官,被封为世子。 许良被封为会宁伯,谢知慧成为伯夫人,原本一门双伯,这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可永新伯闻知后,却是满脸煞白,明白了皇上的用意,永新伯的爵位到他这一辈算是终止了。 南安伯府成功被夺爵,楚易宁被封为武定侯,圣旨下的当日,老伯爷当场晕倒,小韩氏哭喊不止。 郑靖彦袭长阳侯爵位,他做了二十年的世子,如今总算是接过了父亲传下来的爵位,衮国长公主被晋为衮国大长公主,驸马郑南衣被追封为梁王,听说接旨谢恩后,衮国大长公主独自喝了一坛酒,流了一夜泪。 安国长公主和驸马原西疆军统帅陆秀夫同样被追封,陆秀夫被封为定王,陆偃袭定王爵位,女陆灵犀被封为定国公主。 其余跟随萧恂西征北战的将士们也一一得到封赏。虽说晚了一点,但众人都知道,皇上是想等封后大典之后,再行封赏,倒也无人有怨言。 承平大长公主被夺爵,贬为庶人,常寿长公主被夺爵,贬为庶人,宣德侯府被夺爵,贬为庶人。 原襄王被尊为太上皇,居宁寿宫,为太上皇和皇太后上尊号。襄王世子萧恪被封为襄王,萧惟晋为平亲王,萧昶远被封为靖王,萧昶曜被晋为安王,唯独萧恒依旧是郡王。 当初,一起被皇帝口头受封,萧恒得意不已,如今,萧恪和萧惟均被封为亲王,唯独他还是郡王,萧恒气得几乎吐血。 萧恂再次下旨强调,大雍的亲王“分封而不锡土,列爵而不临民,食禄而不治事”,这也算是限制了亲王们的权利。 萧灵愫被封为南漳长公主,萧灵愉,萧灵憬和萧灵悦因是庶出,均被封为郡主。 自古,不患寡唯患不均,萧灵愫不但跟着萧恂夫妇住进宫城里,还被封为长公主,她们三个同样是太上皇的女儿,却只能被封为郡主,萧灵悦还好,萧灵愉和萧灵憬就不服。 两人去找萧灵悦,约她一起进宫去找皇后娘娘,萧灵悦很是惊奇,“这是皇上的旨意,和皇后娘娘有什么关系?” 第972章 吐了 封赏之后,身份大定,便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承平虽然跟着过来了,但京城这边并没有赏下府邸,如今也不用赏了,她递了牌子要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也不能不见她。 内侍报到谢知微这里,说承平如今已经没有大长公主的尊荣了,已经没有资格进出皇宫了,但太皇太后那边却让人去把她接进来了。 谢知微笑道,“既然是太皇太后要见她,以太皇太后之尊,我们也不能不让她进来,进来就进来吧,只怕不是什么好事。” 后来,听说承平在太皇太后那里得了好大的呵斥。 谢知微没有理会,她在挑选给三妹妹谢知倩的赏赐,与给谢知慧的一个样儿,还有一万两银票,派杜沅出了宫,给三姑娘添妆。 看着杜沅离开的背影,谢知微久久没有回过神来,她吩咐杜桂,“去把定王爷请过来!” 陆偃被封为定王后,便不合适住在宫里了,原本准备等玉兔儿满周岁了,他再和玉兔儿搬出去,如今却不得不提前搬到了南熏坊的宅子里,这里已经由工部按照王府的规制进行了修葺。 陆偃正抱着玉兔儿在喝水,听到之后,皱起眉头,问道,“皇后娘娘是不是心情不好?” 杜桂想了想,道,“奴才没有看出皇后娘娘心情不好,把杜沅姑娘派出宫前,还在兴致勃勃地给三姑娘挑选添妆呢。” 陆偃方才放下心来,他让奶嬷嬷给玉兔儿穿上了大红缂丝绣小兔子的貂毛斗篷,这才抱着玉兔儿出了府门,坐上马车,从神武门进了宫门。 谢知微在后殿的明间等着,见陆偃来了,忙上前来接过孩子,陆偃以为谢知微是想孩子了,道,“要不要把玉兔儿留在宫里过几天?” 谢知微知道陆偃把玉兔儿当命根子,她笑着摇摇头,“我找大哥来,不是为了玉兔儿。玉兔儿跟着大哥,我和阿恂都很放心。” 谢知微让人给陆偃上了茶,她把人都屏退了,这才对陆偃道,“大哥,以前在谢家的时候,你不放心我的安危,把杜沅和杜沚留在我身边,如今我在这深宫之中,一年半载难得出一次宫,杜沅和杜沚一日日地大了,我在想,是不是要给她们找个归宿了?” 她看着陆偃的神色,陆偃喝着茶,一双潋滟的眼平静如昔,他如今带孩子多了些,眉眼间少了许多冷戾,多了一些柔和。 谢知微觉得这是好事。 玉兔儿在她的怀里,吸着母亲身上好闻的味道,小手指头扣着母亲衣服上的纹路,静静地看着母亲,小脑袋里不知道在想什么? “杜沅和杜沚,原本是江湖人,我不说你也应当知道。当年先帝容不下那些江湖人,命锦衣卫和东厂铲除以剑龙山庄为首的几大门派,那时候她们还小,是一对双胎……” 陆偃说着,情不自禁地朝玉兔儿看了过去,玉兔儿似乎有所感应,扭头朝爹爹看去,笑了起来,陆偃也跟着笑了,眼底有些热。 他一双如玉般的手,转动着竹叶杯,“我把她们留了下来,送给人抚养,后来她们大了些,愿意奉我为主。” 谢知微知道,那必定是陆偃也还小的时候,手中没有掌权,只能奉命行事。她认识的陆偃,是他当上了掌印使之后,这种灭门惨案便再也不涉及江湖,只在庙堂了。 “她们乃是江湖中人,若是说要为她们找个归宿,这件事还是交给我来办!” 谢知微松了一口气,“大哥若是不用我操心,那就太好了,说实话,每每涉及到这些婚姻大事,我都很紧张,我生怕为她们选的不是良配,将来过不好日子。” 