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神捕从加点开始》 第一章 河童 晏城,鹿园坊。 陆白一大早出了门。 浓雾刚散,暖阳初升。 空气中残留着一丝清冷,脚下路也湿湿的。 秋光好。 木叶半青黄。 鸡犬相闻,炊烟袅袅,巷里人家在秋高气爽中迎来新的一天。 在这新的一天,陆白要去劫狱! 但他刚出巷口,就被人拦下来。 “哟,这不陆白,有日子不见了。”方把头把陆白推到墙边。 “你们干什么,我是捕快!”陆白站稳身子。 “哟,披一身官皮,你还真当自己官家人了?”方把头又推陆白一把,让陆白还钱。 “钱是大黑牛借的,你们找他要去。” 大黑牛借了银子,同陆白一起做了贩私盐的勾当,但不等生意开张,有人报了案,捕快上门抓他们来了,陆白也是捕快,为了不暴露他身份,大黑牛在掩护陆白逃跑中被抓了。 报案的人就在眼前。 “少扯淡,你要是不还…”方把头淫笑,“我让你婶娘还。” “你大爷!” 陆白把方把头推到对面墙边。 “你敢!” 方把头把陆白的手打开,“你看我敢不敢。” 见他得意的样子,陆白目光阴沉,“大黑牛要出来了!” 方把头一怔。 大黑牛是他的噩梦。 陆白轻笑,提刀离开了,但脸上的笑却越来越阴沉。 今天必须把大黑牛救出来。 为救大黑牛,陆白做了周密安排。 他向捕头请了假,在衙门隔一条街上租一院子,挖地道一个月,今天终于到了紧要关头。 来到租的院子里,陆白顾不上歇,钻进地道,紧锣密鼓的忙起来。 功夫不负有心人。 在入夜时分,终于…… 啪嗒! 一块土掉下来,一股腥臭但不闷的空气钻进地道。 挖通了! 陆白更加小心。 他慢慢把口子扩大,觉得差不多后才停手,小心翼翼的钻进牢房。 牢房里很安静。 陆白点亮火折子,扫视四周后,差点又掉回坑里——好多女人被铁链锁着。 好家伙! 女牢可真奔放。 居然不是一间间牢房隔开,而是大通铺,再用链子拴上。 还没狱卒。 大爷的。 女牢狱卒也太好当了。 为了不引来狱卒,陆白不敢喊,只能一个又一个翻找。 他手中火光很快把一些女囚犯唤醒。 她们有的双目无光,呆呆地看着他;有的还朝他傻笑,怪瘆人的。 当然,少不了一些女人扑过来,“救命,救命!” 陆白习以为常。 这年头,牢里没几个喊冤枉的,陆白会以为自己走错地方了。 “嘘!嘘!” 陆白示意她们小点儿声,别惊动狱卒。 她们不听。 陆白只能快点寻找。 这牢房不大,四五十平,关的人倒是不少,十几个,但没有大黑牛。 也对。 以大黑牛的天神神力,这锁链还真关不住她。 陆白选择出去找。 女牢大不同于男牢,出口居然拾阶而上。 难道我进的是地牢? 陆白恍然,难怪嘈杂的声音没把狱卒引来,敢情是地牢隔音了。 台阶尽头的门是栅栏门,锁上了。 但这难不倒陆白。 他取出备好的铁丝,三下五除二就把门打开。 穿越而来,当捕快前,他进帮派的第一门功课就是溜门撬锁。 门开后,陆白先探出头。 无人。 女牢的狱卒太好当了,居然一个岗哨不留,全去睡觉了。 等他站到院子里,听到唯一一间房里的呻吟后。 陆白承认,他酸了。 当女牢狱卒还有这福利! 等等! 院子里只有一间房! 院墙又如此之高! 那么,在挨针的不会是大黑牛吧? 虽然他没听过大黑牛挨针,但这声音凄厉嘶哑,已然不是正常人能发出来的音节。 大爷的! 这狱卒有毛病,大黑牛也下得去手。 陆白决定去趴墙根。 窗纸封着,什么也看不见。 他溜到门口,刚碰到门。 砰! 门开了! 一矮小黑影扑过来。 被发现了! 陆白在帮派和捕快里也不是白混的。 他打架有三宝: 跑得快! 生石灰! 撩阴脚! 此刻,前面两个就派上了用场。 陆白跳开,一把生石灰丢上去。 啊,啊! 生石灰正中目标,黑影捂头大叫。 陆白怕分量不够,又加一把,又中脑门。 黑影叫的更狠了,甚至在地上打起了滚,很快奄奄一息。 不对呀。 陆白挠了挠头。 他撒的是生石灰,又不是毒药。 有诈! 陆白决定再丢一把。 咦? 他头怎么冒烟了。 又丢好几把后,陆白觉出了奇怪。 他提刀走过去小心查看,见小黑影是一干巴小老头,头上有一片地中海。 怪的是,地中海处是瘪下去的,似一只碗。 碗现在被生石灰遇水似的灼伤了。 头上怎么会有水? 慢着! 头上有水! 河童! 在陆白读到的某本书中有记载,妖怪河童头上顶着一碟,碟里有水,水乃河童精力所在。 陆白一把生石灰,正洒在他头上。 于是,这河童就这么莫名其妙的被陆白弄死了。 陆白一拍大腿,一跺脚,懊恼不已。 大爷的,挖错了! 他现在明白地牢里那些女人是谁了。 书上还说河童好色,那些女人看来就是他掳掠来的。 这里不是牢房,这里是妖怪河童的销魂窟! 救,救命! 有人虚弱的求救。 陆白抬头,见一女子赤裸身子,片缕不沾身,趴在打开门的房间床上,哀求着陆白。 “别怕!我是捕快。”陆白脱口而出。 话音刚落,耳边“叮”的一声。 幻觉? 陆白左右看。 【检测到宿主成功破获一次大案,神捕系统正式开启】 嗯? 金手指来了! 原来他陆白也是运气加身的人,他以前怎么没发现呢? 一回忆,也对。 他当捕快以来,尽作案了,何时破过案。 一个面板此刻出现在陆白面前。 姓名:陆白 身份:捕快 功德值:100(初始功德值,可用于提升功法等级,商城购买道具) 境界:凡人 功法:暂无 道具:暂无 抽奖:1次(初始奖励,抽奖次数与破案频次有关,奖品与当前境界相关) 商城:已开启。 抽奖与破案有关? 以后再抽奖,还得破案? 陆白顺手点开商城,咋舌不已。 上面东西不是一百点功德值能买的。 陆白又点抽奖。 一个大转盘出现在面前,上面有功法,丹药,法宝,兵器,宝石,首饰,金、银、酒肉菜等东西,样样俱全,甚至还有功德值。 抽奖! 陆白在念头中说。 转盘立时转起来。 功法!功法! 金子也行! 他现在缺钱。 陆白在心里为转盘加油鼓劲儿。 奈何转盘让他很失望,指针最后停在道具上。 【恭喜宿主,得到一张梦魇卡】 梦魇卡?! 这什么玩意儿? 陆白查看。 【梦魇卡:自行操纵目标梦境;对梦境系鬼怪无效】 陆白意兴阑珊,让他直接丢进仓库中。 先留在面板里吧,他要这玩意无用,难道让方把头做个噩梦? 对他用这玩意,不值得。 第二章 等死 陆白回过神。 他把外衣丢给屋里女子。 “你等着,我去叫兄弟们。” 陆白撂下一句,出门直奔衙门。 河童老头胆子真够大,囚禁女人的院子与衙门在同一条街。 他的捕头正当值。 陆白很快把他们拉过来。 衙役们把地牢里的女人一一救出来,捕头在上面勘验死去的河童老头。 “你请假这么多天,就在查这个案子?”捕头直起身子。 “对,我听说有很多姑娘失踪后就上了心,一直在暗中追查,上个月我觉得这老头可疑,但又没有证据,只能请假死盯他,还挖了个地道查探虚实,想不到一下子就把他逮住了。” 陆白一脸正直,一心为公。 捕头拍拍他肩膀,“好样的。” 在衙门里呆,要想混的好,马屁少不了,“哪里,哪里,还是头儿教导有方。” “别,千万别,是你悟性高,与我无关。”捕头忙撇清关系。 他目指河童老头。 “他大儿子是黑虎帮帮主,二儿子在南路衙门当捕头,三儿子是铁拳门弟子,四儿子是通缉要犯摩脸僧众一员,五儿子是行乞僧众小头目。” 捕头拍陆白肩膀,语重心长,“这功劳,我绝对不抢你的,你好自为之。” 在捕头把老头儿子身份一一道来时,陆白的心一一往下沉。 大爷的! 他们家生什么多娃作甚! 娃多也就罢了,还全是惹不起的主儿。 陆白欲哭无泪。 “河童力大无穷,常掳掠女子为他们生小河童,他们作为妖怪,肯定难惹。” 捕头让陆白回去准备后事。 看在他马屁拍的舒服面子上,这案子消息能往后压,他尽量压。 陆白谢过捕头,唉声叹气往回走。 河童老头别的儿子暂且不提,单说他那大儿子,黑虎帮帮主,就是个狠角色。 莫说陆白了,他所在的白狼帮,黑虎帮一根手指就可以碾死。 哎! 陆白叹息。 这世道,妖怪作案,走背字的居然是捕快,这上哪儿说理。 他打自己一下。 让你丫破案! 现在招来灾祸了吧。 他就知道,在这世道之下,当好人没好报,当坏人才能好好活下去。 当然,陆白并不会坐以待毙。 他用念头呼出面板,准备借自己的金手指谋条生路。 但找来找去,只有那张梦魇卡能用。 陆白把梦魇卡翻出来,点击“使用”。 梦魇卡上浮现一对话框。 【请输入使用对象名字】 陆白不知道河童老头儿子的名字,他只能怀着侥幸的心里输入“黑虎帮帮主”。 待他确认后,梦魇卡化作点点星光,消失不见。 接着面板一换,上面出现一个进度条,提示陆白在进行中。 至于效果如何,陆白就不知道了。 得。 期望有效吧。 陆白回到巷子口,路过大黑牛家时,心里一阵愧疚。 他不务正业了。 该救的人没就回来,不该救的人救回来了。 正后悔,陆白见自家门前有几道人影。 谁! 陆白正有气无处撒呢。 他拔腿就向在他家门前徘徊的泼皮们追去。 俗话说的好,寡妇门前是非多。 陆白父母不在了,婶娘当初带着他逃难至此,把他抚养长大。 婶娘长的好看,经常有人爬墙头。 为了对付他们,陆白纵然挖地道,晚上也必回来休息。 他追上落后的黑影,一腿踹过去,直接把人踹趴下。 陆白又抓起一石块,向前面的人狠狠地砸去。 哎呦! “陆白,你等着!”被砸中的人,头也不回的逃了。 陆白听出来了,是方把头。 “靠!” 陆白气急败坏,见脚下的人要起来,一脚踹上去。 “牛哥,我错了牛哥!”脚下人赶忙告饶。 等他回过神,只见陆白一个人后骂起来,“陆白,敢踹老子,你活得不耐烦了?” 他是方把头的小跟班。 陆白年纪小,力气不大,经常被他们欺负,他们都看不起陆白。 若不是大黑牛对陆白言听计从,他们早把陆白欺负死了。 现在陆白缺少大黑牛保护,他们更不把他放在眼里。 他要起身,给陆白一点教训。 “老子不活了!” 陆白把他压在地上,直接骑上去,把所有愤懑集中在拳头上。 砰! 砰! 两拳。 嘶! 陆白打的手疼了。 正甩手,陆白瞥见面板上的功德值在往上涨。 【惩戒恶人一脚,功德值+5】 【惩戒恶人一石头,功德值+5】 【惩戒恶人一脚,功德值+3】 【惩戒恶人一拳,功德值+1】 【惩戒恶人一拳,功德值+1】 这也行? 陆白惊讶 他又照着泼皮的头甩一巴掌,看着面板。 面板不跳了。 陆白猜测,一个恶人身上,拳打脚踢最多可以榨取十点功德值。 “嘎你奶奶!” 在陆白发呆时,脚下人猛地用力翻身,要把陆白翻下来,好好教训他。 唰! 陆白抽出刀。 脚下人顿时停下,不敢动。 “陆,陆白,你,你敢对兄弟们动刀,你忘记帮规了?!” 白狼帮帮主规定,帮内兄弟们不能兵刃相见。 “帮你妈了巴的规!” 陆白用刀指着他,抡起巴掌啪啪扇上去。 爬墙头的时候,怎么不守帮规? 陆白打的气喘吁吁后,站起身,瞥一下面板,功德值还是纹丝不动。 看来,他猜测是对的。 杀了呢? 陆白心思一动。 方把头身上肯定背负着人命,光陆白听到的就不止一桩。 譬如前街的新婚小寡妇,丈夫死一年后有了身孕,听说就是方把头他们干的。 后来,小寡妇被浸了猪笼,一尸两命。 脚下这小子,指不定也有份。 脚下的人抱着头在挨打,见拳头迟迟不下来,抬起头看陆白。 俩人目光相对,这小子觉出不对劲儿。 “陆白,小陆,陆哥,都是玩笑,玩笑!”他慌忙告饶。 玩笑? 要是他不回来,要是有一点闪失,他现在就后悔莫及了。 想到小寡妇的下场,陆白再不客气。 一刀划过,血花四溅! “陆白,你…” 至死,他都不明白,陆白今儿怎么狠起来,敢对帮内的人动刀子。 【叮,检测到死者背负两条人命,功德值+100】 一条人命五十点功德值。 直接杀了不算破案,不给抽奖点数。 也是。 他背负人命是陆白猜的,杀他是为了报复,能算上破案就有鬼了。 唯一让陆白遗憾的是,杀死妖怪河童,救了那些姑娘后,面板才开启。 若不然,他现在能收割不少功德值。 陆白把尸体拖到小寡妇被浸猪笼的池塘,绑上石头。 噗通! 尸体被水淹没。 他又折回去,把血迹清理一番。 陆白毁尸灭迹,倒不是怕衙门,而是怕白狼帮。 衙门。 刚才也见识到了,破获一桩大案,不是想着大功,而是想着不被报复。 律法是笑话。 江湖规矩就有用多了,违背帮规,轻则断指,重则三刀六洞。 忙完这些后,陆白点开商城。 功法是这世界安身立命的根本。 当初,陆白拉着大黑牛去贩卖私盐,就是为了攒银子,好去合一门学刀法。 现在不用了。 商城里面就有功法,只是…… 陆白现在有二百一十五点功德值,而商城里最基础的功法《九刀》也要五百点功德值。 还差三百点… 陆白望向方把头他们消失的方向。 试一试? 有点冒险呀。 他刚才把那小子踹到,是他们怕大黑牛,全在跑,被他从背后袭击了。 真要直面方把头几个,陆白还真不是他们对手。 偷袭? 这个可以有。 陆白跃跃欲试。 第三章 梦魇 “陆白?” 黑暗中传来顾清欢的声音。 方把头这群泼皮们在外面乱,甚至撞门,让顾清欢一直没睡,死死守着房门。 外面安静一会儿后,她大着胆子走出来,看见了巷子里的陆白。 陆白收刀,走回来。 在清冷的月光下,顾清欢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长衣,身姿婀娜,温婉和悦。 “婶娘,你怎么出来了?” 顾清欢悬着的心放下,“我隐约听见你喊了,又不确定,出来看看,你没事儿吧?” 她上下打量陆白,怕他有什么闪失。 陆白让她放心,“我把他们赶跑了,没有打架。” 顾清欢这才放心。 她又问陆白,“不是说黑牛今天放出来?” “哦,出了点儿变故,大黑牛吃的太多,官府让她干点活儿,补偿一下。”陆白信口开河。 顾清欢不信。 但想到大黑牛的饭量,或许,大概有可能。 她让陆白回去睡觉。 见她惊魂未定的样子,陆白答应了。 暗杀方把头,得功德值得先放一放。 即使他现在兑换了刀法《九刀》,也无力抗拒河童老头那一群彪悍儿子们。 当务之急是让顾清欢带着妹妹忘儿躲出去。 别在明早杀上门时,被一锅端了。 陆白回去一说,听到他破案得罪了妖怪一家,顾清欢皱起眉头。 她问陆白,“你决定怎么办?” 陆白早有了主意,“你和忘儿去大黑牛家避避,我去衙门呆着。” 虽然这办法也不保险。 这年头,帮派进衙门里砍人的消息屡见不鲜。 他得罪的还是黑虎帮。 顾清欢摇头。 她站起身,去箱子里找东西,“先熬过今晚,明天一早,我们去平安坊。” 平安坊? 上城区里顶级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 那里不是妖怪、帮派可以进去胡作非为的地方,但也不是他们这些平民可以去的。 顾清欢最终从箱底取出一枚令牌。 “我在平安坊有一个朋友,我们可以进去。”她对陆白说。 “平安坊,朋友?”陆白讶异。 他穿越而来,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他不记得婶娘提过在平安坊有朋友。 取出令牌的顾清欢心事重重,陆白见状不便多问。 她让陆白先休息,晨光熹微时出发。 陆白点头,回自己床上了。 由于家穷,家里只有一间房。 陆白的床在房间东头,中间隔着一张帘子,顾清欢和忘儿在西头床上睡。 在陆白和衣而卧,不敢睡,一直听着外面动静。 黑虎帮帮主何同搂着一貌美女子,睡的挺好。 何同做梦了。 他梦见一个产妇刚生产,脸色惨白,气力耗尽地躺在床上。 自己成了出生的婴儿,在哇哇的哭。 一男人用宽厚的臂弯抱住他,手在他脸颊划过,轻轻地逗着他。 他是何同父亲。 父亲接着把他交给旁边的下人,向床上产妇,他的母亲走去。 父亲笑的很灿烂。 何同陡然紧张起来。 他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了。 不!不!不! 这是梦,快点儿醒过来! 快! 他还在梦中。 父亲用手抓起胎盘,一口咬下,大口咀嚼。 母亲惊恐的大叫。 父亲的手摸上母亲的脸颊,留下鲜血。 闭上眼。 闭上眼! 梦中的他不受他控制,眼睛睁得大大的。 在他瞳孔中,父亲血腥的巨口,一口咬在母亲脖子上。 不! 不要! 何同告诉自己这是梦。 是噩梦! 他狠命的捶打自己,掐自己,让自己醒过来,逃离这一切。 他身上的痛,又告诉他,或许不是梦。 他母亲就是这么死的! 他父亲告诉他,这是河童规矩。 所有妇人在生了河童孩子后,都要被河童取其血肉吃掉。 他也这么吃了他几个儿子的母亲。 但吃掉没得感情的女人,和看见父亲吃掉自己的母亲,是两回事。 他是妖,开启了灵智。 不是兽! 他也曾渴望母爱,想过母亲是什么人。 但现在,他母亲,正在被他的父亲一口一口吃掉。 头,耳朵,眼珠子爆掉的声音…… 何同要吐。 他用力掐自己,想让自己从噩梦中醒来,却迟迟出不去。 面前的画面栩栩如生。 他父亲回头向他笑,一脸血。 何同在梦中晕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哎! 他被推醒。 “老大,这么一会儿功夫,你怎么睡着了?”坐在他下首的弟弟说。 何同扫视四周,父亲与几个兄弟,同他坐在家里用饭时的长桌上。 呼! 原来是梦。 这梦真逼真。 何同擦了擦额头汗水。 “开饭了!”父亲笑着说。 接着,一些饭菜被端上来,用金黄色的盖子盖着。 菜上齐后,盖子打开,上面赫然是人头。 何同一怔。 今儿怎么无所顾忌了? “吃,吃。”兄弟们招呼着,大快朵颐。 何同想说句话,但说不出来。 他鬼使神差的跟着吃起来,肉很腻,很好吃。 他低头去看,盘中人头赫然是他梦中见过的母亲。 呕! 何同吐了。 “大哥,你为什么吐了,是不好吃?”他身边的弟弟夹走一块。 还不错呀,他嚼着说。 旁边的几个兄弟也靠过来尝。 “对呀,不错,比我娘好吃多了。”他们纷纷称赞。 梦! 这还是梦。 何同给自己一巴掌,试图把自己扇醒。 啪! 一块肉掉在地上。 一巴掌竟扇去他脸上半边肉。 父亲兄弟见了,双眼冒光的靠过来,夹起一块脸颊肉就吃起来。 “唔,更好吃呢。” 他们笑着,把头探到何同面前,一口咬下去。 啊! 何同钻心的痛。 这不是梦! 何同想要反抗,全身却动不得,只能在痛苦中被他们啃噬着。 一直到他疼晕过去。 后来,他又醒了。 他在啃噬着为自己生儿育女的女人的身子,儿子在襁褓中啼哭。 等他回头时,他又成了襁褓中的婴儿,看着自己在啃噬。 何同不知道做了多少个梦。 梦中梦中梦中梦,一环套一环,不是在啃噬人,就是在被啃噬。 或者被兄弟们一起啃噬,甚至到了最后,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这一梦,如此的长而不断。 这一切的疼痛,呕吐,恶心,被一口一口啃掉的疼痛,肉得到滋味是如此逼真。 什么是真? 什么是假? 模糊了。 第四章 捕头 晨光熹微时。 鹿园,雾浓。 陆白和顾清欢收拾了细软,拉着忘儿,推门出了院子。 “娘,我们去哪儿?”忘儿惺忪着眼问。 “串亲戚。” 顾清欢帮她遮掩下衣角。 他们刚走上街,碰见邻居癞子刘三坐在他家墙头。 癞子刘三算不上泼皮。 他是一游手好闲二流子,常坐在自家墙头,色眯眯的盯着顾清欢, “哟,顾娘子,大清早的上哪儿?” 刘三双眼滴溜溜转。 “关你屁事!” 陆白捡起一块石头砸过去。 石头正中目标,面板上闪过提示:【惩戒二流子一石子,功德值+1】 看来这厮真是个二流子,不够坏,功德值少得很。 “姓陆的,你大爷,砸我干嘛?” 刘三忙跳下墙头,在里面朝着陆白骂。 “刘三,你等着,爷这就让你见红。”陆白说罢,站在原地不动。 刘三怕了,跑到门前,啪的把门关了。 陆白一笑,同顾清欢出了巷子。 “陆白!” 他们捡一小道要拐进去,被人喊住了。 陆白回头。 一捕快急匆匆走过来。 他眉毛白白的,被雾打湿了。 “阮兄?”陆白疑惑。 来人者阮雄。 他们在同一个衙门当差,认识,但也就见面寒暄几句的关系。 陆白只知道此人爱财。 “我就怕你逃走,忙赶过来了。”阮雄擦下不见的汗水。 “怎么,你来抓我的?”陆白戒备。 “我抓你?” 阮雄乐了,“我来恭喜你的。” 恭喜我? 陆白莫名其妙,这喜从何来? 阮雄拱手贺喜,“恭喜陆兄,不,陆捕头!” 原来,陆白昨夜破的案子,是县衙今年唯一破获的一桩算得上大案的案子,县令大悦,要赏,陆白的捕头迫于河童妖怪几个儿子的淫威,把所有功劳都推到了陆白头上。 县令也不吝啬,径直把陆白从捕快升到了捕头,让他体面的去死。 这捕头一职,不是顶替陆白原捕头。 一个县衙可以有许多捕头,分别负责手头案子,陆白是一位新捕头。 听到这个消息,陆白喜不起来。 他现在要去逃难。 莫说捕头了,就是县太爷,他都高兴不起来。 上任县太爷怎么死的? 想有所作为,抓了鱼龙帮帮主。 结果,头脚刚抓,后脚县太爷就被人乱刀砍死了。 陆白拱手,“谢阮兄了,我先告辞。” 风紧扯呼,保命要紧。 阮雄拦住他,“陆捕头,别着急,我还有个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阮雄压低声音,“黑虎帮帮主何同疯了!” “疯了!”陆白惊讶。 阮雄点头。 衙门刚得到消息,何同在夜里把搂着的貌美女子啃了。 半拉脸好的,半拉脸白骨,可怕得很。 接着,在得知他父亲死了,几个兄弟齐聚时,何同又不知发了什么疯,喊着梦,梦,又是梦! 在几个兄弟猝不及防下,他把兄弟们全砍了。 “最后,他喊着什么醒过来,直接咔嚓……” 阮雄比划一下,“抹脖子了。” 陆白目瞪口呆。 这,这,这是梦魇卡干的? 太他娘的给力了! 梦魇卡的存在,只有陆白知道,他一听就知道阮雄说的是真的。 但为什么不给他功德值呢? 鼃虎帮主是好人,身上一丁点罪恶也没有? 打死陆白都不信。 那理由只有一个: 不经他手杀的人,不算他破案,也得不到功德值。 记在心里后,陆白回头问顾清欢,“婶娘,我们现在怎么办?” 去平安坊可以,回家也行。 有达官贵人帮忙,陆白以后的路,一定比当捕头好走。 但这得顾清欢拿主意。 他看出来了,顾清欢不到万不得已,不想见那位朋友。 阮雄趁机瞥顾清欢。 他刚才一直不敢太过于直视顾清欢,怕移不开目光。 “我们回家吧。”顾清欢说。 陆白听顾清欢的。 他把细软送回去,出来时,又看到了癞子刘三。 刘三见到他,下意识的戒备起来。 “刘三,你陆爷当捕头了,以后巴结着点儿,不然送你去住牢。”陆白威胁他一句。 刘三这样的人,就得威胁着来。 “捕头?” 癞子刘三一愣,目送陆白离开。 “这小子怎么就高升了?”他莫名其妙。 陆白到了衙门后,往日里冷脸的捕快都来道喜。 唯有他原来的上司捕头,把脸冷下来。 若知道黑虎帮主何同会发疯,打死他都不会让陆白得一丁点功劳。 但此刻,他压不住陆白了。 县令亲自接见陆白,赐他白犬服、狗头牌和狗头单刀,说了几句场面话就让陆白走马上任。 倒是县令身边的师爷,拉着陆白说了几句贴己话。 陆白惊讶。 他与师爷什么时候有交情了? 难道师爷看他英俊,要潜规则他? 大爷的。 陆白打个机灵,提醒自己,绝对不能为了官位而折腰翘臀。 阮雄听说师爷找他后,为陆白解了惑,“看来传闻是真的。” “什么传闻?” 阮雄把陆白拉到一旁,“昨儿你救的女子中,有师爷女儿。” 陆白一呆。 这也太巧了。 他就挖个洞,劫个狱而已,怎么事情向着莫名其妙的方向越走越远了。 不过,既然有人情在里面,陆白也就不客气了。 他又折回去找到师爷,请他帮帮忙,把在牢里的大黑牛放出来。 看在陆白救了他女儿面子上,师爷答应可以帮忙。 得加钱。 陆白一愣,继而答应了。 至少有路可走,而不是入地无门。 至于钱。 陆白再想办法。 又折出来后,陆白领着阮雄去差房。 他还有要紧事儿要办。 衙门原本六个捕头,现在加上陆白,一共七个捕头。 既然当了捕头,手下就得有捕快。 陆白的捕快,得从六个捕头手里要。 俗话说的好,官大一级压死人,捕快在捕头手上就是被压榨的主儿。 功劳我的,受苦你的。 谁又会嫌弃压榨的人多呢。 阮雄就是被压榨狠了,才决定换个捕头,大早上的去找陆白道喜。 陆白也承他的情,直接点名从他捕头处把他要过来。 那捕头本来不给的。 阮雄这是叛逃,他要拿捏在手里教训一番。 但陆白把师爷搬了出来,捕头只能把不满记在心里,点头答应。 有师爷撑腰,别的捕头也不能不给人。 但给什么人,那就捕头们说了算了。 第五章 薅羊毛 在捕头们有心使坏下,陆白的队伍终于凑够四个人,勉强开张了。 这四个人,老弱病残占了三分之一。 小猫,半大小子,在原捕头处端茶倒水的存在。 老木,胡子一大把,尸位素餐的存在。 老苟,衙门里出了名的苟,还有懒。 余下的就是阮雄。 陆白虽然不满意,但只能这样了,不然他就成光杆司令了。 等大黑牛吧。 大黑牛赎出来后,让她也当捕快。 陆白把队伍拉起来,一挥手,意气奋发。 “走!” 见他劲头十足,阮雄很高兴。 等陆白拐向衙内,他疑惑了,“头儿,咱们去哪儿?” “牢房!” 四人翻白眼。 还以为新官上任三顿饭,去外面酒肆收买下人心,打秋风呢。 进牢房后,陆白向牢头打个招呼,“我奉大人命,来查下牢里犯人有没有别的案底儿。” 这借口是陆白乱编的。 他真正的目的是来掠夺功德值,薅羊毛。 什么地方坏人最多? 牢房! 若遇见方把头那样的恶人,不说杀了他们,单说踹几脚,也有十点功德值。 十个犯人就是一百点。 五十个犯人五百点! 陆白所在的衙门,在下城区鹿园坊。 坊不大,但鱼龙混杂,男牢里就关了近二百多号犯人。 这么算下来…… 兑换功法《九刀》绰绰有余不说,还能多捞点功德值升级功法。 美滋滋! 牢头不疑有他,领着陆白一间间牢房查起来。 陆白进去后,对着犯人就踹一脚。 若有功德值跳出来,他就加大力度,口上找话,脚下揣着,榨够了十点功德值就走人。 陆白算盘打得很响,但还是失算了。 偌大个牢里,居然一多半是踹不出功德值的人,不是欠了官府丁税,就是欠官府徭役。 还有一些在外面活不下去,来牢里寻食来了。 他们清白的让陆白踹一脚后忍不住想道歉。 余下的人是真有罪。 但又有不同。 有小毛贼,生活所迫,干了些偷鸡摸狗的行径,被抓了进来。 这些人为陆白只贡献零星几点功德值。 还有的人是泼皮、流氓和无赖,他们帮派干了臭名昭著的事,影响太大,官府不查办,上面应付不过去,于是帮里推他们出来顶罪。 对于这些人,陆白起初踹起来有点心虚,后来踹多了也就习惯了。 “大爷的,你他娘的谁呀!” “我日你先人板板。” “哪儿来的不长眼的。” 老捕快老木忙来拦,“捕头,陆捕头,息怒,息怒,你跟他们有仇?” “没有。” 陆白舒展下拳脚。 “那你…” “他们是犯人,我打他们不是理所当然?” 陆白说罢,又踹一泼皮一脚。 “捕头!” 阮雄也拉住陆白,“他们是帮派的人,小心出去以后找你麻烦。” “是吗?”陆白问。 被踹的人瞪他,“是的。” 啪! 陆白补上最后一脚。 到时候他有功法了,还怕他! 阮雄几人见拦不住,齐刷刷后退一步,期望在座诸位爷,别把他们和陆白看成一伙儿的。 把这些人踹了,陆白又向死牢走去。 死牢的犯人千奇百怪。 有普通百姓,老实人,被逼急了失手杀人的。 也有猛龙过江,在鹿园折了翅膀,被抓到牢里的。 当然,更少不了帮派的人。 言而总之,这些进入死牢的人,手上都有人命,还缺少后台,因此被捕快们抓住了。 死牢有死牢的待遇。 他们被铁链锁着。 饶是如此,陆白仍然小心翼翼地,一脚又一脚踹过去。 他的四个手下,索性躲起来。 陆白不理他们。 【惩戒恶人一脚,功德值+5】 【惩戒恶人一脚,功德值+3】 【惩戒恶人一脚,功德值+1】 【惩戒恶人一脚,功德值+1】 终于,在踹完倒数第二间牢房犯人后,陆白功德值突破五百,达到五百三十六点功德值。 这还是在他原二百一十六点功德值基础上得到的。 相当于在近二百号犯人里,陆白只薅到三百二十点功德值。 平均一个人一点多。 足见牢里关了些什么人。 大爷的! 这年头找好人,得来牢房里找,恶人得去牢外找。 陆白摇头叹息,顺手把商城点开,迫不及待地用五百功德值兑换《九刀》。 功法兑换后,弹出一个框:【是否学习】 这是废话! 陆白点学习。 面板上白光一闪。 顷刻间,陆白脑子里多了一些记忆,仿若与生俱来。 身上肌肉也多了刀法记忆。 《九刀》一共九招,陆白说不上每招如臂使指,但也得心应手,流畅自如。 他呼唤出面板。 姓名:陆白 身份:捕头 功德值:36点 境界:初级武者 功法:【招式:《九刀》LV1(功德值0/100)】 道具:暂无 抽奖:0次 商城:已开启。 陆白重点查看功法。 《九刀》是基础刀法,一共有九层,现在陆白处于第一层。 当然,若他功德值多得话,可以直接升到九层。 《九刀》不在外功和内功之列,属于招式。 外功练筋骨皮,内功滋养五脏与经脉。 两者修行途径虽不同,但殊途同归,全是追求力量。 不同之处在于,外功练功者,必须佐以药草灵丹与妖兽血肉,淬炼筋骨皮得到力量。 外功见效快,就是太耗银子。 内功则从经脉出发,滋养五脏,力由心发。 招式不同于两者。 招式是技巧。 有的人一身蛮力用不出,有的人力量不足,在招式弥补下,后者足以与后者抗衡,甚至四两拨千斤杀了对方。 譬如陆白。 他现在还是普通人,但有了刀法,足以与力量远在他之上的普通人,或刚入门的武者抗衡。 接下来,陆白要做的是继续攒功德值,用于提升刀法等级和兑换内力或外力心法。 至于外功还是内功,得视情况而定。 在商城里,外功功法需要功德值少,基础功法八百点功德值。 内功高,基础功法要一千点功德值。 陆白满意的收回神,转身出牢房。 “捕头!” 牢头拦住陆白,“后面牢房的人惹不得。” 陆白疑惑,“怎么惹不得?” “他一身功夫,厉害得很,谁要靠近,一招毙命!”牢头心有余悸。 上个牢头就这么死的。 要不然,也轮不到他来当牢头。 陆白纳闷,“他怎么被抓起来的?” 按道理,衙门这些差人,不回去抓他的。 “下药。” 陆白明白了。 既然惹不起,那就不惹了,陆白转过身,决定去外面收割功德值。 外面坏人多。 第六章 对质 在离开牢房之前,陆白去看了大黑牛。 阮雄他们以为陆白要对女犯下手,觉得这厮丧心病狂,无脸认他是自己捕头,没跟来。 见到大黑牛后,陆白告诉她,再有几天就救她出去。 大黑牛意犹未尽,“别呀,我老喜欢在这儿了,可以吃饱饭。” 陆白环顾牢房。 见大黑牛的狱友们,用殷切期盼的目光。 这目光,他在河童老头囚禁的女子身上见到过。 他知道,她们在无言的恳求他快点把大黑牛捞出去。 大黑牛再不出去,她们要饿死了。 “少扯淡,让你出去就出去。”陆白还有许多地方用到大黑牛。 从牢房出来,陆白解散众人,“快到晌午了,大家休息去吧。” 阮雄一怔,“头儿,咱们不去捞点儿?” 他搓了搓手指。 当捕快的月俸很少,由县令定夺,三四个月不发很常见,五六个月不发也常有。 但捕快得生活呀。 于是敲诈辖内百姓,就成了来钱手段。 “今儿先不了,我回家。”陆白径直走了。 他迫不及待的要去练下刀。 陆白刚出衙门,就被几个人拦下了。 “陆白,帮主要见你。” 为首的一甩头,飘逸的长发在空中飞舞,留下漫天雪花。 他叫王长发,帮主身边的左膀右臂,战力在帮内仅次于大黑牛。 “大胆!” 陆白抬腿给他一脚。 【成功惩戒恶人一脚,功德值+5】 “你大爷,陆白,你找死!” 王长发从怀里掏出匕首。 要是以前,陆白或许会怕。 眼下不一样了,他现在有刀法傍身,足以对付这打架全凭一时之勇的人。 陆白举起手里狗头牌。 “看这是什么!”陆白压低声音。 衙门台阶上站着的阮雄等人,见陆白被拦下,走过来。 “我现在是捕头!你当街把我拦下,我不踹你,以后怎么领导手下,怎么卧底,怎么为帮主办大事!” 王长发一呆。 他看下令牌,又看陆白一身官服。 “大爷的,你还真升职了。” “头儿,怎么回事?”阮雄他们在远处站定问。 稍有闪失,好闪人。 “小事儿,一些人不长眼,撞上本捕头了。” 陆白让他们去忙。 “还在这儿杵着作甚,等我把你抓起来?”陆白一拳一脚把王长发推走。 他顺便还给几个跟班一脚。 【成功惩戒恶人一脚,功德值+3】 【成功惩戒恶人一拳,功德值+1】 【成功惩戒泼皮一脚,功德值+3】 …… 在他们四、五个人身上,陆白得到三十点功德值。 他现在一共有六十六点功德值。 拐过街口。 王长发停下,恶狠狠地,“大爷的,敢踹我,你小子找死。” “老王,我也是迫不得已。再说,自家兄弟好不容易熬到捕头,你难道不得帮着我树立威信?”陆白拍拍他肩膀。 旁边小跟班很耿直,“头儿,他说的有道理。” 王长发咽下这口气,“只此一次。” “当然!”陆白点头。 王长发身上已经踹不出功德值了,除非杀了。 接着,他一脚踹在旁边跟班身上,“你敢跟本捕头叫板!” 被踢的跟班惊讶看他。 他刚帮陆白说过话。 “老王,刚才有百姓路过。”陆白一脸正色。 他只差这一脚,功德值就薅尽了。 王长发觉得有道理。 他在前面带路。 路上,陆白问王长发,帮主请他过去作甚? 王长发不答。 他们很快走到一土地庙前,门外站着不少帮内兄弟,看来有大动作。 陆白前脚刚迈进门。 砰! 大门被关上。 帮内的兄弟把陆白团团围住。 方把头站在帮助白狼身边,幸灾乐祸的盯着陆白。 陆白环顾一周。 “帮主,这是干什么,庆祝我当上捕头啦?” “少给我嬉皮笑脸!昨晚,你对自家兄弟……嗯?你当了捕头?” 白狼反射弧有点长。 也难怪,人老了,反应不比从前。 “对呀。” 陆白一抖身上白犬服,“帮主,我这卧底干的可以吧?” 白狼十分之惊讶。 他上下打量陆白,一拍大腿,“好,非常好!” 鹿园大大小小十几个帮派。 大帮派可以不把衙门放在眼里,他们这些小门小派的却不成,派卧底,提前获悉衙门的行动于是成了有效手段。 衙门里有不少帮派卧底,但把卧底做大成了捕头的,少之又少,堪称稀有。 这让白狼怎能不喜。 方把头急了。 “帮主,他违反帮规,杀了自家兄弟!” 方把头昨儿以为大黑牛出来了,爬墙头被发现后吓的狼狈逃窜。 今儿个一打听。 嘿,大黑牛还在狱中。 那他就没什么可怕的,今个儿正好把昨天被砸的仇报了。 白狼醒悟,“哦,对,陆白,你对自家兄弟动手了?” 这话不大像问罪,但陆白心里还是一突。 杀自己人要被三刀六洞! 被发现了? 他环顾四周,尸体不在,这就好办了。 陆白疑惑地问:“什么杀自家兄弟,帮主你在说什么?” 方把头向前一步,“小马是不是你杀的?” 小马正是他跟班。 陆白惊恐的睁大双眼。 “老方,你娘们可以乱睡,话不能乱说,我什么时候杀小马了?” “你装,再装!昨天夜里小马就没回来,我今儿去找的时候,见你家外面巷子里有一滩血!” 他理直气壮,“你还说你没杀小马?!” 陆白明白了。 一定是昨天夜里太仓促,有血没收拾干净。 这不足以成为证据。 陆白无辜的眨眼,“小马昨夜没回去,关我……” “哦。” 他故作恍然。 陆白向白狼拱手:“帮主,我昨夜的确打人见血了。不过,我打的是撞我家门的泼皮,黑暗中打了几拳,他还逃了,我也不知道是小马呀。哦,老方,敢情是你趁你大爷不在家,趁机爬墙头,想欺负我家人。” 陆白一脸无辜。 “小马没回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话又说回来,既然理论到了帮主这儿,那这事儿,帮主您得评评理。”陆白一指方把头,“他欺负到自家兄弟头上了。” 白狼点头,“嗯,方把头不对。” 他还没把主意打到顾清欢身上,他们先打她主意了。 方把头慌了,“我,我是见你不在家,帮你照顾下婶娘,看她门窗关好没。” “大爷的,兄弟们,这屁话你们信?”陆白问。 王长发玩着刀,“缺心眼的才信。” 帮内一起乐起来。 方把头恼羞成怒,“就算我爬墙头了,我什么都没做,你可把自家兄弟杀了!” 第七章 见鬼 “血口喷人!” 陆白打死也不承认。 “帮主,方把头罪证确凿,我的却是无稽之谈,还请帮主定夺。”陆白拱手。 方把头还有话说,被帮主拦住了。 “家有家法,帮有帮规,杀兄弟者,三刀六洞…” 方把头得意。 “欺兄弟妻儿家人者,轻则断指,重则宫刑。”帮主后面的话,又让方把头脸绿了。 “陆白杀人查不到证据,就先搁置……” 白狼帮主斜眼看方把头。 “既如此,来人呐,剁去方把头一根手指,以示惩戒!” 方把头身子一软。 “帮主,冤枉啊,帮主!” 白狼帮主对他的哀告无动于衷。 陆白知道。 白狼帮主固然看中规矩,但白狼帮这么个小帮派,利益还在规矩之上。 以前他看中陆白,是有大黑牛在。 现在他这么偏袒陆白,只因他升任了捕头。 一个县衙的捕头,当然比区区一小头目更有价值。 “帮主。” 陆白拱手,“让我亲自来吧!” 白狼点头,“准了!” 当下,方把头被帮众押着,陆白抽出自己的狗头单刀,走到他面前。 “陆白,陆兄弟,我错了,千万别,别,求你了……” 陆白在他告饶时,单刀毫不犹豫切下去。 啊! 方把头凄厉惨叫。 陆白收刀。 与此同时,面板上跳过一行字。 【成功切除恶人中指,功德值+20点】 陆白现有八十六点功德值。 可惜不能杀了。 不然,至少一百点功德值。 方把头额头冒冷汗,双眼里布满仇恨,他盯着陆白,“你等着,我一定会找到证据的!” 陆白无所谓,让他尽情去找。 手下兄弟扶方把头出去治伤了。 待他离开后。 帮内大会正式开始。 “兄弟们,刚得到消息,黑虎帮主今儿早上自杀了!”白狼帮主一脸高兴。 帮众们莫名其妙,鼃虎帮主死了,与他们何干。 “帮主,难不成你干的?”一憨憨问。 白狼帮主语气一滞,挥手一巴掌,让憨憨转三圈不止。 “黑虎帮家大业大,势力众多,现在帮主一去,群龙无首,我约莫不出几日就要乱起来。这正是我们白狼帮趁势而起,打倒那些依附于黑虎帮的帮派,趁机壮大自己的天赐良机!”白狼帮主一脸豪迈。 帮众们面面相觑。 帮主以前谨小慎微,能不动刀子,尽量不动刀子,今儿怎么胆子大起来,敢对黑虎帮的人下手了。 黑虎帮可是横跨好几个坊的大帮派。 他们猛龙过江,派几个帮里好手在鹿园纠集一些人,建立了分舵,经营赌场生意。 这些分舵平日里仗着身后的黑虎帮,在鹿园坊耀武扬威。 白狼帮这帮地头蛇根本不敢得罪他们。 “帮主,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黑虎帮再怎么说也是大帮派,咱们要不从长计议?” 黑虎帮名声在外。 不说别的,单说黑虎帮派过来的几个帮里好手,手上就有几招庄稼把式。 他们这些普通人不是对手。 当初,他们来抢场子时,帮里不少人在他们手上吃过苦头。 一些兄弟还被他们打死了。 习武与不习武,就和文盲和识字的人一样有云泥之别。 “哼,灭自己志气,长别人威风!” 帮主白狼不悦。 “这些年我们一直被他们欺压,若此等良机还不趁机报复,以后在江湖上还怎么混!” 他让帮众放心。 “不止我们白狼帮,鹿园内大大小小的帮派,也会出手!” 莫说一只虎,就是一头象,也要把他们分而食之。 白狼帮主号令帮众,即日起衣不卸甲,枕戈待旦,良机一旦出现,立刻动手。 帮内响应者寥寥。 陆白靠在柱子上,兴致缺缺。 他在帮内地位不高,有了好处也分不到他手上,卖命的事儿自然能缩就缩。 他现在满脑子去哪儿筹银子救大黑牛。 大黑牛他娘把大黑牛托付给他,他不能置大黑牛于不顾。 银子啊,银子。 陆白喃喃自语间,瞅到了帮主。 计上心头! “帮主说得对!”陆白站出来,“黑虎帮一乱,鹿园众帮派群起攻之,咱们要不趁机分杯羹,以后喝汤的机会也没了。当然,黑虎帮的人骁勇善战,的确棘手,但咱们也有高手啊。” 陆白一拱手,“帮主,别忘了,我们还有大黑牛呢。” “哦,对,大黑牛!” 众人对大黑牛还是很相信的。 “大黑牛在牢里呢。”帮主白狼皱眉。 他也想让大黑牛出来,奈何他们白狼帮小帮小派,不敢劫狱。 “帮主,我有门路,就是要钱。”陆白搓手指。 白狼沉默了。 他在取舍。 大黑牛出来后,他们如虎添翼,夺下几个赌场,以后必然财源滚滚。 这样看来,买卖做得。 白狼拍板决定,由帮派出银子赎大黑牛出来。 师爷要价纹银八两。 陆白取个整,要十两银子。 白狼帮主心疼,但为了赌场,也只能忍痛割肉。 陆白取银子出来后,决定去找个地方试刀,昨日被抛尸的池塘成了最佳之地。 他提刀去了。 晌午时分,虽是初秋,阳光照射下,依旧有点热。 街上一些店已经关门午休了。 为了快点试两刀,回去吃饭,陆白抄了近路,走进一条狭窄的巷子。 外面阳光炙热。 进入巷子后,阴风扑面而来,声音消寂,万籁俱静。 陆白觉得有点儿不对劲。 巷子里有人家。 一些人捧碗端茶,三五成堆,坐在门前的台阶上闲聊。 还有一些人打着赤膊,在门洞里长凳上睡觉。 一些孩子在巷子另一头嬉戏,围着推小车的摊贩转。 他们穿着夏衫,口不住张开闭合。 但是! 陆白竟听不见他们的声音,犹如在水里,看着岸上人。 见鬼了! 陆白惊讶,停下脚步! “陆白!” 一打赤膊的汉子回头,见陆白后一乐,“有日子不见了,你这几天忙什么?” 哗啦! 陆白破水而出,声音一下子扑过来。 方才安静若梦。 “陆白?”打赤膊的大哥叫他。 陆白回过神,丢下满腹疑惑,“哦,我刚从庙里开会回来,廖大哥,你怎么没去?” 第八章 拔刀 廖大哥也在白狼帮。 他有一把子力气,为人老实,在帮里赶个马车,运送私盐,干些苦力脏活。 陆白与他关系不近。 但也知道他家里有一娇妻,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廖大哥脸白,白如死灰。 他摸了摸后脑勺,笑道:“我一赶车的开啥会,我在家歇着。” 奇怪! 陆白见他头有点奇怪。 他手摸后脑勺的地方,似乎瘪下去一大块。 “廖大哥,你头没事儿吧?”陆白歪头去看。 廖大哥避开了。 “看兄弟这打扮,当捕头了?”他笑道。 陆白点头,“托大家的福。” “当捕头好,当捕头可以为我们作主了。”廖大哥喃喃自语。 “为民做主,理所当然。” 陆白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话,准备离去。 “叔叔,你吃糖!” 陡然,一阴森的声音在陆白耳畔响起。 陆白吓的一转身,见刚才还在巷子口处玩耍的一个小姑娘悄无声息出现在他身边。 她手里捧着糖。 在看陆白时,头不上仰,眼珠子上翻,唇边挂着一丝天真无邪的笑。 邪门! 陆白遍体生寒。 “谢,谢谢,叔叔不吃。” 他向廖大哥告辞,“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廖大哥点头,“哦,对了,刚才方把头他们急匆匆的也向那边去了。” 陆白闻言,心中一凛。 出了巷子就是池塘,方把头他们去干什么,不言而喻。 陆白匆匆告别廖大哥。 他刚出巷子,炙热阳光又洒在他身上,驱散了巷子中的凉意。 陆白奔到池塘边。 远远看见方把头和两个小弟站在岸上。 还有两个小弟身上绑着绳子,在池塘里摸索着。 “你们在干什么?”陆白走近。 方把头蓦地转身,惊讶道:“陆白!你,你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陆白的家在对面巷子中。 他一直面朝那儿。 陆白指身后,“廖家巷子。” 方把头明白了。 他捂着自己断指处的伤口,恶狠狠地盯着陆白,“穿过废墟直奔池塘,哈!陆白,你心虚了,怕我们找到尸体,找到你杀人的证据,让你三刀六洞?” 方把头扭过头,“找!快给我找!” 他迫不及待地要报断指之仇,让陆白被三刀六洞。 刚才断指出来后,方把头认真思考一番。 从陆白家所在的巷子出来,唯一可以隐秘藏尸而不被人发现的,只有这池塘。 想到此处后,他们迅速赶过来。 陆白握住刀柄。 方把头警觉,手摸向腰间匕首,“陆白,你要干什么?” “杀人灭口。”陆白轻笑。 他不用去找木桩子试刀了。 方把头笑了。 他抽出匕首,指着陆白,“灭口?你也不掂量下自己。” 莫说他们有五个人,纵然方把头一个人对付陆白,他眉头也不皱一下。 战斗一触即发。 砰!砰! 池塘里搜尸的两个人摔下在水里。 池塘不深,在腰处。 两个人拼命挣扎,试图站起来,却好像有什么东西抓着他们腿,把他们往水里拉! “救命!” “快,快拉我上去!” 俩人呼救。 岸上两个人忙拉绳子。 绳子绷紧了,岸上两个人用出吃奶的劲儿,依旧不能拉上来分毫。 方把头用匕首指着陆白,心里慌了,“你们两个人用力,用力啊!” “把头,我,我尽力了!” 两个人用出吃奶的劲儿,反被慢慢地拉下池塘。 呼! 呼! 水没到俩人脖子处,喘着粗气,徒劳呼救。 嗖! 又一股蛮力袭来时,岸上两个人先后松手,绳子蛇一般钻入水里。 咕噜! 池塘里两个人瞬间被拉到水下,冒出一串泡泡后,池塘恢复平静。 一时安静。 “你们怎么松手了!” 须臾后,回过神的方把头怒问。 “再,再不松手,我,我们两个就下去了。”俩人气喘吁吁。 “会不会是被浸猪笼的小寡妇化成鬼,来找你们报仇了?”久不出声的陆白轻笑。 他不趁人之危。 他还准备拿三人试刀呢。 方把头顿时打一个寒颤,阳光普照下,竟觉得遍体生寒。 “胡说!” 方把头喝止陆白。 他色厉内荏道:“又不是我们浸的猪笼!” “肚子里孩子是你们的。作为一名捕头,我有义务送你们去见孩子。”陆白向前一步。 三人摸出匕首。 “陆白,我先送你去见阎王!”方把头恶狠狠的。 今儿个新仇旧恨一起算。 他们饿狼般向陆白扑过来。 陆白握紧刀把,手,臂,肩上继承来的肌肉记忆在跳动,渴望见血。 他深呼一口气。 三人眨眼到面前,三个方向围攻而来。 唰! 刀瞬间出鞘。 在阳光下绽放出耀眼光芒。 一人只觉双眼一闪,脖颈一疼,鲜血止不住往外喷。 拔刀! 九刀第一招。 扫云! 狗头刀从一人腰间划过。 掠过! 九刀第三招。 刀尖向上一抬,擦着方把头的匕首掠过,搭在他脖子上。 一抹! 陆白站定! 【叮,检测到死者背负两条人命,功德值+100】 【叮,检测到死者背负两条人命,功德值+100】 【叮,检测到死者背负三条人命,功德值+150】 面板不断提示陆白,又有大笔功德值进账。 咳咳! 方把头捂着喉咙,双眼圆瞪,不可置信的看着陆白。 最终,他的手捂不住了,鲜血喷射,染红了面前飘过的黄叶。 砰! 他步两兄弟的后尘,倒在地上。 方把头至死不明白,陆白什么时候会功夫了! 呼~ 陆白收刀后,拄在地上,气喘吁吁。 九刀,顾名思义,一共有九刀,与刀中八法暗合,但又有不同。 刀中八法是刀招八个基本招式。 九刀算上拔刀术,则是对拔刀和刀中八法在任何情况下运用的一次归纳。 陆白三刀用出,九刀威力尽显。 但他身子骨太弱,又无内功和外功傍身,三招连续用下来,把力气掏空了。 为了不被人发现,歇息片刻后,陆白立刻行动起来。 他把三具尸体身上银两掏空,一一拖到池塘水边,回身去找石头,准别绑到尸体上,以免尸体很快浮出来。 他刚转身。 哗。 哗哗! 陆白回头。 隐约之间,他看到一双惨白的手,把三具尸体瞬间拖到水里。 陆白慌了,忙离池塘远一些,握紧手中刀。 炽烈的阳光下,池塘泛起一圈一圈的涟漪,很快恢复平静,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 陆白心里发毛,后背已出汗。 他决定离开这是非之地,快步向自家所在的巷子口走去。 到了巷子口,陆白回头扫视一圈,以确认没有人看到他行凶。 他的目光在掠过池塘,投向对面廖家巷时不由得一凝,那里焦黑一片,断壁残垣。 废墟! 方把头的话响在耳畔。 那刚才他穿过的巷子,碰见的人…… 邪门! 太他娘的邪门了! 陆白不敢停留,拔腿就走。 第九章 出狱 陆白在家用过饭,给顾清欢留了一两银子后出了门。 癞子刘三又坐在墙头,见到陆白后,翻身要逃。 “刘三,别走!” 陆白喊住他,“我有话问你。” “陆爷,您有什么要问的。”刘三谄媚的笑。 现在陆白成了捕头,有抓人的权利,刘三不敢惹。 “廖家巷怎么回事?”陆白问。 “嗨,廖家巷啊,前几天走了水,把巷子里人家全烧死了。”刘三唏嘘不已。 “全死了,白狼帮的廖大哥也死了?” 刘三点头,“他七岁的女儿也被烧死了。” 陆白皱起眉头。 他向婶娘打听时,顾清欢也这么说的。 他前几天在挖地道,回来倒头就睡,一直不知。 现在回想起刚才遇鬼,陆白后怕不已。 他竟在晌午见鬼了。 还有那句“可以为我们作主了”,现在想想,另有一番深意。 这忙他不帮,廖大哥会不会半夜敲他门? “谢了!” 陆白又折回去,叮嘱顾清欢和忘儿,不要去在池塘边浆洗衣服和玩耍。 “为什么?”忘儿问。 “因为有鬼!”陆白做一鬼脸。 忘儿吓的缩到她娘怀里。 陆白又安抚她后,起身去衙门里当差,顺手赎出大黑牛。 在路上,他扫一眼面板。 陆白现在有四百三十六点功德值。 可惜! 三刀下去三条人命,痛快是痛快了,就是太浪费功德值。 剁一根手指二十点功德值。 他应当先把三个人手指剁掉,再杀掉的。 算了,日后再说。 陆白来到衙门前大街上。 这条街乃鹿园繁华所在,街道两旁店铺林立,两侧还有许多摆摊的摊贩,不时吆喝着。 晌午已过,行人渐多。 一老妪拄着拐杖,挎着一篮子,老态龙钟的向对面卖菜摊子走去。 哒! 哒哒! “让开!” “给本少爷让开!” 几个少年挥舞鞭子,骑马从街头疾驰而来,见老妪在街中央,根本没有勒马减速的意思。 啊! 小心! 街上行人和摊贩惊叫。 陆白抬头,刚好看到这一幕。 鲜衣怒马的少年,非富即贵,能不惹就不惹。 陆白要走,忽然若有所思。 他瞅一眼左右,见无趁手之物后,抽出刀,前递,刀身横在路中央。 骑马的少年们,见了人可以不停。 但见了刀,他们要不停,胯下马不止会伤,惊了马,他们也会摔个够呛。 吁~ 前面少年用尽力气勒停马。 “干!” “狗娘养的!” 后面也不得不停下来,咒骂不已。 脸色煞白的老妪感激的看陆白一眼,拄着拐杖挪到街旁。 “噶你娘!” 马上鲜衣怒马的少年一鞭子抽过来,“你他娘有病啊。” 他惊魂甫定。 这少年显然会点功夫。 鞭子力大而有章法。 这不稀奇,这世道妖魔鬼怪横行,有功夫傍身才能活的长久。 要是往日,他肯定打中陆白了。 但今时不同,陆白也是有功法的人了,他一刀上撩,及时把鞭子挑开。 只是刀差点被荡飞。 这少年功夫与他不相伯仲,但力量非他所能及。 “哟,反应还挺快。”少年挺意外。 陆白把刀回鞘,“小子,当街纵马,有病的是你们吧。” 在他耳畔,提示音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成功拯救一人,功德值+50】 一条人命五十点功德值。 划算! “本少爷骑术了得!”少年一脸自得。 他们在大街上狂奔,本就在较量马术与胆量,以不碰到人者,最先达到终点者为胜。 至于撞到人。 飙马时的快感,少年的热血,对旁人生命的蔑视,让他们根本顾及不到这些。 真就撞了人,也就赔点儿银子而已。 陆白皱眉。 前世见过不少富家子弟开豪车在闹市中飙车的,甚至撞死人上了新闻的也不少。 当时,他觉得这些人不正常。 想不到,他在这个世界竟然亲眼见到了这种人。 也对。 这世界更不拿普通人的命当命。 这也是他当初和大黑牛铤而走险去贩私盐,筹银子去学武的原因。 他们要把命运握在自己手里。 即使握不住,也要让抢走的人付出代价。 “觉得很刺激,自己很英勇?”陆白微怒。 鲜衣怒马少年不屑瞥他一眼,“你一个狗头捕快,多管闲事!” 唰! 拔刀! 耀眼光芒闪过。 快如闪电! 少年抬手要闪,一把刀已经横在他腰上。 “你,你,你要干什么!”少年脸色煞白,声音发颤。 “少年,别逞一时之勇。下次被我见到,这一刀就不会停了。”陆白收刀,轻蔑一笑,头也不回的向衙门走去。 陆白暂时得罪不起这些富家子弟。 在他离开时,面板提示: 【成功恐吓恶少一次,功德值+3】 陆白会心一笑。 他刚才决定出手帮忙,就是他突发奇想,既然惩治坏人得功德值,那行善呢? 这才有了抽刀那一幕。 想不到还真有功德值。 陆白长叹。 在这乱世之中,面板要逼他当一个好人呐。 也罢。 谁让他陆白心地善良呢。 进了衙门,陆白把一切抛之脑后,找到了师爷。 师爷收了银子,大笔一挥,顺手盖上县太爷章印,陆白可以去牢房里领人了。 “师爷。” 陆白又取出一两银子。 “我手下人不多,还全是老幼,我看着大黑牛是个可造之材,您看……” 师爷顺手收了银子,又写一条子递给陆白,“下不为例。” 陆白明白。 小不为例指下次银子多点儿。 大爷! 一两银子够普通百姓大半年开销了,还不知足。 他去领了衙役衣服、令牌和佩刀,领着阮雄去牢房接自己兄弟。 “接兄弟?”阮雄眨眼。 捕头有兄弟在牢里? 不对呀! 今天上午,捕头刚把牢里所有犯人踹了。 等他跟着陆白进了女牢,阮雄终于忍不住开口,“捕头,您这兄弟在女牢?” “对呀。” “他,她当捕快?!” 阮雄一提醒,陆白醒悟过来,他忘记大黑牛是女的了。 “女人不能当捕快?”他问阮雄。 阮雄摇头,无此先例。 “那不就得了,法无禁止即为可,怪罪下来有师爷顶着。”陆白径直走进去。 阮雄头疼。 捕头这灯不省油。 还有他沾上师爷这关系,也不知道谁倒霉。 有县太爷令,大黑牛顺利出了监牢。 她狱友们看陆白的眼神里洋溢着感激之情,甚至还温起了泪花。 大黑牛却意犹未尽。 “牢里面个个是好人,饭还管饱,我超喜欢在里面。” “你大爷!” 陆白把衣服丢给她,“穿上,咱们当捕快去。” 大黑牛一脸无奈披上,“当捕快哪里有蹲牢房爽。” 陆白瞪她。 大黑牛闭上嘴。 第十章 义庄 他们前脚刚出牢房,里面传来一阵欢呼。 沸反盈天。 足见往日生活的凄苦。 大黑牛换上衙役的衣服。 她身宽体胖,膀大腰圆,肤色黝黑,嗓门还粗。 阮雄绕圈端量。 他觉得把胸口稍加掩饰,不会有人想到大黑牛是女人,当捕快挺合适。 “不用掩饰,俺这是胸肌!”大黑牛得意的拍下胸肌。 陆白扶额。 他们回到班房,陆白问起廖家巷大火。 晌午的经历,让他心神不宁。 廖大哥成了鬼,还特意提醒他方把头踪迹,陆白觉得自己该过问一下。 欠了人的人情都得还,遑论鬼的了。 阮雄碰巧知道这案子。 他上一个捕头带他们去查验的现场。 “午夜走的水,一条巷子的人全被烧死了。”阮雄唏嘘不已。 案子最终被认定为意外走水,衙门没有再查下去。 “尸骨呢?” “丢义庄了。” 坊里人死了都会丢在义庄。 坊里会在清明、中元、寒衣三个节日里把这些尸骨集体运出城外。 阮雄奇怪,“你对这案子有兴趣?” “哦,死者里有我朋友。”陆白决定去查一查。 让手下老苟几个人去巡街,陆白领着阮雄和大黑牛去了义庄。 义庄在衙门后面一条街。 去年一场诈尸,大闹义庄后,义庄境况不大好,院内长满荒草,几段土墙坍圮把棺材掩埋,冒出漆红醒目一截,屋顶瓦片被茅草拱掉了,处处漏雨、掉土。 陡然置身于这地方,要不是墙头阳光猛烈,还有大黑牛的大身板,陆白还真有点儿怕。 廖家巷子大火的焦尸被破席一卷,丢在院落一角。 他让人把席子打开。 这些尸骨焦烂,现在更是腐臭不堪。 陆白捂着口鼻,指挥阮雄,重点检查尸骨头上有没有伤痕。 他晌午见鬼时,廖大哥后脑勺瘪下去一块。 现在想想,致命伤也不一定。 “为什么让我检查。”阮雄一脸嫌弃。 “废话,我是捕头,她是女人,这活儿你不干,谁干?”陆白理直气壮。 阮雄瞥大黑牛,这女人,比男人还男人。 阮雄一具具摸过去。 在他快要坚持不住时,终于摸到一具后脑勺碎了的尸骨。 “找到了!”阮雄大叫。 陆白让阮雄撬开尸体的嘴巴,看里面有没有烟灰。 阮雄硬着头皮,向尸骨告罪一声,把他的嘴巴撬开。 “没有。” “行,妥善安置了吧。”陆白直起身子。 答案已明了。 廖大哥被杀后放火焚尸的。 至于别的人,或被杀,或被凶手放的大火牵连,在睡梦中被烧死了。 这是个大案。 陆白壮志在胸。 廖家巷子二十余条人命。 这案子若破了,一千多功德值到手不说,还能还了廖大哥指路的人情。 以后也用怕鬼敲门了。 “廖大哥待人和气,谁会杀他?” 出义庄后,大黑牛挠头,绞尽脑汁也想不出来。 “人善被人欺,或许就是他太善良了。” 陆白现在也没有思绪,只能先从巷子外面的邻居打听线索。 斜阳向晚,义庄更添凄凉。 他们加快脚步,离开义庄,在拐过街角时。 哒! 哒哒! 陆白回头,午后见过的鲜衣怒马少年们,在义庄前停下来。 回到衙门后,陆白不当值。 刚要放衙,他手下的小猫和老苟搀着老木进了班房。 别班衙役哄堂大笑。 老木头发散乱,脸上挂了彩,裤子被扒了的只剩下衬裤,佩刀也不见到了,空挂一刀鞘。 小猫也一脸淤青。 唯有老苟,脸上干干净净。 大爷的。 这也太丢脸了。 在哄笑中,陆白走过去,“怎么回事?” 老木瞥他一眼,“被打了。” “废话!我问你谁打的。”陆白愠怒。 他刚当捕头,手下捕头就被欺负了,这场子不找回来,以后这捕头不好当。 老木被他镇住了,垂下头,“小虎帮的周扒皮。” 当捕快,吃拿卡要是主收入。 指望县太爷不定时的饷银,捕快都得去喝西北风。 现在陆白不务正业不带头,老木他们得吃饭,只能自己上街去挣钱。 老木他们进了一小茶馆,手段用尽才从茶馆掌柜手里抠出几文钱,抬脚刚要走,小虎帮周扒皮耀武扬威的进了茶馆。 他们也是来收保护费的。 茶馆掌柜哀求,“周爷,今儿得的钱,被他们拿走了。” 周扒皮回头一瞅。 乐了。 这捕快,老的老,幼的幼。 至于老苟。 他苟起来有一套,见机不对脚底抹油了。 “当捕快不为民做主,既然收保护费,还有没有王法啦!” 周扒皮大吼一声,领着人围上来,揍他们一顿,抢了钱,扒了老木裤子才扬长而去。 “他娘的!” 陆白提起狗头刀,“敢欺负老子的人,今儿就让他扒皮!” 他往外走,大黑牛紧跟而上。 “捕头,捕头!” 阮雄挡在身前,拦住陆白,“周扒皮是小虎帮的人,咱们惹不起。” 小虎帮正是黑虎帮在鹿园坊的分支。 “大爷的,我还小虎队呢。”陆白推开他,大步走出去。 以前,陆白一定听阮雄劝。 但今日不同。 白狼帮胆小吝啬的帮主都向黑虎帮动手了,他还怕什么。 不如趁机去搞点功德值。 陆白和大黑牛走了,阮雄回头看着老木和小猫,一脸犹豫。 跟上去,就得罪了小虎帮。 不跟上去,他们别想在衙门呆了。 此时,惊讶一幕出现了,老苟居然向外走去,“走,看热闹去。” 小猫稍一迟疑,也跟上去。 阮雄见状,一狠心,一跺脚。 冤有头,债有主,天掉下来有陆捕头,怕个鬼。 “走!” 他领着老木追上去。 陆白寻到周扒皮的时候,他还在集市上。 “肥的,给爷切肥的。” 他一只脚踩在凳子上,用老木的刀指着肉案,颐气指使屠户给他切肉。 陆白径直向他走过去。 赶集的百姓见机不对,纷纷让开。 周扒皮瞥到了陆白,还有身后的老木,不放在心上,让屠户继续切。 “先切十斤五花肉。” 陆白走过来,吩咐屠户。 周扒皮斜眼一瞪:“后面呆着去,爷先来的。” “你是周扒皮?” “爷是!怎么,现在捕快全是不长毛的?” 啪! 陆白一巴掌扇上去,“就你他娘的打的我兄弟?” 周扒皮一懵。 这捕头二话不说就动手,不讲武德。 “你大爷!” 回过神周扒皮怒了,提刀向陆白砍过来。 第十一章 周行 陆白手握刀柄,瞬间出刀。 当! 刀碰刀,火星四射。 九刀中的拔刀,快准狠,有猛劲儿。 周扒皮的刀一下子被荡开,身子也不稳了。 奈落! 陆白的刀霎时间回击。 嚓! 周扒皮握刀的拇指被斩落,伴刀一同掉在地上。 啊! 周扒皮捂着断指处,痛呼。 集市上安静下来。 摊贩、百姓、阮雄等人呆了。 周扒皮的手下被吓住了。 周扒皮骁勇善战,在小虎帮大小是个小头目,在集市上恶名昭著。 万万想不到,陆白一刀把他砍了。 【成功惩戒恶人一巴掌,功德值+5】 【成功斩断恶人一指,功德值+20】 陆白瞥面板一眼。 既然是恶人,周扒皮身上就不止一条人命。 陆白又踹他两脚。 【成功惩戒恶人一脚,功德值+3】 【成功惩戒恶人一脚,功德值+1】 “别嚎了!” 陆白拔刀放他脖子上,“再嚎,我把你耳朵切下来下酒!” 周扒皮立刻住口。 陆白让老木捡起他的刀,把周扒皮四个手下拉押来,同周扒皮蹲成一排。 “记住了,谁欺负我兄弟,我断谁手指!” 陆白来回走一圈。 见他们不答应,陆白一人一脚踹过去,把功德值榨回来 要不是他穿一身官服,当街杀人会被问责,陆白早把人杀了。 “听明白没有!” 周扒皮抬头看陆白,双眼里全是愤怒,“明,明白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秋后再算账。 陆白又逼周扒皮把收到的保护费拿出来,交给大黑牛。 “肉切好了?” 陆白扭头问屠户。 屠户很慌张,变故太快,他没来得及切。 陆白不为难他,拎起一块肉,付账,走人。 这一趟不白来,薅到手五十五点功德值。 回到县衙门口。 陆白让大黑牛把银子均分后,他领着大黑牛回家去了。 阮雄几人拿着钱,看着陆白的背影五味杂陈。 小猫直乐。 老木忧心忡忡。 阮雄也乐。 老苟把钱往怀里一踹,觉得这捕头有点儿意思。 路上,大黑牛惊讶万分,“老陆,你行啊,什么时候会功夫了?” 刚才那一刀,一看就是刀法。 “不久前学的。你明儿一大早来我家,我教你。” 要是旁人,一定追问陆白功法的来龙去脉,但大黑牛就是大黑牛。 她思绪转到了吃上。 “我今晚上就去你家吧,正好把这条猪肉吃了。” 陆白让她滚蛋。 “找帮主蹭饭去,他现在用得上你。” 陆白建议她表下忠心。 “说上几句‘老大,以后我跟定你’之类的话,他保准给你上好酒好菜。” 大黑牛有顾虑。 “万一他理解错了,馋我身子怎办?”。 陆白差点摔倒。 大黑牛什么时候变自恋了。 大黑牛得意,“在牢里,我乃一枝花,无人不夸。” 还拽上词儿了。 “放心吧,老帮主年纪大了,怕被你压死。”陆白挥挥手,往巷子里去了。 “猪肉记得留点儿,我明早上吃。” 大黑牛朝着他背影招呼一声,迈着大长腿往土地庙去了。 天刚暗下来。 顾清欢舍不得点灯,同忘儿一起坐在灶台前。 她用树枝,在教忘儿习字。 陆白把猪肉递给顾清欢,“手下送的,庆祝我当上捕头。” 顾清欢接过,让他改日也请下手下的捕快吃一顿。 “在衙门里,人情往来很重要。”婶娘提醒他。 陆白表示知道了。 他自己去收拾猪肉。 顾清欢人好看,但厨艺着实不行,肉让她做就糟蹋了。 贩夫走卒中的走卒就是捕快,足见社会地位之低下,自然不用远庖厨。 他在这儿忙碌。 顾清欢陪忘儿练字。 许久不沾荤腥,忘儿早馋了,注意力压根不在字上。 终于,饭菜好了。 忘儿丢了木柴棍就跑过来,迫不及待地想尝一口红烧肉。 顾清欢把她的手打掉,拉着她去洗手了。 这一顿,忘儿吃的肚圆,坐在凳子上起不来,“太好吃了。” 陆白也吃了不少。 他现在急需营养,这也是他顺手买一条猪肉的原因。 功法无外乎力量与技巧。 陆白现在有了技巧,最迫切的就是力量。 今天他用了两次刀,胳膊酸痛不已,甚至有拉伤的迹象。 他决定从现在起,养好身子,锻炼身体。 纵然有内力或外功,这两样也很重要。 陆白盘算时。 “陆白在家吗?”院外有人招呼。 “谁?” 陆白出去查看。 “帮主让我捎句话给你。”门外人说。 陆白错开一条门缝,“什么……” 乓! 门被撞开! 唰! 一道白色掠影闪进来。 陆白后退三步,见机不对,刚要抽刀…… 来人一拳打在他握刀柄的手上,把抽出三寸的刀打回去。 接着,来人一拳打在陆白胸口。 陆白跌出去,滑行一段距离后被水缸拦住,一股热血涌到喉头。 他忍了忍,鲜血还是忍不住顺着嘴角流出来。 “你剁了周扒皮的手指?” 来人气定神闲。 “你谁?” 陆白问罢,把面板召唤出来。 他点功法升级,把功德值一口气加上去, 来人很强。 他现在缺乏力量,唯有迅速提升刀法,以四两拨千斤才能取胜。 两层! 三层! 功法在三层时,停下来。 一层升二层所需功德值为一百,二层升到三层所需功德值为二百,三层到四层所需功德值为四百,功法升一层所需功德值,为前面功德值的两倍。 陆白功德值不够,停在了三层。 “小虎帮,周行。”来人微笑。 刚才一交手,他就知道,这小子或许有两把刷子,但动作太慢,力量太弱,不是他对手。 周行! 陆白知道。 小虎帮的二把手,过江的猛龙之一。 他们当年进入鹿园坊时,周行杀了不少白狼帮的人,白狼帮众谈之色变。 “我面子够大呀。”陆白惨笑。 周行不答。 往日,他或许不会出手。 但今时不同。 黑虎龙群龙无首,小虎帮失去后盾,鹿园坊众帮派蠢蠢欲动。 在这山雨欲来风满楼之际,一个小捕头竟当街斩断他们小虎帮头目的手指。 这要不重拳出击,众帮派一定以为小虎帮好欺负。 当猛虎不亮獠牙时,就是他的死期。 周行于是趁夜赶来了。 他向陆白走过去,准备一拳送他上西天。 嗖! 一棒子从旁边闪出来,照着周行后脑勺打去。 顾清欢来救陆白了。 第十二章 养心诀(求推荐) 砰! 周行一拳把木棒打飞。 他左拳刚要跟上,眸子一亮。 这院子里竟然藏着这般倾国倾城的美人。 他把拳头放下,贪婪地盯着顾清欢,“小子,你的家眷我会帮你照顾的。” “照顾你大爷!” 陆白用尽全身力气,一跃而起。 啪! 周行一拳打中陆白拔刀手。 陆白踉跄后退。 力量的匮乏,让他提不起速度,动作太慢。 纵然九刀提升到三层,但刀拔不出来,技巧再高也无用。 必须提升力量! 至于当前。 陆白身子一侧,微蹲,做出进攻姿态。 “花里花哨。” 周行不屑地摇头,又向陆白走近。 陆白不为所动,目光坚定后,起跑,一跃而起,生石灰倾泻而出。 “雕虫小技!” 周行闭眼,耳听八方,故技重施,一拳打向陆白握刀手,不让他把刀拔出来。 砰! 周行心一沉! 陆白刀反了! 他一拳打在刀鞘末端。 藏刀! 陆白或许力量不够,速度不够。 但他可以借力! 刀在甩前时,刀已脱鞘。 周行的一拳之力,让刀鞘后推,但在陆白死死握住刀鞘下,刀借助惯性之力弹出更快。 陆白右手压根不去拔刀,而是向后一探,握住刀柄,胳膊抵住刀背,以最小半径向前一斩。 噗嗤! 周行侧腰溅起血花。 啊! 周行痛呼。 他见机不对,要退,但迟了。 陆白左手一把生石灰直接丢腰上。 啊! 血遇生石灰。 很酸爽。 周行痛的趔趄。 年轻人忒不讲武德! 陆白右手翻转刀柄,趁势一劈,劈在周行肩膀上,接着一记平削,抹在他脖子上。 “你!你!” 周行盯着陆白,一脸不可思议。 刚才三刀。 快! 流畅! 够刁钻! 尤其拔刀术,还有身后藏刀,富有想象力,堪称艺术。 周行惊艳。 这绝不是他刚打进门时,那个拔刀笨拙的陆白能用出来的。 噗通! 周行带着疑惑重重摔在地上,再无声息。 呼!呼! 陆白拄着刀,缓缓坐在地上。 他力量还是太弱了。 这三刀用尽了力气。 最后一记平削,更是强弩之末。 他扫一眼面板。 【成功惩戒恶人一刀,功德值+10】 【叮,检测到死者背负二十三条人命,功德值+1150】 哈! 一千多点功德值! 赚大了。 这厮是个印钞机! 陆白乐的咧嘴,胸口痛又让他龇牙,一时间表情丰富多彩。 呆呆的顾清欢回过神。 她扶起陆白,让忘儿回去,“你什么时候会的功夫?” 这天不好聊。 虽然陆白已经打好了腹稿,但时机不对。 “嗯,我从昨天杀死的妖怪老头身上弄到一本刀谱。白天照着上面学了几招。”陆白硬着头皮说。 顾清欢瞧他一眼,不再问,把他扶进屋子,查看伤势。 陆白动不了是脱力了。 歇一会儿就好。 胸口的痛就比较麻烦,是内伤。 伤不致命,也不影响行动,但痛要持续一段时间,也要咳上一段时日。 要不用药,拖下去就是重疾。 “我写一个方子,你明天去抓药,七八天就好了。”顾清欢把他扣子系上。 顾清欢不会望闻问切,但她知道许多药方。 年幼时,陆白伤了腿,就按她的药方抓的药,很有用。 顾清欢坐在陆白对面。 “刀法,你不说,我就不问了。但你要记住,不要仗着有了功夫就为所欲为,不顾道义。” 陆白点头。 他就是想迷失本心,不顾道义,面板也不答应呀。 陆白躺床上,把面板唤出来。 提升力量是当务之急。 如不然,再有一次,陆白就算可以招架,也会力竭被杀。 陆白现在有一千四百多点功德值,听起来很多,但只可以兑换基础的内、外功法。 外功,八百点。 内功,一千点。 陆白权衡。 外功增长力量快,但得用药物淬炼筋骨肉,不然伤身。 这太费银子。 当然,对陆白而言,不过是费些功德值,但他不想成为大肌霸。 内力修炼增长力量虽慢,但对他而言也是费功德值呀。 陆白最终决定在商城用一千功德值兑换基础内功《养心诀》。 内功在这个世界,基本作用在于养生。 《养心诀》就是这么一门内力功法,共有四层,温润有余,杀伤不足。 这门功法刚好适合陆白。 顾清欢靠浆洗、缝补维持生活,条件不富裕,营养跟不上,导致陆白身子骨一直很弱。 《养心诀》可以帮陆白调养身子。 【是否学习】 陆白点是。 一本书浮现在陆白面前,顷刻间,又化作点点星辰,进入陆白体内。 刹那间,他脑子中出现一段关于《养心诀》修炼的记忆。 他体内同时出现变化,一缕细若银丝的暖流,从小腹位子上行,缓缓流动,一直游遍全身,最终又回到小腹,暖流所经之处,干涸的经脉、血肉被灌溉,焕发出活力,疲累、酸痛一扫而空。 胸前的内伤,疼痛也稍有消减。 再喝上一剂药,三五日就能好。 陆白召唤出属性面板,查看养心诀。 姓名:陆白 身份:捕头 功德值:407点 境界:初级武者 功法:【招式:《九刀》LV3(功德值0/400)】 【内功:《养心诀》LV1(功德值0/500)】 道具:暂无 抽奖:0次 商城:已开启。 功德值去了又来,现在居然又够把《九刀》提升到四层了。 陆白暂且留着,等有大战的时候再用。 暖流又流转一周,陆白力气恢复一些后,下床去了大黑牛家,把大黑牛喊出来。 他知道大黑牛回来了。 大黑牛就是想继续喝下去,吝啬的帮主也会把她送回来。 她太能喝了。 “干什么呀。” 大黑牛一脸不情愿。 还是牢里好,睡大觉,吃大饱,惬意无比。 “把他丢池塘。”陆白领他进门,一指周行的尸体。 大黑牛清醒了。 “你杀的?” 陆白点头。 大黑牛不再多问,俯身去摸尸。 他摸出些散碎的银两,两本小册子,拇指大一小瓷瓶,还有一把钥匙。 全部交给陆白后,大黑牛又去扒他衣服。 “你干什么!”陆白问。 “衣服还能穿。” 大黑牛一点儿也不嫌弃。 “大爷!” 陆白让她直接丢池塘里去。 “这一身白衣穿起来,多骚包。” 大黑牛嘀咕,但还是听陆白的话,直接拎起来出巷子丢池塘了。 陆白感慨。 昨天到今儿,他为池塘贡献了五具尸体。 回到家里,让顾清欢早点睡,陆白和大黑牛在院子里分赃。 大黑牛不在意银子。 陆白有口喝的,绝对少不了她吃的。 她在意的是一本小册子。 刚才搜刮的时候,她见上面有画。 第十三章 打架(求推荐) “有画?” “嗯啊,画着人打架。” 拳谱! 陆白顿时想到了。 他忙把两本册子打开,就着细微的灯光,瞪眼一看。 嚯! 一男一女在打架。 大爷! 陆白合上,“大黑牛,住了一次牢,你丫越来越不正经了。” 大黑牛挠了挠头,“俺怎么不正经了?” “这本书就不正经!” 陆白把书藏怀里,翻开另一本册子。 这本册子不太厚,泛黄,没有封皮,也没有底封,三四十张纸用麻绳装订起来。 陆白翻开。 嚯! 陆白眼前一亮,两个男子在打架! 大黑牛靠过来,“对,对,我刚才就说这本。” 尴尬。 陆白误会大黑牛了。 这是一本拳谱。 他翻了翻,只有拳谱,不见总纲,也不见任何口诀。 唯有图画上的寥寥几个字,标注着拳招。 陆白翻了翻,有点遗憾。 这是一本残谱,上面只有三招。 分别是第三招黑虎掏心,第八招饿虎下山和第十招鼃虎翻山。 听到是拳谱,大黑牛双眼一亮。 他围过来,“让我练练。” 陆白收起来,“贪多嚼不烂,明天我先教你刀法。” 大黑牛问他刀法名字。 “九刀!” 大黑牛觉得不如拳谱招式霸气。 “我杀了他,你觉得谁厉害?”陆白问。 大黑牛被说服了。 但他对拳谱还是念念不忘,练了黑虎拳,她就能改名大黑虎了。 这名字霸气! 余下的小瓷瓶,里面是药沫,也不知道什么药,陆白信手丢进怀里。 不止大黑牛惦记拳谱,陆白也惦记。 翌日。 陆白起个大早,坐在院子凳子上翻拳谱,等待大黑牛。 不知他学会鼃虎拳后,面板会不会把这拳法收录。 若收录的话,收录全本还是残本。 当然,这一切前提是他学会鼃虎拳。 陆白昨天想过了。 商城里兑换的功法,学习后直接到第一层,接着就可以用功德值提升功法。以此推之,这世界的功夫若想用功德值提升的话,至少也应该达到第一层。 他翻看拳谱,期望学会第一招。 奈何,功夫不是按图索骥就可以学成的。 关键得有师父引领。 招式还好,内力要是没有师父引领,一旦练岔劈了,那就完了。 到这个世界的前几年,陆白曾对此不以为然,还深信自学成才。 他还领着大黑牛去合一门偷师。 结果回来依法练习时,一招用力不对,刀脱手把自己腿伤了。 自那以后,陆白就放弃了自学成才的想法。 不过,这拳谱…… 陆白决定试着揣摩一次。 拳而已,伤不了自己。 他现在又有刀法的经验,教授大黑牛学刀绰绰有余,同样的经验应该可以用刀拳法上。 话虽如此,一招双拳出击的黑虎掏心,陆白试了很多次,总是不得要领,或角度不对,或力度不对,双拳头同时出击,肌肉法力方向又不同。总而言之,揣摩起来还是有点难。 门被推开。 大黑牛提刀走进来。 陆白收起拳谱,放弃钻研,教她练刀。 九刀共有九招,分别对拔刀,劈、砍、奈等刀招中的九个基础动作进行了归纳与总结。 相当于乘法中的九九乘法表。 陆白昨日富有想象力的后拔刀,藏刀横斩,就出自几个基础动作的灵活应用。 听起来不复杂,但练起来,还要下许多功夫。 但好处也多,可以为以后学习别的刀法打下坚实基础。 显然,商城不愧是商城,即便基础的刀法,也是基础中的上佳刀法。 虽然对功德值提升的陆白无卵用。 上天是公平的,送给大黑牛一副强壮体魄的同时,送给她一个愚笨的脑袋。 陆白只教了拔刀一招中基础一招,大黑牛却一直不得要领。 早上起来,坐在门槛上,让顾清欢梳头的忘儿瞪大眼珠子看着。 等顾清欢叫陆白他们吃饭时,忘儿已经拍手,说她学会了。 说罢,她还拿起一根柴,比划的有模有样。 陆白赞赏,“不错,比大黑牛强。” 大黑牛挠了挠头,“俺就笨,咋咧。” 笨就笨吧。 陆白就这么一个兄弟,不教她教谁。 忘儿得了陆白赞赏,兴趣也来了,嚷着也要学武。 陆白答应了。 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放。 用罢早饭,陆白去点卯,留大黑牛在家里劈柴,保护家人,顺便打听廖家巷案子。 他杀了小虎帮周行的事儿,他不准备告诉任何人。 来到这世界这么多年,陆白总结出三条生存法则: 枪打出头鸟; 闷头发大财; 生石灰挺好用。 陆白刚进班房,就被围观了。 几位捕头幸灾乐祸,捕快们对他敬而远之。 陆白敢当街对小虎帮的人动手,还剁下周扒皮一根手指,相当于当街打小虎帮的脸。 小虎帮不是小门小派,这脸面肯定得挣回来。 陆白要惨了。 他们幸灾乐祸,等着看陆白倒霉。 陆白也想倒霉。 周行已死。 除非小虎帮主亲自出马或一群人围殴,不然,小虎帮的人不是他对手。 陆白还故意领着手下捕快在衙门附近大街上晃悠,在衙门进进出出。 就等小虎帮的人寻上门,送功德值了。 然而,一天很快过去了,陆白安然无恙。 捕头们又纳闷,又疑惑,还失望。 陆白坐在班房里也无精打采,唉声叹气,“他们怎么不来,怎么就还不来。” “小陆,你等谁呢。”陆白原来的捕头忍不住问。 “小虎帮的人。” 陆白探头望门外,他们要放衙了,再不来就迟了。 “嘿,你!” 捕头无话可说。 太阳落山,把世界归还给了黑暗,衙门放衙,陆白的真心最终还是错付了。 今天无人送功德值。 看来,坐而待毙行不通,上门薅羊毛才是王道。 陆白很快遂了心愿。 他刚回到白狼帮地盘,迎面碰见大黑牛领一帮兄弟,手里提着棍棒和明晃晃的刀。 “老陆,快跟上,就跟在我身边。”大黑牛招呼。 以前打架时,大黑牛经常挡在陆白前面,护着他。 “打谁?”陆白言简意赅。 “小虎帮!” 大黑牛斗志昂扬。 她最喜欢打架了。 帮里得到消息,小虎帮现在群龙无首,只留下个手无寸铁之力的斜眼算盘镇守场子。 这正是他们趁机而动的良机。 唰! 陆白抽出刀。 他斗志还高过大黑牛。 “走着!” 陆白抬步先行,回头还招呼大黑牛。 大黑牛回过神,“走,走,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小虎帮的地盘集中在鹿园南面赌坊。 陆白他们杀到时,碰见小虎帮的人提刀从仁义赌坊涌出来。 第十四章 收割 杀! 陆白提刀就上。 以前,陆白打架往后缩,现在往前冲,众人还有点儿不适应。 呆一下后,白狼帮的人才跟上。 噗嗤! 陆白一刀砍下去,血花飙起,刀鞘又抡起,把另一人敲晕。 他不忘瞥一眼面板。 他失望了。 这一刀,一敲晕,为他贡献的功德值寥寥六点。 一路砍过去,把他累死,估计也得不到几点功德值。 还得找大奸大恶之徒。 这些人好认,不远处骁勇善战,一脸嗜血之徒便是。 陆白有养心诀,力气提升一截,至少不是手无缚鸡之力了。 他拳打脚踹开路,一路向南,终于杀到嗜血之徒面前。 嗜血之徒一脸血。 他一刀捅了白狼帮众肚子,又把刀柄转了一圈后松开,抬头见到迎面而来的陆白。 陆白把刀插回刀鞘。 有人偷袭。 大黑牛在后面一棒子敲飞了。 嗜血之徒见陆白一年轻人,狞笑一声,把刀从肚子里拔出来,向陆白砍过来。 刀势很快。 嗜血之徒身子还横移,留有后招,不愧是善战之人。 奈何,他碰见了陆白。 拔刀斩! 噗嗤! 错身而过。 陆白以更快速度,避过他的一刀后,将刀送到嗜血之徒怀里。 唰! 陆白回身,一刀砍下嗜血之徒手臂。 不等嗜血之徒呐喊。 陆白又一刀上劈,了结他的生命。 【成功惩戒恶人一刀(见血),功德值+10】 【成功断恶人一臂,功德值+20】 【叮,检测到死者背负十二条人名(枉杀!当前厮杀不计在内),功德值+600】 战果颇丰! 陆白擦去脸颊上血,又盯上了前面浴血奋战的人。 他一刀劈开路,冲过去,浴血奋战之人很快也成为他刀下亡魂。 这人枉杀的人也不少。 八个。 接着下一个络腮胡。 血把他的胡子染成了红色。 这厮是个狠角色,一把大刀舞的虎虎生风。 刮到陆白刀后,差点把他刀打飞。 陆白稳下心神。 待络腮胡再次挥刀时,陆白的刀贴着他的刀面顺势削下去,到刀柄后一掠。 啊! 络腮胡手腕被划后,血如泉涌,疼的弃了刀。 奈落! 刀柄翻转。 不等络腮胡捂住伤口,陆白一刀斩下,络腮胡的手掉在地上。 啊!啊! 络腮胡痛的跪在地上。 唰! 陆白一刀结束他的痛苦。 他背负了十四条人命。 一抖刀上血,陆白寻找下一个目标。 他从不看脚下尸体,也不怜悯。 下城区不相信眼泪。 这个世界也容不下慈悲。 陆白接连杀了帮里三个好手,小虎帮的人都怕了,纷纷远离他。 陆白也失去了目标。 他抓住一个人,“你们帮主在哪儿?” 陆白准备来把大的。 小虎帮的人摇头,“帮,帮主去黑虎帮了。” 帮主离开了鹿园,二把手周行又失了踪,小虎帮这才群龙无首,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三把手呢?”陆白又问。 小虎帮主和二把手周行猛龙过江,三把手斜眼算盘却是本地人。 他总揽赌坊一切宿务,房贷,逼债,做局,让人卖儿鬻女,典妻租妻,插标卖首,几乎一切丧尽天良的事儿,都是此人的主意。 “三,三把手在吉祥赌坊。”小虎帮的人知无不言。 陆白把他松开,踹了一脚。 一点功德值! “老实人打什么架,回家抱媳妇去。”陆白把他踹走。 吉祥赌坊在另一条巷子,骷髅帮在围攻。 今夜动手的不止白狼帮,还有骷髅帮,恶狗帮等鹿园坊大大小小的帮派。 陆白也不知道这些小帮派怎么在一天之内串联起来的。 他们把要瓜分的赌坊也划分好了,白狼帮瓜分到了仁义赌坊和庆家赌坊。 这俩赌坊说不上好。 最赚银子的赌坊,还是吉祥赌坊。 鉴于大黑牛的厉害,白狼帮主让大黑牛独当一面,进攻仁义赌坊。 帮主则领王长发,在进攻庆家赌坊。 现在仁义赌坊差不多被摆平了。 陆白犹豫一番后,让大黑牛守好仁义赌坊,提刀向吉祥赌坊赶去。 斜眼算盘太诱人了。 陆白刚走到巷子口,碰到了骷髅帮的残兵败将。 “我白狼帮的!” 陆白拦住他们,“你们怎么撤了?” “他娘的,小虎帮的精锐全在这儿了,饿虎帮的还来驰援了。”骷髅帮的人直骂娘。 硬茬子让他们碰见了。 饿虎帮也是黑虎帮的人在鹿园经营的一小帮派。 陆白站在台阶上往巷子里一瞅。 大爷! 小虎帮的人一身劲装,黑压压一片,在巷子里追杀骷髅帮的人。 刀闪,血溅。 骷髅帮的化作一茬茬稻草,被小虎帮的人不断割掉。 陆白把刀收起来。 惹不起,惹不起,溜了。 转过身时,陆白余光瞥见巷子两面墙上,不知何时站了一些人。 他们一身黑衣,蒙面,手上提着木桶,把桶里的东西倾倒进巷子。 小虎帮的人被泼了后,方才杀人时的冷静不在,慌乱起来。 骷髅帮的人也被波及。 “油,灯油!” 他们大喊。 墙头上,为首的蒙面人接过手下一火把,眼睛也不眨的把火把丢下去。 轰! 巷子顿时燃起熊熊大火,无数人被火焰吞没。 啊! 救命! 娘! 巷子里成了人间地狱,哭喊,哀嚎不断,刺着陆白耳膜。 墙上的人还在丢易燃物。 一直到火势蔓延到墙上,他们才消失不见。 大火熊熊,无人吭声。 大爷! 太狠了。 陆白暗自把墙头蒙面黑衣人头目的体型,仪态记下来。 这厮杀伐果断,用火烧人,一看就是个狠角色,身上指不定背着多少功德值。 这等肥羊,不宰可惜。 陆白把肥羊一号印在脑子里,招呼道:“兄弟们,杀,杀回吉祥赌坊报仇!” 骷髅帮的头目一听,也号召帮众杀回去。 小虎帮和驰援的饿虎帮精锐尽失,正是他们抢到吉祥赌坊的大好时机。 他们杀了回去。 到了吉祥赌坊,斜眼算盘或许知道大势已去,领人向另一条巷子跑了。 骷髅帮的人没有去追。 他们损失了不少人,现在终于得到了吉祥赌坊这个香饽饽,得守好了。 陆白只能独自尾随。 尾随中,陆白查看面板。 他刚才杀三个人,刀砍伤几个泼皮、二流子,得到一千八百点功德值。 收获颇丰。 他现在共有两千两百多点功德值。 第十五章 卧底 刚才小虎帮的人在巷子里,收割骷髅帮的人性命如割草芥。 转眼间,他们的性命又如秋后芦苇,一把火烧了。 这一幕让陆白印象深刻。 惊喜与意外,永远不知道哪个先来。 生命只有一次,陆白唯一能做的,就是做好时刻应对意外的准备。 养心诀提升至二层,消耗五百功德值;提升至三层,消耗一千功德值。 用一千五百点功德值,把养心诀提升至三层,这就是陆白的准备。 提升至三层后的养心诀,温润的内力变的雄浑,在经脉中流转,滋润陆白身子。 运转一周后,陆白的身子调整到最佳状态,轻便许多,疲惫一扫而空,耳力,眼力都有所增长,动作,反应,甚至脑子里的所思所想,都变的清晰、敏捷。 至于胸口方才隐隐作痛的内伤,此刻几乎感觉不到了。 呼! 陆白惊叹。 养心诀不愧为养生内功,在调养身子这方面就是厉害。 把养心诀提升后,陆白又用四百功德值,把九刀提升至四层。 现在,陆白面板数据为: 姓名:陆白 身份:捕头 功德值:340点 境界:初级武者 功法:【招式:《九刀》LV4(功德值0/800)】 【内功:《养心诀》LV3(功德值0/2000)】 道具:暂无 抽奖:0次 商城:已开启。 现在莫说小虎帮的精锐,纵然二把手周行复活,陆白也稳操胜券。 陆白把目光从面板上收回来,一看前方路。 嘿! 斜眼算盘逃的方向居然是大黑牛攻下的仁义赌坊。 他们当然被拒之门外。 斜眼算盘惊讶。 偏僻好藏身。 他在仁义赌坊留了不少好手,仅次于吉祥赌坊,怎么眨眼就被攻下了。 