陆偃深深地看着她,柔声道,“那还不至于,日子都是人过出来的,若是不愿意,一开始可以不答应。” 谢知微笑道,“话虽如此,可万一一开始看那人是珍珠,后来变成了鱼目呢?这种事,也不是谁愿意的。” 陆偃忍不住笑起来,玉兔儿看到爹爹笑,她也跟着咯咯咯地笑,正好萧恂进来了,朝陆偃打了一声招呼,“大哥来了?” 便看向了自己的小公主,朝玉兔儿伸出手,“父皇抱一抱?” 玉兔儿居然赏了他脸,一把抓住了萧恂的手,萧恂受宠若惊,“哎呀,今日怎么对父皇这么恩宠?” 谢知微噗嗤笑出声来,她站起身,“大哥既然进宫了,就用过膳再回去吧!” 陆偃点点头,含笑的眼睛看着萧恂和玉兔儿。 杜沅去送添妆的时候,钱氏也在,一一看过了添妆,对谢知倩道,“你二姐姐当时的嫁妆里,就有不少好东西,我还说,你大伯娘怎么这么好,给你二姐姐竟然置办了那么多好东西,现在想来,原来是你大姐姐赏下来的。” 谢知微除了私底下送了添妆,还额外有赏赐,那些赏赐就是大面儿上的,多是内务府造办的,是给人看的。 谢知倩拿出了紫檀木的小匣子,打开一看,竟然是一万两银票,全是五百两一张,一共二十张,这一下,连钱氏都呆住了,半天都回不过神来。 谢知倩的眼泪一下子就出来了,她抿了抿唇,捂住脸,无声地哭起来了。 钱氏的眼睛也湿润了,女儿的嫁妆,公中拨了银子,置办得很是好看,她自己添了一万两银子,又给了五千两压箱底的钱,可她是当父母的,谢知微却是姐姐。 “你以后,可要对你大姐姐好,这银票你先收下,将来,母亲来想办法帮忙还这个情。” 谢知倩心里难过,有些迁怒,“银钱能还,可这份情,是能还的吗?” “所以说让你对你大姐姐好啊!”钱氏也能体谅女儿的心情,“你大姐姐待你们实在是没的说了。” 谢知倩的婚期定在十二月二十日,崔家想要早点把人迎过去了好过年,谢知微都在挑选衣服,准备来娘家喝喜酒了,谁知,到了正日子,大清早的用早膳时,就开始吐起来。 萧恂吓得六神无主,还是雨晴在一旁提醒,“皇后娘娘,您这个月的月信迟了。” 第973章 大喜 谢知微给自己把脉,竟然又有了,脉象有些微弱,她不敢确认,萧恂要请太医,被她拦住了,“我自己就能诊脉,眼下你请来了,日子这么浅,谁能切得那么准?还不如等两天看看再说。” 萧恂只好作罢,“那你不许去喝喜酒了,你要给三妹妹做脸,依我说,不如让灵愫代替你去。” 谢知微嗔怪道,“你又在说什么,顾家都在请期了,灵愫哪能出宫去?” “请期而已,就算是日子定下来了又能如何?顾家不是那等顽固不化的人家,你让灵愫帮你跑一趟。” 谢知微想想也是,越是往后走,灵愫越是出不了宫门了,等将来能出门子的时候,又是一番景象,她便让人去把南漳公主请来。 灵愫听说嫂嫂怕是有了身孕,惊喜不已,她盯着谢知微的肚子,“不知道会不会又是一对双胞胎呢?” 谢知微笑道,“你可别说,万一又是一对双胞胎,那又是要狠狠折磨我一番,怀双胎实在是太累了。” 她将萧恂的意思说了,“我也是这个意思,你帮我走一趟,正好出去松快松快,听顾家的意思,恨不得今年就让你过门,还是我说没有好日子了,他们才作罢,估摸着最迟不出明年三月份。” 灵愫的脸红了,低着头道,“我正好也很想去见见三妹妹和四妹妹,听说世子夫人有了身孕,也不知道能不能遇到。” 谢知慧和许良成亲后,大半年没有传出好消息,谢知慧还急得不得了,特意进宫让谢知微帮她看,谢知微给他们两口子都把了脉,说好得不得了,等回去后,过了不到两个月,就说孩子已经上了身。 “她估摸着是去不了。明姑娘或许会去呢,等你下次再出门的时候,或许就是跟着顾大太太了。” 谢知微本来是开玩笑的话,谁知,说出来之后,她竟然鼻子有些发酸,萧灵愫更是眼眶一热,眼泪滚滚而下,她冲过来牵住了谢知微的手,“嫂嫂,我舍不得!” 谢知微克制住感情,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女孩儿长大了总是要出门子的,你愿意待在家里一辈子,我和你大哥还不想养你一辈子呢!” 萧灵愫噗嗤笑出声来,却是眼泪流得更加欢了。 谢家如今是晋国公府,国公府嫁女儿,热闹自然是不用说了,马车已经停到了街头三里外,袁氏和钱氏就跟陀螺一样转个不停,来的宾客太多,该来的不该来的都来了,后院到处都是人,两人生怕把人给得罪了, 灵愫和谢知莹在闺房里陪了谢知倩一会儿,因来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谢知莹便请灵愫去自己的屋里坐一会儿,“等快到了迎亲的时候我们再过来和三姐姐告别吧!” 灵愫点点头,两人相携而出,正走到院子门口,看到谢从筠来了,她已经嫁给了萧怀,是郡王妃,看到萧灵愫二人过来,她便顿住了脚步。 她身后站着两个已经开脸了的女子,正是殷美和张清涵,来国公府喝喜酒,居然带两个妾室过来,萧灵愫只觉得荒唐。 “见到本王妃,你都不行礼的吗?” 这话,当然是谢从筠对谢知莹说的,谢知莹气得脸铁青,她站着没有动,谢从筠笑了一下,“都说国公府的姑娘如何如何,原来也是不知道礼数的。” 血气一下子冲上了谢知莹的脸,她别过脸,不去看谢从筠,谢从筠却没打算放过她,“谢知慧怎么没来?当日她不是很厉害吗?是不是听说我来了,她才没来?” 萧灵愫听到这里,算是听明白了一点,道,“你是哪个王府的人?” 谢从筠不认识萧灵愫,但见她说话行事非同一般,反问道,“你又是谁?” “她是南漳公主。”殷美在一旁低声道。 谢从筠有些尴尬,但她从来不知道低头,依旧昂着脖子,“原来是堂妹,是一家人!” 萧灵愫只好问谢知莹,“这人是谁?” “庐州谢家那边二房的姑奶奶,我们高攀不上,嫁给孟津郡王了。” “原来如此!”萧灵愫道,“郡王妃怕是不知道,这皇室里别的不多,王爷王妃真是多如牛毛,前不久,我大哥不是削了一批爵位吗?想必是不小心把孟津郡王府给忘了,不过没关系,这次我回宫了,会提醒我大哥和嫂嫂。” 萧灵愫说完,便牵着谢知莹离开了,边走边道,“你放心,我回去了就跟我大哥提一提,你也真是,要脸面,就让自己受气?” 殷美幸灾乐祸一笑,见谢从筠扭头看她,正要低下头,已经来不及了,谢从筠一耳光扇在了她的脸上,“你笑什么?” 殷美捂住自己的脸,冷冷地看着谢从筠,“郡王妃还是先别管妾身在笑什么了,若是郡王爷知道,郡王府的爵位是因王妃而丢的,不知郡王爷会如何?” 谢从筠浑身一哆嗦,她嫁到郡王府后,才知道萧怀是个什么东西,竟然敢当着她的面和两个妾室调情,几次都被她抓到在她的床上做那事,从前求娶她时做出来的好人模样根本就是假象,她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更要命的事,国公府嫁女儿,竟然没有给郡王府下帖子,萧怀发了好大的脾气,逼着她前来。 谢从筠觉得自己被国公府轻视了,为了显摆自己,这才把两个妾室带来喝喜酒,为的是让人看看,她也是能当家做主的人。 洪大太太本来是准备忙完了女儿的婚事后就回庐州去的,南熏坊谢家成了国公府了,她特意上门巴结一场,结果听说谢知倩的婚期定下来了,就在三日后,而她居然还没有得到消息,就委屈得不行。 这会儿,她正拉着袁氏的手,“大嫂,你这是在怨怪我?一家子,什么事是不能带过的,竟然记恨记成这样?你们不给我们说一声,怕我们带累了你们也就罢了,连筠姐儿也不说,你们让郡王府如何看待筠姐儿?” 钱氏站在一旁听得怒火冲天,连今日是自己女儿的大喜日子都忘了,冲上来就道,“是我不让告诉的,怎么,我谢家嫁女儿,请谁不请谁,都没有资格定了,要你来指手画脚?” 第974章 泼妇 洪大太太一看是钱氏,她算个什么东西?谢拾柏不过是个庶出。 她这么想着的时候,也这么说了,钱氏嗤笑一声,“不错,我家相公是庶出,可谁让大姑奶奶当初有本事,酿出了百花酿出来,我家相公得了个官职,是从六品光禄寺丞,洪大太太不说,我都忘了,我也是个从六品的孺人,洪大太太以后还是叫我孺人好!” 洪大太太气晕了,掉头就走。 钱氏看着是没有生气,今日是女儿大喜的日子,什么都好好的,偏偏洪大太太母女前来添堵,她哪能真的不生气。 “大嫂,你说这人怎么这样?老太爷说要和庐州那边分宗,我是千万个赞成,我就怕将来别人说闲话,说咱们这房头出了个皇后娘娘,就瞧不起庐州。 “这有什么,你瞧着吧,老太爷是从来不吃亏的。”袁氏听说迎亲的来了,她忙张罗人过去,又听说兵部左侍郎家的太太来了,她忙亲自迎出去。 高大太太看到袁氏,忙要行礼,袁氏一把拉住了她,“这可使不得,哪有上赶着前来行礼的,今日进门都是客人呢!” 高大太太笑道,“这礼不可废!我今日来迟了,不瞒夫人说,这进了街头,就一路都堵着,我还以为出了什么事呢,叫人去瞧瞧,原来啊,进了南熏坊就堵到这里来了,我只好下了车过来,又遇到迎亲的来了,人家为大,我就让着过来。” 袁氏笑道,“这可都是我们的错!” 她低声道,“实话跟太太说,我们也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捧场!” 高大太太大声笑起来,看到一个少年郎领着一群人往后院去,她忙细看,低声问道,“那打头的穿缠枝四季妆花缎袍子的可是府上的大公子?” 袁氏是听说,老太爷想和兵部左侍郎家的大姑娘结亲,忙道,“是的,这会儿,澄哥儿是要去背妹妹上轿呢,要不然,我就把他喊过来给太太磕头了。” “夫人客气了,这也不须急,将来有的是机会!”高大太太喜上眉梢,袁氏便知,这是满意了。 上轿子前,宫里来了旨意,来宣旨的是杜桂,皇后娘娘跟前的大太监,让谢知倩回门后,往宫里递牌子,这是要让夫妻二人进一趟宫。 高大太太和曾大太太一块儿站着,笑着道,“听说皇后娘娘待几个弟弟妹妹都很好。” 曾大太太道,“是啊,皇后娘娘有情有义,不光是待几个弟弟妹妹好,连我们家这个也都跟着沾光,若不是皇后娘娘,我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高大太太问道,“古话怎么说,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谁还长了后眼睛呢,谁知道会是这样子的,女儿出门的时候,哪个做父母的会料到以后的事?太太快别难过了!” 高大太太心说,还是谢家这样的人家好,听说承务郎到现在屋里连个服侍的丫鬟都没有,谢家又轻易不许纳妾,除了二老爷当年是没有办法,才纳了妾,其余的三个老爷身边都只有一个正妻,这样的人家哪里找去? 