不应该啊。 他绝对想不到,围攻仁义赌坊的人里,有专挑高手杀的陆白,还有抡起大刀虎虎生风的大黑牛,留在这里的帮众,在这俩人冲击下,早丢盔弃甲,狼狈逃窜了。 陆白追上来,招呼大黑牛打出来。 斜眼算盘不敢恋战,向坊门逃去。 逃出鹿园,他们就安全了。 陆白领了人去追,让大黑牛继续守仁义赌坊。 斜眼算盘逃到一巷子的十字路口,停下来。 他忽然不逃了。 陆白怕有诈,也停下来。 四周传来脚步声。 三伙人举着火把,很快出现在路口,把斜眼算盘围在中间。 “前面的,什么人?”陆白招呼。 “鳄鱼帮!” “恶狗帮!” “白沙帮!” 这名字起的,太随性。 “白狼帮。” 陆白也报上名号。 刚才一战,他身后的帮内兄弟,俨然把他当成了头领。 陆白举着火把走上前,定睛一看。 “哟,全是自家人!” 陆白乐了。 老木在左,拢共四个人,他还站如喽啰。 阮雄在右,站在一头目身边,与在他队伍中的定位一致。 老苟厉害了。 他在前面,俨然一头目。 “捕头!” 三人惊讶。 只是这捕头喊出来,在这场景下有点别扭。 陆白也嘬牙花。 他这队伍带的,拢共六个人,五个是卧底。 “诸位。” 瓮中之鳖的斜眼算盘开口了,“我们把银子全部留下,买命如何?” 阮雄探头。 斜眼算盘这些人全背着鼓鼓囊囊的包袱,把背都压弯了。 看来有不少银子。 所有人目光都瞪直了。 陆白也眼馋,但他更馋斜眼算盘这个人。 “我要斜眼算盘的命。”陆白开口了。 斜眼算盘回头,“小兄弟,我哪儿得罪你了?” “你丧尽天良,杀你是我捕头的本分。”陆白义正言辞。 有人笑出声。 陆白的三个手下也信了他的邪。 “我在仁义赌坊还有五倍于此的银子没取。”斜眼算盘看着陆白。 陆白不理他这茬,给出另一个建议,“咱们先杀了他,再分银子。” 老木一方四个人,没说话权利。 阮雄一方的头目不答话。 “我同意。” 老苟说话慢悠悠。 陆白和老苟的人最多,阮雄一方不答应也得答应。 老木一方四个人,没说话权利。 既已约定,陆白再不客气。 他提刀冲上前。 唰! 一人刚提起刀,陆白一记拔刀斩,直切手腕。 当啷! 刀掉地上。 陆白不恋战,继续向前。 上劈! 下削! 横扫! 眨眼之间,陆白已到斜眼算盘面前,身后留下一排捂伤口惨呼的人。 一人还要拦在他和斜眼算盘之间。 奈落! 陆白刀柄换左手,右手压住刀背,往下一劈! 啊! 来人捂着断臂跪在地上。 陆白一刀指着斜眼算盘,刀尖划破他的喉尖。 斜眼算盘靠一肚子坏水儿上位,相传不会功夫。 现在看来,传言为真。 斜眼算盘盯着刀尖,脸煞白,嘴唇颤抖,“这位兄弟,你我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呢。” 他斜眼看陆白,谄媚的笑。 “我在某处还藏了些银子,买我一条命,如何?” 陆白缺银子,更缺功德值。 “我是捕头!” 陆白义正言辞,一脸正气,他自己差点都信了。 “我还有黄金。” 斜眼算盘伸出一根手指,“一万两!” 陆白一呆。 什么玩意儿? 知道的你开赌场,不知道的以为你开金矿呢。 斜眼算盘等的就是陆白这一愣神。 他头一歪,袖子里抽出匕首,踏前一步,跌向陆白怀里,一匕首刺过去。 人在江湖飘,怎能不挨刀。 斜眼算盘坏事做尽,知道自己迟早有一天会被人算账。因此,他当上三把手后,就悄悄拜师学艺,等待这一天了。 这一匕首,正是他多年潜伏的成果。 匕首刺破衣服,触及肌肤…… 唰! 斜眼算盘失手了。 他的头颅伴血而飞,在空中划过一个弧度后,落在地上,滚落在老苟脚边。 斜眼算盘的斜眼里,有疑惑,有不甘,最后全部化作死寂。 呼! 陆白摸了摸胸口。 要不是他在来的路上,提升了刀法和内力,让速度、反应全得到了提升,现在他就成鬼了。 陆白在心中记下一笔: 切记,杀人前说废话的是反派,以后先杀了再说! 胸口上的血痕,就是这次教训。 他又看面板。 【叮,检测到死者背负三十六人命(含家破人亡在内),功德值+1800】 陆白一喜。 他就知道,这绝对是一条大鱼。 陆白收回目光,见巷子打扫的已经差不多了,但依旧剑拔弩张。 财帛动人心。 所有人盯着包袱,虎视眈眈。 第十六章 奖赏 陆白出个主意。 “按人头分了吧。”他把刀收回去。 老木身旁的头目拱手,“陆捕头仗义!” 他们人最少,只有说这话的权利。 余下两方人也无不可。 刚才动手,陆白一人杀伤大半,不止功劳最大,还一举镇住了他们,当然他说了算。 他们可不敢得罪这尊煞神。 银子堆在一起,众人匆匆分了,各自告辞离开。 帮内兄弟有不解的,“陆哥儿,为什么按人头分,咱们人多,怕他们不成?” “你懂个球!” 直接出手抢,陆白当然不怕,但自己人会受伤不说,这银子归属还不一样。 抢回来的银子得上缴到帮主处。 “到时候你能得到多少?毛都不剩!” 白狼帮主雁过尚且拔毛,何况这么多银子了,分到他们手里一定没有现在多。 “现在四帮按人头平分,算咱们自己的。”陆白掂下银子。 帮内兄弟恍然,还是陆哥儿聪明。 陆白他们回到仁义赌坊。 白狼帮主和王长发在,他们领过来的兄弟垂头丧气的。 陆白打听后才明白,敢情白狼帮主他们围攻的庆家赌坊,迟迟没打下来,后来还遇到了驰援的饿虎帮的人,被打的溃不成军,后来还是铁鼠帮的人出手,一同将庆家赌坊攻下来。 问题来了。 做皮肉生意起价的铁鼠帮,不是助人为乐的善人,出力的他们自然不会把庆家赌坊拱手让人。 白狼帮也不想为人做嫁衣。 双方僵持不下。 后来还是骷髅帮主居中调和,让双方按功劳共管仁义赌坊。 白狼帮占得便宜少,只占三层,片瓦不遮身,灰溜溜的出了庆家赌坊,回到仁义赌坊。 陆白进来后,帮主和王长发等人,抬头看他。 陆白的勇猛,他们刚才知晓了。 帮主白狼看向陆白的瞳孔微缩,忌惮大过于意外之喜。 陆白不同于大黑牛。 大黑牛力大无脑,好控制,陆白这厮…… 白狼收回目光。 王长发桀骜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顾白身上,他不信陆白像帮众说的那么勇猛。 在他心目中,他才是帮里最厉害的人。 至于大黑牛,不能算人。 陆白不屑理他,靠在旁边柱子上,等白狼讲话。 白狼首先称赞了帮众今日的勇猛。 这次收获颇丰,吝啬如白狼,也知道不来点真正的奖励说不过去。 他让大黑牛搬出一箱子,放在赌坊中央。 啪。 王长发掀开。 嚯! 一大箱白花花的五两银锭,差点把陆白晃晕。 “五人一组,一人一两。” 王长发招呼帮众自行结队,派代表上来领银子。 陆白同大黑牛几人一队。 他上去领时,白狼笑呵呵的拦住他,“陆白和黑牛这次立了大功,一人二两!” 陆白多机灵呀。 他拱手,一脸忠心朗声道:“谢帮主厚赏。帮主知遇之恩,没齿不忘,陆白唯有肝脑涂地,呕心沥血,剖肝沥胆,积劳成疾,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为白狼帮再创辉煌,为帮主再添财进宝!” 这马屁拍下来,白狼很舒坦。 “马屁精!” 王长发翻白眼。 陆白扬手,“帮主,老王觉得他没功劳,但有苦劳,也想领赏!” 帮主回过头,狠狠地瞪王长发一眼,当作没听见。 要不是他耽误了行动,小虎帮的人就不会等到饿虎帮援兵! “你他娘的找死!”王长发压低声音。 “帮主…” 陆白又要招呼,王长发按住他,服软了。 陆白这才得意而去。 论上眼药,不是他吹,十个王长发拍马都追不上。 坐在大黑牛身边,陆白低声问:“后面有几个箱子?” 大黑牛伸出四个手指。 四箱! 陆白就知道。 让白狼破财的,只有更大的财。 奖励后,箱子里还留下一些银子。 白狼帮主大方表示,这些是受伤兄弟的诊疗费。 对于死去的兄弟,他会自掏腰包,抚恤他们的家人。 “不愧是我们的好帮主!” 王长发带头响应。 白狼帮主微微点头,略有些不满,这马屁拍的,不如陆白的舒坦。 笼络人心后,白狼帮主又分配起了任务。 当务之急,在于防备小虎帮余孽、饿虎帮的反扑。白狼将率领大黑牛亲自坐镇仁义赌坊,应对一切来犯之敌,同时让赌坊步入正轨,而王长发则继续负责帮内贩私盐重任。 至于庆家赌坊。 “方把头呢?”他皱眉。 旁边人答道:“不知道,两天不见了。” 白狼帮主斜眼看陆白。 陆白神色如常。 “陆白去吧,记住,我们白狼帮在庆家赌坊的利益就交到你手上了!”白狼一脸郑重。 陆白拱手应了,心里在骂娘。 大爷! 白狼自己无能,弄一个乱摊子,竟无耻的让他去收拾。 也罢! 好歹独当一面了。 陆白趁机弄点银子,改善一下生活。 以他做账的手段,白狼一辈子也查不出里面有什么名堂。 后面,白狼又画了一张大饼,信誓旦旦赌坊挣银子后,会多多分给帮众。 陆白听得打瞌睡。 旁边的帮众也兴致缺缺。 看来,知道白狼吝啬的,不止陆白一个。 终于,散会了。 白狼让陆白等人回去休息,留大黑牛等精锐在赌坊镇守。 陆白一眼看穿。 他们把离开的人排挤在外了,留在这儿的人估计还要分银子。 陆白也不在意,回去休息了。 翌日。 晨光熹微。 陆白在院子外翻拳谱,大黑牛手提一箱子,鬼鬼祟祟的进了院子。 “老陆,收银子了。”大黑牛神秘兮兮。 他把箱子打开,一箱子银子差点又把陆白晃晕。 “大爷!老白够大方的,直接分你一箱银子。”陆白咋舌不已。 “不,不。” 大黑牛摇头。 这一箱是他悄悄藏起来的。 至于白狼分的,也就十两银子,被他丢在这箱子里了。 陆白拍下大黑牛肩膀,“成,不枉我多年教导,你终于聪明一回了。” “去你大爷!我本来就很聪明。”大黑牛自傲。 她问陆白,银子怎么处置。 陆白沉吟。 他决定拿出十两银子,余下的银子带箱子一起埋了。 这十两银子用于改善生活。 他们现在练武,身子是根本,营养一定要跟上,米面肉都要有。 余下的银子留下,等大黑牛练功用,以大黑牛的神力,不去练外功可惜了,练外功必须用药草淬炼身子,这可是一大笔开销,真要用起来,这些银子不够十次药浴造的。 大黑牛听陆白的。 他们先把银子埋起来,大黑牛才去练刀。 忘儿也新鲜的早早起床,提着木刀,跟大黑牛一起练武。 第十七章 凶案(求推荐) 把银子交给顾清欢,陆白捧着拳谱坐在他们旁边。 在指导大黑牛同时,他认真翻看着拳谱。 昨夜,斜眼算盘临死前的反击,给了他很大启发: 人在江湖飘,底牌很重要。 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陆白现在有面板,底牌也算丰厚,但谁又会嫌自己底牌多呢。 尤其在朝不保夕的世界。 他手头现在额外能算作底牌的,就这拳谱了,要是参悟透这拳谱,不止能试验面板对外界功法能不能升级,在刀丢了以后,他还可以有一项保命技。 陆白慢慢摸索着。 这本小册子不厚,但也不算薄,上面只有三招,平均一招十张图,足见招式之复杂。 鼃虎拳并非一拳打出去就可以了。 它的力由脚生,从肌肉传导,不断放大,一直到拳上。 如此,即使臂膀力量不大,全身的力气也可以集中在拳头上,打出致命一拳。 至于力量本身就强悍者,甚至可以拳镇山河。 每一张图,从不同角度,对全身不同肌肉,发力点在不同阶段的用力和角度做了注解。 还有脚步。 陆白按照图上,慢慢练习着。 一次差点抽了筋。 又练了半个时辰,顾清欢做好了饭,两人收工,忘儿也收起自己的小木刀。 大黑牛丢下刀直奔灶台。 今儿早饭有肉。 顾清欢知道他们练武,消耗巨大,因此放肉时毫不吝啬。 把陆白那天买回来的肉,全放里面了。 大黑牛吃的很过瘾。 用过饭后,陆白和大黑牛去衙门点卯。 路上,陆白问起了廖家巷的事儿,大黑牛昨天打听了,但没打听出有用的消息。 事发在午夜,谁也没听见巷子里的动静。 “帮内的兄弟呢?”陆白问。 巷子外面的土地庙,是白狼帮的集聚地,帮里的二流子、泼皮,经常在庙里过夜。 大黑牛摇头。 这些人也一概不知。 “他们还问我怎么好奇起这个了。” “你怎么说?” 大黑牛一拍胸脯,“我多机灵呀,我告诉他们,老廖欠我钱。” 陆白翻白眼,大黑牛以前有个屁的银子让廖大哥欠。 这谎言,有脑子的,一眼就拆穿。 他们到了衙门,刚点卯,县太爷就招他们捕快去大堂。 明镜高悬之下。 县太爷居中,师爷在左,总捕头在右。 众人一到,县太爷先拍惊堂木,训斥众人一番。 无非是昨夜坊内大乱,众捕快竟一点儿反应也没有,有负皇恩,有负县太爷的栽培。 “更有人胆敢纵火,简直目无王法!” 县太爷口干舌燥后,又拍惊堂木,让众捕头去查,下大力气去查,一定要给他个交代。 陆白明白。 这一番话的意思是,动静有点儿大,不查一下应付不过去。 最好找个人顶缸。 众捕头齐声应诺后,雄赳赳的出了大堂,接着全蔫了。 陆白扫视一圈他的手下。 查个屁的查,不说别的捕头,单说他这队伍,六个人里五个是凶手。 不知道把他们交上去,算不散破案,会不会有功德值。 在衙门里办事,遇事不决就拖。 回到班房,几个捕头陆陆续续领着手下去街上喝茶磨洋工去了。 陆白慢了一步。 刚走到门口,见一男人抱着一孩子快步奔向衙门。 他一脸哀痛,怀里孩子啼哭不止。 见到穿白犬服的陆白,男人一下子跪在地上,“大人,您要为草民做主啊!” 陆白忙扶起他。 他是个屁的大人。 “发生什么事了?”陆白问他。 “我,我家娘子,被,被人给杀了。”男人悲痛欲绝。 案子! 陆白让他细说。 男子告诉陆白,昨天他出工晚归,娘子放心不过,告诉家人去巷口看看。 怎料,这一去就再也没回去。 他们家里人,昨天找了一整天,一直没找到,街里邻居有说她离家出走了,有说她人抢走了,有说被妖怪带走了,还有的说她被妖怪给吃了。 就在男人心急如焚时,打理义庄的李三在义庄见到了他娘子的尸体。 “大人,我孩子才这么大,就没娘了,您要给我做主啊。”男人恸哭。 陆白让他放心,这案子他一定尽心。 陆白让老木安抚男子,他先进去禀报了县太爷,得到令牌后,领着一班捕快向义庄走去。 路上,老苟一脸担忧。 “案发现场在义庄,会不会诈尸,妖孽作祟?” 作为一代苟王,他觉得小心为妙。 陆白瞥他一眼,昨夜见到的鳄鱼帮话事人,难道是老苟双胞胎兄弟? 他们到义庄时,义庄外面围了不少人。 见捕快来了,他们纷纷让开。 陆白他们故地重游,刚进义庄,见裹着廖家巷子焦尸的席子被打开。 在焦尸上面,躺着一女子,浑身赤裸,惨不忍睹。 还是围观的百姓怜惜她,为她用一外衣盖着。 “让围观的人让让。”陆白招呼。 好奇的人,快把义庄弄成闹市了。 陆白虽然不是专业破案的,但也知道这样有碍于查案。 待人群让开后,陆白让大黑牛掀开外衣。 尽管陆白昨夜又砍人,又杀人,血见了不少,可看到面前这一幕,还是忍不住皱眉头。 小娘子很年轻。 她不是被利器杀死,也不是被妖怪咬死,而是被乱棒打死的。 陆白他们作为捕快,经常打人板子,太熟悉这伤痕了。 “嘎他娘。” 仔细查看尸体的大黑牛忍不住骂,指给陆白看,女子下身的毛发被烧了。 还有一截棍子在外面。 “畜生!” 老木怒骂。 陆白让大黑牛把尸体盖住。 他看了看四周,在不远处有一个灰烬,有人在这儿生过火。 “老木,你去向周围的人家打听打听,看前天傍晚到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动静。”陆白吩咐起来,又让大黑牛和老苟把尸体抬回县衙,向县太爷禀告。 尸体把县太爷也吓一跳,让陆白干净抬走,并把这案子就交给他了。 陆白得令。 他刚出衙门,老木领着小猫走过来,“头儿,问过了,周围的人家不记得什么异常,夜里倒是听到女子惨叫了。不过,你也知道,夜里遇见这事儿,没人敢出来。” 陆白点下头。 “还有几位……” 小猫在旁边插嘴,话说半截,被老木拍到了肚子里。 “还有几位什么?”陆白让小猫说话。 “那天傍晚,有人见几个公子哥骑着高头大马在义庄门口徘徊。” 虽然被老木拦着,小猫还是一口气说出来。 陆白顿时记起来。 前天他和大黑牛他们从衙门出来时,就见到几个鲜衣怒马的少年在义庄那条街上纵马。 那几个少年是老相识了。 第十八章 办案 “头儿,他们不会杀人,我觉得另有其人。” 老木靠近陆白。 “那些个公子哥儿,真不是咱们能惹的。”他压低声音。 鹿园里,纵马的少年就那几个。 老木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他们家里或富,或是乡绅,或是读书世家,有功名在身,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惹得起的。 陆白当然知道这些。 但想到面板上的抽奖大转盘,这到手的抽奖机会,他不去拿,那就是傻! 至于怎么判定他们是不是凶手。 踹一脚就知道了。 陆白招呼阮雄,领着小猫,去街上打听那几个公子哥的踪迹。 阮雄也有疑虑。 “怕什么,出了事儿,我兜着!”陆白让他尽管去。 阮雄硬着头皮去了。 在傍晚的时候,阮雄他们回来。 陆白他们正在衙门旁边的茶摊磨洋工,阮雄走过来,一杯凉茶下肚。 “头儿,查清楚了。” 这几个公子今儿都在书院读书。 等放学以后,他们骑着高头大马回了鹿园,直奔狮子楼去了。 狮子楼? 鹿园内唯一一座高档青楼。 狮子楼里的姑娘花枝招展,莫说进去了,路过时,脂粉气都让人迷醉。 “头儿,你想好了。” 老苟也在劝他。 这一步迈出去,十有八九万劫不复。 陆白站起身,伸个懒腰。 “到放衙时间了,对了,今儿轮到咱们值班了,你们几个在县衙留守。” 小猫惊讶,“不动手了?” “动什么手呀,回去睡个好觉他不香?”陆白领着大黑牛走了。 阮雄以为他们劝住陆白了。 他们起身,把小猫拉进衙门,“动什么手,活着不香?” 至于陆白和大黑牛回去,他们不以为异。 捕头翘班,留下捕快值守是常有的事儿。 陆白并未放弃。 但不同世界有不同办案的办法。 陆白是要破案,但不一定要把自己置身于险地。 半夜时分。 鹿园坊沉寂下来,繁华的狮子楼也趋于安静。 两个五陵年少醉醺醺的出了门,挥别依依不舍的姑娘后,在仆人搀扶下往回走。 “万兄胆敢在青楼过夜,他胆子越来越大了,不怕他爹揍他。” “哈,咱们谁胆子不大?” “都大,都大,我们敢上天捞月,下海捉鳖!” 嗖! 他们前面出现一道人影,把他们拦下。 “谁!” 几人脚步停下,仆人挡在他们前面。 “蝙蝠侠!” 黑影缓缓地抬起头,声音沙哑,戴着一整个头套,只露出鼻子、嘴巴和眼睛。 “什么玩意?” 醉醺醺的公子推开仆人,摇摇晃晃走到前面。 “玩意儿你大爷!” 陆白瞬间拔出新刀,一刀划破公子衣服,在肚皮上留下一道血痕。 啊! 这位公子大叫一声后,被刀逼哑巴了。 “你!” 另一公子抽剑。 他正是前些日子纵马狂奔,被陆白用刀拦下的少年。 当日的陆白,力量不如他,真打起来,或许不是他对手。但在收割一堆功德值后,陆白现在能打他三个。 陆白手起刀落,刀背在他手腕一划而过。 剑掉在地上。 啊! 少年捂着手背,忌惮的盯着陆白。 陆白刀指着他们,丢过去几个头套,示意他们仆人,“给他俩戴上!” 他们稍一犹豫,陆白到贴紧。 刀刃留下一道血痕。 仆人们不敢怠慢,忙结结实实的为他们主子戴上。 “你们俩也戴上。”陆白吩咐。 仆人不敢怠慢。 砰! 砰! 他们刚给自己戴上,后脑勺被重击,直接晕了过去。 “不许动!” 陆白用到制止两位公子的骚动。 大黑牛把两个仆人绑了手脚拖到偏僻巷子里,回来又绑了两个人手脚,堵上嘴巴。 陆白招呼一声,大黑牛一手一个,把人扛走了。 陆白看一眼面板。 【成功惩戒恶人一刀(见血),功德值+10】 【成功惩戒恶人一刀(未见血),功德值+5】 陆白已经摸索出面板的规律了。 面板认定的恶人,手上必有人命,拳打脚踢榨共十点功德值,见血一次性给十点,断肢二十点。 这两位公子就算不是杀害小娘子的凶手,手上也有人命官司。 陆白和大黑牛把人拖到一荒庙。 大黑牛体型显眼,易被认出来,陆白让他去外面等着。 他把俩人头套摘掉。 “大哥,大哥饶命!” 两人一起告饶,“您缺银子尽管说,我们家里有。” 啪! 陆白抖一下鞭子,吓的俩人一哆嗦,“我不求财,但求一公道。” 公道? 俩人一头雾水。 “前天夜里,你们义庄杀了一位小娘子,是也不是!”陆白喝问。 俩人一怔。 啪! 陆白一鞭子抽打在提剑少年身上。 啊! 提剑少年细皮嫩肉,何时受过这般痛,立刻大叫起来。 “住口!告诉你们,我是游走在黑暗中,却向往光明的复仇者,我是暗夜骑士,我是蝙蝠侠!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手上背负着人命?”陆白冷笑。 啪啪! 他手里鞭子在说话时不停,一直打在提剑少年身上。 没办法,提剑少年刚才没出血,身上还有功德值。 提剑少年细皮嫩肉,何时受过这苦。 “大哥,我招,我全招。”他痛哭流涕。 不愧是读书人,他这会儿还不忘谈条件,“招了,能不能把我们当屁放了。” “当屁放了是不可能,我会把你们送到衙门去伏法。”陆白沙哑地说。 俩人一听,“我们招,我们全招!” 衙门相当于他们家开的,他们还不是想进就进,想走就走? 他们争先恐后,一五一十的说出来,有疑问的地方,甚至还主动补充细节。 说起来,这事儿还与陆白有点儿关系。 这几个公子虽然会功夫,但都是花架子,不曾见过血。 那天,他们纵马狂奔,被陆白当街拦住,用到吓唬一次,任由他远去后,这几个少年越想越气。 他们竟被一小小捕快教训了! 后面的同伴还嘲笑提剑少年胆小,没有当场把场子找回去。 不知怎的,从这胆小,他们话题逐步转到了让胆子变大的问题上。 他们细究一番后,决定去练胆。 练胆最佳的地方,莫过于坊内义庄。 他们一共五个公子,傍晚时分去的,天亮时还好。 等天黑下来时。 沙沙。 沙。 沙沙。 平地起风,草木摩擦,仿若有人在荒院、墙头走过。 五个人的心被揪起来。 就在这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吓的他们胆儿颤时。 窸窸。 四周棺木响起来,里面躺的人好像活了过来,在用指甲挠棺材板。 喵呜! 一只猫忽然出现,嘴里叼着一只肥嫩的大老鼠,瞥他们一样后,悠闲而去。 第十九章 伏法 呼。 几人松口气。 敢情刚才的动静是耗子闹出来的。 喵~ 一只猫在黑暗中惨叫,顷刻间消失了声音。 接着,他们听见有什么东西在大口,大口的喘气。 啪! 一声巨响。 房梁上掉下什么东西,砸在一倾斜放置的棺材上。 安静片刻后。 棺材板慢悠悠滑到地上,继而上面翻开,掉在地上。 啪! 脆响。 哇! 五个人的心弦崩断了,他们大叫着,逃出义庄。 义庄外,几人惊魂安定之后,互看对方,“刚才棺材开了。” “会不会闹鬼?” “义庄以前诈过尸。” 几个人为自己开脱,他们这不是胆小逃走,而是趋利避害。 “会不会是义庄年久失修,瓦片砸在棺材板上,弄巧成拙了?”一实诚的人问。 五个人安静下来。 片刻后,提剑少年开口道:“在义庄呆着,根本不能锻炼人的胆量。” 另一少年点头,“嗯,这些东西根本不是我们能招架的,有胆量也没用。” “对,要我说,真正胆子大的人是在见过血以后。” “不错,敢杀人,那才叫刺激,有胆识。” 他们决定去见见血。 在走过一条巷子时,刚好看到那小娘子在巷口翘首以盼。 他们莫名的兴奋起来。 五个人上去抓住小娘子,把她拖到义庄门前,拳打脚踢起来。 俩人越说越兴奋,还想把棒打的经过、刺激一并向陆白述说。 啪! 陆白一鞭子,让他们跳过了经过。 几个人见了血,头脑一热,他们胆气更足了。 他们又把小娘子拖到义庄,用他们带来生火的柴棒打,直到把她打死,他们才得意离开义庄。 他们觉得自己勇气过人,是真正的男人了。 陆白蹲在他们身边,“你们觉得,自己现在还勇气过人嘛?” 俩人泪水与鼻涕夹在一起,摇了摇头。 陆白起身。回到桌案上,左手提笔,蘸墨后在供状上疾走,把他们的罪状一一写上去。 前世,陆白是个左撇子。 来到这个世界上,前身惯用右手,为了不惹人怀疑,他慢慢也勇气了右手。 他左右手笔迹不相同。 这左手笔迹,这个世界上还没人见过,不怕被认出来。 写最后一笔时,陆白停下来。 “下面的那根木棒谁放的?”他忽然问。 俩人一怔。 提剑少年低下头,“我,我做的。” 陆白点下头,把供状写完,放到他们面前,“签字画押,我送你们去衙门。” 俩人还把陆白后悔。 现在见他这一套流程走着,心里放下大半,争先恐后的签了字画了押。 陆白待字迹干了后,收到怀里。 “我现在送你们去衙门,不过…” 陆白轻笑,“你们得留下点儿东西。” “什么?”俩人一惊。 陆白手起刀落,给了他们答案。 俩人食指被留下来。 啊! 俩人在地上翻滚,痛彻心扉的哀嚎。 “勇气,男人,嘁!” 陆白不屑。 痛苦未完。 陆白又取出一根木棒。 “既然你喜欢玩变态的花活儿,今天我就陪你玩玩。” 他走到提剑少年身后。 “你,你要干什么!”提剑少年语音颤抖。 啊! 他尖叫。 他对小娘子干过什么,陆白如出一辙。 “真你娘的臭!” 陆白站起身,拍拍手,庆幸他选的木棒长,不然还脏了手。 现在提剑少年,可以改名提肛少年了。 提剑少年乱蹬,惨叫,生不如死。 啪! 陆白一棒子上去敲晕,结束了他的痛苦;另一少年,很快也步了他的后尘。 “便宜你们了。”陆白招呼大黑牛进来。 若不是破案的提示没出现,陆白一定为了功德值,送他们去阴间地府报道。 俩人给他们伤口上了金疮药,塞了嘴巴,绑了手脚,剥了衣服,在白肚皮上写上“杀人凶手”四个字,最后趁着夜色,把他们挂在县衙外大树上,供状贴在树干上。 一切搞定之后,俩人把他们衣服丢了,拿了银子和宝剑。 “痛快!”大黑牛很得意。 她打过流氓地痞,揍过无赖,就没打过作奸犯科的纨绔子弟。 今儿终于遂愿了。 “咱这算不算行侠仗义,为民除害?”大黑牛问。 陆白不理他。 他把玩着长剑,“这宝剑不错,风头过了,可以卖几两银子。” 陆白他们往回走。 现在距离天亮还有一段时间,他们回去休息一下,再去衙门。 夜色漆黑,星光暗淡,月光发毛。 “别卖呀,留着我们自己用。”大黑牛不同意。 故事中的侠客都是剑客。 大黑牛也想当那仗剑走天涯的人。 陆白让她趁早死了这份心,“以你的体格,一身蛮力,不用刀可惜了。” 俩人谈笑。 从一丁字路口插进一巷子。 一张诡异一笑的大白脸出现在他们面前。 “啊!” 大黑牛后退一步。 陆白瞬间握住刀柄。 他的心差点从胸膛跳出来。 他和大黑牛相互依偎着,漆黑中,恍惚中看见脸的主人是一女子,长发披肩,一身灰衣,浑身湿漉漉。 嘻嘻~ 女子发出诡异的笑。 她把双手离捧着的东西往前一送,语气阴森,“我的孩子就拜托给你们了。” 邪门! 陆白拉着大黑牛赶忙退出巷子。 女子理也不理俩人,径直向巷子深处去,转身进了一户人家。 陆白和大黑牛小心探头, “疯子?”大黑牛问。 陆白摇头,他也不知道。 “你看清她怀里东西没有?”陆白问。 大黑牛摇头。 光顾着害怕了,谁还来得及看她怀里的东西。 吁。 陆白抹一把额头的冷汗。 幸好是个疯子,要是正常人看见他手里的剑,不杀人灭口也得让他永不开口。 “回去快把这剑埋起来。”陆白招呼。 他们快步离开了。 他们回去稍眯了一会儿,又往县衙走。 天未亮。 在经过丁字巷的时候,他们还望了望那户人家。 不见疯子。 到了县衙门口,几个倒夜来香的人在树下围观。 在他们头上,两位公子哥儿被吊着,一根棍子从屁股后面延伸出来,分外喜感。 阮雄他们也在。 想来有人见到后,直接报到了衙门。 阮雄他们不敢越级上报,不然县太爷知道捕头在值守日回家睡觉,要怪罪的。 “老阮,怎么回事?”陆白远远的问。 阮雄跑过来。 “头儿,义庄谋杀案的凶手被抓住了。” 他上下打量陆白和大黑牛。 “头儿,不是你们做的吧?” 陆白一脸疑惑,“莫名其妙,我做什么了,我就回家睡了一觉。” 他目指树上吊着的两个人,“谁抓住的?” 阮雄狐疑。 陆白昨天让人打听了他们行踪,今天俩人就挂这儿了。 直觉告诉阮雄,这事儿跟捕头脱不了关系。 但也只是直觉。 第二十章 风行 阮雄告诉他,树上挂着的两位中,插棒子的是杭举人家小公子。 另一位是坊中孟家二公子。 嗬! 陆白挑眉。 孟家豪富,鹿园的盐商,与他们帮派还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我去看看。” 陆白走过去。 他抬头望着树上挂着的。 “啧啧,这也太惨了,这根棍子从哪儿出来的?”陆白回头问阮雄。 这个问题… 阮雄拒绝回答。 陆白又看树上供状。 “嚯!” 他把供状揭下来,“还真是义庄凶杀案的凶手。” 陆白让他们等着,他去禀告县太爷。 阮雄在后面招呼,“头儿,他们……” “先挂着,等大人处置。” 陆白头也不回。 天渐渐亮起来,街上开店,摆摊,劳作的人要出来了。 这一幕,看到的人越多越好。 进府后,陆白磨磨蹭蹭,蹲地上看一会儿蚂蚁搬家。 嗯。 蚂蚁大早上的就这么兴师动众,看来今儿天气不大好。 一番感慨后,陆白才往后院走。 县太爷住在县衙后院。 邦邦! 陆白敲两下门,开门的竟是师爷。 “师爷,你这…” 陆白惊讶。 “昨夜议事,就在此歇息了。” 师爷惺忪着眼,打个呵欠。 县衙里鱼粮吏、书吏等是本地人,师爷则随县太爷一同上任,是县太爷左膀右臂。 他皱眉,不悦,“大早上的有什么事儿,不能等点卯了再说?” “师爷,要事,义庄凶杀案的凶手查到了。” 陆白忙把状纸递过去。 “查到了就抓起来,等升堂后再审。”师爷一脸不耐烦。 “有点麻烦,凶手来头不小。”陆白提醒他。 师爷一个激灵。 “谁?”他清醒了。 陆白说了。 师爷眉头一皱,怒道:“你怎么办事儿的,怎么把他们抓来了!” 陆白无辜。 “师爷,不是我抓的,是有人把他们吊在衙门外的大树上,供状都有。” 陆白递给他,“您倒是看看呀。” 师爷接过。 他一扫而过,“专行侠仗义,诛为富不仁,杀贪官污吏之蝙蝠侠留。” 师爷抬头,“蝙蝠侠是个什么玩意儿?” 你大爷! 你才是玩意儿呢! 陆白心里吐槽,脸上一本正经,“哎,师爷,可不敢这么说。” 他贴近师爷耳朵。 “昨儿晚上,我们一直在尽职尽守的值班,这俩人竟悄无声息的挂了上去,我觉的这蝙蝠侠很厉害,指不定是个蝙蝠妖也不一定。师爷,您小心祸从口出。”陆白言之凿凿。 “蝙蝠妖?信口雌黄!” 师爷怒喝。 “如此行侠仗义,必然是蝙蝠侠!” 他让陆白把两人押到,不,抬到衙门里来,他去禀告县太爷,让县太爷定夺。 陆白得令去了。 他出了衙门,招呼大黑牛他们,把书上吊着的两个人解下来,抬到衙门。 “哎,对了。” 陆白叮嘱他们,绑着的绳子,身后插的棒子暂时别取,以后追查线索用。 一定要保护好现场! 捕快们明白。 待一行人把俩人抬进衙门后,面板亮起来。 【检测到宿主成功破获一次命案,奖励抽奖一次】 陆白狂喜。 面板上东西的品质有高低之分。 转盘上的奖品,不少是商城里没有的。 即便同一品类,转盘上奖品品质也要高出商城一个等级。 譬如梦魇卡。 在商城,比凡人高一等级的初级武者境界,能够兑换到的也只是噩梦卡。 就是让别人做噩梦。 鸡肋! 还是抽奖得到的梦魇卡好,梦中杀人! 面板提示【是否现在抽奖】 陆白点是。 转盘出现,缓缓转动起来。 再来一张梦魇卡! 他心里暗自鼓劲儿,银子就算了,他现在不缺。 哎! 陆白忽然看到一张境界提升卡,这张卡难道可以直接提升境界? 也不错。 嚯! 还有功法提升卡。 陆白扫视着转盘上的东西,恨不得全都要。 叮! 转盘停住了。 功法! 名为“风行”,字竟是橙色! 商城的功法与东西,不同品质用不同颜色的名称标示。 九刀、养心决等普通功法,名字为白色,稀有的名字为蓝色,史诗为紫色。 至于传说的橙色。 只有在转盘中有,而且出现的机会很少。 上次转盘,陆白就没看见。 想不到啊,这次竟然出了一个橙色功法! 陆白点击学习。 刹那间,陆白记忆中多了一些关于“风行”的记忆。 嗬! 好家伙,还是一门轻功功法。 相对于内功心法,轻功更难得。 盖因轻功练脚,但又不同于腿法,专注于提升脚步的轻灵、迅捷与弹跳。 只有大门派才有轻功。 陆白点开面板。 姓名:陆白 身份:捕头 功德值:2240点 境界:初级武者 功法:【招式:《九刀》LV4(功德值0/800)】 【内功:《养心诀》LV3(功德值0/2000)】 【轻功:《风行》LV1(功德值0/1000)】 道具:暂无 抽奖:0次 商城:已开启。 嚯! 不愧为抽奖奖励的橙色功法,起点功德值就要一千点。 这要是逐步升上去…… 陆白摇头。 不敢想,功德值似海。 怪不得转盘里面会有功法提升卡,估计就是为这些橙色功法准备的。 但不得不说,这些功德值是值得的。 就拿现在来说。 陆白轻功虽在一层,但已身轻如软风,行进时不快,悄不可闻,跳起来也高。 当然,距离飞檐走壁还有一段距离。 适合潜行。 当贼挺好。 陆白很满意。 “头儿,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阮雄几人把两位公子安置妥当后,一回头,吓一跳。 陆白不知何时到了他身后。 “刚进来。” 陆白问这俩人还活着吧。 得到肯定答案后,陆白让他们这么放着,等县太爷处置。 县太爷很快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杭举人和孟家家主。 “我儿,这!” 杭举人进来后一见到提肛公子,整个人就不好了。 孟家主松口气。 至少儿子后面保住了。 等看到儿子的食指不见后,他暴跳如雷,“谁,谁干的!” 旁边县太爷被吓一跳。 县太爷挥手,“还愣着干什么,快把两位公子放开!” 陆白指挥阮雄等人动手。 等俩人嘴里的布条取走后,提肛公子哀嚎,“爹,你要给孩儿作主啊!” 他插着一根大棒子,在街上让人围观。 没法做人了! “儿啊,你放心。” 杭举人又心疼,又恨,老泪快要流出来了,这打的不止是儿子屁股,还打了他们杭家脸,杭家三代举人,何时被这么欺负过! “大人,谁干的!”他起身喝问。 县太爷又被吓一跳。 他面色不悦。 神气什么。 他也是举人,后来这这里县太爷被杀,他才到此当了县令。 当然,猛龙不压地头蛇。 他有不满,也得压在心里。 第二十一章 灭门 “凶手在这儿。” 县太爷把供状递给两人。 两人接过。 杭举人一扫而过后,怒道:“胡说,我儿堂堂读书人,绝不是凶手!” 他们把供状丢给县太爷。 “大人,我看这蝙蝠侠才是凶手!”杭举人斩金截铁。 孟家主点头,“不错,动用私刑,屈打成招,根本不足以成为证据。” 他们一致认为。 这蝙蝠侠把他们儿子推出来,一定是别有用心。 “大人,死一民妇不足惜,但敢对书院学生百般侮辱,这要是传到上面去……”杭举人双眼微眯。 县太爷打住。 “两位放心,我身为父母官,必保辖下安宁!” 他回头吩咐陆白,“卢捕头,这个任务交给你了,三天之内抓不到人,你提…” 县太爷也是戏文看多了,差点说提头来见。 他换个说法。 “你这捕头也就别干了。” 大爷! 我姓陆! 在公门里呆,应承领导很重要。 陆白拱手,“是。” 至于不当捕头…… 卢捕头完不成的任务,关他陆捕头屁事。 杭举人和孟家主这才看到陆白。 “一年轻人,靠谱?”杭举人问。 师爷点头,“别看卢捕头年纪轻轻,坊里前阵子的河童案,就是他破的。” 俩人果然高看陆白一眼。 “既如此,这案子就交给你了。”杭举人瞥他一眼后,去扶儿子。 现在看伤要紧。 他们各自扶着自己儿子离开了,一路上留下一串呻吟。 杭举人儿子走路,更像王八爬。 捕头和捕快们领着人进来点卯,见到这一幕,忍不住想笑。 待他们消失走,县太爷回头吩咐,“卢捕头。” “在。” “子不语,怪力乱神,办案要见机行事。” 他撂下一句,回后衙了。 陆白莫名其妙。 师爷留下解释。 “对怪力乱神敬而远之,犯案的要真是你说的蝙蝠妖,千万别招惹。” 师爷拍下陆白肩膀,也回后衙了。 陆白佩服。 不愧是读书人,绕来绕去。 大黑牛靠近陆白,“这案子,就这么不明不白的了了?” 供状上既有两人的签字画押,供诉之事又言之凿凿,与案犯现场相吻合,作案经过与尸体上伤痕也一样无差,竟然无人过问一句,难道那小娘子就白死了? 大黑牛很是不解,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官字下面两张口,谁有罪没罪,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陆白说。 大黑牛挠头。 大爷的,太黑了! 她一走江湖,混帮派的,都没这群人黑。 他们要散去。 咚咚! 衙外登堂鼓响起来。 “还有完没完了!”县太爷气急败坏从后衙转出来。 敲鼓人很快被带上来。 “大,大人,不,不好了。” 来人跪在地上,脸色苍白,哆哆嗦嗦,话不利索。 大黑牛推陆白一下,“哎,这不是前街木工铺的刘守财?” 陆白一凛,心里有股不详的预感。 他们昨夜遇见疯女人的丁字巷外就是前街,前街上有许多店铺,以工匠、瓦匠,染匠、皮匠、伞店等手艺人为主,他们门面在前街,家在丁字巷。 “大人好得很!”县太爷觉得晦气。 “大人,好,不,不好的是我大爷家,他,他们家……”刘守财又结巴了。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打一顿再说!” “我大爷他们一家全死了!”刘守财一口气说出来。 大堂安静。 “一共二十三口人,全死了!” 刘守财有了哭腔。 嘶! 陆白和大黑牛对视一眼。 县太爷也惊了。 灭门惨案! 这案子要不破,日后会影响仕途的。 他忙命令总捕头带领几个捕头,带人去刘守财大爷家。 陆白他们夜班值守,白天应该休息,但几个人夜里已经睡饱了,于是也跟了过去。 拐进丁字巷,进了案发人家。 陆白和大黑牛遍体生寒。 错不了! 他们昨夜遇见的疯女人,进的就是这家。 门打开。 门后面倒着一老妇人。 她身穿一件中衣,披了一件外套,仰头倒在地上,瞪大了双眼死去。 “手腕,脚腕有捆绑痕迹,死因…被挖去了心脏。” 捕头把头别过去。 陆白凑近,在老妇人胸口有一个血洞,伤口周围有指甲印。 “非刀非剑。” 他俯下身子,查看伤口边缘,“有抓痕,这是…” 陆白站起身,看着总捕头。 总捕头脸色阴沉,几个捕头心也往下沉,这杀人的显然非妖必怪。 院子里还散落着几具尸首,死因如出一辙。 他们又往里面走。 院子是三进院,一个院子一道门,门被蛮力撞开,门板都卸下来。 走进内院时,尸首在院子里七倒八歪,尸首旁边还有木棒,扫帚等防身的东西。 但没有打斗的痕迹。 一群人全被束手束脚,挖心而死。 几个捕头沉默不语。 “不用查看了,收尸回衙门吧。”总捕头开口了。 他们现在迫切想离开这是非之地。 捕快们开始收拾,待进屋之后,又发现了不同。 屋里床上有孩子。 孩子虽然死了,但他们身上看不出伤痕,心脏也完好无损。 “被闷死的?” 捕头们根据以往经验猜测。 怪的是,几个孩子脸上完全没有被捂的痕迹。 还是总捕头经验丰富。 他撬开死人口,查看一番后,让人取来一根筷子。 筷子在喉咙轻挑。 一团如丝水草从喉咙里挑出来。 嘶! 众人倒吸冷气。 外面不见强迫痕迹,水草怎么进去的? 水草令人窒息! 纵然他们办案多年,也没见过这种死法。 匪夷所思! 满是诡异! 现在众捕头可以肯定,这案子绝对不是人为。 他们已经在想怎么推脱掉这案子了。 几位捕头带人收尸回衙门。 陆白则领手下站在丁字巷,宣布各回各家。 他不傻。 他们本就应该休息。 这会儿不回去睡觉,万一这案子落到他们头上怎么办。 虽然县衙办案,就走个过场,能拖就拖,但手上积压案子太多的的话…… 亲娘哎。 影响仕途。 临走前,陆白单独留下阮雄。 陆白让他继续打听义庄凶杀一案中,五位公子中余下三位的行踪。 “头儿,你要干什么?” 阮雄警觉。 “我认为蝙蝠侠接下来会对他们仨下毒手。”陆白义正言辞,一腔正气。 阮雄虽觉得另有名堂,也只能答应。 这理由太足了。 第二十二章 赌坊 送走阮雄后,陆白和大黑牛往回走。 他们不说话,离开丁字巷后,才对视一眼,各自抹了额头上的汗。 “昨儿晚上,不是疯女人,是鬼?” 大黑牛后怕不已。 陆白点头。 他后背出一层冷汗。 鬼这玩意儿,来无影去无踪,又很邪门,比妖怪还难对付。 昨天稍有不慎,他俩估计就步那家人后尘了。 这让陆白再次警惕起来。 千万不能招惹鬼。 趁今天休息,他准备再去查一查廖大哥的案子。 免得廖家巷那么多鬼,半夜来敲他家门。 他们回家用了早饭。 饭后,陆白把捕快的衣服缓下来。 大黑牛去挑水,他在院里劈柴。 忙碌间,陆白说起丁字巷的灭门惨案。 “全家死绝了,小孩死时喉咙里还有水草。”陆白让顾清欢小心一些。 顾清欢停下手里活儿。 “丁字巷?” 她问陆白,丁字巷的第几户人家。 这陆白清楚。 他昨天和今天都见过了,“第四户人家。” “刘家。” 顾清欢皱眉。 “前几个月被浸猪笼的丁小娘子是不是他们刘家的?”她问。 陆白一怔。 还真是他家的。 联想到昨天见到的女子浑身湿漉漉,说着我的孩子拜托给你的话。 嘶! 浸猪笼的女子,回来报仇了? 死去一家人中的老者乃刘家耆老,他虽不是刘家家主,但作为家族中有名望的老人,在刘家宗祠里判定丁小娘子浸猪笼时,他毫无疑问要点头。 十有八九,真是恶鬼报仇。 陆白人在阳光下,身上竟泛起丝丝凉意。 今天找个机会,他得去庙里或道观求给平安福或驱鬼符。 为不欠鬼的恩情,把家里安置妥当以后,陆白和大黑牛就去查廖家巷案子了。 他们找到打更人。 打更人表示,在土地庙和后面廖家巷那一带,他那夜只见到白狼帮的人。 这不足为怪。 白狼帮就盘踞在巷子前的土地庙。 “白狼帮当时不少人去救火,哦对了,你们帮主也在。” 打更人让陆白去问他们帮里的人。 他们或许知道当晚起火原因有什么异常。 陆白谢过打更人,又找帮内人问,没问几个人,帮主派人来请。 帮主在土地庙。 陆白刚进去,帮主白狼劈头盖脸一顿训,“你忘记你什么身份了是不是,你真当你是捕头了,不务正业,目无帮规,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帮主!” 这货更年期了吧? 陆白忙安抚他,“帮主,我对您的衷心,天地可鉴,月亮代表我的心。我对您的敬仰,当如磐石,坚定不移,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行了,行了。” 帮主白狼按住他,再说下去,他就要飘了。 “我问你,庆家赌坊,你去没有?” 陆白一怔。 他早抛之脑后了。 铁鼠帮做皮肉生意的,又不开善堂的,让他们乖乖把三成吐出来。 有点儿难。 这里面有的扯皮。 陆白自然置之不理了。 当捕头多好呀,破案有功德值,还能抽奖。 “帮主,不是我不去,我一个人过去,镇不住他们,也忙不过来。” 陆白振振有词。 白狼觉得是个理由。 他挥了挥手,“牛大,牛二,你们俩陪陆白去。” 两个汉子走出来。 他俩双胞胎,有一膀子力气,好赌而烂赌,赌起来六亲不认,爹死了都不下赌桌的那种。 陆白不知道白狼把这俩货给他,有何用意。 这不捣乱么。 这俩人对白狼倒忠心耿耿,难不成派来监视自己的? 管他呢。 以这俩货的智商,他把他们卖了,这俩还帮着数银子。 “得嘞,帮主,我这就去庆家赌坊,把咱们应得的那份利益抢回来。” 陆白信誓旦旦。 来到这个世界后,陆白将摸鱼哲学发挥到了极致。 做事前,保证震天响。 至于结果,他对得起自己拿的那份银子就成。 陆白去了庆家赌坊。 大黑牛也要跟着去,被白狼帮主拦住了。 他现在最喜欢大黑牛这样大的人,有一把子力气,还头脑愚笨,任由他捏弄。 至于陆白…… 让他去和铁鼠帮纠缠去吧。 他自己都不指望庆家赌坊能榨出什么油水儿。 庆家赌坊在鹿园东南,地段不大好。 陆白刚进庆家赌坊,脂粉气扑面而来,生意十分红火。 好家伙! 陆白退回去,望一下招牌,确认庆家赌坊无疑。 他又走进去。 赌坊内萎靡不堪,喧哗不断。 一张赌桌上至少有一衣着暴露的女子发牌、摇骰子。 有窑姐,在赌客身边卖弄风情。 有赌客,一手女人身上上下游移,一手押大小。 愣把陆白前世在小电影网站上才见到的几大元素集齐了。 不止如此。 有小厮,绕着赌场售卖零食、茶水,还有…… 辟邪符! 小厮身上挂了一串这东西。 “辟邪,辟恶鬼,辟霉运缠身,保你大吉大利咯!”小厮吆喝着沏茶。 赌客中还真有买辟邪符的。 陆白佩服。 人才呀! 多元化经营! 难怪在这偏僻地段,生意还这么红火。 问题也来了。 这爆火的生意,全靠铁鼠帮经营有方,他们会情愿把三成收益交出来? 陆白想着,回头一看。 他身后俩跟班牛大和牛二,早不见踪影了。 “哎,我白狼帮的。”陆白独自向镇场子的招呼。 铁鼠帮的人瞅陆白一眼,见他年纪轻轻,不把他放在眼里,“大哥在后面。” 让陆白自己去找。 陆白往里面走,庆幸这世界无烟,不然这地方真待不下去。 “噶你娘,给我换娘们!” 一输红眼的赌徒一拍桌子,把旁边姑娘推走,“这娘们运气不好,换红姐!” 红姐运气好。 刚还帮一赌徒赢了一把大的。 “我也要红姐。” 招呼声此起彼伏。 陆白绕过他们,掀开后面的帘子进去,一人迎面而来倒向他怀里。 陆白顺手拦住。 一个女人。 腰肢柔软,廉价脂粉扑面而来。 样子不敢恭维。 一半脸肿的老高,一半眼睛带这个黑眼圈,唇还在冒血。 “噶你娘,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带相好的在老子的场子里出老千,你活腻了!” 一虎背熊腰的大汉,追上来一脚踹向女人。 陆白把女人往旁边一推,后退半步。 大汉踹了个空。 他一把抓住女人,瞥一眼陆白,“你他娘的谁呀?” 嘿! 说话这么冲。 陆白也不跟他客气,“你爹白狼帮的,来找你的。” “噶你娘!” 大汉一拳向陆白打过来。 第二十三章 麻将 唰! 刀出鞘。 大汉拳头停在陆白一拇指处,再动不得。 大汉不敢动。 陆白的刀在他的咽喉,咫尺可要他性命。 “大爷的,你嚣张什么!” 陆白抬手一巴掌。 【成功惩戒恶人一巴掌,功德值+5】 哟呵! 这外强中干的汉子,竟还是个恶人。 啪! 啪啪! 陆白不再留手,三巴掌上去,把十点功德值先薅回来。 打完以后,陆白浑然不理铁鼠帮提刀围过来的人,喝道:“放下!” 大汉一把放开红衣女子。 红衣女子一转身,怯弱的躲在陆白身后。 “我让你把拳头放下!” 陆白推开旁边女人,“把她抓起来。” 这女人靠在他身上,太硌身子。 “哦,哦。” 大汉忙依言而行之,把一脸懵的女人抓在手里。 陆白又问他,“现在能不能好好说话?” 大汉点头,“能!” 陆白把刀撤了,“这就对了,做生意么,要和气生财。” 大汉后退一步,摸了摸被扇红的脸。 “能你大爷!” 大汉夺过身后兄弟的刀,一刀向陆白砍过来。 当! 金铁交击。 陆白一刀把大汉手中刀磕飞,再次架在他的咽喉。 “你大爷现在能不能好好和你说话?” 大汉服了。 “大爷,您能,您太能了。” 他现在知道白狼帮为什么派这么一位爷独自来庆家赌坊了。 一言不合就拔刀,刀法还这么好。 大汉亲自给陆白搬过一凳子,还用袖子擦了擦。 旁边有个人蹲着,估计是出老千的人。 “敢问爷尊姓大名?” 大汉谄媚。 “陆白。” 大汉大惊,“陆爷!” 奶奶个熊。 白狼帮够狠的,为了三成利益,直接把这煞神派来了。 陆白疑惑,“你认识我?” “咱鹿园帮派,谁人不知?”大汉恭维。 且不说陆白连斩几位好手,夺下了仁义赌坊。单说巷子中,陆白当着四帮面杀,几刀之内杀斜眼算盘,就够帮派里的人津津乐道,一传十,十传百了。 陆白想不到自己一战之后成命了。 “恭维的话你稍后慢慢说,咱这生意怎么算?”陆白问。 当初说好的三成,纵然多元化经营,铁鼠帮也得给白狼帮三成。 出乎陆白预料,大汉很好说话。 “陆兄,你放心,我们帮主已经处理好了,不会坏了江湖规矩。” 大汉让陆白跟着去。 陆白惊诧。 这烂摊子也太好收拾了。 他们出了庆家赌坊。 出门时,陆白信手从小厮身上扯了四枚辟邪符。 他本来打算去道观或寺庙买的。 不过,赌坊里有,先扯几个备着,以防待会儿太忙忘了。 他们拐进赌坊旁边小巷子,大汉指着一新开小门,“这是白狼帮的。” “什么玩意?” 陆白疑惑。 他进去看一眼,直呼好家伙。 铁鼠帮的人,还真把原来的庆家赌坊三七分——他们把后院整成赌坊,送给了白狼帮。 赌坊院子小,约莫前面赌坊二分之一。 赌桌也按三七分,拢共二十八张赌桌,小院里摆了八张半赌桌。 对,还有一张桌子半张。 铁鼠帮方才的小屋,支起了另半张桌子。 “怎么样,公平吧?”大汉问。 公平! 太他娘公平了。 陆白竖起大拇指! 他现在知道铁鼠帮为什么答应的干脆了。 这一招高哇。 这地段,这环境,白狼帮又抢不了铁鼠帮生意,又无可指摘。 陆白问,“这算分家了?以后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大汉点头。 “俺们帮主说了,大家各凭本事挣银子,谁也不为难谁。” 陆白挑眉。 这铁鼠帮主,比白狼强多了,是个做生意的。 他同意了。 送走大汉后,陆白离开赌坊,去了前街。 前街有许多匠人。 陆白沿街寻摸,碰见一家木匠店,刚要进去,几个匠人背着包袱走出来。 “你们这是?”陆白拦住。 中年匠人瞅一眼陆白,“后生家里要打家具?” “算是吧。” “找别家吧,东家不做生意了,要把店盘出去。”中年匠人抬脚要走。 陆白心中一动,又拦住中年匠人。 “为什么要盘出去?” 中年人叹气,“你去问东家,我怎么知道。” 陆白让他们等下。 他准备把店盘下来,也做木工生意。 几个匠人一喜。 要能继续待下去,他们也不想挪窝。 陆白进了店。 “不做生意了。”店里掌柜正忙着收拾东西。 “我来盘店的。”陆白说。 等掌柜的抬起头时,陆白一怔,这不是早上报案的刘守财么。 “盘店?” 刘守财没认出陆白。 他擦下额头的汗走过来,“后面带小院,算上店面,一共五十两。” 刘守财不等陆白还价,又道:“你出去打听打听,这很便宜了。” 陆白信他的邪。 外面的店杀杀价,五十两也盘的下来。 他看得出来,刘守财着急卖店是要跑路,要跑路还卖这么多,当他银子大风刮来的。 “四十两,你答应的话,我这就回去去银子。”陆白出价。 刘守财面一沉,“四十两!你也太会杀价了。” 陆白扭头往出走。 “四十五两!” “四十两!”陆白坚持。 一番杀价之后,刘守财妥协了。 “只要你今天拿出银子,这店就是你的了。”刘守财说。 陆白让他等着。 他回去,把埋下去的银子刨出来,取了四十两银子。 顾清欢得知他用途后,很是惊讶,“你盘下一家木匠店干什么?” “过几天你就知道了。” 陆白神秘莫测。 刘守财收了银子后,匆忙与陆白去衙门办了交接手续。 衙门里的书吏认得陆白,办起来也顺利。 刘守财在店里许多东西来不及收拾,全给了陆白,只收拾了细软就离开了。 几个木匠留下来。 陆白招呼他们,让他们先为赌坊做一块牌匾。 至于名字… “就叫麻将馆。”陆白对这个名字很满意。 这名字传出去,大小也是个品牌。 木匠们疑惑。 不知麻将馆为何物。 不过,陆白是东家。 他怎么说,他们怎么做。 陆白又把麻将图案画在图案上,与中年匠人交流一下午。 待中年匠人明白无误后,陆白吩咐他们打明儿起,所有精力都用来做这东西。 离开木匠铺时,斜阳巷陌,晚霞满天。 陆白去了衙门一条街。 阮雄在等他。 第二十四章 噩梦 “头儿。”阮雄靠过来。 他盯了几人一下午,几个公子哥儿家里听到风声,把他们全弄家里了。 唯有一姓万的公子。 “他迷上狮子楼一姑娘,昨儿在那儿过夜,今儿又去了。”阮雄说。 陆白点头,示意明白了。 “行了,在狮子楼呆着就好,狮子楼人多,不怕出岔子。” 陆白一心为公的样子,让阮雄信了三分。 “对了,老阮,万公子叫什么来着?”陆白问。 “万圭。” “行,你回去休息吧,明儿放你一天假。” “谢头儿。” 阮雄一喜,美滋滋的回去了 陆白望向狮子楼。 在人多的地方不出岔子? 太天真。 陆白向狮子楼走去。 在门口处,他向小厮亮了亮腰牌,“烦请你给万公子传句话。” 他让小厮问问,万公子今天是否打算在这儿过夜。 他们确认下他的行踪,好保护他。 小厮去问了。 他很快把万公子原话传过来,“烦死了,本公子今儿不回去,就在这儿过夜。” 陆白谢过,径直离开。 这是先撇清自己的责任,不给县太爷等人留下任何话柄。 他去了旁边胭脂铺,为婶娘挑了些胭脂。 虽然丢了早以前的记忆,但从日常生活中也看的出来,婶娘以前出身大户人家。 陆白又扯了几尺布。 出来时,陆白遇见一游方道人。 这游方道人仙风道骨,留着打理干净的胡子,一看就是个正经道人。 在他的舌灿莲花之下,陆白买了四个平安符。 赌坊四个辟邪符太儿戏,买平安符,还得买正经道人出产的平安符。 这一切忙完,天黑漆漆的。 陆白在路边捡个摊子坐下,点一份肉丝面。 在等面时,陆白点开面板,在商城里面,用二十点功德值,兑换一张噩梦卡。 【使用对象】 “万圭!” 【噩梦内容】 “万家失火,万圭父亲被烧死。”陆白用意识填上。 填写后,陆白直接使用。 面正好上来,陆白慢慢吃着,不时抬头看下面板。 狮子楼内。 一哆嗦后,耕田在的万圭累了。 他喘着粗气,回味着方才的温润,很快陷入沉沉的睡梦中。 梦中,他梦见自家起火了。 大火熊熊。 从前院一杂物间起,烧毁了前院,一路蔓延到后院。 仆人们簇拥着万父、万母逃出来。 “圭儿,圭儿。” 万母回头发现万圭不在。 她撕心裂肺哭起来,“老爷,圭儿还在房里呢。” 杭、孟两家公子断指、提肛挂衙门的事儿,现在坊内皆知,万父一听传的罪状,就知道他儿子十有八九做得出来,为了保护儿子,不步他们后尘,万父把万圭禁足了。 晚饭也是仆人送进去的。 “你说你,就杀了个人,还不是咱儿子先动的手,你为什么把他关起来!” 万母跺脚,哭哭啼啼。 “你懂什么,就知道哭!你在这儿呆着,我去救圭儿。” 万父撂下一句,领着仆人冲进火场。 万圭不在屋中。 万父以为他躲在了别处,四处呼喊,寻找。 砰! 万圭在梦中清晰看见,一着火的房梁落下来,砸向父亲。 …… 呼噜,呼噜。 陆白把面一吞而尽。 噩梦卡进度条到了最后,万圭要醒了。 他付了账,拐入狮子楼旁边的巷子。 啊! 不要! 万圭一下子坐起来。 他出一身汗,浑身湿漉漉的。 “万公子,你怎么了?”旁边女子惊醒。 “没,没事儿,做了个噩梦。”万圭擦下额头汗。 这梦也太逼真了。 他让女子给他倒一杯茶,缓缓。 “走水了!” “坊南走水了!” 外面突然有人大喊,吓的万圭手一哆嗦,杯中茶全洒床上了。 万家就在坊南。 他来狮子楼,也是翻墙瞒着父母来的。 梦! 难道是真的! 万圭的心揪起来。 唰! 他掀开被子,迅速穿上衣服,推开房门就往外奔。 大街上行人寥寥。 万圭奔跑一阵后抬头,坊南天空黑黑的,不像失火了。 太鲁莽了。 “你好哇。” 沙哑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这声音耳熟。 是… 刚才喊走水的声音! 万圭霍然转身,见一蒙面年轻人站在他身后,朝他轻轻一笑。 砰! 一棒子敲下来,万圭人事不知。 过程一如昨天。 万圭以为,蝙蝠侠会像对待前两个人那样,把他交给衙门。 他乖乖在供状上签了字,画了押。 等来的却是致命一刀。 陆白直接杀了他。 昨天放过两人,把他们交给衙门是为抽奖。 今天不用。 他可以直接杀了,掠夺功德值了。 再说,陆白为勾引万圭出来,用了二十功德值,不能赔本咯。 出乎陆白预料,万圭身上背负的人命不止一条,而是三条。 他猜测,另两条命可能是家里仆人的。 这年头,奴仆是主子财产,任由主子打骂。 别说杀了,主子把仆人大卸八块煮了吃,官府也不会追究。 “还真为民除害了。”陆白嘀咕。 他把衣物处理以后,在轻功风行帮助下,悄无声息地把万圭尸体挂在衙门前树上,供状也贴上,又悄无声息的离开。 回家路上,陆白特意避开了前街和丁字巷,绕了个远路回家。 家里亮着灯。 忘儿睡了,顾清欢在缝补衣裳。 “大黑牛呢?”陆白问。 “回去睡觉了。” 顾清欢上来,让他试一试她补好的那身衣服。 陆白就知道,大黑牛一定会蹭饭。 他把手里的胭脂和布匹递给顾清欢。 顾清欢接过,脸上中泛过一丝喜欢,但还是说道:“买这些东西干什么,怪贵的。” “不贵。” 陆白伸出胳膊,穿过袖子。 “婶娘这么好看,就应该用最好的。这些太廉价,以后我给您买最好的杭粉宫皂。” 他系上扣子,衣服大小正合适。 “以后用钱的地方多得是,能省则省。”顾清欢帮陆白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她让陆白转一圈。 “婶娘放心,我最近要做一个大生意,一定挣银子。”陆白自信满满。 最迟三五日,他生意就要开张了。 顾清欢担心,“你别把大黑牛的银子造完了。” 陆白让她心放在肚子里。 “对了,我这儿有四枚平安符,向一道长求的。”陆白从怀里摸出四枚符。 赌场带回来的四枚辟邪符。 也成吧。 陆白又把平安符拿出来,让顾清欢都戴起来。 现在死马当活马医,逮住哪个用哪个。 万一有用呢。 顾清欢收了,让陆白站直身子,她拿着陆白白天换下的白犬服比划着,记下陆白尺寸。 衙门发的衣服不合身。 趁这次换洗,她给陆白改一下。 顾清欢吐气如兰,踮起脚尖把衣服压在陆白衣领。 记的刚来时,陆白刚高过她腰。 顾清欢拉着迷茫的望着这个世界的他,走进巷子。 时间的河入海流。 不知不觉间,他已经高过顾清欢一个头。 “好了。” 顾清欢收起衣服,让陆白去睡觉。 陆白让她也去睡,白天再忙。 “好,我洗了你刚换下来的衣服就去。”顾清欢轻笑。 在她手上的衣服,衣领上有斑斑血迹。 第二十五章 算计 陆白起个大早。 在院里练拳。 他现在有些心得了。 大黑牛和忘儿也很早起来练刀。 “陆白!陆捕头!” 他们收刀时,门外有人喊。 一位衙役沿路打听到了陆白家,奉县太爷之命,让陆白赶紧去衙门。 “衙门外又挂一位,你快去看看吧。”衙役满头大汗。 “又挂一位!” 陆白故作惊讶。 他问是哪位公子哥。 “万家的,这,这次不同,这次人死了。”衙役手足无措的接过顾清欢递过来的水,饮一口后继续道:“万员外这会儿正在衙门兴师问罪呢,你快去吧。” 陆白谢过他,转身去衙门。 “我儿乃书院学子,国之栋梁,竟在光天化日之下,曝尸街头,大人,今儿你要是不给我个说法,我就去知府衙门,知府衙门不给说法,我就去找城主!”来人怒道。 末了,他望着儿子的尸体,涕泪横流,“我可怜的儿呀。” 陆白走进去。 “陆白!” 县太爷大喝。 他终于找到替罪羊和出气筒了。 “你怎么当差的!案子没进展,还害死了万公子,你该当何罪!” 陆白为自己辩白。 “大人,冤枉呐,昨夜我还护送万公子进了狮子楼,他说要在狮子楼过夜,我这才回去,谁知道在狮子楼这繁华之处…”陆白话留半截。 “你为什么不夜里也守在那儿?”万员外怒问。 陆白无辜。 “狮子楼也不让我进呐。” “你还无辜了!现在我儿死了,这是你的失职!” 万员外怒气有了发泄口,唾沫满天飞,差点给周围几个人洗了脸。 陆白觉得,这万员外也可以砍了。 他这爆脾气,指不定杀了几个仆人的。 但砍也不是现在,万一引起怀疑就不妙了,暂时就记在心里小本本上吧。 “大人,现在不是追究我失职的时候,关键是查出凶手,您等下,我这就去提狮子楼的人,万公子怎么被杀的,他们至少应该知道些什么。”陆白拱手。 县太爷答应了。 昨夜传话的小厮和陪床的女子很快被带上堂。 小厮证实,陆白昨夜让他传过话。 女子则被吓一跳。 她刚上堂,万员外就跳过来踹她,“你个狐狸精,让你勾引……” 陆白拦住他。 “万员外,你儿子花心,你又不是不知道。” 万员外瞪他,“你什么意思?” “查案,查案。” 陆白无奈的后退一步,顺便在小本本上,把万员外位子上提。 女子感激看他一眼,说起昨夜经过。 “做噩梦后,听见走水,自己跑了出去?”县太爷匪夷所思。 堂上捕头议论纷纷。 议来议去,案子毫无头绪。 万员外又暴跳如雷,是人是妖他不管,他一定要见到凶手。 县太爷要不让他见到,他就去找知府! 县太爷头疼。 他好言好语劝好万员外后,一拍惊堂木。 “陆白!” 陆白翻白眼。 这是要把气撒到他头上了。 “限你三天之内,破案缉凶,若不能够,本官办你个失职之罪!” 陆白一脸为难。 “大人,这案子满是蹊跷,我力不能及呀。” 县太爷也没办法。 “河童案能破,这案子也能破,陆白,本官相信你!” 既然已经相信了,也不差再信一回。 县太爷向总捕头打个眼色。 总捕头得到县太爷示意后向前一步,“陆白,作为咱们衙门的年轻俊杰,还有一个案子交由你办。” 陆白忽然有股不祥预感。 他环顾四周,几个捕头全把脸扭过去。 大爷的! 要被坑了。 陆白瞬间明白过来。 他低估衙门这些捕头的节操了。 昨天的案子他不到场,想推脱,却不想几个捕头一商议,推到了未到场的他头上。 奶奶个熊! 早知他们节操还不如堂下跪着女子的贞操清白,陆白昨天就不该溜的。 “昨天刘家灭门案,也交由你了。” 总捕头轻笑,“衙门内,就你擅长应对这一类案子。” 陆白觉得自己当初就不应该破河童案。 县太爷或许有些良知,语气缓和,“这两个案子要是破了,本大人重重有赏!” 陆白拱手。 “为大人分忧,为朝廷解难,乃陆白分内之事。陆白有信心,也有恒心把这两桩诡异的案子破了。只是大人……” 陆白手一摊,“我力不从心呐。” 他掰着指头数,“在下手里的捕快,老的老,弱的弱,还只有五个人。五个人办两桩案子。” 他抖了抖双手,“他捉襟见肘啊。” 本着赶一只羊是赶,两只羊也是赶而为难陆白的县太爷,觉得五个人办案子,的确太难。 陆白继续道:“陆白恳请大人,再分派些人手过来。” 他手朝后,向诸位捕头案子搓手指。 他陆白就不是吃亏的主儿! 县太爷同意了。 “成,那我下去拟个名单,抽调诸位捕头、捕快个中好手,定把这案子办了!”陆白应承下来。 下堂回到班房。 几个捕头全围过来。 “哈哈,那个,小陆啊,你嫂子刚生了,我这几天抽不开身。” “陆兄弟,我闺女要出嫁,在筹备嫁妆,走不开。” 陆白把一名单簿取过来。 “少来,奶奶个熊,把这见鬼的差事推给我,你们还有没有点儿尊老爱幼的美德?” 他摊开名单簿,“捕头五十文,捕快二十文,概不赊账!” “五十分!你小子要抢哇!” 以前带陆白的捕头惊呼。 “你可以不出哇。” 陆白提笔要把他名字写上,“捕头,当初河童案,你也处理了,正好,今儿我带你一起见鬼,一起立功。” “得,五十文,给你!” 捕头甩过去。 在见鬼与五十文之间,他选五十文。 带过陆白的捕头也交钱,其他人不再啰嗦,把钱丢给陆白。 捕头加捕快,陆白桌子上很快摆满钱。 “就怕你有命拿,没命花。”最后一捕头把钱丢给陆白。 陆白轻笑,“这就不劳您操心了。” 他把所有钱装进一袋子里,丢给老木,“几个兄弟分了。” 老木愁眉苦脸。 “你怕什么。”陆白一脸轻松。 一桩案子他做的,一定没危险。 至于真见鬼的案子…… 只要不是刘家人,她应该不会动手杀人吧? 话虽如此,陆白还是让他们去买个辟邪符什么的戴上。 咚!咚! 登堂鼓又敲响。 陆白刚把钱分完,那边又传来消息。 “陆白,快,刘家又发生命案了。”总捕头在班房外招呼。 第二十六章 孝廉 刘守财死了。 全家七口,无一幸免。 昨儿刚把店卖给陆白,今儿就遭了毒手。 陆白只能说,逃的还不够远。 刘守财死在了估衣坊一间客栈小院内。 估衣坊与鹿园相邻,因坊内有估衣一条街,故此得名。 刘守财籍贯在鹿园,又刚去的估衣坊,这案子于是又被推到陆白手中。 陆白领着人到时,估衣坊的捕快们已经把尸体搬出来。 至于陆白盘他店的银子。 呵呵。 估衣坊的捕快们这几天可以吃顿好的。 陆白查看尸体,死相同刘守财大爷家的人如出一辙,四肢有束缚痕迹,心脏被挖。 幼儿喉咙里有水草。 “昨夜,客栈里的人有没有看到、听到什么异常?” 陆白把尸布盖上,起身问估衣坊捕快。 估衣坊捕快一直在打量陆白。 这捕头真年轻。 “有!昨夜午时,为客人添柴烧水时,小二见一疯女人径直走向刘守财租住的小院门,嘴里嘟囔着孩子,小二以为是坊里林嫂,觉得她可怜,也没去赶,就喊了一句。” 陆白心中一凛。 不用怀疑,这就是他前夜遇见的女鬼。 老苟站在陆白身边,“林嫂?” “我们坊内一妇人,丈夫死了,襁褓中孩子丢了,丈夫留下的钱财被摩脸僧骗了,房子被夫家人收走了,她现在时而疯癫,时而清醒,经常在街上游荡,找孩子,有时还抢别人孩子当自己的,她经常来客栈,小儿也就不以为异了。”捕快说。 “动静呢?”陆白又问。 捕快摇头。 邻院客人、小二都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小二今早为他们送水时,才发现他们一家人暴毙于此了。 陆白谢过他,让老木他们把尸体抬回鹿园。 “这鬼跨坊作案,够有恒心的,什么仇,什么怨?”老苟嘀咕。 “浸猪笼之仇!” 陆白赶他过去帮忙。 回到鹿园,陆白坐在衙门外茶摊,把刘家将丁小娘子浸猪笼一事说了。 “现在刘家人接连蹊跷死亡,难说不是丁小娘子回来复仇了。” 几个人听了,在太阳下饮茶还凉飕飕的。 老木年纪最大。 在神鬼谈这方面,他经验更丰富。 “我听一游方道人说,鬼存于世,全凭一口怨气,把人厚葬了,或许就不会作乱了。” 陆白觉得可以试试。 “让刘家出力吧。”老苟建议。 他认得刘家。 刘家族长是鹿园刘孝廉。 “刘孝廉?”陆白皱眉。 提肛少年供诉的五个人中,刘孝廉儿子刘忙也在其中,想不到他爹是刘家家主。 “说起这个刘孝廉,坊内无人不知。”老苟饮口茶。 论权势,刘孝廉不如杭举人,论财富,刘孝廉不如孟家,名望却在他们之上,入过先皇眼。 当年,刘孝廉家贫,母亲积劳成疾久病不愈。 听说吃亲生儿子肋下肉可以治病,刘孝廉便把肋肉割下一块炖烂了喂他娘。 他娘病情丝毫没有减轻。 刘孝廉又求助于神灵,去庙里烧香许愿,许诺神仙若显灵,让他母亲得以痊愈,他就杀一个儿子来感谢神灵。 “嚯!” 陆白外来户,这桩秘闻他头次听,“这刘孝廉够狠的。” 他问老苟,哪座庙,这么神。 “离这儿不远,现在成一座荒庙了。”老苟指给陆白。 陆白惊讶。 他瞥大黑牛一眼,这庙就是他们拷打提肛公子的荒庙。 刘孝廉求神后,他母亲的病体竟然康复。 刘孝廉言必行,行必果,把他大儿子提到庙里,供奉到了神灵面前。 至于庙为什么荒了。 原来,他次日去时,儿子留下碎骨一堆。 百姓晦气,认为这神不正经,慢慢不去庙里拜神许愿了。 刘孝廉却觉得神有灵,被他的孝行感动了,降下了神迹,于是在庙荒凉下来后,他直接把神请到了家里。 “本朝以孝治天下。县太爷把他的孝行奏闻于上司,层层批语送至御前,先皇龙颜大悦,赞扬其孝行,将他点为孝廉。” 不知旌表带来了运气,还是神像请到家里带来了财运,刘家渐渐兴盛起来。 “从那以后,刘孝廉对孝行,贞洁看的很重。” 老苟觉得,把丁小娘子浸猪笼这事儿,十有十一是刘孝廉一手干出来的。 陆白一拍桌子。 大爷! 原来根儿在这儿呢。 “走,咱们去刘孝廉家。”陆白起身。 害他这么奔波,不榨出点油水儿,陆白就白混了。 当然,抽空打入敌人内部,暗中观察他怎么护他儿子是主要目的。 一百多点功德值! 不杀了他,把功德值拿了,陆白心里瘙痒难耐。 他们终究迟了一步。 陆白赶到刘府时,门房告诉他们,得知刘守财死了的消息后,老爷就领了族人,带着家丁去了池塘。他们要把丁小娘子的尸骨捞出来,一把火烧了。 “池塘?” 陆白心一沉。 别到时候,丁小娘子的尸骨没捞出来,方把头他们的尸体先捞出来了。 陆白可没少往里面丢尸体。 他们连忙赶往池塘。 在经过廖家巷时,处处残垣断壁,烧焦的痕迹触目惊心。 陆白心里很慌。 廖大哥,不是我陆白不努力,真的是线索难找啊,您再缓我两日。 他们到了池塘。 池塘现在很热闹。 刘家的家丁、族人摸水下了池塘,四处摸索。 刘孝廉刘老太爷,坐在岸边太师椅上,悠闲饮茶,旁边还坐着几位族中老者。 旁边围满百姓。 陆白问旁边一人,“捞出什么没有?” “没,没呢,道士刚做完法事,他们才下水。”百姓们看的津津有味。 陆白瞅一眼。 刘老太爷身后的道士,正是昨日卖给他平安符的游方道士。 陆白把目光收回,余光瞥见对岸。 忘儿正和她的小伙伴们在池塘边围观。 胡闹! 陆白是知道池中鬼厉害的。 当初他投喂尸体时,水草直接就把尸体拉了下去。 此刻要是发威,后果不堪设想。 陆白忙挥手,吩咐手下捕快,“让围观的人都离池塘远一点。” 他向忘儿走去。 老木等人虽不知陆白用意,但还是依言而行。 他们把百姓一一往回推。 奈何人手少,他们刚离开,百姓们又挤到前面去了。 陆白把忘儿拎到后面去,顺手把她旁边的虎妞拉回来。 “婶娘呢?” “去虎妞家做衣服去了。”忘儿见到陆白很高兴。 “不让你来池塘边玩,怎么还过来?” 陆白手敲她额头。 第二十七章 忘恩 “哎呦。” 忘儿捂住额头,吐了吐舌头。 她年纪不大,却已俊俏可人,完全是顾清欢的缩小版。 忘儿让陆白抱,好看见人群里的景象。 “捞尸有什么可看的。” 陆白抱起她,拉着虎妞,转身往回走。 刚离开不远。 噗通! 啊! 塘面上惊呼。 嗖!嗖! 岸上百姓慌乱起来。 身后有破空声。 陆白心中警觉,霎时间转身,挡在虎妞面前,伸出一刀。 嗤! 刺向虎妞的肥嫩黝黑的水草被斩断,断截面还冒着黝黑血一样的液体。 砰,砰! 岸上的百姓被水草缠住,瞬间被拉下池塘。 池塘里的摸尸人,早不见了踪影。 咕噜噜。 塘面上此刻全是人被拖下水后,冒出的气泡。 “跑!” 陆白三步并作两步,远离池塘后把忘儿放下,让她和虎妞逃进巷子。 他提刀又赶回去。 岸边树旁,几人身上缠着水草,手紧紧地抱住树干,脸被勒的青筋毕露。 唰! 陆白一刀救下他们。 “捕头,救,救命!”老苟在喊,声音凄厉,深怕死了。 陆白抬头。 他们被缠住了,唯有大黑牛得以幸免。 他们抓着大黑牛,腰上水草绷直了。 陆白奔去。 一路挥砍,又救四人后,一刀把水草斩断,把手下救出来。 “用刀救人。”陆白吩咐。 岸上不再拥挤。 少了许多人。 太师椅处,族长几个老者不见踪影,徒留空当当的椅子。 刘孝廉吓的面无土色,不知为何幸免于难。 “奶奶个熊!” 大黑牛抻一下腰,“差点把俺腰抱断。” 他又拿起手中辟邪符,“老陆,这玩意儿哪儿买的,真有用!” 方才有水草向他袭来。 触碰之间,辟邪符佛印一闪,水草登时缩了回去。 陆白一愣。 “不是平安符?” 大黑牛刚要说话,手中辟邪符断作两截。 至于平安符…… 看太师椅身边,道士呆若木鸡就知道了。 大爷! 这道士驴粪蛋表面光,中看不中用,这辟邪符倒是想不到的意外之喜。 陆白决定抽空再去庆家赌坊弄几枚。 塘面安静下来。 劫后余生的百姓逃到远处。 方才还拥挤的塘岸,眨眼间只留下陆白寥寥几人。 呼! 陆白吐口浊气。 他刚才救了八个人,得到四百功德值。 陆白高兴不起来。 百姓下饺子似的被拉下水,这下有好戏看了。 现在这局面,不是陆白能收拾的。 他派腿脚快的小猫去衙门,把这里一切禀告给县太爷。 总捕头很快带人来了。 六神无主的刘孝廉见到他,登时有了主心骨,“尔……” “尔等还不快把刘老爷扶下去!”总捕头大喝。 几个捕快上前,把刘孝廉扶下去。 总捕头摸了摸手腕。 陆白隐约见到一抹老疤痕。 “怎么回事?”总捕头走过来。 陆白把刘孝廉领人捞尸,牵连百姓下饺子的事儿说了。 “刘老爷子太心急了。” 按陆白的意思,先把水放了,池塘晒干,再派人下去,这样安全许多。 当然,这样时间久点,刘孝廉估计等不了。 总捕头觉得陆白主意不错。 “先按你的办法来。”总捕头撂下一句,追刘孝廉去了。 得。 忙吧。 池塘入水口为涓涓小溪,出口被堵上,以方便百姓取水。 陆白他们只要把进口改道,出口捅开即可。 他们很快搞定。 陆白又回了一趟家,警告忘儿不许去池塘边玩耍后,这才回到衙门。 不等他坐下歇息,又来活了。 总捕头到班房宣布,“所有捕快,今晚上去刘孝廉家值守,谁也不许擅离职守!” “啊。” 捕头们很不满意。 这种灵异案子,他们避之不及,沾也不想沾。 “啊什么!” 总捕头威严的环顾四周,“谁不想去,可以滚出衙门!” 刘老爷的孝廉,乃先皇旌表。 池塘边死一些人不算什么。 刘孝廉要死了,县太爷可以预料自己未来仕途的坎坷了。 县太爷仕途要不顺,在座的捕快全别想顺! 捕头们不说话。 待总捕头走后,他们瞅向陆白。 他们早上付了钱的。 “看我干什么,今儿你们要在池塘,早下饺子了。”陆白理直气壮。 进他兜里的钱,没有再要回去的道理。 池塘边下饺子这么大事儿,早传遍衙门了,捕头们想想就后怕不已,也就不再朝顾白要银子了。 刘孝廉不愧是大人物。 捕快们虽然是县太爷派去的,但不让他们白干。 刘家管饭! 陆白他们到时,刘孝廉已经让人在门前摆了桌子,上面有酒有菜,而且管够,源源不断往上摆。 这可趁了大黑牛心意。 她狼吞虎咽,风卷残云,每上一道菜,必然是干干净净。 刘孝廉的儿子出来招呼众人。 他尤其欣赏大黑牛这样能吃,壮硕的人,特意招呼吓人往这儿多上菜。 大黑牛感激不尽,就差和他称兄道弟了。 这公子见自己几顿饭收买一人的衷心,很得意。 他还想过了今天,争取把这捕快留在身边,当个保镖,来个士为知己者死的佳话。 等他离开后,老苟目指,“他就是供状上的刘忙。” 陆白点下头,环顾四周。 他们面前的院子很怪。 他目光穿过大门,里面有一株大树,高大,挺直,葱郁。 树后拾阶而上,有一座大殿。 大殿很大。 后面还有小院。 望着大殿进进出出的刘家族人、壮丁、奴仆,陆白估计刘孝廉今儿吓的不轻。 他回头问老苟,这什么地方。 “刘老爷子为他搬回家的神像建的庙观。”老苟说。 奶奶个熊! 石头神像住的都比他好。 刘孝廉显然做了两手准备。 一手让陆白他们帮忙,一手又求上了神。 等夜晚降临,欢宴散去,众人干活,刘老爷子他们就住在神像所在大殿里。 捕快守着大门和长街。 家丁守在前院和大殿门口。 夜里静悄悄,众人百无聊赖。 “哎。” 大黑牛拉了拉陆白。 “你要不要进去,被刘忙宰了?” 陆白瞥她一眼。 这没良心的,吃饱之恩转瞬即忘。 踏起初觉得大黑牛的建议太离谱,接着又觉得大黑牛这主意不错。 蝙蝠侠往妖怪作乱上靠,对陆白有力。 毕竟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因妖怪破案不利,追究不到他头上。 现在院子守卫重重,他要是把人杀了,还带出去… 那就肯定是妖怪作乱了。 值得一试。 第二十八章 幽会 风行。 走路时悄无声息。 这是陆白认为值得一试的底气。 打定主意后,陆白四处寻摸,选定一棵树。 为不暴露轻功,他让大黑牛蹲下,踩着她肩膀爬上去,树与墙头齐平,但距离有点远,普通人跳不过去。 “奶奶的,还是这儿舒坦。”陆白寻个位子躺下。 这位子不错。 在树叶遮挡后,下面的人不细看看不到。 “头儿不愧是头儿,选的地儿真不错。” 他的几个手下艳羡不已。 这位子太有安全感。 鬼真来了,只要不出声,发现不了。 他们也想选这样的地儿。 奈何树有限。 他们找个角落,几个人一起缩到里面去,外面有大黑牛挡着,也还凑活。 大黑牛不忘向陆白打个放心的手势。 他不会让这几个人去打扰陆白的。 陆白探头又看别的捕快。 他还是太高估这群捕快的节操了。 他上树是为了躲开他们。 好家伙。 这些捕快为了鬼来时不惹鬼上身,早找地方藏去了。 要不是为了混口饭吃,他们现在能撂挑子回家。 陆白深刻反省。 他这捕快当的太尽职。 不合格呀。 以后得多向同僚学习。 陆白呆在树上休息,待夜深人静时,他豁然睁眼。 他现在有两千多点功德值。 为不被发现,陆白把风行提升到二层。 风行在一层时,走路若轻风。 听起来不错,但用过一次后,陆白觉得稍显鸡肋。 他要是溜门撬锁,这轻功堪称神功,但动作稍大些,就不是悄无声息了。 提升到第二层时,这个问题得到解决。 他现在跳跃也若轻风,身轻跳的远且高,而且悄无声息。 当然,陆白期待中的飞檐走壁还不来,快步如飞也不到,只是身轻而已。 一切妥当后,陆白再探头,捕快们都睡着了。 他一跃。 风吹动树叶,微响。 陆白身轻跳得远,轻轻地落在墙头上。 前院有不少人。 陆白怕被发现,沿着墙头向后院绕去。 后面院子也挺大的。 院中间有一口井,旁边一株银杏树,左右还有几间厢房。 没亮灯。 家丁守在院门处。 陆白跃到厢房屋顶上,又悄无声息的落到院子里。 后院与前院隔了一堵墙。 陆白四处寻摸,想法翻过墙去,忽听到身后厢房里有窸窸窣窣的声音。 “快,小娘,帮帮我,憋不住了。” “我就出来上个茅房,当心老爷起疑心。” “你放心吧,爹和大哥去偏殿议事了,一时半会儿发现不了,快!” 布料落地。 唔! 有东西塞到嘴里。 呦呵! 陆白万万想不到,在后院竟听到这么刺激的东西。 这男子声音也耳熟。 是刘忙! 哈。 得来全不费功夫。 陆白心下大喜,悄无声息的走到厢房前。 房门错开。 刘忙靠在一张桌子上,头上仰,眼微眯,很享受。 下面的人在忙,也没看到陆白。 陆白悄无声息地的进到厢房,刚举起手。 呕! 女子欲吐被止。 陆白好心等了等他们,这才出手。 “你干…” 刘忙看到了他。 啪! 陆白一刀鞘把女子敲晕,另一只手早有准备,把脱下来的臭袜子塞刘忙嘴里。 “蝙蝠侠!” 陆白回答他最后一个问题。 唔! 刘忙瞪大双眼,满是恐惧。 他明白了。 他全明白了。 为什么杀害万圭的凶手找不出来,因为凶手就是查案的人。 这要查出来就有鬼了! 可惜,他知道的迟了。 陆白速战速决,一刀划破他皮肤,一刀断指。 啊! 在他痛的要吼时。 噗嗤! 陆白一刀结束他生命,掠夺八十点功德值。 陆白擦刀,轻舒一口气。 对于玩个游戏,垃圾一定要捡,任务一定要清的人而言。 现在舒服了。 他把刘忙衣服解了,又借晕倒女子衣带一用,把尸体绑起来,拖出去。 后院不知何时出现了浓雾。 浓雾弥漫银杏树、井台、花草树木之间,远处后院的守卫模糊不见,只见灯光。 这方便了陆白。 他一个疾跑,纵跃,脚尖在墙上一点,又高高跃起,抓着衣带的手扒住高高墙沿。 出乎陆白预料,面前一团黑,好像墙外世界不存在。 他眨了眨眼,要再看时,腰上挂着的辟邪符一闪。 一道佛光浮现。 陆白面前继而清明起来,看清了墙外景象。 有鬼! 陆白心下一凛。 他忙转身把尸体往上拖。 呼! 呼! 就在这时,一阵风从后院的水井吹起。 一团团浓雾喷涌而出,成了陆白前世见过的炼钢厂烟囱。 陆白加快捞。 在他终于把尸首捞上来时。 咝,咝。 井口传来轻微摩擦声。 有东西在往上爬! 头先冒出来,长发把脸遮住了,唯有双眼在冒绿光。 接着,一身白衣的女子,浑身湿漉漉,缠着水草,悠悠的升起来。 鬼! 陆白被吓坏了。 跑! 赶紧跑! 但陆白良心未泯。 在跑之前,他沙哑着嗓子大喊:“鬼,鬼来啦!” 他把尸体抛到墙外,余光瞥见,鬼眼看向他。 陆白头发乍起,再不耽搁,一跃而下后捞起尸体就跑。 幸好有养心诀日夜滋润身子,让陆白身子日益壮实起来,不然,他真跑不了这么快。 陆白担心大黑牛安危。 出了巷子后,距离远了后,他把尸体藏起来,又飞奔到捕快守卫的长街。 街上悄无声息! 怪了! 陆白嚎那一嗓子,挺大声的,在旷野中,方圆十里的母狼都能招来。 他们竟然没听见,莫不是出事儿了? 陆白惊疑间,瞥见老苟在方便。 他走到树下,先发制人。 “谁!” 老苟吓得一哆嗦,回头一看,松口气,“头儿,我!” 陆白走过去。 “大爷的,你他娘的方便也不去远点儿。” “我这不是怕么。” 老苟尴尬一笑。 “头儿,你也够吓人的,我都没听见你下来。” “你都尿鞋上了,能听见个屁。”陆白问他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 老苟摇头,“没有,怎么了?” “没什么,就问一下,我去方便了。”陆白指了指街外。 老苟含糊应一句,回去继续睡了。 陆白未走远。 在肯定老苟睡着后,他才悄无声息出了长街,把尸体挂衙门后又折回来。 “让一个位子。”陆白踹开老苟。 老苟迷糊,“干什么。” “方便回来上不去树了,来你这儿挤一挤。” 陆白挤在他们中间。 老苟翻了个身,继续睡了。 陆白轻出一口气。 这一来一去太凶险,办的也不够漂亮。 幸好有风行在,走路悄无声息,不然早被人发现了。 下次不能在冒险了。 不! 应该是不能再跟大黑牛意见一致了。 这代表馊主意。 第二十九章 谋杀 太阳东升。 捕快们陆续醒过来。 陆白也伸个懒腰,把老苟踹醒。 “刘家人够懒的,太阳出来也不见人出来。” 老木早醒了。 “提心吊胆到了大半夜,肯定得睡个懒觉。” 老苟打个呵欠。 不一会儿,总捕头也来了。 他在招呼诸位捕头,古怪的瞥陆白一眼后,见刘家人还不出来,他皱起眉头。 “快,把门踹开!” 总捕头一脸凝重。 陆白等人一起动手。 砰! 门开了。 不等尘埃落定,众人冲进去。 啊! 噶他娘! 捕快们惊呼。 留守的家丁、族人全死了,他们手脚有束缚痕迹,心脏被挖。 同前几个受害者的死法如出一辙。 “刘孝廉!快!” 总捕头大惊失色。 几个捕头一起跑进大殿。 殿内散落着许多具尸体,全是刘孝廉的家眷和族人。 他们死法一样。 死不瞑目,死相极惨。 几个捕头止步。 他们深怕动了尸首后,沾惹上不干净的东西。 陆白昨儿收了钱,在他们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的眼神中,硬着头皮,大着胆子进尸堆。 尸堆中不见刘孝廉,也不见他儿子。 在尸堆后面,有一尊神像。 神像仙风道骨,身后背着三八剑,手摸须,目视前方。 铁剑仙! 陆白听过这位神仙的传说。 传说这位神仙动了凡心,被罚下天庭,经历凡间几世轮回疾苦。 后经过神仙点化,于先皇在位时,又位列仙班。 陆白收回目光,正要出去,瞥见剑仙神像背后,有红黑色污秽。 很隐秘。 一般人看不到。 他凑近,用手摸了摸。 微湿。 泼上去的时间不长。 他又闻了闻,不是人血…… “你在干什么?” 总捕头不知何时站在他身边。 陆白正要说,总捕头又催他,“快去找孝廉的尸首。” “好。” 陆白答应。 他们最终在偏殿找到了刘孝廉。 他死的有点特殊,心脏还在,眼睛突出来,同水草窒息而死的幼儿如出一辙。 “怪了!” 陆白皱眉。 这刘孝廉都六七十了,怎么这么死了? 根据以往经验,这位恶鬼动手时,幼儿水草窒息而死,成人去心而死。 “这有什么奇怪的,或许鬼想换个杀法。”老木说。 陆白不置可否。 刘孝廉手腕,脚踝上有成人死时,被束缚的痕迹。 这又作何解释? 鬼按成人的杀法杀了一半,忽然住手,又换了个杀法? 陆白让人取一根树枝,他掰开死者嘴巴,从舌根处挑出水草。 水草干。 不是前两个案子中的湿润水草。 唇齿间还有宣纸的碎纸屑,是用湿纸搭口鼻窒息死的。 这是谋杀! 奶奶个熊! 想不到哇,昨晚上不止他陆白在浑水摸鱼,还有人玩了把更大的。 是谁? 刘忙偷情时,说的那位大哥? “头儿,刘孝廉死的有…” 陆白抬头。 “死得有麻烦了,我知道。” 总捕头打断陆白。 “不,我是说…” 捕头眉头紧锁,叹口气,“我知道,孝廉被水鬼一杀,这案子已不是你能负责的,交给我吧,后续你不用处理了,你专心蝙蝠侠的案子,今天早上,衙门又挂一条。” 