再,承务郎桂榜提名,单看明年的春闱了,即便不中,也不怕将来不能功成名就。 谢家的兄弟姐妹和别人家不一样,几房都很亲热。 谢知微在宫里牵肠挂肚,好容易等了三天,第四天上,袁氏和钱氏领着谢知倩和谢知莹一块儿来了,谢知微高兴不已,问道,“娘,听说二妹妹有了身孕,您去看过没?” “去看了,家里两个懂医理的婆子送过去了,帮忙服侍你二妹妹,这些你就不用操心了。你两个外祖母都问,前几天你为何没有回去,还说准备瞧瞧你,结果,跑了一场空。” 紫陌在一旁笑道,“皇后娘娘肚子里又揣了一个了,我就说,这次,我可一定要做小皇子的奶嬷嬷。” 紫陌的月份大一些,谢知微不让她进宫服侍,她非要进宫,谢知微也拿她没有办法,只让她走路行事都小心些。 “你又不是那过不日子的人,何苦吃这样的苦,好好儿把孩子养好,将来送进宫里来陪小皇子不好?”袁氏道。 钱氏则拉着谢知微,将谢从筠在谢知倩成婚当日的事说了,“洪大太太真是气死人了!” 谢知微的脸色便很不好看,她本来也不是七情上脸的人,只是当着娘家人的面,她便没有多加掩饰,“这可真是活糊涂了!” 谢知倩还不知道这些事,总觉得母亲和大姐姐说这些不好,忙道,“娘,什么时候不好说,这个时候说,大姐姐肚子里有小外甥呢!” “阿弥陀佛,我也是糊涂了!”钱氏忙道,“皇后娘娘可别把我的话当回事,我也没跟这种人一般见识。” 正说着,萧恂领着袁谟进来了,袁谟给谢知微行过礼,一起坐着说话,袁氏将谢老太爷的意思说了,“老太爷看中了兵部左侍郎高大人家的嫡长女,想为大少爷聘娶,让我问问皇后娘娘的意思。” 谢知微哪里知道,只好望向萧恂,萧恂愣了一下,“我瞧着,高大人生得还算端正。” “这……我还是改日宣高大太太和高大姑娘进宫瞧瞧吧!” “那皇后娘娘等我择日带澄哥儿和那边相看后再说,万一相看不上,彼此对不上眼,岂不是不太好!”袁氏道。 谢知微留了饭,袁氏等人用过膳后,才出宫。 当日,萧恂便将孟津郡王宣进宫来骂了一顿,骂他既然连家室都管不住,那就将他的爵位撸掉算了。孟津郡王战战兢兢,不知道磕了多少头,总算是全须全尾地从宫里出去了。 当晚,萧怀就将谢从筠撵回了娘家。 次日,洪大太太带着谢从筠跪在了南熏坊谢家的大门口,老太爷气得浑身发抖,紧接着就传出老太爷中风的消息。 萧恂吓了一大跳,要是老太爷有个三长两短,湄湄还能原谅他吗? 萧怀也是直接吓尿了,他冲到了南熏坊谢家的门口,要不是谢从筠姓谢的话,他能一剑劈了她,萧怀直接嚷嚷道,“本王要进宫,要休了你这个泼妇!” 第975章 赎罪 谢知倩出了门子,等回门礼过了,就快过年了。 谢知微赶在年前,让崔大太太帮忙去明家提了亲,皇太后下了旨,礼部这边安排下了小定,萧惟的婚事这算是定下来了。 过了年,钦天监那边选了几个日子,谢知微让人将日子送到了顾家,让顾家选出一个。 顾大太太选了三月初二日,还专程进了一趟宫,“前面一个还在正月里,刚刚过完年,怕家里来不及准备,三月初二正好天气好起来了,穿嫁衣不冷不热,正好。” 再有一个日子就到了五月里了,三月初二日,不远不近的,顾家这是识趣。 谢知微笑道,“是亲家太太为我们着想,才过了年,宫里和六部衙门的事儿多,礼部的人手也不够,怕我们太仓促。” 谢知微问道顾家大公子今年会不会进场? 二月里春闱,谢家有谢明澄要上场。 “去年考得不是很好,原本他父亲让他再多等等,谁知这孩子非要下场,说是等了这些年了,要是能够高中,就是双喜临门!” 谢知微知道,顾霁这是想让萧灵愫脸上好看,便笑道,“横竖还年轻,再说了,咱们两家也不是要那虚名的人家,高中了,固然是好,要是真的马前失蹄,也没关系,来年再考就是了。” “可不是这说法!”顾大太太放下心来,问道,“也不知道这婚礼是在公主府举办呢,还是怎么个打算法,皇后娘娘尽管下个旨意。” 谢知微道,“元嘉公主和绫华公主已经做了榜样了,南漳的婚事就照着前面的来,公主府先留着,咱们尊古礼,公主从宫里起身,进顾家的大门,以后是顾家的儿媳妇,守顾家的礼数!” 顾大太太彻底放下心来,用帕子沾了沾眼角,跪下来恭恭敬敬地向谢知微行礼谢恩! 年后,谢家传来喜讯,谢明澄高中,顾霁也中了。 谢知微高兴坏了,把灵愫喊来,告诉她这个喜讯,还说,“也不知道殿试如何,要是过得去,就让你大哥点了顾霁当状元。” 谢明澄年纪还是小了一点,未及弱冠,要不然谢知微还真想让谢家出个状元。 晚上,等萧恂回来了,谢知微旁敲侧击,问谢明澄的文章做得如何? 萧恂好笑,“寻常女子,若是夫君当了皇帝,难道不是为娘家求个爵位吗?你倒是好,竟然是想求个虚名。” 谢知微羞得脸红,“要爵位做什么?将来人未必记得住,可若是一手好文章,是要名垂千古的事。” “明澄的文章我看过了,四平八稳,颇有新意,他这个年纪做到这般已是很不错,单看他明日殿试如何,若是出彩,不说别的,前三一定要给!谁让他是我小舅子呢!” 谢知微笑起来,萧恂见她如此高兴,一时间动了情,“你好好服侍我,明日拼着一世骂名,我也要点了他做状元,如何?” 谢知微掐了他一把,“我可不想背一世骂名,谢家如此多儿郎,还怕将来不能出一个状元榜眼探花?” 萧恂哈哈笑起来,终究还是把谢知微闹得不轻。 次日,东华门唱名。 杜桂飞快地跑了回来,欢天喜地,“皇后娘娘,大喜啊,大舅爷中了探花!谢家又出了个探花郎!” “真的啊?”谢知微激动得无以复加,谢家又出了个探花郎,这可比被封了国公还要令人高兴! “奴才还敢骗皇后娘娘不成?奴才在东华门等了这小半天,竖起耳朵听,听得真真切切!” “赏!从本宫的内库里拿银子出来赏!” 整个养心殿后殿的人都欢喜不已,纷纷出来领赏谢恩,恭喜皇后娘娘。 谢家摆了三天的流水席,后边几个弟弟也都很紧张,前头大哥这么生猛,一下场就得了探花郎,他们要是连个进士都考不中,那才叫丢人。 况且,如今还有了说法,有同龄人跟谢明溪说,“考不中没关系,横竖你将来都是国公爷” 这越是激发了谢明溪不认输的精神,铆足了劲,今年一定要考中秀才。 顾霁虽未中头榜,但二榜十七名,又考中了庶吉士,也是大喜之事。 三月初二日,萧灵愫出阁,哭得跟泪人儿一样,厚厚的粉都被冲花了,谢知微也忍不住哭了,还是萧恂看不下去,强行让萧惟将萧灵愫背出了宫门。 三月十八日,皇太后为谢明澄和高大姑娘赐婚,谢家双喜临门。 四月初六日,谢知莹出阁,谢知微同样给了厚厚的添妆,一万两银票,又挺着大肚子去观礼。 皇后娘娘来了,皇上自然也跟着来,谢家扎扎实实地热闹了一把,谢眺头发都变黑了好几根。 等回了宫里,谢知微好好休养了一段时间。 浙江那边传来了消息,郑靖彦在浙江竟然被人追杀,差点丢了性命,消息传回来,满朝骇然。 当天夜里,锦衣卫指挥使牧剑锋亲自去了浙江,从布政使,到按察使再到都指挥使全部锁拿进京,从上到下撸了个遍,涉及十三府二十个县,一共一百多个官员。 昭微二年,开年就出了如此大一桩案子,皇太后卧床不起,便没有人关注了。 乐寿宫里,襄王坐在皇太后的床边,他看也不看皇太后的脸,“从古至今,儿子还从未见过哪一朝哪一代的皇太后手伸得这么长,是有那干涉朝政的,可人家也没您这般吃相,将来,史书上,您就不怕人骂吗?” 皇太后一夜之间,老了快二十岁了,她咳个不停,一团血落在了枕头上,猩红一团,瘆得人发慌。 襄王淡淡地看了一眼,眼底无波。 皇太后长叹一声,“我死了,就都是国库的了,算是……赎罪吧!” “赎不赎得了,不是我说了算的。这得看那些文人,修史书可不是我修。磋磨皇后娘娘,差点害得皇后娘娘的头胎没了,又强行让皇上纳妃,闹得后宫鸡犬不宁,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弄那么多钱,殷家可能记得住您的好?” 皇太后缓缓地闭上了眼睛,两行泪水落了下来,不知道是伤心还是后悔? 第976章 大哥(全文完) 王世普给谢知微诊完脉,脉象很好,他收拾了东西,慢慢地准备退出去。 “王太医,太皇太后的身子到底如何了?”谢知微问道。 “回皇后娘娘的话,太皇太后积虑成疾,恐非药物所能治疗,还请皇后娘娘放宽心。” 谢知微点点头,“道理世人都明白,有句话怎么说,这治病也是一种缘分,就算今日我愿意拼了肚子里的这孩子为太皇太后用针,恐怕太皇太后也是不答应的。” “皇后娘娘所言极是,世人都说,治得了病治不了命,就是这个道理。” 这话,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太皇太后的耳朵里,成了“皇后娘娘说要来给太皇太后用针,治病,谁知太皇太后说是皇后娘娘不安好心,皇后娘娘委屈之下,竟然动了胎气。” 太皇太后一口血喷了出来,竟是溅到了踏板上。 “她,她肚子里怀的是,是龙肉吗?”太皇太后话没说完,就晕死过去了。 胡嬷嬷在一边,面若纸色,她忙要去喊太医,方榈拉住了她,轻轻地摇了摇头。 胡嬷嬷明白他的意思,却不忍心,怒道,“你竟如此狠心!” 方榈却道,“你怎地不想想,太皇太后是如何到了今天这一步的?你说我狠心,我难道不是为了你好?” 胡嬷嬷看看耷拉着脑袋在床上的太皇太后,落下泪来,“纵然太皇太后有一千个万个不好,总是对得起你我啊!她如今……难道真的要看着她没了不成?” “迟早总有这一天的。若论起医术来,王世普这些年得皇后娘娘指点,医术不知道比许意高明多少,可你看到没有,王世普来过吗?” 若说起许意,方榈有句话没有说,许意是真的认真在为太皇太后诊治吗?只怕他心里是恨透了太皇太后的,当年,皇后娘娘是怎么没了的?太皇太后可曾为皇后娘娘说过一句话? 三日后,太皇太后薨逝! 萧恂没有让太皇太后入建元帝的陵寝,一来,当初建元帝没有遗诏,二来,太皇太后非元配,而元后娘娘先建元帝而去,建元帝入陵寝后,直接就封了甬道。 卑不动尊。 萧恂另外为太皇太后在先帝的陵寝旁边建了陵寝,因多年战乱,江南又有灾情,太皇太后的丧事从简。 张权谨上谏言,萧恂大发雷霆,不知道怎么,怒火就烧到了殷家头上,萧恂下旨抄家,抄出了黄金数万两,白银两千万两,一时之间,朝野震惊,谁也没想到,太皇太后的娘家,居然还是如此大的一只硕鼠。 国库一下子就充盈起来了,却再也没有人敢提太皇太后的丧事应当隆重。 张权谨被御史弹劾,被有司查出,他长子骑马的时候撞死了一个老百姓,赔了人二十两银子的事来,长子下狱,张权谨被削官为庶民。 元嘉和靖王不得不继续留在京城,太皇太后的丧事办完了,已是入了冬,谢知微留他们等他生了孩子再走。 九月底谢知微发动了,这一次很快,当天夜里就生产了,是一对双胞胎儿子。 