诸位捕头一愣。 奇了怪了。 这么棘手的案子,总捕头竟主动帮陆白揽下了。 俩人难道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们目光在俩人身上逡巡,尤其关注陆白的屁股。 陆白没理他们。 他在总捕头注视下,故作惊讶:“又挂一条,谁?!” “刘孝廉的儿子,刘忙!”总捕头面无表情。 嚯! 捕头们惊讶出声。 本该死在这儿的刘忙,居然被蝙蝠侠挂在了衙门口。 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鬼口拔牙? 嘶! 这蝙蝠侠难道真是蝙蝠妖! 捕头们庆幸这俩案子都不在他们手上。 “大人处,我会帮你说情的,蝙蝠侠的案子,你也别把自己折进去。” 总捕头又补一句。 诸位捕头越加怀疑他们又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了。 陆白隐约有些明白。 “谢头儿。” 他笑着谢过总捕头,领人出了剑仙观。 临出门时,陆白回头一望,总捕头在神殿上看他,与神殿一样阴森。 一捕头站在总捕头身后。 “你觉得他怎么样?”总捕头望着陆白背影。 捕头脱口而出,“滑头” 总捕头一笑,“滑头才堪大用。” “头儿,你在想什么?” 快到衙门时,老苟见陆白一直在沉思,好奇地问。 陆白摇头,“没,没什么。” 他问老苟,“刘孝廉有几个儿子?” “一个!” “哦,不对。” 老苟纠正自己,“还有一个供神了。” 陆白恍然。 大爷! 这水真深! 有孝廉被杀在前。 他儿子是蝙蝠侠杀的,还是鬼杀的,对县太爷已不再重要。 提肛公子几家向官府施压力度也小一些,估计也觉得是妖怪所为。 一时间,坊间道士、和尚吃香起来。 陆白轻松起来。 他本打算继续追查廖家巷大火案,不等问几个人,又被白狼抓过去,训斥一顿。 “好好三成利,你给我收了个空壳子!” 白狼怒不可遏。 这是牛大和牛二告的状。 俩人输的屁都不剩一个后,本来还想用三成当个面子,继续赌下去。 镇场的汉子的怕陆白,却不怕他们,把他们轰了出来。 这俩人一肚子气,见到那空壳子后,扭头就向白狼告了状。 陆白让白狼息怒。 “帮主,你给我三天时间,我有办法让这空壳子生意红火起来。” 白狼斜眼瞥他,显然不信,“当真?” “当真!” 白狼身子前俯,“好,你要是办不到,别怪我帮规伺候。” 陆白一顿。 这就上帮规了? 这老头儿这几天怎么盯上他了,处处与他为难。 罢了,以后再说。 那赌坊的生意,也关系到他的生意呢,这个最要紧。 陆白点头。 “好,但有一点,赌坊得有我全权处置。” 白狼同意了。 只要陆白忙起来,不给他找不自在就成。 陆白又领着牛大和牛二出去了。 白狼是帮主。 走江湖的讲究一个义字,陆白本领纵然高过白狼,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况且,他家人还在白狼帮的地盘上。 但牛大和牛二,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陆白拐进一巷子。 噼里啪啦! 小半个时辰后,陆白从巷子里出来,抖落身上尘土。 牛大和牛二跟在陆白身后。 脸大一圈,双眼肿大,嘴巴也成了香肠嘴。 第三十章 生意 “哎呦。” 他们呻吟。 牛二不忘威胁陆白,“你等着,我去告诉…” 陆白又把他们拉进巷子。 俩人再出来时,腿不利索,牛大胯下隐隐作痛。 一般脑子不好的,性子比较倔。 牛二就是这种。 “告诉你,我不会屈服的,你等帮主…” 不劳陆白动手,牛大把牛二拉进去,拳打脚踹一顿。 片刻后出来。 牛二老实了。 陆白拍拍牛大肩膀,“还行,岁数没都活到年龄上。” 这一顿揍,他心情舒畅,功德值也掠夺二十点。 这俩货手上竟有人命。 陆白去了木匠铺。 木匠们按他要求,做出一批麻将。 陆白把玩一番。 还不错,虽然不能与前世的相比。 他提了四套。 牌匾让牛二提上,到了赌坊后挂上。 陆白又让牛二搬一张桌子,四把椅子到巷口。 三缺一。 陆白发愁时,铁鼠帮镇场子的大汉恰好出来。 陆白招下手,“来,玩两把。” 陆白让他顺便扯几枚辟邪符过来。 他昨夜喊声没传出来,肯定与鬼散发的浓雾有关。 他能出来,辟邪符帮了大忙。 大汉扯几根过来,递给陆白,“陆爷,这是什么?” “麻将!” 陆白把辟邪符收起来,好奇问:“你们这辟邪符从哪儿弄的?” “我们帮主亲自弄的,别无分号!” 大汉得意。 陆白惊叹。 这年头,做皮肉的生意都开始抢道士、和尚生意了。 他作为一个捕头,还有什么理由不努力当卧底。 他们把长城摆起来。 “这怎么玩?”大汉问。 陆白说了规则。 大汉听了觉得也就那么一回事。 用来消遣不错。 打一圈后,大汉上瘾了。 “不错,好玩,来来,再玩。”他招呼众人。 打麻将太有意思了。 摸牌,打牌全是惊喜。 胡了时,满足与喜悦更是无与伦比。 “陆爷,这好东西您哪儿弄的?”大汉搓时问。 “我鼓捣出来的。”陆白大言不惭。 大汉竖起大拇指。 “牛掰!” 大汉佩服,陆爷不愧是陆爷,能文能武能打牌。 这要在他帮派,至少当副帮主。 “陆爷,您在白狼帮屈才了。”大汉惋惜不已。 白狼帮主吝啬,成不了大事。 在白狼两个狗腿子面前,陆白当然得表忠心,“我对帮主忠心日月可鉴,我陆白注定是你铁鼠帮得不到的人。” 这大汉也是吹。 至少副帮主。 至多就成帮主他爹了。 大汉一笑,继续打牌。 牛大和牛二智商真不高,陆白教了半天还学不会。 打牌磕磕碰碰。 一大爷走过,招呼镇场子大汉,“遇春,有盐没有?” 遇春! 这么一糙汉子,竟有这么一个名字。 “没有,最近盐紧张。” 遇春头不回。 他怕放炮。 大爷觉得新鲜,不去买盐了,站在遇春身后看起来。 赌坊里不少闲汉、二流子输光钱,意犹未尽出来后,也在牌桌前驻足。 几把之后,麻将就把他们牢牢吸引住了。 大爷还指点起牛二。 最后,大爷看不下去了,把牛二赶走,要亲自上场。 牛二菜还瘾大,抬手要打大爷。 “啧啧。” 陆白斜眼看牛大。 牛大懂了,拖着牛二去了小巷。 大爷和另一人入场,打牌顺畅起来。 围观的人看得赏心悦目,很快聚集更多人。 “这不错。” “挺好玩。” “打幺鸡儿!” 不知不见间啊,围观的人投入其中。 又打几圈之后,陆白把位子让给他们,招呼余下的人去麻将馆。 “诸位,麻将馆刚开张,今儿免费玩。” 打麻将,人气很重要。 三缺一最熬人。 只要现在把麻将馆人气聚起来,以后不愁生意。 陆白觉得起的名字也不错。 麻将馆! 打麻将当然要去麻将馆。 谁起的,这么天才。 陆白一号召,一群人呼啦去了麻将馆。 遇春也把位子让给别人。 他拉过陆白,“陆爷,高哇,我太佩服你了,大家都是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陆白让他别拍马屁,有话快说。 遇春开门见山,“陆爷,麻将从哪儿弄的?” 他准备弄到赌场几套。 陆白等的就是他这句话,“前街白鹿木匠铺,只有这家有。” 遇春收到,告辞,转身,又被陆白拦住。 “你也帮我一个忙。” “陆爷您说。” 陆白让他从赌坊抽几个人,就卖零嘴儿,茶水,辟邪符的小厮,去麻将馆招呼。 打麻将不要钱,他就从别的地方找补。 “三七分?” “六四。” “也行。”遇春点头。 他们还有赚头。 一切搞定,陆白回麻将馆,见牛大和牛二上了牌桌,压根不招呼人。 奶奶个熊。 白狼还派他们来打下手。 打个寂寞! 陆白回去找帮内兄弟帮忙。 路过一个街口时。 砰! 一人从店里飞出来,重重摔在地上。 接着走出五、六个汉子,对地上的人拳打脚踢。 “敢在老子地盘贩盐,你活腻了!”一汉子从人群中走出,一脚碾压在他头上,“再让老子见到你,踢爆你的头!” 他收脚,看到穿白犬服的陆白后,嚣张一挑眉,扬长而去。 呸! 地上的人爬起来,唾一口血沫儿,“你们迟早来求老子!” 陆白继续前行。 他对这些习以为常。 土地庙里。 帮主不在,兄弟们百无聊赖。 陆白选几个亲近的人去麻将馆帮忙。 他则去了木匠店。 刚进木匠店,中年匠人就围过来,“东家,刚有人定了五副麻将!” “没直接卖给他吧?” “没,我让他明儿来取。”中年匠人说。 陆白点头。 他让匠人把做好招牌挂出去。 上面写着:麻将专卖! 来来往往的行人望着招牌,不知所谓,不知麻将为何物。 但陆白相信。 他们很快会知道的。 “大家费点功夫,多赶制些麻将,到时候我给大家涨工钱。”陆白许诺。 这才是他的生意。 一开在偏僻处的麻将馆,中饱私囊也没几个子儿。 让大伙儿玩麻将,他卖麻将,这才是正道。 当然,这生意他不准备做长久。 捞一笔就走。 足够他和大黑牛练习外功的药钱就成。 第三十一章 好官 水鬼依旧在犯案。 早上点卯。 阮雄告诉他,又有刘家人在夜里被杀。 陆白提出的解决之道也宣告失败。 池塘水位下降,水质清澈,水下一览无余。 陆白大着胆子去看了,丁小娘子尸首不知所踪。 池塘的水草缠着不少尸体,别说去捞了,看都没人敢去看。 陆白不用担心有人发现方把头尸体了。 发现也不怕。 刘家为什么把丁小娘子浸猪笼? 方把头造的孽。 她成了鬼,第一个拉下水的肯定是方把头。 现在方把头失踪,帮里已经有了这方面的传言。 陆白衙门那头闲下来后,在麻将馆和木匠店来回跑。 麻将馆正式开业,同别的赌场一样,对赢者抽水。 许多人中了麻将的毒。 虽然抽水,依然不能阻挡他们的热情,麻将馆刚开门就被挤爆。 来此视察的白狼很意外。 他准备好的训斥之词没用了,像拉一泡屎却没拉尽一样难受。 只能不咸不淡说一句,别欺负同帮兄弟。 显然,牛二告状了。 陆白不欺负。 但亲兄弟打架,不受帮规约束。 这俩兄弟,上了赌桌亲爹都不认,遑论亲弟。 牛大在陆白赌资的诱惑下,亲自动手,把牛二收拾一顿,肿如猪头。 木匠铺也生意红火起来。 遇春在赌坊加了五桌麻将,玩的人很多,把赌骰子的人吸引去大半。 他又买五副麻将。 依然不能满足染上麻将瘾的人。 这些搓不上麻将的人去别的赌坊找,自觉帮麻将打了广告。 这些赌坊稍一打听,就打听到了白鹿木匠铺。 买麻将的陡然多起来。 木匠铺趁机收了些木匠,招了些石匠,准备推出更多品种麻将。 星星之火,意欲燎原。 这日。 阳光正好。 陆白去衙门点卯。 阮雄迎过来,“头儿,怪事!” 陆白不以为意。 这几天什么都见过了,再怪能怪到哪儿去。 水鬼一直在杀人,偌大刘家,现在逃的逃,散的散,搬不走的在等死。 县太爷为此焦头烂额。 上报到锦衣卫,锦衣卫迟迟不派人下来。 他只能看着百姓一户又一户死去。 县太爷倒不是爱惜百姓性命,主要是他们的死,是在给他的仕途一点一点抹黑。 县太爷脾气因此很不好。 陆白这些天点卯就走,就是为了避免当出气筒。 “水鬼昨夜对不姓刘的人家下毒手了!” 陆白一愣。 “你确定死的这户,与刘家无关?” 阮雄肯定。 “会不会有人借水鬼之名,趁机谋财害命?”陆白又问。 阮雄摇头。 要是人杀的,至少会闹出点动静,但这户人家的邻居夜里什么也没听到。 他们和刘孝廉一家人一样,死的安静。 “坊里的大户人家急了,现都在后衙议事呢。”阮雄目指后衙。 说起他们,陆白记起来。 “杭举人他们几家的公子,最近保护的怎么样?” 他一直让阮雄盯着。 自刘忙死了,这几户人家严防死守。 三个少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 院子里还有家丁、壮仆日夜巡逻,比大家闺秀还大家闺秀。 “还是闭门不出。”阮雄说。 “哦,对了。” 陆白问起他们,阮雄记起一事儿。 “杭家这几天动静不小,三天内从家里搬出两具体尸体。” “哦?” 陆白让阮雄细说。 两具尸体全是侍女,死相很惨。 “下体被捣烂了。”阮雄压低声音。 陆白双眼一眯,在小本本上把提肛少年上升一位。 这时,杭举人等城内大户从后衙出来,拱手向县太爷告别,急匆匆走了。 大黑牛幸灾乐祸,“杭举人他们这么着急,死的是他们家的?” “他们怕接下来死的是他们家的。”陆白太知这群人的操行了。 如陆白所料,怕被灭门的几个大户拉着县太爷一合计,一早上就拿出一主意。 他们离开后,县太爷把捕快召集起来。 “水鬼危害坊间,为祸乡里,此怪不除,百姓难安,本官为此夙夜难寐……”县太爷文绉绉的话一大堆。 听不大懂大黑牛感动不已,觉得县太爷真是个爱民如子的好官,感动的树都不睡觉了。 县太爷冠冕堂皇的词儿用尽后,话题一转,又称赞起杭举人,孟大户,李致仕。 “杭举人等坊内德高望重的人,每家自愿出银二十两,以助锦衣卫除妖!” 当然了,坊里百姓也得有所表示。 毕竟,请锦衣卫前来除妖,保卫的是整个坊内百姓。 县太爷让师爷发下排票。 每个捕头负责一地方,对坊内商户、百姓按人头收取一定平安税。 哗。 捕快们一时议论。 “大人,按人头收?” 陆白忍不住问。 “废话,保百姓安宁,难道不是按人头保的?卢捕头,你这几天案子办的怎么样了,蝙蝠侠怎么还不到案!” 陆白低头翻白眼。 卢捕头办案不利,管他陆捕头什么事。 他也是。 多这嘴作甚。 最后还是让县太爷把气撒他头上了。 话说,这县太爷也可以上小本本,他屈打成招,枉杀的人不少。 陆白琢磨起了杀县太爷的可行性。 县太爷舒坦后,回后衙了。 “县太爷和杭举人太为百姓着想了。”大黑牛感动不已。 大户出银超百姓百倍。 太有担当了。 陆白瞥她一眼,“你这几天,是不是来亲戚了?” 大黑牛点头。 “没关系,流点儿血而已!” 关系大了! 大黑牛变娘们了! “头儿,身上有钱没。”老木靠过来。 “你缺钱?” 陆白想着要不领着他们去打打秋风。 前几日,他拉着他们从捕头捞了些钱,又忙于店铺生意,上街打秋风就懈怠了。 “嗯,我急用。”老木点头。 他要去贿赂下书吏,把家里人口改一下。 “这平安税太他娘的重了。”老木忍不住骂。 他家一共十二口人,算上在襁褓中的孙子,合起来要交一大笔平安税。 老木承受不起。 他准备去贿赂书吏,弄“死”他家几口人,少交一点平安税。 老木建议小猫,“把你娘也弄‘死’得了,钱留着娶媳妇。” “弄死你娘!” 小猫很抵触这个。 老苟走过来,建议老木别着急,“你有帮派护着,这平安税收不起来。” 帮派可以组织众人拒交,到时县太爷也没办法。 “屁!” 老木让他别妄想。 帮派可以挡得了一时,挡不了太长时间。 “请锦衣卫来杀鬼是当务之急。” 再来几次灭门惨案,人心惶惶,帮派不敢拦也不会拦。 谁知道接下来死的是哪家。 老木借了陆白银子,找书吏去了。 陆白刚要走,他原来的捕头招呼,“陆白,你排票哪个区的?” “坊南。” 陆白瞅一眼。 “我和那儿的人熟。” 捕头一把换走陆白手里排票。 既然如此,陆白索性把白狼帮所在的排票换过来。 这样工作好做,平安税交与不交,全凭帮主一句话。 不过,陆白觉得老苟说的在理儿,十有八九要交的。 就怕大户不交钱,还能分七成。 奶奶个熊。 陆白回去把排票给了白狼帮主。 “衙门收平安税,你给我干什么。”帮主又丢给陆白。 陆白轻笑,“帮主,这不是得您点头。” 白狼一笑。 “陆白,我听说你最近盘下间店,还挣了些银子。”白狼环顾众人,笑着说,“要不,这平安税你给大伙交了吧。” 帮众附和。 “是啊,陆白,别忘了兄弟们。”王长发起哄。 “嘎你娘!” 陆白对王长发一点儿也不客气。 “你他娘有银子的时候,怎么不记得你老子。” “姥姥!” 王长发直起身子,“陆白,你很嚣张啊。” 大黑牛出牢前,这小子唯唯诺诺,见到他说话都不敢大声。 现在翅膀硬了。 敢挑衅他了。 长发哥很不高兴! 啪! 大黑牛把他按到柱子上,“你嚣张个蛋!” 王长发毫无招架之力。 第三十二章 预判 “大黑牛!” 白狼爆喝,“你敢对兄弟动手!” 大黑牛收手,“我就和他亲热亲热。” 她拍王长发肩膀,“你不会跟俺一娘们见识吧?” 王长发咬牙切齿。 你是个鬼的娘们! 白狼脸色阴沉,狼一样盯着陆白。 陆白挣银子,在他看来,里面有白狼帮功劳,陆白理应分帮里一点。 他借话点点他。 想不到他这么不识抬举! 陆白与他对视。 “玩笑而已。” 白狼一笑而过,当一切不存在。 “不过,陆白,帮里把麻将馆交给你是信任你,你千万要上心,别忘了,你先是帮里人,其次是卧底,最后才是生意,没帮里帮衬,你生意也做不成不是。” 白狼还在不甘心的点陆白。 “帮主所言极是,陆白谨遵教诲,一定把白狼帮,把帮主挂念在心头,时时着想,念念不忘。帮主,不瞒您说,我每日睡觉前三省,都是问你对得起白狼帮,对得起帮主,对得起兄弟们嘛!然后我才安心睡觉。”陆白一同马屁拍出去。 反正不要银子。 “完了?” 白狼没听到自己想听的答案。 “当然,我早上醒了,也会牵挂帮主的。”陆白说。 白狼知道。 他榨不出油水了。 白狼脸色阴沉。 回到平安税,白狼最终还是松了口。 不是支持陆白工作。 池塘在白狼帮。 水鬼要无差别动手,十有八九是白狼帮众倒霉。 白狼要不松这口,他也有性命之忧。 “噶他娘,现在请锦衣卫捉妖都得付银子了。”白狼大骂人心不古。 收平安税依旧不容易。 许多贫苦人家,家里是真没余钱。 陆白干不出逼人卖儿鬻女的事儿,只能慢慢熬。 回到家里。 顾清欢见他一脸疲惫。 他见顾清欢一脸忧愁。 得知要收平安税后,顾清欢摇头,“多事之秋啊。” 陆白问她在愁什么。 “盐价越来越高,到官盐七成了。” 顾清欢告诉陆白,在晏城这个边城,私盐高到如此地步,必有动荡。 “你行事小心些。”她叮嘱。 翌日。 陆白到衙门点卯。 刚进班房,阮雄拉过陆白,悄声道:“头儿,昨儿灭门两户!” 陆白一惊。 水鬼变本加厉了! 阮雄摇头,“不是水鬼,是李捕头。” 李捕头是陆白以前的捕头,昨天换排票那位。 他收平安税出岔子了。 一老实人没入帮派,好欺负。 他没钱交平安税,李捕头就把他抓为典型,狠狠羞辱一顿。 老实人受了窝囊气,想不开,晚上带着一家人上吊了。 妈的! 陆白忍不住骂。 这叫什么事儿,捕头成水鬼了。 陆白心里有些愧疚,这人本来应该由他去收平安税的。 进到班房,捕快们在探讨收缴平安税心得。 “只要拿水鬼一吓,一准儿交钱,还有人追着我交。” “今儿我请客,几个不识字的,多交了五文钱。” 陆白不去凑那热闹,偏有捕头来他这儿套近乎,“小陆,你平安税收的怎么样?” 说起这个,陆白就头疼。 “去去,一遍去,别大清早的就烦你陆爷。”他赶人。 “嘿,你小子…” “陆捕头!” 一位捕快打断这位捕头,“外面有人找。” 陆白走出去。 木匠铺的匠人在外面焦急打转,脸上还有淤青。 他见到陆白,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东家,不好了,店被人抢了。” 木匠铺早上刚开门。 一伙人明火执仗的冲进去,见东西就砸,见人就打,把店里银子、麻将全抢了。 “什么,被抢了?”陆白皱眉。 她奶奶个臭狗熊! 敢抢到老子头上,不想见明天的太阳,儿子想姓王了! 暴躁陆白上线。 他把手下捕快召集起来,“查,掘地三尺也得把他们给我挖出来!” 为捕头办事,几个捕快很卖力。 不出半天,几个人就查出来。 凶手是骷髅帮的人。 他们身份、行动都没掩饰,直接动手抢的。 “头儿,这可是个大帮派!” 老苟劝他三思而行。 骷髅帮瓜分小虎帮时,抢了坊内最大的吉祥赌坊,足见其势力之大。 他们知道陆白厉害。 但对付狼狈逃窜斜眼算盘的三瓜两枣,和对付一帮派不一样。 陆白断然否决。 “今儿敢抢店,明儿就敢抢人,他妈的后天就要上门抢我婶娘和妹子了,还三思,三思个鬼!”陆白握紧刀把,“我今儿就剁了他,打到他再也不敢伸手为止!” 人善被人欺! 以前打不过就算了,现在打得过还不刚,等当老实人? 老实人只能上吊。 他不是。 “嘎他娘!” 大黑牛也摩拳擦掌,“敢抢忘儿妹子,剁了他喂狗!” “不是,就抢了个店,让帮派从中周旋一二,这事儿就了了。”老苟不明白,这怎么就从抢店变成抢人了。 “老苟,我们要预判敌人的预判。”大黑牛把陆白的话视为真理。 今儿让三分,明儿退三丈,后天就得避三舍。 既如此,何不一分不让。 不过,老苟的话倒是提醒陆白。 骷髅帮既然敢对木匠铺动手,一定是白狼帮出问题了。 他让大黑牛回家守着顾清欢母女,寸步不离。 大黑牛不情不愿的走了。 她还想大开杀戒呢。 陆白又让阮雄他们回衙门,现在这事儿和他们没关系了。 陆白一人,一刀,杀向吉祥赌坊。 吉祥赌坊前。 阳光正好。 光线穿过天井,斜落在赌桌上,让刘三很惬意。 作为一个二流子,癞子刘三在赌这方面很讲究,天黑不赌,天阴不赌,下雨不赌,阳光猛烈时正好。 吉祥赌坊三进院子,他最喜欢靠门与天井的院子。 坐阳光晒到的癞子的地方。 阳光把癞子晒舒坦,人就舒坦,人舒坦,运气就来了。 癞子刘三在打麻将。 他刚学会。 他喜欢麻将,麻将让人动脑,动脑需要智慧,癞子可以给他智慧。 刘三摸一张牌,心里默默祈祷,幺鸡,幺…… 砰! 一人被打进来,撞飞两桌,最后落到癞子刘三这一桌。 幺鸡! 奈何桌子倒,牌飞了。 癞子刘三大怒,他抬头…… 阳光落在一人下半身,照在刀上,刀在滴血。 陆白! 这邻居疯了,杀到吉祥赌坊了! “谁抢的木匠铺,滚出来!”陆白大吼。 吉祥赌坊一时安静。 须臾后,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响起。 砰! 砰! 癞子刘三身后天井门窗被打开,骷髅帮众一跃而进,杀过去。 砰! 陆白伸手一刀。 一只手飙血,落在癞子刘三身上。 啊! 刘三大叫。 杀! 骷髅帮的人红了眼,一拥而上。 陆白凌然不惧。 刀芒闪过之处,血花溅起。 他从三步外,一步又一步挪到癞子刘三身边的门口。 在他脚下,血流成河。 在他身后,人倒一地。 他身上的白犬服成了红色,刀上在淌血。 后背有几处刀伤。 前面身上也有几处,血把衣服粘到身上。 陆白站在门前。 门外天井里站满了闻讯赶来的骷髅帮精锐。 还有一株桂,花开满树。 第三十三章 血战 癞子刘三目瞪口呆。 这个邻居,他看着长大,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陆白刚砍一百多点功德值,原有一千九百多点功德值,现在突破两千点。 他用八百点,把九刀加到五层。 陆白斜瞥癞子刘三。 目光如刀。 刘三吓的摔下凳子, 陆白把刀收回,一步踏出门槛。 唰! 数把刀向陆白砍过来。 拔刀斩! 一刀荡走所有刀。 横扫! 挡路的人中刀让开。 陆白踏进天井。 一刀袭来。 奈落! 陆白快刀砍落,一脚踹在挥刀人胯下。 “杀!把他杀了,赏银十两!”一中年大胡子站在台阶上,鼓动众人。 十两银子? 奶奶个熊! 看不起谁呢。 陆白左劈右扫,一脚踹,瞬间把面前清空。 一人撞到桂花树。 金黄的、银白的、橙色的花瓣细细碎碎落下来。 风吹过。 桂花在血与刀之间挥舞。 武难学。 门难入。 但一旦成为武者,与普通人将有天壤之别。 一院子的精锐,皆不是陆白一招之敌。 他们只能靠人多势众来填平中间的沟壑,不断向陆白发起冲击。 奈何,陆白有内功心法傍身。 即使是一门养身心法,依旧妙用无穷。 在养心诀支持下,力由心生,源源不断,短时间内不见疲累。 陆白背靠桂花树,脸上有血,顺着腮帮子往下流。 别人的。 陆白擦了擦,狰狞一笑。 来吧! 战个痛快! 桂花洋洋洒洒往下落。 在刀光中翻飞。 啊! 中年大胡子大喝,双手握刀,凌空一跃,一刀劈来。 陆白刀背一磕。 当! 啪! 陆白正要压着大胡子刀一转,直奔大胡子脖颈迅速一斩…… 刀却在一磕之下断为两截。 大爷! 陆白暗骂。 狗头刀! 捕头专用刀。 堂堂官造之物,竟劣质如斯,一定是某个孙子贪了! 陆白惊。 大胡子笑了。 他又举起刀,雷霆一击,劈向陆白。 旁边又有刀袭来。 陆白又不会空手夺白刃。 情急之下,他背靠树向后一闪。 待大胡子刀落下时,从左侧钻出,一拳打在大胡子心窝。 吼! 若有虎啸。 噗! 大胡子突遭重击,一口鲜血吐出来。 “黑,鼃虎拳!” 大胡子惊骇。 他对这一拳太熟悉了。 小虎帮纵横鹿园时,周行靠这一招打伤他许多兄弟。 陆白也惊了。 他不可思议的望着自己拳头。 黑虎掏心! 这一招他练了许久,几乎每天早上都要练上半个时辰,但一直不得要领。 他放弃的念头都在脑海里闪过好几回了。 情急之下,他竟用出了这一招。 难道实战才是学习的最佳途径? 一刀劈来。 容不得陆白细想。 他照葫芦画瓢又来一拳,打到来者胸口。 夺刀! 横扫! 树下再次刀光闪烁,血花绽放。 庭前桂花落。 时间悠悠过。 呼哧。 呼哧! 陆白腰直不起来,单刀拄地,抬头四望,院内已无人可敌。 一地伤人,呻吟不断。 金黄桂花被血染红。 陆白走到大胡子身旁,坐在台阶上,抓住他头发,拉着头往台阶上碰。 砰! 砰! “杀我才赏十两银子,你寒碜,寒碜谁呢!” 大胡子告饶。 “兄弟,我错,我错了,下次一百两,一百两!” 大胡子赶忙气喘吁吁。 一记鼃虎拳,让他现在都没缓过来。 肯定受内伤了。 陆白继续撞,“你还想有下次!” “不会有下次!绝对不会有下次了!”大胡子忙改口。 “记住你今天的话。”陆白松开他。 大胡子松口气。 “不对!” 陆白又抓起他头发撞起来,“抢木匠铺的账,咱还没算呢。” “所有银子,麻将,我们还,全还。” 大胡子服了。 知道的,他们抢了木匠铺。 不知道还以为他们抢这兄弟老婆了。 太他妈暴躁了。 陆白不放手,“全还就能了事?” “十,十倍!” 陆白拍了拍大胡子脸,“这还差不多。” 他丢开大胡子,“前街是我们白狼帮地盘,你们为什么去抢?” 越界是大忌。 “娘了个巴的。” 大胡子说起这个就来气,“你们帮主放出话,说木匠铺,白狼帮不罩了。” 昨日密会中,白狼帮主还请骷髅帮教训一次陆白。 小兄弟翅膀硬了。 有了银子不孝敬他。 帮内最大战力还对这小兄弟忠心耿耿。 白狼帮主很恼火。 “白,白狼让我们杀一杀你的锐气,让你知道,离了白狼帮,你什么都不是。” 奶奶个熊! 大胡子怒不可遏。 一条昏了头的老狗,杀你大爷的锐气。 这是锐气? 这是个霸气侧漏的疯子! 陆白也气。 木匠铺的生意刚起步,才挣几个子儿,就惦记上了。 明着要不给,竟玩阴的。 他知道白狼吝啬,贪财,想不到贪财到了如此地步,竟对帮内兄弟下手。 陆白又问他,昨晚有什么密会。 “一同瓜分铁鼠帮!” 大胡子知无不言。 刚一起瓜分了小虎帮,转眼就内斗了? 变化够快的。 陆白坐在台阶上休息,顺手点开面板。 院子里这些人,让他砍了八百多点功德值。 现在功德值又回到了两千多点。 功德值没少,还提升一层九刀,看来打架真能提升实力。 陆白现在浑身疼,酸软无力,头发昏。 于是,他直接把两千多点功德值加在养心诀上,把养生诀境界提升为圆满。 轰! 温润的内力化作滔滔江河,在经脉中自行流转,迅速滋润陆白的四肢百骸,把陆白身心又提升一个层次。 陆白闭目。 他现在身子暖洋洋的,如冬日在暖阳中沐浴。 他察觉得到,身上流血的伤口,淤青、疼痛在肉眼可见的消解。 同时,陆白对这个世界的连接也亲近起来。 就像近视一千度的人,陡然带上了合适的眼镜,世界清晰在手,听见桂花落,闻见花暗香,察觉到刀风起,还有脚步声。 啪! 陆白一伸手,切住大胡子手腕,把刀夺下。 他睁开眼。 大胡子一脸呆愣,这也挡得住! “走,做个认证!” 陆白站起身,抓住他头发,拖着往外走。 咚咚咚! 外面响起一串脚步。 骷髅帮主领人来驰援了。 一片喧哗。 等他们见到一屋子,还有一院子倒地呻吟的帮众,血流成河的赌坊后。 他们安静了。 “老六。” 骷髅帮主看着大胡子,等他答案。 “他一人砍的。”大胡子说。 全场沉默。 骷髅帮主半晌后,问大胡子,“你只抢了他木匠铺?” 不会把他家祖坟刨了吧。 大胡子悲伤的点头。 第三十四章 仁义 疯了! 为了一木匠铺,这么大阵仗。 骷髅帮主懊悔不已。 他以为就帮白狼教训个小弟而已,想不到教训了一位爷。 陆白握着刀。 刀上血在滴。 “我要带他去作证,当面质问白狼。” 白狼敢做。 陆白就敢当着全帮的面,让白狼下不来台。 不。 滚下台! 至少也得挟天子以令诸侯。 陆白用大胡子衣服擦了擦刀,“你们要拦的话,我不介意多砍几个人。” 骷髅帮的人叫嚣起来。 在江湖上走,面子最重要,大胡子要是被他带走,骷髅帮面子何在。 “噶你娘,都住口!” 大胡子止住众人。 “大哥,全他娘的白狼害的,我就说这这厮太吝啬,成不了大事。这么一人才,他不供着也就罢了,竟还挑唆我们对这兄弟出手,以至于咱们两败俱伤。” 大胡子大义凛然,“我去作证,给白狼这条老狗一个教训!!” 他主动跟着去作证,这就对骷髅帮面子无碍了。 大胡子不想再惹陆白了。 虽不知道为什么,但刚才一瞬间,陆白容光焕发,一下子精神许多。 他们要动手,陆白或许还可一战。 关键这位爷越战越勇,越打越厉害,大胡子觉得还是收手的好,别让人渔翁得利。 骷髅帮主沉默。 须臾后,骷髅帮主朝后面挥了挥手。 骷髅帮众让开一条道。 陆白拉着大胡子从中走过。 白犬服成了红犬服,上面传来的血腥气,让骷髅帮众胆寒。 临出门时,陆白回头。 “还银子时,记得弄一包新鲜桂花,不沾血的,算我买的。” 顾清欢做的桂花糕,陆白和忘儿都喜欢。 漫漫长街。 陆白一身血,提着出鞘刀,拉着大胡子,向白狼地盘仁义赌坊走去。 路人见了,纷纷让步。 不敢问。 也不敢拦。 陆白押着大胡子站在仁义赌坊前。 赌坊生意凋零,仅有的几个客人,见到陆白后,连忙止步。 “陆白?” 镇场子的几个兄弟讶异。 “白狼呢。”陆白问。 虽不知道陆白为什么直呼帮主名字,兄弟还是指路给他。 —————— 白狼在楼上吃火锅。 牛大和牛二在旁边伺候着。 鹿肉火锅,白狼以前舍不得吃,现在有了赌坊,进银子多了,他才偶尔奢侈一下。 咕嘟嘟! 汤沸了。 他夹一块鹿肉,放在滚沸的铜锅里,又夹起一根鹿鞭。 鹿鞭熟了。 他蘸料,刚要塞嘴里,一身血的陆白出现在他面前。 骷髅帮大胡子在他身后。 哎呦! 鹿鞭烫了白狼嘴,掉在锅里,溅起的汤,又溅到他身上。 “帮主好雅致。” 陆白走过去,拉一凳子坐白狼对面,拿了一只碗,夹起一块鹿肉。 暗自吞口水的牛二双眼一瞪。 “混账,陆白,这……” 一碗热汤浇在牛二脸上,烫的他哇哇直叫。 啪! “陆白,你什么意思!” 白狼一拍桌子站起来,色厉内荏,眼神躲闪。 咚咚! 帮众听到动静奔上来,见对峙的是陆白后安静下来。 自己人。 “帮主,你也太不讲究了。” 陆白把鹿肉吃了。 血战后不觉得,现在见了这一锅鹿肉,还真有点饿了。 “帮里要教训人,直接告诉我得了,怎么还请外人动手,传出去会让人笑话的。” 陆白嘲讽。 “哼,你眼里还有白狼帮!”白狼努力撑着,目光瞥向大胡子。 陆白被骷髅帮打成这样的? 陆白这问罪的架势,也不大像啊。 他想弄明白现在怎么个局势,奈何大胡子不理他。 “陆白,但凡你把帮派放在第一位,不私藏银子,为白狼帮着想,我也不会让人教训你,大家都是兄弟,兄弟就应该是一家人,不分你我彼此,有难同当,有福同享,有钱……” “我去你大爷!” 陆白听不下去了,抓住他衣领,拎起来朝窗户丢去。 咔嚓! 窗户裂开。 啊! 白狼在空中徒劳挣扎。 砰! 他重重摔在地上。 【成功将恶人摔成重伤,功德值+20】 【叮,检测到伤者罪大恶极,重伤暴击功德值+200】 暴击! 他还是头次见。 奶奶个熊! 这得坏成什么样,以至于面板觉得重伤二十点功德值不好意思,直接暴击两百功德值! “你…” 牛二下意识张口。 陆白回神,抬头看他,目光如刀。 啪! 牛大抓起碗拍在牛二头上。 碗碎裂,牛二晕了。 陆白端起滚沸的铜锅,翻过窗户纵身一跃。 我去! 大胡子探出头,见陆白稳稳落地后,惊叹年轻人身子骨就是好,敢从这么高的地方摔下去,也不怕摔断腿。 他不会有轻功吧? 大胡子摇头。 他多想了。 轻功又不是大白菜,随处可见,估计就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谁还没少年时。 白狼摔了个七荤八素,见陆白落在他身边,怒骂:“陆白,你,你疯了!” “我是疯了,我被你的厚颜无耻气疯了!” 陆白居高临下,轻蔑地看他。 “有难同当?打架你缩后面;有福同享?四五箱银子你就给兄弟们分一箱,一些兄弟的药费现在还没着落。你他娘的吃鹿肉,兄弟们鹿汤都没喝过。你也好意思提兄弟,请外人抢自家兄弟的人也好意思提兄弟,我去你大爷的兄弟!”陆白一锅热汤浇在他身上。 啊! 白狼痛的像一只被活煮的虾。 这次不跳功德值,也不出暴击了, 陆白又摸索出面板一个规律,重伤同断肢奖励一样,不会重复出现,惩戒罪大恶极人还会出暴击,就是不知道把人杀了,功德值奖励会不会出暴击。 大胡子见白狼的痛苦样,感同身受的一哆嗦。 他奶奶的。 这孙子太狠了。 就不是个正常人。 白狼帮在赌坊镇场子的兄弟们从赌坊内鱼贯而出。 “陆白,住手!” 几个白狼心腹踏前,“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帮主再有不是…” 刀光一闪。 一把刀横在他脖子下面。 几个心腹一下子觉得脖子很凉。 这一刀,再来十次,他们也挡不住。 “规矩!你给我谈规矩!他指使外人对付自家兄弟,这是什么规矩!” 几个白狼心腹沉默。 “让一让,让一让,有什么热闹,让俺也看看。”大黑牛在外面喊。 众人侧身回头,惊呼起来。 等大黑牛走进来,陆白才知道众人在惊呼什么。 大黑牛手里拎着王长发。 王长发头皮血流,血从唇角、鼻子上滴出来,昏昏沉沉,眼珠子转动缓慢而呆滞。 第三十五章 帮主 “怎么回事?” 陆白目指他手里的王长发。 大黑牛把王长发往地上一丢,“他去家里挖银子,碰到我了。” 陆白让她寸步不离。 她在家里呆着无聊,这么长时间就揍王长发玩儿了。 “挖银子?”陆白疑惑。 在大黑牛身后还跟着几个兄弟,王长发领去的。 他们鼻青脸肿,在陆家时全招了。 原来,陆白收取平安税,让帮内一些兄弟很不满。其中一位在大黑牛带领下,占领仁义赌坊的兄弟,他曾亲眼目睹大黑牛悄悄藏了一箱银子。 大黑牛和陆白穿一条裤子。 大黑牛有银子,陆白就有银子。 陆白有银子交平安税,他们穷的揭不开锅。 现在盐紧张,他们贩私盐老本行干不了,一直坐吃山空。 再交平安税,就活不下去了。 这兄弟心里很不忿,转头向帮主告了密。 白狼敲打陆白不成,正窝火。 现在又得到了他们私藏银子的消息,立时火冒三丈。 他一面让骷髅帮出手,敲打陆白,让他知道没有帮派庇护,他什么生意也做不成。 一面让人去拿回银子。 王长发昨儿才跟陆白结下梁子,正不知道怎么找陆白麻烦呢。 他自告奋勇,领人去了陆白家。 不巧。 大黑牛在家等着。 她见王长发领着几个人耀武扬威上了门,对陆白佩服的五体投地。 这波啊,这波叫预判了敌人的预判。 她以为这几个人是来找顾清欢母女麻烦的。 大黑牛二话不说,上去把他们撂倒,又把王长发挂在屋檐下好好活动下筋骨,等揍的无聊,时候不早了,在顾清欢指点下,大黑牛这才拖着王长发往这边儿赶。 说完自己的,大黑牛问陆白,“你还真把帮主给揍了!” 他挺满意帮主的。 帮主在他出狱的时候,让她大吃一顿,还让她喝一顿好酒。 大黑牛是个念旧情的人。 “黑牛!” 挣扎的白狼找到了救星,“救我!” “他请骷髅帮的人,抢了咱们的店。”陆白说。 陆白招呼大胡子,让他把白狼请他们抢店,给陆白一个教训等龌龊事儿说了,以告诉帮众,他不是无端由发难。 “什么!” 大黑牛抓起白狼,“你做的?” 白狼从心了。 “我,我也就给陆兄弟一点儿教训,让他认识到兄弟们团结一致的重要性!” “姥姥!” 大黑牛这么单纯的人,都不信他这套说辞。 “按照帮规,对兄弟下手者,重则三刀六洞,轻则断手断脚!” 大黑牛背罢帮规,揪住白狼的脑袋。 咔嚓! 白狼的头差点转三百六十度。 我靠! 陆白爆了出口,“你干什么!” 功德值啊! 大把大把的功德值! 罪大恶极,还出暴击的功德值! 大黑牛疑惑,“不是断首断脚么,我先断了首,再断脚,他就不疼了。” “是手,手啊。” 陆白摊手,示意给他看,心想你个粗人,什么时候文绉绉,把头代首了。 “啊,断这个手啊。” 大黑牛挠了挠头,“那要不,我再给他接回去?” “接个屁呀。” 陆白扭头问白狼心腹,“因为笨,错杀了帮主,帮规里这怎么处置?” 白狼心腹答不上来。 废话! 这世上就没有这方面的帮规。 “嗨!”大黑牛摆手,“没这条帮规,咱们换一个帮主再制定帮规,这不就有了?” 大黑牛建议陆白当帮主。 她问周边人,“有意见的站到我面前。” 大黑牛在帮里,声望要高过陆白。 她身高体宽,打架时往前冲,推土机一样,帮众都喜欢跟她打架,贩私盐,安全。 现在大黑牛登高一呼,许多人纷纷摇头,“没,没有意见。” 有帮主前车之鉴,他们有意见也不敢站大黑牛面前。 “当帮主?” 陆白犹豫。 太突然了! 他还做好当帮主的演讲词呢。 大黑牛催促他,“让你当,你就当吧,这是群众的呼声。” “哎,诸位,老陆说过,他当了帮主,银子平分。” 大黑牛大声嚷。 这一招很有效。 响应者云集,当着老帮主的尸首就让陆白走马上任。 白狼太吝啬。 他们苦白狼久矣。 但又没有别的带头人,把他们带向更好的未来。 偶尔有,白狼嫉贤妒能的优良品质,也会很快把人赶出帮。 ———— 现在陆白要发钱,他们在白狼死时的心有戚戚全消失了。 傻子才跟钱过不去。 别说他们,陆白惦记白狼银子也有很长时间了。 白狼一直独身。 倒有一个相好,做皮肉生意的,不是一家子,白狼也舍不得给她花银子。 他把银子都攒起来了。 按白狼吝啬的性子,陆白估计有不少。 陆白招呼大黑牛,“分他娘的!” 喔! 众人欢呼起来。 他们簇拥着大黑牛,直奔白狼大宅子而去。 陆白留在原地。 他疲了,也累了,血衣还穿在身上,粘着难受。 陆白让留守的兄弟把白狼尸首收起来。 他把刀抗在肩上,背着斜阳,拉长影子,回去休息了。 大胡子站在楼上。 待陆白身影消失后,他回头望着门前的一片狼藉,摇了摇头。 小帮派就是小帮派。 一群乌合之众。 换帮主跟换衣服一样轻松。 不过… 陆白成了白狼帮主。 棘手。 这人就是个疯子,到时整个帮派… 嘶! 鹿园帮派要变天呀。 白狼的大宅子离前街不远。 两进大瓦房,院子里有一株大槐树。 在大槐树下,藏了不少钱箱。 牛大告诉大黑牛的。 他们兄弟当初帮白狼埋的,王长发都不知道。 众人动手挖出来。 嚯! 大黑牛双眼瞪直了,太他娘多了。 “快,把在外面的兄弟们都招呼过来,咱们分银子。”大黑牛招呼。 白狼攒下的银子真多。 每人能分到不少,至少这次平安税可以从容应对了。 大黑牛替陆白着想,让人把平安税留出来,不用分,明儿直接交上去。 这一切由大黑牛操办。 家里。 陆白坐在凳子上,赤裸上身。 顾清欢为他擦拭伤口,涂抹金疮药,忘儿在陆白身边,不时鼓足腮帮子吹气。 “痒死你哥了。”陆白把她推开。 “吹吹就不疼了。”忘儿一本正经。 陆白由她去。 “大黑牛今天没吓到你们吧。”陆白问。 顾清欢一笑,“别看大黑牛莽撞,心里还是有分寸的。” 她用剪刀,把衣服剪开,用毛巾把血块浸湿,慢慢地撕下来。 “你指点的大黑牛?” 陆白忍不住问。 顾清欢轻轻地为陆白上药,漫不经心的轻嗯。 陆白就知道! 大黑牛绝不会有这么高的智商。 一行有一行的规矩。 在江湖帮派的规矩里,最忌讳以下犯上,取而代之。 任何一位帮主,也不会对杀了老大的人以礼相待,青睐有加。 影响不好。 万一自己帮内兄弟如法炮制怎么办。 陆白当时头脑发热,压根没想这茬,大黑牛再迟去片刻,他真有可能一刀把白狼结果了。 毕竟,功德值太诱人。 顾清欢不知道功德值这事儿。 她指点大黑牛装疯卖傻把白狼杀了,对陆白是最优解。 因为白狼帮在鹿园立足,少不了合纵连横。 大黑牛后面几句话号召让陆白当帮主,十有八九也是顾清欢指点大黑牛的。 第三十六章 心猿 “婶娘真乃胸中有沟壑!” 陆白把一切梳理清楚后,对婶娘佩服不已。 啪! 正在身后为他擦拭血痂的顾清欢,一毛巾拍在他背上。 “是胸中有丘壑。” 忘儿在旁边笑陆白文化水平不高。 沟壑和丘壑。 陆白咂摸一番,觉得还是沟壑好,山沟深呐, 顾清欢忙很久,终于在天快黑时,把陆白的伤包扎好了,“还好,没有致命伤。” ————— 她清洗毛巾,里面全是血水。 “再好的算计,也得有命才行。”顾清欢说。 陆白让她放心。 在战斗中,他一直在防护要害。 身上有些伤,甚至是他故意去挡的,就为了要害不中招。 顾清欢搀扶他去床上休息,又去灶台上忙碌做饭了。 养心诀再好,陆白也流了不少血。 放松下来的陆白,疲倦袭来,昏昏沉沉,很快陷入睡梦中。 期间,饭做好了。 顾清欢端给陆白,让他在床上用了。 大黑牛也来蹭饭,为他带来不少银子。 陆白若宿醉,精神不大好,勉强应付吃了几口,又躺在床上睡了。 被中无历日。 不知睡了多久,陆白醒过来。 大黑牛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 灯熄了。 清冷的月光隔着窗户纸,白蒙蒙的落在屋内。 哗啦! 屋子里有水声,很轻。 陆白养心诀行至圆满,听觉与视觉有了很大长进。 他甚至听见了忘儿均匀的呼吸声,毛巾带水在顾清欢身上擦洗时的摩擦声。 陆白头微抬。 一屋两端,中间用布作帘子隔开。 平时不觉得,月光落进来以后,把顾清欢的影子投在布上,妖娆多姿,曼妙而诱人。 唯美绝伦。 非礼勿视! 陆白忙低头下头,床吱呀响一声。 顾清欢停下来,片刻后才又擦洗起来。 陆白为了分神,把面板召唤出来。 姓名:陆白 身份:捕头 功德值:360点 境界:九品在 功法:【招式:《九刀》LV5(功德值0/1600)】 【内功:《养心诀》圆满】 【轻功:《风行》LV2(功德值0/2000)】 【拳法:《鼃虎拳》入门(功德值50/100】 道具:暂无 抽奖:0次 商城:已开启。 出乎陆白预料。 他竟已跨过初级武者,踏入了九品武者的门槛,可以胜任锦衣卫小力士一职了。 他又查看鼃虎拳。 陆白目光一凝,若所有思。 在面板上行,鼃虎拳的名字为白色,一门普通功法。 这不是重点。 重点在入门。 陆白查了一下。 所谓“入门”指刚学会,低于功法一层。 面板还很贴心的把陆白现在掌握的熟练度,换算成了功德值。 陆白把剩余功德值补上。 境界跳动。 鼃虎拳从入门级变为一层,再提升二层所需功德值为二百点。 陆白脑子里同时多了许多关于鼃虎拳的记忆。 陆白大喜。 系统还真把残缺的鼃虎拳补全了! 完整的鼃虎拳一共六层。 一层三招。 陆白从周行身上得到三招中,两招在一层,一招在二层。 按照陆白得到的记忆,周行当天打他的几拳练的不大对,至少力道不对。 因为这套拳仿照猛虎的形态而创造。 迅猛,力气足。 周行当天打陆白的一拳,若依照面板给予陆白的记忆,至少能把陆白打的毫无还手之力。 陆白把面板给予的记忆和拳谱上描绘的招式相比较。 有一两个紧要处,拳谱上完全没有标明,很容易忽略,让拳威力下降。 有两三处,拳谱上图、字意义不明,很容易混淆练错。 还有一两处谬误。 就这么疏漏和错误下来,威猛的鼃虎拳,在周行手中打普通人陆白一拳,竟只吐口血的功法 不止周行。 陆白按拳谱一丝不苟练的,也练错几处。 看来,写这本拳谱的人,压根不想借拳谱把一生绝学完整传下去。 还好是拳法。 这要是内功,陆白非走火入魔不可。 大爷的! 他现在知道这世界习武,为什么必须要有师父领进门了。 原来门是假门。 另有暗门才是真门。 幸好他有面板。 要不然,陆白自学一年,估计也就能学个半成。 奶奶的。 人心不古哇! 陆白从面板上收回神,屋子里静悄悄的,顾清欢已经睡了。 他一时间睡不着,仰望屋顶。 清辉从茅草间钻进来。 屋子该换了。 他现在是白狼帮主,帮主就得有帮主的样子。 白狼的两进院子就不错,临近前街,日常生活起居都很方便。 距离巷子不远。 忘儿随时可以找自己的小伙伴玩。 三间房。 大黑牛也可以住一间。 盘算着这些,陆白又陷入梦乡,睡了个大懒觉。 快到点卯时,他才被忘儿捏鼻子叫醒。 她刚练罢刀,脸蛋红扑扑的,头发被汗水沾湿在额头。 忘儿天资聪颖,习字快,练刀也快。 大黑牛差一些。 但架不住有一个好师父。 陆白用面板传来的记忆传授,高效而简洁,让大黑牛少走了别的练武人要走的弯路,甚至于周行要走的那样的错路,填补了她天分的不足。 吃饭时,陆白说了搬家的事儿。 顾清欢答应了。 现在陆白和忘儿年纪都大了,不能再挤在一间屋子了。 定好了就行动。 陆白有伤,去衙门点卯,大黑牛在家收拾东西。 衙门无事。 除又灭一户,人心惶惶外,一切很太平, 捕快们在班房聊天打屁。 陆白是话题中心, 当捕头的消息都灵通。 他们听说了陆白独挑吉祥赌坊,又当街揍帮主的事儿。 “奶奶的,陆白真会藏。” 以前领导陆白的李捕头挠后脑勺。 他昨天听到这个消息时,起初不信,后来惊讶,最后失眠了。 李捕头用了一夜,一帧一帧回想有没有对不起陆白的地方。 他抢人功劳。 打秋风也收最多的。 但陆白一个案子也没办,唯一办的案子,他一点功劳没占,还让他升任了捕头。 至于打秋风。 陆白想来打秋风时缩,分钱时在,马屁狂拍。 他一不小心还多给了。 还好。 李捕头放心了。 陆白进来,不少捕头,捕快站起来向陆白打招呼。 阮雄他们也很殷勤。 茶都沏好了。 不过,陆白顾不上饮茶。 他点了卯,就请老木帮忙打扫白狼宅子去。 初登帮主宝座,陆白有许多事要忙。 整理帮务,重整木匠铺等等。 骷髅帮的人在晌午的时候把十倍银子还了回来,还给了一大包桂花。 临走时,大胡子还不忘请陆白去喝茶。 昨夜一战,以陆白的武力,日后绝对是鹿园不能惹的人之一。 第三十七章 砚台(求收藏求推荐) 忙了两日,新住宅收拾好了。 还有意外之喜。 在收拾一间厢房时,竟又挖出几箱银子。 看来白狼深谙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 这些银子,陆白没私藏,交到了帮内账房上,等以后支出时再取。 但这账房由谁来管,陆白又犯了难。 他不想把太多精力放在这等俗务上。 有这功夫,破个案子,抽个奖,他不香吗。 大黑牛是个大老粗。 花钱可以。 记账。 莫说陆白了,大黑牛都不相信自己。 就在他挠头皮时,顾清欢把这一切接了过去。 她用一晚上的功夫,就把账目整理的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陆白终于腾出了手。 他寻思去把义庄案的漏网之鱼,李致仕的三外甥抓起来,挂衙门树上。 不等付诸行动,县太爷急了。 他把所有捕头召集起来,命他们必须在一天之内,把平安税收上来。 陆白问旁边李捕头,“怎么回事?” “李致仕家一条街上的一户人家被水鬼灭门了。”李捕头说。 难怪县太爷急了。 李致仕在坊内举足轻重。 他要跺跺脚,县太爷得当八级地震对待。 李致仕年轻时在锦衣卫当官,致仕后退居鹿园,建立了合一门。 对。 就那个陆白贩私盐,赚了银子,准备拉大黑牛去学刀法的合一门。 当过官,又有能打的门徒。 县太爷当然怕。 在县太爷的催逼之下,捕快们忙碌起来。 陆白最轻省。 白狼帮众的平安税,用白狼留下的银子抵了。 余下的人见白狼帮的人交了,坊内人又人心惶惶,颇有不交平安税就是水鬼同谋,在谋财害命的趋势,咬了咬牙也交了。 陆白成了第一个交齐平安税的捕头。 县太爷为此大大的表扬一番卢捕头,直言卢捕头年少有为不自卑。 别的捕头工作虽然艰难,但也稳步推进中。 坊里人真怕了这水鬼。 东一户,西一户的灭门,上课时老师点名似的,指不定那天就点到自己了。 于是又拖一天,平安税七七八八的交上来,算是完成了。 至于余下没交的。 陆白在牢房踹人时,见到了他们。 他很头疼。 这些犯人踹吧,十有八九是老实人,陆白踹了心里不落忍,得赔罪。 不踹吧。 万一有个漏网之鱼… 虾米是虾,几点功德值也是功德值呐。 也不是没有收获。 除了九十点功德值外,陆白还破获一桩命案。 他在踹一人时,一脚出现五点功德值。 陆白愣住了。 五点啊! 只有背负人命的人,才能一脚踹出五点。 面前这男子老实木讷,眼神怯怯的,一点儿也不像杀人凶手。 陆白有那么一刻怀疑面板是不是错了。 “你杀过人?”陆白问他。 木讷的男子如惊弓之鸟,身子一哆嗦,眼神里冒出仓皇之色。 陆白选择相信面板。 他让牢头把他押出来,在老木和老苟经验老道的拷打之下,男子很快招了。 原来,在早几年前,他穷的揭不开锅时当过贼。 他潜入一户人家,在行窃时被女主人发现。 争斗之中,他失手把人给杀了。 对于陆白踹一脚就知道杀人凶手的本事,阮雄他们佩服的五体投地。 陈年旧案也是案。 陆白禀告县太爷。 县太爷也乐得来这么一功绩,对陆白如此尽职尽责很欣慰。 “卢捕头,真乃本县之栋梁!”县太爷越看陆白越顺眼。 陆白也高兴,终于又可以抽奖了! 他把手洗净,一脸虔诚,就差斋戒焚香,沐浴更衣了。 然而… 陆白愣住了。 一方砚台? 名为梨花,名字为蓝色。 他现在是九品武者。 奖品按境界抽取。 他期望得到一本该境界下的功法或者刀,想不到抽到这么一个玩意儿。 砚台漆黑,雕有云纹。 除了看起来精美,与普通的砚台没什么区别。 面板介绍也简约: 一方好用的砚台。 陆白没什么用,还是回去送给婶娘吧。 这夜又轮到陆白他们值守。 陆白在衙门呆一会儿,放心不下顾清欢母女,趁夜溜回去时,见衙门后门停一辆马车。 几个人往马车上搬东西。 足足五个箱子。 奶奶个熊! 陆白骂一句,回家睡大觉去了。 锦衣卫服务态度真的好。 前天白天收了银子,次日就来了人,还卡着晚饭点儿。 总捕头与他们有点儿熟络,出头招呼他们,还请他们到狮子楼用饭。 “陆白,你也来。”总捕头招呼。 陆白一愣。 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总捕头平时的跟班,一个老捕头推陆白一下,“愣着干什么,快去,有好事。” 陆白不信。 跟着锦衣卫有个屁的好事儿。 他避之不及。 这儿的锦衣卫和前世的锦衣卫差不多。 天子亲军,负有追查、侦缉、逮捕,审问之责,有先斩后奏的权利。 当然,这儿的锦衣卫还得加一条,就是除妖。 能者多劳。 陆白觉得大概就是这个原因吧。 狮子楼上。 落座后,陆白刚要把拍马屁的功夫拿出来,把几个马屁股拍舒服了,以免因为一句话,或一个词儿,譬如猪肉好吃之类的话,让他们把自己抓起来。 总捕头却先抢了先。 他向诸位锦衣卫介绍,“这是陆白,我们衙门里最能干的捕头。” 几个锦衣卫上下审视陆白。 陆白被看得心里发毛。 奶奶个熊。 这几个锦衣卫这什么眼神。 陆白余光一瞟,见狮子楼的嫖客在挑姑娘时,眼神与这差不离。 靠! 他们不会性取向有问题吧。 总捕头现在的样子也活像一老鸨。 陆白如坐针毡。 “一毛头小子,有什么能干的。”中年锦衣卫不屑一笑。 总捕头继续推销,“别看小陆年轻,他现在可是鹿园坊的地头蛇,白狼帮的帮主,前几天刚一人挑一帮。” 陆白一惊,手下意识的去握刀。 大爷! 总捕头竟对上管天,下管地,中间管空气的锦衣卫说这些,有什么目的? 他当卧底暴露了,这些锦衣卫要把他抓起来,给当卧底的捕快当典型? 现在说想当个好人,会不会晚了。 陆白忐忑不已。 “哦?” 领头的老锦衣卫有了兴趣。 他问陆白,“你会功夫?” 不会功夫的人,做不到一人挑一帮。 陆白点头。 “跟谁学的,合一门?” 这位老锦衣卫对鹿园知道一些。 “自学的,我从一个河童妖怪身上得到一本刀法秘籍。” 陆白把以前的托词再搬出来。 老锦衣卫看向总捕头。 总捕头点头,“上次河童案,是陆白独自一人破获的。” 几个锦衣卫对这河童案略有耳闻。 毕竟,他们干的工作里,就有捉妖除魔。 “河童案,想不到鹿园坊就让藏着一个妖怪。”老锦衣卫一笑,“这案子你破的?杀了一个妖怪啊,了不得。” 老锦衣卫轻敲桌子,不知道在斟酌什么。 中年锦衣卫嗤笑,“自学?也就学了个三脚猫功夫吧,算你幸运,没把自己砍了。” 对于这些马屁股,顺应拍就对了。 —————— 陆白拍道:“嗯,真神,是砍过,砍了腿,砍了好几次呢。” 中年锦衣卫一乐,一副被我猜中的得意,“我就知道。” 捎带着,他对陆白态度也改观一些。 李捕头打秋风时,钱就这么多给的。 第三十八章 盐票 酒菜上来。 杯酒之间,几人寒暄。 陆白作陪。 锦衣卫聊天,绕不过抄家,砍脑袋。 在聊到一些得罪锦衣卫人的下场时,他们还细致描述了他们如何把这些人拷打,折磨,施以酷刑,罗织罪名,把他们满门抄斩,妻女凌辱致死的。 经过之详细,令人发指。 “我最喜欢前年抄一官宦家时,碰到的小孕妇。”中年锦衣卫一脸回味。 他扭头问陆白,家里有什么人。 陆白目光一凝,须臾后消失不见。 “我有妹妹。” 陆白如实奉告,“小名黑妞。” 大名大黑牛。 中年锦衣卫轻笑,“你这有女眷的,可千万别得罪锦衣卫。” 陆白忙摇头,“不会,肯定不会。” 他怕到时候锦衣卫吃不消。 “别吓到孩子了。”老锦衣卫让中年锦衣卫正经点。 于是,他们正经的聊起了香艳之事。 哪个衙门的官儿喜欢用小妾泡枣,哪个衙门的官儿是靠妹子的身子爬上去的。 一群男人,肆无忌惮,十分露骨。 陆白前世今生小雏鸟,唯有以沉默相对。 酒至半酣。 几人性致高涨起来。 “小陆看来不知女人滋味呐。” 中年锦衣卫满面燥红。 “给他个锁子眼,他也不知道怎么插钥匙。”坐在陆白旁边的锦衣卫戏谑。 他对陆白的观感不错, 这锦衣卫是个左撇子。 锦衣卫人多,经常几个人挤在一起用饭。 往常夹菜时,他免不了跟旁边的人磕磕碰碰。 今日不同。 陆白只在他手不动的才去取菜。 左撇子锦衣卫看陆白很顺眼,开起了荤腔。 锦衣卫们哄堂大笑。 陆白尴尬。 大爷的! 爷那是洁身自好! 性趣来了,饭就不吃了,总捕头招呼老鸨上姑娘。 陆白坐不住了,提出告辞。 “别走啊。” 左撇子锦衣卫还准备帮陆白挑一个,让他成为男人呢。 中年锦衣卫还推给陆白一位,笑的很油腻,“尝尝这个,别看胖,贼舒坦。” 陆白坚辞不受。 “小陆,你这是不给我们面子啊。”左撇子锦衣卫双眼一眯。 陆白依旧摇头。 奶奶个熊! 推给老子一个年长二十多岁,体重超他两个的半老徐娘。 你们喜欢你们上。 我陆白就是死,也得留清白在人间。 “算了,小陆还小,你们别教坏他们。” 老锦衣卫劝住他们。 陆白告罪一声,趁机告辞。 “年纪小,脾气倔,我去说说他。”总捕头向锦衣卫告罪一声后跟出来。 他拉住陆白,迅速把一张纸塞陆白手里。 “马上去领。”他低声。 陆白低头要看,总捕头狠狠地推他一把。 “大人们抬举你,你竟不识抬举,再有下次,有你好果子吃!” 总捕头一脸狠厉。 “行了,走吧,记得把账结了。”总捕头不客气的挥挥手。 陆白莫名其妙。 凭什么让他结账! 在下楼时,陆白瞥一眼总捕头塞给他的那张纸。 盐票! 陆白瞬间一个机灵。 奶奶个熊! 这账必须他付,谁来也不行,谁跟他抢,他砍他大爷。 陆白匆匆结了账,零钱也不要,脚步如飞往外走,头也不回。 他深怕总捕头反悔, 狮子楼上。 望着陆白消失的背影。 总捕头问:“你觉得怎么样?” “会来事,我喜欢。”中年锦衣卫手探入胖女人怀里。 “初生牛犊不怕虎,年轻,有冲劲儿,关键还青涩,没见过市面,好控制。” 老锦衣卫说了一大串。 他最后幽幽叹口气,“就怕以后变了。” “人总要变的,现在合适最合适,以后谁知道呢。”总捕头说。 老锦衣卫点了点头,“家世清白?” “清白,土生土长鹿园人,父母早亡,婶娘把他养大的。”总捕头面不改色。 “行了,今儿就见一面,以后有机会看他能力。”中年锦衣卫等不及了。 老锦衣卫也站起来,搂着身旁青涩的小姑娘,找房间活动筋骨了。 陆白喜不自禁往回走。 盐票是个好东西。 鹿园内大大小小的帮派靠什么起家? 贩私盐。 当然不是贩运私盐,是贩卖私盐。 相当于私盐零售。 在鹿园的私盐批发商姓孟,就儿子被蝙蝠侠砍了食指的孟大户。 孟大户凭盐票往外卖私盐。 盐票得之不易,得有门路,得有银子,还得有势力,把到手的私盐消化了。 因此有了帮派。 鹿园帮派的兴亡史,十有八九由盐票左右。 换言之,孟大户凭盐票,就可以决定谁成为鹿园第一大帮派。 但不知为何,近一个月,孟大户不向帮派卖盐票了。 只有那些有门路的,求到了孟大户府上,孟大户才碍于面子高价卖出些盐票。 可以食无肉,不可食无盐。 这些盐票杯水车薪。 私盐有市无价,价格一路走高,直逼官盐。 顾清欢前些天愁这事儿。 为此还让顾白去贿赂师爷,查了公文,想知道盐价为何走高。 接手帮派以后,她又在愁这事儿。 白狼帮家小业小。 在孟大户不公开外卖盐票后,白狼帮连盐票影子也搞不到。 顾清欢现在知道鹿园帮派为什么迫不及待对小虎帮动手了。 再不抢几个赌坊,就要坐吃山空了。 即便如此,也是权宜之计。 赌坊根本养不活白狼这一帮的人。 陆白回到家。 顾清欢在记账,桌头放着砚陆白送给她的砚台。 她很喜欢。 研出的墨有股梨花香。 写出的字,墨汁饱满而均匀。 听到他回来,顾清欢头也不抬,“王长发…” 陆白兴冲冲把盐票拍在顾清欢面前,“你看这什么!” 他抓起一块桂花糕塞嘴里。 “盐票!” 顾清欢放下笔,惊讶问他哪儿来的。 谈起这个,陆白严肃起来。 他把总捕头请他去作陪锦衣卫,又暗中塞给他盐票一事说了。 “你说,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白百思不得其解。 顾清欢沉吟。 锦衣卫不是衙门,里面水很深。 既然把陆白带过去,必然有要用的地方。 给盐票… 盐! “孟家!” 顾清欢斩金截铁,“锦衣卫要动孟家了。” 她把盐票推过去,让陆白马上召集帮内的人,把盐票兑换了。 再等上一段时间,恐怕就是空头盐票了。 陆白一听到手的盐要飞,顾不上问锦衣卫为什么动孟家了。 他赶忙让大黑牛召集帮内兄弟。 “告诉他们,咱们去搬盐!” 帮内兄弟有一个多月不干活了。 现在一听要贩盐,提着裤子就跑过来。 有的还把夜间娱乐活动打断了。 “帮主,咱们真去搬盐?” 帮众们不敢相信。 现在盐是紧俏货,但凡有一点儿,足够他们赚个盆满钵满。 陆白挥舞下手里盐票。 “麻利点儿,今晚就搬!” 帮众们欢呼。 帮主万岁,帮主威武之类的话都出来了。 这要被锦衣卫听到…… 陆白脖子凉。 一群人兴冲冲赶到坊北孟家藏盐重地。 第三十九章 树上 见到这藏盐重地,陆白记起一个传言。 相传,孟大户刚进入这行当时,有一伙人打过私盐的主意。 但得手后不久,这伙人就一个不落的被锦衣卫抓住,处以极刑。 从那以后,坊间都传孟大户后台是锦衣卫。 现在顾清欢说,锦衣卫要对孟家动手。 陆白顺着顾清欢的话捋一下。 这要是真的。 锦衣卫要么查缴私盐,要么真是孟家后台,准备换个贩私盐的代理人。 细想一下,陆白觉得后者更有可能。 晏城不产盐。 盐从邻城贩运过来的。 这个世界上荒野,遍布妖怪,妖兽,鬼怪,为了逃避这些,人们建城而居。 城与城之间的贸易也困难重重。 既然如此,这些私盐想要从别城运到晏城,背后有庞大势力撑腰也是自然的。 猜到这些,陆白隐约明白总捕头为什么让自己作陪锦衣卫了。 他被看中,将要成为下一个代理商? 但为什么是他? 总捕头报答他知情不报,让刘家灭门案归到水鬼身上? 陆白猜不明白,索性不猜了。 他们到了门口。 守卫领头检查了陆白盐票,挥了挥手,让手下放行。 夜间搬盐很常见。 这毕竟是私盐。 贩私盐不能太嚣张,不然会被抓的。 大黑牛对此深有体会。 进去后。 手下搬盐时,陆白扫视四周。 他以前也来过,与以往相比,这儿戒备森严了。 财帛动人心。 这一大仓库的私盐,要真把私盐逼到官价,难免有人不打主意。 陆白他们搬了就走。 回去路上。 帮众们兴冲冲谈论着生意,还打算去抢别帮的地盘。 现在大部分帮派都没盐。 正是他们取而代之,把别帮的客户变为自己客户的良机。 陆白记起了王长发。 他以前主掌这一摊的。 “老王伤势现在怎么样了?”陆白问。 自陆白当上帮主,王长发一直冷暴力,不合作,看陆白的眼神如毒蛇。 陆白盘算着抽空敲打下他。 “他死了。”大黑牛说。 陆白一怔。 “你他娘的揍人还有持续掉血效果?”他记得王长发那伤势死不了的。 大黑牛让他别冤枉自己。 有人告发王长发,说他以前在背后捅兄弟刀子。 顾清欢按帮规,把他三刀六洞了。 今儿打算给他说的,但因为盐票,耽搁了。 陆白直道可惜。 应该让他动手的。 王长发应该有不少功德值。 私盐运回去后,陆白就回去休息了。 这些顾清欢会处置。 翌日。 在大槐树下,练刀收工,用过饭后,陆白和大黑牛准备去衙门点卯。 顾清欢叫住他们。 她让大黑牛提一箱银子,到衙门后交给总捕头。 “告诉他,等私盐出手,利润我们二八分。”顾清欢说。 陆白点头。 盐票是总捕头给的。 往常,盐票就是很大的成本,给总捕头八成虽然高了,但很合适。 得了好处,才可以继续合作。 “盐价我们定为官盐五成,你转告一下帮内兄弟。” 顾清欢低头给忘儿扎辫子。 “五成?” 陆白觉得太低了。 现在外面私盐价格已经到官盐八成了。 有的甚至卖到了九成。 “我估计孟大户已经死了,你知道怎么死的嘛?”顾清欢让忘儿别乱动。 陆白摇头。 “他把私盐价抬太高了,锦衣卫这才动了杀心。” 陆白不明白。 难道他猜错了,锦衣卫不是贩私盐的,是查缴私盐的? 顾清欢让他不用考虑这些。 个中缘由太复杂,涉及的水太深。 她也是从陆白打探回来的两份关于严查私盐,盐税缴纳公文中猜出来的。 “从两份公文中猜?”陆白摇头。 这可太费神了。 还是提升实力最重要。 有了实力,才可以保护自己,保护家人,并让一切算计变的毫无用处。 谈到提升实力。 大黑牛现在刀法勉强算入门。 当然,因为天生神力,大黑牛的入门刀法威力有点大。 但这还不够。 尤其陆白碰见锦衣卫后。 这些人手上有功夫,绝非泛泛之辈,以后万一有个冲突… 陆白有很深的危机感。 多一份战力,多一份保障。 他决定下一步兑换一门外功,他和大黑牛一起练。 上次鼃虎拳入门的经验告诉他,他其实也可以借助练功提升功法,面板会自行把熟练度调整为功德值。 当然,陆白是不准备下大功夫练功的。 有那会儿功夫,掠夺功德值多好。 但泡药浴,用药草淬炼身子还是可以的。 一个人泡也是泡。 两个人泡… 哦,对,大黑牛是女的。 “黑牛,你腾出手,继续查廖大哥的案子。”陆白叮嘱她。 最近水鬼经常杀人,他对鬼作案都麻木了。 又因为白狼那一档子事儿,差点把这案子给忘了。 希望廖大哥不介意。 “得嘞。” 大黑牛答应下来。 出了巷子,往前走,衙门前围一圈人,水泄不通。 “发生…” 陆白话说半截,“我靠!” 前世的话都出来了,足见其惊讶。 围观的人全在看衙门前的树,树上硕果累累,挂满尸体。 秋风一吹,尸体晃荡。 足有二十具。 “捕快办案,捕快办案!”陆白三步并作两步挤进去。 阮雄几个人在维持秩序。 见陆白来了,阮雄上来禀告,“咱们的案子。” 是陆白的案子。 树干上贴着供状。 供状上的案情,陆白再清楚不过了,正是提肛少年他们对在义庄凶杀案的认罪供诉。 供状落款:蝙蝠侠 “大爷!” 陆白一脸懵。 这绝不是他的字。 还有… 陆白抬头望着这株挂满尸体的树。 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孟大户,被陆白斩了食指的孟公子都挂在上面。 奶奶个熊! 老子的功德值! 等等,孟家! 难道… 陆白让人把尸体放下来搬回衙门。 老苟他们行动起来。 尸体放下后,陆白一一查看。 每具尸体都是一刀毙命。 稳准狠。 一男人头盖骨被一刀掀了,足见力道之猛。 凶手是练家子。 一具年轻女尸放下来,还有身孕,衣衫不整,下身还有斑。 还有个小姑娘也没放过。 畜生! 又一具尸体经过陆白面前。 这具尸体被抹了脖子, 刀口在脖子右面,右深入,左浅出。 凶手行凶时在死者对面,为镜像。 所以,凶手是个左撇子。 陆白站起身,脸色阴沉。 确定无疑。 就是昨天锦衣卫动的手,用的还是他的小号。 这算什么? 警告、恐吓他,还是无意为之? 奶奶个熊! 陆白把昨天锦衣卫的名字记下,上了自己的待杀小本本,等日后收割功德值。 他是发现了。 这年头,锦衣卫才是大肥羊。 第四十章 富贵 树上尸首放下来,陆续搬回衙门。 陆白跟着进去。 他头皮发麻。 不提锦衣卫那边打的什么主意,单说县太爷这边就是个麻烦。 又一起蝙蝠妖案子。 县太爷这几天已经忘记这茬了,现在估计又要训斥卢捕头办事不利了。 哎! 陆白觉得卢捕头真倒霉。 “陆白!” 正头疼,陆白被叫住了。 总捕头一脸严肃的走过来,待大黑牛把箱子交给他时,脸色才和缓一些。 得知二八分后,总捕头脸上有了笑容。 “盐价几何?”他问。 “五成。” 陆白也言简意赅。 总捕头惊讶的瞥陆白一眼,接着把话题转到别处。 “后面的不着急,现在有要紧事儿要你办。”他让陆白跟到一墙角,压低声音,“这件事儿办妥了,日后富贵少不了你的,要是办砸了,你我都吃不了兜着走!” 大爷! 陆白就知道!。 他们不会白给自己好处。 但为了更大的好处,陆白毅然决然,“捕头,你说!” “现在孟家灭门的消息还没传出去,你马上带人把孟家盐仓给我守住了。” 陆白双眼一亮。 好事儿呀。 他终于知道总捕头他们为什么选中自己了。 孟家盐仓,锦衣卫不方便出头。 整个鹿园坊,现在有能力出面帮他们守住盐仓的,只有他陆白。 骷髅帮也不好使。 他刚挑了骷髅帮。 “捕头,你放心,我一定守得住。”陆白保证震天响。 就是不知道守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儿。 “把盐全部卖出去,就到头儿了。”总捕头轻笑。 陆白懂了。 只要守住盐仓,那么多私盐将由他白狼帮来处置。 锦衣卫只想藏在后面数银子。 陆白唯一疑惑的是总捕头在里面扮演什么角色。 他和锦衣卫那么熟,难道也是锦衣卫? 锦衣卫暗桩遍天下,不是没这可能。 “盐价提到六成,分的人多。”总捕头拍下陆白肩膀,笑着离开了。 “捕头,那这案子…” 陆白还准备让卢捕头去挨批呢。 “你就说你去办这案子了。” 总捕头觉得陆白还是太年轻,不懂得真正地磨洋工。 陆白悟了。 他伸出大拇指以示佩服后,喊上大黑牛,直奔白狼帮。 “去去。”陆白兴冲冲的奔进仁义赌坊,一脚把打瞌睡的兄弟踹醒,“把兄弟们都召集起来,把家伙事儿也带上,他娘的,来大活儿了。” “帮主,来什么大活儿了。” 帮众打着呵欠。 他们昨夜又搬盐,又镇场子,一宿没睡好。 “盐,大买卖!” 陆白又踹一脚,让他们快去,“但凡喘气儿的,提得动刀的都给老子招来。告诉他们,以后能不能荣华富贵,吃香喝辣,全指望今儿这一战了。” 帮内兄弟很快聚集而来。 有的一手提刀,一手提裤子。 有的晨间娱乐活动都被打断了。 “帮主,什么大买卖?”他们气势汹汹。 又提家伙事儿,又有大买卖,他们以为要和别的帮派干仗了。 陆白要的就是这气势,招手让他们跟上。 就是他这帮主气势太弱。 改天得弄一匹马,老这样跑路不是办法。 一行人很快到了孟家盐仓重地。 “我们到这儿干什么?” 帮众们疑惑。 陆白一指盐仓,“这就是咱们的大买卖。” 帮众一惊。 不会吧。 帮主疯了,还是他们帮派发财了,有了大把盐票。 【领红包】现金or点币红包已经发放到你的账户!微信关注公众号【】领取! 盐仓守卫首领见他们提了兵器,上前,“你们要干什么?” “兄弟,消息不灵通了吧,孟大户满门被灭,尸体都挂在衙门前树上了。我身为捕头,有义务保护下辖之民的财物,以防待会儿有人哄抢。”陆白一脸正气。 首领信他就见鬼了。 他提刀:“马上退出去,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陆白握刀:“你要再妨碍公务,别怪我不客气!” 唰! 首领瞬间出刀。 刀、肘、腕,鼻梁,双目之间成一条笔直的线。 合一刀法。 当! 陆白刀出手,向上一磕,压住刀,转一圈后往外一推。 首领的刀被荡走。 陆白的刀架在首领的脖颈上。 一力降十会。 合一刀法固然精妙。 但首领不是内门弟子,刀法缺少内力加持。 陆白有内力。 九刀刀法朴实,却可以凭借力道一招制敌。 “把他绑起来。”陆白招手。 大黑牛上前,绳子一绕,把他束缚住。 “你想好了,孟家背后,可有锦衣卫撑腰。”首领依旧桀骜。 “你以为孟家怎么被灭门的?” 陆白反问一句,踏前一斩。 三刀。 上来救首领的三个人被陆白撂倒。 “咦?” 陆白走到一个捂着伤口痛呼的守卫面前,“你身上有人命?” 既如此。 陆白刀芒一闪,断指,断头,一百七十点功德值到手。 “你!” 首领惊骇。 “我是捕头,擒拿犯人是我的指责。” 陆白话音刚落,刀鞘一挡,刀背一磕,把一袭击的守卫打晕。 “这位身上没人命,但平日里作奸犯科没少做。” 啪! 啪! 陆白刀背打他两下,接着砍下一根手指,收走十五点功德值。 余下守卫冲上来。 大黑牛迎上去,一把刀虎虎生风,无人敢近身。 陆白则出刀必见血。 白狼帮的人见帮主都这么勇猛了,再无后退的道理。 留俩人守着守卫首领,他们也冲上去。 大黑牛太猛了。 有一把子力气不说,现在还会了点儿刀法。 所过之处。 若狂风席卷而过。 陆白也不逊色,但视觉上要差许多。 “住手!住手!” 见兄弟们一个又一个倒下,首领怕了。 他们镇守在此,这么多年不出纰漏,靠的不是本事,而是孟大户的后台锦衣卫。 现在锦衣卫镇不住对方。 他们又节节败退,不如放手的好。 毕竟,活着最重要。 他们挣的是有孟大户、锦衣卫撑腰时的银子。 不是现在卖命的银子。 倘若孟大户被灭门的消息是假的,他们也不怕,孟大户后台会报复。 就是可惜了这些盐。 望着后面的盐仓,孟大户灭门的消息要是真的。 嘶。 首领心动呐。 恨不得霸气侧漏,挣脱束缚,把这些人挑翻,独占这座银山。 但看一眼不断倒下的兄弟,飙起的血花,他闭上眼。 没命拿呀。 “住手!” 他用尽力气大喝。 他的兄弟这次听到了。 他们停下来,忌惮的望着大黑牛和陆白。 他们怕了。 冲到这俩人面前,似乎不是在打架,而是往绞肉机里添肉。 “盐仓留给你们,放我们走。”首领闭着眼说。 第四十一章 九牛 陆白答应了。 他让守卫放下兵器,全部离开盐仓。 想要守下盐仓,这些守卫是开胃小菜,后面得到消息而来帮派才是大菜。 待守卫们离开后,陆白让受伤的兄弟去治伤。 余下兄弟加固周围,做好应对围攻的准备。 盐仓到手,帮里兄弟还不敢相信。 “帮,帮主,咱,咱就这么拿下盐仓了?” 陆白点头,“对,这些盐都是咱们的。” “那,那,那得卖多少银子啊。”帮里兄弟们不敢想象。 好家伙,昨天还没盐卖,今儿就盐堆如山了。 幸福来的也太突然了。 再幸福,也得回归现实。 为巩固来之不易的幸福,众人忙碌,只留一个进出口。 盐仓为便于看守,出口本就少。 刚才护卫首领直接被陆白绑了,这才让他们没了主心骨,放弃守势。 当然,陆白他们现在也不是守。 这叫男女当关,万夫莫开。 一切准备妥当。 陆白在必经之路上摆一张凳子,坐上面等人,查看面板。 他刚才砍了近两百点功德值。 算上有人命那兄弟一百五和原有的功德值,勉勉强强够八百点功德值。 陆白怕自己再挪作他用,忙在面板上兑换基础外功功法——《九牛》 九牛专注于练力。 陆白查看功法介绍时,找到了前世在健身房撸铁的记忆。 当然,二者大不相同。 健身最多提升身体机能。 九牛则是通过不断的捶打磨练身体、精神,加以药物淬炼,达到让人脱胎换骨的效果。 要找前世做类比的话。 陆白觉得更像断骨增高,稍有不慎,后患无穷,所以练外功,也得有师父领进门,而且这师父手里必须得有与功法相匹配的淬炼药方。 要不然,一不小心练岔劈了,就成残疾人,甚至得瘫痪在床。 陆白在面板商场里兑换的外功功法,自然有相适宜的淬炼药方。 以陆白对面板的了解,这药方估计还是那种很精妙的药方,即高性价比的药方。 一定远超这世界许多基础外功的药方。 另外,以陆白从拳谱上得到的教训,他可以肯定,这世界的师父在传徒时,十有八九也会在药方上做手脚,调小药量,加大无效药物用量等等。 想要得到师父真功夫,得费一番功夫讨他老人家的欢心。 这还是好的。 有些师门,至始至终将药方当做门中秘宝。 唯有掌门人才可以知道。 余下的人想要得到药物淬炼,必须回师门讨要熬好的药服用或者沐浴。 但不得不说,这是个好办法。 现在帮内只有他和大黑牛能打,小打小闹还成。 等盐仓到手,白狼帮必然会成为第一大帮,将要面对鹿园几乎所有帮派的挑战。 这时候人手就捉襟见肘了。 到时候,敌人稍一发力,白狼帮就会像一艘破船,四处漏水,迟早沉没。 在帮内收徒,开设武馆,借此壮大帮派? 陆白回头扫一眼帮内兄弟。 觉得此法可行。 这基础外功功法,教一个人是教,两个人也是教。 有药方在手,他还不用担心有人心生不轨。 正好现在又有了盐仓,挣到的银子足以支撑淬体所需药物的大量开销了。 陆白打定主意后,选择学习《九牛》。 光芒一闪,秘籍消失,陆白脑海中多了许多关于九牛的记忆。 九牛作为基础外功,虽仅有五层,但胜在扎实。 衡量实力也很简单。 一层就有一牛之力,足以一头壮牛角力 二层有三牛之力,以此类推,到了五层时足有九头牛的力气。 陆白现在一层。 伴着记忆出现,他觉得身上孔武有力,足以与一头牛拔河。 陆白决定试试。 “黑牛,来,咱俩掰手腕。”陆白招呼。 大黑牛正在吹嘘自己厉害,闻言不可思议的走过来。 “你不怕我把你这小胳膊掰折了。” 陆白让她尽管放马过来。 大黑牛不知道陆白为何这么自信,但她不介意让陆白知道他有几斤几两。 谁让他天天打击自己智商低的。 她那是低吗? 她那是大智若愚,难得糊涂。 大黑牛搬一把椅子,坐在陆白对面,正式开始。 起初,大黑牛不以为意,满以为不用一层力,就足以把陆白压下去。 她失算了。 陆白胳膊居然纹丝不动,甚至把她压了下去。 “哟呵!” 大黑牛惊讶。 她慢慢加大力气,一时僵持不下。 等足足用出五分力气时,大黑牛才把手腕掰正,继而加大力气,一举把陆白手腕压在桌子上 “你啥时候这么有劲儿了?”大黑牛惊讶。 陆白更惊讶。 他现在足有一牛之力,大黑牛竟轻松写意把他打败了。 他娘的。 大黑牛这天生神力,生的有点儿多啊,也不知道她那没见过面的爹是什么怪物。 “黑牛,你想显的帮主力气大,也不能这么糊弄我们吧。” 围观的帮众们不信陆白力气大。 “不是,老陆他…” 陆白打断她的辩白。 有人过来了。 还是老熟人,骷髅帮。 呔! 大黑牛学戏文里拦路的大喝,“盐仓是我们的,你们来晚了!” 她一人挡在路中间。 骷髅帮主领着大胡子走出来。 “陆爷,你们胆子也太大了,居然敢动孟家盐仓。”骷髅帮主喊道。 “孟家都被灭门了。”陆白说。 “你们白狼帮敢独吞,就不怕明天重蹈孟家覆辙?”骷髅帮主一脸好意,“不如我们大伙儿一起分了,孟家后面的人追究起来,法不责众嘛。” “说的有道理。” 铁鼠帮的人也走过来。 打头的正是赌坊的遇春。 “陆爷,这么大一盐仓,你独吞会撑死的。” “不错,一哄而上,把盐分了才是正理,到时候账算不到你我头上。” 鳄鱼帮的人也出一条巷子里出来。 为首的人同老苟长的很像。 陆白要不是昨天见过锦衣卫,他现在就同意了。 每天看书抽现金/点币! 这法子就和前世货车翻了遇到哄抢一样,法不责众,官府也难责众人。 但现在不行。 现在这私盐姓陆。 “我劝你们趁早打消主意,这盐我是不会让的。” 陆白让大黑牛去后边,他要一夫当关。 这些是功德值啊! 挣银子的同时还能捞点儿功德值,这活儿太好了。 “当然,你们要是诚心出银子买,我现在就以官盐六成的价卖你们。”陆白说。 做梦! 休想! 空手套白狼啊你! 诸帮不约而同的拒绝。 白捡的盐仓让别人逃银子买,任谁心里也不会平衡。 这买卖要是做了,陆白就赚到姥姥家去了。 对应的,他们会觉得亏到姥姥家。 有了这么多银子,鹿园现在的平衡也会被打破。 第四十二章 收割 得信儿的帮派越来越多,把盐仓围个水泄不通。 饿虎帮也来了。 少了黑虎帮做外援,他们这些天一直在蛰伏。 他们在等黑虎帮决出帮主,继而在鹿园重振黑虎帮雄风。 但盐仓,太诱人了。 私盐盐价现是官盐九成。 财帛动人心。 饿虎帮来这儿看能不能分一杯羹。 他们本来还怕鹿园帮派扭头对付他们。 现在知道多虑了。 所有帮派正团结一致,对把盐仓据为己有的白狼帮口诛笔伐。 “多说无益,不如冲进去,各凭本事取盐。”见各大帮派动口不动手,饿虎帮主心里鄙视一句,朗声建议。 “哎,这主意不错!”有人赞同。 饿虎帮得意,抬头一看,所有人对他侧目。 奶奶个熊! 原来赞同他主意的是陆白。 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自己主意好坏了。 陆白顺便把他建议改良下。 盐仓前空地太小,一起上施展不开。 不一起上,死伤人多的帮派搬得盐少,对帮派不公平。 既如此,何不各派出杀人不眨眼的悍勇精锐,组个小队一起上。 为示公平,白狼帮只出陆白一个人。 关注公众号:,关注即送现金、点币! 只要打败他,盐仓大门就向他们敞开,平分里面私盐。 “我够善解人意吧?”陆白横刀立马。 场面静的出奇。 这主意不是不好。 而是太好! 好到众人觉得其中有什么猫腻。 他们知道陆白骁勇善战,但一人独挑众帮里好手,未免太过托大。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阴谋。 所有帮派首领、智囊开启头脑风暴。 思来想去。 “我觉得这主意不错。” 饿虎帮主觉得这主意很公平,还对他们有利,再好不过了。 他们精锐尽出,要一个人也打不过,还不如就放弃。 “对吧。” 陆白让他们快点拿主意,“我绝不耍手段。” 他还好心提醒诸位帮主,一定要上杀过人,见过血的汉子。 帮主们同意了。 在许下诸多承诺之后,一群彪悍、嗜血汉子们集结起来。 杀过人,见过血就是不一样。 他们看陆白的眼神中冒着冷酷光芒,像一个深渊巨口,迫不及待要把陆白吞掉。 但他们心里也发毛。 一马当先的陆白不惧,环顾他们时,像狼在清点羊群里有几只羊。 “老陆…” 大黑牛问用不用帮忙。 陆白按住他。 别! 千万别! 这可都是功德值啊! “身先士卒,让我来!”陆白话说的震天响。 后面帮众们信了。 帮主太好了。 宁愿自身犯险,也不愿把他们置于险境。 前帮主在帮主面前就是个渣! 陆白要了大黑牛一把刀。 他怕刀再断了。 杀! 精锐们一拥而上。 陆白不动如山。 在巨浪面前,宛若一叶孤舟,等待被吞噬。 待巨浪近时。 唰! 噗嗤! 刀出鞘。 漫天血花扬起。 一颗头飞进后面一人怀里。 爽! 陆白舔了舔舌头,踏前一步。 滔天巨浪撞见大海洞,以陆白为中心,陷成一旋涡。 旋涡在把人肉不断绞进去。 阳光猛烈。 血花绽放。 生命在凋零。 帮主们的心渐渐寒下来,目光圆瞪,惊恐的望着陆白。 陆白依旧站着。 他刀刀见血。 一刀砍出去,收刀不及时,肋下夹住来刀,任由对方刀柄翻转切入肉,不吭一声。 他回刀,刀柄倒转,一刀插入持刀者咽喉。 鲜血从伤口处喷射。 黑白之间,染红这个世界。 脑后生风。 又有人来袭。 陆白用掠夺来的功德值,瞬间把《九牛》加到二层。 啊! 陆白大吼,刀横割,从咽喉划出,转向身后。 袭击者刀入陆白肉时。 唰! 陆白转过来的白犬刀,一刀削去他的半个头。 三牛之力! 陆白再次悍勇! 追向人群。 在他刀下,割菜一样,一个人倒下去,又一人倒下去。 一片人倒下去,又有一片人倒下去。 陆白脚下,尸体堆积,血在流。 土地成了泥浆,踩踏间溅起,在裤子上化作斑斑点点。 陆白越战越勇。 精锐们越战越怯。 他们见过能打的,但没见过这么勇猛的。 在陆白眼中,他们被割去的不是命,而是秋天的收获。 当啷! 一个人撑不住了。 他丢了刀,扭头就跑。 有一就有二。 顷刻间,围着陆白的精锐散去,逃得无影无踪。 “人,人呢!” 陆白砍翻面前敌人,挥舞着刀,转圈寻找敌人,状若疯魔。 见他们逃走,陆白懒得去追。 纵然有三牛之力,还有养心诀,他现在也累了。 陆白气喘吁吁,弯腰喘息。 须臾后。 陆白直起身子,痛快一笑,用刀指向众人。 “还有谁!” 他脸上挂血,血染白衣。 疯子! 骷髅帮主被他刀尖所指,不由后退一步。 帮主们目光四移,避其锋芒。 全场静默。 白狼帮众惊掉下巴的望着陆白。 他的身影,此刻在帮众心目中十分之伟岸,鼓舞帮众傲气逼人,眼神睥睨众人。 他们现在就是鹿园坊最靓的崽儿。 “啪啪。” 铁鼠帮遇春拍手,“陆爷好本事,我们铁鼠帮甘拜下风。” “六成!” 他走向陆白,“盐,我们买了。” 陆白也佩服。 铁鼠帮不愧是所有帮派里最会做生意的。 陆白把刀扔了。 白犬刀真垃圾,换了一把也卷刃了。 有朝一日他当大官,一定彻查在刀上贪污的人。 陆白侧身,请遇春进盐仓做生意。 遇春身影消失,帮主们醒悟过来。 六层也有赚头。 虽然便宜了陆白,但现在不买盐,什么便宜也占不到了。 “陆爷!我们骷髅帮也买!” 大胡子得到帮主授意,举着手跟进去。 “鳄鱼帮买!” “白狗帮也买!” “我们也买!” 帮主们争先恐后要与陆白做生意。 打不过就加入。 自古以来的道理。 “慢点儿,慢点儿,都有,都有。”大黑牛守着门,让他们别乱。 她招呼手下,快去告诉顾清欢。 卖盐这事儿,还得她来操持。 顾清欢派人接下了这一摊,让大黑牛把陆白拖了回去。 他浑身是伤。 “还好,都是皮肉伤,没有伤及筋骨。” 顾清欢给陆白上药。 纵然如此,旧伤刚愈,又添新伤,换作普通人,身子早虚了。 “得亏你身子骨结实了。”顾清欢戳了戳,竟有腹肌了。 上次上药还不见的。 陆白笑一笑。 这是外功《九牛》的功劳。 当然,他受伤、流血而不虚,是养心诀在源源不断为他的身子打底子。 旁的不说,养身体上,养心诀真是一门神奇内功。 “还以一敌百,你不怕横来一刀,把你杀了?” 顾清欢知道陆白打起架不要命,万万想不到他这么大胆。 她想想都觉心惊肉跳。 “还行吧,见过死,就不怕死,也知道怎么不死了。”陆白说。 他指前世。 顾清欢手一停,记起往事。 第四十三章 拜师 顾清欢回过神。 她用手轻轻的把金疮药抹在伤口上。 凉凉的。 她不时俯身,轻吹着伤口,吐气如兰。 忘儿也喜欢吹伤口。 顾清欢在吹伤口时,竟与忘儿有几分相似的可爱。 阳光穿过窗纸,在顾清欢头上跳舞,时光静谧而美好。 有一瞬间,陆白觉得刀伤少了。 药上好。 顾清欢让陆白上床休息,她要处理盐仓生意。 “忘儿呢?”陆白问。 “去找虎妞完了。”顾清欢披上长衣出了门。 陆白没有上床。 可能内外兼修的缘故,他不太累,就有点儿疼。 不过,他美在心里。 这次他收获颇丰,砍了五千多的功德值,纵然提升外功用了一百,还有五千多。 他召唤出面板。 姓名:陆白 身份:捕头 功德值:5035点 境界:九品 功法:【刀法:《九刀》LV5(功德值0/1600)】 【内功:《养心诀》圆满】 【轻功:《风行》LV2(功德值0/2000)】 【拳法:《鼃虎拳》LV1(功德值0/200】 【外功:《九牛》LV2(功德值0/200】 道具:暂无 抽奖:0次 商城:已开启。 望着五千多点的功德值,陆白美滋滋。 