萧恂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他显得很紧张,要把其中的一个给陆偃抱,陆偃抱着已经周岁,刚刚学会走路的玉兔儿躲了一下,“我才不要抱!” 玉兔儿已经会说简单的话了,见此,抱住了陆偃的脖子,“爹爹,不要!” “好,爹爹不要,爹爹只要玉兔儿一个!”陆偃说着,在玉兔儿的额头上轻轻落下了一个吻。 玉兔儿咯咯笑,看着萧恂怀里的两个肉团团,指着道,“弟弟,弟弟!” 她常在谢知微的身边,谢知微总是指着肚子里的宝宝跟句奴和玉兔儿说“弟弟,妹妹”,两人都很会说这两个词。 句奴拿着一块糖,边舔边走了过来,玉兔儿看到了,眼睛都直了,陆偃抱着她蹲下身来,对句奴道,“太子殿下,你吃好吃的,为什么不给妹妹吃?” 句奴有些懵,看了看手里的糖,举起来递给玉兔儿,玉兔儿看到上面的口水和依稀的牙印,又有些嫌弃脏,转身扑到了陆偃的怀里,抱住了陆偃的脖子,“爹爹,买!” “好,我们去买,太子殿下的口水太多了!” 太子殿下没有听懂,只知道妹妹不要,自己欢快地吃起来了。 看到爹爹怀里的两个小宝宝,句奴趴了过来,把糖硬要塞到宝宝的嘴里去,两个孩子一起哭起来,句奴吓着了,张着嘴巴也想跟着哭。 萧恂头都是大,扭头跟谢知微道,“湄湄,够了吧,我们不要生了!” 谢知微忍不住笑,她伸手接过了两个孩子放在自己的身边,又摸着句奴的头发,“弟弟们还小,好吃的糖你自己吃,或者分给妹妹吃。” 句奴依偎在母亲的身边,舔着糖,舔够了,就让母亲舔,“娘,吃!” 谢知微看着萧恂,再看看三个和萧恂一般模子里出来的儿子,笑意从心底流淌出来。 萧恂深深地看着她,慢慢地伏下身,在她的唇上落下一个吻,“湄湄,谢谢你!” 谢谢这一生有你,谢谢你陪着我走,谢谢你愿意一生都有我! 陆偃抱着女儿出了宫,街上到处都是人,卖糖葫芦的,挑着担子的货郎,提着篮子的卖花女,到处兜售的小贩,他进了一家专门卖糖的铺子,将所有的糖一样一盒,全都要了。 等上了马车,他将女儿抱在怀里,任女儿挑了一个糖,拨开,放到了女儿的嘴里。 玉兔儿握着糖,用两颗刚刚长出来的牙咬了半天,没有咬动,好在很甜很好吃,她吸吮了一会儿就把糖拿出来,塞到陆偃的嘴里,“爹爹,吃!” 陆偃伸出舌头舔了一口,很甜,发腻,“玉兔儿吃!” 玉兔儿吃了一口,又喂给陆偃吃,陆偃无奈地笑,只好顺从小丫头。 陆偃给她留了头,梳着一对丫髻,上面绑了红红的丝绦,打着一对蝴蝶结,额头光洁,一双胜似谢知微的眼睛清澈如山泉,黑琉璃般耀眼,五官精致,玉雪可爱,让陆偃一下子就想起了多年前,一个小女孩将一只荷包递到了他的面前,“大哥哥……” 一声“大哥哥”于他,便是万年! (全文完) ------题外话------ 到这里,结束了! 感谢大家陪伴着一路走来。 另外,最后再烦扰大家一下,之前被诬陷抄袭,我自己都不知道抄了别人什么,一会儿说,撞了梗,一会儿说抄袭了皇帝皇后人设。 中国两千多年来,多少帝王将相,我抄了皇帝皇后人设,醉了。 不想再沾染这些是非了,等某大人物开心了,我再开新书吧,本来新书都过稿了,暂时不敢开。 如前所说,怕我的存在刺激大人物们,影响了她的新书。 么么哒,爱你们! 番外一 陆偃和玉兔儿 玉兔儿三岁,陆偃在定王府的后院架了一个秋千,一开始,他抱着玉兔儿荡秋千,玉兔儿被甩得高高的,她抱着陆偃的脖子,站在他的腿上,笑声飞得满园子都是。 后来,她自己一个人坐在秋千上,陆偃扶着她轻轻地荡,她不满意了,喊着,“爹爹,高高,高高!” “太高了,玉兔儿会掉下来,摔得会很疼很疼!” “比士诚哥哥咬得还腰疼吗?” 陆偃的心底忍不住泛起了杀气,但眼神依旧温柔得要滴下水来,他摸着玉兔儿的头,低声道,“嗯,比萧士诚咬得还要疼。” 前些日子,他带玉兔儿进宫去看谢知微,正好遇到了赵氏带着萧士诚进宫,三个孩子一般大小,玩在了一起。 萧恂有事要找陆偃商量,他便去了。 等他办完了事,回来接玉兔儿的时候,她的眼睫上还挂着泪水,看到陆偃,她委屈地扑了上来,呜地一声就哭起来了,问她,她拼命摇头,就是不说话。 谢知微板着脸也不说话。 句奴衣衫凌乱,站在一边,低着头,沉默得像个小媳妇。 萧恂上前去,低声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谢知微叹了一口气,问句奴,“知道错了吗?” “娘,儿子错了!” “错在哪儿?”谢知微明显是动怒了。 玉兔儿连忙从陆偃的身上下去,冲到了哥哥面前,拦在母后和哥哥中间,义正严词地道,“母后,哥哥没错,是士诚哥哥错了。” 她伸出了手指头,递给谢知微看,“士诚哥哥咬我,哥哥才帮我的!” 陆偃一看,顿时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玉兔儿的手指头被咬破了,居然都流血了,他冲了上去,捏着玉兔儿的手,深深地看了一眼,怒火中烧,“萧士诚为什么会把孩子咬成这样了?” 陆偃觉得不可思议。 萧恂也看到了,他虽心疼,但总算还有理智。 谢知微抬眼看向陆偃,她很是无奈,摇摇头,“大哥,你还是问一下玉兔儿自己吧!” 陆偃不问,“我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萧士诚是哥哥,就该让着妹妹,玉兔儿做错了,他可以告诉我们,怎么能咬人呢?” 萧恂忙拦了陆偃一下,他耐心地问谢知微,“湄湄,你说一下,到底怎么回事?我相信,士诚不是那种会随便伤人的孩子。” 这才是谢知微最难过的地方,谢知微看着陆偃道,“那是因为,玉兔儿先咬了诚哥儿,诚哥儿的手指头两边都被她咬出血来了。” “即便如此,萧士诚也不应该反咬回来啊!” 谢知微气急败坏,“大哥哥,你讲点道理吧,咱们家的孩子是心肝宝贝,别人家的孩子就不是父母的心头肉了?你只知道心疼自己家的孩子,那别人家的孩子呢?不是孩子了?士诚是哥哥,可士诚比她大几天?” 谢知微也不好说得太严厉,低头盯着句奴,“还有句奴,诚哥儿和你妹妹打架,你应当劝开,你怎么还能上前去帮忙呢?你们兄妹俩如此霸道,我看将来,谁还敢跟你们一块儿玩?” 陆偃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一个字,他蹲在地上,给委屈兮兮的玉兔儿吹手指头,柔声问,“疼不疼?” 玉兔儿怯怯地朝母后看去,愧疚地摇摇头,“娘,玉兔儿错了!” 谢知微的鼻头一酸,眼泪差点滚落下来了,她也心疼女儿,可是儿子和女儿实在是做得太过分了,一个将士诚的手指头咬破了两处血痕,一个将士诚的头上打出了一个包,一柄玉如意都打断了,她看到赵氏心疼得眼泪都出来了,硬是忍着没有说,反而还责怪孩子。 谢知微简直是无地自容。 她第一次体会到当母亲的艰难。 萧恂先是夹在陆偃和谢知微中间为难,此时,又夹在两个孩子和谢知微之间为难,他忙道,“好了,既然都知道错了,那这件事就算了……” 他话还没有说完,谢知微就道,“既然知道错了,就应当受罚,一人去嬷嬷那里领十个手心板。” “这……”萧恂看看孩子,又看看陆偃,见陆偃的眉头狠狠地皱起来,他忍不住拉了拉谢知微的衣袖,谢知微严厉地朝他瞪了一眼,萧恂只好怂了。 嬷嬷自然不会打得有多疼,但就那点轻轻的红痕,也让陆偃心疼了很久。 玉兔儿从秋千上下来,拉着陆偃坐在秋千上,“爹爹坐,抱玉兔儿,高高!” 陆偃坐在上面,一手圈着孩子,一手扶着秋千,他将自己和玉兔儿甩得很高,玉兔儿站在爹爹的腿上,看到了院墙外面的世界,是那么广阔。 玉兔儿五岁的时候,谢知微让陆偃将她送到桃源书院去读书,在那里,她认识了很多小朋友,有曾瑶期姨姨家的姐姐,岷王府的小姐姐,卫大太太家的姐姐……,玉兔儿玩得很开心。 陆偃一整天坐在书房里,看着窗外的海棠树,看了整整一天。 放学的时候,陆偃来接玉兔儿,问玉兔儿开不开心,玉兔儿抱着爹爹的脖子,想了想,摇头,“很多小伙伴,可是爹爹不在,玉兔儿不开心。” “那玉兔儿明天还去不去?” 玉兔儿犹豫不决,想了很久都没有想出答案来。 后来,她偷偷地问了米团公公,米团公公告诉她,爹爹今天没有看到玉兔儿,一整天都没有吃饭,也没有喝水,玉兔儿的眼泪就如同断线的珠子,落了下来。 半夜里,陆偃睡得迷迷糊糊,他听到动静,睁开眼睛,见玉兔儿穿着睡衣,披散着头发,抱着自己的小枕头,站在脚踏上,委屈地望着他说,“爹爹,玉兔儿今晚想和爹爹睡,就睡一晚上,好不好?” 玉兔儿三岁的时候,陆偃想到女儿大了,哄着女儿不要跟他睡,那一次,他也是花了好久才习惯女儿不在身边的那份落寞。 陆偃忙抱起女儿,见她赤着脚,门外还跪着瑟瑟发抖的嬷嬷,他忍住了怒气,将玉兔儿的一双脚握在掌心里。 已经入秋了,地上该有多冷。 陆偃用被子将女儿裹好,问道,“为什么今晚要跟爹爹睡?” “玉兔儿去上学了,爹爹一个人在家里,没有人陪爹爹玩。” 陆偃的一颗心,化成了水,“爹爹在家里可以做很多事,你母后说得对,玉兔儿大了,就该上学,应该交很多好朋友。” “可我父皇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爹爹,玉兔儿又不用像舅舅那样考状元,爹爹带玉兔儿走万里路吧!” 番外二 陆偃和玉兔儿 陆偃犹豫了很久,一晚上没有睡,他借着帐子外面的灯光看着怀里的玉兔儿,她依旧像小时候那样,八爪鱼一样盘在在自己的身上,陆偃的手轻轻地抚摸在小姑娘的背上,感受着她对自己的依恋。 又何尝不是自己对他的依恋呢? 次日,陆偃还是把小姑娘送去了书院,他进了宫。 老三和老四已经快两岁了,正在院子里追逐,不一会儿就打起来了。 陆偃走过去,一手一个,将两人提开,严厉地道,“怎么又打架?仔细义父罚你们!” 两个孩子口齿不清地喊义父。 太子和两个孩子都喊陆偃是义父。 谢知微听到动静,从屋里走出来,一看是陆偃,忙道,“大哥,你怎么来了?” 陆偃有些不敢看谢知微,他来的目的不单纯。 太子从屋里跑了出来,扑进了陆偃的怀里,稚嫩的声音充满了委屈,“义父,您都不进宫过来看我了,我想死义父了!” 陆偃抱起了他,结果,两个小的不乐意了,一边一个抱住了陆偃的腿,陆偃寸步都动不了。 谢知微没办法,只好弯腰抱起了一个小的,陆偃这才把另一个提溜到了怀里,两人进了屋。 谢知微让人给陆偃上了茶,问道,“大哥,是不是有什么事?” 陆偃摸了摸太子的头,他依旧不敢看谢知微,犹豫很久,才在谢知微的催促下道,“我想带玉兔儿出去走走!” 