砍这些杀人不眨眼的大恶人,功德值就是多。 可惜经过这一战,鹿园内没多少大恶人会站在他面前让他砍了。 今天这等良机,可遇而不可求。 倒可以试试砍锦衣卫。 但以他现在的实力,只够应付锦衣卫里的九品力士,就左撇子锦衣卫那个层次的。 他们现在同为武者九品。 锦衣卫要没有必杀的把握,轻易不要碰。 稍有失误,就是灭门之祸。 说起锦衣卫。 陆白记得他们今儿应该除水鬼吧,估计在池塘忙呢。 陆白怕忘儿她们再去池塘看热闹,决定去看看。 陆白在旧家所在的巷子碰见了忘儿,站在她身边的人让陆白心里一突。 老锦衣卫! 他蹲在地上,亲切的摸了摸虎妞的头,想摸忘儿。 忘儿后退一步。 老锦衣卫脸一僵。 “忘儿。”陆白走过去。 老锦衣卫抬头。 他把脸上贪恋收起来,“小陆?这小姑娘是你什么人?” “舍妹,大名忘儿,小名大黑牛。” 陆白摸摸忘儿头,顺手把她和虎妞往外一推,“玩儿去,别在这儿碍事。” 忘儿聪明。 不追问自己为什么多了个外号,拉着虎妞跑走了。 老锦衣目光越过陆白,望着忘儿背影。 “你的事儿解决了?” 现金/点币等你拿! 他说话时把目光收回来,一切隐藏的很好。 老色痞! 陆白记起昨天在狮子楼,他挑了一个青涩小姑娘。 “解决了,现在就等收银子了。”陆白不动声色。 陆白在想怎么把老锦衣卫杀掉。 他必须死! 当街杀? 肯定不行。 老锦衣卫是这些锦衣卫的头目,官职小旗。 锦衣卫除一些特例外,向来把境界作为官职的硬性指标,即八品锦衣卫不一定是小旗,但小旗的境界一定在八品以上。 陆白现在九品,根本不是他对手。 只能神不知鬼不觉的动手了。 陆白脸上笑着说话,心里已打定主意。 老锦衣卫拍下陆白肩膀,“不错,不错,当真年少有为。” 他一脸欣赏。 “小陆啊,你聪明伶俐又能干,还能自学几招刀法,有天分,是个可造之材。” 他接着叹口气,“可惜生在了鹿园。” 老锦衣卫摇摇头。 老东西,戏还挺多! 陆白心里冷笑。 “练功终究得有师父,你要再蹉跎下去,就浪费这一身天赋了。” 陆白适时表演出一副着急的样子。 “我,我也想找一位师父,可…” 陆白双手一摊,“捕快乃下九流,谁又愿意收我呢?” 他一脸希冀的望着老锦衣卫。 “也罢,我白衣水爱惜人才。小陆,你要愿意,我今儿收你为徒,把我一身绝学传授给你,不负你这一身天赋,如何?”老锦衣卫一脸慈爱。 陆白拱手作揖,“陆白见过师父!” “好,好!” 老锦衣卫欣慰的摸须。 他扶起陆白,“我白衣水收徒,对束脩不在意,但拜师礼得有。” 言下之意,拜师礼得有,束脩也得有。 拜师礼得有家人在场,既然陆白父母双亡,就由他婶娘代行。 陆白一脸高兴,连连点头,无不依他。 这表演功夫,炉火纯青。 老锦衣卫略一沉吟,“我任务繁重,后面还有别的任务。这样吧,妖鬼捉住后,我去你家,咱们抓紧时间拜师。” “我家?” 陆白觉得不太正式,问他要不找个黄道吉日,再摆几桌宴请宾朋。 嘘! 老锦衣卫竖起中指。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锦衣卫功法严谨外传,不可声张,我的手下也不能说,更不用说大张旗鼓拜师了,咱们就关起门,自己人走过过场就成。” 老锦衣卫告诉陆白,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世袭罔替,功法也如此。 所有子弟在进入锦衣卫前,会进入明正司学武。 “啊!” 陆白惊讶,“那,您,我…” 既然明正司授武,陆白想问他还怎么传授他功法。 “不,不。” 老锦衣卫摆手。 在锦衣卫几百年的沧桑变化中,明正司早已不是最初那个衙门了。 明正司现在是个清水衙门,捞不到油水儿。 只有不得势,伤了,残了,退下来,想混日子的人才去明正司。 正经人谁去明正司。 自然,指望这些人教儿子武艺,任哪个当爹的也不放心。 现在明正司也就一个作用: 熬药汤。 顺便当藏书楼用。 明正司藏书楼收藏的许多功法图谱还是不错的,堪称晏城第一藏书楼。 “现在锦衣卫传授功法也靠世袭咯。” 老锦衣卫摇头,大叹人心不古。 陆白觉得这还差不多。 但问题又来了,既然锦衣卫功法也世袭,他学了用被锦衣卫抓了怎么办。 他又不是锦衣卫。 老锦衣卫又给陆白画饼,“我膝下无子嗣,我可以收你为义子。到时候,只要去锦衣卫报备一下,你就可以顶我的缺进入锦衣卫。” 报备了,陆白就能见光了。 “那可太好了!”陆白一脸高兴。 他心里已经想好杀死老锦衣卫的办法了——下毒! 玩阴的。 他陆白也是一把好手。 武功再高,也怕毒药。 就是可惜了这进入锦衣卫的机会。 锦衣卫里一定有许多大案子,还不局限于一坊,能抽不少奖。 还有不少功法、心法秘籍。 锦衣卫流传百年,搜集到的功法肯定有不少顶级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能谋一身锦衣皮,有了更大权利,就可以谋取更好前程。 奈何,老锦衣卫白衣水马上要死了。 陆白只希望老锦衣卫别太着急,把锦衣卫功法传给他一招再作死。 “大人,搜查完了,水鬼不在。” 左撇子锦衣卫从巷口进来招呼。 这俩人有说有笑,亲密无间,左撇子锦衣卫不由好奇,“你们在聊什么?” 第四十四章 刺心(上) “聊些琐事。” 老锦衣卫打个眼色,向左撇子锦衣卫走过去。 陆白跟上。 “水鬼不在?”老锦衣卫皱眉。 左撇子锦衣卫点头,“杀了太多人,妖力增强了,可以自由活动了。” 奶奶个熊! 老锦衣卫骂一句,这下可有的忙了。 他让陆白回衙门转告县太爷,今晚儿上全坊不休,家家戒备,一旦发现浓雾等任何异常,点火为号。 “今儿要是抓不住,你们县太爷就只能另请高明了。” 老锦衣卫不想浪费太多时间。 陆白点头。 他穿过巷子回县衙,心里盘算怎么毒死老锦衣卫。 一定要万无一失。 市面上的毒药不成。 锦衣卫就干这种勾当的,他们对这些毒药太熟悉了。 毒药最好无色无味,还不常见。 顺着这个思路,陆白召唤出面板,点开商城。 商城里有药,泻药,便秘药,砒霜,鹤顶红应有尽有,但无色无味的… 软筋散! 无色无臭,味同清水,混入菜肴、酒水之中,绝难分辨得出。 唯一问题在于,这毒药杀不死人。 它的药性一旦发作,登时全身筋骨酸软,过得数日后就能行动如常,就是内力不能用了。 陆白目光一凝,对老锦衣卫打起了别的主意。 这毒药正合适。 当然,价格也很感人。 毒药名字颜色为紫色,史诗品质物品。 兑换需九百点功德值。 合算。 陆白毫不犹豫购买,暂时寄存在面板。 把面板关上,陆白抬头,瞥见到大黑牛家一影子一闪而过。 陆白双眼一眯。 他现在视力很好,自信不会看错。 大黑牛这破家也有惦记? 大黑牛从小和母亲相依为命。 虽然有一膀子力气,但吃的更多,活活把她娘吃穷了。 这家自然好不到哪儿去。 一下雨,外面暴雨,里面泥沙俱下。 陆白认识大黑牛,就是见她在院子外避雨太过于傻,把她拉到了自己家。 至于大黑牛的父亲。 陆白没见过。 大黑牛也不记得。 只知道她们姐妹俩,姐姐被他父亲带走了。 陆白回到衙门,把老锦衣卫吩咐说了。 县太爷顾不上追究早上树上挂尸案中陆白的责任,让他们赶快去通知百姓。 务必在天黑前把所有百姓通知到。 他现在焦头烂额,只盼不要再出人命。 捕快们这次很卖力,等天黑时,所有一切都准备妥当。 锦衣卫们也终于有了锦衣卫的模样,终于不再玩姑娘。 他们在狮子楼上用饭时,严阵以待,不时望着窗外。 陆白作陪。 狮子楼是坊内最高楼,坊内尽收眼底。 “小陆办事儿够利索的。”中年锦衣卫饮着酒。 他们想不到陆白只用半日就守住了盐仓,让坊内帮派不敢轻举妄动。 还不用他们在背后出手。 能这么省心的拿银子,谁不高兴呢。 陆白谦虚几句,又问:“大人们,咱们后续生意怎么做?” “下个月!” 中年锦衣卫雄心勃勃。 “不,等等。” 老锦衣卫给出不同答案。 中年锦衣卫扭头看他,“大人,这银子咱们不赚,就被别人赚去了。” “哼,有命运赚,也得有命花。” 老锦衣卫瞥一眼窗外,“新来的提督抓私盐抓的紧,咱们别去触霉头。” 中年锦衣卫撇嘴,嘀咕一句胆小。 屋内安静下来。 “火,火光!” 一锦衣卫见到远处火光映红天空。 陆白扑到窗户边辨认。 甘水巷! 锦衣卫提刀,急匆匆的下了楼。 陆白领路。 甘水巷距离剑仙庙挺近,只隔两条街。 他们赶到时,几个胆战心惊的百姓站在巷口。 他们哆哆嗦嗦说不出话,脸上全是惊恐,无言指给他们遭鬼的一家。 锦衣卫们赶到。 门大开。 里面浓雾弥漫,一点儿不外泄。 “狗血!” 老锦衣卫沉着冷静。 陆白递给他,又递给中年锦衣卫一碗。 两个锦衣卫回头瞥陆白一眼,对他的机灵很满意。 狗提前备好的。 陆白到巷子后,提前把狗牵过来,等他们吩咐,信手一刀就放了狗血。 接过狗血,他们留一半,一半擦在身上。 虽然有点恶心,但陆白也把狗血往身上。 他也要进去。 水鬼啊! 灭门好几户,手上有至少一百条人命的水鬼。 陆白要是侥幸捅她一刀。 不用捅死。 就伤他一刀,暴击一下,也能得不少功德值。 白狼帮主都出暴击了。 水鬼没理由不出暴击。 除非白狼是隐藏的杀人狂徒。 狗血涂了。 锦衣卫又从身上取出一罐子,把里面的油脂擦在刀上。 左撇子锦衣卫问陆白,“你要不要擦一擦?” “这什么?”陆白问。 “尸油。” 陆白手一僵。 “涂这玩意儿更能伤到鬼。”左撇子锦衣卫又递给陆白。 陆白忍着恶心,涂到刀上。 “准备好了?” 老锦衣问众人。 众人点头。 他们瞥陆白一眼,对陆白又高看一眼。 敢杀人的有。 但陆白是第一个敢和他们一起进去杀妖鬼的。 人们天生对一起战斗过的人有好感。 “好,进去!” 老锦衣卫端着碗一跃上了墙头,把手里半碗狗血泼向院内。 下面锦衣卫同时动手,狗血泼向门内。 浓雾顿开。 啊! 救命! 娘! 撕心裂肺敲响耳膜,打破夜的安静。 陆白冲进去。 院子不大,水鬼就站在院内。 她身上的水草如丝带,缠住院里人的四肢。 一共六个人。 两个老人死了,母亲也死了,还活着一个男人,被水草紧紧缠着,将要窒息而亡。 两个孩子。 水草缠住一个小男孩四肢和脖子。 还有个孩子在死去母亲怀里的襁褓中,水草盖住他的脸。 “动手!” 老锦衣卫大喝。 他一跃而下,一刀砍向水鬼。 众人一起动手。 咦啊! 水鬼怪叫一声。 大家好,我们公众号每天都会发现金、点币红包,只要关注就可以领取。年末最后一次福利,请大家抓住机会。公众号[] 院子里的浓雾若千军万马,涌向众人。 浓雾中夹杂这水草,潜行如蛇,伺机待发,意欲收割众人性命。 锦衣卫身上有狗血。 浓雾碰之立散,方圆三步之,视野清晰如常。 一招不成,水鬼再出奇招。 啊呀! 她又怪叫。 身上冒出几十条水草,向众人袭过来。 锦衣卫们用刀招呼水草。 嗖! 忽然,水草抓起一黑影,抡向老锦衣卫。 在黑影身后,暗自跟着数道水草。 噗嗤! 老锦衣卫一刀两断,顺手把后面几道暗招绞碎。 靠! 陆白双眼瞪圆了,心里怒骂。 一刀两断的是小男孩! 娘! 掉在地上后,小男孩脸歪向母亲,闭上眼。 第四十五章 刺心(下) 啊! 水草缠着的男子挣扎,痛哭。 这世界不相信眼泪。 水鬼又抡起襁褓里的孩子,砸向陆白身边中年锦衣卫。 中年锦衣卫刀不收。 他不会为救一个孩子,而把自己置于险地。 踏步斩! 陆白踏前一步。 刀出鞘! 白芒一闪! 一刀救下砍断孩子身后的水草。 【成功救下一条性命,功德值+50】 暗招袭来。 水草瞬间缠上陆白手腕,不等他解开,水草缠住双脚。 水草用力,要把陆白拖倒。 你大爷! 陆白怒吼,三牛之力用出,愣把身子稳住了。 中年锦衣卫惊讶。 他一刀砍掉水草,救下陆白,“行,小子,力气挺大呀。” “我这算啥,我妹子大黑牛那才叫大。” 陆白谢过他。 “别老想着当英雄,这年头当英雄死的快。” 看在陆白是个很好合作伙伴的面子上,中年锦衣卫劝陆白一句。 谈话间。 一个锦衣卫不如陆白幸运。 水草缠住他,猝不及防间抡起,砸在院子里。 砰! 脑浆迸裂。 “集中精神,稳住!” 老锦衣卫一跃而起,踩上墙壁,腾空,手中刀绞碎水草,高高落下。 水鬼疲于应付众锦衣卫,竟被他从头上近了身。 老锦衣卫刀换左手,右手从背上一抽,一把桃木剑在手。 砰! 老锦衣卫失败了。 突如其来,一条脐带从腹部射出,打飞老锦衣卫。 桃木剑掉在地上。 嗤嗤! 脐带缠住老锦衣卫。 姥姥! 老锦衣卫吐口血,怒骂一句。 他一个猛冲,撞进窗户,又一个折身,从门出来。 脐带缠在门框上。 “困住她!” 老锦衣卫得此启发,让锦衣卫们依法炮制。 中年锦衣卫刀回鞘,在水草中一搅,在院子中间树上绕三圈。 啊啊! 水鬼用力,树叶抖动。 落叶簌簌往下落。 木叶黄,在院子里翩翩飘舞,慢慢落在尸体上,挂在死去女子唇角。 余下锦衣卫见状,纷纷缠住水草,把她拉扯住。 陆白距离水鬼最近。 左右无物。 他一把刀插进地里,扯过一把水草缠在上面,再用手扯住。 水草坚韧。 角力之下,水鬼竟动弹不得。 “快!” 老锦衣卫招呼,“陆白,用桃木剑,刺她心!” 陆白离桃木剑最近。 奶奶个熊! 陆白不想去,太危险。 但桃木剑一剑杀了水鬼,功德值绝对超过他白天砍的人。 去。 还是不去? 这是一个生与死的问题。 陆白白天敢以一敌众,是自信不会死。 现在,面对妖怪这诡异之物,他心里一点底儿都没有。 狡诈如老锦衣卫,也险些找了她的道儿。 陆白余光瞥见被水草缠着的男子。 他的脸在变青。 大爷的! 富贵险中求。 舍不得大黑牛,套不到流氓。 拼了! 陆白向前一滚,抓起桃木剑,一跃而起。 【收集免费好书】关注vx【】推荐你喜欢的小说,领现金红包! 三寸! 咫尺之遥。 水草缠住桃木剑,缠住陆白手,胳膊,继而缠住胸口,脖子。 三牛之力! 陆白狠狠往前推桃木剑。 桃木剑纹丝不动。 功德值,加! 陆白瞬间把九牛提升到三层。 五牛之力! 桃木剑依旧不动。 水鬼抬起头,目光与陆白对视。 她双瞳猩红,脸上挂着诡异的笑,“我的孩子拜托你们了。” 她絮絮低语。 “什么!” 陆白想问,说不出话。 水草扼住他的脖子,让他说不出话。 窒息袭来。 “陆…白…” 恍惚中,水鬼在他耳畔喃喃细语。 陆白不理她,把功德值加在外功九牛上。 四层! 剑有动的迹象。 水鬼依旧在耳畔呢喃,“我得谢…谢…你…” 谢? 陆白抬头看她。 她的脸恢复成正常人,清秀,惨白,诡异。 她脸上翻着笑,荡起一圈圈涟漪,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最后竟然笑出了声。 哈哈。 哈哈哈。 “死,都得死,你们所有人都得死,哈哈哈哈。” 她大笑。 狂风骤起。 黄叶飞舞。 水草上发力,缠着水草的树干被拦腰折断。 老锦衣卫所在的门框顷刻间被拉出来。 锦衣卫只能舍了水草。 没及时松开的,被甩到墙上,砸出血浆。 妈的! 陆白狠下心,直接把功德值加到五层。 幸好他白天一场大战,有存货,不然想临死前挣扎也不能。 九牛之力! 桃木剑全力刺出。 噗嗤! 桃木剑扎进去。 “哈哈哈,嗝…” 水鬼笑声戛然而止。 她低头,望着胸前的桃木剑,不可思议。 啪! 啪啪! 水草尽裂! 从水鬼胸口桃木剑插入处,冒出一团火,继而烧及全身,化作飞灰。 陆白坐在地上。 他喘着粗气,体验着新鲜空气进入肺的舒适。 【叮,检测到成功诛杀恶鬼,功德值+5600】 【叮,检测到恶鬼恶贯满盈,暴击功德值+3000】 哈哈! 陆白乐了。 冒险是值得的。 他得到了八千六百点功德值,总功德值将近一万了。 当然,这不算什么。 以他得到的橙级轻功《风行》为例,提升到六层时,需要一万六千点功德值。 院子里安静。 须臾后,左撇子锦衣卫站起来,“发生什么事了?” “我就趁她笑时拼命用力,用出吃奶得劲儿,然后就刺进去了。” 陆白故作一脸懵懂。 “这也行?”锦衣卫们惊讶。 人笑时用不上力,鬼笑时也用不上力? 他们头次碰到。 中年锦衣卫拉起陆白,“行,小子,你运气真他娘的好。” 他们就算不信,也找不出别的理由。 至于陆白突然力气大增,从一头牛变成有九头牛力气这事儿。 他们想都想不到。 这属于天方夜谭。 歇息后,众人拍了拍尘土要走。 现在回去睡姑娘还来得及。 陆白走到这家男主人身边,掐了掐他人中,唤不醒。 人已经死了。 至于襁褓中的孩子,陆白也救了个寂寞。 这么大的孩子,根本经不起这折腾。 又是个灭门。 陆白苦笑,要离开。 不对! 陆白转过身。 走到被杀的母亲、两个老人面前。 他们被水草扼住咽喉掐死的,不是以前的挖心而死。 水鬼什么时候改了杀戮手法 以前吃心,现在不吃了? 陆白还记起来。 他初见水鬼时,虽没看清,但记得她手里抱着一东西,现在那东西哪儿去了? 一阵风吹来,陆白打个寒颤。 这事儿或许没完。 无边的黑暗似乎正在袭来。 他再次见识到了这个世界的残酷、诡异与无情。 陆白匆匆出了巷子。 锦衣卫们已经离开了。 他也想快点儿离开这非之地。 “陆白。” 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 老锦衣卫白衣水! “师父!” 陆白还得与他虚与委蛇,“您老不回去睡觉?” “我们明儿一早就走,拜师礼拖不得,今儿就办了吧。” 老锦衣卫一本正经。 “大半夜?” “拜师在礼,不在时间,走吧。”老锦衣卫让他领路。 “你的伤…” 陆白指他胸口。 “不碍事,皮外伤罢了。”老锦衣卫摆摆手。 奶奶个熊! 真是个究极老色痞。 幸好他早有准备。 第四十六章 黑手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去巫山不是云。 锦衣卫们一番生死斗后,回去睡女人了。 老锦衣卫白衣水也想。 但在见过陆白妹子后,所有女人在他面前都黯然失色。 她满足了白衣水对女人所有的幻想。 即使她还是个孩子。 但看着孩子被自己亲手改造成女人,在这残酷面前战栗,无助,臣服…… 这不是很有趣的事儿? 方才一战,女鬼偷袭,把他体内所有的暴戾激发出来。 现在要有一只猫,他恨不得捏死。 前面的陆白要不是还有价值,他也不介意虐杀死。 虐人的快感,真是太畅快了。 陆白回头,白衣水收起情绪,“怎么了?” “师父,晚上您离开,别的锦衣卫不会起疑?”陆白忧心忡忡。 白衣水让他放心。 他谁也没有告诉。 没任务的时候,他们都各忙各的,很少追问别人去干了什么。 不会有人知道他在把锦衣卫功法外传给陆白的。 有这话,陆白就放心了。 但他又忐忑地问一句,“那,那一晚上,我,我也学不会什么。” “哈哈。” 老锦衣卫摸了摸胡子,“不急在一时,我可以先传你一招,你慢慢学。” 他肯定回来,尤物得慢慢享受。 陆白的话也让白衣水看到了这小子对锦衣卫功法的渴望。 嗯。 白衣水沉吟。 他的确没有子嗣,让大舅子顶自己缺也可以。 但亲戚归亲戚。 得给钱。 俩人各怀心事,进了陆家门。 家里灯火亮着。 大黑牛在院子里呆着,忘儿睡了,顾清欢还在书房处置帮务。 “师父,这是我兄弟,外号母猩猩。”陆白随手给大黑牛安个名字。 大黑牛的外号已经给忘儿用了。 大黑牛一愣,“嘿,我怎么…” “你怎么了,快把我师父领到客厅。”陆白向他挤眉弄眼。 老锦衣卫在后面,没看到。 大黑牛和陆白狼狈为奸,配合默契,看他打眼色立刻明白过来。 “得嘞,大人,请。” 大黑牛在前面领路。 陆白转过身,告诉老锦衣卫他去沏茶,顺便让家人准备拜师之礼的一切东西。 “嗯,拜师礼要隆重,把家人也都请出来吧,咱们吃顿便饭。”老锦衣卫环顾院子后说。 小姑娘肯定睡了,得把她叫起来。 陆白答应。 他去沏茶,把软筋散从面板里取出来。 药够用。 陆白留一半,一半倒进茶水里,以防这老不死的不喝茶。 他把茶端进去,“师父,您先喝茶。” 老锦衣卫接过。 陆白让他继续等着。 他去把婶娘招呼过来,准备酒等一切拜师之物,以防万一。 他要是不喝茶,拜师酒肯定得喝吧。 他正忙着。 噗通! 哎! 客厅传来惊呼声。 “大人,您怎么了大人?”大黑牛惊诧。 不知道为什么,老锦衣卫竟像骨头软了似的,从桌子上一出溜儿坐在地上。 “茶,茶…” 白衣水舌头也软了。 “怎么了?” 顾清欢停下手里的活儿。 “没什么,婶娘,这些不用准备了。” 陆白端起酒杯,把余下药沫全倒里面,用手指头搅了搅,端进客厅。 “这,这…” 大黑牛提溜着老锦衣卫白衣水,想提溜一一滩肉。 “老陆,这可不是我干的,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忙撇清自己责任。 “我知道,我干的。” 陆白招呼大黑牛把老锦衣卫嘴巴撬开。 大黑牛惊讶,“不会吧,你也太黑了,锦衣卫你也敢下手,胆子够大,快超过俺老黑了。” “扯淡,见了狗,你跑的最快。” “我被狗咬过。”大黑牛嘟哝着,把老锦衣卫嘴巴撬开。 陆白把酒水全灌进去。 老锦衣卫想挣扎,却只能用狠毒的眼神表示抗议。 陆白蹲下去,拍拍他的脸,“老东西,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小陆爷信仰的真理有很多,最重要的一条是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 他站起来,让大黑牛把老锦衣卫提溜到地窖。 白狼挖了个地窖。 还挺宽敞。 关键有个隐蔽的后门,能跑到别的街上。 陆白估摸着白狼是怕有一天被人打上门,留一条后路。 只可惜,他碰到了大黑牛这么个二百五。 大黑牛把老锦衣卫挂起来。 砰! 她刚松手,陆白一个凌空踢,直接把老锦衣卫当沙包踢走了。 【成功惩戒恶人一脚,功德值+5】 【叮,检测到恶人罪大恶极,暴击功德值+20】 爽! 陆白大叫一声。 在老锦衣卫面前点头哈腰这么多天,他终于等到了今日。 他又踹三脚。 一共得到十点功德值,暴击二十点功德值。 很不错。 大黑牛见他打得爽,让陆白让开,她也想玩玩。 阿达! 大黑牛一脚踹上去。 老锦衣卫荡到了天花板上。 没钱看小说?送你现金or点币,限时1天领取!关注公·众·号免费领! “我去。你轻点儿。”陆白拉住他。 这老锦衣卫对他还有用呢。 他把老锦衣卫身上的东西搜出来,一张手帕,一小瓷瓶药,一串钥匙,一枚锦衣卫令牌,一本小册子,还有一些碎银子。 陆白把碎银子丢给大黑牛,锦衣卫的牌子掂量一下揣怀里。 至于小册子。 陆白期望是功法秘籍之类的东西。 但他失望了。 这是一本菜簿。 上面是老锦衣卫利用工作之便搜集来一些官吏污点,用来敲诈勒索谋财的。 暂时无用。 以后或许会有大用。 陆白也收起来。 大黑牛把银子收起来,“你留他有什么用?” “教我学武。”陆白轻笑。 他要把锦衣卫的功法学会,以后再想个办法,混到锦衣卫里面去。 当捕快没前途。 顶天了当个总捕头 就算能把持一坊,在坊内只手遮天又如何? 权势太小。 锦衣卫不然。 锦衣卫乃天子亲军,混好了,当大官也是有可能的。 “教你学武?”大黑牛惊讶。 万一药力失效,老锦衣卫不一刀把他杀了? 陆白不怕。 他摸了摸老锦衣卫。 老锦衣卫这身子骨,肯定练的内功。 过几天,虽然能行动如常,但内力不能用,陆白不怕他。 只是内力不在,招式还是在。 为以防万怀疑,陆白脱下他的飞鱼服,抽出刀,在白衣水惊恐中,卸下他一条胳膊。 啊! 老锦衣卫痛的大叫。 幸好在地窖里,要在外面,一定暴露了。 “陆…白!” 老锦衣卫咬牙切齿。 这是他现在唯一用得上力气的地方。 “对不住,对不住。” 陆白抱歉,“这刀太钝了,让你受苦了。” 白天砍人太多,刀刃卷了。 【成功砍断恶人一条胳膊,功德值+20】 “把他嘴堵上。” 陆白去取药,把血给他止住。 可不能让老锦衣卫现在就死了。 等他取药归来,老锦衣卫脑袋歪着,人事不省。 第四十七章 乱局 陆白吓一跳。 “你杀了他?” “嘿,你别冤枉我,是他自己晕过去了。” 大黑牛估摸老锦衣卫怕疼,疼晕了。 陆白靠近一步。 “嚯!” 他倒退三步。 一股臭味扑面而来,感觉就像臭鸡蛋和臭豆腐一起闷了三天。 “疼晕你大爷!” 陆白辣眼睛。 他让让大黑牛快把她的臭袜子从老锦衣卫嘴里拿走。 “你这杀伤力武器,能不能别轻易用?” 陆白快喘不上气儿了。 “臭死了你大爷了。” “有那么臭?也就三个月没洗而已。” 大黑牛笑嘻嘻的把袜子穿回去。 陆白给白衣水上了药,又用大铁链子拴住,确认万无一失后才到上面去。 顾清欢在等他。 “一个锦衣卫失踪,非同小可,想好怎么应付没有?” 锦衣卫和普通百姓不同。 锦衣卫失踪了,上面一定会派人来查。 【看书福利】送你一个现金红包!关注vx公众【】即可领取! 这是个好问题。 陆白囚禁老锦衣卫的主意是今天定的。 让他拿出万全之策,他还真没有,但不是没有想过退路。 领老锦衣卫来时,陆白探过老锦衣卫口风。 因为锦衣卫功法概不外传,所以老锦衣卫并没有把他行踪泄露出去。 他的失踪,暂时不会怀疑到陆白身上。 顾清欢点头。 老锦衣卫这点没说谎。 “既如此,我们何不把他们注意力彻底引向别处?” 陆白打算让他们永远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锦衣卫失踪了会有人查,那他要是畏罪潜逃呢?” 那就不算失踪。 查的方向也就不一样了。 方向不对,一路查下去毫无收获,久了也就不了了之。 这世界不存在什么有案必破。 案子破不破全看大人们上不上心,要是上心了,下面的人也得上心。 大人们要是过段时间忘了,下面的人也就跟着忘了。 陆白这些天在衙门里,就深得这方面精髓。 在本朝,没有什么是拖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拖一拖。 一直拖到解决,或者自己被解决。 丑时。 差不多两点半。 陆白穿一身飞鱼服悄无声息出现在李致仕府外。 他召唤出面板,用了六千功德值,把轻功风行从二层提升到四层。 风行在二层时,陆白跳的高,跳得远,行动软风,悄无声息。 但不能飞檐走壁。 这问题在提升到四层时得到解决。 陆白现在可以飞檐走壁了。 风行不愧为橙色功法,很精妙。 陆白原地一跃,就如一片纸张被风吹起,轻飘上墙头。 李致仕府上戒备森严。 不止为了防水鬼,也为了防蝙蝠侠。 李致仕的三外甥正是义庄凶杀案中的凶手之一。 孟大户一家今儿早上刚被挂树上,虽然蹊跷,但李致仕可不想重蹈覆辙。 陆白凭借风行的悄无声息,稳稳落在阴影处,行走在游廊上。 遇见人时,悄无声息飘上廊顶。 一丝声音也没有。 李致仕三外甥住处守备严。 但陆白目标不是他,而是李致仕外孙女。 李致仕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 李致仕女儿孀居在家,也只有一个女儿。 这女儿生的标致,又在富贵家,稍一打扮,小小年级就可以看出是个美人胚子。 李府人丁凋零。 陆白很快找到目标。 他推门进去,一个不小心,撞到桌子。 “谁!” 有人醒过来,叫道。 “大女人?” 陆白尽力用老锦衣卫的苍老嗓音,一语气意外。 他也确实意外。 这是走错房间了。 还是李致仕女儿和他外孙女一起睡的。 陆白急忙转身,几步逃出屋外。 “来人啊,抓贼!”李致仕女儿大叫。 李府一直在戒备。 她一呼,响应者众,立刻有人围过来。 陆白佝偻身子,故意慌不择路,与仆人们打一个照面后跃上屋顶,又飞檐走壁跃到另一个屋顶,在瓦顶跑几步后越过屋脊,这才消失不见。 “快追!” 李致仕女儿披衣服走出来,瞥见了陆白的飞檐走壁。 仆人、壮丁,还有合一门弟子举着火把绕李府转一圈,一根毛也没见到。 仆人们回来时,议论纷纷。 “刚才是轻功吧?” “肯定是啊,直接飞上去了。” “娘咧,高手哇。” “我刚才见他穿的衣服,好像是飞鱼服啊。” “对,对,我也看见了。” 李致仕一脸凝重走出来,“看清人长什么样子没有?” 众人摇头。 “他蒙了面,看不清样子。不过,师父,我看他有白发,还穿了飞鱼服,应该是个年纪挺大的锦衣卫。”一位合一门弟子说。 “锦衣卫?” 李致仕脸更凝重了。 “对了,他会轻功。”一位弟子补充,语气里颇多艳羡。 他们合一门连轻功的影子都没有。 李致仕倒是会轻功,但那是锦衣卫传下来的,不能传授给他们。 轻功! 李致仕心往下沉。 怎么招惹上锦衣卫了? 他女儿让弟子、仆人们散去,“爹爹,我看他像为敏儿来的。” 屋子里,来者一句“大女人”,让她记忆犹新。 这一句充满意外。 就因为是意外,说明他来意是真的。 这让她这当母亲警觉,而且敏感起来。 “有锦衣卫在坊内,会不会是他们?”她问。 沉吟片刻。 李致仕下定决心,“走,去看看!” 他今天一定要问出个子丑寅某。 孟大户一家灭门,虽说记在蝙蝠侠名头上,但他隐约觉得和锦衣卫脱不了干系。 他们中间有什么勾当,当过锦衣卫的李致仕太清楚了。 现在不知道这些锦衣卫打什么算盘,竟惹到了他李致仕头上。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他在锦衣卫还是有一些人脉可用的。 陆白见李致仕怒冲冲出李府后,拍了拍头上面粉,回家去睡。 他打的主意很简单。 老锦衣卫喜欢小女孩,陆白就帮他找小女孩,于是有了老锦衣卫夜探李府外孙女闺房。 凭借李致仕在锦衣卫的人脉,普通锦衣卫不敢惹,畏罪潜逃也就顺理成章。 至于老锦衣卫为什么胆子大,竟敢夜闯李府,意图侵犯李致仕外孙女,这只有把老锦衣卫抓起来才知道。 让李致仕和锦衣卫扯皮去吧。 他还故意显摆一手轻功。 他轻功从不在人前显露,不会有人知道。 他估计锦衣卫们就算有诸多疑惑,想破脑袋也不会怀疑到他头上。 把这潭水搅浑,让整个晋西北乱成一锅粥,他陆白就可以独善其身了。 吁! 陆白松一口气。 一个麻烦后面跟着一串麻烦。 为了对付这老锦衣卫,他今夜也是操碎了心。 饶是如此,他心里还是忐忑不已。 不知道这计策奏不奏效。 好在。 他现在可以好好睡一觉了。 回家时,顾清欢在等他,见他回来,才放心的去睡。 她现在知道陆白为什么一定要暗算老锦衣卫了。 难为他了。 第四十八章 残忍 陆白来到狮子楼。 “诸位大人,银子…” 陆白走进去,见气氛不对,停下话茬,“这是怎么了?” 他们脸色阴沉。 左撇子锦衣卫正要呵斥,见是陆白,压了下去,“银子怎么了?” “前期银子备好了,后续的也快了,我给诸位大人送家里?”陆白问。 中年锦衣卫让陆白看着办。 这板上钉钉的事儿,他们不放在心上。 “哦,对了,旗主那份,暂时存在我这儿吧。”中年锦衣卫说。 陆白犹豫,“这,这不大好吧,还是亲自交到旗主手上…” 左撇子锦衣卫让陆白别说话。 他拉过陆白,悄声告诉他,老锦衣卫昨儿犯事儿,畏罪潜逃了。 现在几个锦衣卫兄弟出去找他了。 “啊?” 陆白惊讶,“旗主,他,犯什么事儿了?” 左撇子锦衣卫撇嘴,“管不住下半身呗。” 说起这个,左撇子锦衣卫记起来,“昨天在巷子里,他跟你聊了什么?” 中年锦衣卫看过来。 “哦,他问我坊内李大人家里的孙女,是不是外面传的那么国色天香。” 左撇子锦衣卫一拍手,“得,十有八九就是他。” 昨夜李致仕带人找上门。 几个锦衣卫被人从温柔乡拖了出去。 面对李致仕,几个锦衣卫嚣张不起来。 得知李致仕来意后,几个锦衣卫相互一看,只有老锦衣卫不在。 巧的是,他们中只有老锦衣卫会轻功,也只有老锦衣卫对青涩的小姑娘感兴趣。 中年锦衣卫双眼一眯,计上心头,不经意间告诉李致仕这些。 李致仕当即大发雷霆,要给老锦衣卫好看。 现在陆白这一条,更加佐证老锦衣卫就是那采花贼。 中年锦衣卫叹息,“旗主胆大包天,胆大包天啊!” 不过,陆白看他的样子,透着几分幸灾乐祸。 几个锦衣卫很快回来。 他们没找到老锦衣卫。 中年锦衣卫摆了摆手,“算了,我们还有任务在身,把这件事报给上面处理吧。” 不管结果如何,旗主之位将是他的。 锦衣卫们回去了。 至于后续的银子,陆白派人送到他们家即可。 临走前,中年锦衣卫还告诉他,下一批盐在下个月送过来。 水鬼被除,坊内终于平静下来。 百姓们大大松一口气。 县太爷提着的心也放下。 他终于有时间,也有心情去享乐了。 早上点卯。 例行早会取消。 阮雄告诉陆白,县太爷从此怕有一段时间不早会了。 “怎么回事?”陆白问。 “县太爷新纳一小妾,那个风骚哦,估计不到晌午下不来床。” 陆白觉得挺好,以后可以迟来衙门。 他也挺忙,忙着在老锦衣卫白衣水处学武。 白衣水起初很硬气,任由陆白拳打脚踢,誓死不让陆白得逞。 但陆白是谁,在折磨人这方面,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满腹经纶。 多一个提肛老头不多,少一个也不少,棍子多得是。 他还找了一条饿狗。 一丝儿,一丝儿的划肉,为狗加餐。 大黑牛更有才。 她把周行身上搜出来的名副其实男女打架图,摊开在老锦衣卫面前。 刀在他下体晃悠。 不出一日,老锦衣卫屈服了,答应教陆白功夫。 当然,白衣水心中有恨,少不了在招数上使坏,还试图传授陆白内功,好做个手脚让陆白走火入魔。 太天真。 陆白只学锦衣卫刀法,而且规定了时间,学不会,他就给狗加个蛋。 阮雄和陆白匆匆聊几句,顾不上打秋风,有事儿离开了。 他要卖私盐。 现在有了私盐,帮派都很忙。 鹿园坊的私盐,不止在鹿园卖,周围几个坊也卖。 各帮各有各地盘。以前卖私盐,大家各卖各的,相安无事。 现在不一样。 顾清欢在处置这批私盐时,顺着陆白当日在盐仓前的平分建议,平分卖给帮派。 有的帮派地盘大,盐不够卖。 有的帮派地盘小,自己地盘消化不了那么多盐,只能往外卖。 一时间帮派纷争不断。 总捕头对陆白这一招十分欣赏。 他们在一个巷口吃早饭。 巷口距离衙门稍远,但豆腐脑很香,陆白刚发现的店。 “以后鹿园坊,只能有一个盐帮,再不许有第二个盐帮。” 他提醒陆白,六成已经最高,私盐生意再继续下去,只能低,不能高。 这意味着私盐利润薄了。 但上头的锦衣卫,他们不会少要银子,陆白他们想赚银子,只能减少经手环节。 陆白明白,这就是所谓的没有中间商赚差价。 他乐得如此。 以后白狼帮集批发、销售私盐于一体,势必将掌控整个鹿园地下势力。 唯一让陆白疑惑的是,为什么私盐价格只能低,不能高。 卖私盐的都这么有良心? 锦衣卫不像啊。 “人很复杂,不是好坏就可以定义的。” 总捕头又告诉陆白一个大道理,放下碗离开了。 总捕头刚走,大黑牛一屁股坐在他位子上,招呼摊主上一份豆腐脑。 “老陆,廖家巷案子我有眉目了。”她兴冲冲。 陆白一怔,不敢相信,“你真查出来了?” 大黑牛点头。 “那天夜里,帮主,呸,白狼那孙子去过老廖家。” 大黑牛接过豆腐脑,告诉陆白,这消息是牛二说的,千真万确。 同去的有三个人。 白狼,王长发,还有一个人蒙面,不以真面目示人。 “蒙面?”陆白抬眉。 大黑牛点头。 他把碗推开,让店家再来一碗。 他们本来在庙内议事,不许任何人靠近,议罢后,不知谁提议去吃顿饭。 当时天已经黑了。 三个人去了廖家巷廖大哥家。 牛二想跟着去蹭饭,被白狼踹了回来。 后来,廖家巷就发生了大火。 大黑牛又招呼一碗,“帮里兄弟救火时,帮主他们已经在灭火了。” 现在白狼帮全是自己人,大黑牛一一打听清楚了。 “帮内兄弟当时不在意,被我问起后细想,帮主是最早到的。” 他们说是灭火,但鲜有动手,完全是隔岸观火。 “据兄弟们说,那会儿蒙面人早不见了。”大黑牛又招呼一碗。 大火,蒙面人。 陆白嘀咕。 这就有点儿难查了。 白狼和王长发都已经死了,想问也问不出来,除非他会勾魂。 要不,找个道士问问? “哦,对了。” 大黑牛让店家换个盆,“牛二说,他后来还见过那蒙面人。” “在哪儿,什么时候?”陆白激动问。 十几条人命,杀人凶手,妥妥的都是功德值啊。 “我们杀白狼前一天。” 大黑牛把盆递给店家,让他来点儿干的垫垫肚子,“牛二半夜从麻将馆回来,快到仁义赌坊时,见帮主和骷髅帮主在巷口送别蒙面人。”大黑牛接过一个面饼子站起来。 “行了,我还有事儿,我先走了。”大黑牛挥挥手,潇洒离去。 陆白点头。 他在回忆, 他杀白狼的前一日,白狼帮和骷髅帮密会瓜分铁鼠帮。 这蒙面人也参与其中了? 他究竟什么身份? 陆白决定去问问骷髅帮主。 第四十九章 毒杀 陆白放几文钱在桌子上,起身要走。 店家颤巍巍的拦住陆白,胆怯,又无可奈何的指了指他面前桌子。 一摞碗,一个盆,摆满整张桌子。 店家小本经营。 平时还好,今儿大黑牛把他吃空了,这要不给钱,他得喝西北风去。 陆白皱眉。 狗日的! 大黑牛太他娘的能吃了。 还不结账,真够孙子的。 幸好从小跟了陆白,两者狼狈为奸,一个动脑,一个出力气,要不然这厮早饿死了。 店家见陆白皱眉,一个肝儿颤。 “大,大人,要,要不…” 陆白回过神。 “嘿,你看不起谁呢,我来你这儿三、四次了,你什么时候见我赖账了?”陆白一直都是好捕头,当捕快时打秋风也是往后缩的,“我像是付不起银子的人?侮辱谁呢。” 他皱眉是因为大黑牛太能吃了。 陆白一摸口袋。 呃。 刚换的衣服,兜里就那几文吃零嘴儿的钱。 陆白尴尬时,瞥见一谢顶严重的泼皮。 他头上只有几根毛,打理的很精致,油光滑量。 泼皮挺着大肚子,端着一只碗,领着俩人,大摇大摆住在街上,专检人多地方钻。 “那是什么人?”陆白问店家。 店家还在等陆白付账。 “白狗帮的毛大虫,端个碗四触碰,谁挨着他就得准备好赔钱。” 要是无人碰,他就端着瓷碗守在店家门口。 店家为了做生意,只能给钱了事。 毛大虫这会儿正往一店里钻。 陆白走过去,从后面一手把他的碗打翻在地。 毛大虫一愣,继而大喜,“嘿,你个不长眼的,爷这可是传家宝。” 他扭过头。 旁边人拉他,“毛二,捕头。” “捕头怎么了,捕头也得讲理不是。” 毛大虫这是文抢。 摔坏人东西,赔偿乃天经地义,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能说他错。 旁边人又拉他,“是陆捕头。” 他们在盐仓前见过。 “陆捕头怎么了,陆捕头也得讲理。”毛大虫伸出手帕,要给陆白擦手,“爷,没伤了您手吧,都怪我这碗,挡您的路了,该摔,该摔。” “有理。”陆白点头。 啪! 他一巴掌打在毛大虫头上。 【成功惩戒泼皮一巴掌,功德值+3】 啪啪! 陆白又两巴掌,把余下功德值薅过来,顺手拽他几根头发。 哎呦! 毛大虫惨呼。 两个跟班在旁边怒而谴责,“陆爷打的好,这厮太不是东西。” 啪啪! 陆白跟过去一人一巴掌,两个二流子贡献两点功德值。 哎呦! 三个人捂头,惨叫着,却不敢躲。 陆爷打不可怕,千万别让陆爷拔刀,陆爷一拔刀,轻则掉指,重则掉脑袋。 “知道错了没有?” 陆白甩了甩手,打巴掌也是个技术活。 三个人点头,“再,再也不挡陆爷路了。” “知道你大爷!” 陆白给他们一脚。 “爷是捕快,维护治安,吾辈义不容辞!” 陆白把他们踢离店门。 “再让我抓住你们碰瓷讹诈,我剁了你们的手!” 毛大虫认错态度端正,“陆爷,您放心,我以后看着他们,绝不让他们再犯。” 这还差不多。 “另外,以后见到有谁干这勾当的,或者欺负百姓的,记得告诉我,我抽他。” 毛大虫点头哈腰,“陆爷,不用您出手,我们替您教训他。” “滚!你是捕快?” 陆白拒绝,“一定要告诉我,本捕头立志要当个好捕快。” 蚊子小也是肉啊。 功德值在商城里能买不少好东西呢,吃穿住,应有就有。 毛大虫他们答应了。 刚要走,陆白又招手,把他们叫回来。 “遇到什么案子,也记得告诉我。” “案子?” 毛大虫立功心切,“有,我大舅死了,肯定被人杀的。” 陆白惊讶。 还真他娘有。 他成死神了,走到哪儿,死到哪儿? 念头刚冒出来,陆白又压了回去。 这年头,死个把人太正常了,这锅他不背。 “在什么地方,报案没有,带我过去看看。”陆白连珠炮的发问。 毛大虫挠下脑袋,“在估衣坊…” 陆白把他最后一根毛给拔了,“我要鹿园坊的!” 他又不是锦衣卫,不能跨坊间办案。 “我邻居猫丢了算不算?”毛刀冲弱弱问。 陆白一脚把他踹走。 旁边的人见陆白看来,忙道:“我,我知道一个,不知道算不算案子。” “说!” “我们巷子口一小木匠失踪,三天没回去。”他弱弱的说。 嗯。 这值得注意。 陆白让他留意,万一有案情,立刻向他汇报。 嘱咐罢,陆白挥手。 三人如蒙大赦,刚要跑,又被陆白喊回来。 他把三人身上的钱搜刮了,才让他们继续滚蛋。 陆白去豆腐脑结了账,沿街往吉祥赌坊走,路上顺手把几个泼皮、二流子好好教训一顿。 功德值虽然不多,但也陶冶情操,活动筋骨,做好人好事了。 陆白刚出现在吉祥赌坊门口。 啪! 守门的利索把门关上。 “陆,陆疯子来啦!” 他们在里面大叫。 一阵慌乱之后,整个吉祥赌坊一下子安静下来。 奶奶个熊! 他有那么怕? 陆白上去敲门,“开门,我来查案的。” “别慌,别慌,都别慌。” 大胡子在里面安慰众人,“陆爷这次敲门了,没踹门。” 敲门就是讲道理的。 门很快打开。 大胡子笑脸相迎,“陆爷,哪阵风把您刮来了。” “你们帮主呢,我有个案子想问问他。”陆白走进去。 癞子刘三还在晒癞子。 “哟,不巧,我们帮主出去吃茶了。”大胡子说。 陆白看他,“当真?” 大胡子点头。 “那你捎个话,告诉他,我有事儿找他。” 陆白环顾四周,转身要走,余光瞥见一人,目光一滞。 一个卖私盐的。 前几天陆白开麻将馆时,这人被人从店里踹出来,还当街挨了一顿揍。 陆白对他印象深刻。 当时所有人都没私盐了,这人还能往外卖,应该有点儿门路。 陆白告辞。 刚出吉祥赌坊,骷髅帮主从拐角处走进巷子。 他们对视。 陆白抬手要招呼,骷髅帮主一口血喷出,身子晃了晃,栽倒在地。 大爷! 陆白招呼:“快,你们帮主出事儿了。” 大胡子蹦出来,奔跑过去。 他们一起把骷髅帮主翻过来,已然七窍流血,死的不能再死。 中毒! 陆白问清骷髅帮主吃茶的茶馆,亲自去调查。 骷髅帮主在茶馆雅间吃的茶,一起的还有一人,那人进出时遮了脸,小二不知道他样子。 陆白从茶馆出来。 太巧了。 他刚要来找骷髅帮主,骷髅帮主就被杀了。 会不会骷髅帮主的死,就与他查的廖家巷案子有关系。 谁又知道他要查这案子,而且知道他要找骷髅帮主? 白狼帮的人,大黑牛… 陆白停住脚步,目光一凝,还有总捕头。 大黑牛的大嗓门,十几步外都听得清清楚楚,更不用说屁股刚离开位子的总捕头了。 接着,陆白又记起骷髅帮攻打吉祥赌坊时,站在高墙上防火的蒙面人。 俩人的身影合二为一。 陆白心里有了答案。 第五十章 买药 总捕头! 杀人凶手! 话说回来,陆白不明白,在议事之后,他们为什么会去廖家用饭。 还杀了廖大哥。 怪哉。 廖大哥老实敦厚,良善之辈。 在帮内属于不起眼的存在。 唯一令人艳羡的,是他有一娇妻,徐娘半老,风韵犹存。 难道是起了色心,蓄意为之? 陆白在脑海中勾画出白狼和总捕头议事后,总捕头来了性致,白狼拿廖夫人当巴结手段。 嘶! 他停住脚步,要真是如此,白狼这厮死的也太轻巧了。 应该三刀八个洞,放血让他等死的。 陆白回到吉祥赌坊。 骷髅帮的人聚集在后院,正在送别帮主,顺便争一下帮主之位。 陆白依靠在门槛上旁观。 几个人头目争着争着就要拔刀相向,准备用武力来决出谁是帮主。 陆白双眼一亮,这个他在行啊。 他举手,“要不,也算我一个?” 众人回头。 “嗯,决斗太野蛮,咱们还是拼智力吧。”几个头目一致决定。 没意思。 陆白把大胡子招出来,“上次攻打吉祥赌坊时,在墙上放火烧人的蒙面人,你认识?” 大胡子摇头。 “那肯定不是我们帮的人。” 骷髅帮的不少精锐也在巷子里烧死了。 “那你知不知道,白狼和你们帮主密会瓜分铁鼠帮,是谁的主意?”陆白又问。 “肯定你们帮…不,白狼那孙子!” 铁鼠帮占了赌坊七成,白狼一直不服气。 白狼帮也出力了,虽然他们失败,被打退了,但人是实实在在死伤了。 白狼想联合骷髅帮,把赌坊抢回来。 嘁。 陆白知道,这是白狼想出来的主意。 “话说回来,你们帮主怎么和白狼走的这么近?”陆白疑惑。 白狼用戏文的话就是十几个人,七八条枪,一个很小的帮派。 白狼还是个草包。 就攻打赌坊这事儿来说。 屁大个帮派还打两个赌坊,要不是有他和大黑牛,估计一个也得不到。 而骷髅帮以前屈居小虎帮之下,后来成了第一大帮派,按理儿俩人应该尿不到一个壶里。 “白狼后面有人。” 大胡子问陆白,是不是最近遇到什么麻烦了。 毕竟,他把白狼的位子给占了。 “没,没有。”陆白摇头。 大胡子觉得也是,谁会来惹陆疯子。 他们抢了个木匠铺,这人就差点把他们吉祥赌坊灭了门。 后院的一大帮子争斗正酣。 一群粗汉子已经讨论起了缝衣针脚疏密的问题。 嗯。 这个问题很深奥,陆白竞争不过他们,起身离开了。 陆白可以肯定,蒙面人就是总捕头。 奈何,知道又如何? 人证全死了,物证也没有。 不经过衙门,直接去杀了总捕头? 这人城府可深着呢,陆白也有把柄在他手里。 “蝙蝠侠案子,你别把自己折进去。” 在刘孝廉灭门案中,总捕头不让陆白查刘孝廉死因时曾用这句话敲打他。 刘孝廉之死十有八九是总捕头动的手。 那夜,陆白在后院杀人,总捕头在前院用宣纸慢慢杀人。 他还神不知鬼不觉从水鬼迷雾笼罩中逃了出来。 就这一手,是个高手。 总捕头十有八九还是锦衣卫暗桩,在执行什么秘密任务。 这人,得徐徐图之。 譬如一天一张噩梦卡,天天做噩梦,坐到他露出马脚为止。 可惜见效时间短。 他身上有两条人命官司,意味着两个案子,陆白真是心痒难耐。 还是先提升实力转移注意力吧。 翅膀硬了才能跟人叫板。 陆白决定把开武馆这事儿提升日程,于是转身去往县衙所在的大街。 他要抓一些药。 转过巷子,人们议论纷纷,陆白抬头,见一个女人坐在两人抬的软轿上。 她穿一身红衣,露肩,高胸,束腰,长裙开衩,露出两条白大长腿,若隐若现的风情,引得许多人驻足观看,不少人嘀咕谴责不守妇道。 陆白要不是前世见过不少这种,甚至更露骨的打扮,他估计会好好欣赏。 现在,他的目光全被女子怀里的小东西吸引住了。 女子怀里抱着一只黑猫,不带一丝杂色,眼珠子像蓝宝石。 真漂亮! 陆白在药铺抓了一大堆大药,白英,蒲黄,川贝,牛黄,四叶花,七叶莲等,药铺内所有常见的草药他都买了,就为了防止外功药方泄露出去。 九牛第一层为固本,抓的草药以滋补为主,还较为常见。 等到了二层时,所需药材才稀奇。 有些得要陆白出城去采。 陆白从药铺出来直接回了家,身后多了两个担药的小厮。 大黑牛还以为陆白要开药铺。 “快去准备,趁现在有时间,我教你外功。”陆白催促。 顾清欢把银子付了,记在帮内账上。 这些草药要很多银子,陆白现在即使有银子了,听了也觉得肉疼。 但也正常,采药人冒着生命危险出城采药,要再高的价也是应该的。 打发小厮走后,陆白在院子里支口大锅,准备熬药。 “你行吗?”顾清欢问。 练功不是儿戏,她觉得陆白有点儿不靠谱。 “放心吧,我得到的那本书上,记载的很清楚。”陆白拍着胸脯。 他不敢对顾清欢说他已经练成了。 那样太匪夷所思。 虽然顾清欢现在对他功法来源、修炼,早已不在过问。 在熬药之前,陆白先烧一锅开水,让大黑牛洗澡,准备练外功。 “不用。” 大黑牛表示直接药浴就好。 “滚蛋,我怕你脚太臭,影响药效。” 等大黑牛洗的差不多后,陆白提一桶熬好的药汤推门进去。 “陆白!” 顾清欢喊住陆白,“我去,你不方便。” 陆白愣一下,一拍额头,“我常常忘了大黑牛是个女的。” 大黑牛也恍然,“你别说,我也忘了。” 接着,她身子往下一缩,“娘的,老陆你是不是故意偷看我身子。” “滚,脏了眼睛还得洗,我故意个鬼。” 陆白放下木桶,把门关上,让大黑牛自己拿,婶娘提不动。 “老陆,别以为这样我就会以身相许,咱俩不合适。”大黑牛提醒陆白。 “你大爷!” 陆白觉得她澡没洗干净,脸皮太厚,污垢太多。 大黑牛泡够半个时辰,泡的骨头都酥后,陆白让她穿衣服出来,马上举起石锁。 “石锁,这玩意?” 大黑牛指了指脚下,“太轻了,我一只手就能提起来。” 这些石锁还新,陆白定制的。 “不,不是这个。” 陆白指了指旁边,那是一根海碗口粗的柱子,两端挑着一个驴拉磨的小碾盘。 “你就锻炼这个。”陆白说。 大黑牛轻松举起来,觉得也还行,不是很大挑战。 “蹲下马步。” 陆白用竹竿点她膝盖。 力有根,底有盘,这样用力时才沉稳,不至于似浮萍。 大黑牛要保持这个姿势很保持很长时间,一下子有了挑战,她额头渐渐冒了汗。 第五十一章 天才 顾清欢在旁看着。 她知道一些药方,对药性自然也略知一二。 陆白的药方是固本的药方,有益无害。 现在见陆白指导大黑牛有章有法,就任由他们去练,自己处理帮务去了。 有些人是天纵奇才,功法看之即会,不能等闲视之。 她以前见过一个。 记忆深刻,刻骨铭心,至死难忘,故为女儿取名莫忘。 陆白从河童处得来功法,看之即会时,顾清欢将信将疑,不敢相信。 等陆白把周行身上的鼃虎拳学会,而且肉眼可见的精进后,她终于相信陆白是第二个。 天才中的天才。 现在会外功功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大黑牛智商虽然不高,但有一个优点,那就是有牛的品质。 陆白让她举一个时辰。 她真就坚持一个时辰,等放下石锁后,陆白又给她换个花样,让她拉磨。 顺便给家里磨点儿面。 大黑牛欣然答应。 她拉磨同时,不忘对陆白说:“还是这样练功好。” 练刀那用脑的练法,太难为她。 “你丫真是把智商长到脚气上了。”陆白让她把拉上一个时辰后再泡澡。 他下地窖去了。 老锦衣卫颓唐的坐在角落,一下子苍老了十几岁,头发也变的花白。 陆白丢一根木刀过去。 “老家伙,来,咱们再练练。”他也拿起一根木刀。 老锦衣卫睁开浑浊的眼。 他拿起刀,一句不吭的站起来,“小子,想不想当锦衣卫?” 陆白摆开架势。 “以前的事儿是我不对,你把我放了,我让你顶我的缺,怎么样?” 老锦衣卫看到了陆白的心动。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然,我不是占你便宜,但你学会锦衣卫刀法,若把我杀了,倘若以后功成名就,这件事儿会是你的弱点,也会是你的污点。”老锦衣卫继续劝。 陆白出刀,一刀把老锦衣卫手里刀打走。 锦衣卫存世几百年,流传下来的刀法自不会只有一个流派。 锦衣卫刀法现在有三大流派。 一以技胜,注重招式精妙。 一以快胜,注重刀法速度。 一以力胜,注重内外双修。 当然,三大流派并非泾渭分明,譬如老锦衣卫,年轻时锋芒毕露,刀法走快。 老了以后,就老奸巨猾,耍起了刀招。 至于内外功,马马虎虎,对得起他旗主的身份。 陆白年轻,学了他年轻时的快刀。 “再来。” 陆白示意,“你要是好好教,我不介意让你痛快死。要是再磨蹭,我就找大黑牛了。” 一想到大黑牛用刀在他下面比划,老锦衣卫就胆寒。 他捡起刀,“刀想快,力要足。” 陆白取一个石锁,丢苹果似的玩儿,让他继续说。 老锦衣卫翻个白眼,“拔刀时,一定要因势利导。” 刀想快,必须保持身、手腕,刀鞘,刀把,刀身,乃至刀尖为一体,提力点始终在一个中心点儿,唯有如此,从拔刀一直到挥刀,刀将不受到任何阻碍,从而保证刀不断加速。 老锦衣卫为他示范。 “可惜我断了一臂,若不然,一定让你见到真正的快。”老锦衣卫比划后叹息。 少了一胳膊,身子就打破了平衡。 “你把铁链打开吧。”老锦衣卫建议。 陆白让他想都别想。 这种老奸巨猾的人,不能有片刻的放松。 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刀法虽然没练会,但别的在井然有序的展开。 在盘下周围几间院子后,陆白的小武馆终于收徒。 听到陆白要开武馆,帮众很支持。 有些年轻人,纷纷请求比他们还小的陆白把他们收为徒弟。 还有些帮里老人,他们现在学武晚了,但孩子不晚。 他们把孩子送到了武馆。 他们不指望孩子有陆白厉害,只盼着孩子把陆白的本事学到十分之一,有自保的能力。 顾清欢还从帮会账上支出一笔银子,用作帮内人练武。 她顺便请了几个落魄不及地的秀才,教孩子们算术,习字。 还收了几个姑娘、婶子和姑婆为她打下手。 莫小看这些婶子,姑婆。 她们市井出来的,上得了厨房,骂的了流氓,厮打起来也是一把好手。 这日,陆白难得去点卯。 “对了,黑牛,前几天我见你家里有人,你去看看,是不是乞丐住你家了。” 陆白记起了这茬。 “前几天?”大黑牛问他是几天前。 “五六天了吧。” 陆白让她放心,就她那下雨就下泥石流的破家,没什么好偷的。 “那不一样,里面放着我许多回忆呢。”大黑牛急匆匆去了。 陆白去了衙门。 刚到衙门口,县太爷和一妖娆女子出了轿子。 女子有点眼熟。 她也见到了陆白,阴恻恻瞥陆白一眼后,跟着县太爷回府。 阮雄在等陆白。 他向县太爷行礼后,走过来。 陆白问他,“那女的是谁,有点眼熟?” “就迷着县太爷不开早会那个。”阮雄说。 他拉过陆白,悄悄问,“头儿,下一批私盐什么时候到?” 陆白略一盘算,“快了,还有半个月。” 他奇怪,“你问这个干什么,手里私盐卖完了?” 阮雄摇头。 “现在市面上不见私盐了。” 陆白惊诧。 孟大户屯了不少私盐,陆白全放松出去了。 这是盐。 又不能当饭吃,怎么现在市面上又没盐了。 “骷髅帮带的头,把手头的私盐屯起来,等价高了再抛出。”阮雄说。 他打听私盐什么时候来,就是因为他们帮也准备惜售。 现在好几个坊缺私盐。 听闻是上面查得紧,私盐贩不到晏城,而晏城也在查。 私盐一下子就紧俏了。 阮雄表示,现在手里有私盐的,都在囤积居奇。 陆白奇怪,“你们不怕被查?” 阮雄一笑,“富贵险中求。” 他在衙门就是干这个的,上面要查私盐,县衙会不知道? 陆白竖起大拇指。 这卧底当的,比他称职多了。 “陆爷,大人找你。” 一捕快出来招呼。 陆白进去了。 “卢捕头,蝙蝠侠的案子办的怎么样了?”县太爷问。 陆白一愣,怎么问起这个案子来了。 “还在侦办中。”陆白说。 “太慢了,给你一天时间,案子要办不了,你这捕头也不用当了。” 县太爷撂下这句,打个呵欠,又回后衙享乐去了。 姥姥! 陆白乐了。 县太爷和女人在后衙呆的时间长了,不知道谁才是爷。 既然他想见蝙蝠侠,陆白就让他见见。 当晚,县太爷后衙蝙蝠如雨下。 县太爷差点被吓死。 第五十二章 托梦 翌日。 县太爷后衙帮佣纷纷请辞。 仆人们上街买菜,摊贩们纷纷避开,找借口不卖。 杀猪的肉案上明明挂着一架子肉,楞说肉卖没了。 没奈何,县太爷只能带着家人上狮子楼吃了顿便饭。 晚上,大街上就有了县太爷挟家人上狮子楼狎妓的传闻,歌谣、顺口溜都传了出来。 娘咧! 影响仕途呀。 虽然他现在已经没有什么仕途可言了,但万一晚上丢的不是蝙蝠,而是在头上丢一把刀呢? 上面查起来,帮派大可以推一个人出去顶罪。 他的性命可就只有一次啊。 县太爷是聪明人,在师爷点拨下,他终于知道了外面发生的事儿,幡然醒悟,绝口不提把陆白捕头撸掉的事儿,还发了赏钱,以示对陆白前些日子破案的嘉奖。 顺便还让总捕头捎了个软话,说他外地来的,多有不周之处,还请海涵。 “做的也别太过,像这样没上头撑腰,还好糊弄的县令不多,小心来个精明的,给你添堵。”总捕头打个呵欠。 陆白明白。 老锦衣卫风头还在,他也不准备把县太爷弄死再惹麻烦。 “捕头,这几天看你精神不大好,怎么了?”陆白明知故问。 他们现在保持着很好的默契。 陆白绝口不提廖家巷案。 总捕头只字不提蝙蝠侠案,他们合作无间。 总捕头脸上一片阴霾,他摆了摆手,“没,没什么。” 他精神不振要离开,很快又转过身,“对了,估衣坊最近时有命案发生,我向他们总捕头推荐了你,过几日可能会借你过去协助破案,你好好表现。” “借我过去破案?”陆白一头雾水。 这很不常见。 “嗯,估衣坊县太爷能干,不日将升任知州,现在这案子成为了他的绊脚石,你要是把这案子办妥,解了他的燃眉之急,他带你上任知州也是有可能的。” 总捕头拍下他肩膀,“你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不应该呆在这小小的鹿园内。” 他站在衙门口台阶上望一眼鹿园,一脸的嫌弃。 总捕头走了,陆白摇了摇头。 知州手下而已。 顶天了还是个总捕头。 陆白才不想去。 不过,案子还是可以的,他最喜欢破案了。 作案他也喜欢。 义庄凶杀案的凶手现在死了三个。 两个被他杀死的,一个被锦衣卫们灭了门,余下了杭举人公子和李致仕三外甥。 蝙蝠侠这么多天没作案,他们的戒备松懈下来。 陆白想着,找个机会,把他们两个也挂树上。 潜入府内把他们杀死就算了。 陆白现在不能暴露轻功。 得另想法子把这两惊弓之鸟弄死。 陆白思忖间,毛大虫招呼一大娘向他跑过来。 “陆,陆爷,有,有案子。”毛大虫喊。 陆白双眼一亮,让他慢慢说。 毛大虫招呼后面的大娘,“这,这就是俺,俺邻居,她要报案。” 这案子,毛大虫之前提到过,就小木匠失踪的案子。 陆白之前没管。 这年头,失踪个人,都是自己找,报到衙门都没人理的。 但这次不同。 大娘告诉他,她梦见儿子浑身是血,手端着自己的头,说自己死的很惨。 她觉得这是儿子在给她托梦,让她给他报仇。 于是,她早上起床,拉着让她有案子就报的毛大虫来找陆白。 托梦? 放在前世,陆白指定不行。 但现在水鬼都出来了,托个梦也就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儿。 他让大娘详细说说他儿子失踪那天去了哪儿。 “他沿街窜巷给人打家具。”大娘说。 那几天正好没活儿,她也不知道他去了哪儿。 这没头尾的案子,查起来不好查。 陆白让大娘描述下他儿子样貌和穿着的衣服后,让她回去等消息。 “你给各帮的人传个话,就说我陆白在找这个小木匠,有消息的话必有重谢。”陆白说。 陆爷现在鹿园江湖地位很高,能为陆爷办事,这是毛大虫的荣幸。 他高高兴兴的去了。 陆白继续回去练刀。 这锦衣卫刀法,他现在越练越迷惑。 快刀,快刀。 他怎么也快不起来。 不知老锦衣卫在故意晃悠他,还是锦衣卫的刀法就这么难学。 亦或者,老锦衣卫知道陆白学会刀法之日,就是他死亡之时,所以在一直拖? 陆白回去决定好好敲打一番。 回到家时,陆白见一个女子出现在她家,惶惶不安,像一只刚出窝的小兔子,对这个世界充满戒备与恐惧。 “这人是?” “我在我家里抓出来的。”大黑牛愤怒的像一头牛,呼哧,呼哧的喘气。 这姑娘把她所有回忆花光了。 陆白恍然。 “敢情你的回忆是你娘的私房钱。” “你怎么骂人呢!”大黑牛幽怨看陆白一眼,“什么私房钱,那是俺娘留给俺的保命钱。” 大黑牛他娘打的主意是,万一陆白这厮不靠谱,她闺女也不至于沦落街头饿死。 奶奶个熊! 大黑牛他娘大大的狡猾。 “俺藏得很隐秘,谁知道这孙子全给我花光了。”大黑牛愤怒不已。 大爷的! “你也是个狡猾的。”陆白说。 当初人都住牢了,还不把银子下落透露出来,让他只能去挖地道。 “住牢也挺好的。” 大黑牛振振有词,再者说,那些银子对她很有纪念意义。 陆白说不过她,转移话题,问她这姑娘怎么处置。 大黑牛这能吃,他娘还能剩下些银子,不知道饿了自己几顿呢。 大黑牛决定把她收为侍女,让她伺候自己,一直到还清为止。 “大爷的!” 陆白鄙视之,心里酸溜溜的,他还没有丫鬟呢。 他在想,要不要去买个丫鬟,能暖床的那种。 陆白也就想想而已。 他还好奇这姑娘为什么躲在大黑牛家里,还把大黑牛的银子花光了。 以大黑牛的饭量,他娘留下来的不让她挨饿的银子,应该不少。 不过,他也懒得问这些。 顾清欢会把一切问清楚的。 众人拾柴火焰高。 陆白放出话寻找小木匠,自然有很多人想博得陆白的好感。 不出一日,小木匠的案子就有了眉目,不止有了线索,手下人还把案子给破了。 铁鼠帮的遇春帮了大忙。 他们赌坊前些天也有几个客人失踪,有个熟客的夫人都找到赌坊了。 有人失踪很正常。 这年头没人失踪才不正常。 遇春他们本来没放在心上,现在听到陆白在找一个失踪的人。 他们不由地把两个案子想到一起。 他们查到,赌坊几个人的失踪,有一个共同点,就是曾点过红姑娘。 就是陆白去赌坊时,遇春抓到的出老千的女子。 第五十三章 奇怪 这红姑娘是个人物,风骚至极,媚骨天成,上过床的都说好。 巧的是,小木匠在失踪前,有人见红姑娘在街上招呼他,要请他去家里打把椅子。 遇春去她家查过了。 人不在了,但他们发现一些东西。 遇春把一个头颅放在陆白桌子上。 陆白眉毛一挑。 遇春点头,“正是小木匠的。” “找到这红姑娘没有?”陆白问。 遇春点头。 他们找到了,就看陆白敢不敢动手了。 “她就在县衙呢。”遇春说。 陆白恍然。 他现在知道昨天早上见到县太爷身旁女子时,为何那么熟悉了。 敢情是身上两坨肉,硌他身子的女子。 天平两端,一端是县太爷,一端是抽奖机会。 陆白挺难取舍的。 “你这是让我为难啊,算了,还是舍生取义,为民主做吧。”陆白站起来,一脸喜悦。 遇春是没看出一点为难。 他怀疑陆白和县太爷有仇,作对都这么高兴。 陆白其实高兴的是又能抽奖了。 至于县太爷,已经得罪过一次了,不怕再得罪一次。 不过,红姑娘一个弱女子,恐怕杀不死小木匠这些男人。 遇春点头。 “我们怀疑是她的姘头,就那个在我们赌坊配合出老千的男人。” 遇春他们也找到了这个人。 他在饿虎帮赌坊。 这个人,还得陆白去拿。 “也行,我正好活动下身子骨。”陆白身下懒腰。 然而,他刚出现在赌坊,表明来意,饿虎帮的人就把人绑到陆白面前。 陆白很无聊。 他给了男人一拳头。 【成功惩戒恶人一圈,功德值+5】 陆白又补两拳,把十点功德值薅走,这才把人押走。 饿虎帮的人松口气。 “他娘的,吓出我一身冷汗。” 饿虎帮众后怕不已。 饿虎帮主拍拍他肩膀,“再忍他几天,等鼃虎帮主团结在一起,就还是咱们天下。” 现在鼃虎帮主之位到了白热化阶段。 鼃虎拳招式掌握最多的人,将有机会登上帮主之位,重振黑虎帮雄风。 翌日。 陆白提着人头到堂上报案。 县太爷一副没睡醒的样子,挥了挥手,让陆白查去。 知道陆白惹不起,他也不限定日期了。 陆白得到命令,向大黑牛打个眼色。 大黑牛绕过大堂,径直向后衙去了。 后衙登时一片鸡飞狗跳。 县太爷一下子醒过来。 “陆,陆白!你,你要干什么!”县太爷惊慌。 捕头们也一脸意外。 总捕头更是拉过陆白,问他,“你闹什么名堂?” “抓杀人凶手啊。” 陆白理所当然。 “我也是为县太爷着想,任谁身旁有一个杀人犯,也不会睡好觉的。” 大黑牛很快把红姑娘拎过来。 一衙门的捕快瞪直了眼,正直如总捕头,也忍不住瞅一眼。 陆白扶额。 “你让她穿好衣服呀。”。 大黑牛挠了挠头,“你也没说呀。” 陆白让大黑牛把衣服脱下来,暂且为她遮住身子,“大人,这人就是杀人凶手。” “胡说八道!” 县太爷怒不可遏。 “陆白,你挟私报复,再三恐吓本官,心里究竟还有没有王法,有没有当今圣上。” 他一拍惊堂木站起来。 “我告诉你。在这明镜高悬之下,容不得你这小衙役放肆。” 他挥手大黑牛,“把如夫人给我放了!” 大黑牛不理他。 “你们放了!” 县太爷又招呼四周的捕快。 捕头们和捕快们沉默不语。 陆爷在鹿园还有一个外号,人送陆疯子。 所有提刀的人都有一个共识,在陆爷发疯的时候,千万别惹他。 敢惹他的人,现在非死即伤。 “总捕头。” 县太爷扭头看总捕头。 总捕头向陆白打眼色。 陆白轻笑,“大人,我有人证,物证。” 他挥手,让所有证人、物证呈堂。 在红姑娘的房子里,他们一共搜出了两具尸骨,也摆上来。 红姑娘脸色不惧,兀自分辨。 “老爷,我一弱女子,手无寸铁之力,不可能杀害他们。” 她倒打一耙,指着陆白,“是他,以前忌惮我美色,我没让他得逞,现在趁机报复。” 唰! 陆白刀出鞘。 啊! 红姑娘大叫,望着脖子上的刀,终于有一丝慌乱。 “大人面前还敢信口雌黄。” 陆白让人押上来一个人,正是出老千的男人。 这男人不大好。 全身是血,不见一处好的地方,牙齿被拔光了。 “大人,这男人已经招了,您这位如夫人和他是一对雌雄大盗。” 陆白把供状呈上去。 这俩人不止在鹿园坊犯案,在归元坊,庆元坊也多有犯案,犯下了十四条人命。 杀人手法不过是红姑娘勾引男人至家中,再由姘头动手,杀人越货。 县太爷望供状一眼,又瞥男人一眼。 这男人猥琐,眼珠子里透着一股子凶狠,想到他们曾同处一屋,他就醋海翻波。 红姑娘趁机道:“老爷,我是被他逼的!” 是不是被他逼的,陆白就不管了。 他现在只要结案,能抽奖就成。 证据确凿,县太爷无可奈何之下,只能把两人收押。 看他眼角泛起的泪花,看出来是动真感情了。 从大堂上回到班房,陆白美滋滋的坐下,点击抽奖。 砰! 总捕头一巴掌拍在桌子上。 陆白正盯着一门橙色内功功法,对转盘加油助威,一下子被惊回神。 “怎么了?”陆白问。 “你什么时候惹他不好,偏偏在这个时候?!”总捕头愤怒不已。 他刚把路子给他铺好,想让他走出鹿园坊,接过他扭头就把路给走窄了。 估衣坊要调他过去协助办案,必须县太爷同意。 陆白顾不上看抽奖奖品。 “头儿,咱们当捕头的,不就应该急侦缉捕盗,为民除害么。” “再说,咱们去哪儿破案不是破案。” 陆白请他坐下,接过小猫递过来的一杯茶。 总捕头脸色依旧阴沉,“你个杀人不眨眼的路疯子,给我谈为民除害?” 陆白尴尬一笑。 他坐到旁边,安慰总捕头,让他换个话术,指不定这事儿还能成。 县太爷现在肯定讨厌他。 既如此,让他把自己丢到估衣坊,眼不见为净。 “你就说估衣坊那案子十分凶险,我看县太爷会更高兴把我丢过去。”陆白说。 总捕头觉得这是个办法。 但对于陆白胆敢顶撞县太爷,他依旧觉得不满。 他当总捕头这么多年,能遇见这么一胆小怕事好糊弄的县太爷不容易。 他警告陆白,别把这县太爷给他搞走了。 陆白打个让他放心的手势,心里对这捕头越发揣摩不透了。 他怎么对自己前途这么上心? 怕他在鹿园坊坏了他的好事? 奇怪! 第五十四章 神捕 陆白想不明白。 他相信,这世上不会有无缘无故的好。 总捕头对他前途这么关心,一定另有所图。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 看看抽到了什么才是正道。 陆白目光迫不及待的回到面板上,上面亮闪闪的一个酒坛子。 一坛酒?! 陆白不是好酒之人,偶尔小酌两口,大黑牛很能喝。 他点开酒坛上的介绍。 【普通米酒:饮之甘醇,敏捷属性临时+5,永久+1】 陆白双眼一亮。 不愧是抽奖抽出来的,好东西啊。 面板商城里倒不是没有酒,但商场的酒只是临时的加属性,喝了就没了,价格好很高。 这酒不一样,不止有临时,还有永久属性。 抽奖果然没有坏东西,就是砚台,还讨了婶娘的欢心。 陆白欢喜的收起来。 回帮里后,他让人放出话去,但凡是个案子他都接。 他要破案! 鹿园坊一时间风声鹤唳。 坊内的案子,一大半由帮派做下的,这要追究起来,不少人要被陆白送进牢里。 良善的百姓却很高兴。 县太爷的小妾都敢抓起来治罪,陆爷还有什么人不敢惹。 一时间,上至作奸犯科,下至打架斗殴,全都来找陆白。 陆白还真破了几桩案子。 但抽到的东西乏善可陈,一根打人很疼的戒尺,一个墨斗,还要一卷黄符纸。 唯有处理一桩杀人案时,陆白得到的一枚玉佩还不错。 这枚玉佩养人,温润人的身子,浸润人的精神,不至于让人永葆青春,当让人精神常好。 陆白送给了顾清欢。 陆白的神捕之名,也伴着这些案子告破而远扬。 人们最称道的莫过于陆白踹人一脚,就知道这人身上有没有人命的本事。 人送外号陆一脚。 大黑牛带回来的姑娘身份也被顾清欢查清了。 孟知春。 孟大户的女儿,家遭不幸时,侍女穿了她衣服,她藏在家里茅房躲过一劫。半夜逃出来后慌不择路逃到了巷子,见大黑牛房子破落,以为没人住,这才住了进去。 孟大户全家的尸体在放下来,勘验,记录在册后就丢在了义庄。 孟知春想给家人收尸,乔装打扮一下。于是不嫌弃的翻找大黑牛衣服穿。 嗯。 大黑牛的银子藏的非常隐秘。 在她的一堆臭袜子衣服里。 银子就这么被翻了出来。 正好,孟知春为父母整一副好棺材的银子也有了。 “你竟能穿上大黑牛的衣服。”陆白竖起大拇指,卧薪尝胆也不过如此了。 凡是大黑牛丢下去的衣服,往往意味臭了、烂了,她不穿了。 特别是还跟她的臭袜子放在一起。 这姑娘是个狠角色。 他问孟知春,那夜屠杀她家人,她能不能认出来。 孟知春点头。 就是那些锦衣卫。 他们动手的时候,压根没想遮住自己身份,估计在动手时,已经想着不留活口了。 “有县衙总捕头嘛?”陆白问。 孟知春点头。 她忐忑不安的的看着陆白。 他也是衙门的人。 她的生死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陆白让大黑牛把她看好了,小心别被衙门人抓去,这人他有用。 大黑牛胸脯拍的邦邦响。 她让陆白放心,这丫头欠了她银子,绝对跑不了。 大黑牛刚有了当大家小姐的感觉。 陆白见此,去熬药了。 门下弟子也练一段时间了,是时候让他们药浴,淬炼身子了。 陆白建了专门的熬药房间,派了帮内精锐把守,药房里药材还多,谁也不会猜到真正药方。 至于药渣,陆白也熬制些别的药,混杂在一起。 忘儿帮陆白熬药。 “哥,我现在算不算门内大师姐?”忘儿捡着药问。 她现在也跟着陆白练功。 不是外功,是养心决。 忘儿从小体弱多病,养心决适合她养身子。 “要说大师姐,也是大黑牛。”陆白说。 “大黑牛脑子那么笨,你不怕他给你门派抹黑?” 忘儿双眼眨呀眨,“大师姐是门派门面,我当最合适了。” 忘儿太喜欢被人簇拥的感觉了。 她要是当了大师姐,手下一堆师弟,出门别提多威风。 “大黑牛多好呀,往外一站,吓也能把人吓死。”陆白不同意。 武馆也是一门生意。 大黑牛最见成效。 特别是现在。 还真应了大黑牛说的,她对内功,刀法什么的一概不通透,特别适合练九牛这样流汗的外功。 她精进很快。 现在已经到了第二层,马上要进入第三层了。 还练出了两块腹肌,身子明显壮硕。 大黑牛本来就很高,现在站起来,给人一种无形压力。 她现在用的刀也不一样了,现在特制巨刀,舞起来虎虎生风,碰到了至少半个身子不见。 忘儿见大师姐位子不成,嘴嘟,“大黑牛那是大师兄!” 陆白觉得有道理。 忘儿高兴了,大师姐位子还是她的。 大黑牛进来提药桶,“老陆,外面又有案子。” 这是一桩捉奸的案子。 男人外出做活儿,提前早归,回家时抓住了娘子与人通奸,起了杀心,在睡梦中把俩人杀了。 这年头,捉奸捉双,捉住了杀了也没什么 但娘家人对这案子有所怀疑。 他们觉得男人污蔑他家姑娘清白,败坏娘家门风,于是报案到了陆白处。 陆白派手下的人去查。 俩人要是有染,肯定会有风言风语传出去,这事儿很难做到密不透风。 他又查看尸首。 头被割下来的,足见行凶时的愤恨。 只是两头伤口有所不同,男的头颈部伤口没出血,皮不卷,女的伤口皮肉紧缩卷起,还有血。 “睡梦中杀的?”陆白问阮雄。 阮雄点头。 “审他吧,他在说谎。” 男人是死后剁的头,女的是活着的时候剁的。 陆白让阮雄他们把男人抓起来,好好拷打。 男人很快招了。 他和死者在饮酒时,死者说起凶手媳妇给凶手戴了绿帽子,他还嘲笑凶手。 凶手怒不可遏,提起刀把死者杀了。 凶手想想头上的绿帽子,气不过,回去又把熟睡中的娘子剁了头。 凶手把两个人头放在一起,伪装成了通奸现场。 众人服了。 前几个案子,陆白靠玄学,今儿这个案子,陆白看一眼首级就知道案子另有隐情。 堪称神捕。 大黑牛不无佩服的问陆白,“老陆,你怎么想出来的?” “无他,手熟尔。” 砍得人多了,自然也就知道脖子处的伤口是什么样子了。 陆白说着,点击抽奖。 或许与绿帽子有关的缘故。 这次案子,陆白抽奖竟抽到一个一顶绿帽子。 虽然可以加一丢丢的防护,就是减少中招时的伤害,但陆白还是给了大黑牛。 大黑牛很喜欢,每日戴着招摇过市。 第五十五章 莲生 陆白破案渐有心得。 破获的案子越来越多。 街上一时间竟太平下来。 牢里倒是热闹起来,不止犯人多,还多一位县太爷。 陆白不止一次的听说,县太爷在牢里与红姑娘私会。 女牢里的犯人纷纷反应,县太爷该补补了。 县太爷时不时还公报私仇,让牢头他们狠狠地折磨红姑娘的姘头,以解共用一屋的酸楚。 陆白自高奋勇帮县太爷折磨他,断指,扭脑袋一条龙服务,帮他一个大忙。 县太爷心里舒爽了。 陆白得到七百点功德值,一举两得。 至于后果。 打入死牢的人,死就死了,不会有人追究的。 陆白破案依旧在继续。 就在帮派人心惶惶,坏人不安于世时,一纸调令下来。 陆白被估衣坊调走,前去协助估衣坊的僧人被杀案。 两坊相距不远。 留大黑牛在鹿园坊守家,以防万一,陆白独自一人上任。 “我们初步断定是妖怪所为。”领路捕快说。 半个月前,在陆白他们把刘守财一家抬走的三四天后,估衣坊出现咄咄怪事,先后有许多僧人被杀,他们或掏心而死,或敲了脑壳,吸干脑浆而亡。 总之,死相极惨。 估衣坊不止有一条估衣街,还有有一座寺庙,名为莲生寺。 相传寺中曾出现一高僧,于缸中凭空生莲,故有此名。 当年莲生寺盛极一时。 现在破落了。 但估衣坊浓厚的佛文化流传下来,让估衣坊有不少僧人,更成为摩脸僧的聚集地。 “死的不会是摩脸僧吧?”陆白问。 摩脸僧不是什么正经僧人。 相传被他们摸过脸的孩子,会被他们勾走魂,乖乖听他们话。 他们干的是拐卖人口的勾当。 捕快摇头。 他们刚进入衙门,走出来一总捕头,领一队手下从衙门里出来。 “站住!” 他审视陆白,“你,你就是鹿园坊来的卢捕头?” 奶奶个熊! 这个糊涂县太爷,公文里面居然也写的陆。 “我姓陆,陆捕头。” 陆白纠正他。 “别管姓什么吧。” 他逼近陆白,紧盯着他。 “你记住咯,请你来,不是我们办事不利,而是这妖怪,是你们鹿园坊来的!” 就是刘守财一家子死在估衣坊后,他们估衣坊才出现这怪事的。 “让你来,是给你们鹿园盐贩子赎罪的机会。”他狠狠地说。 陆白用刀把止住他往后推,让他离自己远点儿。 “你娘没告诉你,你有口臭?” “你!” 总捕头手握刀。 “陆捕头。” 师爷出现在他们身后,招手让陆白过去。 “哎呀呀,你没拔刀,真是太遗憾了。” 陆白轻笑,与他错身而过,“不然,你就死翘翘了哦。” 陆白径直向师爷走去,打招呼,“你们的总捕头真年轻,就是年纪轻轻就这么不中用。” “姥姥!” 总捕头大怒,握住刀柄转过身。 “捕头,忍耐,这是县太爷请过来的。”旁边人拦住他。 总捕头青筋鼓起,愤怒一阵后,默默放下了刀。 他惹不起县太爷。 这位县太爷身旁有高人。 师爷引着陆白往里面走,“你的本事,你们总捕头都向言侍卫说过了,我本来还不信,今日一见,陆捕头果然年轻俊杰,脾气和你捕头说的一样,很大。” 陆白挠挠头,“是吗,捕头就这坏毛病,老实说实话。” 师爷摇摇头。 他掀起帘子,请陆白进去。 县太爷在等着了。 他旁边站着一位大汉,宽字脸,双眼沉稳而内敛,像一把没出鞘的刀。 县太爷站在桌子后面。 他一脸白净,是个年轻人,脸上挂着微笑,说话简练而直接。 果然不是鹿园坊的县太爷那种草包能比的。 难怪能成为下一任知州。 县太爷告诉陆白,估衣坊有不少百姓认为这妖孽从鹿园来的,但他不信,因为水鬼在鹿园坊无差别杀人时,这妖怪也在估衣坊杀人,不可能是同一妖怪所为。 陆白想说县太爷你真英明。 不过,这妖怪十有八九还真是从鹿园坊来的。 但陆白也不能肯定。 现在估衣坊的捕快们查到一些线索。 一夜。 捕快们巡街。 呜呜。 他们听到若有若无的哭泣声顺着风传来,不是女人哭,而是男人哭。 捕快们大着胆子搜寻。 他们找到了莲生寺,发生哭声从莲生寺一个废弃荒置的僧堂里传出来的。 晚上不敢查。 等白天时,县太爷亲自督战,打开了佛堂。 佛堂内只有一张佛桌,墙上有血迹,除此之外空无一物。 就在人们疑惑时,总捕头发现脚下有浮土,忙让人挖掘,最终于尺许发现一件僧衣,一把戒刀,还有一堆十分奇怪的尸骨。 “我们以为是这尸骨未安,在暗中作乱。” 县太爷让人收敛尸骨,一把火烧了,还请僧人做了三天法事。 但这妖怪依旧在作乱,且变本加厉。 “后来,又有那般奇怪的尸骨从莲生寺挖出来。现在传言这些尸骨是以前莲生寺的僧人练邪法所留,在莲生寺下面埋了许多那样的尸骨。” 县太爷摇头。 坊间百姓,乡绅都希望把莲生寺拆了。 但县太爷不愿意。 别看莲生寺没落了,但曾经辉煌过,得道高僧北渡曾在此修行,让莲生寺在偌大的晏城小有名气。 他去知州府,乃至去城主府述职时,说估衣坊,旁人不知。 但一提莲生寺,对方立刻恍然,拱手幸会。 县太爷希望把寺庙保住。 “现在整个府衙,从总捕头到下面狱卒,全把这事儿往莲生寺上靠,什么也查不出来,无奈之下,我只能把你从鹿园借调过来。”县太爷一脸慈和,“究竟什么在作怪,全仗捕头了。” 陆白眉头微皱。 进来的时候,那总捕头可不是怪罪到莲生寺上,而是说邪祟从鹿园坊来的。 “怎么,有问题?”县太爷问。 “没,没有。”陆白摇头。 他让县太爷放心,他一定竭尽全力把案子给破了,顺便挣点儿功德值。 县太爷欣慰,让他身后大汉言多当他的副手。 言多向陆白点下头。 陆白领了言多,先去了义庄,查看棺材里面的尸骨。 县太爷让他破的其实是两个案子,一个是莲生寺里的尸骨,还有一个是妖鬼作祟。 当然,两者有可能合二为一,真是这些奇怪尸骨杀的人。 “什么样的尸骨,会让百姓们认为以前莲生寺的僧人在练邪法。”陆白问。 言多。 人不如其名,这人话真少。 他说陆白去看了便知。 现在还有一具尸骨在莲生寺。 第五十六章 麻烦 莲生寺在估衣街。 估衣街很宽,容得下三辆马车并驾齐驱。 估衣街很繁华,不止有估衣铺,还有绸缎庄,棉布店,皮货店等店铺。 一些药材也在此经营。 店铺摆在外面的货,小厮的摆摊,把整条街都填满了。 陆白他们穿过时,人群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估衣街的繁华在莲生寺戛然而止。 莲生寺建在高台上,坍圮的围墙,掉下来的墙皮,枯黄的草,俯瞰着估衣街。 就这地段。 放在前世,这莲生寺绝对必拆,太影响生意了。 几个捕快在守着。 在他们身后,不少佛堂已经被推掉了。 “这堆尸骨是愤怒的乡民们挖掘出来的。”言多说。 不断的有僧人死去,又接二连三的在莲生寺挖出这些骇人的尸骨,乡民们强烈要求把莲生寺拆掉,甚至已经到了乡民愤起自发拆除佛堂的地步。 要不是县太爷发现后,派人及时制止,捕快日夜巡逻,估计早被拆干净了。 就这,莲生寺一些佛堂也被拆了。 摊贩的摊子赌摆到台阶上了。 陆白在几个捕快敌视下,把白布打开,查看下面收敛的白骨。 陆白前世看过不少影视剧。 虽然没真见过人类白骨,但大体知道什么样子。 面前这堆尸骨,根本不是正常人骨架。 头颅、椎骨、骨盆、前掌这些骨头是人类的。 肋骨弯曲度与人类大异,像狼、狗的肋骨,但要大一些。 不见大腿骨,胫骨很短,脚掌很小,像某种动物的蹄子,明显不是人类的。 这么一堆骨头拼接在一起,一个怪物浮现在陆白脑海。 这玩意要真从莲生寺挖出来的,莫说百姓,陆白也会觉得在搞什么兽人。 但这玩意儿… 陆白摸着下巴沉吟。 不合常理呀。 一个圆柱一样,还狭长的怪物身子,竟有这么小的小短腿,别说吃人了,被吃都觉得畸形。 不论莲生寺的僧人练邪法,还是造怪物,应该都不会大批量造这玩意儿。 “所有尸骨都这幅模样?”陆白问。 言多点头,“两具,大同小异。” 嘿! 话是真少。 陆白绕着莲生寺转一圈,查不出什么来,领着言多往回走。 “你和我们捕头认识?”陆白问。 言多点头。 一句话不说。 这就是个闷葫芦,憋不出个屁来,陆白不打算问了。 现在时间不早,他决定去用个饭,“老言,你地盘,你请客。” 言多点头。 他领着陆白向一座酒楼走去。 酒楼酒旗招展,客人络绎不绝,一看就知道是个好去处。 老言不愧是县太爷身边的贴身侍卫。 虽然陆白不知道这县太爷身份究竟有多特殊,但老言和总捕头认识,十有八九是个锦衣卫,能被锦衣卫保护的县太爷,肯定出身不凡,背后有大后台。 人来估衣坊,就是镀金的。 作为这种大公子家的贴身侍卫,老言估计有银子,而且品位非凡,会带他见识下估衣坊美味。 陆白失算了。 快到酒楼时,言多往左一转,领着他钻进一个小破店。 店里一个客人也没有。 店主坐在板凳上发呆,不知道在想什么,陆白他们进来都没看见。 “两碗饭,两份菜。”言多言简意赅。 店主回过神,抬起头向言多干巴巴一笑,去后厨准备了。 言多坐下,“好吃。” 陆白信他个鬼。 好吃会一个客人也没有? 饭菜很快端上来,米饭一碗,一份大锅菜,上面盖着几片猪肉。 “真香!” 陆白尝了尝,赞不绝口。 砰! 他刚扒拉几口,对门窗户打破,一个人从跌飞出来。 接着,店里传来一阵霹雳吧啦的声响。 “什么情况?” 陆白探头,瞥见店里拳影横飞,货架散落,还有人被打的满地找牙。 言多摇头。 他按住陆白,“别去,麻烦。” 啪! 他不说这话还好。 他一说这话,陆白把筷子往碗上一翻,站起身。 “麻烦好呀,我最喜欢麻烦了。” 他二话不说出去了。 “哎!” 言多想拦他,没拦住。 他记得鹿园坊的总捕头老刘说过,他这手下脾气不大好,做事不计后果,让他拦着点儿。 分寸应该有的吧? 言多站起来。 “菜,热。”他叮嘱掌柜。 掌柜点头,“快去拉住你朋友,热闹不是那么好瞧的。” 对门是个药铺。 陆白出去时,行人纷纷绕过药铺,避之如蛇蝎。 陆白探头过去看。 “你奶奶!” 一大瓷罐被一歹人举过头顶,狠狠地砸在准备爬起来人的身上。 “你个老不死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歹人转过身,一脚踹到掌柜心窝。 旁边还有一年轻姑娘,哭泣着,急忙扶住老掌柜。 哎。 这戏路陆白熟啊,英雄救美,以身相许。 “你不搬是不是,你…” 歹人还要踹,瞥见门口有个人影,停下来。 “你他娘的看什么看,没见过打人?没见过,回去看你爹娘打架去!” 歹人嚣张跋扈,不可一世,像一只发情的大公鸡。 “我爹娘死了,要不你替我去看看他们?” 陆白笑着走进去,看歹人的眼神,就像发现一座金山。 歹人觉得他在看一座金山,心里发毛。 “看你大爷,干他!” 几个人应声而上。 唰! 踏步斩! 陆白前踏一步,刀出鞘, 歹人胳膊飞了 唰。 又一刀! 歹人没顾上痛呼,头又飞了出去。 余下的泼皮一怔。 “啊!” 陆白大叫,“袭警,不,袭击捕快啦,没有王法啦!” 他顺手砍了几个离他近的。 言多从外面进来。 “杀捕快了,救命呀。” 他见陆白闭着眼,提刀乱挥。 在陆白脚下倒着几具尸体。 言多还见几个泼皮、恶人紧贴墙,离陆白远远的,恨不得把墙推倒,或者把自己镶嵌到墙里。 言多呆住了。 他望着那具被陆白无意踢了一脚,乱滚的头颅,觉得李捕头说错了。 这他娘的不是脾气不大好。 这他娘的是疯子! 他就迟了几步,这厮竟砍翻了五个人。 “哎,老言,你来了,快,快救救我,这几个人要袭击捕快!” 陆白回头,“哎,怎么都死了?” 陆白脸上无辜,心里在高兴 这几个砸店的真是恶贯满盈,杀了五个,竟得到五百点功德值。 借调好啊。 陆白太喜欢借调了。 在鹿园,泼皮、流氓们见到陆白都躲着走,无奈和碰到的也都点头哈腰叫陆爷。 让陆白踹起来心里都觉得愧疚。 估衣坊不同。 出门都能碰见打砸伤人的。 陆白把刀回鞘。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他让老言相信自己,这几个人真的袭击捕快。 言多信。 他头疼。 陆白惹麻烦了。 第五十七章 诬告 县太爷为什么借调陆白过来查案? 就因为县太爷在这个县衙里,根本没有人如臂指挥的人手。 整个县衙,乃至整个估衣坊,都是铁板一块,县太爷根本插不进去手。 估衣坊里流传着一句话: 铁打的监生,流水的县令。 县令不必多言,监生是估衣坊的地头蛇,用银子捐了个监生。 县令升官,监生发财。 估衣坊默契如此。 言多保护的这位县太爷出身不凡,到估衣坊就是历练一番,进而高升当大官的。 他们本来相安无事。 但因为僧人被杀案和莲生寺僧骨案,县太爷不得不把陆白拉过来。 这关系到他的名声。 不能让人提到莲生寺,会说在他任上被拆掉的。 “沆瀣一气,小心。”多言话提醒。 他话音刚落,捕快们来了。 总捕头亲自带队。 他瞥一眼陆白脚下尸体,莫名心慌。 “怎么回事?”他问。 砸店的几个泼皮见到总捕头,立刻有了主心骨,“雷,大人,他,他杀人了!” “什么!” 雷总捕头怒目一睁。 “小子!跑到我们估衣坊撒野不说,还敢杀我们估衣坊的人。” 他挥手,“抓走!” 陆白手摸刀。 言多上前一步,拦住他,“去县衙。” 也行吧。 陆白放开刀。 他奉县太爷之命破案,把这些人罪名定成袭击捕头,他脱罪轻而易举。 雷总捕头忌惮言多。 “哼,就是到了知州府,杀人也要偿命!” 他让捕快把几个泼皮带上,同陆白一起去衙门,顺便向旁边一捕快打一眼色。 到了衙门,禀告县太爷。 县太爷虽然无奈,但不得不升堂。 “大人,此人狂妄,当街诛杀我估衣坊良民,人证,物证俱在。” 雷总捕头指了指旁边尸首。 “我奉命办案,他们袭击捕头,我才动手的。”陆白不疾不徐。 “大,大人,休听他胡说,我们在给药铺掌柜搬家,他进来二话不说就杀了我们好几个兄弟,大人,一定要替我们做主啊。”几个幸存的泼皮痛哭流涕,哀痛欲绝。 娘的! 这演技,陆白佩服。 “大人,他们是一伙的,当不得真。”陆白拱手。 雷总捕快轻蔑一笑。 “大人,我们还有别的人证。”他一挥手,手下捕快带上来两个人。 正是药铺的掌柜,还有那年轻姑娘。 “堂下何人?”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 药铺掌柜自报家门,让陆白惊讶的是,那姑娘怕是不能对他以身相许了。 因为那姑娘竟然是掌柜续弦的夫人。 奶奶个熊! 这世风日下的,不止人心不古,甚至没有未来的人心醇厚了。 县太爷问他们事情经过。 两人一指陆白。 “他!是他!就是他,进门就把我的几个客人给杀了,还把我的店给砸了,我的百年老店哟,我们一家子全靠这个店为生了,大人,您要为我们做主呀。”老掌柜的头抢地。 他演技不成,干巴巴的,半天挤不出半点儿泪。 台词还没对好。 县太爷头疼。 他怎么也想不到,陆白刚被请来的第一天,就面临歇菜。 刚才侍卫给他说了。 他也知道陆白出于好心。 但现在这些人上下串通,沆瀣一气,县太爷就是想保他,都找不到借口。 陆白也没想到,这两货竟能玩恩负义到这种地步。 “大人,您可不能包庇他。”雷总捕头进一步相逼。 县太爷无奈。 “陆白,你有什么话说。” 陆白环顾一周, “大人,当众人面讲话不方便,我请求让无关人等出去。” “什么话,不能当众人面讲?”雷总捕头不屑。 但这要求,县太爷还是能满足陆白的。 他挥了挥手,让无干人等退出去。 待无干人等离开后,陆白走到几个泼皮跟前,“你们说,我无缘无故砍你们?” 几个幸存的泼皮有点慌。 他们现在还记得陆白杀人那几刀。 干脆! 利落! 眨眼间人头落地。 他们看向雷总捕头。 雷总捕头点下头。 “是,是!” 几个泼皮点头。 陆白又问老掌柜,“你们作证?” 俩人不敢直视陆白的眼,低下头肯定自己的证言。 “其实啊,我不是无缘无故动手的。” 陆白握住刀柄。 言多惊起,“住手!” 已然迟了。 陆白刀落下,有一颗人头在脚下滚动。 “大人,我来解决麻烦的,而我解决麻烦方法有两个,一个是解决麻烦,还有一个是把麻烦解决。”陆白站在雷总捕头面前,“老雷,你让我很麻烦。” 雷总捕头往后退,一直退到柱子前。 他口干舌燥,胆战心惊,不敢与陆白对视。 他诬告人,欺负人已是家常便饭,但万万想不到,今儿竟遇见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他丫的敢在县衙上杀人。 雷总捕头看见了陆白身后,四个泼皮全部命丧黄泉,血流一地。 刀很快! 这是老锦衣卫这些天教授陆白的成果。 陆白学刀这么多天了,要是再不见成效,老锦衣卫就能进宫伺候皇帝了。 “陆,陆捕头,他,他们是诬,诬告你,我,我作证!” 雷总双腿颤抖的举起手,一脸诚恳,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让陆白知道他所言字字为真。 “不,不,是我查出了佛骨案,乃你们故弄玄虚,被我揭穿后,你们狗急跳墙,胆敢袭击朝廷命官,无奈之下,我只能把你们杀了。”陆白眨眼,向雷总捕头做个鬼脸,“你说对不对?” 诬告嘛,谁不会。 佛骨案还没查清呢,但不妨碍他诬告呀。 反正县太爷也不想拆了莲生寺,有人故弄玄虚正好是个很好的理由。 倘若真的是莲生寺内佛骨在杀僧人怎么办? 简单。 他是临时工。 “不,不。” 雷总捕头摆手。 “不!” 他带着不甘,怒吼一声,头落地后还在怒目圆睁。 “大人,佛骨案解决了,他们就是人证。”陆白用刀指着老掌柜夫妇。 陆白的刀还在滴血。 老掌柜吓的忙磕头,“是,是,大人,我,我我作证,我作证。” 啪!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 “陆白,你在干什么,你在干什么!” 县太爷走下堂,指着明镜高悬。 “这是衙门,衙门!” 他踢一脚雷总捕头的头,“不过,你这事儿干的不错。” 他出了一口恶气。 这儿虽然只是他短暂的落脚地,高升的垫脚石,但被遮耳目的感觉总是不好的。 尤其这几天。 在监生带领下,他们挟持僧人被杀引起的民意,趁机想要推平莲生寺。 逼的县太爷喘不过气儿来。 县太爷反思。 他怎么就想不到无声生有这一招呢。 “雷总捕头的兄长是雷监生。” 县太爷拍下陆白肩膀,“你好自为之。” 县太爷身后的背景,还有身旁的言多,大概可能护他安全,陆白就不一定了。 第五十八章 谋杀 雷监生。 天雷门的掌门。 天雷一刀斩的第九代传人。 天雷门的名字听起来唬人,其实就是个小武馆。 传到雷监生这一代时,他违背了恪守的门规,开始带着门下弟子依仗武力混帮派。 短短几年间,就一统估衣坊,成为县令也不敢招惹的一霸。 估衣坊商业繁华。 黑虎帮也曾想猛龙过江,进入估衣坊,但被雷监生挫败了。 雷监生在官场上还有关系。 他捐了个监生后,和不少官儿有了同学之谊,借机送银子,为自己谋取不少便利。 陆白现在杀的雷总捕头,正是他弟弟。 雷总捕头在衙门里当差,也是为了方便他家里的生意。 “小心。” 言多依旧话不多。 他得守在县太爷身边,帮不了陆白大忙。 陆白让他们放心。 “我自有办法。” 他挥了挥手,向外面走去,留他们善后。 “哦,对了。” 陆白回过头,“你们千万记得,就说这雷总捕头是我砍死的。” 县太爷皱眉,“这不太好吧?” “不,这很好,非常好。” 陆白忙又折回来,让他们千万要这么说,一定要这么说。 他真担心这群人去砍县太爷,不去砍他。 刚才砍死几个泼皮是开胃菜,雷总捕头才是硬菜。 这厮手上有二十四条人命! 一千二百点功德值! 他都后悔一刀把他砍死了,应该剁掉胳膊,再一刀砍死的。 “事关县太爷安危,马虎不得,万一他们狗急跳墙,暗算大人呢。” 陆白义正言辞,一心为公。 县太爷被感动到了。 “行!” 县太爷点头。 陆白这才又往外走,“我现在去义庄看看。” 走到门口,他又退回来,多拿几把刀。 “衙门这刀质量太次,得多备几把。” 言多去给他拿了五把。 陆白背在背上走了。 望着陆白的背影,县太爷感叹,“真是个忠勇之人啊。” 言多点头。 “好人!” 这年头,见到不平事,敢出头,想出头的人不多了。 县太爷站起来,让言多招呼衙役们进来,他要按陆白所言,收拾这乱摊子了。 陆白问明义庄所在,直奔义庄而去。 泼皮、歹人们打砸药铺,给了陆白启发。 估衣街繁华,寸土寸金,一个药铺都有人强拆,抢夺,遑论占据重要位子的莲生寺了。 那地方拆了以后改成街,值老鼻子钱了。 财帛动人心。 有人鼓弄玄虚也正常。 陆白进了义庄。 估衣坊不负繁华之名,义庄里面也很繁华。 义庄修葺一新,外面设了神位,镇鬼驱邪,点了几根粗香,让腐朽味少去不少。 义庄里面昏暗,阴沉。 陆白进去时,目光不适应,差点踩到一姑娘。 她在对着一句尸体痛哭。 “对不住。” 陆白抱歉一声,扫一眼那具尸体。 中年男人。 年龄大约在四、五十,身子孱弱,刚死不久,脸色赤红。 在衙门呆的时间长了,陆白有了职业病。 “身上有没有伤痕?”陆白若有所思。 姑娘一怔。 她抬头看陆白,摇了摇头。 “哦,他被人倒提起来,头按到缸里淹死的。”陆白提醒她。 这死法没什么新鲜的。 在衙门里,神不知鬼不觉做掉一个人的常用办法里,这是一个选择。 把人淹死后,放下来,脸上水迹擦干,就说是暴病而亡,家属不懂的,不信也得信。 陆白扫一眼义庄,很大,堆积了不少棺材。 几个狭小的窗格,投下来一些光线,明暗之间更阴森。 一些棺材腐朽,露出里面腐烂的躯体。 还有些人贫穷,破席子一卷就丢在义庄。 尸骨从席子里滚出来,拦住去路。 陆白捂住口鼻,走进去慢慢寻找。 上次去鹿园义庄时没注意,现在仔细一找,原来义庄也能碰到不少凶杀案。 譬如一具尸骨,焦黑,中毒而亡。 还有棺材旁边有死老鼠,十有八九也是被人毒死的。 哎! 估衣坊不是他的地盘。 要不然,又是几次抽奖机会。 陆白叹息。 蓦然回首,身后站一人,亦步亦趋跟着他,把陆白吓一跳。 他伸手去摸刀。 看清是人后。 “吁,你跟在我身后干什么,吓我一跳。”陆白松开刀柄。 姑娘殷切地看着他,“您,您是捕快?” 他穿着衙门的衣服。 “不!” 陆白摇头。 在姑娘失望时,他说:“我是捕头!” 姑娘被他晃一下,半天才反应过来。 砰! 她跪下了。 “大人,求您帮小女子伸冤啊。” “你站起来。”陆白说。 “不,大人要是不答应,我就不起来。” “你跪到老鼠了。”陆白指了指。 老鼠死时间长了,现在成耗子干了。 女子纹丝未动。 陆白佩服。 他都觉得恶心。 “你这案子去衙门伸冤就行。” 陆白丢下她,继续寻找棺材。 莲生寺的白骨年代久远,不是新死之人的,棺材应该放在后面。 至于姑娘的冤情。 用这手法杀人的,一般是公门的人,就算雷总捕头杀的,现在他也死了,还怕伸冤无门? 女子跪膝前行,“我去了,他们把我赶了出来,我又把全部银子给了总捕头,请求让我见一见李大人,可一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我实在没辙了,大人,求求您了。” 陆白皱眉。 收人银子不办事,这雷总捕头也太坏了。 这要是把这一行信誉坏了,他们这些捕头靠什么收银子? 该杀! “这样吧,你把案子说一下,我见县太爷时当面给你伸冤。”陆白说。 举手之劳而已。 “谢谢,谢谢大人。” 女子站起来,在陆白身后亦步亦趋,讲述案情。 她一开口,陆白就停下来。 “什么玩意儿!” 陆白转过身,惊讶看着她。 “令尊是锦衣卫?” 这案子和锦衣卫内部矛盾有关! 她父亲年轻时受了伤,不得已转为文职,负责起锦衣卫的案牍整理。 前几日,他父亲举棋不定,忧心忡忡。 告诉她将有大事发生。 然而,不等大事发生,锦衣卫的人通知她,她父亲暴病而亡了。 或许,这就是大事。 接到父亲尸体后,虽然不知道父亲怎么死的,但想起前些日子父亲的不正常,姑娘觉得父亲死于谋杀。 刚才陆白一语道出他父亲死因,更是把谋杀坐实了。 “这案子衙门也管不了,你去锦衣卫报案的好。”陆白转过身,继续寻找棺材。 难怪衙门把她赶出来,衙门能管就有鬼了。 第五十九章 残阳 在义庄后面,陆白终于找到目标。 一口撬开棺木里,有一具无头骸骨。 陆白又查看周围几个棺材,有的撬开,有的干脆就是开的。 这几具尸骨从棺材里扯出来,揪掉了头颅,椎骨、前掌骨头也被拆掉了。 陆白从怀里取出一截椎骨。 这截椎骨是他从莲生寺的骨堆里拿出来的。 他用这截椎骨在骸骨上一一比对。 “这,这具。” 在陆白四处比对时,女子指给陆白。 陆白上前查看,骨头茬和手里的椎骨相吻合,十有八九是从这尸骨上取的。 “谢了。” 陆白把椎骨收起来啊,又提了这具尸骨,作为证据提到县衙。 “我来!” 姑娘自告奋勇。 “你爹…” 陆白指了指,他爹还用破席字卷着呢。 “哦,大人,您稍等。”姑娘又把骨头架子给了陆白。 陆白跟在她身后。 “这案子不是我不帮忙,就是我帮,县太爷也管不了锦衣卫的案子啊。”陆白苦口婆心。 女子惊诧,“大人不知道?” 陆白疑惑。 他应该知道什么。 “估衣坊县令出身吕家,他们吕家执掌锦衣卫多年,在锦衣卫里树大根深。” 县令虽然是旁系,但也是族内年轻俊杰,重点培养目标,有一定影响力。 女子父亲生前告诉她。 倘若他被害,整个晏城内,唯一能为他伸冤的只有估衣坊县令。 “吕家?” 陆白不知道什么吕家。 但他现在知道,县令身边为什么有言多保护了。 “对,吕家,剑仙吕家。”女子点头。 要这样的话,看在她帮着搬尸体的面子上,陆白答应帮她递个话。 当下,女子把父亲尸骨收拾了,背起陆白的证物。 他们出了义庄。 空气一扫腐臭,变的清新。 残阳如血。 走在街上,把他们的影子拉长,衣衫染红。 街上很静。 陆白拦住女子,“你先背着尸体回义庄。” 女子疑惑,“为什么?” 街头巷尾涌进来的黑压压人群,给了女子答案。 她回过头,见陆白不知从哪儿弄了一坛酒。 他饮了一口,把酒塞到她手里。 “你先退回去,待会儿再出来,把我的酒拿好,别洒了,也别偷喝。” 陆白握紧刀,顺便松一松肩膀上的五把刀。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这五把刀就是陆白的利器。 “你…” 女见陆白跃跃欲试,默默把话收回去,提着酒坛、背着白骨回去了。 黑压压的人群挤过来。 一只老母鸡扭着屁股从旁边巷子钻出。 后面一男人提着刀,紧追不舍,“嘿,今儿我要杀不了你,以后我跟你姓。” 男人望望陆白,陆白身后,舍了鸡默默转身,又见到黑压压一群人。 他们提刀,嗜血,浑身上下充满杀气。 男人慌了。 他丢了刀,走了三步,跌了一跤,然后连滚带爬回了巷子。 咕咕。 留下一只母鸡,扭着屁股,悠闲啄虫,恍然不知在风暴中心。 三步远。 陆白插翅难道。 众人停下来。 “你就是鹿园来的陆白?” 为首的人刀疤脸,趾高气昂。 “都来了,还问你…” 陆白踏前一步,刀光一闪,刀疤脸的眼睛看到了自己脖子在冒血。 “大爷!” 陆白抹了抹脸上血。 趁众人错愕,陆白狼入羊群,杀起来。 “擦!” 后面的人怒了, 这孙子太不讲究了,二话不说就动手。 他们再不客气,合围而上。 咯咯哒! 老母鸡被吓到了,扑闪着翅膀飞起来。 想要落地,脚下全是人,踩在一秃头上,挨了一拳,留下漫天鸡毛。 斜阳巷陌。 残阳如血。 在飙起的血中,染红了长街。 厮杀不断。 呼喝不断。 呻吟不断。 惨叫不断。 陆白现在养心诀圆满,外功九牛也到圆满,有了九牛之力。 源源不断的力灌注在刀上。 断肢横飞,头颅滚动,在血与刀之中,在酒提升的敏捷中,陆白杀出一条血路。 偶有人走到巷子,宛若见了修罗场,连滚带爬逃了。 秋风瑟瑟。 落叶萧萧。 鸡依旧在飞。 再无在方才的悠闲。 它慌乱中踩到一人脑袋,不等歇一下,脚下的脑袋就飞了。 咯咯哒! 三黄鸡变成了血鸡。 在乱战群中落下一片鸡毛,在风中飞舞后,飘落在血河中。 血落血飞血满天,阴阳相隔有谁怜。 厮杀的巷子渐渐沉寂,只留未死之人的呻吟。 呼呼。 陆白踉跄。 他把脚从粘稠的血中抽出来,踩着尸体,坐在旁边台阶上。 又有一群人喊叫着进到巷子。 见到巷子里唯一站着的人,遛弯的鸡,一地人后,他们又沉默半晌,又叫着离开了。 陆白望向巷尾。 太阳落山了,天在黑下来。 吱呀。 义庄的门打开,女子背着白骨小心翼翼走出来。 她惊呆了。 她以为自己开错了门,不是从义庄出来,而是从外面进到了义庄。 陆白在巷头。 她慢慢走过去。 “这,这,这些…” 她指着倒在地上的这些人,“你,你干的?” 这么一会儿功夫,砍柴也砍不了这么多。 陆白轻笑,碰到了伤口,成了龇牙咧嘴笑,“得罪了雷监生,这些都是开胃菜。” 他瞥一眼面板。 一共砍了三千七百五十点功德值。 这么累才三千多点,足见这群人不是精锐,是乌合之众,身上背负的人命太少。 陆白让女子把他拉起来。 他后悔把绿帽子给大黑牛了,要是自己戴上,能少流不少血。 幸好还有酒。 在提升敏捷后,他反应、闪避速度都有所提升,帮了大忙。 陆白把刀丢了,接过酒,又挎了一把刀,往回走。 他身上五把刀全卷刃了。 女子站在他身后,望着他背影,又望一眼巷子里的尸体。 这人太厉害了。 这人还答应帮她忙。 莫名的,她觉得想要为父亲报仇,陆白就是最大的依靠。 她背着白骨追了上去。 只留鸡在巷子里悠闲转悠,不时低头,在血里啄着什么。 陆白去衙门复命,把白骨,椎骨等放到县太爷桌上当证据。 啪! 县太爷拍桌而起。 “我就知道,什么莲生寺邪祟作乱,一派胡言,全是他们在搞鬼!” 县太爷关心陆白,“你没事儿吧?” 陆白摆手,“皮外伤,回去包扎一下就好了。” 县太爷再次被陆白的神勇与忠诚感动到了。 多好的少年啊,宁愿自己受伤,也不愿连累大人。 这不就是他想要的手下? 他决定了。 等他上任知州府,第一件事儿就是把陆白要过去。 “我从家里带来一份疗伤圣药,你拿去用。”县太爷主动拉拢起陆白。 言多惊诧。 这药膏可珍贵了。 出来时,家主给大人的也不多。 惊诧归惊诧,言多不说话。 陆白谢过,说起了外面等候姑娘的冤情。 “她想让你个锦衣卫递个话,好好查下她父亲的案子。”陆白还提到了他的勘验,“她爹十有八九死于谋杀。” 第六十章 道长 县太爷摇头。 “这案子前些日子呈上来过,我推了。” 锦衣卫里的关系犬牙交错,上牙和下牙常有不合之处。 莫说一整理案牍的小小书吏,就是百户、千户也常有因相斗而栽赃、陷害乃至暗中谋杀。 锦衣卫们干的就是这个。 “我递个话,肯定能让上头过问,但要让他们用心彻查…” 县太爷摇了摇头。 那人情就大了。 公门之间,最忌讳的就是手伸太长。 为一个弱女子,不值得。 陆白明白了。 “那成,我转告她。” 陆白等言多拿药出来,让他帮着上了药,又取五把刀背上,离开了衙门。 言多望着陆白身上的五把刀。 “刀,太次!” 次不次的后面再说。 县太爷让人把在物证收起来。 他亲自提笔书写雷总捕头为了个人私利,亵渎死者,妖言惑众,被揭穿后甚至意图以下犯上,杀死县令,掩盖罪行的罪状。 只等明日贴出去,稳定民心,纾他心中恶气。 女子在衙门外等候。 见陆白出来,她一脸期盼迎上来。 陆白把县太爷原话转告给她。 女子目光里的火花熄灭,“人,人命啊,为什么会不值得。” 陆白摇摇头。 他就是一捕头。 他无能为力。 天色已晚。 陆白决定不回去了,找个客栈住。 这也是他把在大黑牛放在家里的原因,倘有什么事儿,还有人镇场子。 他走几步,回头见女子在秋风掠过的长街,坐在县衙台阶上,孤独而可怜。 不能心软! 千万不能心软! 银子还被雷总捕头给榨干了,没什么油水儿可捞,就剩下一个锦衣…… 哎?! 陆白折回去身子,站到女子面前。 “我有一个办法能帮你,但时间要久点,而且你不能催。” 女子抬起头,泪眼看,无语凝噎。 “你没有兄弟,丈夫吧?”陆白问。 女子摇头。 “那好,你占我个便宜,我当你爹的义子,顶了你爹在锦衣卫的缺,等我当了锦衣卫,我帮查你爹的案子,而我一定会给你个交代。” 陆白问她信不信得过自己。 锦衣卫世袭罔替。 最初,仅有儿子可以承袭。 后来延伸到了子侄、女婿,现在义子也是可以的。 这还成了没有子女锦衣卫的一条财路。 女子被雷总捕头榨干了,现在只有这职缺值钱。 她犹豫一下,坚定站起身。 “好,只要你答应帮我父亲报仇,我答应你。” “以后你就是我义姐了。” 陆白拱手。 女子回礼。 生意归生意,交情归交情。 女子现在了无牵挂,陆白就安排这位便宜义姐在他身边打杂。 顾清欢忙于帮务,抽不出时间照顾忘儿,现在小丫头失去了管束,仗着大师姐的身份在帮内无法无天,陆白是时候找个人守着她,顺便照顾下一家老小的起居。 约定后,陆白领着她离开县衙,去找客栈。 所有客栈将他们拒之门外。 不用说,雷监生搞的鬼。 夜已深。 陆白索性不找客栈了。 这几日杀僧,让估衣坊诸多寺庙空下来,捡一座寺庙休息也不错。 他们插进一条小巷。 一座寺庙出现在面前,门虚掩着。 小巷子中有迷雾,一妇人破雾而出,怀里抱着一个孩子。 “哦,哦,娘马上给你找吃的,乖哦。”她逗着襁褓里孩子,与陆白擦肩而过。 陆白回头瞧她。 咯咯。 襁褓里传来婴儿活灵活现清脆的笑声。 陆白把目光收回来,领着女子推庙门进去, 出乎他预料。 庙里有人。 庙的大堂,一身穿干净道袍的的道长,刚点亮火折子,准备生火烤鸡。 哟! 道长见到他们很惊讶。 “我在这儿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道长向陆白挤眉。 “出家人不打诳语,你这老道尽胡说。” 陆白大大咧咧坐下。 “我还是黄花大小子,你这不守清规的,肯定残花败柳。” 女子听到这虎狼之词,不知道怎么跟。 “我们姐弟是没银子住客栈,找个庙歇脚。倒是你这道长,在庙里叨扰佛祖不说,还准备烤鸡,真是太不把佛祖放在眼里了,我勉为其难,替你背了这黑锅吧。”陆白盯上了那只鸡。 “去!” 道长把鸡挡住,“想吃鸡也行,把你的酒分我。” 陆白把酒挪到一旁,离开道士视线。 “想得美,我这酒可是好酒。” “好酒也得有命喝。”道士意有所指。 陆白竖起耳朵。 外面脚步声由远及近,有许多人围过来。 他打开酒坛,饮下一口。 砰! 门被推开。 两列虎背熊腰的汉子,一脸杀气,一手提刀,一手举火把鱼贯而入。 末了。 一虬髯汉子背着大刀,威风凛凛走进来。 “陆白,滚出来!” 他站定身子。 唰! 一人从大殿跃出,一刀划过。 砰! 前面的人摸刀要挡。 刚摸住刀,头已经掉了。 “爷爷来啦!” 陆白又一刀出去,另一汉子虽然有所防备,但还是没有挡住这一刀。 眨眼间倒下两个人,虬髯汉子一时反应不过来。 年轻人都这么不讲武德? “住,住手!” 他还想问问在陆白为什么杀他们雷师叔呢。 陆白及时停下。 “怎么,我砍错了?” 他瞥一眼面板。 嚯! 这功德值,刷刷往上涨。 就是砍错也得继续砍。 虬髯汉子咽口唾沫,稳下心神,“姓陆的,你井水不犯河水,为什么砍我们雷师叔,雷总捕头…” 他想放几句狠话,灭一灭敌人嚣张气焰。 “那没错了,是我砍的。”陆白提刀再上,又一刀见血。 县太爷给的药膏真乃疗伤圣药。 他身上的伤现在已经感觉不到痛了,即使砍人这么大动作。 “他娘的!” 虬髯汉子就没见过这样的莽夫。 现在能怎么办。 上去砍啊! 他抽出刀,上去一记天雷刀,势大力沉,在黑夜中若闪电。 不等刀落下。 当! 陆白回头一刀。 虬髯汉子的刀被震回来,收力不及,刀背碰巧打在他头上。 打的他晕头转向。 好大力气! 虬髯汉子惊讶。 作为天雷门大师兄,他本就以力气见长。 想不到在陆白面前,他势大力沉的一刀就像一头小奶牛见到九头牛。 陆白在围攻中腾闪挪移。 在合围无处可逃时,他一跳,借助风行,身子跳起很高。 凌空一刀劈下。 一头两半。 不被合围时,他们更难不住陆白。 陆白饮酒后,不止身法敏捷,出刀也快。 他每一刀,总是可以对方刀落下时,一刀取他们性命。 即使闪不开,躲不开。 陆白敏捷的思维,依旧可以为他找出避开要害,用身子遮挡,让伤害降到最低的法子。 第六十一章 鬼婴 不同于白天乌合之众。 为杀陆白,天雷门今夜精锐尽出。 陆白应付起来棘手不上。 但功德值也多呀。 望着刷刷往上涨的功德值,陆白战意越来越浓。 杀! 陆白大喝。 一刀砍掉一只手。 他浴血而战,凛然不惧受伤。 打架肯定会受伤的,越不想受伤,越怕疼,打起架来越束手束脚,受的伤就越重。 索性不如血一热,头一上,护住要害,拼命砍丫的。 在这个有仙人,有鬼,又妖的世界,只要不死,瘸一条腿,挂一刀疤,总有复原的时候。 怕个鬼! 陆白以前是这么教唆大黑牛的。 现在。 他言出必行! 只要不砍要害,敌人砍敌人的,陆白砍的陆白。 反正他出刀快,刀法好。 陆白就这么砍。 越砍越上头。 越砍越上瘾。 肾上腺素飙升,痛也不觉得痛了。 敌人崩溃了! 好不容易砍中这厮一刀,这厮不痛不痒,回头还把人头砍了。 这他妈不是人! 陆白等没什么可砍时,回过神,抬头一看。 哎。 没人了。 虬髯汉子捂着脸上一刀,狼狈跳出了院门。 “别怕呀,来砍呀!” 陆白站在门口招呼他们。 “疯,疯子!” “妖怪!” 两三个人头也不敢回,跑的比兔子还快。 等他们身影消失。 嘶! 陆白这才觉得疼。 不止如此,砍了两场,虽然仅是皮肉伤,但他气血两亏。 眼前一黑。 陆白坚持不住,倒在地上。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陆白悠悠醒转。 他头躺在女子膝盖上,身上盖着一件道袍,旁边的火堆生起来。 道长的鸡已经烤熟。 他正在努力的啃鸡屁股。 咕噜。 陆白肚子响。 道长见他醒了,竖起大拇指:“在砍人这方面,你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院子里还丢着他砍下来的尸体呢。 “还行吧。” 陆白坐起来,查看一下身子,黄花保住了,伤口上了药。 “我刚才晕过去了。”他疑惑。 女子点头。 准确说是上半夜。 现在已经下半夜了。 女子和道长给陆白上的药。 “道长说你气血亏了,喂了你一枚道长的大补丸。”女子说。 怪不得陆白现在一点儿贫血的感觉都没有。 陆白谢道长。 道长摆手,“五十两银子,承蒙惠顾。” “这么贵!” 陆白惊讶。 “小友,我不瞒你,我这大补丸平常一枚二十两,但那用于壮阳。你这是治病,自然得收五十两,你说对不对?”道长吐一根鸡骨头。 “也对。” 陆白让他等下。 他去摸尸。 奈何一群穷鬼,陆白就摸出十两银子。 他怀里也有十两。 “先付你二十两,你要信不我,明儿去鹿园坊取银子。”陆白递给他。 道长收了。 “你让我喝杯酒,我信你。”道长指陆白酒坛。 他刚才想喝,女子一直替陆白守着。 陆白拿过酒坛。 这酒只要有一大半入了他肚,一点敏捷就算加上了。 分道士两三杯也无妨。 “你有杯子?”陆白问。 道长从怀里取出来,“出门在外,一应俱全。” 陆白倒给他一杯,撕他半个鸡屁股,津津有味嚼起来。 “好酒!” 道长一杯下肚,赞不绝口。 “陆白,白狼帮帮主?”道士问他。 “你知道我?” 道长点头,“我能掐会算。” 更不用说他刚从鹿园来。 要不是知道他身份,道士也不会把大补丸喂给陆白。 十几种名贵药材熬制而成,在秃顶,不举,肾亏等大富大贵人群中很有市场。 他又从陆白砍人手法上认出了他。 “不得不说,陆帮主砍人,嗯,别具一格。” 道长很想问他,“你不怕疼?” 陆白觉得也还好。 他和顾清欢走进巷子时,是外来人。 外来人被排挤。 最初,顾清欢接不到浆洗、缝补的活儿,他们经常挨饿。 他经历过泼皮爬墙头,半夜举着匕首和他们拼生死;经历过为让顾清欢少受一点儿累,偷私盐被人打个半死;经历过为给高烧的忘儿治病,偷药差点被狗咬死。 他溜须拍马,阿谀奉承,只为让人牙缝里漏点东西让他糊口。 这一切,在他和大黑牛狼狈为奸后,才改善一些。 在经历这些后,疼对他已不算什么。 活着最重要。 “你不会跟踪我吧?”陆白擦了擦鼻血。 这药真补! 道长不是在跟踪他,而是在跟踪妖怪,但也可以说在跟踪他。 陆白被绕晕了。 “水鬼被浸猪笼时,怀有身孕对不对?”道长问。 陆白点头。 “你刺死的水鬼?” 陆白再点头。 “水鬼的孩子你杀了?” 陆白摇头。 “对呀,你杀了人家娘,人家孩子自然会来报仇。” 道长要抓鬼婴,找到陆白最省事。 陆白毛骨悚然,听这话的意思,鬼婴会来找他报仇。 他望了望四周,回头向佛像敬一杯酒,“佛祖保佑,千万别让鬼婴把我弄死。” “临时抱佛脚,迟了。” 道长让陆白抱他的臭脚。 他来这儿就为了抓鬼婴。 “这鬼婴是个好东西啊。” 由水鬼生下来的婴儿,集天地之阴,又频繁用人心进补,现在还吸脑髓,药力大增。 “药力!” 陆白以为他听错了。 道长点头。 虽然邪门,但这鬼婴是一味不可多得的药材。 它浑身是宝。 血可以外功淬体。 肉可以炼制增强内功的宝药。 五脏六腑可以用于炼制长生不老药。 “长生不老药?” 陆白咋舌。 这玩意儿炼长生不老药? 太邪门了! 他不敢吃。 “等下,你说吸人脑髓,用人心进补。” 陆白若有所思,这不就是估衣坊这些天被杀僧人的死因。 “对,就是鬼婴所为。”道长点头。 奶奶个熊! 陆白破口大骂,“我这算自投罗网?” 总捕头! 一定是他! 陆白借调估衣坊是这厮一手促成的。 他在暗算自己。 这孙子下手够快。 够狠! 他才藏了个孟知春,这孙子已经在下手弄死他了。 道士觉得挺好,陆白来估衣坊,省他不少时间。 “这不就来了。” 道长把鸡骨头丢了,站起身,打了打身上灰尘,整理下鞋袜。 外面院子里,不知何时浓雾弥漫。 陆白甚至看不见院子里的尸体。 咯咯。 咯咯哈。 迷雾中传来婴儿笑声。 日! 不会是进来时见到的妇人,她怀里的婴儿吧。 “你放心,我会在他弄死你前抓住他,那样可以免你一死。” 道长在陆白面前伸出一根手指。 “一口价,五百两。” 真黑! 陆白点头。 他银子多的是。 道士提剑,大步流星进浓雾。 浓雾中。 剑光流转,剑气纵横,隐约间见道长翩若游龙,若鱼中在水中游。 砰! 道长破雾而出,跌落在陆白面前。 陆白一慌,把他扶起,“道长,你没事吧,刚才不是吹牛皮吧?” 噗! 道长吐口血。 哈哈! 浓雾中,鬼婴大笑。 忽而,阴影变大,张开巨口袭向大殿,似要破雾而出。 “妖孽!休得猖狂!” 墙头上一人怒喝,一道白芒闪过,打在阴影身上。 嗷! 阴影怒吼。 又与白芒战在一起。 第六十二章 乱战 浓雾之中,白芒与阴影缠斗。 搅动浓雾,若丹青画笔,在山水之间肆意挥洒。 意境之美,难以言说。 砰! 丹青画笔戛然而止,白影撞破窗户跌进来。 一白面书生。 一身白衣,一把银剑。 噗! 他也吐口血。 “呵,没这本事,就别逞这能。” 门口传来一雄浑汉子声。 他沉喝一声,拔刀出鞘,迎上阴影,浓雾之中刀光灿若烟花绽放。 陆白懵了。 这鬼婴究竟多好的东西,竟引这么多人哄抢? 须臾后。 砰! 汉子也步两人后尘。 他从屋顶破瓦摔下,跌到火堆上,刀落一旁。 绣春刀! 锦衣卫! 陆白瞥他一眼,不动声色。 阿弥陀佛! 墙上有人唱佛号,“妖孽!屡伤我佛门宗人,看我收你!” 两团阴影又缠斗在一起。 陆白从初时的担忧,变的麻木了。 娘的! 这么多人在惦记这鬼婴,他怕个锤子哦。 砰! 一间房塌了。 陆白估摸大师也栽了。 又来一人。 他很合陆白口味,话不多说,拔刀就干,身形妖娆,若在浓雾中翩翩起舞。 吼! 鬼婴大叫。 不知伤到了,还是战斗到兴奋处。 浓雾急速抖动,撞上阴影。 啊! 一女子惨叫。 嚯! 是个姑娘。 她摔进来,跌在陆白面前。 姑娘一身贴身劲装,干净利落,让她凹凸有致的身材曲线毕现。 在肘、腕、膝处,在为了行动方便,全部裸露出来。 大长腿一片黑,膝盖处一片白,分外诱人。 陆白探头欣赏起来。 他在想,顾清欢穿上这身衣服,绝对漂亮。 当然,这不可能。 “看什么看!” 劲装女子把匕首拿起来,捂着胸口,坐起来,凶巴巴的。 陆白打下额头,“姐姐太漂亮,我这眼珠子不听使唤。” 油嘴滑舌! 劲装女子嘀咕。 外面依旧在战斗,又有人加入战团。 “嘿嘿!你们不行,杂家帮你们料理了。” 新加入战斗的人,声线若阴若阳,身形鬼魅,在浓雾之中若隐若现。 这人也是说大话。 陆白默数到二十。 送888现金红包 关注vx公众号看热门神作,抽888现金红包! 砰! 他飞进来,挂在佛像上。 这人戴一宦官高帽,脸上皱纹纵横,不用皱眉,就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吼吼! 鬼婴在外面大叫,甚至得意跳起了舞。 陆白回头环顾众人。 好家伙。 一屋子大人被一小鬼欺负了。 “不好!” 率先受伤的道长掐指一算,“这厮吃了他父亲心头肉!” “什么!” 佛像上挂着的太监尖锐的叫。 “他吃了他父亲!谁干的,为什么没人说!” 咳咳! 太监太激动,捂着胸口叫起来。 几个盘膝恢复的人,面露难色。 孩子是父母心头肉。 鬼婴要吃了心头肉,天生妖力就高一截,心智、天赋也更高。 “他娘怀野种浸猪笼死的,谁知道他父亲是谁。” 锦衣卫汉子阴阳怪气。 陆白左手握住右手,忍住举手的冲动。 奶奶给熊! 这鬼婴竟也是他喂出来的。 他长记性了,以后投尸绝不能往一个池塘里投。 要多分几个池塘投。 “诸位,鬼婴妖力大增,药力也大增。” 劲装女子建议大家一起上,按功分配鬼婴身上的血、肉、头、五脏。 “我同意。” 在另一间禅房里的大师朗声。 砰! 鬼婴冲进去,大师在惨叫中,被打到大殿,砸在太监身上。 哎呦。 太监一脚把胖和尚踹下去,“我的腰哟。” 陆白瞥见道长想伸手去摸大补丸。 估计知道场合不合适,他又把手缩了回去。 哈哈。 鬼婴在外面嚣张的笑。 “一起动手!” 高手们脸上挂不住,怒而起身,一起进入浓雾。 噼里啪啦一阵响。 浓雾成了旋涡,在迅速旋转。 陆白和义姐在大殿里,觉得旋涡像一个大口,随时会把人吞噬掉。 他不安剧增。 陆白把面板召唤出来,寻找脱身之策。 姓名:陆白 身份:捕头 功德值:14345点 境界:八品 功法:【刀法:《九刀》LV5(功德值0/1600)】 【内功:《养心诀》圆满】 【外功:《九牛》圆满】 【轻功:《风行》LV4(功德值0/8000)】 【拳法:《黑虎拳》LV1(功德值0/200】 陆白在杀水鬼那夜,因为九牛圆满,境界就已经突破到了八品。 一万多点功德值! 陆白今晚砍下来的。 他原打算兑换一门金钟罩、铁布衫的外功,以免群殴时再受伤。 现在,他决定待会儿见机不对,功德值全加到风行上,能跑多远跑多远。 陆白又把能用的道具拿出来。 戒尺,墨斗,符纸… 哎! 符纸。 道长用符纸灭鬼才是正道呀。 陆白决定等道长出来,问他用不用。 砰! 从浓雾中跌出来的不是道长,而是劲装女子。 她身上中招,胸上有一血手印。 娘咧! 左右还不对称了。 劲装女子气急了,把手里匕首往怀里一揣。 太短了! 她问陆白要一把刀。 陆白把戒尺递给她。 刀不行。 他还准备用呢。 “小气!” 女子瞥一眼他面前东西,又加入战团。 啊! 哎呦! 鬼婴邪性的小奶音惨叫,好像被打疼了。 嗷呜! 鬼婴怒了。 他愤怒的咆哮着,把道士打出来,让道长又喷一口血。 道长塞嘴里一枚大补丸,就要冲上去。 陆白拦住他。 “道长,试试用符。” 道长觉得有道理,刚吐的血别浪费了。 他接过一张符纸,蘸血一挥而就,提着符又杀回战团。 “啊!你贴杂家干什么!” 太监怒道。 “公公,对不住,贴错了。”道长在浓雾里道歉。 又缠斗片刻后。 啊! 鬼婴大叫。 浓雾中冒起一团火光,继而把浓雾慢慢去驱散。 啊!啊! 鬼婴叫声越来越惨厉。 “快,杀了他!”道长一马当先。 噗! 道长被打出来,又吐一口血。 陆白扶住他,“道长,你没事儿吧?” 道长还是太年轻了。 余下的人都没上。 道长摇了摇头。 “无妨。” 他让陆白把符纸收起来。 浓雾内。 见符咒见效,公公停手,“我们先约定好怎么分。” “烧了皮肉算谁的?” “我要头。” “我取血。” 他们争起来,都想要好的部位。 道长在大殿里气急败坏,“杀,先杀了他,我要内脏!” 忽然。 浓雾凝聚。 “不好,他要逃!” 浓雾中几个人再次动手。 但已经迟了。 鬼婴不理身上火光,在浓雾裹挟下,在屋脊上打一转,迅速消失。 几个人或翻墙,或追出去,再不见它踪影。 陆白翻白眼。 这么个杀法,能抓到就有鬼了。 几个人悻悻而归。 “哼,临了内讧,斤斤计较,一点男人气概也没有。” 劲装女子气鼓鼓坐下。 “杂家可不是男人。”太监坐在火堆旁。 “刚才仓促,我们不如现在约定好,也好下次动手时团结一心。”胖和尚建议。 第六十三章 狐假 当陆白面,他们分赃。 双眼,耳朵,血,胆汁儿,脑髓,头骨,肾脏,乃至下面那玩意儿都有人要。 鬼婴还是个孩子呀。 陆白觉得这些人太残忍了。 几个人争的面红耳赤,差点打起来。 银子,功法,兵器,法宝乃至人口,全部用来达成交易平衡。 陆白也想要。 但几个高手看也不看他。 他坐如喽啰,只有当诱饵的份儿。 喔喔! 大公鸡打鸣。 天亮了,陆白从睡梦中醒来。 太监等人精神抖擞,一脸满意,想必达成了交易。 陆白决定以后要多多猎杀妖怪。 妖怪浑身是宝啊。 就这几个高手,昨夜拿出来交换的武器,丹药,就令他垂涎三尺。 “诸位,我和义姐先离开了。”陆白拱手告辞。 托大补丸和养心诀的福,陆白现在精神很好,一点儿也不像昨天大战两场,砍了五、六十号人,流了许多血,一度晕倒的人。 道长都对陆白的身体素质佩服不已。 唰! 众人站起来。 “我们跟着你。”太监冷冷地说。 陆白是诱饵。 得! 陆白原打算连夜逃出估衣坊的,现在不成了。 他又问劲装女子,“漂亮姐姐,我的尺子…” 劲装女子挥舞一下。 有些不舍。 她看不出这戒尺有什么稀奇的,但这戒尺打在鬼婴身上,痛的鬼婴龇牙咧嘴。 或许是个宝贝。 抢了? 劲装女子瞥一眼道长、僧人等人。 她也要面子的,当着众人抢不大妥当,背地里再抢吧。 她不舍的把尺子递过来。 陆白是谁? 从小摸爬滚打,太会察言观色了。 他一下子就猜到劲装女子在打什么主意。 小娘皮! 敢打老子主意。 陆白把她写在心中小本本上,脸上笑,“我看小姐姐挺喜欢的,要不,咱俩换?” 换? 女子一愣。 也不错。 她摸遍全身,拿出她那把匕首,“这个?” “行!” 陆白点头。 好汉不吃眼前亏,能赚一点儿是一点儿。 等他厉害了,再把戒尺抢过来,打她屁股,打到她叫哥哥。 这戒尺唯一优势就是打人疼。 陆白把匕首接过来。 这匕首也不错,质量高过他背的五把刀,用作防身挺好。 出了寺庙。 陆白先去吃饭。 县太爷借调他来查的两个案子,现在都有眉目了。 杀僧案凶手毫无疑问是鬼婴。 至于佛骨案,必然人为。 雷总捕头只是帮凶,不算主谋,想要得到莲生寺的雷监生才是主谋。把他的供状拿到,陆白才算结案,得到抽奖机会。 不过,陆白要是把雷监生押到衙门,逼出供状,陆白就不能杀他了。 这厮在估衣坊为非作歹,身上背了太多人命。 是功德值大户! 陆白不准备放过。 年轻人才做选择。 他! 都要! 就是身后这些人碍事儿。 他们身份不明。 还是高手。 唯一亮明身份的,一个锦衣卫,一个太监,指不定东厂来的。 被他们盯着,陆白如芒在背。 砍人都不舒心。 更不用说严刑逼供雷监生了。 陆白得先把他们打发了。 他转过身,问有没有办法把鬼婴找出来。 “估衣坊这么大,找他多麻烦?”书生扇着扇子。 言下之意,跟着陆白再轻松不过了。 “他还有人打掩护。”道士说。 鬼婴在白天病恹恹的,必须有人照顾他,不被阳光直射。 道士语气一转,“不过,鬼婴在白天是最好对付的。” 当然,吃的人心多了,妖力大增,鬼婴在白天也很难对付,但肯定比夜里好对付。 “还是那句话,上哪儿找去。”书生风度翩翩。 他们到了估衣街。 想不到办法就先吃饭。 陆白去了昨天用过饭的小饭馆。 后面几个人嫌脏、差,扭头去了旁边豪华酒楼,不忘叮嘱陆白不要逃。 饭馆掌柜见是陆白,热情迎上来。 “客官,快请坐,我给您炒几个菜。” 他又招呼后面婆娘一坛好酒,“您敞开了喝,今儿我请您了。” 陆白惊讶,“真不用付账?” “不用。” 掌柜一改昨日阴霾,笑呵呵为他斟酒。 “客官真厉害!” 他都听说了。 陆白先为药铺出头,后又砍了雷总捕头。 接着,他又连砍两场,让雷监生损失不少人手,门下又损失一大批精锐弟子。 “雷监生现在家里严阵以待,不敢出门,街面上都太平了。” 掌柜大乐。 他婆娘很快把丰盛的菜端上来,对陆白一脸感激。 陆白见他们这高兴,问:“你跟他有仇?” 掌柜指着瘸脚,“拜他们兄弟所赐。” 他曾是捕头。 当年,有人报案雷监生强抢民女,上上任县太爷问起来,别的捕头都在遮掩,说雷监生好话。 他昧不下良心,暗中点了县太爷一句。 夜里,他家就被雷监生的人破门而入,团团围住。 “老五,跪下!” 他们把刀架在他脖子上,当着他面奸污他内人,还对他拳打脚踢,最后要走了他一条腿。 他瘸了一条腿,捕头当不成。 雷监生还让他在估衣坊找不到别的营生。 无奈之下,他找中间人说和,这才有了立锥之地。 “雷监生说过,在估衣坊,没人敢动他雷监生。” 掌柜的佩服陆白。 他是第一个把雷监生打的没脾气的人。 “哈,那是他没打听清楚他陆爷是谁。” 陆白自得一句,问掌柜的,若莲生寺被拆了,谁会占住。 “肯定雷监生啊。” 掌柜的不假思索。 他告诉陆白,雷监生就是估衣坊的土皇帝。 妥了! 佛骨案主谋是雷监生。 “我今儿就去抓他。”陆白说。 掌柜的提醒陆白,“客官,打蛇打七寸,打不死小心他报复。” 陆白点头。 他现在已经有计策了。 陆白吃了白食儿出来,招呼楼上的人,“诸位大人,我现在要去办个案子。” 众人不管。 反正陆白去哪儿,他们跟到哪儿。 陆白径直去了天雷门。 天雷门大门紧闭。 陆白上前砸开。 “我,鹿园陆白,前来查案。” “干他娘,还真敢来,开门,收拾他!” 门里传来叫叫骂、慌乱,喧哗。 咣! 门打开。 “孙子,爷爷恭候你…” 一人穿着皮甲,横刀立马,破口大骂半句,戛然而止。 娘咧! 锦衣卫来了! 旁边脸白净,娘里娘气的是… 公公! 陆白当后面人不存在。 “你是雷监生?我来录个口供,你要配合,一切好说,要不配合…” 陆白提刀。 “配合,绝对配合!” 雷监生放下手中刀,忙不迭点头。 锦衣卫和西厂最擅长抄家、灭门,杀人,鸡犬不留了。 他何德何能,竟把两家聚齐了。 第六十四章 虎威 雷监生把刀放下。 站在门口,点头哈腰把陆白他们迎进去。 “嗯?” 陆白望着一院子人皱眉。 天雷门的人提着刀,杀气腾腾,正准备决一死战。 当啷! 昨夜见过的刀疤脸,见陆白皱眉,吓的把刀丢地上。 “放下,全把刀放下!” 雷监生急忙走上前,挥手让门下弟子把刀放下。 “我们在练武,冒犯诸位大人了。”雷监生忙解释。 后面的高手们不说话。 陆白摆下手,“让下人招待诸位大人,雷监生,你来录口供。” 雷监生答应。 他们单独进一间房。 陆白开门见山。 “雷监僧,佛骨案我已经查出来了,人证物证俱全!现在就差你一份口供了。你要招了,我送你去牢里住几天,你要是不招…”陆白冷哼,目光瞟向招待锦衣卫和公公在的客厅。 “我招,大人,我全招!” 雷监生是聪明的。 坐牢而已。 他这些年借着监生身份,在官场上经营了不少人脉。 进县衙坐牢指不定一天就出来了。 但要是锦衣卫和东厂动手,不扒层皮,他也得掉块肉。 刷!刷! 雷监生取出笔墨纸砚,话不多说,写上供状,顺手签字画押。 陆白接过。 上面写的很清楚。 陆白收起来。 “我听说天雷门天雷一刀斩甚是有名。” 陆白指自己背上五把刀,“我也用刀,想见识一下,不知道是否方便?” 雷监生一愣。 他略一沉吟后,答应了。 雷监生取出刀,劈向虚空向陆白演示。 “我天雷门刀法,注重脚法,在出刀时踏前,力在刀上,挥出快如闪…” 嗖! 陆白踏前一步。 肩落在雷监生刀下。 “你!” 雷监生惊讶,刀一停,但还是砍到了陆白肩膀。 唰! 拔刀斩! 陆白刀抹了雷监生的喉。 “你,你…” 雷监生瞪大双眼,望着陆白。 这,这厮… 太没有道德了! 雷监生倒地后,脑子里最后闪过这么一念头。 【叮,检测到死者背负七十二条人命,功德值+3600】 【叮,检测到死者恶贯满盈,暴击功德值+3000】 嚯! 陆白美滋滋。 当然,现在不是高兴的时候。 他看一眼自己的肩膀。 天雷一刀斩还挺快。 纵然雷监生收刀了,伤口依旧很深,血流不止。 他很满意。 “啊!” 陆白捂着肩膀大叫。 “好你个雷监生,敢动刀,别怪我不客气!” 外面的人听到动静,冲进来。 高手们冲在最前面,深怕陆白有什么闪失,钓不来大鱼。 他们扫一眼屋内。 “天雷一刀斩?” 锦衣卫汉子见多识广, 他从雷监生倒下的位子,出刀角度,一眼认出雷监生用的招式。 至于陆白的刀。 简单! 直接! 快如闪电! 锦衣卫汉子瞥陆白一眼, 这一刀,他隐约看到了锦衣卫快刀的影子,但不能确定,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猜错了。 局势很明朗。 雷监生先动的手。 陆白后发先至,一刀杀了雷监生。 “门主!” 雷监生的门徒中不知谁喊一句。 “为门主报仇!” 他们举起刀。 陆白回头。 高手们也回头。 仅有几个心腹在怒吼报仇。 后面的大半门徒,或呆在原地,或后退半步,置身事外。 笑话! 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在,想报仇,全家的性命不想要了? 对天子亲军动手,那可是谋逆。 他们对门主的忠心,还没到丧失理智的地步,更不用说门主已经死了。 几个心腹被高手们盯着,身后无人响应,一时间下不来台。 幸好有一小机灵鬼。 当啷! 他丢下刀,“我记起来,我家尿壶没倒呢。” “我还没尿呢。” “等我,我还没吃饭呢。” 他们很快逃个干干净净。 陆白捂着胳膊走出去,“诸位,我去衙门回复下大人,而且我现在对鬼婴行踪有了一些眉目,得需要衙门里的捕快帮忙。” 高手们一听,心思立刻离开雷监生这档子事儿。 “你能在白天找到鬼婴?”太监将信将疑。 “六成把握!” 众高手赶他去县衙门。 陆白于是又领众人去了县衙。 县太爷不在衙门,出去见估衣坊的乡绅、官宦了。 陆白告诉师爷,佛骨案子结了,雷监生供状在手,人已经伏诛。 他还告诉师爷,杀僧案也有眉目了。 师爷闻言,忙把陆白引到后衙坐下,他去找县太爷。 “陆白,雷监生的供状你拿到手,杀僧案你也破了?” 县太爷不等落座,迫不及待地问。 他握住陆白的手,一脸欣慰,“好,好,不愧是本官看重的人才,好!” 佛骨案中,雷监生是主谋。 坊里的官宦、乡绅也有利益在其中。 县太爷召见他们,本想让他们安抚民心,不要妖言惑纵,也别再打莲生寺的主意。 怎料,乡党们一口咬定杀僧案乃佛骨案中邪祟所为。 别的全是栽赃。 县太爷,除非拿出确凿证据,并找出杀僧案凶手,否则别想让他们改变主意。 县太爷太年轻了。 关键昨日一切还真是栽赃,他没有确凿证据。 老头子们一言一句,把他顶的说不出话。 明知事实如此,却有口难言,县太爷生一肚子闷气。 瞌睡了有人送枕头。 现在陆白说一切都解决了,而且证据确凿,他怎能不喜。 他一定要把证据拿出来,狠狠摔在那群耆老脸上,狠狠地打他们的脸。 县太爷在将要打脸的爽快中,看陆白也越发亲切。 “肩膀流血了!” 县太爷让陆白别着急说,先把伤口包扎了,“取我从家里带来的药。” 言多很快把药膏取来。 “黑玉膏!” 太监来自都城,一下子认出来。 剑仙吕家,治伤神药! 在都城也是稀罕物,想不到他在晏城这小小边城竟见到了。 就是用来治陆白肩膀上伤口,有点儿大材小用。 可惜了。 太监悄悄问锦衣卫汉子,“估衣坊县太爷是谁?” “姓吕。” 锦衣卫汉子在心里默默把陆白地位拔高了。 这县太爷日后必定平步青云。 他对陆白这么看重,陆白也将前程似锦。 他和陆白虽然分属两个体系,但吕家在锦衣卫树大根深。 万一以后有依仗的地方呢。 多交个朋友总没坏处。 锦衣卫汉子决定鬼婴杀死后,找陆白好好聊聊。 上药时,陆白把雷监生供状给了县太爷。 县太爷看了,再次叫好。 同时,面板提示陆白,他有了一次抽奖机会。 陆白暂且放着。 他又说起了杀僧案的罪魁祸首。 第六十五章 提升 “不瞒大人,杀僧案的妖孽,来自鹿园坊。” 陆白把鬼婴来历说了。 县太爷皱眉,“一母,一子?” 想到要杀陆白。 他关心问:“陆捕头,你没事儿吧?” 他以后还想用陆白呢。 太好用了。 一桩一桩案子破下去,那可是实打实的政绩。 而且有陆白在,还不用怕下人欺善瞒下。 县太爷决定以后不论当什么官,都让陆白当自己衙门的总捕头。 锦衣卫大汉和公公对视一眼。 这么关心陆白? 他们在心里再次把陆白地位拔高一点。 陆白示意无妨。 他记得初见鬼婴他娘时,鬼婴还在他娘怀里,水鬼喃喃自语“孩子就拜托你们了”。 当时水鬼杀人还挖心。 水鬼和估衣坊唯一交集在杀刘守财。 水鬼要真把孩子托给人照顾的话,肯定在那时候。 谁会从一鬼手上接过一孩子照顾呢? 陆白记得搬走刘守财一家尸体时,估衣坊捕快说过,在估衣坊内有一妇人,名为林嫂,她丈夫死了,襁褓中孩子丢了,丈夫留下的钱财还被摩脸僧骗了。 林嫂时而疯癫,时而清醒,经常在街上游荡,找孩子,有时还抢别人孩子当自己的。 很有可能是她接过了水鬼手中的鬼婴。 想到林嫂和摩脸僧有仇,现在死的又全是僧人。 “现在找到林嫂,就可以找到鬼婴。” 陆白想让县衙里的捕快帮忙找,他对估衣坊人生地不熟。 县太爷明白了。 他忙让言多去找捕快,“要不要我派言多跟你一起去?” 陆白摆手。 “大人放心,我身后有这么多高手呢。”陆白指身后。 县太爷这才看到他们。 “好,那就有赖各位了!” 县太爷站起来向他们拱手。 高手们现在才被发现,劲装女子、道长几个觉得被怠慢了。 傲慢的点点头。 公公和锦衣卫不觉怠慢。 倒是县太爷这一拱手,他们颇有点儿受宠若惊的味道, 剑仙! 吕家哎! 他们惹不起。 言多很快找到一位知道林嫂经常在哪儿出没的捕快。 留下义姐在衙门外等候。 捕快领陆白他们去找林嫂。 县太爷则拿着雷监生的供状打脸去了。 估衣坊街上,许多人来去匆匆,手上还提着家伙。 雷监生一死,估衣坊山雨欲来风满楼。 陆白在赶路同时,顺手召唤出面板,用念头点击抽奖。 抽奖的转盘很快停下。 品质提升卡! 陆白目光一凝,差点笑出声儿。 在抽了许多没用的东西后,今儿终于抽出好东西了。 【品质提升卡:任意提升一门非传说功法品质】 就是把基础功法提升为稀有,稀有功法提升为史诗。 这张卡得留着。 在面板商城里,史诗及以下功法都能买到。 传说功法是买不到的,只能靠抽奖。 因此品质提升卡把史诗功法提升为传说功法最划算。 陆白回过神。 他们现在到了莲生寺。 林嫂家没了,四处游荡,居无定所,莲生寺成了她的藏身之处。 白天,她就在旁边估衣街乞讨。 捕快很快打听到她的行踪,她刚讨了一块肉饼进庙里。 嘿! 杀僧案凶手还真藏在莲生寺。 陆白哭笑不得。 他也不知道雷氏两兄弟死的究竟冤不冤了。 高手们准备动手。 动手前,劲装女子问陆白,“还有符纸嘛?” 昨晚道士的符纸一出手,就把鬼婴伤到了,既然有这好东西,她自然不想太卖力。 “不用符纸,” 道长接过话茬。 “白天的鬼婴,我们足以应付。” 劲装女子不再说什么。 几个高手扫荡进了莲生寺,陆白在外面等着、 须臾后。 “在这儿,围住他!” 嗷! 吼! 鬼婴怒吼响起。 震的墙头落土,陆白耳朵欲聋,街上百姓骇然失色。 砰砰! 轰隆! 噼里啪啦一阵响后。 哇哇! 鬼婴哭泣着从莲生寺内窜出 他一脸褶皱,仅有胎毛几根,头大大的,身小小的,双眼惊恐,跌跌撞撞钻进旁边巷子。 高手们紧追而出,也进了巷子。 一时间人仰马翻,惨叫骂娘声不断,不知道又有多少人遭殃。 陆白起身,走进莲生寺。 在一堵塌掉的墙后面,陆白见到了林嫂。 她已经死了。 一记掌印打在她胸口。 她死不瞑目,恋恋不舍的望着前方,手里还拿着一块肉饼。 陆白把她双眼合上,轻叹口气。 人贩子啊。 太可恨。 摩脸僧拐卖孩子,还把林嫂的银子骗走,让她希望熄灭,生活无依。 更是可恨加可恨。 陆白出了莲生寺,找到小饭馆掌柜。 掌柜喜不自胜,就差张灯结彩,大宴宾朋了。 见到陆白,掌柜感激之情溢于言表,难以言说,恨不得把整个店给了陆白。 陆白谢绝他的报答,让他帮忙给林嫂收尸。 掌柜一口答应,还送陆白一坛酒。 陆白提酒回到莲生寺,道长他们恰好回来,眉飞色舞,显然得手了。 “陆白,你可以回去复命了。”道长提起手中包袱。 他和陆白相约在鹿园坊见。 五百两银子就免了,但大补丸银子得给。 陆白答应。 诸位高手相互拱手告别,各奔前程去了。 陆白也往县衙走。 待进入一条人烟稀少的巷子时,劲装女子在等着他了。 陆白心里一突。 “哟,小姐姐有东西忘拿了?”陆白脸上微笑,心里戒备。 劲装女子摇曳着不对称的身子,走着妖娆的步伐向陆白走过来。 “是有样东西忘拿了。”劲装女子笑的妖冶。 戒尺在她葱白样的手指间跳动。 “什么东西?姑娘请说,我自亲手送还。” 陆白好汉不吃眼前亏,等下次见面时,不打她叫哥哥了。 让她喊爹! “那一沓符纸不错。” 劲装女子媚笑。 她昨夜先道士一步被打出来,看见那一沓符纸了。 鬼婴啊。 他们昨夜联手差点不是对手,符纸却发挥了大作用。 是个宝贝。 陆白无奈,伸手去取。 “影舞楼的人,什么时候干起这么龌龊的勾当了。” 不知何时,白面书生站在墙头上。 “挺丢人的。” 锦衣卫汉子出现在陆白身后。 “戒尺你要也就罢了,符纸你竟也要,难道要抢老道生意?” 道长站在劲装女子身后。 劲装女子站住脚步。 “哈哈。” 她笑掩住嘴巴。 “奴就是路过,和陆捕头开个玩笑。” 她招下手。 “陆捕头,咱们后会有期。” 劲装女子转身,摇晃着屁股离开了。 白面书生面无表情离开。 “帮你解了围,下次多饮你一杯酒不过分吧?”道长留下一串爽朗的笑。 锦衣卫大汉走上前。 “陆捕头,咱们同为公差,以后还得多交流交流。” 他让陆白去神乐坊时,千万记得找他赵百里喝酒,到锦衣卫南衙门一打听就能找到他。 第六十六章 焦木 锦衣卫大汉也离开了。 陆白一头雾水。 锦衣卫大汉帮他,是县太爷看重他,他有意结交。 道长帮他是心善。 白面书生帮他是为什么? 他们萍水相逢,又毫无交集,甚至一句话也没说过。 出于正义? 陆白打死都不信。 不明白。 想不明白! 陆白摇了摇头,回到县衙,县太爷已经回来了,一脸笑容,如沐春风。 肯定是打脸打爽了。 听到鬼婴已经死了,县太爷恨不得再去打一场脸。 只可惜,宴席已散场。 “没关系,明儿还有一场。” 县太爷悠然饮口茶。 他问陆白,等他当了知府,要不要去他手下当总捕头。 陆白苦笑。 “我恐怕要辜负大人好意了。” 县太爷不悦。 知府衙门的总捕头,难道还比不上他鹿园坊的捕头? 太不识抬举了! “我要去当锦衣卫了。” 陆白不打算瞒他。 现在不说清楚,后面县太爷觉得被涮了,少不了找他麻烦。 从中作梗就更麻烦了。 陆白把认死去的案牍锦衣卫为义父之事说了。 “我打算顶义父缺,去查一查他的案子。” 县太爷恍然。 难怪。 这办法不错。 在锦衣卫内部查,要比外面容易得多。 就是他少了个得力手下。 “那就恭祝陆捕头步步高升了。”他酸溜溜地。 陆白当没听出来,劝他,“就算我当了锦衣卫,不也能帮你查案,还更方便了。” 县太爷一想,倒也是。 锦衣卫的身份查起案子来,比捕头方便很多。 还更符合陆白这莽夫查案的风格。 当捕头不行。 到了知府、巡抚衙门,再这么砍下去,他不好收拾烂摊子。 县太爷语气这才温和起来。 他们告别。 陆白出了衙门,面板上的提醒姗姗来迟。 竟有两次抽奖机会! 陆白以为面板弄错了。 打开一瞅才明白,敢情面板把水鬼和鬼婴当成了连环案。 在破了杀僧案后,两次抽奖机会一起来了。 陆白连忙点抽奖。 他现在已经无欲无求了。 不是陆白对抽奖结果不期盼,而是他发现了,奖池里就没不好的东西。 奶奶个熊! 戒尺、符纸这玩意都有人惦记。 还有什么东西是不好的? 陆白甚至觉得,婶娘的梨花砚估计也是好东西。 就是他不识货。 或者没发现他的妙用。 指不定和符纸、墨斗是捉鬼三件套。 指针停下,一本紫色名字的功法出现在陆白面前。 史诗功法! 陆白咂摸下嘴。 为什么不是橙色功法呢? 史诗功法在商城里能买到,虽然价格不便宜。 行吧。 陆白都觉得自己贪心了。 他没有急切点开功法,而是继续选择抽奖。 这次他有明确目标了,就是抽一门金钟罩样的外功,把购买的功德值省了。 抽奖不遂他心愿。 抽到一把伞。 一把带刀的油纸伞。 【伞刀:刀身狭窄而锋利,利于出刀,利于暗杀】 伞柄是刀鞘,上面机括。 刀在出鞘时会弹出,加快出刀速度。 好东西啊! 虽然没有抽到外功,但陆白对这个也很满意。 陆白现在练的就是快刀。 这把伞刀可以在他暗地里杀人时用。 陆白把伞刀暂且寄存在面板里,又点开那本史诗功法。 焦木! 一门内功。 走刚猛路子,而且带有火焰属性的内功。 在商城中,焦木也是陆白在八品境界下,可以购买到的品质最好的内功之一。 在看到义姐向他走过来时,陆白点击学习。 焦木功一共有九层。 以内功对树木的灼烧效果为界限。 达到圆满时,内力进入敌人经脉,甚至可以把敌人五脏六腑烧毁。 挺不错。 商城里选择太多,陆白一直没确定走什么路子。 这本白来的功法给他指出来了。 就是不知道对焦木功使用品质提升卡,它会变成什么功法。 “现在我们去哪儿?”义姐问。 她叫于双。 “神乐坊。” 陆白回过神。 他决定先把锦衣卫这事儿坐实了再说,免得夜长梦多。 神乐坊虽在下城区,但已是繁华所在。 南城知府衙门,锦衣卫百户所都在神乐坊。 神乐坊和鹿园坊等相距甚远,陆白他们到神乐坊时,天已经黑了。 于双领陆白去了她家,一普通的四合院。 想来也是。 于父在锦衣卫是文职,无权无势,捞不到多少好处,只能靠月俸过日子。 他们在这儿住了一宿。 次日一大早。 俩人就去了锦衣卫百户所。 既然到了锦衣卫卫所,陆白不找赵百里喝酒,就是看不起人了。 陆白让一锦衣卫转告一下。 他和于双先去办手续。 他们刚进卫所院子,迎面走过来一行人。 “陆白?” 左撇子锦衣卫认出他。 中年锦衣卫抬头,一脸惊诧,“你来卫所干什么?” 陆白最不想碰见的就是他们。 奈何就碰见了。 “我和我义姐来卫所办下手续,顶我义父的缺。”陆白硬着头皮招呼。 “你义父?” 他们围过来。 几个人不止和陆白熟悉,他们还在鹿园坊有生意。 当然得把一切问清楚。 义姐在旁边回答:“于泉。” “谁呀?” 中年锦衣卫想不起来。 左撇子锦衣卫若有所思,“前些日子死去的案牍书吏。” 中年锦衣卫目光一凝,忽然变得有些冰冷。 陆白在鹿园坊做私盐生意,对他们有大用,他们很舒心,但要与他们平起平坐…… 旁的不说。 他们在私盐上能拿大头,就因为他们是锦衣卫。 陆白当了锦衣卫,单干怎么办? “陆白,你这义子,不是正经路子来的吧?” 中年锦衣卫意有所指。 陆白心一沉。 “小旗大人提醒我了,陆白,你家人只有婶娘,怎么多出来一个义父?” 旁边锦衣卫搭腔。 “你爹的锦衣卫不也买的。”左撇子锦衣卫提一句。 他觉得陆白当锦衣卫还挺好。 他们一起战斗过。 陆白是个可以依靠的兄弟。 “闭嘴!” 中年锦衣卫呵斥他。 “大人担心生意吧。”陆白索性把话挑明了,“我保证,咱们生意依旧按定好的来做。” 对锦衣卫而言,承诺就是放屁。 他们就更不信别人的承诺了。 “陆白,回去吧。” 中年锦衣卫的语气变得寒冷起来。 “锦衣卫不是你能当的。” 后面锦衣卫们哂笑。 陆白笑了。 他与对中年锦衣卫对视,“如果我一定要进去呢?” 中年锦衣卫双眼如刀。 “你可以试试,看你当不当的成!” 他恶狠狠地。 “鹿园上任盐商,就是你的下场!” 陆白直直盯着他。 要不是在卫所。 要不是在众目睽睽之下。 他早就让中年锦衣卫做了他的刀下鬼。 第六十七章 虎皮 但不行。 陆白不能拔刀。 他忍住拔刀的手,转身拉着义姐往办手续的屋子走。 “我选择试试。” 今日今时今刻,将决定陆白以后的前程。 进一步。 或许繁华,或许坎坷,因未知而有无限可能。 退一步。 混迹于市井之间,向小人谄笑,为权贵折腰,过一眼望到头的枯燥生活。 这不是他想要的。 他生而不凡,注定伟大。 现在,陆白要赌一赌。 让他的不凡绚烂绽放。 “好!很好!” 中年锦衣卫咬牙切齿。 他们跟着陆白走进去,准备捣乱。 陆白走到掌管人事的书吏前,将准备好的一堆证明递过去。 “于泉义子?” 书吏抬起头,惊讶地看陆白。 “对。” 于双肯定。 她把户籍递上去,作为于泉的女儿,她的证明再有力不过了。 “老黄,他这义子可是买…” 中年锦衣卫从中作梗,话说半截,被老黄书吏打断了。 黄书吏一拍桌子! “你们好大胆子,招摇撞骗到锦衣卫头上了!” 他一挥手,对门口的中年锦衣卫招呼,“沉大人,把他们抓起来!” 中年锦衣卫沉小旗一愣。 他事先没和黄书吏通过气儿呀。 这黄书吏也太上道了。 “慢着!” 陆白拉住慌张的义姐于双。 他盯着黄书吏,“你至少给我们说清楚怎么回事吧。” “给你们这些骗子有什么好说的!” 黄书吏催促沉小旗动手。 有猫腻! 陆白瞥义姐于双一眼。 于双已经六神无主了,“我爹爹是于泉,我爹真是锦衣卫。” 不似骗人。 她也不至于到锦衣卫来骗人。 好人进锦衣卫所都要剥一层皮,遑论一个骗子了。 那猫腻就在锦衣卫了。 “陆白,认命吧。” 中年锦衣卫走上来,笑呵呵拍下陆白肩膀。 他在陆白耳边悄声,“放心,哥哥会留你一条命的。” 作为一个给他们办事的人,陆白还是很趁手的。 当然,敢忤逆他们,苦头少不了。 少一条胳膊吧。 天天看着长记性。 “老沉,你公务在身,快去忙,这个骗子交给我来对付。” 门口又站几个人。 为首的锦衣卫留着八字胡,脸上桀骜不逊,一看就不是善茬。 他看向陆白时,双眼冒光。 像饿狼盯上了猎物。 “言大人,这兄弟我先抓到的,不如让我玩玩。” 中年锦衣卫看在陆白伺候周到的份儿上,勉为其难的替他说几句话。 落在他手里,还有条命。 要落在言小旗手里,想死也难。 言小旗是所有小旗里最凶狠毒辣的一个。 “玩?骗到咱们锦衣卫头上了,玩什么玩!我今儿就让他们求死不能!” 言小旗已经想好上百种严刑,准备让俩人试一试了。 哎! 在两个小旗争执时,陆白长叹一口气。 引来众人目光。 “你们真不打算把话说明白?” 陆白目光在黄书吏和言小旗身上来回看。 沉小旗在这儿为难他是意外。 这俩人明显是有备而来。 要不是他在估衣坊故意扯了张虎皮,现在还真被他们吓到了。 “最后给你们一次机会了。”陆白说。 屋内的人一怔。 他们还真被陆白唬住了。 须臾后。 言小旗冷笑,“你这骗子好大口气,我先给你紧紧皮。” “给谁紧皮呀!” 一人在他们身后,悠悠的问。 言小旗和沉小旗回头,赶忙恭敬行礼,“见过赵大人。” 赵百里走进来。 “陆捕头,昨儿刚分开,今儿又见面了。” “赵大人,我本来当您手下的,现在有点儿难了。” 陆白苦笑。 赵百里惊讶。 “你不在县太爷那儿当差了?” “当了锦衣卫,可以更好为朝廷办事不是。”陆白回答。 赵百里明白了。 那位县太爷,想要在锦衣卫有个得力助手。 他艳羡陆白。 吕家在锦衣卫树大根深。 好家伙。 这小子有能力就罢了,现在还借到了吕家东风,以后一定平步青云。 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也得间接借一借这东风。 “哈哈,好,好啊!” 赵百里大笑起来。 陆白一看就知道,赵百里脑补到了。 他要的就是这效果。 什么话都不说,让别人脑补去。 “我们卫所正缺陆捕头这样的人才,以后碰到麻烦,我指不定还得麻烦你呢。”赵百里说。 陆白苦笑,“我现在倒是有要麻烦你的地方。” 他把碰到的怪事儿说了。 又把义姐于双拉过来,“赵大人,我姐姐,你是见过的。” “不错。” 赵百里问黄书吏,“究竟怎么回事?” 黄书吏额头冒汗了。 被忽略在一旁的言小旗和沉小旗震惊不已。 言小旗惊讶于陆白乃何方神圣,竟让赵百里这么客气。 娘的! 事儿有纰漏。 他沉吟片刻后回头,向手下打个眼色。 手下悄悄退出去了。 中年锦衣卫沉小旗则想不明白。 陆白明明是他手中的一枚棋子,任由他拿捏。 现在这枚棋子怎么忽然变的厉害了。 赵总旗都客客气气的。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以后这棋子儿是不是惹不起了? 在他胡思乱想时,黄书吏在赵百里逼问下开了口。 “赵大人,不,不是小的为难他,实在是,实在是丁泉的缺已经被他姑爷顶了。” “什么!” 赵百里、于双等人惊讶出声。 “不,不可能!” 于双不敢相信。 “我爹只有我一个女儿,我还没有成亲!” 于双有户籍等证明。 更重要的是,她父亲印章,锦衣卫腰牌全在她这儿。 不可能有人顶他缺! 赵百里皱眉。 “黄书吏,这事儿你怎么办的,那人既无印章,又无腰牌,怎么顶的缺?” “这,这…” 黄书吏说不出话。 他最终无奈承认,言小旗把人带来的。 他收了银子后,查也没查,就让那人顶了于泉的缺。 摆明了欺负于双一个妇道人家。 “冤枉啊,大人。” 言小旗大叫,“我,我也不知道他不是于泉的姑爷。” 他捶胸顿足。 “那厮来时言之凿凿,称他岳父突然暴毙,娘子伤心憔悴一病不起,要用很多银子,因此匆忙来顶岳父的缺。属下一片赤诚之心,为同僚着想,不免失察,请大人恕罪!” 黄书吏得到了启发。 他也这般说。 赵百里不理他们,让手下先去把冒名顶替的人抓过来。 然而。 半个时辰后,属下来报,那人自杀了。 “欺骗锦衣卫,要受酷刑的,他这是畏罪自杀了。”言小旗说。 陆白撇嘴。 杀人灭口还差不多。 不过一例冒名顶替而已,现在罪魁祸首已死,赵百里懒得追究下去。 至于黄书吏和言小旗。 “你们俩一个渎职,一个差点酿成大祸,我会上报百户大人的。” 赵百里敲打他们一番,却不能拿他们怎么样。 如何处理他们,还得百户拿主意。 “现在最重要的,是把陆捕头手续办了。”赵百里拍陆白肩膀,“咱俩好去喝酒。” “我请。” 陆白余光瞥见两位小旗一脸阴沉。 这锦衣卫生活,以后一定丰富多彩。 陆白迫不及待了。 第六十八章 执象 手续办妥。 陆白离开书吏房。 他不忘向言小旗挑挑眉。 这言小旗早早领人来顶于泉的缺,猫腻儿很多呀。 指不定于泉就是他们杀死的。 试想,谁最不想于家人来顶缺? 必然是杀死于泉的人。 把言小旗记在小本子上后,陆白让赵百里稍作等待,他去库房领取绣春刀等物。 库房出来,中年锦衣卫沉小旗等候多时。 “沉大人,我陆白不是过河拆桥的人,您放心,咱们生意照做。” 陆白谎话张口就来。 沉小旗脸色很不好。 “陆白,记住你今天说的话。若不然,即便追捕行动结束了,我们给你的,依然能原样拿回来。”沉小旗撂下一句狠话,领着人离开了。 “小旗就这毛病,多疑,你别放心上。” 左撇子锦衣卫走在最后,“对了,后面的银子,记得早点收上来。” 陆白来不及细问,先借他几两银子。 左撇子锦衣卫很爽快的借给他。 这不算什么。 上次陆白的人上门送银子时,多送给他一些,比这多多了。 待他们离开后,疑惑涌上陆白心头。 追捕行动? 后面的银子? 上次贩私盐的银子早结清了。 难道又一批私盐到手了? 陆白顾不上细想,找到赵百里去外面用饭。 陆白很上道。 他现在身上没有什么好东西,就把劲装女子要抢的符纸送给赵百里一些。 觥筹交错间,陆白恭维的话还不要钱的往外甩,让赵百里乐的像一朵菊花。 他在锦衣卫是总旗。 赵百里向陆白保证,回头他就把陆白要到他的队伍里,由他罩着陆白。 陆白谢过。 酒足饭饱。 赵百里有公务在身,先行离开了。 陆白也有事。 他现在当务之急是去明正司。 他这些天跟着老锦衣卫学快刀,进步很慢。 至少是低于陆白预期了。 他借着图谱,独自参悟黑虎拳时,都没废这么大力气。 不止如此。 在老锦衣卫教导下,他居然不是渐渐明晰,而是对快刀越来越迷茫了。 就是对下一步练什么的迷茫。 奶奶的! 幸好没让老锦衣卫教他内功。 不然他早瘫痪了。 以前,新晋锦衣卫的首要任务是在明正司学习。 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锦衣卫是父传子。 明正司成了锦衣卫养老处,兼锦衣卫藏书楼。 神乐坊锦衣卫明正司是三个老锦衣卫在当差。 陆白提着重礼进去时,三个老头在喝茶聊天,见到陆白双眼一亮。 来财… 不,来活儿了。 听到陆白要从头开始学功夫,三个老锦衣卫惋惜,“年纪大了,就能学个皮毛防身。” 老锦衣卫们评头论足。 不过,他们这些当差的,有人送…上门学,教就是了。 他们整天喝茶聊天也腻了。 三个人收了礼物,为陆白上课。 锦衣卫存世几百年,流传下来的功法有三大流派: 一以技胜,注重招式精妙,名为执象; 一以快胜,注重刀法速度,名为无痕; 一以力胜,注重内外双修,名为镇山河。 “在锦衣卫里,练无痕快刀的锦衣卫最多。” 三个锦衣卫坐在上首,相互补充,絮絮叨叨为陆白上课。 三大流派各有千秋。 走快刀无痕流派的,多是年轻锦衣卫。 他们年轻气盛,野心十足,立功心切,悍不畏死, 快刀前期进步飞速,正合他们心意。 不过,不少快刀无痕流派的锦衣卫,在年纪渐大,冲劲消失,落下一身病根后,会选择转为执象,但年纪大了,现转流派,功夫高不到哪儿去。 “最后落了个不伦不类。”他们摇头。 至于镇山河流派,外功还好,内力修炼甚为凶险,稍有不慎,就会走火入魔。 “必须有名师指导!” 言下之意,他们仨不行。 莫说他们三个糟老头子,放眼整个晏城,所有明正司教习都指点不了。 有本事指点的,不会来明正司当教习。 大城池锦衣卫明正司的教习,或许可以指点。 “当然,入门还是可以的。” 他们又补一句。 或许陆白送了重礼的缘故,他们说的很详尽。 镇山河内功修炼见效慢,全靠外功撑着。 对从底层往上爬的锦衣卫而言,缺少名师,前期又正是建功立业时,因此很少有锦衣卫练这一流派。 只有总旗、百户、千户等锦衣卫中层的子孙才会在一开始走这一流派。 他们有父辈指导。 至于执象。 他是不想练快刀,又觉镇山河慢,退而求其次的一个选择。 十分中庸。 “哪一部分人练执象的多?” 陆白好奇问一句。 虽说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 但事实证明,锦衣卫不把子弟送到明正司是有道理的。 这仨老锦衣卫说话又慢又长又枯燥,像老太太的裹脚布,还讲不大清楚。 “嗯,不急于立功的年轻人。” “听说京城的镇抚使、指挥使,他们走的也是在执象一派。” 白胡子锦衣卫说罢,自己疑惑了。 “为什么?” 陆白适时追问。 按常识,走内外兼修的镇山河一派,起步虽慢,后劲却足,高官们练这个才对。 或者执象和镇山河一起练。 为何会走执象一派。 三个教习被问住了。 他们也不知道。 陆白只能把这个问题留在心里,等以后碰到知道的人再问。 三大流派,虽然各有偏重,但还都有相宜的心法。 无痕快刀配套的功法为外功。 镇山河内外兼修。 执象配套心法为内功。 三个教习问陆白,他准备学习哪个流派? 当然,他在这百户所明正司学哪个流派都不会学全。 锦衣卫创世几百年,一些功法失传了;一些功法传着传着有了谬误,传不下去了;还有些功法本来没有谬误,但教的人水平有限,理解错误百出。 言而总之,陆白在他们这儿入个门还成。 要想持续精进,还得等职位高了,去更高卫所学习。 至于三派全套功法,只有都城锦衣卫镇抚司有。 陆白撇嘴。 这也太坑了。 幸好他有面板,不然学个功法还学不全。 “你也别好高骛远。” 三个老教习以过来人的身份教育他,“以你这年纪,现在学武太迟了。” 未来的成就眨眼可见。 “你要能在我们这儿把任一流派本事学走,足以胜任总旗。” 总旗啊! 军官阶层。 境界达到六品才能担任。 他们这一辈子都想成为一总旗,奈何可望不可及,只有立大功的人才有机会。 他们觉得陆白莫说总旗了,能当上小旗就不错了。 陆白想告诉他们,他现在就八品了。 “你准备选哪个流派?”没胡子锦衣卫问。 小孩子才做选择。 陆白站起身,“我全都学!” 第六十九章 莽夫 现金/点币等你拿! 噗! 当啷! 咳咳! 三个老教习被闪到了。 他们在锦衣卫见过很多人。 有少年一身傲气要练镇山河,自认为不比练无痕快刀提升慢。 有俊杰一身桀骜要练无痕快刀,誓要将快走到极致,蹚出一条属于自己的道。 有天才一身灵气,要修习执象,决定一步步成为镇抚使那样的高手。 还有旷世奇才,内力和招式兼修,镇山河和执象一把抓。 但他们就是没有见过,要三个流派一起练的。 白胡子锦衣卫收拾了胡子上茶沫。 “小子,你要是没睡醒,回去睡会儿。” 没胡子老头点头。 “小子,修行一道,一定要戒骄戒躁。” “你学武已经迟了,就别好高骛远了。” 黑胡子锦衣卫看在重礼的面子上,苦口婆心。 执象内功和镇山河内功虽不冲突,但内力多了终归不好。 “谢几位前辈,但我意已决!” 陆白不能告诉三位他有面板,砍人就够了。 他只能抬头望天空,一脸认真,“冥冥之中有个声音告诉我,我就是那千年难遇的旷世奇才,锦衣卫三大流派将在我手中发扬光大,重振锦衣卫荣耀,我辈义不容辞!” 三个老锦衣卫被感动到了。 “小子,你真是我们见过的……”三个人异口同声,“最不要脸的!” “我真是天才中的天才!” 陆白一脸诚恳,希望他们相信。 做人,就要高调。 他来当锦衣卫是要砍人的。 什么锦衣卫砍人多? 高调的人,能者多劳的人! 他只要标榜天才,遭人恨,想必很多人会把任务推给他。 即使会有很多棘手的案子。 付出和回报是对等的。 越棘手的案子砍回来的功德值越多。 当然,也可能太可恨,引来锦衣卫自己人砍。 但砍谁不是砍呢。 有面板在手,莽就对了。 当然,陆白也会留后手。 他在估衣坊砍到的两万功德值中,用去八千,将轻功风行提升到了五层。 五层的风行,来去如劲风。 只要不碰到大妖或五品以上的高手,他都能逃了。 毕竟,轻功可是个稀罕物。 三个老教习都不会轻功。 余下一万二功德值,陆白用去六千三百点功德值,把焦木功提升到了四层。 灼热的气息在他经脉中流转。 幸好他经脉在学习时就有所适应,而且有养心诀在滋补和修复着经脉。 至于品质提升卡,他暂时不用。 假如,他现在把焦木功品质从史诗提升为传说,提升功法功德值会增多。 传说功法四声有多难,看风行就知道了。 现在提升一层竟要一万六功德值! 所以,陆白准备把焦木功提升为圆满后,再从史诗提升品质为传说。 那就是传说圆满功法。 陆白觉得自己真是个小机灵鬼。 天才中的天才! 听到这话,三个教习服了。 真是三年不开张,一开张来一傻子。 但看在重礼的份儿上。 算了,就当哄这傻子开心了。 他们走到校场。 校场上长满杂草,许久没用了。 陆白今天先练习无痕快刀。 白胡子锦衣卫先给陆白演示一招拔刀,从出鞘到拔出,很快。 接着,白胡子为陆白讲解用力窍门。 陆白疑惑了。 老锦衣卫白衣水示范给他的招式是对的。 但用力窍门有很大出路。 陆白把这几个不同处说了。 黑胡子锦衣卫乐了,“嘿,这是执象的用力窍门。” 陆白又演示拔刀出鞘后的一招。 老锦衣卫白衣水把这一招当快刀无痕教陆白的,但黑胡子锦衣卫说这一招也是执象。 “你家长辈教的也太马虎了。”他们皱眉。 难怪陆白要来明正司从头学。 奶奶个熊! 陆白决定回去把老锦衣切了,给狗加两个蛋。 陆白送了重礼,几个教习教的用心。 陆白不断出动作,他们或纠正错误,或抓着陆白胳膊,木刀,感受出力角度的对与错,大与小。 陆白受益匪浅。 老锦衣卫白衣水把两个流派张冠李戴的交给陆白,让陆白越学迷茫。 现在被三位教习梳理清楚了。 虽然他们教学本领不怎么样,但不得不说,比老锦衣卫白衣水强多了。 入了夜,陆白才回去。 于双已经烧好水,做好了饭。 陆白谢过她。 出来有几天了。 锦衣卫暂时不会给他派任务,明正司不用每天去报道。 陆白决定明天回去一趟。 他一大早就启程了,回到鹿园坊时,快到中午。 鹿园坊不对劲儿。 似乎又回到了水鬼作乱时,人心惶惶。 还不对劲儿的是,在大街上走,见到他叫帮主的人多了。 这些人他都不认识。 回到仁义赌坊,本想问问婶娘帮里如何。 帮里兄弟告诉他,顾清欢不在赌坊处理帮务,转到吉祥赌坊了。 “吉祥赌坊!” 陆白惊讶。 那是骷髅帮的地盘。 现在怎么成白狼帮的了。 “嗨,帮主,骷髅帮帮主死后,他们内斗伤了元气,好不容易选上帮主,又碰到了锦衣卫和城卫军重点抓捕贩卖私盐的行动,他们帮内的人死的死,抓的抓,逃的逃。” 牛大幸灾乐祸。 骷髅帮元气大伤,白狼帮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把骷髅帮收编了。 抓捕行动! 中年锦衣卫昨天说过的话在陆白耳边响起。 原来他说的是这个。 “还有谁被抓了?”陆白问。 “鹿园坊里屯盐准备卖高价的的帮派几乎被一网打尽。” 牛大庆幸他们帮没有屯盐。 在顾清欢的监视下,他们早早把盐低价卖出去了。 各大帮派的人当时收了他们的盐,还笑他们有银子不赚,是傻子。 他们笑不出来了。 这些帮派现在元气大伤,一蹶不振。 顾清欢让大黑牛出手后,他们很快并入了白狼帮。 “帮主,咱们白狼帮现在就是鹿园最大的帮派。”牛大很骄傲。 陆白很忧伤。 再砍就是自己人了。 不对,这算清理门户,也能砍。 陆白出了仁义赌坊,向吉祥赌坊走去。 刚出巷口,碰到了铁鼠帮遇春。 遇春见到陆白,宛如见到了救星。 他三步并作两步走上来,“陆爷,我终于找到您了。” 陆白莫名其妙,“你找我干什么?” “想请您帮个忙。”遇春说。 陆白问他什么忙,遇春又不说了,请他晚上去麻将馆。 “我们帮主必有重谢!” 陆白就听不得重谢这两个字。 侮辱谁呢! “让你们帮主等着,我肯定去。” 话又说回来。 “为什么你们帮还在?” 遇春得意一笑,“因为我们没屯盐呀。” 说起这个,遇春竖起大拇指。 “陆爷,佩服,我太佩服顾先生了。” 他心悦诚服。 “一招利诱,让各大帮派屯盐,又借锦衣卫和城卫军的手把他们一网打尽,不费吹灰之力,一统鹿园江湖,这招玩的太妙了,我们帮主都五体投地!” 陆白一头雾水。 顾清欢什么时候利诱帮派屯盐了。 第七十章 奸猾 “你不知道?” 陆白摇头。 他不知道。 白狼帮务全交给顾清欢了。 他现在的生活只有破案,砍人,再破案,再砍人。 枯燥而乏味,但他乐在其中。 遇春点下头,“嗯,我也觉得你不知道,要是陆爷,提到就上了,压根想不出这办法。” 还真是。 陆白要吞并别的帮派,绝对提刀上去砍。 还能得功德值呢。 “哎,不对,你丫拐着弯说我头脑简单呢。” 陆白回过味。 “不敢,不敢。” 遇春打个哈哈,找个蹩脚理由溜了。 他不忘叮嘱陆白,晚上一定要过去。 陆白转身去吉祥赌坊,走几步,抬头见顾清欢和一个女人从茶馆走出来。 冬至刚过,天冷下来。 站在街头说话,在暖阳下,呵气上有雾。 顾清欢穿了一件大衣,身后跟着几个壮硕的妇人。 她站在门口向女子告别。 女子不舍,待车子到了后,又聊几句,这才上车走了。 顾清欢回头,见到陆白。 “回来了。” 陆白点头,望着离开的牛车。 “事情办妥了?” “妥了。”陆白收回目光,“我是谁,不到三天时间,两个案子全破了,县太爷对我青睐有加,就差求我在他下面当总捕头了。但我能答应吗,我家里还有婶子呢。” “你呀!” 顾清欢手指戳他额头,“油嘴滑舌。” “刚才那人是谁?” 他们往家走。 “李致仕的女儿。” 她们喝茶时认识的。 顾清欢的运筹帷幄,现在鹿园声名鹊起,人送外号顾先生。 陆白的门派又是合一门之外,在鹿园崛起的又一门派。 李致仕女儿于是对顾清欢起了结交之心。 俩人闲来无事时,会喝喝茶,聊聊天。 陆白觉得顾清欢有一个朋友聊天,闲暇之余放松一下也挺好。 他又问起锦衣卫追捕帮主这档子事儿。 “大部分帮派都想把盐囤起来,高价卖出去,我们只是推波助澜而已。” 顾清欢扯了扯陆白衣角。 衣服有点小了。 难道个子又长高了? 回去得改一下。 在陆白接手盐库前,坊内无盐可卖时,只有一人手里有盐。 “他姓乔,乔三。” 乔三混迹于市井之间,本是一泼皮。 有个远方亲戚在锦衣卫当闲职,帮衬不了他什么。 一个月前,不知怎的,乔三那远方亲戚忽然找到乔三,说他手里有门路,能搞到一批私盐。 他是锦衣卫,不方便把私盐出手,于是转给乔三卖,让他也挣点儿银子。 乔三在鹿园长大,接触过私盐生意。 他以为发财机会来了,就把私盐接过来。 但鹿园帮派是划分好地盘的。 纵然没有私盐,帮派也不会允许有人在自己地盘上抢生意。 乔三手里的私盐一时出不了手。 就在这时,陆白占了盐仓,大肆放盐。 乔三手里的盐更卖不出去。 他锦衣卫的亲戚催得紧,让他快点把银子拿过来。 因为这批私盐不是他一个锦衣卫弄出来的,还有别的锦衣卫,银子得分。 虽然是亲戚,但这银子乔三是不敢欠下的。 锦衣卫收拾他,跟碾死一只蚂蚁一样。 就在他焦头烂额时,顾清欢找到了他。 在市面上没有私盐时,他有私盐卖,早引起了顾清欢注意。 “大家都知道他手里的私盐来自锦衣卫。” 要不然,他的私盐早被抢了。 顾清欢出银子,买他的盐,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她让乔三在鹿园各处放话,称新来的提督严查私盐,在未来的日子里,私盐价格只会高,不会低。 陆白放盐是偶然事件。 乔三后面有锦衣卫,有可靠信息来源。 鹿园内许多帮派信了。 他们开始屯盐。 不止于此,诸帮派为了把盐价抬高,还建立了价格同盟,共同操控盐价。 眼看着盐价节节攀高,诸位帮主们喜笑颜开。 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天上掉银子,而是城卫军和锦衣卫的联合追捕。 锦衣卫和城卫军把他们打了个七零八落。 白狼帮趁机捡了便宜。 将鹿园各大帮派收编了不说,还得到了他们囤积的私盐。 相当于盐转一圈,又回他们手上了。 当然,这次利润更薄,因为要打点的人还有城卫军。 “这也行?” 陆白惊讶。 就算要打点城卫军,但总归能弄到仨瓜两枣,那也是银子不是。 “乔三也是个人才。” 陆白大约知道这人是谁了。 他见过两次。 一次他卖私盐被打了出来。 一次在吉祥赌坊。 他估计在吉祥赌坊那会儿,乔三就在顾清欢的授意下往外放话。 “见不见吧,一泼皮而已。” 顾清欢不以为意。 不是乔三放出的话好,有煽动力,而事实就是提督在严查私盐。 帮派的人不是傻子,他们都派人查证过的。 他们唯一算错地方在于,他们以为鹿园私盐泛滥是朝廷腐败,办事不利造成的。 却不知,私盐泛滥是晏城上层默许、放任的。 “私盐价高则不被允许。” 鹿园的帮派里,识几个字儿的就是文化人了,他们自然想不到这一层。 陆白大致听明白了。 