他说完,极为紧张地看着谢知微,若是谢知微有半点不舍,他或许就会否定了自己的决定。 谁知,谢知微惊喜不已,“好啊,这是好事啊!” 旋即,她便想到了陆偃为何觉得难以开口的原因了,她笑道,“孩子小的时候,做父母的能够带他们走遍山川大地,是一件好事,也只有这个时候,才有机会到处去看看。” 陆偃顿时惊愕,他原以为谢知微会舍不得呢。 谢知微笑道,“大哥,玉兔儿能够跟着你,我们都很放心,她能喜欢你,我们也都很开心,乐见其成。她虽然是我养的,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可是,能够养在你的膝下,我很感激!” 陆偃直视她明亮的眼睛,心头似乎有一只柔软的手抚摸过,他闭了闭眼,“湄湄,我也很感激!” 谢知微叹了一口气,“我唯一担心的一点就是,你会不会把她宠坏了?” 这话,陆偃不喜欢听了,“你小时候,谢家也没说把你宠坏了!” 谢知微不由得笑起来,正要说,太子已经缠着陆偃了,“义父,您要带妹妹出去游历,我也要出去,义父,我做您的儿子,您也带我出去吧!” 陆偃不由得好笑,“你给我做儿子,你爹娘怎么办?” “还有小三和小四啊!” 两个小的往陆偃身上爬,正好萧恂进来了,他一手一个将两个小的提到一边去,才放下,两个小的又过去了,再往陆偃身上爬。 陆偃腿上两个,怀里一个,被挤满了。 “太子怎么不用上学了吗?”陆偃问道。 “他说先生布置的功课都做完了,提前放学了。” 太子和玉兔儿很好地继承了萧恂和谢知微的那股子聪明劲儿,过目成诵,读起书来,毫不费劲。 先生教起来,也极为轻松。 谢知微便将陆偃要带玉兔儿出去游历的事说了,道,“我的意思,反正大哥一只羊是放,两只羊也是放,不如把句奴也一块儿带出去,他是储君,不能养在京城之中,深宫之处,将来问一句何不食肉糜,我们可就太对不起天下百姓了。” “娘,何不食肉糜是什么意思?”太子问道。 萧恂一听惊喜极了,“要不,大哥,你把两个小的也一块儿带出去,两只羊是放,四只羊也是放啊!” 陆偃起身就要走,太子抱住了他的腿哀嚎,“义父,亲爹,您就带我一块儿去吧!” 萧恂哭笑不得,在儿子的头上敲了一下,“胡说什么呢?跟你亲爹去!” 太子哈哈笑起来了,一跳起来,挂到了陆偃的身上,差点把两个小的撞到了,萧恂一左一右把两个小儿子抱在怀里,瞪了太子一眼,“不管你两个弟弟了?” 太子一向很护着两个弟弟,忙从陆偃身上溜下来,一个身上摸了一把,“小三,小四,你们没事吧?” 转身又挂在了陆偃身上,“义父,您就带我去吧,我会帮您照顾好妹妹。” 陆偃朝谢知微看去,谢知微点点头,他这才将太子抱在了怀里,太子欢喜极了,扭头对两个弟弟道,“小三,小四,你们俩在家里要好好照顾爹爹和娘亲,等哥哥回来,给你们带好吃的。” 陆偃坐下来,将太子放在膝盖上,正色道,“句奴,义父这一次要带妹妹去很多地方,要先去江南看看,或许还要去西疆,那里非常苦寒,要离开爹娘很长时间,你也愿意?“ 句奴不是那种被养在深宫里的小孩,他三岁开始就跟着陆偃去军营,摸爬滚打长大。 “愿意,我愿意!”句奴举起了双手,兴奋得不行,他抱住陆偃的脖子就朝他脸上啃去。 陆偃往后仰着头,推开他的小脸,“好好说话!” 句奴也不计较陆偃的嫌弃,呵呵地傻笑。 当天,句奴便跟着陆偃出了宫,住在了定王府。 夜里,谢知微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萧恂知道她是想儿子了,搂着她做了一会坏事,累得她手指头都抬不起来了,沉沉睡去。 三日后,一辆不起眼的青幄马车载着陆偃和两个孩子,悄无声息地出了京城,沿途,三百多个精卫护得密不透风。 马车里,陆偃教两个孩子背书,背了一会儿,玉兔儿便昏昏欲睡,她打了个呵欠,钻进了陆偃的怀里。 句奴也要钻进去,被陆偃提溜开,“好好背书。” “妹妹不背!”句奴指着合上眼已经呼呼大睡的妹妹,觉得好不公平啊! “妹妹将来不用继承皇位!”陆偃想到孩子离开了父母,自己这当太傅的不能对他太严厉,和颜悦色道,“你将来要继承皇位,要是不学聪明点,很多的大事,怎么处置呢?” ------题外话------ 若有番外,将更新在免费公众章节,到此为止! 新书求预收: 《玄门嫡妃权倾天下》 文案:前世,姜离被强娶,心里装的是夫君的侄儿; 她心心念念一辈子,求而不得,至死方悔; 今生醒来,姜离绝不让自己重蹈覆辙; 姨娘想扶正?有她在,姨娘永远是姨娘! 白莲花庶妹又想蛊惑她勾引渣男?动手手指头,把庶妹和渣男送做堆! 黑心祖母想卖了她换富贵?惹上我,这辈子都别想走运! 姜离手持佛光舍利,身怀异能绝技,活死人、肉白骨;铁口直断,相面称骨;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一不小心,成了活神仙。 . 上辈子,赵政强娶了姜离,被她坑死; 这辈子,赵政还想再被坑一次,“你数次杀人放火干坏事,我都是目击者,要么嫁我为妻,要么杀我灭口,是死是活,我的命由你!”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