然后,就抛之脑后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腰牌,告诉顾清欢,他现在是锦衣卫了。 顾清欢停下脚步,扫一眼后,问他顶谁的缺。 “不是老锦衣卫的,是另一个人。”陆白知道顾清欢在担忧什么。 他把估衣坊遇见于双的事儿说了。 “锦衣卫不同于衙门,做事一定要小心。”顾清欢叮嘱他。 锦衣卫消息灵通。 他要还像蝙蝠侠那样杀人,十有八九会被发现。 陆白倒不担心这个,他担心私盐生意。 顾清欢让他不用担心。 伴着提督到来,锦衣卫现在有两个阵营。 一个卖私盐。 一个查私盐。 但归根结底,他们都是卖私盐的。 “必要时,咱们可以走乔三亲戚那条线。”顾清欢说。 陆白在锦衣卫,对方联系很方便。 乔三那亲戚以前是闲职,现在有机会接触到私盐,说明无人可用了。 陆白一身本事,足以在那阵营里站稳脚跟。 这下陆白听明白了。 谈话间,他们到了家。 在门口玩的忘儿见到他,飞蹦过来,一下跳到陆白怀里。 “哥,我想死你了。” 她问陆白有没有给带礼物。 陆白还真忘了。 “算了,我不想你了。”忘儿跳下来,又跑回去玩了。 陆白也有事儿忙。 他回到家,提起刀就去了地窖。 老锦衣卫白衣水这几天没有陆白折腾,精神气儿很不好。 因为换了大黑牛折腾。 他见到陆白,如见救星。 “来来来,小陆啊,学剑要持之以恒,晨昏苦练,不可有一日荒废。我这几天终于知道你为什么练剑进度缓慢了,固然与你资质愚钝有关,但与你内力和剑法不配套也有关系,我今儿教你快刀无痕的内功心法…” 他连珠炮的话冒出来。 愣是把陆白要质问的话憋回到了肚子里。 奶奶个熊! 还教他内功心法! 快刀无痕配套的功法是外功! 他要是不进锦衣卫,长时间刀法练不会,指不定真就着了他道儿,练内功去了。 老奸巨猾! 第七十一章 猫妖 老锦衣卫白衣水还在说。 他身子扭一下,倒吸一口冷气。 “咦,你屁股怎么回事?” 陆白好奇。 白衣水趁机大倒苦水,“你那兄弟忒狠了,那么粗的棍子…” 陆白让他别说了。 这是一个有味儿的答案。 “现在就来为你解脱。” 陆白抽出刀。 老锦衣卫慌了,“你,你要干什么,不,不要…” “啊!” 老锦衣卫捂着裆下,痛的大叫。 面板闪过。 【成功惩戒犯人致残,功德值+20】 上次捶打他,出过一次暴击,现在不会出了。 陆白抖下刀,把刀尖上那玩意儿丢到狗盆。 “孙子,陆爷说一不二,敢糊弄你大爷,这就狗加餐。” “你,你在说什么。”白衣水依旧嘴硬。 陆白取出锦衣卫的令牌,在白衣水面前晃了晃。 “现在我也是锦衣卫了。” 白衣水脸上挂着豆大汗珠,不敢相信,“怎么可能,你怎么进去锦衣卫的,你…”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陆白把牌子收起来,“你现在失去利用价值了。” 他挥了挥刀,走上前。 “不,你等等,我,我还有银子。” 老锦衣卫急忙告饶。 陆白不稀罕。 老锦衣卫是失踪,他去取银子,不就是平白添加自己的嫌疑? 陆白不干这种傻事。 他提起刀,向老锦衣卫微微一笑,一刀下去。 噗! 血溅上来。 老锦衣卫失去声音。 【叮,检测到死者背负八十三条生命,功德值+4150】 【叮,检测到死者戕害二十位小姑娘,功德值+2000】 喝! 陆白惊讶。 他又发现面板新功能了。 对于这些有特殊癖好的,伤害过弱势群体的,会额外奖励功德值。 另外。 还是杀锦衣卫值呀。 他在估衣街拼死拼活砍一天,竟和砍锦衣卫一个人持平。 他决定了,以后多砍锦衣卫。 陆白上去后,翻找出老锦衣卫的菜簿,上面记载着一些官员的罪行。 有几个官员的癖好也很独特。 陆白记下来,等日后遇见了,杀他们夺功德值。 忙完这一切,大黑牛回来了。 “点卯这么长时间?”陆白问。 陆白调任后,大黑牛暂时担任起陆白小队捕头的重任,平日里点个卯,打一打街面上泼皮流氓的秋风,工作很轻松。 “县衙这几天有一个棘手的案子。”大黑牛端起茶壶,一饮而尽。 “什么案子?” 陆白有了精神。 接连几天,鹿园都有貌美女子被杀,死相极惨。 “凶手太他娘的不是人。” 大黑牛告诉陆白,这些貌美女子全为少妇,死后被糟蹋的。 她拍拍胸上左侧肌肉,“这儿还被割了。” 陆白皱眉。 是够变态的。 又想到受害者全是少妇,陆白让大黑牛这几日不用去点卯了,就守在家里。 顺手把老锦衣卫剁碎了当肥料。 “我明儿亲自去查查这个案子。”陆白说。 入夜。 陆白按时到庆家赌坊赴约。 出乎意料,里面一片安静,仅有铁鼠帮的帮众在,一个赌客也没有。 “怎么回事?” 陆白问迎出来的遇春。 遇春苦笑。 “我们帮主仇家寻上门了。” 他请陆白来,就是想请陆白给他们帮主镇场子,击退强敌。 “毕竟,陆爷您是咱们鹿园坊首屈一指的高手。” 这话中听。 “仇家是谁?”陆白问。 遇春摇头。 “只要您帮我们帮主击退强敌,庆家赌坊,我们拱手奉上。” 赌坊再说。 陆白另有所求。 遇春领陆白进后面小黑屋。 铁鼠帮主在屋里坐着。 他是一干巴小老头,穿着一套破旧袈裟,手里拿着一串佛珠,旁边竖着一根拐杖。 “阿弥陀佛。” 他站起身迎接陆白,“多谢陆帮主援手。” “呃…应,应该的。” 陆白口上答应着,心里犯嘀咕,这铁鼠帮主竟是个和尚。 这也太跨界了。 陆白拉过遇春,“你们帮的辟邪符,就大,大师画的?” 遇春点头。 那就成。 陆白从怀里取出一沓符纸,“大师,我别无所求,给我多做些辟邪符就成。” 单独一个辟邪符就能驱鬼。 要是用这符纸加上大师的辟邪符咒,陆白觉得就是碰见鬼婴,也有一搏之力。 喵呜。 小屋有一窗户。 窗户外面跳上一只猫,轻叫几声。 陆白不放在心上,回头却发现大师一哆嗦,身子往后缩。 “大师,你…” “仇,仇…” 大师指着窗户。 喵! 纸窗冲破,一黑影掠进来,黑色闪电般扑向大师。 一只猫! 一只大黑猫! 陆白惊呆了。 他预想过大师有很多种仇人。 道长。 师太。 和尚。 等等。 就是没想过会是一只猫。 陆白因错愕,刀慢一步。 唰! 刀还是出鞘了。 嗤! 在猫抓在大师喉咙时,陆白的刀赶到。 爪子已见血。 黑猫却不得不为了避开这一刀,放弃取大师的性命。 它爪子在大师身上一踩,一拧身,避开刀锋,落在黑屋一角。 咻! 袈裟被猫爪抓在手中。 袈裟一展,影子一闪,一个女子出现在众人面前。 她浑身赤裸,一头长发,双眼如猫,但紧要处都被袈裟遮住了。 只若隐若现。 让人想要冒险,一探山谷风景。 “喵!” 她手中出现一把匕首,逼向陆白。 陆白右手用刀架住。 喵! 猫妖邪性一笑,另一只手弹出长长的指甲,迅猛出击,抓向陆白胸口。 吼! 若有若无的呼啸发出。 砰! 猫妖胸口中招,后退一步。 陆白甩了甩左手手腕。 他既然双手都可以用来写字,左手自然也能出鼃虎拳。 陆白甩下手。 “你变成人,好歹把肉变多点儿呀。”陆白嫌弃。 太硌手了。 猫妖动也不动。 只觉胸口似被火烫,烧心死的烧得慌,迟迟缓不过来。 陆白的黑虎拳在一层。 内力却是实打实的在四层,足以让人轻度烧伤。 陆白这会儿已经认出女子了。 她就是前些日子,陆白抓药时在街上遇见,手里抱一只漂亮猫的女子。 想不到是一只猫妖。 刚才一拳,就打出三点功德值。 这妖怪显然不是个坏的。 陆白问她,“老和尚怎么惹你了,抢你小鱼干了?” 猫妖有点儿流口水。 “什么和尚,他是一只鼠妖!”女子娇喝。 她脸有点红。 不知陆白内力烧的,还是遇春一双眼睛瞟的。 陆白把遇春头按桌子上。 “鼠妖?” 陆白惊诧的看向大师。 自从猫妖爪下逃过一劫后,大师就一直哆哆嗦嗦缩在墙角。 “你若不信,抓一直猫来。”猫妖又说。 “别,别!” 大师举起手,脸色煞白,示意千万不可。 “这…” 陆百无语了。 他又把遇春的头按下去。 袈裟遮不住春光,虽然是只小母猫,他也得为姑娘着想。 “那你们这属于种族矛盾。”陆白绝没插手理由。 他们铁鼠帮也太会跨界了,帮主都跨界到妖怪了。 “陆爷,你要收好处的。”遇春低着头闷声喊。 他早知道帮主绝非人类,但这年月,活下去最重要,还管跟谁活? “我们帮主从没伤过人,还一直给人治病驱鬼。” 遇春为帮主求情。 他们铁鼠帮就是一群受过帮主恩惠的人,聚在一起建起来的。 第七十二章 猫杀 多说无益。 陆白让遇春趴着,他去打大师一巴掌。 大师一哆嗦,深刻诠释了什么叫胆小如鼠。 嘿! 只有一点功德值。 还行。 这年月,当个帮主才做这点恶,不容易。 他要不是面板主人,陆白怀疑砍自己一刀,都能暴击。 我也是十恶不赦之人呐。 陆白幽幽叹息。 他抬起头,让猫妖卖个面子,“要不,你换个耗子逮去?” 猫妖粉肩在破窗下的月光照耀下,散发着诱人的光泽,大长腿更是近乎全裸。 陆白把身上外套丢过去。 “你先穿上衣服,咱们再说话。”陆白说。 不然,他不知道自己眼珠子往哪儿落。 猫妖接过。 她也觉着穿老和尚的衣服不太舒服,太摩擦身子了。 这没毛的身子就是不方便。 还不好看。 难怪人要用衣服把身子遮住。 她要是把毛全剃了,她也穿衣服。 女子把袈裟丢给大师,蒙住他的脸,就这么当着陆白的面穿起来。 呃。 遇春头还趴着。 陆白觉得猫妖想给他开车,还把门焊死的那种。 就是车上有俩是不速之客。 猫妖不会穿衣服,“这怎么扣啊?” 陆白过去帮她系上。 最后,他还是忍不住。 他伸出手,咽口唾沫,在女子低头整理衣服时,撸一下。 喵呜。 猫妖舒服,仰起脖子来,微微眨眼,刚要享受一下,口水差点流出来。 喵! 她警觉,后退一步,戒备的看着陆白。 人类! 大大的狡猾。 “别误会,撸猫习惯了。” 陆白心里很爽。 娘咧,撸猫算什么,他是撸过猫妖的人。 “我,我告诉你,我可不是那些媚主争宠,没有骨气的猫。” 猫妖自傲。 她行走山水间,逍遥天地间,无拘无束,才不是为了优渥生活而折腰的猫。 娘说过。 人类太狡猾。 至于铁鼠帮帮主。 “我抓他不是为了猫逮老鼠。” 猫妖让他别搞错,他们猫不止逮老鼠,还逮别的动物。 逮老鼠的猫是人类的选择。 “这谁告诉你的?”陆白惊讶。 “俺娘。” 陆白觉得她娘一定是个大哲学家,“你娘真有学问。” “好个屁,瓷器母女情,给我抢雄猫。” 猫妖吐槽一句。 她抓大师是任务。 “五年前,他把一只蛤蟆精内丹抢走了!”猫妖一指大师,“那蛤蟆精现出一块宝石,让我把内丹带回去,你说,我不杀他,杀谁?” 蛤蟆精,内丹? 陆白回头看大师。 可惜了,大师是个耗子精,不是蛇妖,还是个和尚。 “大师,你教教我,妖丹怎么弄到的?”陆白问。 妖丹是好东西呀。 无论外功淬炼,还是提升内功,都是个好东西。 大师胆子这么小,怎么就把蛤蟆精妖丹搞到了。 “他们耗子一族,在盗窃方面是一绝。”猫妖觉得不稀奇。 提前在蛤蟆精修炼的上方打好洞。 埋伏好。 等蛤蟆精修炼,吐出妖丹时,设法搞过来。 耗子们打洞一绝。 只要他们盗了妖丹,钻进洞里,蛤蟆精再厉害也奈何不了他们。 “他这一盗,蛤蟆精百年道行玩完。” 蛤蟆精一直在找他。 终于在一个月多月前,在一出城修炼的蛤蟆精处,得到了大师消息。 “城内也有蛤蟆精?”陆白惊讶。 猫妖让他别大惊小怪。 人类文化入侵妖怪界,有些妖怪就仰慕儒、释、道的文化,到城里熏陶来了。 俗称进修。 “喏,他不就是一个。” 猫妖指大师,觉得这些妖纯粹闲的。 人有人道,妖有妖法。 妖怪为什么一定要成神成仙,位列仙班,成为荒古大妖不好? “蛤蟆精一直惦记着他,于是雇我来弄他。”猫妖说。 “你是?” 猫妖自傲仰头,把脖子以下的一马平川亮出来。 “猫杀之主!” 她是猫杀组织首领。 专替妖怪有偿报仇,不限于杀人,杀妖,绑架,敲诈,勒索。 探听情报亦可。 “杀仙业务暂时不接。”她补充一句。 好大口气。 “灭鼠呢?”陆白问。 “也接。” “这个我熟。”大师举起手,示意他们别把自己忽略了。 陆白记起正事。 “大师,你把蛤蟆精内丹抢了,难怪人家找你,这事儿你错了。” 陆白秉公执法。 “我,我用妖丹用来做好事了。”大师站起来。 他用法力治病,驱鬼,顺便参悟佛法,为人们指点迷津,他做了许多善事。 他的下场不应该这样。 “杀了我,小心你难证正果!” 猫妖翻个白眼。 这陆白就不同意了,“你可是做皮肉生意起家的。” 遇春有话说。 “这和大师没有关系,这是我们帮会共同决定的。” 他们深刻明白一个道理。 不团结起来,在这乱世中根本活不下去。 但团结起来做什么呢? 贩私盐? 他们没关系,也没银子。 开赌坊? 那是小虎帮的地盘,他们不敢染指。 一些兄弟无生计,家里妇人去做了暗娼,还一直被别的帮派骚扰,收保护费。 于是,他们就团结起来,从这行当发家了。 就是现在,他们也只做平台,赌坊里的女子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要不然,红姐也不会去做县太爷的小妾。 陆白见他们这么苦,决定帮帮大师。 他建议,“又不是非得杀人,大师把妖丹还给你不就得了。” 猫妖眨了眨眼,“也行。” 大师犹豫了。 陆白劝他,“大师,你抢蛤蟆精东妖丹犯了贪戒,还回去正是你修补佛心的机会。” “可我抢的是妖怪。” “嘿,你都是妖怪。” 陆白发现大师被洗脑太严重了,没有当妖怪的自觉。 陆白把遇春拉起来,让他去劝劝大师。 遇春站起来,瞥一眼猫妖,知道不还妖丹,这事解决不了。 他和帮主咬耳朵一阵。 帮主点头,“不错,小善不积,无以成圣,遇春啊,还是你有悟性,是我着魔了。” 他让遇春离开。 呕! 他呕吐一阵。 一颗黯淡的妖丹吐在他掌心。 光芒一闪。 帮主大师成了一硕大的老鼠。 猫妖手快,一把抄住妖丹。 “得嘞。” 她满意的收起来。 “大师…” 遇春看她。 “哦,妖丹丢了后,会有一段的衰弱期,等明日中午就差不多了。” 猫妖让他别担心。 她要走。 陆白事儿也了了,刚要走,“哎,我的符纸…” 他拿起来,大师只来得及画五六张。 算了。 勉强用吧。 陆白和猫妖走出去,“你刚才说,猫杀绑架,杀人也接?” 猫妖点头。 “那你帮我抓个人,再杀了。”陆白说。 “谁?” 李致仕的外甥。 杭举人公子由陆白杀。 李府守备森严,他想让猫妖帮忙。 第七十三章 凶手 “李致仕一门武者,你能不能行?”陆白放心不下。 猫妖问:“跟你一样?” “差远了。” “那没问题!” 猫妖当即拍胸脯保证,“说好了,算两份银子。” 绑人一次。 杀人一次。 陆白同意了。 “我后日离开鹿园坊,你那时动手。”陆白说。 至于定金。 陆白明日送一小车鱼干过去。 “哈,还是你上道。” 猫妖想拍陆白肩膀,但她个子低,反被陆白摸了头。 喵呜。 猫妖接着警惕。 狡猾的人类。 她转个身子,跃向旁边的墙,身子在空中一变,化作猫。 砰! 哎哟。 衣服挡住了视线和动作,让她撞了墙。 哈哈! 陆白乐不可支,走不过去,帮她出来,拿了自己衣服。 喵呜! 猫妖挥了挥爪子,消失不见了。 有意思! 陆白一夜无所获的回家了。 翌日。 陆白早早去了衙门。 “捕头!” 阮雄他们围过来。 “不对,现在应该叫帮主了。”阮雄苦笑。 “怎么,你们帮也屯盐了?”陆白惊讶。 阮雄点头。 他当时问了陆白,奈何他在帮内人微言轻,帮主不听他的。 好么。 陆白拍拍他们肩膀,让他们继续卧底,“卧底是咱帮优良传统。” 他任命阮雄为任卧底小队队长。 阮雄惊讶,“头儿,你不干了?” 接着,他点头。 也对。 现在帮主俗务缠身,再当捕头不合适。 万一不高兴,砍了县令大人头呢。 “本捕头要当锦衣卫去了。” 陆白亮了亮牌子。 众人目瞪口呆,全部竖起大拇指,“帮主,牛!” 陆白让他们把女尸案说一下。 阮雄他们其实没什么好说的。 凶手残暴,也不管妇人家里有没有男人,径直闯入室内。 有男人就一起杀了,然后侵犯 一家人发现了,就有一家人杀了,然后侵犯。 没有就杀了妇人侵犯。 时间不定,有白天和晚上。 唯一肯定的是,杀人凶手是个高手,来无影去无踪,动静不大,邻人没听见。 杀人手法娴熟。 胸口割肉,不带一丝颤抖。 “我看看尸首。”陆白皱眉。 阮雄领他去了。 几具尸骨陈列着。 如大黑牛所言,她们死相极惨,看得出来,凶手很暴虐。 陆白在伤势,刀痕上都没查出有用线索。 “她们家在什么范围?”陆白问 整个鹿园坊。 阮雄摇头,“没有规律。” “不,这就是规律。” 一个来无影去无踪,敢在白天杀人而不怕被发现的凶手。 他不会为了不暴露位子,而在坊内四处杀人。 凶手在坊内四处杀人,一定是这些妇人有某种特质,引起了他的注意,招来杀身之祸。 “胸…”阮雄猜测。 不是。 陆白摇头,他眼光毒辣的很,刚才早看过了,大小不一。 身高,头发也不一样。 倒是五官…… 初时不觉,细细端量下,陆白竟有几分熟识,似乎在哪儿见过。 “老阮,快点儿,又死了一个女的,奶奶的,这案子邪……”一个捕头领着一伙人,抬着尸体走进来,见到陆白,忙恭敬道:“陆爷回来了。” 陆白点下头。 他让他们把新尸体放下。 他扫了一眼,死法一样。 陆白让人把画缉捕告示的人领过来,为几个女子画了一副缉捕画。 人体画没有。 这是最写实的画作了。 得到几幅画像后,陆白放在一起端量,接着把画像撕下来拼接。 “哎,你们捕头怎么回事?”进来的捕头问阮雄。 阮雄不知道。 但不妨碍他吹牛皮,“我们头儿断案如神,肯定知道凶手了。” “真的假的?”捕头不信。 “去,去白狼帮把牛大牛二等老人叫过来。”陆白拼接完成,抬头说。 众人更加疑惑了。 怎么用到白狼帮的人了,难道是白狼帮的人动的手? 阮雄去了。 很快把人招呼来。 陆白把手上拼好的画递过去,“你们看这人像谁?” “咦,有点儿熟悉。” 几个人惊诧。 “这不是老廖他媳妇么。”牛二认出来。 牛大拍下他头,“你别胡说。” “我没胡说,我惦记他媳妇好久了。”牛二十分肯定。 “行了。” 陆白摆手,示意他们可以出去了。 他知道凶手是谁了。 他瞥一眼面板。 这些天,噩梦卡一直在源源不断的用着。 或许。 凶手的暴戾,与他的噩梦卡有关。 陆白一下子愧疚起来。 他走出衙门。 天阴沉。 一如他的心,满是阴霾。 陆白坐在豆腐脑摊子上,先让老板来一杯茶。 他召唤出面板。 姓名:陆白 身份:锦衣卫力士 功德值:12795点 境界:七品 功法:【刀法:《九刀》LV5(功德值0/1600)】 【内功:《养心诀》圆满】 【轻功:《风行》LV5(功德值0/16000)】 【拳法:《黑虎拳》LV5(功德值0/3200)】 【外功:《九牛》LV5圆满】 【内功:《焦木》LV4(功德值0/7200】 道具:品质提升卡 抽奖:0次 商城:已开启。 凶手不好对付。 作为锦衣卫暗桩,肯定一身本事。 他还深藏不露,身世也离奇,一看就是从死人堆里摸爬滚打出来的。 在不知深浅下,想杀他,陆白得做到万无一失。 内功是最大依仗。 陆白把焦木内功提升到四层后,就已经突破到了七品境界。 他现在用去七千二功德值,再次提升焦木。 呼! 内力一提升上去。 一股炙热从丹田处一路上沿,烘烤着他身子,像是吞了炭一样难受。 幸好,他提升焦木内功时,是一步步来的。 一层如暖阳。 二层似秋日。 三层若初夏。 四层是焦阳。 循序渐进下,他的经脉渐渐适应了焦木内力的灼热。 饶是如此,提升到五层,陆白还是冒一头汗。 他手里茶杯,甚至内力外露,在冬日的街头,冒出了水蒸气,似快沸腾一样。 提升到五层。 境界不动。 但陆白知道,在七品之内,他的内力已经算雄厚的了。 再提升一层,怕要冲到六品了。 而且,焦木的灼烧特性,是不算在品级里的。 余下五千多功德值,陆白用三千功德值提升了黑虎拳,提升到了五层。 黑虎泉虽然只是普通拳法。 但胜在出其不意,而且可以直接把内力送进敌人体内。 至于刀法。 陆白本来不准备提升九刀的。 但现在他就会这一门刀法。 想了想,陆白还是提升了一级。 好了。 陆白轻出一口气。 他积攒的功德值全部用完了。 成与不成。 全看今晚了。 第七十四章 雪落 不用等到今晚了。 “一碗豆腐脑。”一沙哑声音在陆白身后响起。 总捕头站在陆白身后。 他坐下。 陆白差点没认出他。 一脸憔悴,胡子拉碴,双眼泛红,像几天几夜没睡。 他手里还捧着一坛酒,不要命的往肚子里灌,衣襟被酒水打湿,结成冰碴。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饮一口酒,睁开惺忪的双眼,懒洋洋看陆白一眼。 “昨天。” “听说你当锦衣卫了?” 陆白点头。 “当锦衣卫好啊,当锦衣卫就可以离开鹿园这肮脏之地了,我们都可以离开了。” 豆腐脑来了。 总捕头不再说话。 阴沉的云里,风一吹,落下大朵大朵的雪花。 “下雪了。”陆白说。 “下雪好啊。” 总捕头附和一句。 陆白问他,“你为什么要烧了廖家巷?” 总捕头勺子一停。 许久后,他抬起头,望着棚子外的雪花,越来越大,席卷整个鹿园坊。 从前,有三个人。 两男一女。 他们一起长大。 姓刘的孩子和姑娘还是青梅竹马,过家家时,俩人经常扮夫妻。 时光本来应该很美好。 直到有一天,刘的祖母生病了,又在求神灵验后好了。 他被父亲当作答谢神的供奉。 父亲把他放了血,留在神庙里等死。 巧合之下,他被一个人救了,远走他乡,学武,富贵,荣华,又回到家乡。 青梅早已嫁人。 朋友活的落魄。 他给了朋友一个活计,就是贩私盐。 青梅的丈夫后来也凭借青梅关系,加入到朋友贩私盐的帮派中。 刘一直对青梅念念不忘。 在一天议事罢,他们去了青梅家,饮酒,叙旧。 后来… 他在挺动时,只能挺动一具尸体。 青梅性子还是那么柔中带刚,他很喜欢。 喜欢的情绪一发而不可收拾,夜夜思念,滔滔不绝。 “现在还能每天梦见她呢。” 总捕头留恋的笑,带着三分向往,七分淫邪。 “只要醉了,就能长相厮守了。” 他痛饮一口酒。 我去! 大爷个溜溜球。 陆白听了遍体生寒。 最初这厮做噩梦,还精神不振,显的没睡好。 现在可好,竟喜欢上做噩梦,喜欢上噩梦里那残虐的快感了。 以至于梦醒后不能满足,竟去找替代的妇人。 陆白觉得他真没救了。 总捕头把豆腐脑一饮而尽,站起身,挥了挥手,走入大雪中。 他脚步踉跄,精神被酒精麻醉了。 陆白站起身,“这就是你滥杀无辜的理由?” 总捕头饮一口酒,回过头。 “你不滥杀无辜?你杀的人是我好几倍!” “我杀过人,不说十恶不赦,至少是为恶之人。”陆白肯定点下头,“从无一个无辜之人。” 总捕头浑浊的眼瞥陆白一眼。 “杀人就杀人,哪分什么无辜不无辜。” “小子,记住咯,要想活下去,就必须杀人,别管无辜不无辜,你以后还要杀很多很多的人。” “不杀无辜之人?” 总捕头转过身,不屑一笑,“你会死的很惨。” 唰! 刀光一闪。 陆白瞬间掠过,一刀劈过来。 当! 总捕头出刀很快,霎时间挡住陆白一刀。 无痕刀法! 陆白虽还没学会,但他认出来了。 “你要杀我?” 总捕头回头,惊讶地看着他。 “我是一个捕快,你滥杀良家妇人,我要把你缉拿归案!” 陆白刀寸进不得。 “你杀我!” 总捕头刀猛然荡开陆白的刀。 他一刀劈过来。 当! 陆白用刀挡住。 “你要杀我!” 刀快。 迅猛。 无痕快刀名不宣传。 在雪地里,快若无痕,斩碎雪花。 总捕头的刀不带一丝花哨,不在乎陆白用刀挡住了。 当! 当! 他一刀刀砸在陆白刀上。 陆白虎口发麻,步步后退。 总捕头癫狂。 一腔怒气有了发泄处。 “没有我,你能当上锦衣卫;没有我,你能去攀上吕家门路;没有我,你能活到现在;没有我,你婶娘早做了旁人胯下奴;没有我,你早死了!” “你竟要杀我!” 总捕头怒吼一声,奋力一挥。 当! 陆白刀断了。 啊! 总捕头刀一挥,双眼猩红,劈向陆白脖颈。 他疯了! 他什么都不在乎! 拔刀术! 陆白后退一步,刀在手上,挡住这一刀。 他的拔刀术,虽不及无痕快刀,但也不慢,几与挥刀速度相等。 他身上背着五把刀,就为了应付当前这局面。 倏! 挡住一刀后,陆白消失了。 一阵风似的消失了。 他原来位子的雪花狂舞,被风搅乱了。 咻! 总捕头身后雪花向前吹。 当! 总捕头挡住陆白背袭的一刀。 “你的刀太慢…” 砰! 陆白一拳打在总捕头后背。 总捕头踉跄向前几步,灼热的气息浸体,让他心血翻涌,一口血吐出来。 陆白又一刀从身后袭来。 唰! 总捕头回身一刀。 陆白后退,但胳膊还是中一刀。 “内功不错,你身上果然藏着大秘密。” 总捕头抖下刀。 呼! 他觉着吐气都是热的,内力运行不畅起来。 无碍。 还能坚持。 他先把这忘恩负义之徒杀了。 “你的刀太慢了!” 总捕头一刀劈来。 陆白身若飘零,劲风吹,闪到豆腐脑摊子后面。 店主人在他们动手时就逃了。 陆白用出九牛之力,把摊子抬起来,砸向总捕头。 啪! 总捕头内力深厚,把摊子一拳震碎后,一刀砍来。 陆白翻身上墙,换了身位后,又一跃而下,劈向总捕头身后。 他把游戏打怪经验搬了出来。 风筝。 绕后。 酒水的麻木,神智的癫狂,中拳后的内力不畅,还有休息不好而迟钝的精神,让总捕头实力发挥不出四成。 陆白又一拳打在总捕头身上。 总捕头也不傻。 他背靠一棵树,头也不抬,严阵以待。 “小子,你也不干净,蝙蝠…” 咻! 陆白跃下,脚踩树干,震落树枝上堆积的雪,接着落下。 树下。 雪花簌簌落下。 俩人双眼内白茫茫。 两人隔着树干,瞅着雪落的空当出刀。 当! 当! 瞬间几刀。 陆白肋上中一刀。 总捕头想一刀致命,但被树干挡住了。 唰! 陆白一刀。 擦着雪花掠过。 总捕头身子后仰堪堪避过,手中长刀挥出,劈向陆白。 噗! 忽然,白芒一闪。 陆白的刀闪耀,发出耀眼的日光。 灿烂! 像正午的太阳一样,让人不能直视。 总捕头双眼瞬间被致盲。 唰! 拔刀斩! 陆白左手拔刀。 噗嗤! “你不能杀…”总捕头大喝。 为时已晚。 风行绕前! 唰! 又一刀。 血飙起。 树梢堆积的雪花落尽。 第七十五章 纯阳 呼呼。 两人粗重喘息。 血一滴,一滴落在雪地里。 声音很轻。 砰! 砰! 在总捕头耳朵里却是生命在砸落。 他记起了许多年前的神庙。 他手腕被割,躺在地上。 他望着神像,任由血把身子浸湿,把生命凝固,静静听着世界汩汩远去。 他害怕死亡。 他对世间还有许多留恋。 血越少越害怕。 他现在又回到了那一刻。 他害怕死亡,害怕看不见明天的太阳,闻不见鲜活的花香。 他双眼渐渐复明,看到了陆白,看到了茫茫的雪。 噗通! 他的世界黑暗了。 陆白捂着伤口,招手远处看热闹一泼皮,让他去报案。 他刚才能取胜,得益于品质提升卡。 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 他之前准备的一切,根本不是总捕头对手。 陆白又怕总捕头道出蝙蝠侠的秘密。 于是,他果断用了品质提升卡。 他把焦木功品质提升到了橙色传说。 名为《纯阳》。 相比焦木更刚猛,更阳刚,内力属性也更为灼热。 纯阳功一共十二层。 常人修炼时,须在阳光下修炼,不同层次在不同阳光下沐浴,吞吐日之精华,吸纳天地浩然正气。 当然,陆白不用。 他用功德值提升即可。 陆白焦木功在第五层,因此提升品质后,纯阳功也在第五层。 两者虽差一个层级,但不可同日而语。 陆白现在直接突破七品,到了六品,而且到了进入五品的门槛。 只差临门一脚了。 就是可惜了。 要不是为了杀死总捕头,陆白不会用品质提升卡。 现在他想把纯阳功提升到六层,需要两万四千功德值。 至于他这次得到的功德值。 【成功惩戒恶人一拳,功德值+5】 【叮,检测到恶人恶贯满盈,暴击功德值+2000】 【成功惩戒恶人一拳,功德值+3】 【叮,检测到死者背负一百三十二条人命,功德值+6600】 一共得到八千多点功德值。 一百三十二条人命。 被烧毁的廖家巷,烧毁的巷子,还有被他杀死的妇人。 呼! 陆白直起身子。 老廖。 我给你报仇了。 衙门的人来了。 阮雄他们见到总捕头的尸体后一愣。 “捕头,这…” “女尸案的凶手,你们去总捕头家里找证据。” 捕头们找到了。 女子被割下来的胸都在总捕头家里,用烈度白酒泡着。 “哼,我早就知道他不是个好东西!”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 “但没想到总捕头这么不是个东西!” 县太爷走下来,“还是卢捕头明察秋毫。” 面板提示陆白有抽奖机会了。 “我决定了,这总捕头的位子非你莫属!”县令走到陆白面前。 “别介!” 陆白把腰牌拿出来,“在下现在是锦衣卫。” “锦衣卫!” 县太爷吓的后退一步。 当官的最怕什么? 锦衣卫呀。 上门带走还是轻的。 最怕抄家,灭门,还先斩后奏,不用证据。 县太爷恭维陆白,“我就知道陆捕头,不,陆大人,不是池中物。” 陆白惊讶。 “哟,大人,您还知道我姓陆呀。” 陆白拍下他肩膀,“难能可贵呀,不过,这大人我就不敢当了。” 他在锦衣卫只是一区区小力士而已。 “当得,当得。” 县太爷问陆白,他觉得谁适合当总捕头? 陆白想让大黑牛当的。 奈何,大黑牛即使很爷们,但终归是一女人。 不,女孩。 陆白思来想去,还是让老阮当吧。 老阮为人圆滑。 更重要的是,老阮消息灵通,他当了总捕头,对帮派多有裨益。 他也可以时刻知道衙门内消息。 “嗯,栾雄聪明能干,年轻有为,贵在一心为公,很合适。”县令点头。 就这么定了。 他宣布栾雄成为县衙总捕头。 放衙后。 诸位捕头纷纷恭喜阮雄,“栾总捕头,请客呀。” 阮雄笑骂,“奶奶的,当了个总捕头,把姓给换了。” “这就对了。” 陆白拍下阮雄肩膀,“糊涂的县太爷咱们才爱。” 要是不糊涂,处处给他们找麻烦,这上了他心中小本本的县太爷,早被杀了。 陆白回去养伤。 顾清欢为他上药。 提起总捕头死时说的保护他们,他问了顾清欢。 顾清欢让他不用在意,也别去查,顺其自然就好,多做多错,反而易遭来杀身之祸。 陆白答应了。 顾清欢继续上药。 陆白召唤出面板,选择抽奖。 一会儿,转盘指针停在一本书上。 又是一门功法! 陆白一时激动,差点站起来。 额头碰到了正在敷药的顾清欢,软软的,如坠花丛。 “坐下!” 顾清欢白他一眼,把他推坐下。 “想起高兴事儿了。” 陆白尴尬一笑,忙点看那本书。 兰草帖? 陆白有不好预感。 看介绍。 【兰草帖:百花帖之一,字帖,或许有妙用?】 大爷! 陆白空欢喜一场,竟是一本字帖。 他的字虽然被忘儿嘲讽狗爬一样,但他可没有闲情逸致去练字。 等伤口包扎后,陆白去外面一趟,把兰草帖取了,回来送给顾清欢。 顾清欢接过,“这什么?” “字帖。” 顾清欢翻开。 “嗯?” 她讶异。 这兰草帖平淡天成,而虚婉灵和,看起来出自名家之手。 她幼时也喜欢临摹名家字帖。 并不曾认识这位大家。 或许是隐藏于民间的奇人吧。 顾清欢收起来。 大黑牛奔进来,“老陆,你太不够意思了,为什么不让我当总捕头。” 当总捕头多好啊。 好歹是个官。 “让你当白狼帮副帮主,成了吧?阮雄都得喊你帮主。” 陆白让大黑牛从衙门出来另有他用。 估衣坊的雷监生一死,正是权利空当,混乱的时候。 以前,盐帮的盐进估衣坊,必须卖给雷监生的合一帮,再由合一帮往外卖。 现在正好。 白狼帮可以趁乱过去站稳脚跟,以后好卖盐了。 “这可是个大任务。” 陆白在说假话。 现在去估衣坊报陆白的名号,有人退避三舍,有人一心投靠。 这世上,永远不缺敬慕强者的。 打着陆白名号,在估衣坊站稳脚跟很容易。 “成!” 大黑牛觉得当副帮主也行。 陆白去为门下弟子熬药,督促他们学习。 翌日。 他又起个大早,去了神乐坊锦衣卫。 他在明正司学习刀法,晚上住在于双家,一切吃穿用度由他提供。 陆白现在主学快刀无痕。 他与总捕头一战,让他见识到了快刀无痕的厉害。 真快! 陆白在明正司潜心学习。 第七十六章 归鞘 三天后。 尽管陆白全力以赴,三天下来,还是连入门百分之五十都没达到。 因为面板还没有像黑虎拳那样,把快刀无痕功法收录。 陆白不灰心。 他知道,在正经学这方面,他不是什么天才。 也就一普通人。 他的天才来自面板。 仨老锦衣卫被陆白伺候得很好,他们教起来尽心尽力,但这不妨碍他们取笑陆白。 “就你这还天才?” “小子,牛皮吹破了吧。” “听我们的,乖乖学一门刀法吧,贪多嚼不烂。” 他们也是好意。 他们看得出来,陆白有刀法底子在的,基础打的很牢。 就像起万丈高楼,要有牢固地基一样。 陆白有基础刀法支撑,上手无痕快刀,相比于普通人要快。 但这样的底子,给了真正天才,进步速度至少是陆白三倍。 换言之,有基础在的陆白看起来进步快,但相比天才还是慢了。 现在还只是入门刀法。 无痕快刀后面的刀法更繁复,更深奥,也更难学。 陆白进步将更慢。 以他现在进度,单练无痕快刀,在他年壮时能达到五层,就很了不得。 不如现在脚踏实地,专心练一门。 别最后五层都达不到。 奈何陆白固执己见。 他们也不在劝,而是打起了赌。 他们打赌陆白无痕刀法入门需要多长时间。 黑胡子锦衣卫:“怎么着,也得十五天左右吧?” 普通人一个月都绰绰有余。 白胡子锦衣卫:“十五天?我押二十天。” 没胡子锦衣卫:“你们这是看不起人啊,我觉得小陆还是很有潜力的。” 啪! 他下注,“二十三天!” “你们也太无聊了。”在台下练刀的陆白鄙视。 他走上来,放下二两银子,“我押六天。” 嚯! 三个锦衣卫对陆白很佩服。 “小陆啊,你还是那么的不要脸。”白胡子锦衣卫说。 脸都被打肿了,还这么自信。 “现在可都三天了。”黑胡子锦衣卫提醒他。 “你们不懂,天才和骑马一样,有的起步快,但后劲儿不足;有的起步平稳,但厚积薄发。”陆白指着自己,一脸自信,“我就是厚积薄发型的。” 看在陆白每次上课带酒菜礼品的份上,黑胡子锦衣卫劝他,“这话也就当我们这仨老东西说,等进了队伍,小陆你千万别说这话,会惹祸的。” 嫉贤妒能是人本性。 陆白点头。 他回去继续练刀了。 黑胡子锦衣卫回过头,听俩同伴在讨论陆白说的马,是什么马。 “道理一样,起步快了,容易痿。” 黑胡子参与进去。 陆白三天后,回鹿园坊一天。 李致仕三外甥早被挂在衙门前树下,供状张贴,看起来是蝙蝠侠所为。 听人说,李致仕怀疑过陆白。 毕竟,鹿园坊内能从合一门带走他外甥的,只有陆白。 但陆白有不在场证明。 他在锦衣卫练刀,有诸多人证。 李致仕放弃了对他的怀疑。 回去的这一天,陆白处理帮务,教门下弟子练武,熬药。 次日。 陆白又回锦衣卫练刀。 到了第五日。 三个锦衣卫点卯后来到明正司时,陆白已经在练刀了。 桌子上,他给三人放一坛酒。 “这学生教的值呀。” 黑胡子饮一口酒。 他都希望陆白把三套功法全练了。 他们已经很久没碰到这么有眼色,而且勤奋好学的学生了。 “还是一派刀法好。” 没胡子锦衣卫觉得陆白这么努力,把精力用在一套功法上必有大造化。 陆白站在校场。 他手握,犹豫几次,都没有拔出来。 无痕快刀在拔刀时,十分讲究。 拔刀瞬间,全身毛孔要张开,把身体调整到最好状态,感受身周动静。 终于,在准备许久后。 唰! 陆白拔刀! 成功了! 但陆白不喜。 练习一套刀招后,他准备收刀。 这才是无痕快刀最难的。 无痕快刀第一层名为归鞘。 顾名思义,归鞘是无痕快刀一层关键一步。 把刀回鞘时,呼吸调整好,毛孔收敛,看似收,实为藏。 仓! 刀回鞘。 陆白站在原地不动。 他召唤出面板,瞅一眼后,长出一口气。 无痕快刀成了! 名字为紫色。 锦衣卫名不虚传。 几百年的历史积淀不是白来的。 锦衣卫入门级的刀法,竟是一门品质极高的史诗功法。 他瞥一眼所需功德值。 【刀法:《无痕快刀》入门(功德值250/500)】 陆白恍然。 难怪在三个教习悉心指导和陆白努力下,面板现在才收录无痕刀法。 这无痕快刀升级到入门,所需功德值竟为五百。 陆白熟练度在今天到了二百五,这才被面板收录。 距离真正入门还有一半距离。 还真被三位教习说对了,他要凭自己入门,至少得十天。 奈何,陆白有面板! 加! 陆白意气奋发。 他用意念,用去二百五功德值,把无痕快刀提升到入门。 刹那间。 犹如井底之蛙跳出了水井。 又像一条河鱼见到了大海。 他对于刀法的视野一下子宽阔起来,看见井外辽阔的天空,远处的高山,无垠的草原。 在老锦衣卫乱教许多天。 陆白越学越迷糊后。 他终于发现了努力的方向。 陆白决定下午就把无痕快刀提升到一层。 他要假冒天才。 他要惊世震俗。 他要震惊三位教习,从而让他的天才之名远扬,继而让更多任务找上他。 砍人才能变强。 陆白刚要关闭面板,面板弹出一对话框。 【叮,检查到更高级刀法无痕快刀,是否将基础刀法并入无痕快刀?】 陆白疑惑。 合并? 什么意思。 他查看旁边小字注释。 原来基础刀法九刀,是万丈高楼的根基,是数学中的加减。 现在有了高楼,有了高等算法,基础刀法将不单独升级,而是和高等刀法合并,作为属性加成存在。 陆白现在九刀在六层,距离圆满还差三成。 若合并进入无痕快刀,将为无痕快刀提供百分之五伤害,百分之五敏捷属性。 陆白要是九刀圆满,还将提升百分之五招式加成。 即同样为无痕快刀,在同等功法层级下,陆白挥出去招式更快,更厉害,更精妙。 陆白选择不合并。 等把九刀圆满后,再选择合并。 至于无痕快刀。 现在提升到一层即可当天才,不用提升太多,太多了反而不妙。 第七十七章 祭灶 陆白放松。 静立。 唰! 刀出鞘。 唰唰! 几刀挥出后刀归鞘。 整个过程一气呵成,流畅至极,毫不拖泥带水。 带有一种干净利落的美感。 偶然一瞥的黑胡子锦衣卫愣住了。 他拉了拉旁边两个锦衣卫。 “哎,快看,快看,别说了,快看。” 说话的两个锦衣卫意犹未尽。 “怎么了?” 唰! 陆白又一轮出鞘,挥刀,归鞘。 “嘶!” “我眼花了?” 白胡子锦衣卫揉了揉眼。 没看错。 他们下了校场围住陆白,让他再来一次。 陆白依言而行之。 刀归鞘。 仨锦衣卫惊讶的合不拢嘴。 “不是,你这…” 黑胡子指刀,又指陆白,“小陆,你不会被鬼附身了吧?” 陆白乐了。 “您老想象力可真丰富。” “那,那你这,进步也太快了!” 没胡子的锦衣卫匪夷所思。 感觉像刚出生的孩子,一眨眼,就可以叫爸爸了。 “我说了,我属于厚积薄发的天才。” 陆白厚颜无耻的说。 他向三人请教,出鞘后挥刀的招式和用力窍门。 从而为下午突破奠定基础。 三个锦衣卫指教他时,依旧在震惊中。 陆白进步太快了! 更令震惊他们的在后面。 无痕快刀第一层名为归鞘。 所有招式围绕鞘展开。 刀在出鞘一刻,速度最大。 出鞘后,因力出刀角度变化,刀速会下降。 快刀若想在这些因素变化时,让刀速不变,甚至持续加速,需要很多技巧。 这出鞘和归鞘中间的连贯几招,不比出鞘和归鞘好练。 即便天才,也得练上七八天才能掌握,从而步入无痕刀法第一层归鞘。 然而。 陆白请他们用午饭,他们趴在桌子上睡个觉的功夫。 再抬起头时,陆白竟然归鞘大成! 更令他们惊掉下巴的是,陆白不仅保持了出刀时的速度,甚至更快。 快到了他们在归鞘阶段,见到的最快刀速。 他们绕着陆白转,想把陆白看清楚。 “你,你,你…” 黑胡子锦衣卫说不出话。 “天才,真正地天才,活着的天纵之才。” 白胡子喃喃自语。 自他当锦衣卫明正司教习开始,天才从来是别人的徒弟。 那还是稍微优秀点的徒弟,就被冠以天才之名。 现在他终于见到真正的,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天才了。 那些别人的徒弟和陆白相比,简直云泥之别。 “咱们也是天才师父了?” 没胡子锦衣卫问。 他们虽然在闲职上怡然自得,但谁不想弄出点成绩呢。 天才师父。 再也没有比这名号更好的对他们工作的称赞了。 三个老锦衣卫激动起来。 陆白现在他们眼里成了了不得的瓷器,深怕碰坏了。 在给陆白熬制无痕快刀配套外功的淬炼草药时,他们手抖起来,深怕药多药少,影响这位天才的修炼速度。 让陆白泡药浴时,对水温也斤斤计较起来。 与以前对陆白粗放式的放养,判若两人。 “淡定,淡定。” 陆白躺在浴桶里,一脸惬意的摆手,让他们还按以前来就成了。 反正他变成天才,全靠功德值。 “那不成!” 三个锦衣卫义正言辞。 天才啊! 当老师的,一辈子可以遇见几次? 他们好不容易碰到一个天才,不说当伯乐,至少不能伤仲永不是。 陆白不信他们这么尽职。 他趴在浴桶边,“老实说,是不是教出好徒弟了,有赏?” “小看人。”仨锦衣卫鄙视他。 他们一片公心。 他们也是人,他们也想退了以后,坐在大宅子里,子孙绕膝听他们吹牛皮时,可以自豪的说,谁谁谁那百年难遇的天才,是从他们门下走出去的。 他们对那天才有似海师恩。 他们为晏城,为朝廷,为皇上培养出了一根顶天栋梁! 陆白惊讶。 “你们还有这志向!” 没胡子锦衣卫脸皮薄,“咳咳,我们大宅子就靠你了。” 大爷! 陆白退回去泡药浴了。 练功一天,躺在浴桶里,别提多舒服了。 翌日。 陆白天才之名不胫而走。 瞬间传遍这个百户卫所。 赵百里还特意来看望陆白,对他一顿好夸,直说自己没看错,陆白有大才。 左撇子锦衣卫请陆白吃一顿。 他现在和陆白很熟。 但就在锦衣卫上下全知道他们出一位天才时,陆白再做惊人之举。 他要练镇山河。 卫所上下登时觉得陆白也太自傲,不知天高地厚了。 “人有孤傲的资本,谁让人背后站着赵总旗呢。” 言小旗趁机在锦衣卫里,未雨绸缪的挑唆陆白和锦衣卫们的关系,败坏他人缘。 中年锦衣卫沉小旗见到陆白,也冷嘲热讽,让他摆正自己位子。 当然,他是期望陆白多学的。 最好三门功法都学。 这样是天才也得变成庸才。 至于明正司三个老锦衣卫。 他们以前无所谓,这次真是苦口婆心劝陆白。 陆白要是把精力放在快刀无痕上,以他的天纵之资,出走晏城,进入都城,位居高位不成问题。 但陆白太固执了。 他们只能一面摇头叹息,一面指点陆白。 镇山河为内外兼修。 外功磨炼筋骨皮,以刚猛,威力十足的拳法为主。 内功亦走刚猛一路。 同陆白纯阳功有异曲同工之妙。 但镇山河更为刚猛,打起架来热血上涌,一莽到底的那种。 两种同属于刚猛内力,让陆白经脉不用遭受内力属性变化而导致的痛楚。 这就不得不提到陆白切换内力的本事了。 这也是面板为陆白带来的好处之一。 陆白只要用意念掌控,内力即可在纯阳功和养心诀之间切换。 平时,陆白经脉里流转养心诀。 抚平外功修炼而带来的疲惫,刚猛内力为经脉带来的负担。 同时还能滋养身子,疗养身体的内伤和精神。 保证陆白每天以全新面貌投入修炼中。 更重要的是,陆白内力流转养心诀,就不会让人察觉他现在境界达到了六品。 当天才遭人妒是一回事。 当妖孽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镇山河不比刀法,入门要慢上很多,尤其内功,要步步小心。 陆白很有耐心。 往后的日子,陆白生活规律起来。 练功三天,回一次鹿园,盯门徒功法,熬制九牛的药草。 余下时间,陆白全部扑在了明正司。 时间若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腊月二十三。 祭灶。 所有锦衣卫休息。 晏城百姓对这个节日很在意,他们期望灶君上天后能言好事。 为此不惜请灶君吃点好的,糊住他嘴巴。 整座城都笼罩在节日的喜悦中。 富贵的,期望有更多富贵;贫穷的,期望明年可以摆脱贫穷。 但陆白家不祭灶。 自打顾清欢牵着陆白,抱着忘儿走进鹿园,他们就只祭祖,不拜神。 诸天神佛,谁也不拜。 在最早时,她甚至会封火封灶,让他家灶王爷灰头土脸的上天去。 假如他家有灶王爷的话。 就在这阖家欢乐中,陆白在明正司一个人静静地练功。 第七十八章 厚德 砰! 砰! 陆白一拳又一拳砸在木桩上。 不带一丝花哨。 镇山河外功在单独磨炼筋骨皮外,练习拳招也在磨皮,打熬筋肉。 当然,内力在拳招上也有应用。 陆白现在内功、外功火候差不多了。 差的是内外功在拳招上的应用。 砰! 陆白又一拳打在木桩上。 木桩滑溜溜。 陆白用拳头磨出来的。 陆白手上则由最初的血肉模糊,变成现在的老茧一层。 木桩无碍,人有碍。 这正是镇山河的第一层重点练习的地方。 白胡子老锦衣说过,力是相互的,但疼不是相互的。 人打地一拳,地不会痛,痛的是人。 人要想不痛,得学会卸力。 不止卸自己打出去后弹回来的力,还卸别人打在自己身上的力量。 学会借助身子和内力把力卸掉,镇山河第一层也就练成了。 镇山河第一层名为厚德。 天高悬日月,地厚载山河。 白胡子锦衣卫告诉陆白,要像大地一样学会卸力,这一层功法名字由此而来。 砰,砰! 陆白正练习时,赵百里领一人走进来。 “陆白!我听里面有动静,就知道你在。” 赵百里走过来。 他向身旁人介绍,“大人,这就是咱们卫所的天才,陆白。” 赵百里招手。 “陆白,快来见过咱们卫所新来的百户大人。” 陆白明白。 这就是上面派下来的副百户了,比他早来一段时间。 副百户大腹便便,笑呵呵的。 但身上自带的凶意是掩盖不住的,堪称笑面虎。 陆白点头,“大人。” 副百户笑眯眯走上来。 “提督说过,天才不止天赋,还有汗水,现在我终于明白他这句话了。” 副百户上下打量陆白,“不止是天才,还是个人才。” 他看一眼木桩,一拳打出去。 砰! 木桩颤抖几下,副百户的手却纹丝不动。 “好!” 赵百里拍手叫好。 “卸力不只靠你的手、胳膊、内力,还要靠你脚下的土地。” 副百户示意陆白他的脚步。 “脚要生根,把力气传递给大地,把自己想象成大地一部分。” 副百户又来一拳。 拳势更大。 木桩嗡嗡作响。 副百户的拳头,胳膊上肌肉纹丝不动,不痛不痒。 “天高悬日月,地厚载山河,山河可载,又有什么力气卸不掉?” 副百户拍拍手,“这就是这一层厚德之名的来历。” 娘咧。 白胡子锦衣卫可不是这么说的。 白胡子锦衣卫让陆白自己卸力,把自己当做大地,而不是借助脚下大地。 难怪他练习这么长时间,进步甚微。 这难道就是老师好与坏的区别? 服了! 陆白茅塞顿开,对副百户佩服不已,诚心诚意拱手:“谢百户大人指教。” “镇山河内力更要小心谨慎。” 副百户拍下陆白肩膀,“以后内力上有不懂的,尽管来找我。” 陆白巴不得呢。 他拱手:“谢大人。” 副百户在家设宴,请赵百里,赵百里拉陆白去。 陆白拒绝了。 他还得练镇山河呢。 “大过节的,练什么练。”赵百里拉他。 副百户摆手,“哎,年轻人有拼劲儿是对的,让小陆在这儿练吧。” 他看得出来。 陆白刚才对他的佩服和感谢是真情实意的。 这个人才,十有八九入他囊中了。 赵百里和副百户走了。 副百户刚来,要收拢几个得力的手下为他办事。 卫所一共四个总旗。 三个总旗和百户大人走的很近。 他们是一个利益共同体。 他们父辈在锦衣卫当官时,会不断提拔四家晚辈,如此循环交替,保证权利一直握在他们手上。 赵百里则是从底层一步步爬上来的。 他年轻时是个武痴,一直忙于提升自己,少了人情上的往来。 于是,赵百里被百户大人的利益共同体排挤到了外面。 副百户一定看中了这点,才出手拉拢赵百里的。 “提督的人,查私盐?” 有点儿意思。 砰! 陆白站好脚步,一拳打上去。 虽然拳头还有点儿疼,但已经消减很多。 副百户指点当真有效。 陆白继续练,一直到后半夜,月光如水,烟火绽放下。 砰! 陆白一拳出去。 他觉得有了。 这一拳是陆白在最佳状态下打出去的。 陆白召唤出面板。 果然。 镇山河出现在面板上。 出乎他预料,镇山河竟也不是一门橙色功法。 他和快刀无痕一样,是一门紫色功法。 同快刀无痕刚学会时一样,陆白熟练度到了二百五,只差二百五就可以入门。 “不会吧?”陆白惊讶。 镇山河是他认为的锦衣卫功法中,最难练,但练到最后最有用的功法。 就这也是紫色功法。 难道锦衣卫没有橙色的传说功法? 亦或者,锦衣卫们折中选择的执象,才是橙色功法? 也有可能。 锦衣卫高层们都学执象这门功法,一定有他们的道理。 陆白用了七百五功德值,把镇山河从入门提升为一层。 忙完这一切,他回去睡觉了。 翌日。 锦衣卫们休假回来时,再次听到陆白的天才之名。 短短一个月时间,陆白竟把镇山河提升到了一层! 这消息相比上次更劲爆。 更给锦衣卫们冲击力。 快刀无痕,作为刀招,众人入门都快。 即便天才,也拉不开天数。 但镇山河是内外功法。 外功,不下苦工打熬,半年都不见得迈入一层。 内功又一步有错,就会对身子有损,必须得小心翼翼,马虎不得。 这让人们练镇山河入门,至少半年以上。 当然,有天赋和毅力者,三月提升到一层也有。 赵百里就是。 不过,一个月入门… 有的锦衣卫佩服,有的锦衣卫嫉妒,有的锦衣卫觉得假的一批,还有的锦衣卫行动起来。 陆白像一条鲶鱼,让卫所不少锦衣卫对练功上心了。 副百户听到消息后,又亲自去校场褒奖陆白一番。 陆白也上道。 他请副百户和赵百里去酒楼用一顿饭。 饭后,陆白回校场继续练武。 下午刚离开,他就被中年锦衣卫沉小旗拦住了。 “你请副百户吃饭了?” 沉小旗一脸阴沉。 “副百户大人指点过我几招,要不然我进步也不会那么快。我为了表示感谢,所以请他们吃饭。” 沉小旗上下端量他,许久后问:“就因为这个?” 陆白点头,“就因为这个。” 沉小旗脸色缓和下来。 “副百户是提督的人,提督一上任,就严查私盐。” 沉小旗劝陆白别和副百户走太近,“小心把自己折进去!” 陆白让他放心,“我有分寸。” 第七十九章 卧底 沉小旗怎能放心。 陆白现在是卫所炙手可热的人,让他把握不住,捉摸不定。 他后悔当初在鹿园把私盐生意交给陆白了。 白狼现在一统鹿园,掌握几个坊的私盐生意。 他就是想换个合作伙伴,一时半会儿都找不到。 他放下了陆白也当锦衣卫的不适,现在只希望陆白还站在他这一条船上。 “生意以后多分你一成,你也多上点心,现在多事之秋,容不得一丝一毫的马虎。” 一成? 也还行。 陆白谢过沉小旗。 “年后有一小批私盐到,让你的人准备下。” 沉小旗起身走了。 陆白坐在茶馆沉思。 他陆白出自白狼帮,白狼帮贩私盐一打探就知道。 副百户既然知道还结交他… 有点儿意思。 祭灶过后,年关也至。 陆白停止练习功夫, 陆白又在衙门呆一两天,领于双回了鹿园坊。 于双没有催促陆白追查父亲的案子,陆白现在最重要的是练功。 这个年是陆白过的最宽裕的一个年。 也是最热闹的一个年。 从初一起,前来陆家拜年的人就不少。 有学生,弟子,帮内的人,还有一些做生意的人家。 陆白也走动不少。 顾清欢领着他去了李致仕家。 李致仕家略显清静,但看李致仕父女神情,不是太悲伤。 顾清欢告诉陆白,李致仕三外甥拉来顶门的。 李致仕的女儿也不喜欢他的所作所为。 出门时,陆白碰见了前来李府拜年的杭举人一家。 杭举人对陆白很客气。 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对于他们来说,锦衣卫就是那个小人。 可惜,他再客气也无用。 陆白早惦记上了。 上元节。 陆白领着家人去街上赏灯。 见到杭举人公子和友人在街上游乐时,陆白动了杀心。 “婶娘,我去方便一下。” 陆白找个借口离开 灯火阑珊处。 友人们蓦然回首,不见杭举人家公子。 陆白很快返回到顾清欢身边。 他拍了拍手,身上没留下任何痕迹。 风行让他来去如风,杀杭举人的小公子易如反掌。 “忙完了?” 顾清欢回头问他。 陆白点头。 蝙蝠侠终于把他所有的罪人送去见义庄妇人了。 杭举人小公子还为他贡献了四百点功德值。 全是被他折磨死的侍女的命。 挂在衙门口的尸首很快被发现。 蝙蝠侠再出手的消息像长腿一般,数年传遍整条灯街。 百姓们欢呼。 蝙蝠侠惩恶扬善,很受他们追捧。 李致仕一家遇见了陆白。 李致仕和他女儿多看陆白一眼,看他一脸淡然,把怀疑彻底打消了 杭举人也怀疑过陆白。 以陆白杀总捕头时的轻功,完全可以在闹市中神不知鬼不觉的带走他儿子。 但李致仕外甥死时,陆白在锦衣卫。 这足以证明他不是蝙蝠侠。 上元节后。 陆白回到锦衣卫,正准备练执象,继续天才之路,一个任务派到他头上。 “让我当卧底!” 陆白惊讶地站起来。 赵百里让陆白坐下。 “你在锦衣卫里是生面孔。” 虽然有一个多月了,但陆白一直在明正司,一些锦衣卫都不认识他。 “还要,你当卧底是沉小旗向千户建议,千户点头同意的。” 赵百里也无可奈何。 即便副百户也无话可说,千户的理由光明正大。 陆白知道,沉小旗还打了另外一个主意。 就是让他远离副百户。 奶奶个熊! 陆白这卧底在衙门时就当的挺失败,现在竟还要当卧底。 “没商量的余地了?”陆白问。 赵百里摇头。 “成吧。” 虽然上个卧底失败了,但也算轻车熟路,有经验呃。 “什么任务?” 陆白问他。 “在上元节,神乐坊的银库被盗,上万两的雪花银不翼而飞。” 这个案子本来由言小旗上面的总旗负责。 他们在追查时,从一乞丐手上得到一锭官银。 乞丐推脱说是捡来的。 但锦衣卫是什么人,不讲证据就动手是常规操作。 在他们的言行逼供下,乞丐全招了。 他的银子从行乞僧手里得到的。 陆白一听,心里一慌,不会让他去当和尚吧。 “不一定要当和尚。” 赵百里告诉陆白,行乞僧的成员很杂,既有僧人,头陀,也有乞丐和流浪汉。 几乎所有无家可归的人,都可以在行乞僧的队伍中找到。 行乞僧的帮众鱼龙混杂,行乞僧的头目却很神秘。 他们做过许多案子,犯下不少罪行,甚至库银也不是第一次失窃了。 锦衣卫每次出手,抓回来的都是些人微言轻的人。 他们还很乐意在监狱带着。 嘿! 陆白觉得大黑牛和他们有共同语言。 “锦衣卫一直在查,但至今都没有见过行乞僧头目的样子。” 陆白此次卧底,紧要任务是追回官银,要是还能查清他们头目是谁,继而把行乞僧连根拔除,那样更好。 “只要你把差事办漂亮,我手下空缺的小旗一职,就是你的。” 陆白答应了。 他不答应也没办法。 “我怎么潜伏进去?”陆白问。。 赵百里他们已经有办法了。 行乞僧的一个小头目,经不住锦衣卫的言行逼供,当了叛徒。 平日里没少给锦衣卫提供消息。 “他会把你带入行乞僧。” 赵百里觉得余下的就不用他吩咐了。 在砍人,得到上层赏识这方面,陆白得心应手。 陆白同意。 他回去准备两三天后,被小头目收入帮中。 行乞僧差不多就是丐帮。 只不过僧人好讨饭,所以许多乞丐以僧人的身份存在,由此而得名。 行乞僧的规模不是鹿园的白狼帮所能比的。 他横跨下城区诸多坊间。 可以说,有乞丐的地方就有行乞僧。 被称为晏城第一大帮毫不过分。 小头目把陆白领进行乞僧所在的破庙,“这我刚结交的兄弟,很能打。” 他手下就是些乞丐。 他们对陆白的到来毫不在意,更关心明天去哪儿讨饭。 陆白穿一身破烂,头、脸三天没洗,一甩头发如雪。 他还编了一个因为赌,把老婆输了,房子卖了,为此不得不用流落街头的悲惨故事。 现在见他们不闻不问,陆白顿觉准备白瞎了。 不行! 得主动出击。 用悲惨的遭遇,引起帮众们的同情,继而很好的融入他们。 陆白揣着袖筒来到一少年乞丐身边。 “小兄弟,你也是赌输了一无所有,沦落街头的?” 陆白紧跟着骂一句。 “黑虎帮那群畜生,为了偿还赌债,把我妹子黑妞也抢走了。” 少年乞丐无精打采的瞥他一眼。 “俺爹俺娘饿死了。” 好吧。 这比陆白惨多了。 第八十章 证据 乞丐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他们有自己地盘,还有相关技巧。 沿街化缘的和尚,是技术岗位。。 身有残疾的,属于无可奈何。 余下的,个个人才。 让自己断胳膊断腿的,属于一流高手。 陆白亲眼见到一人,咔嚓,一扭大腿,成了一条废腿,拄着拐杖上路了。 说话顺溜的,敢把全家弄死的,这是二流高手。 陆白亲眼见他喊自废腿的人大哥的。 嘴甜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见牵狗喊狗大爷的是三流高手。 陆白本来以为自己是三流高手。 但真做起来。 他说不出口。 他只能蹲在墙角晒太阳,合成下钙,顺便享受下阳光的温暖。 早春到了。 树发芽。 时光正好。 啪嗒。 一小姑娘把一文钱丢到陆白的碗里。 陆白一愣。 小姑娘穿红色小棉袄。 她欢喜转过身,抓住她娘的手,拐进旁边巷子。 陆白探头。 她们住在巷子里。 好人呐。 陆白从旁边乞丐碗里抢出几文钱,合在一起给自己买个包子。 乞丐们敢怒不敢言。 他们头领让他们照顾他。 还特意叮嘱他们,说这厮打架很厉害,是个莽夫。 一个不包子不顶饿。 但行乞僧待遇好。 陆白晚上回了众人藏身的破庙,正好开饭。 一锅烩,有肉丝儿,搭配上米饭,竟出奇的美味。 陆白一人干四碗。 帮众们这下知道陆白为什么沦落到当乞丐的地步了。 太他娘能吃了。 一连十几天,陆白一无所获,就坐在太阳下面晒太阳了。 他想回去。 练功多好呀。 当乞丐虚耗时光。 他都怀疑沉小旗等人,觉得他进步太快,故意来消磨他意志的。 小女孩偶尔还会给他一文钱。 陆白有次问她,这么多乞丐在乞讨,为什么给他。 小女孩觉得他可怜。 别人碗里都有钱,就他没有。 二月二。 龙抬头。 陆白刚舒服的睡醒,上面来活儿了。 小头目拉过陆白,悄声道:“大人,这活儿要是办好了,我就能推荐您上去。” 陆白身体都乏了,问他什么活儿。 “最近在晏城,有不少小乞丐和妇人失踪,这事儿惊动了上面。” 上面要求行乞僧下面各分舵,仔细调查。 若有线索,及时上报。 陆白一怔。 这都当卧底了,怎么还干破案的活儿。 话又说回来,但凡拐骗孩子和妇人,找摩脸僧就对了,十有八九是他们干的。 小头目苦笑。 “这不是得有证据才行。” 有道理。 陆白差点以为他们在公门当差。 他问小头目。 “咱这地界儿也有小乞丐和妇人失踪?” 小头目点头,“有。” 乞丐流动性很大。 前段时间一些小乞丐失踪。 他们也没在意,以为去了别坊。 后来失踪多了,觉出了奇怪,就报给了上面。 他们本意是让上面查一下,小乞丐们是不是去别坊了。 怎料,上面查一番后,发现这些小乞丐凭空消失了。 陆白问他知不知道摩脸僧在那座庙烧香。 乞丐们消息灵通,当然知道。 陆白挽起袖子,“我去找他们算账去。” “哎,我们无凭无证…” 陆白打断他,“你又不是衙门的人,要什么证据。” 他匆匆走了。 很多天没打架了,手痒。 小头目在后面目瞪口呆。 大哥!我不是衙门人,但你是锦衣卫呀。 陆白找到了寺庙。 庙里传出一股肉香,香喷喷的,伙食比行乞僧好多了。 他们还知道廉耻,关起门来煮肉。 砰! 陆白一脚踹开。 门飞出去。 陆白走进去,摩脸僧们端碗,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他们身边放着酒菜,旁边支着一口大锅,大锅里煮着肉, “就你们拐骗小孩?”陆白问。 摩脸僧们回过神。 一留八字胡的僧人走上来,“想找回小孩,我们有门路,可以帮你问问。” 他伸出手。 陆白疑惑,“这是……” “银子啊,憨憨,你不出银子,谁帮你找?” 僧人提醒他,顺便准备十两银子,孩子找到了,得用十两银子赎回。 我擦! 陆白觉得他们太有生意头脑了。 他得想想。 怎么揍他们合适。 镇山河? 暴露身份。 黑虎拳吧。 “哎,哎。” 僧人推陆白一把,“发什么呆呢,没钱要什么孩…” 砰! 陆白一拳打出去。 【成功惩戒恶人一名,功德值+5】 哟! 还有人命。 砰,砰,砰! 三拳。 僧人被干懵圈了。 他手指陆白,摇摇晃晃,“你…” 陆白抓住他脖子往上一提,朝着胯下又一拳。 【成功致残恶人一名,功德值+20】 陆白满意的点下头。 没有刀又如何,功德值照样到手。。 “直娘贼,你找死!” “干你大爷!” 后面的摩脸僧提了刀枪棍棒向陆白打过来。 咔嚓! 陆白把懵圈的摩脸僧的头转一圈。 丢开。 朝着抡来的木棒打上去。 咔嚓! 木棒断了。 陆白抓着半截砸到来者头上。 吼! 若有若无虎啸过后。 一招黑虎掏心打在两个人胸口,瞬间让他们失去战斗力。 一把刀砍来。 陆白侧身,刀擦着他头发掠过,洒下一片雪花。 他伸手切住来者手腕,把刀夺走,刚要砍下去…… 不行! 会暴露身份。 白狼帮主砍人小有名声。 他现在是牛大,不能那样砍人。 于是,陆白把刀丢了。 吼! 又一虎啸。 持刀者被打飞了。 同时。 哎呦! 陆白身后一人捂着肩膀叫痛,陆白丢弃的刀,正砍在他肩膀上。 【成功砍伤一恶人,功德值+10】 哟! 又是一个有人命的。 陆白后撤一步,胳膊夹住这倒霉鬼的胳膊,先给胯下一下,致残得二十点功德值。 又扭下头。 二百点功德值到手了。 呼! 一把剑刺过来。 陆白躲过。 “小子,哪条道上的,敢砸我们的场子!” 高瘦的和尚连续刺。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行乞僧牛大!” 嗷呜! 陆白说罢,瞅准时机,闪过剑锋,一招猛虎出山,砸在他头上。 嚯! 【成功惩戒恶人,功德值+5】 【叮,检测到凶手残杀幼童罪大恶极,暴击功德值+500】 嚯! 陆白惊讶。 竟然出暴击了。 陆白来了兴趣,双眼看高瘦的和尚,像老虎在看一头羊。 高瘦和尚心里发虚,提剑再刺。 第八十一章 香肉 陆白一闪,步子一挪,人到面前,膝盖一抬。 咔! 他听到了蛋碎的声音。 啊! 高瘦和尚痛的弯下腰,像个虾米。 陆白一点儿也不心软。 砰! 砰! 两拳把高瘦和尚砸在地下后,取过他的剑,一剑朝脖子扎下去。 噗嗤! 鲜血飞溅。 【叮,检测到死者背负十六条人命,功德值+800】 陆白擦了脸上血,站起来,见僧人们要逃。 他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把大门守住,接着迎战所有人。 等行乞僧小头目领着手下赶到时。 陆白已经把他们全部撂倒了。 一些有人命的,一命呜呼,余下的人,倒在地上呻吟。 废腿的乞丐不敢相信。 “全,全是你放倒的?” 小头目说过他很能打,但没说过这么能打呀。 十几个摩脸僧,没一个站着的,而陆白,一点儿事儿也没有。 他正在啃摩脸僧煮的的香肉。 名不虚传。 真香! “问出失踪兄弟的下落了?”小头目问。 陆白忘问了。 他揪起一摩脸僧,问他最近失踪的小乞丐,被他们带到哪儿去了。 这摩脸僧罪恶最小,因此只挨了一拳,是所有摩脸僧里,唯一能站起来说话的。 摩脸僧纳闷。 “小乞丐,我们不知道呀。” “嗯?” 陆白一皱眉。 摩脸僧告饶,“我,我们这几天小孩都没抓,更不用说小乞丐了。” 陆白提起他,要朝他胯下打去。 “最近有一伙人在街头抓小孩和妇人,但,但和我们没关系!” 摩脸僧语速很快。 为了胯下那玩意儿,他拼了。 陆白放下他。 “他们是谁?” 摩脸僧摇头。 “虽说同行是冤家,但这些人做事隐秘,功夫很高,我们暂时没查清是谁。” 陆白不信他。 他让建议行乞僧的人查一查寺庙,看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 行乞僧很快搜索完毕。 小头目摇了摇头,“他说的是真的,里面一个孩子也没有。” 陆白这才放下他。 “那就快查,五天,不,三天之内查清楚,三天后我再来问。” 听陆白还来,呻吟的摩脸僧们哆嗦一下。 “老牛,你太牛了。” “老牛,四碗饭真不是白吃的。” 出来后,行乞僧们对陆白佩服不已,他们以前哪敢这么得罪人。 行乞僧向来赔笑脸,谁都不敢得罪。 他们聚在一起,也是为了活命。 陆白让他们别忙着高兴,现在当务之急是查到摩脸僧外,谁还在抓小乞丐和妇女。 行乞僧帮众戒备起来。 他们在行乞之余,不忘探听小乞丐失踪的消息。 两天过去了。 他们一无所获。 小乞丐也没有再丢失。 但别坊还陆续传来小乞丐和女乞丐丢失的消息。 陆白隐隐觉得有点儿不对劲儿。 下午。 陆白碗里空空如也。 他越发觉得不对劲儿了。 小姑娘几乎每天施舍他一文钱,但现在,他的业绩已经连续两天为零了。 他敲响了小姑娘的家门。 无人应门。 旁边的老妇人出来买菜,见陆白敲门,“她们娘俩不在家。” 陆白惊讶,“去哪儿了?” 老妇人摇了摇头。 陆白有不好预感。 假若那些人还在抓孩子和妇人,但不抓乞丐了。 那么… 小女孩和她母亲,不正是他们下手的对象? 陆白想明白这个道理,丢了手里的碗,冲向摩脸僧所在的寺庙。 寺庙空空如也。 空余一口锅。 若有什么能让这些人忌惮,不对无人问津的小乞丐下手,转而对百姓下手的话。 唯一理由就是他了。 现在人去寺空,证明了陆白猜想。 娘的! 陆白出了寺庙,碰见赶来的行乞僧。 “本坊内还有没有摩脸僧聚集地?”他劈头盖脸问。 他们摇头。 大爷的! 陆白想起阳光下,可怜他,丢给他一文钱的小姑娘。 咬了咬牙! “找,马上找到一个摩脸僧!” 行乞僧在人数上,不愧为第一大帮,很快找到一位摩脸僧。 这位行乞僧平日里是一位得道高僧。 但背地里,没少干拐骗幼儿的勾当。 一小乞丐夜里睡在街上,看见过他干这样勾当。 “把锅烧起来。” 陆白直奔小乞丐指出的寺庙。 庙里。 “阿弥陀佛,施主,只要放下她,心就不会痛了。” 大师劝慰一哭泣的汉子。 “大师,大师,我放不下啊,我在外面挣银子供她吃喝,她跟别人睡在一起不说,还骂我是窝囊废。” 大师点头。 “她的确罪孽深重,这般,你告诉我你家在何处,我定上门让这娘们知道礼义廉…” “耻你大爷!” 陆白奔进佛堂,抓起大师领子。 “告诉我,摩脸僧聚集地现在何处?”他恶狠狠地问。 大师双手合十,“阿弥…” 砰! 陆白直接把大师头拍在桌子上。 “说还是不说!” 陆白顺便开解吓懵的男子,“现在知道怎么让那娘们知道礼义廉耻了?” 男子点下头,狼狈逃走了。 大师自然不会束手就擒。 他身子趴在桌子上,双腿去扫陆白的腿。 纹丝不动。 镇山河要求脚在地上生根,自然不是他能撼动的。 啪! 陆白把茶壶拍他头上。 “说!” “我怎么会知道摩脸僧的聚集地!”大师大叫。 “很好!” 陆白信他就有鬼了。 刚才跳出功德值,而且是五点 虽然没出暴击,但这厮是恶人,手上至少有一条人命。 陆白抽出匕首。 这匕首还是劲装女子换给他的。 “你,你干什么!”大师慌了。 唰! 大师耳朵下来了。 “再给你一次机会。” 陆白把匕首放在另一个耳朵上、 “我说,我说。” 大师屈服了。 “在锣鼓巷。” 锣鼓巷? 陆白来这儿也有一段日子了,不曾听过。 他在脑子里仔细搜索。 咻! 大师拼起一挥衣袖,一股粉尘扑向陆白。 陆白霎时间明白,他中计了! 摩脸僧最擅长这拍花子,迷惑人的把戏了。 切换纯阳功! 陆白瞬间在面板上切换过来。 忙完这一切,他迷迷糊糊起来,大师趁机挣脱,想要往外走。 但也就一刹那。 纯阳功瞬间让陆白恢复清醒。 他抓住大师,一把摔在桌子上,把桌子砸塌了。 奶奶的! “看来你那礼义廉耻的玩意儿不想要了!”陆白走过去,伸脚踩住大师胯下,亮出匕首。 “我说!这次我真说!” 大师慌了。 他告诉陆白,经过行乞僧挑场子后,摩脸僧的场子就撤了。 现在本坊内根本没有他们的场子。 “小乞丐是不是你们抓的?”陆白刀入三分。 “不,是,是也不是。” 大师慌不择言。 这单生意是订单,不是他们往常的生意。 摩脸僧往常下手,会由着自己性子来,但这次不一样,这次有人让他们抓小孩妇人。 “他们指定要乞丐。” 只有乞丐在短时间内失踪很多人,不会引起人们的注意。 “谁?” 陆白问。 大师不知道。 做这单生意的人,是上面派下来的。 他没掺和这单生意。 “这几天,他们是不是放弃乞丐,改抓寻常百姓孩子了?”陆白又问。 大师点头。 他们知道行乞僧戒备了,于是换了对象下手。 第八十二章 嚣张 “他们把孩子抓去什么地方了?” 陆白继续逼问。 “神乐坊,回车巷。” 大师觉得胯下玩意儿越来越凉,忙不迭回答。 “希望你别骗我!” 陆白拎起他,“不然,你会后悔的!” 大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出家人不打诳…” 砰! 陆白敲他一脑袋,把他拖走,交给行乞僧兄弟。 陆白连夜赶往神乐坊。 不得不说,摩脸僧胆子够大,竟在锦衣卫百户所在的神乐坊干这勾当。 陆白到了神乐坊,回车巷。 刚进巷子,夜色下就见几个摩脸僧在一座庙前徘徊,似在戒备。 这寺庙不是破庙。 占地甚广,超过半条巷子。 庙门古朴,十分庄严。 陆白走过去。 摩脸僧们以为他过路的,不理他,但等他扭身走向庙门时。 他们把他拦住了:“施主,夜深了,改日…” 砰! 陆白按住他头,撞在墙上。 【成功惩戒恶人见血,功德值+10】 没跑了! 就算不是摩脸僧,也不是什么好和尚。 咔! 陆白躲过旁边和尚的袭击,矮身一拳,打在破头和尚胯下。 蛋碎了。 【成功致残恶人,功德值+20】 “裂蛋行乞僧,牛大!” 几个围上来的摩脸僧心中一凉。 前几天一战,摩脸僧把他的名头带到了神乐坊。 等陆白把同伴头拧一圈后,他们确认无疑,来者正是裂蛋僧牛大! 陆白无语。 这他妈的什么外号。 摩脸僧逃到庙内,要关门,陆白一拳把庙门砸开。 九牛之力,非同一般。 庙里慌起来。 “裂蛋僧来了!”他们乱叫着。 裂你大爷! 陆白把守门的几个人撂倒,最后一人手上沾了一条人命,这才一拳锤了蛋。 他裂蛋也不是很多啊。 他刚出门洞。 唰! 灯火辉煌下,数把刀砍过来。 陆白一招暴虎冯河,冒险抓住刀背,把人拉过来,挡住余下的刀。 帅! 这竟也算陆白功德值。 趁他们刀在肉里,陆白一招猛虎翻身。 吼! 虎啸山林! 所有人跌飞出去。 陆白动作不停歇,上前一步,捡有功德值的,爆蛋,拧脖子。 一位白眉和尚,慈眉善目,身穿袈裟,双手合十从大殿走出来。 “上,杀了他。” 和尚站在台阶上,语气平和,像在说阿弥陀佛。 不等和尚们应命而上,陆白已经杀了进去。 吼! 虎啸不断,必有人伤。 黑虎拳! 白眉和尚眉头一皱,心说黑虎拳的人,怎么和行乞僧走到一起了。 须臾的功夫。 陆白一身是血的从人群中杀出,跃上台阶, 他一把抓住白眉和尚,“孩子呢?” 阿弥陀佛! 和尚双手合十。 “阿弥陀佛你大爷,你也…”陆白一拳砸下去 嚓! 和尚袈裟微动,把陆白的拳头划开。 我擦! 泥鳅功! 陆白一怔。 “区区黑虎拳,也敢我面前放肆!” 白眉和尚双手合十的一掌错开,一掌打在陆白胸口。 砰! 陆白跌回到人群。 白眉和尚弹一弹袈裟,犹如弹掸灰。 奶奶个熊! 陆白见他这么嚣张。 怒了! 两个和尚向他袭过来,陆白信手抓住他们的头,碰在一起。 陆白又跃向高台。 切换! 纯阳功! 陆白在空中再出用出一招猛虎出山。 白眉和尚方才一试,已然知道了陆白的斤两。 哼! 不自量力! 白眉和尚双眼一闭,袈裟无风鼓起,双手捏出一莲花指。 砰! 两人接触。 轰! 庙里晨钟敲响一般,震耳欲聋。 下面和尚们的心忍不住跟着急剧跳动。 白眉和尚不见了踪影。 陆白站在原地。 他也学老和尚的样子,抖了抖身上灰尘,“大爷就放肆了,小样,看不起谁呢!” 他走进大殿。 大殿里。 白眉和尚从断掉的香案上爬出来,“你,你这是…咳咳,镇…” 噗! 他一口鲜血吐出来,脸红若烫熟。 “镇山河?” 白眉和尚不确定。 陆白一拳确实用了镇山河卸力的手法,但拳招是黑虎拳。 内力,如镇山河一样威猛。 但他胸膛里烧的慌,又不大像镇山河内功,这一点让白眉和尚很疑惑。 哼! 陆白上去抓住他,“说!孩子们在哪儿!” 白眉和尚掸去香灰。 陆白扯住他大耳朵。 “你要再不说,我不介意把你脱光衣服,用棍子让你不再便秘!” 白眉和尚慌了。 他一脸宝相,慈眉善目,最注重名声,这要是在僧人面前留下这话茬… “他们刚走,向南门去了。” 白眉和尚不屑一笑,脸色涨红。 这厮不知什么内力,竟让他胸口越来越难受。 “谢了!” 陆白举起拳头。 “你要还在锦衣卫里混,你就不能杀我!” 白眉和尚盯着陆白。 “我混你大爷!我在行乞僧里混!” 陆白举起拳头。 砰! 庙门被大力推开。 “锦衣卫办案,都住手!”锦衣卫冲进来。 砰! 陆白一拳砸下去,把白眉和尚头砸瘪后,顾不上看他死活,起身破开窗户跃向后院。 后院很宽敞。 竟与几间民居打通了。 民居里空空如也,但看得出来,这里曾住过很多人。 后门大开。 陆白奔出去,是一条偏僻的巷子。 他奔到大路,一时间竟不知道去哪儿。 南门? 万一白眉和尚骗他,说了相反方向呢。 陆白拿不定主意时,忽见墙角趴着一个老乞丐在睡觉。 陆白三步并作两步抓住他,“兄弟,有没有见一队和尚从巷子里出来?” 老乞丐被吓一跳。 “你,你干什么,我,我身上没钱。”老乞丐吓的一哆嗦。 “废话!” 傻子才打劫乞丐。 “我也是乞丐,咱们同伙,呸,兄弟!” 陆白继续问他方才问题。 “哦,和尚啊,没见到。”老乞丐摇头。 他倒见一群人架着马车,向南面去了。 “马车里东西看起来很重,兄弟,你说,当和尚是不是挣钱多啊,要不,我去剃了度?”老乞丐挠了挠头。 “可我剃头不好看呀,万一街角女乞丐看不上我可怎办,你说呢…” 他抬头。 他兄弟已经奔出老远了。 “告诉你们舵主,往南门走,小乞丐失踪案子。”陆白远远招呼。 “小乞丐,失踪?”老乞丐若有所思。 他收拾一下,准备去找头目。 低头一看, 咦? 我钱呢? “大爷的,我的包子,乞丐的钱你也抢,太不讲究了!” 老乞丐大嚷。 陆白没听见。 他在一夜摊前,买了一碗馄饨,几口吞下,又追去了。 夜深人静。 他的轻功也再不收着,翻墙越巷,风一样向南门奔去。 第八十三章 卑鄙 在南门和上城区之间,有一条极为宽敞的街道。 容得下十几辆马车并行。 街道两面为墙。 偶尔有几条巷口,通往下城区。 这条街把下城区一分为二,东为东城,西为西城。 几个和尚乔装一番后,慢悠悠的赶着车。 他们不是头次干这勾当了。 轻车熟路。 目的地就在南城门。 很轻松。 呜呜! 口哨响起。 赶牛车的沈七很得意。 那天, 要不是他机灵,换作任何一个人让那裂蛋狂魔审,肯定问出真相,坏上头好事了。 他也因此受到嘉奖。 身后车厢有动静。 “我再给他们一点儿迷烟。”旁边同伴要动手。 沈七拦住他。 “现在大街上没人,别用迷烟了,你给他们透透气儿。” “麻烦!” 同伴去了。 麻烦就对了。 麻烦来银子呀。 死一个孩子,少一份银子。 为什么他银子赚的多? 就因为他活儿好,运出去的孩子没一个死的。 沈七仰头。 一轮圆月挂在天空。 长街清辉洒满。 哒哒。 马车走在长街上清脆作响。 沈七想起了长乐房他中意的小娘们。 身段真好。 他攒够银子了,一定把她赎出来。 吁! 马车突然停下来。 在前面领路的燕西风举起手,示意马队停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 沈七坐直了身子,接着他就看到了他最不想看到的人。 裂蛋狂魔! 牛大! “阁下是谁,为何挡杂…咱们去路?”燕西风问。 沈七心放下来。 他不知道燕西风是谁,也不敢知道燕西风是谁。 燕西风不是他们的人。 白眉僧认识他。 燕西风出头和他们合作,要这一批孩子和妇人的。 沈七不知道这些人要妇人作甚。 他们又不能用。 浪费。 呼呼! 陆白扶着膝盖,气喘吁吁,一头汗水。 纯阳功不愧为橙色功法,生生不息,十分雄厚,支撑他一路狂奔追了上来。 他抬起头,惊讶地望着燕西风。 这嗓音。 女人? 胸不大呀。 “把孩子留下!”陆白说。 “凭什么?” 燕西风发自灵魂的拷问,“我买的,为什么给你?” 陆白一时间竟无话可说。 他伸出大拇指,“有人说我厚脸皮天下无敌,我错了,你才是。” “无理取闹就无理取闹,不要人身攻击。” 燕西风不屑的瞅瞅指甲。 该修一修了。 不巧。 陆白就是个无理取闹的,“我要抢,这个理由够好吧?” 话音落下,陆白杀上去。 如虎添翼! 吼! 陆白纵跃,一拳打向燕西风。 燕西风按下马头,一跃而下。 剑出鞘! 快! 很快! 在月光下留下一道银芒。 唰! 两人错身而过。 落地。 陆白摸了摸脸颊,一手血,甩了甩。 “好剑法!” 他忍不住称赞。 “你也不差。” 燕西风觉得陆白也挺厉害,在空中一拧身,竟能躲过他这一剑。 要不然,刚才就不是毁容,而是要他命了。 “也就比我差那一丢丢!” 燕西风捏出兰花指。 大爷! 敢情是一公公! 等等! 这事儿和太监有关系? 陆白心一沉。 但凡和太监挂钩的,都不是什么好事。 这些太监要孩子干什么? 回去变成小太监。 嘶! 陆白倒吸一口冷气。 太狠了。 那妇人呢? 陆白估摸着抓回去当媳妇。 他听人说,太监虽没那玩意,但冲动还在,喜欢咬女人达到顶峰。 怎么办? 太监啊。 权势滔天啊。 平常都伺候皇上的。 关键裂不了蛋。 陆白正发愁。 刷刷刷! 燕西风紧跟着三剑杀上来。 陆白手无寸铁,不敢硬接,不断往后退,等退到车厢时,顺势一拐,躲到后面。 燕西风不以为异。 一步踏前。 一剑杀到。 嗤! 一把伞出现在他面前,挡住他这一剑。 唰! 机括弹出,陆白接住刀柄,顺势向前踏出一步。 利刃折射月光。 在燕西风的腰间一闪而没。 “你,你…卑鄙!”燕西风死不瞑目。 太作弊了! 手无寸铁,突然抽出一把伞。 这也就罢了。 伞下竟还有一把刀。 刀也就罢了。 陆白竟用快刀! 锦衣卫无痕快刀! 他认出来了! 太卑鄙了。 但凡陆白刚才拿出一样,他就不会死。 陆白把刀回鞘,朝着倒在脚下的燕西风撇嘴。 怎么就卑鄙了。 他也刚想起又把伞刀。 不过,别说,老祖宗的话果然不是骗人的。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致胜法宝! 这燕西风剑法很快。 他要用一层的快刀无痕正面与燕西风对敌,估计还要落下风。 扮猪吃老虎也诚不我欺。 以后还得多来几次,示敌以弱,再一击必杀。 这太监不是个好人。 面板提示陆白,他得到了一千一百五十点功德值。 差不多。 在外的太监都是两厂的手下,手上自然个个沾满鲜血。 陆白从车后转出来。 有摩脸僧见机不对,舍了马车往后面逃了。 沈七逃的尤其快。 可惜。 再快也逃不走。 行乞僧的人把他们退路堵了。 陆白不理会他们,先把车上遮盖物掀开,把孩子们救出来。 一股污浊的气息扑面而来。 陆白怒了! 他好像看到了前世史书上记载的贩卖奴隶的船只。 这些人把孩子塞到猪栏一样的车厢里,密密麻麻,头顶头,容不下一丝空隙。 陆白挤过北京早高峰的地铁。 这比那挤五倍不止,一根针都很能插进去,一些孩子已经晕过去了。 “快,救孩子!” 陆白招呼行乞僧救人。 他们小心把孩子一个又一个抱出去,让他们畅快的呼吸。 一些乞丐身上带着水,忙给孩子们喂水。 一刻钟后。 陆白四处寻找,既没有在孩子中找到小红棉袄,也没有在妇人中找到小姑娘的母亲。 陆白心一沉。 “把他们全部带上来!”陆白让人把摩脸僧带过来。 摩脸僧们抱头。 陆白走到沈七面前,抓住头发提起他,“你从坊内抓到的孩子全在这儿?” 沈七哆嗦。 “有,有一部分,提,提前送走了!” “送给谁了,他们什么人?”陆白逼问。 沈七一概不知。 陆白的心拔凉。 他抽出匕首。 “等,等一下!” 沈七急中生智,计上心头,“我们负责把孩子,送,送到南城墙下一院子里,他们有人接,我,我带你们去。” 他们前几次把车赶到院子里。 院子里的人隔天会把车赶出城。 至于去往何处,沈七真不知道。 沈七见过院子里那些人。 不是善茬,个个高手,足以把他救出来。 陆白将信将疑。 但这是唯一线索。 他让沈七带路,领了几个乞丐前去城南墙下的院子。 第八十四章 包子 院子里空空如也! “这,他们…” 沈七心凉了。 干你大爷! 陆白一脚把他踹倒,他的心彻底凉了。 “你挺能骗呀!” 陆白取出匕首,上前一步,一刀撕开他的嘴。 啊! 沈七打滚。 “来,继续骗,骗啊!”陆白一匕首扎在他胯下。 这是前几日骗他应得的。 “我,我真没骗…” 沈七哭了。 他好不容易说句真话,为什么就不信呢。 陆白一刀抹了他脖子。 他又让人在院子里寻找一番,陆白则走到茶壶前,摸了摸茶壶。 还是温的。 得到消息撤走了。 陆白轻叹一口气。 残局留给行乞僧收拾,他意兴阑珊往回走,终究还是没有把小女孩救回来。 哒哒! 一辆马车走到陆白身边。 “陆白!” 赶车的招呼。 陆白抬头,他不认识。 “我。” 车厢掀开帘子,副百户出现在帘子内。 陆白和马车并行。 “你闹出的动静挺大呀。” 副百户不悲不喜,语气中有一种无可奈何,“慈云寺不满大师都被你打伤了。” “打伤?”陆白一愣。 他召唤出面板,还真没死,没给他功德值。 那白眉大师也是个恶人,一拳下去后,竟暴击出两千点功德值。 就是没打死。 很可惜。 还令陆白惊讶的是,他救下孩子和妇女后,竟得到一千五百点功德值。 他刚才光顾着救人,忘记这茬了。 “不会吧,老和尚命也忒大了。”陆白把面板关上。 他一拳下去,半个头瘪了。 白眉和尚这都能苟且偷生。 陆白佩服。 “他死了,你罪过就大了。”副百户隐隐地警告他。 “为什么?”陆白问。 他迫切想知道答案。 要是能把话套出来,他就知道抓走红棉袄小姑娘的罪魁祸首了。 “这些不是你应该知道的。”副百户还挺机警,不上当。 他让陆白不要再往下查了。 查的深了,他也保不住。 陆白叫屈。 “我也为了任务,这活儿要不办漂亮,怎么打入敌人内部?” 副百户知道陆白为难。 “那就适可而止吧,现在够你在行乞僧队伍里晋升了。” 副百户让陆白不用着急,纵然卧底办砸了,回来也不影响他的仕途。 陆白高兴起来。 这就妥了。 驾! 马车快速离开了。 “小气,也不说搭我一程。” 陆白鄙视后,回到神乐坊。 他在于双家洗了个澡,为伤口上了药。 刚要上床好好休息,面板弹出消息框。 【乞丐失踪案初探完成,奖励抽奖1次】 哟! 陆白想不到,给行乞僧破案,竟也能得抽奖机会。 抽! 指针停下。 包子! 呃。 这是知道陆白没吃饱,给他送包子来了。 陆白查看介绍。 【包子:短时间内提升5点体质;服用后,体质永久+1】 下面还有一行字补充。 体质提升全方位的,吃了包子后,力量、敏捷都会提升,抗击打能力也会提升。 不错! 陆白现在特别喜欢这加属性的酒和食物。 加到身体上,对他助力很大。 以上次的酒为例,敏捷让他动作、反应都快很多。 今夜面对燕西风的出剑。 或许正是那一点点敏捷,让陆白及时闪避,逃过了死亡。 一点一点的变强。 爽! 陆白把包子留在面板里,以后兑换。 他在神乐坊好好休息一晚后,又去当行乞僧。 回去后,小头目告诉陆白,从昨夜,行乞僧就和摩脸僧打起来。 白天更是打作一团,出了不少人命。 官府都惊动了。 锦衣卫也出手了。 行一僧还发动了百姓。 乞丐只是乞丐,但摩脸僧这样的人贩子,却是危害很大。 一时间,摩脸僧成了过街老鼠。 当然,那是在别的分舵。 陆白所在的分舵,在裂蛋僧陆白的名号传出去后,摩脸僧早逃之夭夭了。 阳光灿烂。 陆白缩在一角,身上暖洋洋的,心里空落落的。 叮当。 他碗里多出一文钱。 陆白睁开眼。 小姑娘把红棉袄换了下来,穿了一件粉红色单衫。 她母亲在她身边。 邻居老太太从巷子里走出来。 “……前几天上哪儿了,许多人等着买你刺绣呢……” “回了一趟娘家……” 陆白乐了,来了精神。 他用那一位前,从旁边乞丐碗里又抢几文钱,买了个包子。 啃起来。 几天后,市面上安静下来。 小头目找到陆白,告诉他,小乞丐失踪案全仗陆白,才没有让更多人被抓走。 他一拳破案的事儿已经入了帮主的耳朵。 上面的人说了,调陆白去总舵,担任要职。 娘的! 陆白喜不自胜。 在这地方当了这么久的乞丐,终于步入正轨了。 小头目神秘莫测。 “听说这次摩脸僧和咱们都损失惨重。” 陆白去了总舵,很可能被委以重任,接触到帮主的机会更多。 小头目往陆白手里塞几枚银锭,“大人,你要因此升官了,可千万别忘了我。” 陆白瞅一眼。 官银。 “哪儿来的?” 陆白瞅他,心想这厮不会也参与盗官银了吧。 小头目怕陆白误会,忙摆手,“上面发下来给兄弟们改善伙食的,我这不是……嘿嘿,省了下来,孝敬大人您的。” 陆白恍然。 难怪最近肉丝越来越少,米饭塞牙了,敢情这孙子在搞鬼。 克扣期间,竟不知道请他出去吃饭。 也难怪他当叛徒。 这智商。 隔天,陆白去了行乞僧总舵。 执法长老接待的他,把他引入到一个更大的破庙。 陆白瞅一眼招牌。 剑神庙。 庙里被拆毁不少。 神像不知踪影,摆成了帮主所坐的位子。 对,帮主就高高地坐在神台上。 但陆白看不见他,因为他戴着一个面具,白皙,有点儿骇人。 面具后面是光秃秃的头,又有点喜人。 神台下左右坐着人,全是帮内长老。 陆白进来见过后,庙里鸦雀无声。 几个老人上下打量着他,眼珠子里冒出莫名的光彩。 陆白纳闷。 要不是见他们身子在晃动,还以为蜡像呢。 “牛大!” 帮主大喝。 几个老人回过神,陆白被吓一跳。 “你的所作所为,我们已经知晓了。”帮主语气严肃。 陆白心里一突。 什么意思,卧底身份被发现了? “你做的很好,很不错。”帮主语气依旧十分严肃。 呼! 这说话大喘气儿的。 “你暂时在执法长老手下做事吧。”帮主又一言不苟的说。 陆白听起来想被发配到了边疆。 帮主劝诫陆白,“希望你能像对待这次案子一样,以正直而公允的心,执行帮规,清除叛变者,卧底和接应者。” 第八十五章 算计 陆白惊讶。 这权利有点儿大呀。 难道和摩脸僧一战,死亡惨重,造成了权力真空,急需补充? 陆白都觉权利有点儿大了,当然有人不同意。 “帮主,指法得让知根知底的兄弟来合适。这位牛大兄弟刚上来……” 一中年人发话了。 他坐在左手边首位,披头散发,脸上挂着疤,是一头陀。 “什么都不熟,就让他进入执法堂,是不是不太合适。” 头陀回过头来看陆白。 “听说这兄弟用的还是黑虎拳,难道黑虎帮过来的?” 就差直白的说陆白是黑虎帮卧底了。 陆白竖起大拇指。 “这位兄弟,真有眼光,我是从黑虎帮过来的。不过,我不是卧底,我就是看不惯黑虎帮经营赌博,放高利贷的行径。他们害了多少人卖儿卖妻,卖祖业,忒不是东西!” 头陀问他,“既如此,你当初为什么加入黑虎帮?” “当时我还没有家破人亡啊。”陆白理所当然。 嘿! 这理由! 头陀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吐槽。 帮主严肃的言语里终于有了些波动,“你在帮里,也输光了。” 陆白尴尬一笑。 “那什么,太诱人了,没忍住。” 他旋即严肃起来。 “为了让我彻底杜绝赌博,我毅然决然叛出黑虎帮,并且与那些害我家破人亡,倾家荡产的黑虎帮人势不两立!” 陆白慷慨激昂。 头陀一笑,“既如此,你去杀几个黑虎帮的人,纳个投名状。” 陆白深以为然,“这位兄弟…” “传功长老。” “传功长老说的对,烦请长老指路,我这就去杀几个纳投名状。” 陆白不带一点而犹豫。 黑虎帮主都杀了,帮众又算什么。 “你去找个赌坊,杀几个人就行了。” 整个下城区的东城,赌坊生意,全被黑虎帮把持 陆白摇头,“不成。” 要纳投名状,就得纳个大的。 “要杀就得杀头目,而且得好好杀上几个。”陆白让传功长老同行,为他指认。 旁边执法长老觉得就没这必要了。 以和为贵。 行乞僧的主业是讨饭,不是打架。 传功长老却来了兴趣。 “我觉得主意不错。” 他站起来,要为陆白指定头目。 执法长老拦住他们。 “黑虎帮刚争出帮主,你们现在去惹他…” 传功长老打断他,“黑虎帮往日里没少欺负咱们,现在收拾了摩脸僧,是时候让他们长点记性了。” “够了!” 帮主打断他们。 “咱们现在经不起折腾。” 帮主同意执法长老的,得罪黑虎帮之事,他让传功长老休要再提。 “帮主!” 传功长老心有不甘。 陆白一脸遗憾,本来可以有功德值入账的。 现在泡汤了。 帮主似乎很看重传功长老。 他出个妥协的主意,“纳投名状,不一定要杀人。传功长老,你不一直惦记知府衙门那点儿银子?就让牛大和你一起去,把银子取出来,劫富济贫!” 传功长老确实在打知府衙门银子的主意。 但帮主一直不同意。 现在见他松了口,传功长老再不提杀黑虎帮人的事儿。 偷官老爷的银子,也是投名状。 大家都是蚂蚱,绑在一根绳上,就算他是黑虎帮卧底又如何? 不敢乱蹦的。 传功长老拱手,“帮主,您就等我成功的消息吧。” 他走了,还让陆白跟上。 陆白是懵的。 说好杀黑虎帮的人,怎么一转头,成盗窃官府银子了。 这些人不会约好了忽悠他,让他放松警惕,继而试探他是不是官府卧底吧。 话又说回来。 他来查官银盗窃案的。 现在怎么说,距离成功只差一步? 要不要告诉锦衣卫? 可他还没查清帮主身份呢。 但要不把这消息告诉锦衣卫,银子被抢,回头上面还得怪罪他办事不利。 陆白面对这个难题,用一刻钟想到了解决之道。 他决定把这个消息告诉锦衣卫。 转天。 陆白抽空溜走,去了锦衣卫。 锦衣卫自然不是一个乞丐能进的,他在门外亮明身份,让一锦衣卫代他转告。 “这是个大功劳!” 陆白拍下这锦衣卫肩膀,“千万告诉赵大人,我传回来的。” 陆白说罢,匆匆走了。 盗官府的银子,传功长老不会傻到进门去抢。 “这位知府大人快卸任了,雪花银早就备好,就等一卸任,把银子运走了。” 传功长老道出自己的计划。 他们决定利用行乞僧的优势,满大街散播流言。 流言不外乎知府大人贪赃枉法,大堆,大堆的雪花银堆积在府衙。 知府一定很慌。 为了夜长梦多,他肯定要转移银子。 “咱们做的就是半路拦截。”传功长老说。 “怎么脱身?”陆白问。 城内作案,又不能逃出城去,肯定得寻思个脱身之计。 “化无!” 传功长老自信。 他们是行乞僧,他们人多势众。 只要给他们一刻钟功夫,他们就能把一车银子,由整化零。 让它们消失在乞丐的海洋中。 等彻底安全了,再一人一锭的收起来,聚拢成堆。 陆白佩服。 估计他们上次案子也是这么做的。 锦衣卫抓到的用官银买东西的乞丐,大概是没还回去。 “关键这一刻钟怎么争取?”陆白又问。 传功长老不愧老手。 他们也有对策。 一样的马车同时动,向各个方向狂奔,引开追兵主意。 “再由我和牛大,驾车拉着真正的银子到指定巷子。” 倘若他们身后也有追兵。 这时候就轮到裂蛋僧牛大上场了。 “拖住一刻钟就行!”传功长老说。 众人同意。 后面几天,流言当真满天飞。 五天后,知府大人终于忍耐不住了。 夜里,知府衙门后门打开,几个大箱子悄悄放在两辆骡车上。 驾! 车子慢慢滚动。 知府大人派了衙门里一些高手跟着,一起向坊门走去。 知府大人抹了抹额头的汗,目送他们离开。 殊不知,这一切被缩在墙角的一个乞丐看在眼里。 乞丐借着月色,一一辨别押车人。 等他们离开后,消失在阴影中,往旁边巷子跑了。 刚出一条巷子。 一辆人拉的车从旁边街口插过来,挡住骡车去路。 “快让开,别挡路。” 押车的几个人不耐烦的挥手。 “是,让,我们马上让。” 两个拉车的人点头哈腰,扫视押车人一眼后,推车往骡车一顶。 骡子惊了。 押车人队伍慌起来。 第八十六章 石头 顷刻间。 一群乞丐从黑暗中涌出,手中火把、刀枪棍棒丢向车队。 一乞丐一匕首扎在骡子屁股上。 骡车惊了。 唏律律! 骡子拉车狂奔而出,驾车人一时不小心,摔下了车。 后面骡车很快步了后尘。 乞丐们一击得手后,再不与押车人纠缠,霎时间逃了。 押车人刚要去追。 哒哒! 巷子里钻出一些马车、牛车和排子车,把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至于骡车。 两道绊马绳把车弄翻在地。 一群乞丐出来,瞬间把车上银箱搬个干干净净,搬到了别的车上。 用茅草盖上。 等押车人追上来,一模一样的牛车、马车从巷子里钻出。 上面全是箱子上盖着茅草。 他们一时间竟不知道去追哪辆车。 这一切,陆白都没参与。 他们站在高处。 陆白问:“咱们为什么不上去?” “小心有埋伏,万一是官府和锦衣卫呢。”传功长老居高临下指挥,镇定自若。 他以火把为号。 在他的指挥下,乞丐们井然有序。 陆白明白传功长老话中含义了,这怕他是卧底。 别说。 陆白还真怕押车人会是锦衣卫。 当然,对于行乞僧而言,是锦衣卫也不怕。 那些袭击的乞丐抓就抓了,他们正愁没地方吃饭呢。 想必锦衣卫也不敢把这些乞丐全杀了。 这叫什么,这叫舍得一身剐,锦衣卫拿你没办法。 “当然,现在看来,没有埋伏。” 传功长老转过身,拍下陆白肩膀,领他下楼。 两辆马车很快到他们面前,上面放着银箱。 “长老!” 赶车的人下来,把鞭子放到传功长老手中。 传功长老在行乞僧内负责传授功夫,桃李满天下,很受一些人尊敬。 他也被认为是下任帮主。 传功长老把鞭子放在陆白手中。 赶车人不服气的看着陆白,“长老,他可信吗?” 传功长老点头,“放心吧。” 陆白赶前一辆车,传功长老赶后面一辆车,一齐奔向偏僻的巷子。 故布疑阵只能拖一阵。 知府大人估计也得到了消息,快要派捕快全坊搜罗了。 他们必须在短时间内,把银子散于群丐之间。 马车很快。 拐过一巷道后。 砰! 砰! 几根立着的木桩横在巷道中,把前路和退路堵住了。 嗖! 有人从墙上落下。 接着,一前一后,锦衣卫站出来,把陆白和传功长老围在中间。 吁! 陆白和传功长老急忙勒停马车。 锦衣卫。 言小旗。 陆白前后看了看,全是言小旗的人。 在卫所门口得到陆白传回去的消息,答应转告赵百里的锦衣卫也在其中。 陆白一笑。 鱼儿终于上钩了。 言小旗可真是迫不及待想杀死他呀。 ·可惜,他想不到,陆白也想杀他。 陆白召唤出面板。 他现在有将近一万七的功德值,用去九千加在九刀上,把九刀提升到八层。 再有一万二功德值,九刀就圆满了。 “锦衣卫!” 传功长老怒喝,“牛大,我没猜错,你果然是朝廷鹰犬!” 言小旗手中玩着刀,“说话别那么难听。” 后面的人上前,把传功长老押住,头挤到墙上。 传功长老慌了,“你们干什么,我可是遵纪守法的老实人!你们放开我!” 一锦衣卫用刀撬开车上箱子。 “大爷!” 锦衣卫怒了,“头儿,里面是石头!” 陆白一惊。 后面锦衣卫上前一步,打开陆白车上银箱。 也是石头! 奶奶个熊! 陆白明白了,这传功长老压根没打算让他经手银子。 传功长老此刻也一改方才慌张。 他挣脱锦衣卫,“我说了,我是遵纪守法的好百姓!” 他拍了拍身上尘土。 “难道我拉一车石头,也犯王法了?” 言小旗轻笑,“犯没犯王法,不是你说了算,而是王法说了算。” “我犯那条王法了?”传功长老冷哼。 砰! 传功长老的头又被锦衣卫按在墙上,“锦衣卫就他娘的是王法!” 传功长老握紧拳头,幸好他还有后招。 只是不等后招用出来,锦衣卫就替他用了,“银子换你一条命!” 大爷! 陆白明白为什么不直接当押车人埋伏了。 敢情言小旗惦记银子的。 不过。 也好。 方便了他。 处理了传功长老,接下来是陆白。 “朝廷的人?” 言小旗戏谑的看着陆白,“这你可冤枉这位兄弟了,我们根本不认识他。” “什么!” 传功长老一怔。 呼! 陆白下了马车。 “你们…” 唰! 距离陆白最近的锦衣卫,从身后一刀袭来。 他们不准备让陆白说出他的真实身份。 陆白腰间挎着一把刀。 在身后锦衣卫出击时,他的手摸着刀鞘,指节有规律跳动。 “小心!” 言小旗若有所觉。 但已经晚了。 唰! 陆白摸刀,出鞘,一刀斩! 嗤! 飞跃而起的锦衣卫,被陆白一刀收了性命。 “一起上。” 言小旗大喝一声。 陆白迎上。 当,当! 他们瞬间交手四五次。 又一位锦衣卫,命丧陆白刀下。 陆白的代价也大。 纵然九刀只差一层,就至圆满,但终归是基础刀法,招式上差一些。 陆白身中一刀。 他跳出战场,喂自己一个包子。 “才交手,你就饿了?” 言小旗舔一舔舌头,“你也太不中用了。” 他心里却在松口气。 陆白一对九,一番轮战下来,要是毫不费力气,那他们也太失败了。 他们抢攻上来。 陆白把包子吞咽下去,举刀横架,一转一劈,一刀杀死一锦衣卫。 接着,转身。 在一锦衣卫的刀快要砍中他时,以更快速度劈断对方胳膊。 又抹了对方脖子。 噗! 一刀落在陆白肩头。 入肉三分后,陆白一手抓住刀背,死死地往上拉。 挥刀人,竟不能让刀再下移一寸。 噗! 陆白提手一刀结果了他。 包子临时提升五点体质。 陆白现在无论体力,敏捷,还是速度都得到了很大提升。 陆白纵然不用锦衣卫功法,应对他们也游刃有余。 四死一伤! 言小旗慌了。 他趁着一锦衣卫上前袭击,两人换位的时机,把锦衣卫一把推向陆白。 啊! 锦衣卫惊慌大叫。 陆白刚躲开一刀。 见锦衣卫扑过来,一刀捅上去。 以同伴身躯为盾! 言小旗推着锦衣卫身体不断上前,让陆白刀抽不出来。 余下锦衣卫,不约而同向陆白劈过来。 陆白索性弃刀。 弯腰把人肉盾牌单手举起来,挡住刀劈后,身子向前一钻。 呼! 黑虎掏心! 咔嚓! 一锦衣卫的蛋裂了。 第八十七章 加成 传功长老目瞪口呆。 他以为的朝廷鹰犬竟在和锦衣卫厮杀。 他自诩狂妄。 他立志要带领行乞僧,成为晏城名副其实的第一大帮。 他看不起现任帮主和长老。 他恨不得现在就拳打各大帮派。 但他绝对不敢招惹锦衣卫。 眼前的男人敢。 还杀了几个。 他现在信了,这厮绝对不是朝廷的人。 卡! 一声蛋裂。 传功长老终于明白,裂蛋僧牛大,名不虚传。 裂蛋锦衣卫失去战斗力。 陆白夺过他的刀,迎头劈死一个,接着回刀,刀捅进裂蛋锦衣卫的小腹。 又有一锦衣卫袭来。 拔刀! 陆白以捅死的锦衣卫为刀鞘,迅速拔刀。 又死一位。 现在只剩下言小旗了。 他往后退。 他终于明白陆白的天才之名,究竟有多名副其实了。 最基础的刀招,竟有这么大杀伤力。 “陆…” “我现在给你一个机会。”陆白打断他。 他把刀丢在一旁。 “空手对刀,我给你杀我的机会。” 言小旗目光一狠,提刀向陆白砍过来。 砰! 传功长老从背后一石头砸下去。 言小旗登时头破血流,晕晕乎乎。 陆白趁机上去,一刀结束言小旗性命。 “我,朝廷鹰犬,嗯?” 陆白把刀捡起来。 传功长老服了。 “我错了,你绝对不是锦衣卫,你要是锦衣卫,我他娘的就是西厂的人。” 他从没见过对锦衣卫这么下毒手的人。 这就是他孤陋寡闻了。 陆白想告诉他,只有锦衣卫,才对锦衣卫下这么狠的手。 传功长老拉拢起陆白。 “兄弟,怀疑你是哥不对。明儿我摆酒席向你赔罪!” 陆白现在顾不上这个,“我们必须马上把这些锦衣卫尸体处理了。” “哦,对。” 传功长老醒悟。 他刚才沉浸在杀死锦衣卫的肾上腺激素激增,带来的刺激中了。 锦衣卫的尸体的确得处理。 死了锦衣卫。 还是一旗的锦衣卫。 这要是传出去,行乞僧必然会得到锦衣卫的雷霆报复。 他是行乞僧下任帮主。 那老不死的也快死了,行乞僧迟早是他的,他不想上手就接个烂摊子。 他们忙把车上的银箱丢下来,把尸体搬上去。 依旧用茅草盖上。 所有的绣春刀收起来。 两人赶了马车上路。 “这件事儿知道的人越少,传出去的机会就越小,你准备怎么处置?” 陆白问传功长老。 现在陆白一听到处理尸体就头疼。 传功长老对这方面在行,“放行吧,交给我。” 行乞僧最大的优势就是人多。 虽然势不众,都是些普通人,但处理这些扫尾的事儿,得心应手。 传功长老自有办法,让这些尸体慢慢腐烂,不见天日。 “我帮你,一起处理。” 传功长老答应了。 他们去了义庄,撬开一些棺木,把这些锦衣卫的尸体丢到里面后,又重新钉上。 处理尸体后,两个人一身轻。 他们向藏身的破庙走去。 路上,传功长老十分好奇,“想不到兄弟你拳法厉害,刀法也不遑多让。” 他问陆白,这刀法跟谁学的。 他心里泛嘀咕。 这么厉害的高手,黑虎帮会让他因赌博家破人亡? 他要是黑虎帮主,这等人才,就算家破人亡了,他也得想法让他家庭幸福。 “黑虎帮帮主他爹。”陆白回答。 传功长老疑惑,黑虎帮主他爹也不会功夫呀。 “前任帮主,他爹是潜藏在人间的河童妖,手上有不少功法,我有幸学了几招。” 传功长老恍然。 坊间有传闻前任黑虎帮主一家子是河童妖。 他父亲祸害了不少女子,后来被一捕快在机缘巧合之下用生石灰给杀死了。 这在坊间也是一桩传奇。 陆白在河童妖身边学本事。 有这么厉害的功夫,也就不足为奇了。 他也明白,陆白为什么会离开黑虎帮了。 听说,在黑虎帮帮主之位争夺中,旧帮主的势力首先被清除一空。 陆白作为河童妖的弟子,自然最先被清理。 陆白痛恨黑虎帮,加入行乞僧也顺理成章了。 “好哇,我们行乞僧有了陆兄弟,如虎添翼!在你我的带领下,莫说黑虎帮,就是白虎,咱们也不怕他。”传功长老十分高兴。 他被认为是行乞僧的下任帮主。 自然有资格说这话。 陆白笑着点头。 “好啊。” 回到庙里后,俩人对杀死锦衣卫,只口未提。 现在银子到手,陆白参与了一票,已经算纳投名状了。 传功长老向帮主保证。 “牛兄弟,绝对值得信赖!” 既如此,陆白被安排进执法堂,当执法长老的左膀右臂。 执法堂有自己的院子。 陆白也得到一间房,至少不用每天出去乞讨了。 陆白回去洗漱一番,把发如雪改掉,舒服躺在床上。 终于可以舒服的躺床上睡觉了。 当然,现在不是睡觉的时候。 陆白把面板召唤出来。 今天砍这群锦衣卫,可谓收获颇丰,陆白一共砍到一万二百点功德值。 算上先前余下的七千多,逼近两万。 陆白用去一万两千八的功德值,将九刀提升到圆满。 现在可以合并了。 合并! 伴着陆白一道意念落下,面板出现变化。 姓名:陆白 身份:锦衣卫力士 功德值:6358点 境界:六品 功法:【刀法:《无痕》LV1(功德值0/1000)+5敏捷,+5伤害,+5招式】 【内功:《养心诀》圆满】 【轻功:《风行》LV5(功德值0/16000)】 【拳法:《黑虎拳》LV5(功德值0/3200)】 【外功:《九牛》LV5圆满】 【功法:《镇山河》LV1(功德值0/1000)】 【内功:《纯阳》LV5(功德值0/24000)】 道具:无 抽奖:0次 商城:已开启。 九刀消失了。 现在刀法只留下了无痕快刀。 与此同时,在无痕快刀后面,出现了敏捷、伤害和招式精妙加成。 以后,纵然在同层次下,陆白的无痕快刀,也比别的锦衣卫快上许多。 精妙许多。 不止如此。 快刀练到后面,高手间的差距往往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就像奥运会上的百米赛跑,差上一秒,就是天差地别。 等陆白无痕快刀达到七八层以上时,他的刀速将快过同层次的锦衣卫很多。 陆白将一枝独秀。 陆白也想把内功合并。 只可惜,养心诀与纯阳功不符。 一个养生,温润,滋养身子。 一个刚猛。 二者不能合并。 第八十八章 开山 陆白现在还余下六千多功德值。 他用去三千功德值,把快刀无痕提升到三层。 这一层名为白刃。 白刃。 锋利的刀。 指的不是陆白的刀,而是陆白现在就是一把锋利的刀。 快! 陆白把面板关上。 他没有马上睡觉,而是趁夜,借轻功风行悄无声息的从窗户跳出执法堂。 他往义庄赶。 义庄棺木遍地,阴森森,鬼影幢幢,悄无人音。 陆白悄悄落下。 一头正在啃噬破席子卷起来尸骨的猫,都没有发现陆白。 陆白去他和传功长老钉棺藏尸处。 十具棺材里,至少有两具棺材位子有了变化。 陆白在离开时留意过的。 陆白撬开这两具移动过的棺材,里面锦衣卫的尸骨消失不见。 只留下一具狰狞的尸骨。 陆白告罪一声,把棺材盖住,又钉上。 呼! 这年头防人之心不可无啊。 传功长老肯定派人把锦衣卫的尸骨拿走了。 这是留他把柄呢。 余下的几具尸骨,陆白留着不动,悄悄退回到执法堂,上床睡觉。 次日,执法长老亲自领着他,熟悉行乞僧的帮规。 “我们行乞僧创始之初,乃边城弃民。”执法长老先从行乞僧的由来说起。 边城弃民来自先帝在位时,王师在与北方蛮族的边城一战。 边城名为朔北城。 距离晏城不远,晏城以北,乃王朝对抗北蛮的要地。 那一战,差不多在陆白四五岁时。 北蛮十万大军围朔北城,朔北城被攻陷。 朔北城的百姓十有八九被杀,余下的人往南逃难,逃到了晏城和剑城。 逃到晏城的难民,无家无业,慢慢沦落为了行乞的乞丐。 难民作为外来人,自然备受歧视,乞丐更是任人欺侮,于是他们建立了行乞僧。 “行乞僧原来的规矩中有一条不敬鬼神。”执法长老说。 陆白看出来了。 他们把武神庙拆的一干二净,帮主都坐在武神位子上了。 “当然,现在这条帮规不作数了。” 乞丐在什么地方都有。 晏城特别多。 行乞僧渐渐吸收了不少晏城本地的乞丐,他们是敬神的。 传功长老就是晏城本地人。 “他在武学一途上十分有天赋,把帮主的功夫学去不少。” 因此,仅仅中年,就登上了传功长老的宝座。 “但有一条规矩,我们是始终不变的。” 庇护所有乞丐,让行乞者有衣穿,有饭吃,不被人辱,这是亘古不变的帮规。 在这条近乎于总纲的帮规下,他们制定了许多条规矩。 譬如,辱我兄弟者,先礼后兵。 行乞僧不得主动得罪人,被人欺负时,忍一忍。 忍不了,便无需再忍。 行乞僧所有帮众,不得偷鸡摸狗,鸡鸣狗盗,不得做丧天害理之事。 言而总之,就是外来人不容易。 行乞僧就像个外来的乞丐,战战兢兢的讨饭,深怕惹来别人不快。 他们寄希望于团结一致,把自己变成一个大块头,色厉内荏,让对方不敢欺负自己。 同时,行乞僧帮规还规定,帮内兄弟要洁身自好,友爱互助,不沾黄赌毒,不得仗势欺人等。 在他们身上,陆白充分知道了什么叫作克己守礼。 好帮派啊。 陆白都觉得自己卧底干不下去了。 要不和帮主商量一下,让他去锦衣卫当卧底? “好了,这些就是帮派的规矩。” 执法长老让陆白好好熟悉一下,他们执法堂的职责就是执行帮规。 “完了?” 陆白觉得不对劲儿。 丐帮不行侠仗义,匡扶正道,保护百姓,惩治贪官污吏? 执法长老莫名其妙。 “咱们行乞僧饭都吃不上了,管这些作甚?” 非也! 陆白觉得,至少行侠仗义后,讨饭的时候会顺利许多。 不等他话说出口,执法长老劝他,“千万别学传功长老,一心想着银子,势力。咱们帮派宗旨是庇护天下乞丐,而不是成为黑虎帮那样的帮派。” “传功长老这么想的?”陆白问。 执法长老点头。 上次动手抢官银,就是传功长老的主意。 临近年关,帮内兄弟又冷又饿,东死不少人,帮主这才同意这次行动。 哟呵! 破案了呀。 他卧底的任务,算是完成一半了。 余下一半是查清帮主身份。 执法堂的工作很闲。 毕竟,行乞僧们都忙着乞讨呢,犯事儿的不太多。 陆白抽空回了一趟鹿园。 或许因为太偏僻,太穷的的缘故,鹿园行乞僧不成气候。 白狼帮井然有序。 私盐也按时送来,只是最近生意不大太平。 “沉小旗那边,在接触铁拳门的弟子。”顾清欢告诉陆白,沉小旗在为后面做准备。 “正常。” 陆白吞咽着桂花糕,顺便指点大黑牛练武。 他跟了副千户。 副千户是提督手下,提督是查私盐的。 沉小旗是贩私盐的。 沉小旗当然得留一手。 万一提督以后查了私盐,交给陆白卖,陆白把沉小旗丢到一旁呢。 陆白要是他,他也做两手准备。 另外,不知道是不是陆白缘故,现在外面私盐查的如火如荼,但鹿园始终不受影响。 顾清欢给陆白准备了银子。 “明日我让人放到于双处,你带送给他们探探路。”顾清欢吩咐。 陆白明白。 他和顾清欢一直觉得,站在提督这边更好。 旧有的秩序已固定。 私盐的生意要想做大,必须把固定下来的秩序打乱。 提督和白狼帮,需求恰好一致。 还有个麻烦是黑虎帮。 他们选出帮主后,面对鹿园坊,蠢蠢欲动,想重新回来。 不过,他们不敢想以前那样明目张胆。 “他们忌惮你。”顾清欢说。 陆白现在是锦衣卫,没有一个帮派想得罪锦衣卫。 “那就让他们蠢蠢欲动吧。”路白说。 猪。 养肥了再杀 陆白去熬药。 大黑牛现在外功卡在了第三层。 继续往下练,需要几味药,熊胆,九足虫和野猪心。 这几味药稀有,有些在城里根本买不到,是九牛药方中所特有的。 陆白得抽个空去城外采集。 只练外功也不成,还得有招式,才能把大黑牛一身蛮力发挥出来。 陆白思来想去,用去三千功德值,兑换一门普通功法开山掌。 这是一门外功掌法。 大开大合,气势若开山,顾名开山掌。 这门掌法可以发挥大黑牛一身的蛮力,更关键的是它训练法门足够简单。 很适合大黑牛。 第八十九章 面具 开山掌也可以搭配九牛。 当做门派基础功法传下去。 至于更高深的掌法,得以后再传给大黑牛。 循序渐渐,才是为师之道。 当然,更重要的原因是陆白现在没功德值了。 兑换开山掌以后,他现在只有三百点功德值。 还得砍人呐。 开山掌招式简单。 陆白传授给大黑牛一招先练着,正要休息,门外有喧哗。 一人求到了陆白这儿。 他是木匠。 为县衙里的书吏打了一套家具,书吏分文不给,在屡次争执下,还给他填了徭役。 这对书吏是一笔的事儿。 对木匠,却是在本就寸草不生的地里,再刮一层地皮。 “陆爷,我家里揭不开锅了,全家老小一天米粒没沾了。” 小木匠实在没办法了,只能来求陆白。 “放心,包我身上了。” 陆白先让大黑牛给小木匠一些钱回去应急。 又让人给阮雄捎个话,查一下是不是真的。 “要是真的,黑牛,你去帮他把工钱要过来,再把徭役改回去,顺便给这种缺德玩意儿一点教训。” 大黑牛高兴的答应。 他最喜欢去吓唬那些书吏了。 翌日。 陆白出门,准备回去继续当乞丐。 临出坊时,陆白见到了遇春。 “陆爷,走啊。” 遇春提着一坛酒,一条肉。 “嗯,你干什么去?”陆白问。 “有姑娘在我们赌坊受了伤,我慰问去。”遇春说。 “哟,你这做平台的竟还管这些。”陆白惊讶。 前世他遇到的那些做平台的,钱不少收,等快递,外卖员工受伤,就缩起来没卵子了。 “那是,做生意得讲良心,不然跟王八羔子生的有什么区别。” 遇春记起了什么。 “那个,陆爷,你那门派收外人不,我们几个孩子,想去您那儿学武。”遇春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他让陆白放心,束脩之类的绝对少不了。 他们帮主少了妖丹,实力不行了。 现在得靠他们保护帮主了。 “人品怎么样?”陆白问。 遇春告诉陆白,人品杠杠的,他以性命保证。 “那成,你把他们送到门派吧。” 陆白招呼一声,离开了。 他悄悄回到于双家,乔装一番后,悄悄到了一高档茶馆。 茶馆所在一条街,非富即贵,没有乞丐。 赵百里在等着他了。 “知府衙门丢了一批银子,你知道吧?”赵百里开门见山。 陆白点头。 “知道啊,行乞僧做的,怎么,锦衣卫不知道?”陆白惊讶。 赵百里一怔,“你把消息传回卫所了?” “对呀!” 陆白把那日传递消息的经过说了。 “我一身乞丐服,进卫所肯定惹人怀疑,于是我悄悄拉一锦衣卫,让他代为转告给你。” 至于为什么没传达到,陆白就不知道了。 “我也参与了,帮里让我把这当作投名状。”陆白说。 赵百里决定回去查一查。 两人又寒暄几句后,赵百里站起来。 “对了,我家里放了点儿银子,还得劳烦大人和千户大人取一下。”陆白轻笑。 赵百里一愣。 他上下打量陆白,继而一笑,“你小子。” 他又坐下。 “私盐生意?” 陆白点头。 赵百里饮一口茶。 “咱们是兄弟,哥哥我也就不绕弯子了,副千户还真向我打听过你的私盐生意,但别的话都没说。” 他靠近陆白,低声道:“最近查了不少私盐,都在库里存着呢。但有一点…” 赵百里问他,“你和沉小旗的生意怎么回事?” “我也是不得已,只能跟他合作。” 陆白让赵百里转告副千户。 “现在我们貌合神离,他在找下家,我们白狼帮也在另谋出路。” “千户大人要不帮忙,我们白狼就只能去喝西北风了。” “行了!” 赵百里让陆白少在他这儿哭穷。 谁不知道私盐生意暴富。 “都进沉小旗他们兜了。” 陆白表示,这上下打点起来,留给他们的没多少。 “他们要那么多?”赵百里惊讶。 赵百里答应转告。 “行了,你小子现在是副千户手里的红人儿,上次你袭击慈云寺,千户大人都替你扛下来了。” 陆白现在当务之急是快点结束卧底。 “等你归来,千户大人必有重用,到时候富贵了,千万别忘了哥哥我。” 赵百里走了。 他从底层爬上来的,最初一心扑在练功上,人情往来不成。 后来虽然当上了总旗,但一直在千户大人那不得重用。 现在靠上了副千户,才有了些作用。 但他知道自己的斤两,仕途顶头也就是千户。 陆白不一样。 他是天才。 几个月的功夫,超过他一年修行。 他现在又被吕家人和副千户赏识,前途不可限量。 把持好友谊的小船很重要。 陆白换回乞丐的衣服,又把发型弄乱,披头散发遮住半边脸。 这模样,不熟悉他的人,认不出他是陆白。 陆白顶着这一头打扮回执法堂。 “前几天去哪儿了?” 执法长老正在找他。 “下面巡查了下,看有没有人违反帮规,怎么了?”陆白见他很着急。 执法长老让他带人去一趟竹林坊。 “得到消息,我们行乞僧的人在竹林坊开设赌局,你去查一下。” 执法长老提醒他,“听说还得罪黑虎帮了。” 这也是执法长老让陆白去的原因。 陆白战斗力高。 万一真要招惹黑虎帮,有陆白镇场子,他们放心。 陆白领命。 他刚出执法堂,又碰见了传功长老。 传功长老也在找陆白,“他娘的,黑虎帮欺负到咱们头上来了,牛兄弟,你说怎么办?你难道要看着兄弟们被他们欺负,让他们在咱头上作威作福,拉屎撒尿?” “当然不行。” “那你说怎么办?” 传功长老身后站着不少兄弟。 他们义愤填膺。 “当然是砍丫的!”陆白不假思索。 他现在正缺功德值。 莫说黑虎帮了,就是锦衣卫在他面前,只要不暴露他身份,他都照砍不误。 传功长老就在等陆白这句话。 “好兄弟,我就知道咱们是一路人。”传功长老高兴。 他领陆白去竹林坊,这就去给黑虎帮的人一点儿教训。 去之前,陆白去买了个面具。 “这是……” 传功长老疑惑。 帮主才戴这玩意儿。 “嗨呀,我在黑虎帮不是有不少熟人,万一遇见认识的,戴上面具砍起来不尴尬不是?”陆白说。 传功长老点头。 言之有理! 第九十章 渔 竹林坊在城南。 坊内有一座竹山,山上竹林葱翠,四季常青,风景优美。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竹林坊靠竹子,吃竹子。 坊内,家家户户都以竹器为生。 上至上城区,下至鹿园,都有他们竹器的身影。 陆白在传功长老带领下,领着人到了竹林坊行乞僧的容身之处。 “就,就这个?” 陆白惊讶地指着一座富丽堂皇的竹楼。 这可比帮主他们开会的武神庙都好。 “对。” 传功长老点头,“怎么样,气派吧?” 他一脸骄傲的告诉陆白,这座竹楼,没用帮里一针一线,也不是乞讨来的。 竹林坊的行乞僧,用自己的劳动成果建起的这座楼。 “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 传功长老感叹,“要是咱们帮内,都这样靠双手创造财富,何愁吃穿,还用乞讨。” “那样就不是丐帮了。”陆白脱口而出。 传功长老一怔,“丐帮,什么丐帮?咱们本来就不是丐帮。” 陆白明白了。 传功长老和帮主的矛盾在于。 传功长老想让帮内兄弟脱贫致富。 至于以后的乞丐,与行乞僧无关,行乞僧也不会把银子分给他们。 帮主则想让帮派大庇天下乞丐俱欢颜。 竹楼虽然气派,但现在笼罩着一股颓唐的气息。 陆白他们刚要进去,旁边横插过来一三十岁左右的中年人,要冲到竹楼里。 后面一老头,一把抓住中年人。 “儿子!不能再赌了,咱家就这一套房子,你输了,我和你娘去哪儿住啊。”老头儿头发花白,满脸皱纹,人蹲在地上,死死抓住中年人。 “就这一把!爹,我肯定能赢,你信我。” 中年人拖着老头往前走,把老头儿都拖在地上。 “不行啊,再赌,咱们全家就得沦落街头,去当叫花子!”老头人都趴在地上了。 “你放开!否极泰来懂不懂!” 中年人面目狰狞。 “我都输这么多把了,论也该轮到我赢了!” 他把他爹的手努力掰开,“孩子在家喊娘呢,我这次肯定能把孩儿他娘赢回来。” 中年人大踏步进了竹楼。 “你!你!你这个不孝子啊。” 老人坐在地上,哭天抢地,骂了一顿儿子,又骂起了赌坊。 “丧天良的臭乞丐,骗我儿子赌博,你们不得好死啊!” 陆白回头看传功长老。 好个授人以渔。 陆白决定回去让顾清欢整治一番白狼帮的赌坊。 或许舍弃,专心于私盐生意也是可以的。 传功长老也尴尬。 “那什么,怪只怪,他们有贪念。” 传功长老绕过老头,领着陆白往里走。 陆白有个问题问他。 “他们要真沦落街头,就是咱们兄弟了,再把银子还回去?” 传功长老摆手。 “进入行乞僧这么多年,我深刻的明白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有些人穷是有理由的,他们沦落为乞丐,是自己活该。” “话不能这样说。” 要在前世,陆白肯定同意传功长老的。 在那个世界,只要勤快,肯定有一口饭吃。 但这个世界不一样。 家国天下。 皇帝爱财,取之无道,横征暴敛,不知有多少人要卖儿卖女。 要是有个天灾人祸,妖怪作乱,流离失所的人不计其数。 “行乞僧不是朝廷,不食俸禄,为何要为君分忧,去庇护天下所有难民。”传功长老拍下陆白肩膀,觉得他想多了。 他们先把晏城混明白了再说。 “兄弟,忧心忧国忧民,那是上城区的人该管的事儿。” 陆白觉得,他们要把这事儿管了,他们就是上城区的人。 进到竹楼。 “怎么就不赌了,为什么不赌了?” 刚才进来的中年人,在大堂内大喊大叫。 “赌你大爷,滚一边儿去。” 里面的人把他往外面赶。 “那你们把娘子还我。” 中年人告诉他们,自己孩子还在家里等着吃奶呢。 “滚!” 里面的人一脚踹上去,“你先把借的银子还回来!” 赌博和高利贷,总是一脉相承。 “我走错地方了?”陆白走进去。 里面的人穿的衣服不错,不像行乞僧的人。 “你谁呀,还他娘的戴个面…” “住口!” 传功长老喝止他们。 这些趾高气昂的人,忙恭敬的向传功长老打招呼。 “师父!” “长老。” 一年轻人迎上来。 “师父,您终于来了。” 他穿一身锦衣,脸上一片淤青,肩膀上裹着伤口。 在他身后,赌桌一片狼藉,血迹一大片,还有一些尸体,被妥善放在一旁。 “谁干的!” 传功长老勃然大怒。 陆白侧目,肯定黑虎帮干的呀,还问什么问。 “卢川!” 年轻人咬牙切齿,“他如今得了势,嚣张的很,带人过来二话不说把我们打了!” “卢川!” 传功长老也咬牙切齿,“这个小人,亏我们以前对他那么好!” 陆白纳闷。 这卢川是黑虎帮的人吧。 行乞僧以前还和黑虎帮有交情? “哦。” 传功长老告诉陆白,他有个朋友,以前是竹林坊行乞僧头目。 “他当时和黑虎帮主有点儿关系,或许你认识。” “哦?” 陆白问他叫什么名字。 “何五同。” 何五同? 何同? 他记起来。 捕头当时说过,河童老头有个儿子在行乞僧当小头目。 “他是黑虎帮主兄弟。” 陆白以为传功长老不挑明身份,是在故意试探他。 他直接说出来。 传功长老一怔,“兄弟?不会吧,他们关系没那么好。” “河童妖啦,娘都不一样的,关系当然不够好。” 陆白问他,既然和何五同是朋友,为什么没认出来他是河童妖。 “他整天戴着个帽子,一直不脱。” 传功长老当然认不出来。 卢川虽是黑虎帮的人,但他是何五同小跟班,估摸着想借何五同和帮主的关系上位。 何五同一死,卢川就不来了。 他投靠了别的黑虎帮里派系,这一派系头目恰好登上了帮主之位。 帮主之位一定,黑虎帮重新井然有序。 他们开始稳固帮派的立根之本——赌场。 行乞僧在竹林坊间的赌场自然成了黑虎帮的打击目标。 前几天他们就找了赌场麻烦。 这也是传功长老当初想让陆白拿黑虎帮纳投名状的原因。 “奶奶个熊!” 传功长老扫视周围一圈,大怒,“欺负我们帮内无人是不是!” 他回头,问陆白,“大牛兄弟,你说怎么办?” “我?” 陆白一怔。 这是让他支棱起来,把他当人啊。 第九十一章 收割 陆白能有什么主意? 当然是砍他。 “大牛兄弟说的对,砍他!” 传功长老点头。 “让黑虎帮知道,咱们行乞僧不是任由他们拿捏的软柿子!” 传功长老让众人拿起武器,“砍他们去。” 陆白摆手。 “不是你们去,是我去。” 他挥手,让带来的执法堂的人,把开设赌局的头目带回去。 在传功长老懵了,“大牛,你什么意思?” “我是执法堂的人,他们违反了帮规,沾了赌,我当然要把他们带回去执行帮规。”陆白理所当然。 “你,我…” 传功长老一时无语。 他来时说的话白说了? 陆白拍下他肩膀,“长老,我知道,你也是为了帮里好,但现在帮规还在,您也不是帮主,我作为执法堂的人,不能公然违背帮规吧?” 传功长老脸色铁青。 他现在是不是帮主,但以后他是帮主。 “你他娘的谁呀,戴着个面子装帮主呢,我告诉你,这行乞僧以后就是我师父的!” 年轻的头目上来推陆白。 砰! 陆白侧身,一招黑虎掏心。 年轻人跌飞出去。 要不是顾及身份,就凭打出五点功德值这一点,陆白至少让他残疾。 “娘的!” 年轻人在地上呻吟,“执法堂了不起呀,上,给他长点记性!” 他们是传功长老嫡系。 未来行乞僧的高层。 他们在这儿,自作主张开赌场,赚了些银子后飘了,不把执法堂放在眼里。 几个还站着的帮众围上来。 须臾后。 他们倒在地上呻吟。 陆白这还是切换到了养心决,要是纯阳功,他们至少半死。 陆白拍拍身上尘土,不屑一顾。 这一招,他向白眉和尚学的。 “把动手的全部抓起来,押到执法堂。” 至于黑虎帮。 陆白让一乞丐指明方向,他亲自去找他们算账。 “犯我行乞僧者,虽远必诛!” 陆白气势豪迈。 年轻的头目一时间竟有些感动。 他觉得自己下贱。 传功长老不满意陆白抓人,但见他要去收拾黑虎帮的人,不再说话。 等等吧。 再等等他就是帮主,就能更改帮规了。 牛大到时候就没理由抓他的人,而且得恪守他制定的帮规。 传功头目这么一想,觉得陆白守规矩还挺好。 他也下贱。 陆白戴着面具找赌坊麻烦去了。 竹林坊的竹器生意不错,许多人有一些闲钱,赌坊的生意因此很好。 陆白一脚踹进去时,赌坊里的人一点儿也没察觉。 等陆白把看场子的一拳打出去,把赌桌砸翻后,赌场才一时安静。 所有人看着戴着面具的陆白。 竟然有人敢挑黑虎帮的场子。 好胆识! “你他娘的谁呀!” 几个人从怀里抽出匕首,向陆白走过来。 猛虎出山! 吼! 几声虎啸过后,围过来的人全部倒在地上。 “黑虎拳!” 后面的兄弟惊讶。 这是他们帮内的拳法,怎么来挑他们场子了。 后面的人恭敬拱手,“敢问兄弟,哪个分堂的?” 陆白不答话。 踏步向前,朝着倒下去的汉子一拳裂蛋。 顺手用匕首送他去西天,收割两百点功德值。 嘶! 见陆白二话不说下死手,镇场子的人怒了。 “小子,你竟敢伤自家兄弟,别管你是谁,今儿别想活着出去!” 他们招呼。 片刻间,从前后左右,楼上下来一群人,向陆白围过来。 呼! 一中年人一拳袭击而至,若猛兽出笼。 饿虎扑羊! 也是黑虎拳。 陆白太熟悉了。 他瞥一眼,就察觉到中年人的出拳角度不对,招式多有错误之处。 肌肉纹理也不对。 一看就是用错力量了。 陆白信手一招。 吼! 同样是饿虎扑羊,威势却十分惊人。 两拳相交。 砰! 中年人跌飞出去。 “大爷,看清楚了,这才是黑虎拳,你学的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白不屑。 中年人挣扎着坐起。 他惊讶的望着陆白,“你,你,怎么会……” 中年人浸淫黑虎拳许多年,对黑虎拳再熟悉不过了。 他一眼就看出来,陆白刚才一招饿虎扑羊,比他高明很多很多。 “你,你究竟什么人!”中年人问。 他是这座赌坊里的话事人。 他见过许多人用黑虎拳,但就没见过陆白这么正宗的黑虎拳。 “卢川呢?”陆白问。 “他不在。” 中年人继续问陆白的身份。 陆白挑手。 “打过我,我就告诉你们!” 狂妄! 后面的人围上去。 赌坊里镇场子的都是黑虎帮的人,但实力有所差别。 提刀弄棒,用匕首的,几乎全是普通人。 陆白轻松把他们撂倒。 余下用拳头的,他们是高手。 当然,这是相较于那些普通人。 这些高手用黑虎拳。 陆白现在黑虎拳在第五层,远远高过他们。 面板为他带来的黑虎拳记忆十分深刻而且娴熟,让他对敌人的招式再熟悉不过了。 陆白游刃有余的应对。 对方出什么拳,陆白同样出什么拳。 一拳打出去,在挫败敌人,让敌人知道两者拳术上差距时,陆白不忘点评一番。 “你师父就教你这么出拳的?” 啪! 陆白一拳打在用出黑虎掏心的帮众胳膊上,“用力,这儿用力!” 啪! 他一脚把人踹走了。 接着,陆白转身一招猛虎翻身,一招暴虎冯河,打在后面偷袭的人胯下。 “这一招角度是这么出招的,你……” 陆白甩了甩拳头,“算了,你以后用不上。” 陆白扭断他的脖子。 中年人突袭。 呼! 虎口拔牙! 陆白同样一拳回敬,切他手腕,顺势打在胸口。 “拔牙角度不对,你们师父怎么教的,烂死了。”陆白嘲讽。 中年人不信邪,又上来一招,还是虎口拔牙。 这次,他按照陆白指导的角度做了调整。 “哎,角度对了,但力道不对!”陆白又打在胸口,把他打回去。 他不怕这些人偷师。 要是指点一番,就能开窍。 陆白在锦衣卫就不会被当成天才了。 当然,陆白也就为了嘲讽。 没意思后,陆白把他们全部打倒在地,收割了功德值。 临走时,陆白觉得场子挑了,不带走些东西不合适,于是从后院顺走一箱银子。 继续挑场子。 竹林坊大大小小十六家赌坊,十三家是黑虎帮的。 陆白全挑了。 全用的黑虎拳。 他不止打的他们颜面尽失,还用他们的招式打败他们,让他们心服口服。 陆白顺便收割了将近五千的功德值。 银子也拿不少,赚个盆满钵满。 就是没找到卢川。 陆白回到竹楼,付了银子,为那位被丈夫卖掉的婆娘赎了身。 “这卖身契我拿着,以后,他再也不能把你卖掉了。” 陆白挥挥手,让她回去奶孩子。 他不是可怜中年人。 他可怜孩子。 爹不是个东西,要再没娘奶,就太惨了。 反正他的银子也是抢来的。 “行了,咱们回执法堂。” 陆白招呼,押着触犯帮规的人,美滋滋的回了神乐坊执法堂。 第九十二章 淫贼 啪! 一茶杯掉在地上, “谁,究竟是谁!” 黑虎帮主一脸怒气,白日宣淫没发出来的火气,全发下属身上了。 有人竟把一坊的赌坊挑了。 用的还是他们黑虎帮的黑虎拳,这不得不让新任黑虎帮主王天霸生气。 他现在回去折腾上任帮主小妾的心思和精力也没有了。 “查,给我查!” 王天霸一拳砸在桌子上,把桌子砸个窟窿。 他当初就是靠着一手黑虎拳,在诸多竞争对手中脱颖而出,成为帮主的。 “帮主!” 卢川站出来。 他今儿到帮里议事,因此陆白没抓到他、。 “这一定是咱们帮里的人,而且对您当帮主心生嫉妒,因此暗中报复,给您难堪呢。” 用黑虎拳的,当然是黑虎帮的人。 王霸天深以为然。 “帮主,这厮的黑虎拳很厉害,而且很正宗。” 被陆白打过的中年人上前一步补充。 现在帮内唯有会黑虎拳,年纪轻轻,而且有实力挑一个坊赌坊的,只有一人。 “陈比刚!” 王霸天一拍桌子,“一定是他!” 卢川、中年人,还有身后的诸多亲信一致点头。 陈比刚是前任帮主的弟子。 黑虎拳厉害自不用说。 在争帮主之位的时候,他也是前任帮主一派的人推出来,当帮主的人选。 奈何上任帮主何同行事霸道,帮里的银子他拿去一大半,整天玩女人。 动不动还打杀帮众。 他活着时,他拳法厉害,帮众们屈服于他的淫威下,敢怒不敢言。 现在他死了,帮众们不会再让他的人上位。 王霸天于是成了帮主。 陈比刚和旧帮主一系的人,一定对他登上帮主之位怀恨在心。 “哼,他们什么意思,在背后搞小动作,挑战帮主威严,把我推下去?” 王霸天一拍桌子。 “召集兄弟们,今儿咱们找他说道说道去!” 陆白把人送到执法堂,就回去了。 余下的就由执法长老处置。 不过,陆白也没闲着。 行乞僧弟子遍天下,消息灵通。 陆白让他们帮着找一些恶人,譬如淫贼,亦或者被恶霸欺负的人家。 他好从这些人身上收割些功德值。 今儿就有个弟子来报。 “陆爷,我们坊内有个淫贼,有七、八个姑娘被这厮糟蹋了。” 陆白在饮酒。 他让乞丐坐下,仔细说说,“知道淫贼是谁吗?” 乞丐摇头。 这淫贼神龙见首不见尾。 “有轻功!” 一员外的家是三四米高的高墙。 淫贼愣是翻过去,把员外家的小姐糟蹋后逃了。 “家丁们看见他逃的。” 噔噔噔! 那淫贼在墙上蹬了三脚,翻上墙头就跳了下去。 家丁们追出去时,他已经失去了踪影。 哟呵! 陆白双眼一亮,想不到还是个高手。 “员外现在发出话了,谁要是把这淫贼抓住,赏银五十两。” 才五十两银子。 还不够陆白打劫一次赌坊的。 但他还是去了。 功德值才是最重要的。 当夜,这一坊乞丐,都没有回破庙里睡觉,而是把守在各个路口。 看似假寐,实则在眼看六路,耳听八方。 一夜过去了,毫无动静。 陆白不气馁。 他让坊内行乞僧的兄弟分散,重点监控家里有好看姑娘,还是黄花大闺女的。 这淫贼,很好这一口。 这次,陆白猜对了。 在坚守两天后,一乞丐发现了一鬼祟身影。 虽然转瞬即逝,但足够他瞧清那是个人,而不是猫或者别的东西。 陆白待在庙里。 消息传来后,他立刻赶过去。 这淫贼身体不错,陆白赶到时,他提着裤子优哉游哉从屋子里出来。 “淫贼啊,抓淫贼!”陆白高声喊。 这户人家灯亮了。 几个仆人,提着棒子就追出来。 淫贼见了,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墙根。 嗖嗖嗖! 还真是三步就上了高墙。 他翻出墙外,又攀上一堵高墙,踩着屋顶逃之夭夭。 等把叫喊声甩在身后,淫贼拍了拍胸脯,“好险,好险,差点就被逮到了。” 陆白点头,“是好险。” 淫贼回头,见他身后屋脊上,站着一乞丐。 他手里还拿着一鸡腿。 “啊!” 淫贼吓的大叫,惊慌失措的狼狈逃窜。 “加油!” 陆白在身后为他加油鼓劲儿。 淫贼只觉身后一阵劲风。 很凉。 完了! 招惹上鬼了。 淫贼现在只恨爹娘少给了两条腿。 等他跑的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时,陆白催他:“孙子,继续跑啊。” 啊! 淫贼手脚并用爬起来。 须臾后。 “大哥,大姐,我,我错了,你,您饶了我吧。” 淫贼坐在地上,动也不想动。 陆白身影咻的一下,闪到他面前。 “谁是你大哥,我就想问问,你轻功怎么学的。” 淫贼看着他,“大哥,您是人,是鬼?” 陆白想了想,回答:“我是鬼。” “大哥,您鬼也学轻功?” 淫贼渐渐恢复了思考。 “万一以后转世投胎用呢。”陆白一本正经。 “行吧,那大哥,我告诉你,你千万别杀我。”淫贼不等得到陆白的肯定答案,就絮絮叨叨起来,什么挖个坑,一天一天的跳,一天一天的加深。 “佐以药草,专门泡脚,久而久之,就身轻如燕了。”淫贼说。 陆白不知真假,“你有药方没?” 他半信半疑。 “有!” 淫贼伸手去掏。 接着,他身子一跃而起,手里银光闪过。 “我有你大爷!” 淫贼一匕首刺过来。 陆白严阵以待。 他觉得,这人既然有轻功,手上功夫必然不错。 他想错了。 这厮就是个采花贼。 手上本事弱得很。 黑虎掏心! 陆白一拳直击心脏。 咦! 三点功德值。 身上没有人命! 【叮,检测到目标丧尽天良,暴击功德值+300】 看来没少糟蹋良家妇女。 既如此,陆白也不客气,踏前一步,一拳向胯下抡去。 咔嚓! 声音清脆。 淫贼瞬间失去战斗力,身子躬的像一只烧熟的虾。 【叮,成功摧毁作案工具,暴击功德值+3000】 陆白惊讶! 两次暴击! 前所未有。 这厮得糟蹋过多少姑娘,才被面板这么照顾。 这一趟来的真值! 陆白把他提起来,拖回到受害者一家所在的巷子。 行乞僧的帮众已经在安抚他们了。 街上围了许多人,官差都到了。 人们义愤填膺,手里提着锄头等各种农具,誓要把这淫贼打个稀巴烂。 行乞僧见到陆白。 “我们帮兄弟把淫贼带回来了!!” 人们立刻围上来。 陆白吓一跳,忙把人丢过去,“就他,我刚抓住的淫贼!我亲眼看着他…” 后面的话已经没人听了。 疯狂的人们被淫贼围起来,拳打脚踢,铁锹拍。 陆白听见西瓜拍碎的声音。 等打的不能再打后,疯狂的人们才恢复神智。 他们对行乞僧的帮助,十分感谢。 “除暴安良,行侠仗义,本就是我们也应该做的。” 陆白十分谦虚。 “五十两银子去哪儿领?” 他不为自己。 他为守了好几夜的兄弟要的。 第九十三章 龙头 陆白分了银子,回到总舵。 总舵里剑拔弩张,大雨欲来。 陆白拉住一执法堂兄弟。 问他怎么回事。 这兄弟拉过他,放低声音,“传功长老和帮主有嫌隙了,前几天刚吵过一架,差点大打出手!” 原来,竹林坊的人开赌坊,放高利贷,致使一些人家破人亡的事儿,让帮主勃然大怒。 帮主当即不顾传功长老的求情,毅然决然对他们执行了帮规。 年轻头目被砍一条胳膊,挑断手筋,成了废人。 余下的人,或断手,或断指,惨不忍睹。 啧啧! 陆白佩服。 这帮主够有魄力。 陆白还以为他会和稀泥呢。 他刚准备休息下,传功长老派人来请他。 这次阔气。 请陆白在酒楼上在谈话。 陆白是那种为了口吃的,就蹚浑水的人? 他是。 陆白去了。 传功长老在,几个被砍了手指的人也在。 “长老,不会要找我报仇吧。”陆白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他们害人家破人亡了。 功德值指定少不了。 “不,不。” 传功长老忙按住陆白,让他坐下,还让那天动手的几个人赔罪。 赔罪罢,传功长老又让人抬上一个箱子。 箱子打开。 嚯! 亮瞎眼的银子。 “长老,你这是何意?” 陆白问。 “上次抢劫官银,有你一份,这是给你的。”传功长老笑眯眯。 “不都上缴到帮里了?” 传功长老摇头,“兄弟们努力了,当然得多拿一些。” 帮主又不知道他们抢了多少。 “这怎么好意思呢。” 陆白收了。 见陆白把银子手下,传功长老说起了正题。 “现在的行乞僧,泥古守旧,以牛兄弟动不动就砍人的性子,一定很憋屈吧?” 传功长老敬陆白一杯酒,先吹捧他一番。 接着,传功长老话题一转,手一拍桌子,站起来。 “现在的行乞僧,号称晏城第一大帮,实则是个空壳子!” 他一脸愤懑,“这个世界,弱肉强食,裹足不前,迟早被人踩在脚下。” 他坐回来,盯着陆白。 “牛大,你难道就甘心一身本事,却当个谁都不敢惹的乞丐!” 陆白摇头,“不甘心!” 他未来要当锦衣卫大官的。 “好,有志向,干一杯!”传功长老大喜。 他再不绕了。 “现在就有个机会!” 传功长老压低嗓音。 行乞僧现在以乞食为生,全怪帮主和几个长老,只要把他们弄了。 “在我的带领下,一定让兄弟们有肉吃,有酒喝,有娘们睡!” 传功长老豪情万丈。 他指着那一箱银子,“这些银子算什么,我让牛兄弟睡在银床上。” 可别! 陆白怕银中毒。 他很好奇,“怎么把长老们弄了?” 传功长老比划了个咔嚓的手势。 嚯! 陆白觉得自己这卧底当的也太他娘成功了,一个案子竟让他们倒戈相向了。 “这不到好吧?” 陆白还是很喜欢帮主的。 关键他也是帮主。 这口子不能开。 “有什么不好的!” 传功长老拍陆白肩膀,“锦衣卫咱们都能杀,还有什么不能杀的?” 陆白看他,“威胁我?” 竟当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 “这怎么能叫威胁呢,这叫共襄盛举!”传功长老笑呵呵的。 共你大爷! 陆白饮一口酒,把酒杯拍到桌子上。 唰! 几个人一起出刀。 “你们干什么?”陆白惊讶。 他只是表达下豪迈之情而已。 “我答应了!”陆白对传功长老说。 但杀长老和帮主的锅,他可不背。 “等你们动手以后,我再站出来给你们善后!” 传功长老答应了。 善后好。 他正愁无人善后呢。 以大牛的武力,等他杀死帮主后,谁敢反抗,大牛一出手就能镇住他们。 两人商议定后,陆白扛了银子回家。 奶奶个熊! 还敢威胁我! 陆白扭头就要把传功长老给出卖了。 只是,不等他把银子放置妥当,执法长老就派人把他请到了武神庙。 帮主坐在武神庙神像上。 几位长老在。 传功长老也在。 “听说牛大这几日昼夜不休,处理了一个衙门也束手无策的淫贼?” 帮主在台上问。 陆白答应着,瞥传功长老一眼,心想这什么意思? 难道传功长老是来试探他的,扭头把他给卖了? 不至于。 “很好。” 帮主很欣慰。 他夸奖陆白一番。 “牛大这等行侠仗义,扬我行乞僧之名的行径才是正道,而不是贪财好利,忘了本!” 帮主意有所指。 传功长老脸阴沉下来。 不过,或许知道陆白是他的人,他眼角还有一些嘲讽。 嘲讽帮主夸奖的人投靠了他,却还蒙在鼓里。 帮主又一顿夸。 陆白听了都觉得脸红。 等帮主话题一转后,陆白从糖衣炮弹中醒悟。 不是。 这就夸完了? 肚子里的词儿也太少了。 当初他夸他的捕头,三天的词儿不带变样的。 “牛大作为忠勇无双,堪当大用,我与诸位长老商议后,决定由你担任帮内重要职位掌棒龙头!”帮主一脸欣慰的看着陆白,“见棒如见帮主。” 他希望陆白再接再厉,继续行侠仗义,扬行乞僧之名。 陆白惊讶。 掌棒龙头的位子在帮内仅次于帮主和四大长老。 拥有龙头棒的他,可以直接指挥长老以下的所有帮众,权利不可谓不大。 传功长老的脸一黑。 显然帮主这一招,他是不知道,也没有料到的。 “我相信,拥有龙头棒的你,一定可以将行乞僧发扬光大。”帮主对陆白赞扬。 陆白一下子明白了。 这是在玩平衡术呢。 用他的武力来制衡野心勃勃的传功长老,让传功长老不敢轻举妄动。 好算盘。 陆白要是诚心实意的混行乞僧,或许就动心了。 但现在么… 陆白接过龙头棒。 这棒可真不错。 就是这龙头,做的太粗糙,一点儿不像龙头,像蛇头。 难道是怕和谐? 陆白谢帮主后,拎着棒出去了。 传功长老对龙头棒望眼欲穿。 “帮主,就这么相信牛大不是黑虎帮的卧底?”他问。 帮主轻笑。 “传功长老还不知道吧,牛大对黑虎帮重拳出击后,现在黑虎帮已经乱成一团了。” 黑虎帮王霸天和前帮主旧人,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是一个火药桶。 陆白戴着面具挑赌坊,把这个火药桶彻底点燃了。 现在两派打的热火朝天。 两败俱伤。 以至于,现在还不知道动手的是陆白。 亦或者。 他们本来就没打算知道动手的是谁,能把对方干死就完了。 第九十四章 突变 龙头棒是帮主的象征。 行乞僧以前也有掌棒龙头,他是现在的帮主。 传功长老对龙头棒日日想,夜夜盼。 结果被牛大夺了去。 传功长老心里很不舒坦。 他找到了陆白,问陆白现在怎么想的。 义庄里,可还有不少锦衣卫和普通人共用一棺材呢。 “怎么想的?” 陆白纳罕,“咱们不都商量好了。” “那你把龙头棒给我。”传功长老伸手去拿。 陆白一下子闪开。 “长老,咱们说好的,你动手后我才跟你,你现在把龙头棒拿走了,我怎么向帮主交代?” “行!” 传功长老走了。 有牛大杀锦衣卫的把柄在手,牛大迟早把龙头棒送到他手里。 传功长老不急。 他不急就有鬼了! 在陆白的点拨下,帮主很快也察觉到传功长老有异心。 整个行乞僧,一时间俨然分为两派,彼此之间剑拔弩张。 时刻会拔刀相向。 帮主把陆白当成了心腹。 他时不时地召唤陆白进去,让他带着执法堂的人,保护破庙周围。 然而,帮主越这样,传功长老行动就越急。 陆白不理这些。 他抽个空溜了,去茶楼喝茶,顺便见见赵百里。 “仓库里的盐给你运过去了。” 赵百里问他银子什么时候到手,副百户第一次做这事儿,急切见到银子。 “放心,银子很快会到手。” 陆白饮杯茶,告诉赵百里,他会先自己拿出一部分银子来,送给副百户。 “顺便让赵大人富裕一下。” “你小子,别调侃我。”赵百里有些难为情。 但那期盼的神情,出卖了他。 他问陆白,任务什么时候收网。 “等等吧。” 陆白得亲手处理了传功长老。 唯有如此,他杀死言小旗的事儿才不会泄露出去。 “对了,言小旗呢?”陆白明知故问。 赵百里摇头,“失踪了。” 他挠头。 “怪了,最近锦衣卫怎么老是失踪。” “还有谁失踪了?” “沉小旗的前任。” 赵百里感叹,“这年头,锦衣卫都是高危职业了。” “没人去查?”陆白惊讶。 “有。” 赵百里指了指自己。 查锦衣卫的案子没多大油水,自然不会有人抢着去查,于是落到了赵百里身上。 当然,那是没投靠到副百户麾下的赵百里。 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赵百里跟着副百户,整天查抄私盐。 虽然得罪了不少锦衣卫,但油水足呀。 “小子,这就是跟了提督的好处。”赵百里劝陆白要尽职办差。 提督是个好靠山。 提督出自东厂,锦衣卫有的权利他都有,锦衣卫没有的权利,他也有。 “更不用说,提督是东厂派来督办私盐的。” 赵百里终于认识到了权利的好处。 他以前怎么就没认识到呢。 当然,他不后悔。 要不是他前些年努力提升自己,也不会得到副百户的赏识不是。 “督办私盐?” 陆白觉得卖私盐还差不多。 赵百里乐了,“反正都是为了银子。” 又寒暄几句后,赵百里离开了。 陆白换了衣服后,往破庙赶。 距离破庙越近,陆白越觉不对劲儿。 乞丐在路上绝迹了。 这是不应该的, 作为行乞僧的大本营,平日里许多乞丐聚在破庙这边。 他娘的。 传功长老不会提前动手了吧。 这么狂? 帮主手下还是有不少帮手的。 至少三位长老是倾向于帮主的。 这要动了手,就算传功长老得了手,行乞僧短时间内也得乱一阵。 再说。 要动手,也得提前告诉陆白呀。 陆白还想来个终极大反转呢。 他迅速赶到破庙。 庙前围了不少人,水泄不通。 “怎么回事?” 陆白提着龙头棒赶过去。 “陆龙头!” “龙头回来了!” 几个小头目向陆白围过来,双目含泪,“龙头,帮主被他们给杀了。” “什么!” 陆白飙起了演技,怒气冲冲,“谁,谁干的,我锤不死他!” 几个小头目摇头。 “黑虎帮!” 旁边一伙人喊。 陆白瞥一眼,他们是传功长老的人。 “什么玩意儿,黑虎帮?” 陆白懵了。 这剧本不对呀。 他走进去,面前站着不少人。 幸好陆白高,一眼看到了前面。 一片狼藉。 十分血腥。 帮主身子歪倒,面具掉落,一张枯瘦的脸歪到在神坛上,毫无生机。 三个长老,几个执法堂的兄弟也是如此。 另一旁,倒着几个黑虎帮的人。 传功长老在台上,站在帮主尸体旁呼喊。 “这是开战,这是战争,这是我们不战斗而不能洗刷的耻辱!” “我们当务之急是选一个有能力,有担当,有胆识的帮主,团结所有兄弟,众志成城,共同对抗黑虎帮,让他们知道,我们行乞僧绝不屈服!” 下面的人跟着喊,“不屈服,不屈服!” 断了手指的那几个高声附和。 “帮主之死另有隐情,长老,我看我们还是先找到凶手再说!”三位长老的亲信,虽然有点儿畏缩,但还是强撑着胆子争辩。 死了三位长老,一个帮主,还有一队执法堂的人,然后传功长老告诉他们,这些人是那三、四个黑虎帮的人杀的,这明摆着有猫腻。 传功长老说黑虎帮的人是高手。 既然是高手,那为什么传功长老能把他们给杀了。 是。 传功长老本领高,但也高不了太多。 不用说。 肯定另有隐情。 “哼,事情明摆着,还找什么凶手,就是黑虎帮的人干的。” 传功长老不屑地多做解释。 他算盘打得很响。 黑虎帮的人死了,两帮肯定交战,必然得选一个话事人。 那就非他莫属。 至于牛大… 他有把柄。 他刚想到牛大,就见到了牛大。 “牛大,快来!”传功长老招呼。 “你同意不同意,现在选出一位帮主?”传功长老急切的问。 他现在快失去耐心了。 “同意。”陆白点头。 他走过去,贴着传功长老,“什么情况?” 传功长老轻笑。 “托你的福,我把黑虎帮的人引过来了。” 上次帮主说,牛大引起两大派内战,现在还不知道罪魁祸首是牛大。 于是,传功长老告诉了他们,引来王霸天派人来质疑帮主。 至于王霸天为什么不来。 因为他和陈比刚,现在战斗到了白热化阶段,是不是陈比刚做的,已经不重要了。 “这一招借刀杀人漂亮吧?” 传功长老对自己的杰作很得意,“稍后还有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王霸天和陈比刚两败俱伤。 行乞僧趁机杀出。 晏城赌坊,将是他行乞僧的天下! “嗯,漂亮!” 陆白点头。 他转过身,面对众人,“我们的确应该选出一个帮主!” 传功长老笑颜如花。 第九十五章 降龙 “但!” 陆白环顾四周,“传功长老不行!” 什么! 传功长老的笑容僵在脸上。 “似这等以下犯上的人,就不应该当帮主!” 陆白的话掷地有声。 庙里鸦雀无声。 断手的目瞪口呆的望着陆白。 长老不说牛大是他们这边儿的,这什么情况? “按照帮规,以下犯上谋逆者视为叛帮,应当三刀六洞!”陆白摆正龙头棒,“既然执法长老已死,作为掌棒龙头,理应肩负起清理门户的重任!” “牛大!你,你疯了!” 传功长老终于反应过来。 “……你别忘了,你杀……” 噗! 陆白一刀挥出。 快如闪电。 呃! 传功长老不甘吐出锦衣卫三个字。 奈何喉咙已破,血流不止,众人听起来只是含糊的音节。 陆白刀回鞘。 “当然,三刀六洞,太过残忍,一刀即可!”陆白轻笑。 针落可闻。 唯有执法长老的血在汩汩的流。 “牛大,你,你竟敢杀…” 昔日竹林坊的小头目站出来,他不可思议。 他们手里可是握有陆白杀锦衣卫证据的。 尸体都有,证据确凿。 陆白向他微微一笑。 龙头棒一指。 “行乞僧的帮众听令,帮主之死,乃传功长老一众所为,现在把他们给我抓起来!” 传功长老的手下叫嚷起来,“你敢!” 昔日的竹林坊小头目更是站在人群中,一脸阴狠。 想杀人灭口,做梦! “诸位,牛大杀了…”他大喊。 唰! 陆白瞬间到他跟前。 刀出鞘。 小头目去孝顺传功长老去了。 陆白的刀回鞘。 他环顾众人,“谁还有话说?” 众人默认不语。 太震撼了。 十步杀一人。 好轻功! 好刀法! 为了让传功长老的人心服口服,陆白指着黑虎帮的尸体。 “黑虎帮的场子是我挑的,不巧,这几个人我都认识。” 他指点过的中年人赫然在其中。 “他们用拳,黑虎拳。” 陆白指着帮主尸体,“帮主怎么死的?被人偷袭,一刀杀死的!” 能这样做的,只能是行乞僧的人。 不得不说。 传功长老太业余了。 当然,也可能是觉得自己胜券在握,懒得做样子了。 陆白让人把执法堂的人进来,把传功长老的人抓起来,他要亲自审问。 牛大太强了。 传功长老的人不敢反抗。 现在又群龙无首,他们只能乖乖地束手就擒。 陆白顾不上别的,先提审他们。 在他驾轻就熟,惨无人道的刑讯逼供下,这些人很快交代了锦衣卫藏尸位子。 在一座破庙里。 陆白去了破庙,找到了尸骨,又藏了起来,等白狼的人来收。 在义庄的锦衣卫尸骨,也已经被白狼收走了。 在藏尸这方面,顾清欢很有经验。 陆白还找到了被盗的官银。 现在不多了。 他估计传功长老也是上缴一部分,扣留下一部分。 没事儿。 陆白再扣下一部分。 最后拎上几百两银子就可以交差。 官银上面都有印记,一看就知道是失窃的官银。 陆白这案子算破了。 至于查到帮主…… 人都死了,还查什么查! 等陆白忙完这些,许多人找上了陆白,把挑选帮主之位再次提上日程。 陆白当之无愧的成为了新帮主人选。 行乞僧惯例,手里有龙头棒的人,本就是下一任帮主的人选。 当然,这次特殊了些。 估计帮主也想不到,他用来制衡传功长老的牛大,竟成了活下来的职位最高的人。 “龙头,这帮主之位非您莫属!”几个头目说。 陆白能打,太能打了。 就这一条,就让他们决定死抱着陆白的大腿。 这年头,能打才有饭吃。 陆白摆手,“实不相瞒诸位,我吧,我其实是卧底。” 什么! 几个头目一惊。 唯有把陆白收入帮内的小头目,早知道陆白的身份。 “卧底!” 头目们面面相觑。 “对,我是锦衣卫卧底!” 陆白直言相告。 行乞僧乞丐众多,消息灵通,他以后回到锦衣卫,这茬瞒不过去的。 索性现在说明了。 如果这些行乞僧的人,还让他当帮主,他就当。 要是不让他当,陆白就去自己组建个丐帮去。 他现在终于发现了乞丐多的妙用。 消息灵通! 这对他以后破案大有裨益。 就是砍人弄功德值,也方便很多。 围着陆白的一圈人,齐齐的后退一步。 小头目一看,自己不退不合适,于是也悄悄后退一步。 “我这次来查官银被盗案的。” 陆白让他们放心,传功长老一死,这案子就结了。 “以后锦衣卫,绝对不找你们麻烦。” 说罢,陆白长叹一口气。 “说实话,呆这么多天,我还真喜欢上了当乞丐的日子,无忧无虑。以后,我还是行乞僧的兄弟,你们有麻烦找我!”陆白向他们招招手,径直离开了。 他有十足的把握。 这帮主,还得他当。 一番内战下来,行乞僧死的死,伤的伤,唯一能撑住场面的,只有他陆白。 余下的人,挑不了大梁。 现在不喊陆白回去。 等黑虎帮杀过来时,他们也得乖乖的把陆白请回去。 再说。 行乞僧的龙头棒还在他手里呢。 一直知晓陆白身份的小头目站出来,“谁说锦衣卫就不能当帮主了?” 他觉得,锦衣卫当帮主才好呢。 大树下面好乘凉。 在锦衣卫这棵大树下,他们行乞僧也能活的舒坦。 最关键的是。 “万一黑虎帮腾出手来,咱们怎么招架?”他小声嘀咕。 头目们登时醒悟。 现在是他们需要陆白。 甚至不用陆白出手,只要他锦衣卫的身份在这儿,黑虎帮都得掂量掂量。 “龙头!” 几个头目重新围上来。 “既然龙头心里还有我们,就请龙头执掌行乞僧。” 小头目泪雨凝噎。 “对,执掌行乞僧!”几个小头目点头。 陆白也不谦虚。 “既然兄弟们执意相邀,那我就答应了。”陆白十分痛快。 他还想把行乞僧改为丐帮。 “唯有如此,才能继承帮主的庇护天下乞丐的志向。” 陆白眼神坚定。 这也为了避免重蹈传功长老想要把行乞僧改造为黑虎帮的覆辙。 丐帮,只能是乞丐的。 娘咧。 他居然成丐帮帮主了。 要不要兑换一门降龙十八掌? 这个可以有。 第九十六章 小旗 当然。 降龙十八掌太远。 脚踏实地最重要。 在陆白的设计中,丐帮要成为前世小说中的丐帮。 行侠仗义,维护正道,惩强扶弱,威名远扬。 这样讨饭就方便多了。 几个头目在听到陆白的话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们相互笑笑。 这位新帮主,还真是继承了旧帮主的衣钵,一心一意当乞丐。 得。 以后还得过清苦的日子。 说实话。 要不是传功长老干出了以下犯上的事儿,他还真是头目们心目中最合适的帮主人选。 谁想一直当乞丐呢。 陆白知他们心中所想。 “当然,想要庇护天下乞丐,咱们也不能没银子。” 陆白决定,让丐帮也沾手私盐生意。 做私盐零售。 以后想买私盐,在街上找乞丐就对了,赚到的银子还可以放到丐帮经费里。 万一遇到天灾人祸,丐帮也可以救济帮众。 陆白接着组建了传功堂,执法堂,又从原来长老的亲信中挑选了新的长老。 至于传功堂长老。 由他来担任。 丐帮没有功法可不行。 把这些办妥后,陆白提着官银和传功长老的人头,回到锦衣卫。 罪魁祸首已死。 盗银的同伙帮主也在行乞僧火并中清洗干净。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官银只追查回来几百两。 锦衣卫又不能把所有乞丐抓回来,这案子只能不了了之。 陆白重归锦衣卫。 还得到一次抽奖机会。 庆祝的酒桌上。 任由赵百里在对面说,陆白选择抽奖。 指针很快停下来。 功法提升卡! 功法提升卡:将任意未达到圆满的功法提升一层 好东西呀! 陆白差点高兴的跳起来。 “你看到汪总旗阴沉的脸,也很想笑吧。” 赵百里以为陆白同意他说的。 赵百里得意。 百户和另一位汪总旗,把陆白支走,本想让陆白卧底一段时间,不要投靠副百户。 现在可好。 陆白用了不到半年的时间,破了案,抓到凶手立了功,还投靠了副百户。 现在更是回到锦衣卫,意欲大展宏图。 “这叫什么?这叫赔了夫人又折兵!”赵百里大饮一口酒。 去卧底之前,陆白也以为百户和汪总旗把他支走。是不想他和副百户走太近。 但现在,陆白另有想法。 在他刚进锦衣卫前,言小旗就耍手段顶了于双他爹的缺。 还想陷害他们。 在他卧底时,言小旗更是想要杀他, 如此种种,可不是为了防止他投靠副百户。 或许与于泉之死有关。 陆白决定去查一查。 陆白放下酒杯,“总旗,上次你说,咱们锦衣卫的案子,由你来查?” 赵百里点头。 锦衣卫分为南北镇抚司。 南镇抚司负责锦衣卫法纪和军纪,纠察锦衣卫。 锦衣卫失踪和被杀,全在南镇抚司锦衣卫的工作范围。 不过,南镇抚司现在已经名存实亡。 在外,有东厂和西厂盯着锦衣卫,不用锦衣卫自查,锦衣卫犯错后自有人查。 看书领红包关注公众号,看书抽最高888现金红包! 在内,南镇抚司不被待见,没油水也没权利。 久而久之,也就成了闲衙门。 赵百里当年不得宠,于是得到了查自己人的活儿。 “赵大人忙,把这活儿交给我怎么样?”陆白问。 赵百里一怔。 他以为陆白误会了。 “你别以为这是个大权在握的好活儿。”赵百里放下酒杯。 锦衣卫从根儿烂了。 没有几个干净的。 陆白要站出来查自己人,那就是找不自在,被排挤不说,就算查出什么来,报到上面,只要不是谋逆,或者对锦衣卫有害的大错,上面不仅不会管,还会怪陆白多管闲事。 “不值得。” 赵百里劝陆白。 最多也就查一查锦衣卫失踪,或者被杀的案子。 还没油水。 巧了。 陆白现在就要查一桩锦衣卫被杀的案子。 “于泉?” 赵百里若有所思。 陆白点头。 不止为了承诺,也为了他自己。 在锦衣卫中,如何才能快速上位? 上面的官撸下来,他就可以快速上位了。 赵百里答应了。 “等你当上了小旗,我就把这活儿交给你。”赵百里点头。 太好了! 陆白高兴。 他把锦衣卫弄失踪,自己再查案子。 完美! 不过…… “老赵,你什么意思,说好我回来当小旗的。”陆白还记得。 赵百里笑了。 “你赵哥是骗你的人?可要当小旗,实力至少到八品。” 这是硬指标。 赵百里看着陆白,“你得先过了考核,我才能提拔你。” 他倒不怕陆白实力不行。 能把慈云寺的白眉和尚打伤,陆白至少在七品以上。 “得嘞,有您这句话就成。” 陆白饮一杯酒。 他下午就去考核。 在去考核之前,陆白回到住处,用去功法提升卡,将现阶段最难提升,提升一次需要两万多功德值的功法纯阳,提升到六层。 轰! 陆白全身炙热。 仿佛置身于炎炎夏日的太阳直射下。 三伏天的阳光直射到他身上,烤的他全身烧焦了一样,霎时间一身汗。 砰! 陆白体内内力又似热浪翻滚。 顷刻间,冲破了五品门槛,让他迈入五品的境界。 须臾后。 陆白渐渐冷下来。 等他站起来时,全身上下已经湿透了,水里捞上来的一样。 陆白把身上的衣服换下来。 去找他洗过的衣服。 得。 全是等待洗的衣服,他已经没有换洗的衣服了。 内裤也没有。 以前当乞丐不觉得,脏就脏了,脏了才是好乞丐。 现在不行了。 刚才在酒楼上,赵百里都建议陆白好好洗一个澡了。 唔。 他已经很久没回家了。 衣服都没人洗了。 还是得把顾清欢和忘儿她们接过来。 陆白的起居一直由顾清欢在照顾的,现在不在身边,真有点儿不舒坦。 陆白拿起裤子,自己搓了搓,洗的差不多后。 他双手把裤子平摊。 双手运功! 他现在纯阳功在六层,内力用出来,宛若夏日的焦阳。 很快就把裤子烤干了。 陆白穿上,去了明正司。 考核陆白现在实力的,就是明正司的三个老锦衣卫。 陆白现在有一万多点功德值。 在路上,为撑住天才的场面,他用去四千功德值,把快刀无痕提升到四层。 陆白又用七千功德值,把镇山河提升到四层。 现在,陆白在面板上的信息为: 姓名:陆白 身份:锦衣卫力士 功德值:738 境界:五品 功法:刀法:无痕lv4功德值080005敏捷,5伤害,5招式 内功:养心诀圆满 轻功:风行lv5功德值016000 拳法:黑虎拳lv503200 掌法:开山掌lv10300 外功:九牛lv5圆满 功法:镇山河lv4功德值08000 内功:纯阳lv6功德值048000 第九十七章 无生 陆白进入明正司。 三位老锦衣卫百无聊赖。 陆白不来后,就再也没人到明正司学武了。 三个老锦衣卫都快发霉了。 他们十分怀念陆白学武的日子。 不止可以调侃。 每次陆白来,还有酒喝。 当然,陆白执行任务后,偶尔也来明正司泡个药浴,兼带洗澡。 但不够解闷啊。 “老几位,干嘛呢?”陆白把酒放他们桌子上。 嗖! 听到陆白的声音,三个老锦衣卫支棱起来。 “陆白!” “天才回来了!” 三个老锦衣卫立刻迎上来。 得知陆白回到了锦衣卫,以后要勤加练功后,三个老锦衣卫喜不自胜。 太好了。 以后每天又可以不用在家吃饭了。 寒暄片刻后,陆白表明自己来意。 “考核呀!” 三个老锦衣卫不放在心上。 以陆白的天纵之资,肯定能达到八品。 他们甚至不用考核,直接就可以给陆白盖章,让他拿到八品的证明。 “你在这儿练功的那些日子,差不多就已经达到八品了。” 黑胡子锦衣卫说。 他急着把酒倒出来,痛饮一碗。 陆白每次带来的酒,都是他们舍不得买的好酒。 “别介!” 陆白还是让他们考核吧。 不传点儿动静出去,还以为他这天才泯然众人矣。 白胡子老锦衣卫出来考核。 他们用木刀对战。 白胡子老锦衣卫手摸刀柄,对视着陆白,在陆白眨眼时,瞬间出刀。 唰! 白胡子老锦衣卫的刀刚拔出半截。 陆白的刀已到他咽喉。 噗! 黑胡子锦衣卫一口酒喷出来。 太快了! “咳咳!” 黑胡子呛到了。 他咳嗽着问:“你的刀法,为,为什么这么快?” 没胡子老锦衣卫也站起来,“你快刀无痕现在到第几层了?” 白胡子锦衣卫则呆愣在原地。 他作为刀下人,太知道陆白方才一刀的恐怖了。 毫无还手之力。 甚至垂死挣扎的心都没有。 只有闭目待死的份儿。 “四层。” 陆白回答。 “四层!” 黑胡子锦衣卫惊讶出声。 白胡子锦衣卫也被惊回神,“四层,无生!” 这一层的刀意是一刀下去,有死无生,即便持刀的主人,挥出去这一刀,也收不回来。 这才几个月呀。 不到四个月! 陆白竟然突破到了四层。 白胡子锦衣卫年轻时也练快刀。 他一直到中年才达到四层。 后来,身体机能下降,他改练镇山河,快刀越加生疏了。 纵然如此,他快刀也可以发挥出二层实力。 而陆白,竟用四个月时间,就追平了他大半辈子的成就。 或许。 这就是传说中的天才吧。 “天才,果然是天才。”没胡子的锦衣卫再次感叹。 他们现在觉得,天才用来形容陆白已经不够用了。 奈何他们词语贫乏,又找不出别的词。 要不是知道“天才”一词,他们就只能哇靠走天下了。 黑胡子锦衣卫若有所思。 他问陆白,“你镇山河在第几层?” “也在第四层。” “同袍!” 白胡子锦衣卫再次惊讶出声。 一脸见了鬼的神情。 “你还是人!” 镇山河是内外兼修,内功尤其难练啊。 他现在也才在三层。 四个月时间! 陆白竟用四个月时间,达到了他一辈子或许就不能达到的成就。 白胡子锦衣卫服了。 陆白。 非人哉! 陆白安慰白胡子锦衣卫。 天才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他深有体会。 前世他也是被学霸车轮碾过的人。 更不用说,他还是有外挂的“天才”。 白胡子锦衣卫把刀放下。 不用考核了。 也不用开八品的证明了。 他现在就可以给陆白开七品的证明。 至于六品… 他都不是,自然不能考核。 想要考核,得去挑战总旗,得到他们的认可,就是六品高手了。 六品。 陆白暂时不用去证明。 他取了七品证明,约定改日学执象后,陆白走了。 留三个锦衣卫在震撼中迟迟回不过神。 他们觉得自己以后当不了教习了。 在被陆白屡屡轰炸震撼后,他们遇到普通人,怕是要没耐心。 陆白把证明给了赵百里。 赵百里瞥一眼。 七品! 他惊了。 “不愧是天才!”赵百里服了。 要以这速度,恐怕用不了一年,陆白就能达到六品,与他齐平。 想想自己前半辈子,没日没夜的修炼。 再看看陆白破案,砍人,又不耽误修行,赵百里心里酸了。 但他也有自知之明。 知道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有时候不是努力可以填平的。 难怪陆白会被吕家看重。 天才谁不爱呢。 赵百里决定了,以后一定要抱好陆白的大腿。 这小子,前途不可限量。 卧底归来后,暂时无活儿。 时间很充裕。 陆白决定回家住几天。 他先去市集上买了一匹小母马。 这匹马性子傲娇。 有活力,眼睛活灵活现,在集市上被卖时,一点儿也不安静。 时不时地对旁边马尥蹶子。 或者蹭到旁边不带一丝杂毛的公马身边,卖弄风情,试图引起公马注意。 陆白把它买下来。 他以后少不了在鹿园丐帮和锦衣卫之间来回奔波。 得有个代步工具。 翌日,天阴。 陆白刚出神乐坊,天下起细雨。 不大。 如丝。 落在泛绿的草地和树梢,润物细无声。 陆白拿了伞。 是伞刀。 本来可以遮雨,但他上次挡太监一剑时,伞面被剑刺穿了。 领现金红包看书即可领现金!关注微信公众号,现金点币等你拿! 他尝试着打开。 不遮雨。 徒惹人笑话。 陆白索性把伞收起来,淋着雨往回走。 衣服回去反正得换。 坊与坊之间,以宽道相连。 下雨的缘故,道上人车辆不多,陆白纵马狂奔,尽情了一把。 等拐进一坊间时,他放缓马速,以免撞上街上行人。 绵绵细雨下,石板被清洗一新。 街上行人不少,不因为细雨少了兴致。 “杏花,杏花!” 一小姑娘从巷子拐出来,篮子上整齐的摆放了杏花。 在细雨的滋润下,娇艳欲滴。 陆白停下马,买了三两枝,才又打马而去。 哒哒。 留下一串马蹄声。 进了鹿园,陆白在一家赌坊前遇见了顾清欢。 她刚查账出来。 在她身后,跟着几个妇人,还有白狼帮的护卫。 顾清欢打了一把翠色的纸伞,站在台阶上,欣赏着烟雨朦胧的春雨。 她穿的很简约,外面罩一身白色长衣,英气十足,衣服上绣着金色牡丹,伴着胸起伏,在山川之上绽放,层次分明而立体,十分诱人。 长衣里面是一件裙子,束腰处尽显腰肢纤细柔软。 裙摆下,隐约可见脚踝。 顾清欢不喜欢脚被束缚,脚的自由自在,让她觉得很安全。 以前,在破茅屋住时。 顾清欢时常赤脚在屋里行走。 忘儿有样学样,也喜欢在家里赤脚乱跑,把陆白的被子踩脏。 第九十八章 闲愁 细雨下,晏城染上一抹江南浓墨。 渐渐渲晕开来。 顾清欢长长的睫毛眨呀眨,望着雨出神。 她记起了江南的雨。 那是她绵绵的乡愁。 最终,顾清欢忍不住伸出手,任丝丝缕缕的雨点落在手上,凉凉地。 陆白停在她面前。 马上的杏花在春雨的点滴下娇艳欲滴。 顾清欢见是陆白,一脸惊喜。 他很久没回来了。 忘儿早上还说想陆白了,他们从来没这么久的分开过。 陆白下了马。 他把杏花插在顾清欢发髻上。 杏花很美。 “去!” 顾清欢踢陆白一脚。 这小子。 还和小时候一样,对她这个长辈没一点儿也恭敬。 陆白牵了马,与她并行。 顾清欢想给陆白打伞,奈何陆白太高,伞不小心就会碰到他的额头。 又碰到一次后。 顾清欢忍不住笑了。 她白陆白一眼,“活该,让你长这么高。” “为什么不是你个子太矮。”陆白把伞接过来,自己打着。 顾清欢又给陆白一脚。 她个子不矮。 架不住陆白个子太高。 以前,她一脚踹过去,能踹陆白屁股,现在不行了,只能踹腿了。 斜风细雨。 缓缓归。 顾清欢手伸出伞外,手触碰着如丝细雨,寻找着久远的回忆。 她的家在江南。 她已经很久记不起来了。 逃难至此后,她所有的身心都投入到了生活中。 面对自己从来不曾做过的柴米油盐,每天起床考虑的都是油盐酱醋。 唯一庆幸的是,陆白少年老成,表现的像个老大人,为她省去不少事。 现在生活终于好了。 她才得以从中挣脱出来。 人一闲。 记忆就汹涌而至。 白鹭,桃花,流水,鳜鱼,伴着细雨,记忆一帧一帧浮现。 “我们去看戏吧。” 在经过戏园子时,陆白来了兴趣。 他以前都是拉着忘儿,来戏院听戏,了解这个世界的。 现在想想,已经很久没去听戏了。 偶尔出钱听听戏,也不错。 “行啊。” 顾清欢点头。 她以前也喜欢听戏,吴侬软语,让雨也有了温情。 他们进到戏园子。 下雨天的缘故,在戏园里打发时间的人不少,有不少陆白熟识的。 他们见到陆白和顾清欢,忙站起来打招呼。 “陆爷!” “顾先生。” 顾清欢一一点头,等坐下听戏时,脸色僵下来。 台上,正在唱打神鞭。 在吕易秋战败后,武神用三大吕易秋,让吕易秋醍醐灌顶,幡然醒悟,不再留恋世间,继而记起前尘往事,成为剑仙的故事。 戏正唱到朔北城主在得到援军后,浑然不顾援兵疲惫,不听吕易秋的劝阻,一意孤行,要追逐北蛮。 戏台上,朔北城主是白脸,一脸奸相,馊主意尽出。 像一个小丑。 顾清欢霍然站起。 “走!” 她气的身子哆嗦。 陆白点头。 他在前面领路。 方才打招呼的人,又站起来送别他们。 出门后,他们无声的走在雨里。 许久后,顾清欢冷静下来,但什么话也没说。 陆白什么也没问。 他们家有太多秘密,有些秘密知道的越少,活的时间就越长。 忽然。 顾清欢鼻子轻嗅。 “什么味儿?” 她闻到了陆白身边,一脚又踹在陆白腿上,“太臭了。” 陆白很无辜,“又没人给我洗衣服。” 他问顾清欢,搬家到神乐坊如何。 神乐坊繁华。 又在下城区东城中心地带,可以辐射到周围几个坊,即便鹿园也可以如臂挥指。 关键白狼帮现已把鹿园牢牢握在了手里,不可撼动。 要想继续发展,必须走出去。 “还有,我现在是行乞僧的帮主。”陆白得意。 顾清欢惊讶的瞥陆白。 当个卧底,竟把帮主之位搞到手了,她想给陆白来个摸头杀。 奈何够不到。 她当初应该少让陆白吃点的。 快到家时,顾清欢建议去巷子里的旧家看看。 少了人烟的院子,多了几分寂寥。 门前有了蜘蛛网,伴着尘土,把所有一切尘封,包括陆白在这儿的旧时光。 全部封印到了记忆里。 顾清欢摸了摸门前锁。 她本来以为,他们一辈子就在这条巷子中了。 她为陆白娶妻生子。 她为忘儿准备嫁妆。 要是太穷,就把两桩喜事合二为一,把财力和嫁妆都省了。 万万料不到,陆白竟一飞冲天了。 “谢谢。” 顾清欢对这陋室在心里低声说。 她决定搬家。 是时候离开了。 此番一去,或生或死,全看陆白的造化。 回到家。 忘儿正在行使大师姐的权利,指点一些门内女弟子。 她们和忘儿年龄差不多。 陆白收徒不分男女,帮内一些人于是把闺女送了过来。 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学点武总是不错的,打不了小怪兽,未来到了婆家也不会吃亏。 可以打打拳。 “陆白!” 忘儿扑过来,跳到陆白怀里,“给我带礼物没有?” 呃。 陆白忘了。 他拿出一枝杏花,插到她头上,“喏,又香又好看。” 奈何,在忘儿这儿,杏花不好玩。 “咦,小陆,就一枝花,你也太小气了。”忘儿给陆白准备的礼物可比这强多了。 陆白想了想,把缰绳递给她。 “这匹小母马也是送给你的。” “真的!” 忘儿双眼一亮。 她跳下去,牵走小母马,顺便提醒陆白:“老陆,你太臭了,快去洗澡吧。” 搬家不是小事。 不止家要搬,门派要搬,帮派也要搬。 陆白先把鹿园安置妥当,又去神乐坊购置房屋。 好在帮内攒了些银子,费用足够。 就是房屋购置起来麻烦。 陆白最终在神乐坊偏僻的巷子,购置到一片房屋,占据了一条巷子。 这条巷子类似于陆白前世读到的四世同堂中的小羊圈胡同。 像一个葫芦。 葫芦嘴和葫芦腰,保证了巷子的隐秘。 两个葫芦肚又十分宽敞。 巷尾尽头是一片贫民区,凌乱不堪,鱼龙混杂。 但对陆白而言,却是一个十分不错的地方。 后面的贫民区,可以让丐帮占据,前面则是门派的地盘,从葫芦嘴出去,离集市不远。 这样,万一有什么不测,足以逃生。 唯一不足之处在于这里以前的住户贫穷,房子不大好,得修葺。 不是什么大问题。 顾清欢对这个地方也很满意。 忘儿对新家也很满意。 她的朋友虎妞等人,不久也要搬过来练功,所以她并没有离别的伤感。 等忙完这一切,待顾清欢和大黑牛搬过来,已经十天后了。 赵百里庆了他的乔迁之喜后,还带来了陆白的任命。 他现在走马上任小旗。 归总旗赵百里管辖,暂时负责处理锦衣卫失踪被杀这一方面。 “当然,你要是对什么案子感兴趣,可以跟我说。” 赵百里是见识过陆白破案本事的。 他不能埋没了这个人才。 这是他的大腿。 :。:x 第九十九章 故人 案牍库! 锦衣卫重地! 案牍库里存放着许多锦衣卫收集的案情,军情和情报资料。 于双的父亲于泉,作为书吏,负责整理这些资料。 他可以接触到这些资料。 按理说,知道这些内情,不应该没油水可捞啊。 当然。 他给于双留下不少银子。 于双为了查案,找出父亲的死因,出了不少银子,所以败光了。 但那些银子,相比那些油水,可差远了。 陆白要是掌握了案牍库里的资料。 但凡有把柄在锦衣卫手里的,陆白一定能把他家地皮刮的寸草不生。 话又说回来。 既然这些把柄都到了锦衣卫手里,自然也轮不到于泉刮油水了。 死之前。 于泉告诉女儿有大事要发生。 知道他什么大事,无疑是案子的突破口。 奈何,陆白进不去案牍库。 他想进案牍库,必须千户同意。 他申请刚递上去,千户一口就回绝了。 找到于泉身前查了什么资料,准备干什么大事,要威胁什么人。 这条最正常的追踪线索断了。 陆白又找见到于泉尸体的锦衣卫,询问他们无常簿。 无常簿是锦衣卫随身携带的东西,专门记录一些人说过的话,做过的事,打探到的消息。 于泉的父亲也有无常簿。 但于双没有见到,为于泉收尸的两个锦衣卫也没有找到。 他的无常簿消失了! 既然这些线索找不到,陆白索性大海捞针。 他在卫所里来了个大摸查。 就是找锦衣卫聊天。 接着,他又询问同于泉在一起工作的书吏。 他们一定会知道些什么,譬如于泉查看了什么资料,说了什么话。 陆白至少可以从这些东西里,判断出他得罪了谁。 奈何,锦衣卫们都不傻。 不知道的说不知道。 知道的也说不知道。 陆白什么也没查到。 在锦衣卫,赵百里见到陆白时,问他:“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陆白轻笑,“有些眉目了。” 他在鹿园死去的总捕头,教给他一个在公门里混的道理:事儿做没做,上头问起来,都得说有些眉目了,但还差点儿。 这话刚说罢,晚些时候,事儿还真有了眉目。 一人往陆白的小巷里丢一张纸。 陆白正在用饭,住在前面白狼帮的人,把纸条送过来。 “上面写什么?”于双问。 她这些天在陆家做活儿,就是做做饭,然后督促忘儿练字或练功。 “有点儿意思。” 陆白在卫所对赵百里说的话见效了。 “婶娘说的对,有蛇没蛇打三竿子。”陆白把纸条递过去,“这不就打到了。” 上面说,于泉生前闭月楼有一相好,名为水若。 她或许知道于泉在查什么。 “不,不可能!” 于双摇头。 她十分肯定,父亲不会去闭月楼。 “是不是真的,去了就知道了。” 陆白匆匆把碗扒拉干净,准备去闭月楼看看。 “我也去!” 忘儿早想见识下神乐坊的繁华。 “去去,闭月楼不是你能去的。” 陆白穿上衣服。 “为什么?”忘儿好奇。 大黑牛百忙之中抬起头,“小姑娘去了,会生孩子,生孩子会很疼。” 她给了一个很糟糕的答案。 “等等我!” 她招呼陆白,“我跟你一起去。” 忘儿问她,“你不怕生孩子?” 大黑牛一愣。 对吼! 她也是女的。 “我没关系,我能让他们怀孕!”大黑牛放出狠话。 陆白在顾清欢的帮助下,帮衣服系好。 古代衣服就这点儿不好。 系起来不方便,松了不好,紧了不好,扣打的不好看也不好。 陆白问大黑牛,他等她多长时间。 大黑牛表示,她得再来三碗。 “等你大爷!” 陆白转身要走。 顾清欢嘱咐他要小心,顺手把伞递给他,“带上伞,晚上早点回来。” 外面还在下雨。 晏城春天,很少像今年这么多雨。 “放心吧。” 陆白摆摆手,进入雨幕中。 他丢给门前乞丐一文钱,独自上了闭月楼。 老鸨听到陆白要点水若,一怔,继而明白过来。 “哦,水若姑娘啊,客官这边请。” 她把陆白请到偏僻的一间屋子,“公子喝酒,我这就去请水若姑娘。” 老鸨关上门离开了。 平平无奇的一间房。 摆设简单。 桌子上还有灰尘,一看就知道很长时间没接客了。 陆白打开窗户。 雨幕下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见。 吱呀。 门被打开。 “公子,赏雨呢。”来人娇滴滴的, 陆白转过身时,她正背身关门。 女子穿的很清凉。 她一身红衣,裸肩露背,精致的锁骨,肩胛骨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裸背一直落到腰处。 腰窝也露出来。 陆白觉得他稍微扯下,屁股蛋子也能看见。 下半身穿着裙子,高开叉,大长腿的白皙与血管尽收眼底。 女子关门时,还撅起臀,臀型尽显。 她背对陆白,娇滴滴的问,“公子,好看么?” 娘的! 陆白慌了。 这闷骚与风情,难道真是个失足女子。 “那什么,我来查案的。”陆白中气十足的回。 他定力还是有的。 毕竟,世上比这更美的背影,他都在朦胧间看过了。 “奴家知道,查案么和这样运动一下不冲突的。”女子手上有一根戒尺,右拳握住,进进出出,唇还翘起,卖弄风情。 她慢慢地转过身,“奴还会新花样哟,小时候,公子一定没少被先生打……” 女子话停下,瞪大双眼, 淫靡的气氛一下子尴尬起来。 女子。 陆白认识。 戒尺。 陆白也认识。 这新花样。 陆白真想试试。 “是你!” 劲装女子一改方才的魅惑,“你怎么在这儿!” 影舞楼的劲装女子。 陆白扫一眼她的大长腿。 他应该早点认出来的。 “我来查锦衣卫于泉的案子,当然来这儿。”陆白上下打量她。 送上门的便宜,不占白不占。 “这话倒应该我问你,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查锦衣卫的案子?”劲装女子上下打量陆白,“你当锦衣卫了?” 陆白点头。 “哎呦。” 劲装女子又娇滴滴起来,“公子当真年少有为。” 她迈着猫步走上来在,左腿与右腿交替时,很勾人。 陆白把头稍微往旁边一歪,想看个清楚。 劲装女子得意一笑,“查什么案子嘛,要不,你先查查我…” 她握戒尺的手拍下胯。 在陆白意乱神迷时,女子身子一摇三晃,跳舞一般,霎时间化作三四个影子。 有残影。 等残影消失时,女子手中戒尺朝陆白脖子打过来。 第一百章 打鼓 仓! 油纸伞的剑柄弹出。 陆白右手倒握刀柄,划过一道亮丽的银光。 唿! 桌上蜡烛的烛光摇曳。 等烛光稳定时。 陆白的伞刀架住戒尺,刀尖点在劲装女子咽喉。 “你!” 劲装女子微微仰着头,一动不敢动,深怕陆白刺进去。 她双目之中全是惊骇。 这还是几个月之前,她一句话,就乖乖把戒尺奉送的少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不! 不对! “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陆白戏谑的看她,“没人教你这个道理?” 劲装女子笑了。 她又成了那个水做的女子。 她皱眉,嘟嘴,娇嗔,“哎唷,公子你这是对奴做什么,奴正要对公子投怀送抱呢。” 她羞答答的。 “当日在庙里,奴对公子可是一见钟情呢。” 她顺便手指轻绕,把开衩的裙子撩开。 骗纸! 什么也看不见。 陆白谴责她,顺手把尺子拿过来。 “要不把里面拖了,要不就放下来,我对你没兴趣。”陆白用戒尺敲她手。 劲装女子放下,悄声嘀咕,“你还是不是男人。” 啪! 一戒尺打在臀上。 臀浪翻滚。 “关你蛋事儿,我问你,刚才怎么回事?”陆白问她走过来的步伐。 不是轻功。 陆白的风行比她快多了,但做不到留残影。 “这是奴家的秘密。” 啪! 陆白又一戒尺。 啊! 女子忍不住捂住。 太痛了。 这就是戒尺的神奇之处,无论打什么人,哪怕皮糙肉厚,打起来一样疼。 “是,是夭舞。” 夭舞是影舞楼的独门绝技。 亦舞。 亦轻功。 属于三大顶级轻功之一。 习得此轻功,走路无声,有诱惑力,而且出其不意,是暗杀的绝佳轻功。 “换句话说,影舞楼是杀手组织?” 陆白明白过来。 劲装女子点头。 但也不同。 影舞楼还经营青楼。 毕竟,练习夭舞的姑娘,浑身上下柔软,将女性的魅惑发挥到了极致。 陆白恍然。 难怪他会在这儿碰见劲装女子。 “所以,是有人派你来杀我的?”陆白问。 女子摇头,“是请,不是派!” 啪! 陆白一戒尺,“少给我咬文嚼字。” “知道是谁吗?”陆白又问。 女子还没张口。 啪! 陆白又一戒尺。 啊! 女子痛呼,太他娘的疼了。 “我还没回答呢!”女子一脸幽怨。 “我乐意,你管得着!” 啪啪! 陆白又给两戒尺。 打的女子浑身哆嗦,宛若一根金箍棒,在流沙河里搅拌,掀起滔天巨浪。 陆白这么打,女子都不好意思说她不知道了。 “影舞楼接,接任务另有人,我,我负责完成任务。” 陆白手中的戒尺高高举起。 “我可以帮你回去问问!” 这可以。 啪! 陆白手中的戒尺还是打了下去。 哦! 劲装女子觉得自己身子都被打酥了,屁股上麻麻的。 女子不明白。 她都已经答应帮他问了,为什么还打。 陆白轻笑。 “忘记你这个戒尺这么来的了?” 陆白对她抢符纸的事,一直铭记在心。 老鸨领着人在外面听动静。 人死了。 好收尸呀。 毕竟是锦衣卫,不能被外人瞧见了。 但门迟迟不开。 她耳朵贴住门,想听他们在里面干什么。 奈何隔音太好,听不大清楚。 偶尔有啪啪的声响。 老鸨狐疑。 说好的杀人呢,他们不会在里面切磋上了吧。 不会! 影舞楼的人,价格贵得很。 她念头刚落。 啪啪! 屋子里传来一串的打击声,清脆,明亮,听起来还有点节奏。 像在…… 打鼓? 啊啊啊啊啊! 哦哦哦哦哦! 嗷嗷嗷嗷! 伴着打鼓,还有一串女子不知痛苦,还是舒服的叫声。 太诱惑了。 老鸨身后的几个龟儿子都被勾起了邪火。 望着老鸨趴下听墙角的背影出神。 “哥,哥!我错了,哥。”里面女子求饶。 节奏不停。 还很有规律,左边重音,右边轻音,顺便给后背一下,陆白打嗨了。 要是再来一根尺子。 他能打一首完整的架子鼓曲子。 “爹。” 女子声若蚊蝇。 陆白手一抖,打错了地方,“什么,没听见。” 女子再喊一遍。 咚咚咚咚咚咚! 锵! 陆白来了一个收尾。 “谢谢,谢谢,谢谢大家来听我的演唱会。” 陆白向面前不存在的观众行礼。 他擦了擦额头的汗,看也不看衣衫尽解的女子。 “尽快给我查清是谁,要是又片刻怠慢,小心我再打鼓。” 陆白觉得打一通,还挺舒坦。 “当然,你也可以选择逃,但我现在是锦衣卫…锦衣卫最擅长抓人。” 陆白向女子得意的做个鬼脸,拿起戒尺,提起油纸伞打开门。 老鸨差点撞进来。 陆白一把推她推出去。 他是个正人君子,抱着欣赏的目光来看,别人就不一定了。 陆白关上门。 “待会儿让里面的人付银子。”他对老鸨说。 后面的龟儿子们服气。 神人呐! 屋内,劲装女子整个人趴在桌子上。 她慢慢地站起来。 她浑身疼,无一处不疼。 奶奶的! 这小子下手太狠了。 快把她骨头给拆了,肉给打烂了。 她摸了摸臀。 嘶! 肿起老高。 太他娘的不懂得怜香惜玉了,以后谁嫁给这小子,谁倒大霉。 呼! 她小心提起衣服。 这小子肯定不是男人,还不知道女人的滋味。 是男人,不会用她来打鼓! 娘的! 暴殄天物。 话又说回来。 她心里为什么隐隐觉得,打的滋味还挺爽。 就像拖着疲乏至极的身子,让一个按摩师给按摩,痛并快乐着,食髓知味,下次还想来。 下贱! 劲装女子唾弃一口。 她得回去把雇她杀人的罪魁祸首抓出来。 哎! 我为什么要抓出来? 算了。 还是找出来吧。 劲装女子安慰自己,“谁让对方是锦衣卫呢。” 现在不把指使的人揪出来,万一再碰见陆白,难道下次喊爷爷? 不是! 为什么不是我让他喊娘? 算了。 那小子几月不见,成长到了这种地步,至少到五品了。 下次见面,不知道怎么厉害呢。 还是当闺女吧。 女子连七八糟的想着。 她穿上衣服,整理下头发,一瘸一拐的打开门。 哟! 老鸨被吓一跳。 “大人,这,那个…”老鸨不知道说什么。 太反常了。 难道不是来杀人,是来幽会的? 唰! 女子手腕翻出匕首,指着老鸨。 “今儿的事儿不许告诉任何人,听到没有?” 老鸨忙不迭的点头。 女子这才扶着墙,一瘸一拐的离开。 沿路的龟儿子,闭月楼的客人对她行注目礼。 畜生啊! 谁干的! 把一姑娘折腾的下不了床了都。 第一百零一章 大器 他们以为的畜生陆白,已经手下留情了。 女子身上少说有几百点功德值。 陆白忍痛没有收割。 呼! 陆白站在闭月楼前,望着闯进灯光,又落在地上的雨丝。 本以为会引来条大鱼呢。 结果引来个一无所知的杀手,案子还是没有什么突破。 不。 有进展。 陆白至少知道这个案子大到了请杀手来杀死陆白的地步。 于泉究竟查到了什么? 陆白越来越好奇了。 案子暂时进入了死胡同,陆白在三位老锦衣卫的翘首以盼中,终于把学执象提上日程。 “喏,桂花糕,我婶娘做的。” 陆白送给他们。 三个锦衣卫接过尝了尝,赞不绝口。 “唔,不错,不错。” “好吃!” “有点儿像城主府的桂花糕。” 没胡子老锦衣卫点评。 接着,他摇了摇头。 “不,比城主府的桂花糕好吃多了。” “哟,你还吃过城主府的桂花糕?”两位老伙计惊讶的看着他。 没胡子老锦衣得意。 “那是,咱当年的一身本事也是入过城主眼的。” 大约十年前,在晏城千户大人的指挥下,在锦衣卫筛选合适的人选,执行一项隐秘任务。 要求必须是晏城本地出生,没有任何背景的锦衣卫。 还得耐得住寂寞。 当然,本领高这一点也很重要,但也不用太高。 最后,没胡子老锦衣卫和另一个锦衣卫入选,成为唯二的幸运者,进入了城主府。 城主当时招待他们的就是桂花糕。 “最后,城主挑中了那个锦衣卫。” 没胡子锦衣卫很遗憾。 城主交代的任务,一旦完成了,前途不可限量。 他遗憾的不是本事不济,而是年龄大了,不如另一个锦衣卫,这才被刷下来。 “算了,不说这些了。” 没胡子锦衣卫站起来,今儿由他来教陆白执象。 执象。 锦衣卫三大流派中,居于中庸位子的流派。 也是刀法。 不如无痕犀利,也不如镇山河来的厚积薄发。 当然,这是陆白的理解。 没胡子锦衣卫竖起中指晃了晃,示意他的理解不对。 “执象内力不够深厚,刀法不够犀利,但不代表它没有实力。” 执象的招式很精妙。 学起来很难。 但一旦懂了,人会有醍醐灌顶之感。 就像一个婴儿,面对刀法的世界,先懂了爸爸妈妈是什么,后来伴着持续的学习,会不断明白这个世界,知道了日升日落,知道了斗转星移,知道了这个世界上林林种种的道理。 交流好书,关注vx公众号。现在关注,可领现金红包! “好玄乎。”陆白说。 玄乎就对了! 没胡子锦衣卫告诉陆白,执象就是一门玄乎的功法。 最特别的就是,你觉得懂了,他觉得懂了,你们懂得不一样,但不影响你们刀法。 懂得两个人会根据自己的懂得用出执象刀法。 至于刀法高低,全靠两人理解层次的高低了。 陆白听了,觉得更玄乎。 “他入门慢,你别掉书袋子了,直接教吧。” 两个老锦衣卫见他嘚不嘚的没完,饮着酒,吃着桂花糕催促起来。 “行吧。” 没胡子锦衣卫问陆白,先练什么。 内功。 还是招式。 陆白选择招式。 镇山河是内外功兼修的功夫,与拳招结合紧密。 快刀无痕是外功,练手速。 至于执象,长处就是招式,当然先练招式。 万一纯阳功也适合刀招,陆白还能省点儿精力。 作为橙色功法,纯阳相比任何功法都不逊色。 就像橙色轻功风行。 它相对于任何轻功都不逊色。 现在看不出来,只是因为功法还没提升起来。 在这些天的摸索中,陆白明白一个道理。 面板上的功法品质高低,在于它的成长性。 成长性越高,潜力越大,品质越高。 “好,那咱们就学招式。” 没胡子锦衣卫也喜欢教招式,省事,省力气。 陆白疑惑。 不知他为何这么说。 正纳闷,没胡子锦衣卫搬出一个小黑板,手里捏着石灰笔,还丢给陆白一本子,一毛笔。 “这是…” 陆白有种不好的预感。 “上课!” 白胡子锦衣卫给陆白整来一凳子。 执象在传说中共有十五层。 当然。 只是传说。 三个老锦衣卫也不知道真假。 流传到晏城锦衣卫的执象,目前只有六层。 在他们卫所,镇山河和快刀无痕一样有六层,而执象只有四层。 说到这儿。 白胡子锦衣卫提醒陆白,“我们已经把你报到上面去了。” 以陆白非人哉的修炼速度。 余下两层的镇山河和快刀无痕,估计很快也能练成。 他们快教不了了。 应该说,他们本来就教不了。 三位锦衣卫,镇山河最高在四层,快刀无痕最高也在四层。 他们对上面两层,只知皮毛,只得一面查书,一面按照自己的理解教陆白。 陆白庆幸自己有面板。 不然,纵是天才,也得被教废了。 三个老锦衣护卫报上去,是为了方便陆白以后去晏城锦衣卫千户所更进一步的学习。 他们不能让这根好苗子,把天分浪费在百户所。 毕竟,他们百户所出的人才,他们与有荣焉。 “行了,行了,别打岔。” 没胡子锦衣卫把他们注意力拉回到小黑板。 “先别管究竟几层了,咱们先学第一层。” 执象每一层的刀招,有相应的名字,可以说是刀法的总纲。 第一层名为大器。 “想学会这一招,首先得学会什么是器。” 提到什么是器,就得提到什么是不器。 “……入君子之道,以学君子之行,君子的境界亦有高下之分,为学者即为寻君子之道,有成且达者即入不器之境……” 陆白昏昏欲睡。 啪啪! 没胡子锦衣卫拍下小黑板,“可见不器就是君子。” 君子讲究先礼后兵,温文尔雅,性格谦和。 刀法也应当收起锋芒。 当然,现在谈君子有点儿远,因此第一层为大器,先往君子之道上靠拢。 好扯! 陆白认为他们一定教错了。 锦衣卫能和君子联系到一起? 逗他吧。 “我说,别逗我玩了,咱们练刀法吧。”陆白说。 三个锦衣卫让他耐心听下去。 “这就是在练执象。” 没胡子锦衣卫又扯一通,最后问陆白,“懂了没有?” “懂,懂了!” 陆白懂每一个字,但联系到一起,就什么都不懂。 这什么啊! 他要练刀。 刀啊! 说好的招式呢。 三个老锦衣卫微笑点头,“懂了就好。” 他们继续往下讲。 “不是,你们也不问下我懂什么了?”陆白问。 “哎,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不同的人有不同理解,不必强求一致。” 没胡子锦衣卫告诉陆白,这就是执象刀招的精妙之处。 千变万化。 锤子! 陆白觉得回去找婶娘上课,都比这懂得多。 学了一上午,在陆白不断点头说懂后,没胡子锦衣卫终于实操,给陆白练了一遍刀法。 第一百零二章 斗殴 没胡子锦衣卫耍了一套执象。 差强人意。 陆白现在在刀法上也是一把好手,对刀法熟悉。 这一套刀招,若在面板里,顶多蓝色稀有。 陆白果然不应该对执象抱有太大希望。 没胡子锦衣卫见到了陆白的轻蔑,收刀提醒他,“当然,我理解的层次低,看起来不大精妙,但要是高手……” 不用太高的高手。 没胡子锦衣卫举出了百户的例子。 “百户的执象,就很精妙,等你见识过就知道了。” 余下两老锦衣卫也点头。 锦衣卫三大流派各有千秋,执象绝不像他们展示出来的这么差。 但能达到什么高度,就得靠悟了。 陆白信了。 先学吧,还能咋滴。 万一有惊喜呢。 至于悟。 不怕! 他有面板,砍人就行。 陆白这才耐下性子来学刀法。 他练了一上午。 中午。 他出去吃饭,碰到了汪总旗。 汪总旗十分惊讶。 陆白归赵百里赵总旗管,因此看也没看他,径直往前走。 “狗东西,目无尊长。” 汪总旗回过神,冷哼一声。 经过的锦衣卫,哪一个不朝他打招呼。 陆白退回来。 “哟,汪总旗好。” 陆白拱手致歉,“我刚才被狗咬了,忘记给您打招呼了,抱歉!” 汪总旗脸阴沉下来。 旁边的锦衣卫上来推搡陆白。 “你他娘的再说一遍?” “找死是不是?” 陆白不退,反而上前一步,镇山河拳劲震出,推搡他的人反倒后退一步。 回到卫所后,陆白就把内功切换为了镇山河。 他镇山河在四层。 境界在七品。 总旗之下,少有人是他对手。 这些站在总旗身边的小旗,大多在六品以下,即便有在七品的,也不如陆白扎实。 “你……” 几个人被迫退后,面子上挂不住,要围过来。 “干什么,干什么?” 赵百里走过来。 “汪总旗,今儿怎么有闲情雅致,出来耀武扬威了。” 赵百里身边也跟不少人。 “你的属下不懂规矩,我帮你教一教。”汪总旗冷冷地说。 啪! 陆白一脚踹在汪总旗身边锦衣卫的肚子上。 众人一惊。 “他一力士,刚才还推我,我也替汪总旗教下属下规矩。” 陆白振振有词。 娘咧! 这锦衣卫厉害呀。 一脚踹了五点功德值,暴击一百点功德值。 “你!” 汪总旗手下的锦衣卫不服气,冲上来。 赵百里身边的锦衣卫针锋相对,为陆白壮胆气。 一时间,双方剑拔弩张。 陆白双眼一亮。 太好了。 这要是打一次群架,暴击点功德值…… 发财了! 砰! 陆白一拳打在面前锦衣卫鼻子上。 “哎唷,你踩我脚了!” 他大叫。 火药桶被点着了。 我靠! 你大爷! 双方叫骂,大打出手。 汪总旗早看不惯赵百里了,自从搭上副百户的线后,看他小人得志的样。 赵百里也看汪总旗不顺眼。 在副百户来之前,他总旗当的像小旗。 什么苦活,脏活,累活,没有油水儿的活儿,全由他来干。 他早怨气在胸了。 更为关键的是,汪总旗是走私私盐的。 赵百里现在查私盐。 两人碍于同为锦衣卫,明面上心平气和,暗地里早恨上了。 现在陆白一冲动,火上浇油,双方再不收手。 陆白如鱼得水。 论拷问搜集情报,折磨人,陆白不是这些锦衣卫的对手。 但论打群架。 陆白太有经验了。 他滑如泥鳅,穿梭于锦衣卫之中,争取每次出拳都能打到一个新的锦衣卫。 这些锦衣卫里,有一大半出暴击。 爽歪歪! 赵百里一方的锦衣卫也有功德值。 陆白不能对他们动手。 但手滑了…… 这就怪不得陆白了。 干你大爷! 越来越多的锦衣卫加入战团。 锦衣卫也是拉帮结派的,这会儿谁要是不上,就不够兄弟,以后会被排挤的。 陆白大喜。 他主动迎上去,朝着那些新来的锦衣卫打去。 当然,他身上也没少挨拳。 不少锦衣卫嫉妒他。 早看他不顺眼了。 就你他娘的是天才。 打的就是你! 他们拳头不断往陆白身上招呼。 陆白痛在身上。 喜在心里。 陆白还让他们知道了,为什么陆白是天才。 拳拳到肉。 镇山河外拳劲和内力结合,在一拳下去时,拳劲先到,内力后至。 中拳的锦衣卫,身子正疼。 内力一贯,痛彻心扉! 啊! 不时有锦衣卫痛呼,失去战斗力。 陆白继续收割功德值。 爽啊! 竟有这么多锦衣卫出暴击。 可惜。 只能用拳头打,不能打死,收割不了人命功德值,只能靠暴击。 在打人的同时,陆白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副百户和百户来了! 陆白瞥见了。 他一步退回到赵百里身边。 赵百里正和汪总旗缠斗在一起。 他们都是总旗,实力不相上下,打在一起也不相伯仲。 陆白把内力切换成纯阳,瞬间恢复到五品的实力。 瞅准时机。 一拳镇山河朝着汪总旗后背打上去。 砰! 汪总旗中招。 他向前一步,又撞在赵百里拳头上。 赵百里一招击中,及时收手。 也就一拳而已,他又不能真把汪总旗打死,打伤。 汪总旗怒了。 赵百里打中他也就罢了,陆白凭什么! 他忍着痛,回头给陆白一拳。 陆白就等这一拳呢。 砰! 他肚子中招。 啊! 啊! 陆白发出杀猪般的嚎叫。 身子在轻功风行的帮助下,横飞出去,落在地上后,又滚几圈,最后停在副百户脚下。 呃。 陆白缓缓伸出手,又啪嗒落下。 “住手!” 百户爆喝,震耳欲聋,差点把装昏迷的陆白震的跳起来。 斗殴停下。 两伙人不甘心的各自分开。 “堂堂锦衣卫,天子亲军,像小孩一样打架斗殴,成何体统!” 百户走过去,脸色阴沉。 “大,大人,陆,陆白先动的手。” 一锦衣卫小旗大着胆子指认,指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远处昏迷的陆白。 呃。 语言在演技面前有点苍白。 偌大的斗殴场面,只有陆白是昏迷的。 “汪总旗下死手,直接把咱们天才给打晕了。”赵百里冷嘲热讽。 “我…” 汪总旗看下自己的拳头。 他没力气什么时候那么大了。 副百户轻笑。 “汪总旗,千万别把咱们卫所天才打坏了,他可是提督那儿挂了名儿的。” “明明是他跌出去!”汪总旗争辩。 “行了!” 百户打断他。 “受伤的快送去医治,余下的……” 百户扫视他们一眼,“全给我到校场站桩!” 第一百零三章 残篇 靠! 亏了! 陆白坐在床上,咬着果子。 他被送去医治,只是轻伤,就被送回到了家里。 本以为斗殴会关禁闭,或者更重的惩罚,于是陆白拼着挨一拳,上演了绝佳演技。 结果…… 只是站桩。 早知道,陆白就不去挨那一拳了。 但不得不说,打汪总旗的那一拳真值。暴击出了四千功德值。 一起下来。 一场斗殴,陆白收割掉了七千功德值。 娘的! 锦衣卫里个个都是肥羊。 “百户大人。” 汪总旗站在百户身后,“那厮忒不是东西了。” 陆白的一拳有后劲儿。 他现在隐隐作痛,还有点儿发烧,拳击中处,像在火里烤过。 百户大人不听这个。 他回过头,问汪总旗,“为什么,他为什么没死!” 汪总旗也疑惑。 “这,我,我也不知道。” 影舞楼很守信用,收了他们的银子,一定会把事儿办成。 “估,估计是出什么岔子了。” 汪总旗决定待会儿去问问影舞楼。 “快点儿动手!别让他再查下去了,要不然,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汪总旗点头。 他会让影舞楼那边加大力度的。 娘的! 百户骂一句。 “再杀不掉,他娘的我都烦死了。”他决定也想个主意。 “明正司把他名字报上去了?” 汪总旗点头。 “好!” 百户大人正要去千户一趟,趁机来个借刀杀人。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 天才也是。 天才都心高气傲,绝不允许还有一个天才声名远扬。 毕竟,天才多了,也就不是天才了。 陆白后面几天,一直跟着三位锦衣卫学执象。 虽然上课时依然云里雾里。 但学刀招。 陆白很上心。 把理论抛掉,这招式学起来也简单。 在学了三四天后,陆白终于入了门。 呼! 陆白吐一口浊气。 外面又在下雨,让空气湿润又微凉。 陆白召唤出面板。 这么轻易就能学会,让他对执象这门功法期望不是那么大了。 咦! 陆白望着面板一愣。 功法:执象功残篇入门功德值100200 残篇! 蓝色稀有品质的残篇! 怪不得。 陆白恍然,一切疑窦都得到解释了。 怪不得执象功在三位老锦衣卫手里平平无奇,却也是锦衣卫三大流派之一。 被认为招式精妙。 怪不得锦衣卫上层有许多人练执象功。 残篇都已经是蓝色稀有了,那要是补全,品质岂不是更上一层楼? 话又说回来了。 残篇怎么补齐? 陆白去学习完整的执象功,还是用品质提升卡,提升功法? 他在面板上查找了半天,没有相关的备注说明。 估计面板也想不到,会遇见这么一门残篇功法吧。 只能靠自己慢慢摸索了。 陆白现在身上有七千多功德值,他全部加在执象功上。 这残篇一共有九层。 陆白眨眼间冲到了六层。 与此同时,陆白记忆中,多了许多关于执象的记忆。 不得不说。 这门功法对得起它残篇的身份和蓝色的品质。 相较于普通刀法要精妙许多。 但自身又存在不少缺憾,招式不平滑,又许多断档的地方。 就像在看一本书。 书很好看。 但许多地方被和谐了,或者书页被撕掉了,只能靠脑洞去猜和联想断档的那部分。 换言之。 这东一榔头,西一榔头的精妙刀法,得靠用者自己衔接,让刀招更顺滑。 现在陆白知道什么叫做懂就是懂,不懂就是不懂了。 猜嘛。 猜对方向了,脑补对了,自己衔接招式顺滑了,用执象就是高手。 要是猜错了。 就成了三位教习传授的刀法,差强人意。 因为是残篇,面板没有给补齐,陆白现在要用执象,也只能靠自己用刀的经验去弥补。 好在。 他有九刀的记忆。 九刀是基础刀法,刀招之间衔接,简单而有效,带入到执象刀法中很有用。 陆白当即耍了一套。 哇靠! 白胡子锦衣卫爆一句粗口。 陆白刚才还生疏,这会儿执象刀法怎么一下子顺畅起来了。 另两位锦衣卫在听雨,睡觉。 他们对陆白天才早已见怪不怪。 黑胡子锦衣卫打着呵欠直起身子,“按时间来算,小陆是该学会了,不稀奇。” 等他看到陆白用刀。 哇靠! 这不是学会,这是举一反三了。 陆白的执象刀,比他们的顺畅,也精妙多了。 非人哉! 三个老锦衣卫再次感慨。 他们服气。 陆白这悟性,绝了! 幸好陆白只用了一层的刀法操练,要是用出第六层的,他们绝对会惊掉下巴。 晚上。 陆白在明正司美美的泡了个药浴,这才卫所出来,往家赶。 天还在下小雨。 他打着油纸伞,走在安静的街道上。 两旁的商铺大多关了门,门前挂着灯笼,在雨中沉寂。 连带着光也凝滞,寒冷起来。 陆白的油纸伞是伞刀。 前几天,顾清欢找人帮他补好了伞面。 她还在上面题了一行诗。 用的兰草帖上的书法。 这些天,顾清欢在闲下来,或者做事毫无思绪时,都会临摹上一会儿兰草帖。 挥毫间,心情舒畅,办事效率高起来。 气色也好不少。 她还准备让陆白修生养性,杀一杀身上的杀伐之气的。 陆白拒绝了。 于是,忘儿被顾清欢拉着练起了字,每天苦不堪言。 街道两旁的屋檐,雨珠顺着瓦片留下来。 滴滴答答。 走到树下时,大雨点更是噼里啪啦的下。 走进一条巷子。 一人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站在一棵树下,双手抱胸,挡住他的去路。 “陆白?” 他横在路中间。 他怀里抱着一把刀。 “你是?” 陆白停在雨下。 旁边是一酒坊,店外挂着灯笼,灯笼的余光落在陆白伞上。 地面上的水,倒映着灯光。 啪! 灯光被踩碎了。 来人站在陆白面前,头微抬,斗笠下在半个瘦削的下巴,出现在灯光下。 他依旧一副神气,酷酷的,很吊的样子。 “我爹乃副千户柳暮云。” 他把斗笠轻轻地往上挑,“听说你是百户所的天才?” “是。” “我柳执白是千户所公认的天才。” 他头向陆白腰上的刀甩一甩示意,“比一比?晏城的天才只能有一个。” “无聊。” 陆白不屑,“你报你爹的名儿,是不是怕我收不住,把你杀了?” 呃。 柳执白一怔。 他还真没这么想过。 但仔细想想,又有这方面的因素。 第一百零四章 君子 不! 不会! 柳执白摇摇头,把念头晃出去。 刀背藏身。 刀在前。 身子在后。 “我相信我的刀,死的人不会是我。”他让陆白出刀。 陆白叹口气。 “既然死的人是我,我为什么要和你比?我傻么?还是说,你要找个傻子比试?” 柳执白一怔。 他道:“刀不出鞘,胜负为分,生死难料,我只是相信死的人不会是我。” 陆白纠正他,“你这话就不对了,既然生死难料,为什么你相信你不会死,你来我这儿吹牛皮来了?” 柳执白现在念头里一团糟。 怎么也理不顺。 索性不理了。 “出刀吧,天才只有一个!”他再次拦住陆白去路。 行吧! 陆白问他,“你爹知道你来找我比试?” 柳执白摇头又点头。 “应该知道,你们卫所的百户,在我和我爹面前,自夸他们卫所也出一位天才,甚至不在我之下!” 柳执白越说越愤怒。 “拔刀吧!让我见识下不在我之下的天才。” 陆白叹息。 你可真是个小天才! 他和百户的关系可不好。 百户是贩盐大头目。 他在副千户面前夸陆白…… 百户玩的这是借刀杀人啊。 这样看来,于泉案子和百户还脱不了干系。 至于面前这人…… 他爹都知道了,陆白当然不能杀了他,给自己找麻烦。 咦? 副千户之子。 陆白问他,“你学的什么刀法?” “快刀无痕!执象也练。” 柳执白自傲。 他现在境界在六品,即将突破,踏入五品之境。 年纪轻轻,竟要踏入五品之境,果然是天才。 陆白抬眉,“我才七品。” 相差两品的境界,内力上有很大差别。 因内力高低,身子反应等也相差一大截。 “那又如何?你是天才。” 柳执白不以为意,但凡是天才,都是他的挑战者。 陆白笑了。 不好意思,他其实在五品。 但他不说。 “快刀无痕出刀即死,你爹知道你和我比试,我出手杀了你,就算赢了,不也得跟着陪葬?” 柳执白隔着雨帘,望着陆白,“今天你比也得比,不比也得比。” 懂了! 晏城要是有一个天才,那必须是柳执白。 若不是。 那就没有天才。 “你要真是天才,敢不敢和我比执象?”陆白挑衅。 柳执白最不能接受有人挑战他的天才之名。 他抽刀出鞘,“有什么不敢。” 陆白把伞丢到一旁,握住腰间刀柄,缓缓地抽出来。 他学到的执象是残篇。 有许多缺失的地方,尤其刀招之间的衔接,陆白正愁找谁学习呢。 现在好了。 副千户的儿子,手上的执象应该不是残篇吧? 当! 陆白起手式,率先劈出去。 柳执白刀一竖,一切陆白的刀,刀锋顺滑,切向陆白手腕。 陆白刀一绕。 躲过这一招后,瞬间后退。 柳执白刀锋随后而至,掠过陆白衣角,带起一块布。 “你的刀…” 柳执白歪着脑袋,轻蔑一笑,“太差了!你们卫所天才,就这么脸颊?” 陆白不答话。 他在学习。 柳执白方才一挡一攻两招,陆白认得,正是执象中的招式。 他也会。 但把两招这么顺滑的连接在一起。 他不会! 陆白依照九刀的经验,也很能想出这么顺滑的衔接。 基础只是基础。 乘法口诀会了,在解题时速度加快,但不会让你解题思路变多。 “你有什么资格说太差!”陆白不忿。 他不为自己,因为他是个挂壁,他为的是那些底层的锦衣卫。 锦衣卫的官职,必须满足相应的境界。 这些告官在刀招上做手脚,除非化腐朽为神奇的天才,不然底层锦衣卫只能在底层。 他们这是变向垄断了官职。 柳执白的天才。 也不过是掌握了上等武学秘籍和资源,堆积起来的狗屁天才。 当! 当当! 刀斩破雨珠。 震碎的雨在刀尖上跳舞。 陆白不断地与柳执白见招拆招。 手臂,衣服,脚步,鞋子,伴着一起一落,一举一动,带起水珠。 在雨中划过招式行进的痕迹。 柳执白的执象,四平八稳,圆转自如,如丝般顺滑。 陆白的执象,常到山穷处,又到水尽时。 一招出去后,想要丝滑的接上另一招。 难! 唯一值得依仗的是陆白的轻功。 还有他的敏捷。 得到一点体质和一点敏捷的陆白,反应异于常人。 可以在将要受伤,或被击中时,及时撤出来,让柳执白的致命刀招落空。 陆白知道执象的刀招,也是能及时的脱身的原因。 “你属泥鳅的!” 久攻不下,柳执白有些不耐烦,刀招上愈发发狠。 唯一让他高兴的是,陆白不过如此。 什么狗屁天才! 在他刀下畏畏缩缩,毫无还手之力的庸人而已。 陆白不搭理他。 他像一块海绵,吸取着学习着,化为己用,为此孜孜不倦,乐此不疲。 呼! 呼! 缠斗了半个时辰,柳执白气喘吁吁,步履迟缓。 陆白也不轻松。 雨水顺着脖子往身子里灌,从脚下出来,带着血丝,将脚下清澈的雨水染红。 他身上多了许多伤口。 没办法。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有些招式,不以身去试,根本试不出来。 柳执白也厉害。 陆白大腿根处深深的一道伤口就拜他所赐。 血流不止。 陆白只能用布紧紧地绑住。 饶是如此,缠斗之下,血依旧在浸出。 陆白估计柳执白精通肌肉之理。 他只是稍有放松,柳执白一刀下去,就造就了这处深伤口。 幸好陆白有轻功,及时脱身了 陆白有伤,但不累。 这时候,就显出纯阳功的厉害了,源源不断的内力支撑着陆白去躲闪。 俩人再次动手。 一个趔趄。 柳执白差点跌倒,空门大露。 陆白停下脚步,等他站好。 “你为什么不趁机出手?”柳执白站直身子后问他。 “我是个正人君子,不乘人之危!”陆白一脸正气。 他又不能杀了柳执白。 趁机出手作甚。 大爷! 柳执白心里骂娘。 他刚才故意趔趄的。 只要陆白上来,他潜藏的杀招就会出手,把陆白拿下。 现在陆白不出手,他的设计白费了。 这一仗窝囊。 他杀不死对方,但一直占据上风。 这算什么? 莫说让对方胜了,就是判定为平局,他都觉得窝囊。 明明他厉害。 为什么赢不了啊! “我,我们不比执象了。” 他停下。 “比快刀无痕!” 呼! 陆白呼出一口浊气。 大腿上的伤口还在浸血,陆白也不打算继续了。 “成啊。” 陆白把刀回鞘,把头发束起来。 柳执白盘发。 他也把刀回鞘。 他们相隔三步远,努力调整起呼吸。 柳执白还抖起了身子,争取把雨中凉下来的身子调整到最佳。 第一百零五章 一刀 呼! 呼! 柳执白大口喘息,让自己沉着。 陆白神色如常。 他有必胜的把握,源于九刀对于刀速,招式精妙的加成。 俩人开始绕圈子,试图寻找破绽。 哗! 一静下来,雨声就变大了。 屋檐落水,滴落在缸里。 雨丝穿过树叶,沙沙作响。 道旁边的沟渠,雨水哗啦啦的流。 嗒! 嗒! 俩人神经绷紧,调整着自己的节奏。 “我爹是副千户,你不能杀我!”柳执白突然冒出一句。 陆白一怔。 唰! 柳执白踏前一步,刀出鞘。 他的刀是特制的,拔刀很快。 这一刀。 柳执白拔出了自己最得意的一招。 他胜券在握! 然而…… 陆白的刀更快。 刀身折射旁边酒坊挂着灯笼的灯光,照亮柳执白的双眼。 他的双眼,从方才的得意,瞬间化为恐惧。 柳执白不敢闭上。 他怕死! 他怕一闭上,就再也不睁开了。 什么天才。 什么刀法。 在刹那间闪过,袭向他头的刀面前,都不再重要。 死亡。 从未离他如此之近。 让他停止了思考,只会呆呆地看着。 雨声消失了。 世界消失了。 灯光消失了。 他只看见,雨珠落在刀身上。 破碎。 溅起水花,落在他脸颊上。 凉! 凉如水。 是死亡的味道。 柳执白挥出去的刀失去了准头,失去了力道,失去了生计。 因为他的主人,在陆白的快刀面前,将要窒息! 陆白避开,与他错身而过。 哗啦啦! 雨仿若暂停片刻,现在又落下来。 当啷。 柳执白的发冠落在地上,干净利落的黑发落下来,挂满头。 陆白收刀回鞘。 “我今儿刚学会执象,比试执象是给你个机会。既然你执意比试快刀,我不介意给你一个教训,记住,这次手下留情,留你性命,是看在你爹副千户的面子上。要不是他…” 陆白轻蔑一笑。 “你早死一百次了。” 陆白捡起油纸伞,打着伞往巷子深处走了。 哗啦啦! 雨一直下。 柳执白呆呆的站在原处。 陆白手下留情了。 高手过招,绝对会全力以赴,若不然,死的就会是自己。 但那是不相伯仲的高手。 刚才…… 陆白没有尽全力。 他在刀快砍中柳执白的瞬间,改变到了刀的轨迹,几乎擦着柳执白的额头上去了。 何为快刀? 挥出最快的刀。 快到出刀人也不能控制的刀。 一旦试图控制出去的刀,让刀改变轨迹,刀必然减速。 但陆白的刀…… 太快了。 快到了变向,柳执白也没看出刀速的变化。 在快要碰到他时,还能瞬间改变方向,说明陆白对刀的轨迹掌控于心。 这份掌控力…… 柳执白转过身,望着陆白离开的方向。 ……证明陆白的刀还受控制。 他还可以再快…… 一倍! 柳执白被击垮了。 他的天才,他的骄傲,他的信心,他的一切,在陆白面前不堪一击。 就像洪水下的堤坝,瞬间溃堤。 他有深深的无力感,想要就此沉沦,臣服下去,承认陆白是天才。 蚍蜉怎么能撼动大树呢。 许久,许久。 一打更人从柳执白身旁经过。 他一头白发,驼背,瘦的可以看见骨头。 打更人多期望夜能快点儿过去啊。 这样他就可以回去看孙女了。 天下雨。 家里四处漏雨。 他怕孙女有什么闪失。 她只有他这一个爷爷。 她的一切,他都得惦记着,睡没睡好,吃没吃饱,一个人睡害不害怕。 又快到发工钱的时候了,到时候给孙女买个包子。 今天,卖包子的送给她一个包子。 孙女诚惶诚恐的说了十几个谢谢,还给他留了半个肉包子。 咦。 怎么这人站着不动。 胡思乱想间,老打更见前面站着一个人,他怕有这人什么闪失,好心上去查看。 锦衣卫! 打更人又避如蛇蝎的逃开了。 邦邦! 他敲响二更。 柳执白身子一抖,从沉沦中醒悟过来。 呼呼! 柳执白大口呼吸着,像溺水的人,昏迷后醒过来。 他望着这个重新恢复色彩的世界。 “我只是恐惧而已,对恐惧。” 人有自我保护的机制。 面对一些不堪的回忆,会选择忘记,或者自我欺瞒。 “恐惧让我停了手,这才让他得手。” “……恐惧,我得克服恐惧……” “不,不止恐惧……还有死亡。” “我是天才,绝世天才……” 柳执白捡起自己的刀,喃喃自语,“打败我的是我的恐惧。” “对,天才的敌人始终是自己。” “克服……克服!” 他走向拐角,跟上了前面的打更人,“克服恐惧,克服死亡。” 打更人回头看他,心里有点怕。 “克服恐惧……克服死亡……” 锦衣卫从他身边经过。 打更人松口气 他抬脚刚走一步。 唰! 一人出现在他面前。 披头散发,双目赤红,喃喃自语,“恐惧……死亡……” 啊! 打更人吓的大叫。 噗! 叫声戛然而止。 “……爷爷,肉,喏,真香……” “恐惧!死亡!” 柳执白不住重复着,刀不断剁着,癫狂起来。 “哈哈,对,就这样,死亡,恐惧,见多了就习惯了,我果然是天才,天才!” 陆白回去时。 巷子里值守的在白狼帮众见到了他,“帮主…” 陆白摆手,“无碍。” “你们小心戒备,改明儿多买点儿狗。”陆白说。 得罪的人越来越多。 得小心。 属下答应。 陆白决定抽出时间,去城外一趟,采集下草药,快点儿把大黑牛提升上来。 给自己多个保障。 他回到家里。 顾清欢还没有睡。 她们已经用过饭了,忘儿去睡了。 顾清欢在等他。 她见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忙走过来。 “怎么回事?” “遇见一个比试刀法的。” 陆白坐下,“没什么大碍,就是大腿根的伤有点儿深。” 顾清欢让他把衣服脱下来,她把药取回来,给他上药。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他们驾轻就熟。 但这次伤口有点儿特殊,“我自己上药吧。”陆白说。 顾清欢把他大腿处绑着的衣带解开。 血又流出来。 “不行,伤口太深了。” 顾清欢摇头,药粉涂上去就会被血冲掉。 必须一个人按着,一个人上药。 “那就让大黑牛来,她有劲儿。”陆白说。 男女有别。 大腿根虽然能看,但距离不能看的地方太近了。 陆白是个洁身自好的好孩子。 他守身如玉。 最多打打鼓。 “又不是打架,力气大了有什么用?你不怕大黑牛把你腿掰断了?” 呃。 陆白想想。 这等精细的活儿,大黑牛不行,还真有可能给他摁断腿。 当然,陆白深怕这厮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好东西。 :。:x 第一百零六章 报仇 咦! 陆白打个哆嗦。 大黑牛可一直嫉妒他比她尿的远。 这要是让她得手了。 以后得当姐妹。 只能让顾清欢来了。 陆白把裤子脱下来,留下内裤。 顾清欢俯下身子查看伤口,血汩汩的流。 幸好陆白体质加了。 要不然,身子得虚。 顾清欢皱起眉头,“谁和你比武?这伤口太深了。” 再深上几分,陆白这条腿就别想要了。 五岳归来不看山。 因此,陆白对劲装女子不屑一顾。 但要在五岳面前呢? 陆白有点儿尴尬。 五岳有虽有云雾遮,但遐想出来的美景却更动人。 他强迫自己把头扭过去。 “副千户的儿子,他是天才,不服我这个天才,所以来找我比试。” 顾清欢让陆白把伤口摁住。 她来上药,“结果呢?” “结果?” 陆白得意,“他算什么天才,我才是真正的天才,就是可惜……” “可惜什么?” “可惜他是副千户的儿子。”陆白叹息。 柳执白可以把他伤了。 甚至杀了! 但他却只能割掉柳执白的头发。 即便如此,想到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陆白还要担心副千户会报复他。 他有家人。 有朋友。 这些都是他的软肋。 顾清欢小心翼翼的给他缠着纱布,尽量不碰到伤口等东西。 “顾忌太多,反而会失去太多。” 顾清欢点醒他。 “知道什么是家人吗?” “家人是后盾,是你做一切的勇气,真要到了生死关头,忍不可忍时,杀也就杀了。” 她抬头看着陆白。 “一切有我!” 这话霸气! 就是陆白发现,顾清欢脸红了,像一个小妇人。 终于,伤口包扎好了。 顾清欢让他吃了饭,扶着他回房,让他好好休息。 陆白夜里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自己娶了忘儿。 她长大了。 唔! 陆白鼻子喘不上气儿,睁开眼,见忘儿捏着他鼻子。 奇了怪了。 这么能闹的一个瓜娃子,他娶她作甚! “以后谁要是娶了你,别想睡觉了。”陆白把她的手打开。 “那我就让你娶我。” 忘儿坐在陆白床沿,摇晃着双腿。 “去去,你知道什么是娶嘛?”陆白把她推走,别影响自己起床。 忘儿换个方向坐下。 “知道啊,娶就是养一辈子。” 忘儿手托腮沉吟。 “嗯,到时候我要糖葫芦做的房子,糕点砌的屋子,蜂蜜的池塘。” 她很大方。 “到时候咱们一起,你我,我娘一起住里面。” “哦,对,还有大黑牛。” 陆白翻个白眼,“我可娶不起,你就当个老姑娘吧。” “你是我哥,当老姑娘也是你养我,没差!” “合着你赖上我了。” 陆白掀开被子要穿裤子,忽然想起自己昨天为了不碰到伤口,把裤子脱掉了。 他又盖上被子,赶忘儿出去。 “我娘当初可说过,你别想反悔,趁早给我买糖葫芦。”忘儿走时不忘嘱咐。 这丫头。 现在要糖葫芦都这么要了? 陆白穿了裤子。 什么娶忘儿。 无稽之谈。 他要是娶她,他就是猪! 大黑牛见陆白走路一瘸一拐,很是奇怪,“你扯到蛋了?” “饭都堵不上你的嘴!”陆白坐下。 大黑牛得意,“这几口,还不够我塞牙缝呢。” “你前世是猪啊,吃这么多。” 陆白服气。 “于双父亲的案子查的怎么样了?”顾清欢见旁边的于双欲言又止,替她问。 复杂! 很复杂。 “牵涉到百户了。”陆白说。 于双担忧起来。 “不过,放心,这案子我会继续查下去的。”陆白向于双保证。 他把百户弄下去了,副百户就成百户了。 现在他和副百户穿一条裤子。 他要当上百户。 陆白怎么着也能捞个总旗当当吧。 “打草惊蛇,蛇打的越多,破绽越多。” 陆白用罢饭,站起来,准备继续去打草惊蛇。 “哦,对了。” 帮着陆白穿锦衣卫衣服的顾清欢提醒他,丐帮那边的传功还等他主持呢。 “你决定传什么功法?” 陆白点头。 他决定了,“就传他们黑虎拳。” 噗! 大黑牛一口饭喷出来。 高! 真高! 黑虎帮因为传功长老借刀杀人,杀了他们人的事儿,对丐帮怀恨在心。 陆白这是在火上浇油, “你呀,不嫌事儿大。”顾清欢最后拍平一道褶皱。 陆白当然不嫌事儿大。 事儿大了。 功德值就送上门了。 陆白出了门。 天依旧在下雨。 呜呜! 爷爷! 在转过一道街角时,陆白听到有小女孩在哭。 他循声望去,人群把哭声围住了。 “死的太惨了。” “这是什么仇,把老方头剁成这个样子……” “畜生!” “就可怜小姑娘了,本来就这一个亲人……哎!” “怎么回事?”陆白问。 人们见是锦衣卫,忙让开一条道,让陆白进去。 一具尸体倒在地上。 面目全非。 脸胸膛被剁烂了。 一个小女孩趴在尸体上哭,雨水打湿了她的身子,脸上水流不止。 分不清是泪。 还是雨。 陆白蹲下身子,查看单独一处伤痕。 刀伤。 这刀痕…… 他把袖子撸起来,把胳膊上包扎的伤口撕开,用雨水把敷的药冲走。 一模一样。 柳执白! 为了刀块,他的刀是订制的,不是普通的绣春刀。 错不了! 凶手就是柳执白。 陆白心情沉重,有些自责,要是昨天他杀了柳执白…… 呵呵! 或许今天他家就被灭门了。 晏城内。 锦衣卫最大的官是千户。 现在还有提督。 柳执白的父亲,两人之下,万人之上,惹不起。 但惹不起,不意味着陆白不能为小姑娘讨个公道。 顺便报了昨天的仇。 他身上这么多伤口,不能白挨。 陆白站起来。 他环顾四周,招呼一乞丐过来,让他去找白狼帮的人来收尸,把小姑娘收留。 陆白回了家, 他向婶娘借令牌一用。 他要进上城区! 昨天他不能杀柳执白。 但进了上城区,他就可以。 不会有人想到,陆白能进上城区。 要不是顾清欢上次把令牌拿出来,陆白也不相信他们能进入上城区。 顾清欢答应了。 她从箱底把令牌取出,让陆白去平安坊向阳巷,敲左手第一个院子的门。 “我修书一封,你带过去。”顾清欢说。 呃。 陆白觉得,她要不想见故人,可以不用联系的。 他就借令牌进一下上城区。 顾清欢摇头,“上城区不比下城区,而且我正好有信给他,你帮我送一下。” 第一百零七章 豆腐 隔日。 陆白改头换面后,凭着令牌上了桥。 晏城上城区和下城区,隔着一条河,河不大,但很深。 河上有一座石桥。 春雨让河暴涨,快要碰到石桥了。 桥尽头是城墙。 上城区又名旧城区,当年建城时,铸造了城墙。 数百年前,北蛮入侵,百姓南逃,晏城作为边城之一,涌进来许多百姓。 于是在旧城的基础上,新造了下城区。 城门高大。 城洞幽深。 站在城门处,两相比较,下城区破败不堪,拥挤不堪,肮脏不堪。 上城区,琼楼玉宇,高楼在繁茂的草木中林立。 旧城区内多庄园。 空气也为之一新。 “腰牌!” 城卫军拦住陆白。 陆白把腰牌递过去。 腰牌的来历,顾清欢不多说,陆白也不知道腰牌的来历。 可以肯定的是,腰牌在箱子里压了很长时间。 “哟,三爷府上的人。”城卫军把腰牌恭敬地还给陆白,放他进去了。 三爷? 陆白不认识。 他进上城区后差点迷路。 不是道路复杂,而是地势复杂。 上城区地势高,有许多小山丘。 许多庄园绕山而建。 有的庄园,甚至占据一两个小山丘,吃顿饭见个客,得上山下山。 他们把庄园用高墙围起来,俨然一个小王国。 陆白偶然从门外一瞥。 园内湖塘,小河,果园挂果,桑木成林,麦浪翻滚,还有六畜在草地上觅食。 一派田园风光。 哦,对。 还有成群的仆人和庄丁。 奶奶个熊! 陆白承认,他酸了。 他占据一个巷子就沾沾自喜了,看看这上城区的人。 太他妈奢侈了。 陆白像是回到了前世史书上记载的魏晋南北朝的庄园时期。 当然,这儿的庄园更厉害。 因为他们建在寸土寸金的城里。 陆白羡慕万分。 等他有了银子…… 算了。 这地方不是有银子就能住进去的,还得有地位。 不断问路下,陆白终于找到了平安坊向阳巷。 向阳巷寒酸。 只有几座大宅子在宽阔的青石板砌成的大道两端排列。 左手的院子,门前两尊石狮子,漆红色的木门紧闭。 陆白上去敲了敲门环。 门打开。 一青衣侍女探出头,疑惑地问:“你是?” “朋友让我来的。” 陆白把腰牌递过去。 青衣侍女接过。 她看腰牌一眼,又瞅一眼陆白,让他在门口候着。 她去禀告。 大门后,很快传来脚步声。 门打开。 青衣侍女把陆白接进去。 一中年妇人在等候。 她屈身行礼,十分标准,像宫廷礼仪,优美,把臀线衬托出来。 “见过公子。” 陆白不懂这些繁文缛节。 他拱了拱手,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这是我婶娘让我交给你的。” “婶娘?” 中年妇人一怔。 她接过,看见信封上的字迹后,霎时间红了眼,“小,小姐…” 小姐? 陆白疑惑。 他们家还是大户人家? 中年妇人忍住情绪,让侍女把陆白请到客厅。 她在外面看了信,才去回到客厅。 中年妇人示意陆白不用起来了,“我和你婶娘是好友,公子大可把这儿当成自己家。” 她让陆白去休息。 待会儿由侍女带着去街上转转,认认路。 陆白点头。 柳执白不是想碰能够碰到的,他也不能闯到锦衣卫衙门找他。 年轻侍女是个活泼姑娘。 在街上喋喋不休,在指路同时,还给陆白说着每条街道上的美食与奇人奇事。 三天后。 陆白就一个人上街了,在锦衣卫千户所外面徘徊。 锦衣卫千户所一条街上,有一摊子,摊主是一俏寡妇,她做豆腐,很润,很嫩,还很白。 还做油煎豆腐。 配上葱花酱料,吃起来很好吃。 陆白去锦衣卫徘徊时,经常去吃她的豆腐。 “公子看起来面生,刚搬到这条街上?”俏寡妇在接过银子时好奇地问。 “不,我熟客了。” 陆白夹起一块豆腐,“以前经常在槐树巷吃你豆腐。” 这是小侍女说的。 她对吃的,门儿清。 “哟,您这都跟过来了。” 俏寡妇手一哆嗦,一块豆腐掉到油锅里。 陆白点头。 “谁让您家的豆腐好吃呢。” “不是马夫人家的豆腐好吃,是马夫人豆腐好吃。” 两个锦衣卫在陆白身后,调戏俏寡妇。 “死鬼,尽占我便宜。” 俏寡妇白他一眼,风情万种,顺手给陆白多夹几块。 陆白去旁边享用。 两个锦衣卫聊起天儿,“昨儿昭狱又抬出来五具尸体!” “这小天才受什么刺激了,变本加厉了啊。这么拿犯人练刀,昭狱里的犯人迟早不够他玩。” “我听说,他比试输了。” “输了!” 锦衣卫惊讶,“小天才无往不利,谁这么厉害,竟打败他了?” “下城区的一个锦衣卫,说是千年难遇的天才。” “下城区?” 锦衣卫不信。 那地方尽是些又臭又穷酸的刁民,也能出天才? 旁的不说。 单说他们旗官手下那三个从下城区提拔上来的锦衣卫。 没见过市面就不说了。 那刀法耍的,惨不忍睹,基本功都没打好。 “再贫的土地,也能长出三瓜俩枣,你那婆娘不就是,瘦成竹竿了,还能生一大胖小子。” 后面就是些荤笑话了。 离不开他婆娘的瘦,还有俏寡妇的润。 陆白没再听下去。 这几天锦衣卫卫所徘徊,他打听到许多消息。 雨夜败了后,柳执白一直拿昭狱里的犯人练刀。 以前。 他也拿犯人练刀。 练的是杀人技。 即刀法从何处下手,可以轻松挑断人经脉,或让人失血而死。 现在。 他练的是胆识。 即把人折磨的惨不忍睹,让自己蔑视死亡。 荒谬! 陆白轻蔑一笑。 唯有畏惧死亡,直面死亡,不想死,刀才更快。 似这般不敢直面恐惧的。 快刀难成。 当然。 对于挂壁陆白而言,他就是恐惧死亡,他刀也快。 陆白去了北里。 北里乃青楼圣地,陆白在下城区也有所耳闻。 北里有三条巷子,名为南中北三曲,不同身份的人去不同的青楼。 陆白去的秦楼,在南曲。 婶娘给他的腰牌很有用,进秦楼时,老鸨笑脸相迎,照顾的无微不至。 陆白前天来过。 柳执白每次杀人后,都会来秦楼,找红倌人妙儿发泄一番。 陆白决定今天或明天动手。 这几天,他让大黑牛找了个身高与他差不多的,鹿园坊呆着,指挥消灭小虎帮。 只需要远远站着即可。 算日子。 现在应该差不多了。 第一百零八章 敲鼓 陆白得尽快杀了柳执白。 他得回锦衣卫了,迟则生变,易引起怀疑。 正盘算着。 “快看,快看,住住姑娘来了。” “真好看哎…” 旁边两个人,说着就心痒难耐,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陆白顺着他们目光往楼上看去。 哟呵! 故人啊。 原来劲装女子叫住住。 好垃圾的名字。 劲装女子住住同时看到了陆白,屁股没来由的一阵疼。 她急忙避开目光,想视而不见。 陆白站起身,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住住姑娘!我想死你啦!” 住住身边的老鸨疑惑,“住住,你认识?” 住住强颜欢笑。 她回过头。 “莫行!”陆白提醒她。 “莫公子是我朋友。” 住住硬着头皮。 “那什么,我尿急,先行一步…”住住要开溜。 “别介,我好久没看了,让我看看。”陆白跟上几步。 周围鸦雀无声。 老鸨张大嘴。 这什么虎狼之词! 住住要疯了,“你这爱好,还,还挺别致哈。” 陆白亮出手里戒尺,“我还有更别致的爱好,咱们切磋切磋。” 住住认栽。 对方是锦衣卫,她是个杀手,她的身份更见不得光。 他们进了一屋子。 陆白关门。 门刚关上,门上显示出三、四道影子。 夭舞! 唰! 陆白刀出鞘。 住住在门上的影子合二为一,在刀尖后一动不敢动。 住住干笑,把手上的匕首丢在地上,“公子的刀,还是那么快哈。” 她想不到,陆白背后出刀竟这么快。 “你也可以啊,上次水若,今儿又换一个名字,小号挺多的。”陆白绕着她转一圈。 住住紧张。 “人在江湖飘,小号很重要,嘿嘿。” 住住现在像条哈巴狗,拼命地讨好陆白,又像个学生,面对老师的戒尺,忐忑不安。 “公子,你,您怎么来上城区了?” 住住心里发苦。 她都已经躲在上城区了,想不到还躲不开这煞神。 陆白丢出一个牌子。 “您认识三爷!” 住住惊讶,不由得对陆白刮目相看。 陆白不便露怯。 他问住住,给他打听的事儿怎么样了。 住住可怜兮兮的笑,“公子,这可是违背我们影舞楼的规矩……” 啪! 陆白一戒尺打上去,臀浪翻滚。 哎哟! 住住捂住屁股。 这疼痛又让人酸麻的感觉。 真怀念! “是,是您们卫所的汪总旗!”住住见陆白又举起戒尺,忙把名字说出来。 汪总旗! 陆白恍然。 他让住住脱了衣服,“全脱了。” 啊! 住住惊讶。 这小子难道开窍了? 脱就脱吧,上次已经有过一次了,这次驾轻就熟。 陆白很满意。 他指了指自己身后,“给我按摩!” 这下藏不下任何武器,也不会在后面偷袭他了。 住住一怔。 大爷! 她就不应该对他抱有任何幻想。 啪! 一戒尺打下来。 “快点儿!”陆白催促。 他这些天累,正好放松下身子。 住住欲哭无泪,上前给陆白按摩起来。 陆白又穿着衣服趴在床上,让住住给他踩背。 住住折腾的汗流不止。 杀人都比这个累。 期间,陆白还让人把酒菜送进来。 老鸨亲自送的。 在见到床上住住用被子遮掩身子后,她全都懂了。 这年轻人了不得。 秦楼也是影舞楼的财产。 住住是影舞楼的年轻俊杰,有名的杀手之一。 虽然她们不用守身如玉,偶尔还会用身子诱惑目标,继而杀人。 但很少会在没任务时和一些人苟且。 老鸨猜测,这年轻人能让住住投怀送抱,背后的权势一定了不得。 或许是提督、千户或者城内富人的贵公子。 嘶! 不会是三爷的儿子吧。 哟! 那可了不得。 三爷是全城最富有的人,她们要是搭上三爷这条船…… 老鸨觉得银子在向她砸来。 陆白坐在窗边喝茶。 在傍晚时,见到柳执白从街头走来,进到了秦楼。 呼! 鱼儿入网了。 陆白站起身,提起戒尺,向住住走去。 敢背后下毒手! 打鼓! 这一顿鼓打的,大汗淋漓,十分畅快,所有郁闷都排解出去了。 住住服了。 她臣服。 她再也不敢背后下毒手了。 太屈辱了。 她出现在秦楼才几天,就把妙儿的头牌名号抢走了。 结果。 许多人觊觎的身子,他竟然打鼓。 打你妹啊。 还喊爹,什么破癖好。 她虽然是女儿身,但也有志气,就叫了两声。 但不得不说,打后真舒服。 她身子都酥了,感觉像打通了身子淤塞之处,打通了经脉,让她神清气爽。 大爷! 犯贱! 她唾骂自己。 在柳执白离开后,陆白也出去了。 老鸨迎上来。 “住住付账。”陆白直接离开了。 老鸨惊讶。 这么霸气! 这一定是城主家的公子。 听说三爷生意能做这么大,就是因为有城主府做靠山。 陆白对柳执白回家的路径摸索的门儿清。 在柳执白走到一偏僻巷子时。 他堵住了去路。 “谁!” 柳执白握住刀柄。 陆白缓缓地从阴影中走出,站在月光下。 他戴着面具,用沙哑的声音说:“取你性命的人。” 柳执白乐了。 他舔了舔舌头。 “想娶我性命的人多了,你是谁家的,我好给你刻个墓碑。” 柳执白一脸嗜血。 这些天尽折磨犯人了,他已经腻了。 他现在太渴望战斗了。 他期待见血。 这种癫狂,这种嗜血,会让他的刀也渴望鲜血,从而他忘记恐惧,只剩下战斗的欲望。 战斗! “免了,我不会死的。”陆白轻蔑的笑。 他的轻蔑让柳执白愈加发狂。 他在昭狱里见过不少对他不屑的人,最后他们都哭着喊着跪求一死。 柳执白再舔舌头。 唰! 他的刀出鞘。 在月光下绽放万千光华,璀璨无双。 仓! 陆白刀出鞘。 霎时间,刀前递的陆白停下。 他像定了身,一动不动,双眼全是恐惧。 他刀的万千光华,在陆白的刀面前如米粒之珠,不可争辉。 刀收。 这一刀… 柳执白以为自己忘了,却发现他记忆深刻。 一直没忘。 依然这么恐惧。 一只手落在地上。 “你,你是陆,陆白!” 柳执白胳膊的疼,让他回过神。 “这一刀,为你杀死的打更人。” 陆白不回答。 他再次把刀回鞘,“我可以再给你一次拔刀的机会。” “不,不!” 柳执白不再拔刀,也没有勇气再拔刀。 “饶,饶了我…” 柳执白缓缓地跪在地上哀求。 面对陆白方才一刀。 他突然发现,他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他还是不敢面对。 打不赢! 就是打不赢! “我,我爹是副千户,你,你……” 唰! 刀芒闪过。 陆白收刀。 “这一刀是为了功德值!” 陆白往前走。 砰! 后面传来柳执白倒地的声音。 真男人。 从不回头看死人。 第一百零九章 盐税 【成功砍断恶人一臂,功德值+20】 【叮,检测到伤者恶贯满盈,暴击功德值+6000】 【叮,检测到死者滥杀无辜,折磨死者,惨无人道,功德值+10000】 嚯! 陆白惊呆了。 柳执白是他干的最大的一票了吧。 功德值直接飙升到了一万多。 奶奶个熊! 幸好在雨巷时,他不知道柳执白值这么多功德值。 要不然,他绝对会忍不住把他杀了。 话又说回来。 他咋这么多功德值。 看起来也不想很恶的恶人呐。 陆白想到了他练刀。 他以前就拿犯人练刀,现在变本加厉了。 这样长年累月的练下来…… 嘶! 畜生! 还好他收了这厮。 陆白往向阳巷走。 路上他尽量绕开行人,顺手把六千四百功德值加在执象功残篇上,提升到七层。 晚上城门不开。 他得等到天亮后才能出城。 早上,府上的下人,早早为陆白备好马车,送陆白出城。 经过城门时,陆白惊讶的发现,城卫们井然有序,盘查不紧,似无事发生。 难道柳执白没死? 不会。 功德值都给了。 柳执白不重要? 也不会。 柳执白是副千户的儿子,副千户在晏城锦衣卫乃二把手。 他儿子死了,不会不追究。 陆白百思不得其解。 他顺利出了城,回到家里,把令牌交还给顾清欢。 向阳巷没有话传回来。 只是让陆白捎个口信,让顾清欢注意身子骨。 哦,对。 还给了陆白几十两银子重的包裹。 陆白本来以为是银子,没打开看,直接给了顾清欢。 顾清欢打开。 好家伙! 闪瞎陆白的眼。 一半珠宝首饰,还有一半金锞子。 陆白可以再买一条巷子了。 “住的挺寒酸,出手倒大方。”陆白咋舌不已。 顾清欢把财物收起来,让他眼光放长远点。 “一些零花钱而已。” 顾清欢神色淡然,仿佛人给她送金子是应该的。 陆白觉得婶娘飘了。 他也买了一些东西,上城区的脂粉、胭脂。 上城区的东西就是不一样了。 忒贵。 陆白买的时候,老肉痛了,但想到婶娘天生丽质。 嗯。 得保养。 顾清欢绽放笑容,“还挺有心的,以后也不知道谁家姑娘要享福。” 顾清欢高兴地把胭脂脂粉收起来。 或许远离了柴米油盐等琐碎的事情,不再干粗活的缘故。 她现在精神,气色和皮肤越来越好。 也可能是玉养人的缘故。 “我的,我的呢。” 忘儿在旁边招呼。 陆白把带回来的大箱子打开。 幸好他现在有九牛之力,提这些东西不费力气。 上面有向阳巷青衣侍女推荐的各色小吃。 陆白都买一份。 “让俺也尝尝。” 大黑牛走过来。 忘儿拖着巷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陆白也有给大黑牛带礼物。 在箱子里装着。 “看看,喜不喜欢。”陆白打开箱子。 大黑牛探头一看。 好家伙! 一根狼牙棒,上面的尖刺闪烁着锋利的光芒,看着就瘆人。 哟呵! 大黑牛拿起来,耍的虎虎生风。 “外面耍去。” 顾清欢赶她走,深怕一时不慎,砸飞了花花草草。 “好,真好。” 黑牛嘿嘿笑着,出去试兵器了。 顾清欢对陆白有话说。 “春天到了,夏天不远,秋时也将至,又到准备人头盐税的时节了。” 在没有发迹前,人头盐税一直让陆白从春天愁到秋天。 所谓人头盐税,即正税之外,朝廷在晏城额外收的一项全民盐税。 所有人需上缴定额的盐。 至于定额多少,与晏城百姓用盐多少有关。 这项无厘头的税收由来已久,陆白丐帮的兄弟那么多,就有它很大功劳。 顾清欢担心面对盐税,他们私盐不够。 毕竟,陆白他们现在只是查私盐,没有稳定的进盐渠道。 不止他们。 原来的私盐渠道,在提督查私盐下,也会缺货。 陆白坐下来。 这是个问题。 他得和赵百里说一声。 顾清欢还担心一件事,“小心你上头让咱们抬价。” 提督求财。 他不介意把盐价抬高到官盐的九成,甚至九成九。 呼! 陆白愁绪上脸。 这东厂提督,也不是个好东西。 “走一步看一步吧。”陆白搓了搓脸。 他不想当恶人。 更不想当恶人手里的一把刀。 作为一个巷子里长起来的孩子,他太知道民生疾苦了。 陆白起身去了锦衣卫所,在门口碰到了汪总旗。 汪总旗愁云满面。 见到陆白后,他狠狠地剜他一眼,匆匆忙忙走了。 怪了! 为了杀死他,也不用这么发愁啊。 现在就这么愁,后面可怎么办? 雨巷一战,又在秦楼见了住住后,走进死胡同的陆白又有了破案方向。 言小旗迫不及待让人顶于泉的缺。 汪总旗和百户要杀他。 这仨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一窝的蛇,既然这两条蛇被惊了,后面的死蛇也得利用起来。 打草惊蛇计划可以继续用。 陆白去见了赵百里。 “你怎么回来了?”赵百里惊讶。 “事儿办完了,就回来了,怎么,你不想我回来?”陆白奇怪。 赵百里坐下。 “我还真不希望你回来。” 锦衣卫现在是多事之秋。 “你的老搭档,沉小旗出事儿了。” 他们去古井坊查案子,被人一锅端了,没一个人回来。 “什么!” 陆白惊的站起来,“一锅端了!” 上次斗殴后,陆白和沉小旗已经老死不相往来。 他们私盐生意不找陆白了。 换成了铁拳门的人。 但陆白和左撇子锦衣卫关系还是不错的,时不时的整点儿小酒。 现在听到他死了,心里很不是滋味。 沉小旗死,陆白心里也不是滋味。 功德值没了。 赵百里压低声音,“听说恶鬼所为。” 这就是赵百里不愿意陆白回来的原因。 汪总旗处处针对陆白,百户又和汪总旗穿一条裤子,万一推到他头上…… 赵百里可保不住他。 陆白想告诉他,不止汪总旗针对他,百户也想让他死。 “管他呢,水来土掩。”陆白不放在心上。 不犯险境,怎么得功德值。 恶鬼而已。 他也杀过。 陆白又说了盐的事儿。 赵百里让他不用担心,提督也在办这事儿。 “成,那我去练功了,你找几个兄弟帮我盯几个人。” 陆白站起身,又说了几句,去练执象了。 他把同柳执白战斗得来的,还有自己的理解,融入到执象残篇刀法中。 很有效。 陆白现在刀法顺滑许多,进步肉眼可见。 三位老锦衣卫不明就里,还以为陆白悟性很高。 他们惊叹于陆白天才般悟性的同时,也受益匪浅,把自己的招式也改善许多。 第一百一十章 绿了 一直练到中午。 几个锦衣卫过来,招呼陆白去下馆子。 这几个锦衣卫是赵百里手下。 他们有斗殴之谊。 赵百里又看重陆白,因此他们一直有意和陆白交好。 他们也乐意交好陆白。 有银子呀。 下馆子,喝酒,全是陆白请客。 陆白他们在离锦衣卫不远的馆子坐下,一锦衣卫头往旁边一张桌子歪。 那儿坐着三个锦衣卫。 他们是案牍库的书吏,曾和于泉是同事。 据于双说,于泉和他们的关系挺好,平时也这般坐在一起,喝个小酒。 “陆爷,你案子查的怎么样了?”一锦衣卫适时问起了陆白。 陆白饮一口酒。 “我现在查两个案子,言小旗失踪,还有我义父的案子。他娘的,算是有些眉目了,为此,爷差点死了。” 几个锦衣卫起哄,让陆白说说。 “有人请影舞楼的杀手杀我,幸好哥们英俊潇洒,风流倜傥,让影舞楼的姑娘一见倾心,投怀送抱……” 哟! 几个锦衣卫来了兴致,不再做戏了。 他们来陆白仔细说说。 “那姑娘的身子哟……” 陆白尽顾着打鼓了,谁知道她身子怎么样。 “咳咳,说案子呢,住住姑娘告诉我,想杀我的人是…” 陆白压低声音,“总旗!” “总旗!” 一锦衣卫大惊,一语道出,响彻馆子。 他忙捂住嘴。 这馆子离卫所不远,许多锦衣卫在午饭时来这儿用饭。 此刻,八卦之魂,让他们竖起耳朵。 “小点儿声!” 陆白提醒他。 锦衣卫压低嗓音,“哪个总旗?” “你这不扯犊子呢。”一锦衣卫鄙视他,“咱们总旗对陆爷多看重,肯定那个啊。” 陆白点头。 “知道为什么杀我嘛?” 锦衣卫们摇头。 “因为这两桩案子其实一桩案子。” 陆白环顾四周,见他们都在听。 “他们被灭口了!” 嚯! 锦衣卫们惊讶。 他们是真惊讶。 言小旗失踪,竟被灭口了。 陆白点头,显的十分笃定。 废话! 他做的! 旁边一锦衣卫忍不住插口,“陆爷,为什么啊?” “因为……” 陆白话说半截,“废话,我要说出去,在座的指不定全得掉脑袋。” “只有死人才能永久保守秘密。” 陆白摇晃着酒杯,问旁边锦衣卫,“要是你把柄在别人手里,你怎么办?” “杀了他!” “对咯!” 陆白得意。 “现在他们杀我不成,狗急跳墙,估计要杀人灭口了。” 陆白摇了摇头,招呼他们,赶紧吃菜。 陆白又在打枣子。 有事儿没事儿捅三竿子,万一案牍书吏知道内情呢。 晚上。 陆白还化身黑衣人,或跟踪,或在书吏家里故意闹出动静。 把他们弄紧张。 他期盼着能弄出些什么东西来。 “不知道这算不算钓鱼执法?”陆白想。 但也没办法了。 都请杀手对自己动手了,陆白也得反击啊。 陆白的计策奏效了。 隔天晚上,陆白正在明正司泡药浴。 啪! 一东西丢进来。 “谁?” 陆白坐起来。 脚步声跑远了。 陆白不方便追出去,包上身子,捡起地上丢进来的东西。 一本簿子。 陆白打开,见上面杂乱的记载了各类款项,涉及大量的加减折算、书算钱粮。 陆白不懂。 但几个名字他看懂了。 汪总旗,百户,副千户,千户,西城总旗,百户,知府,盐政司,城卫军统领…… 啪! 陆白合上册子,心砰砰跳。 这若是他想要的证据,那于泉胆子真够大的。 陆白擦干身子,穿了衣服,匆匆赶回家里。 他把册子递给顾清欢。 顾清欢阅览了小半个时辰。 啪! 她把册子合上,轻揉着双眼,“谁给你的册子?” 陆白摇头。 “这是演算的簿子,锦衣卫走私私盐的账簿。” 这本账簿要交到提督手里,晏城从上到下,要有无数人掉脑袋。 “他于泉好大胆子!” 但顾清欢不得不承认,他也是个天才。 锦衣卫走私私盐很有门道。 锦衣卫负责购买、押送私盐,却当官盐名义押送。 盐政司每年只购入一部分官盐,余下全部为私盐,并不入册,而后,再在账册上做了繁复的手脚,把私盐抹去。 如此一来。 晏城上明面上用盐极少,实际用盐一点儿也不少。 为什么这样呢? “因为人头盐税。”顾清欢回答。 人头盐税按晏城官盐的一定比例收缴。 官盐越少。 人头盐税越少。 “合着,这上面这些名单的人,是在做好事?” 顾清欢点头。 “不论他们抱有什么目的,从结果上来看,他们是在做善事。” 顾清欢叹口气。 他们或许做的太好了,引起了朝廷怀疑。 于是提督奉旨来查私盐。 至于提督贩私盐…… 当今圣上爱财,动不动就抄家。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提督当然得先敛财,投圣上所好,再去查私盐那档子事儿。 回到账目上 于双父亲于泉,明显想借这本账簿,晏城上上下下大小官员的人头,作为自己的进身之阶。 难怪被杀了。 至于陆白。 他查这案子,不也在破坏晏城官场默契,加重百姓税赋。 他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顾清欢知他心中所想。 她拍下陆白肩膀,“庙堂身不由己的时候多了。” 她早就知道这一切了。 若不然,也不会猜到盐价不许卖高价等诸事。 陆白顺势倒在顾清欢肩膀上。 问他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就怎么办。坏人不一定不做好事,好人不一定不干坏事。” 陆白抬起头。 知道这么做了。 当册子不存在,案子继续查下去,只查谁杀了于泉。 嗅嗅。 他挺鼻子,婶娘用了他买的香包。 真香! 陆白陶醉,还想再闻。 滚! 顾清欢把他踢走。 翌日。 陆白和汪总旗在门前相遇。 “哼,陆白,前天你在茶肆里污蔑本官,你好大胆子!” 见到陆白,汪总旗气不打一处来。 “胡说!” 陆白一本正经。 “大人,我只说言小旗有可能是杀害我义父的凶手,只字未提您啊。” “你还敢狡辩,你……” 汪总旗正要破口大骂,陆白压低声音。 “大人难道要承认自己是凶手?” 汪总旗一愣。 陆白离开了,他望着陆白的背影若有所思。 隔天。 昭狱的锦衣卫站出来。 他自称亲眼看到言小旗把于泉挂在房梁上,头朝下浸在水里闷死的。 接着。 有锦衣卫说,言小旗私会汪总旗小妾,被于泉发现了。 于是痛下杀手,伪造了于泉的死亡。 不得不说。 这个理由很完美。 也难怪。 汪总旗都把绿帽子都带上了,不完美就见鬼了。 这么牛掰的理由。 陆白甚至怀疑,他就是被绿了,要不然那天为什么愁眉苦脸。 副百户、赵百里他们压根没深挖案子,只顾着笑了。 至于于双…… 陆白打算告诉他言小旗是凶手 恰在这是。 面板忽然提示陆白,因破获命案,有一次抽奖机会。 呃。 凶手还真是言小旗!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迷魂 杀害于泉的凶手竟是言小旗。 他把言小旗杀了。 面板直接算成擒拿归案了。 这… 傻人有傻福? 不! 不对! 这叫吉人自有天相。 陆白点击抽奖,指针很快停在一栏上。 道具。 一捆迷魂香! 【迷魂香:意乱神迷,迷魂淫魄】 陆白挠挠头,这玩意儿一看就知道不正经。 他留在面板里,没有取出来。 回去后,陆白隐去了百户等人,把她父亲撞见言小旗睡汪总旗小妾,被言小旗灭口事儿说了。 于双信了。 堂堂锦衣卫总旗,往自己头上戴一顶绿帽子,任谁也信。 至于言小旗。 “我在丐帮卧底时,想找我麻烦,被我料理了。” 尸体现在处理了。 但锦衣卫腰牌还在手上,陆白让于双看了看。 于双认出来。 她对陆白感恩戴德,差点下跪。 陆白拦住她。 他们属于互惠互利,各取所需,谁也不欠谁的。 最多,陆白欠她一点儿。 事儿了一桩。 可惜的是没捞到多少功德值。 陆白遗憾。 赵百里却不遗憾。 陆白见到他时,他还是乐不可支。 “哎呦,笑死我了,老汪居然被手下给绿了,哎呦。” 他笑的喘不上气儿。 他让陆白坐下,“你知不道,老汪气的,把他小妾一刀砍了。” 什么! 陆白惊讶,“真的?” “当然真的,听说还是老汪最喜欢的小妾。”赵百里乐的肚子疼。 娘咧。 为了演戏,老汪不至于这么拼吧。 还是说。 这是真的? 陆白一时间,竟不知真假了。 “哎,小陆,你手上有没有汪总旗杀言小旗的证据?”赵百里笑问。 陆白摇头。 这证据除非捏造,不然一辈子都没有。 “我下馆子时说的那番话,就是诈唬一下。” 赵百里信。 也对。 汪总旗是老手了。 他要杀人,不会让人轻易找到证据的。 “可惜了。” 赵百里要是有他把柄在手,能捞不少好处。 “陆白!” 说曹操曹操到,汪总旗从外面进来,喊陆白。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两人讲话。 “千户所来人了,要问你话。” 汪总旗脸色铁青,说话干巴巴的。 想到他头上的绿帽子,赵百里想笑。 不过,从汪总旗身后走出来几个锦衣卫,冷冰冰的,把他的笑压了下去。 几个锦衣卫衣着华丽,服饰为亮银色,刀鞘上镶嵌着宝石。 为首的锦衣卫手中拿着手帕,捂着鼻子,厌弃着周围一切。 “你就是陆白?”他问。 陆白站起来,“不是。” 呃。 空气一时安静。 赵百里忍不住想笑,汪总旗脸扯了扯,也没搭话。 “狂你大爷!” 领头后面的锦衣卫走上来,就要对陆白动手。 领头锦衣卫拦住了。 他只想快点儿离开这肮脏的地方。 走几步路都能踩到狗屎! “陆白,我问你,你上次见过柳总旗后,有没有再见过柳总旗?” 陆白疑惑,“柳总旗是谁?” “就上城区来的,同你比试的柳总旗。” 陆白恍然,“哦,就那个败在我手上的上城区天才啊。” 啧啧。 陆白看着他们,摇摇头,一副上城区天才就那点本事的表情。 “没有,我后来没见过,怎么了?” 陆白醒悟,“难道他打不过我,找你们来报仇?” “少胡言乱语!” 领头的锦衣卫终于忍不住,大声斥责他。 陆白一脸桀骜。 自他们进屋,就捂着鼻子,一脸嫌弃,不知道的还以为屋里有毒气呢。 见他们剑拔弩张,赵百里走出来,想要打个圆场。 “陆白。” 副百户在外面招呼陆白,“吕知府那边要你过去……” 他走进来,见到上城区的锦衣卫,“你们怎么在这儿?” 他作为百户,经常行走在上下城之间。 上城区锦衣卫认识他。 副百户虽然在下城区,但他是提督带来的亲信。 上城区锦衣卫不敢怠慢,“大人!” 副百户点下头。 “吕知府请你过去帮忙查个案子,就沉小旗他们栽了的案子。”他对陆白说。 陆白惊讶。 “大人,那个案子……” 副百户叹气,“我知道。” 但吕知府动用了家里关系,人情求到了提督处,点名让陆白去查案。 他对陆白有盲目的信心。 副百户拍下陆白肩膀,“放心,我让老赵调得力的人手帮你,你好好做。” 要把这案子破了。 吕知府的人情就欠下了,以后陆白的路好走不少。 赵百里在后面不说话。 他知道陆白有吕家人脉,被吕家人看重。 现在想想,太被看重了也不好。 短命! 陆白答应下来,“行,那这就我过去。” 他不再理会几个上城区的锦衣卫,拉着赵百里点人去了。 副百户回头看着他们,“哎,你们来干什么?” “柳副千户的公子丢了,我们来问问陆…陆兄弟,失踪前几天,他们比过武。” “比过武,谁赢了?” “呃,陆,陆兄弟。” “哈,我就说,陆白绝对是个天才。”副百户觉得自己很有识人之明。 提督大人刚到,立足未稳,正是用人的时候。 他给提督大人提拔这么一个人才。 算大功! 知府衙门也在神乐坊。 在去的路上,几个锦衣卫忧心忡忡。 他们不大想接这案子,但赵总旗点到了他们名儿,他们又不得不去。 “大约在两个月前,古井镇就陆续有人上吊自杀。” 这年头上吊自杀的人很多,官府不放在心上。 但后来越来越变本加厉,官府这才警觉起来,他们派捕快去查,结果捕快有去无回。 县里报到了知州府。 知州派人去了,捕快们也没回来。 知府这才不得不请锦衣卫出马。 沉小旗他们接了这案子,查了两天。 等到了第三天早上,前去探听消息的捕快回报,沉小旗他们也自挂东南枝了。 “陆爷,这可邪门的很啊。” 锦衣卫们觉得,请道士比请他们靠谱。 陆白不答话。 要真是邪祟,这邪祟让人上吊自杀,说明用的精神攻击。 娘的! 辟邪符得拿好。 陆白站住身子,从怀里掏出几两银子。 “兄弟们暂且找个馆子,去喝几杯,我回去办点事儿,去去就来。” 锦衣卫高兴的答应了。 他们恨不得陆白一直不来,这样就不用去干那送死的活儿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古井 锦衣卫们接过银子,去了前面酒肆。 陆白目送他们进楼后,走到路旁乞丐面前,丢一两银子在他碗里,“查一查古井镇的案子,问一下兄弟们有没有听到什么流言,或者线索。” “是!” 乞丐端着碗匆匆去了。 在晏城认帮主很好认。 送乞丐一两银子的人,必然是帮主。 陆白回家取了三张符纸。 这三张符纸上面画有辟邪符,是铁鼠帮主在取了内丹前给他画的。 陆白又拿了把桃木剑和油纸伞。 一切准备妥当,他这才带人去了知府衙门。 “多爷。” 陆白向老熟人打招呼。 估衣坊县太爷半年前走马上任知府,多言自然跟了过来。 “陆兄弟。” 多言点头。 吕知府在书房等他了。 “多爷,怎么求到提督处了,直接招呼兄弟一声不就成了。”陆白说。 多言苦笑,“大人怕你推脱。” 别说。 知府要是直接派人请陆白破这案子,陆白肯定找个任务在身的理由推脱了。 沉小旗都栽了,足见这案子很棘手。 “那也不用到提督处啊。” 陆白觉得,求到百户头上,就能把他给弄来。 “太麻烦。” 多言一句话,让陆白无话可说。 这就是出自大家族的好处,人脉全在高层,找个下面的人帮忙还嫌麻烦。 陆白进到书房,多言守在外面。 吕知府站在一具尸体旁。 见陆白进来,他话不多说,直接开门见山,让陆白看看这具尸体。 怎么着,还准备考一考他? 陆白走过去。 忍不住捂住口鼻。 尸体快臭了。 他口眼张开,手张开,头发乱,脖子上有很深的索痕。 “这是被人弄死后,伪装成自杀的。”陆白说。 他有经验。 化身为蝙蝠侠时,那几具尸体就是他杀后挂上去的。 等他又当捕头,把尸体卸下来时,那几句尸体就是口张开,手张开,头发乱。 所以说,多砍人,多掠夺功德值,还是很有好处的。 吕知府点头,“仵作也这么说。” 他拍了拍手,多言走进来,把尸体拖走。 “我着急让你来,实在迫不得已。” 刚才那具尸体是从古井镇带回来的其中一具。 带回来的尸骨中,有上吊自杀的,也有伪装成自缢的。 “多言还打探出一个消息。” 古井镇对外人多有防备,怀有敌意,晚上时不时地还有祭祀活动。 “所以,我不得不把你请过来,早点破了这个案子。” 陆白恍然。 “大人怕有谋逆?” 吕知府点头。 庙堂之上,政绩最重要。 政绩里,稳定又最重要。 若是管辖之地出现谋逆,再好的政绩也枉然。 捕快锦衣卫全死了,又有人为迹象,古井镇上又一致排外,还搞各种活动,让知府不得不敲响警钟。 “上次你就应该过来的。” 吕知府对沉小旗很不满意。 他就是个草包。 居然着了古井镇上刁民的道儿,现在尸体还挂在古井镇。 “前几天我有事儿。” 陆白让吕知府放心,这案子,他定办的妥妥当当。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他告诉陆白,这案子他要破了,算他欠陆白一个人情。 吕家的人情。 许多人想要,还要不到呢。 从知府衙门出来,陆白往古井镇上走。 领路的几个捕快哭丧着脸,仿佛去送死。后面几个锦衣卫,差不多也这表情。 在走到街角时,陆白让他们等下,他去方便一下。 到了墙角。 一乞丐在等着了。 “帮主,帮内一时间能打听到的关于古井镇的消息不多。就听说他们以前因为酒税和官府闹过一阵。情报长老建议您到了古井镇,找一个大头的乞丐,他是古井镇舵主。” 还有这一茬。 看来和朝廷作对是惯犯啊。 有勇气! 陆白佩服。 他回到队伍中,领着人们继续前行。 下午。 他们到了古井镇。 天气晴朗,阳光明媚,午后刚过,正是春暖的时候。 等他们踏上古井镇的石桥。 阳光依然明媚。 但一股阴森萦绕在众人心头和身子周围。 像天要下雨时的气压,让他们这些鱼儿喘不过气,忍不住大口喘息。 前面的锦衣卫惊呼,站在桥上不敢再向前。 陆白抬头一看。 阳光下,烈日中,一具尸骨吊在桥头树下,迎风晃荡。 锦衣卫的尸体。 依稀可辨是沉小旗的。 陆白面无表情。 他招呼捕快过来,“尸体原来就在这儿的?” 捕快摇头。 故弄玄虚。 陆白招呼锦衣卫们,把沉小旗的尸体放下来。 锦衣卫们犹豫,“要不,让他挂着?” “怕个屁,放下来!” 陆白给他们一脚,一脸胆气十足,满不在乎的样子。 陆白的不怕,给了锦衣卫们勇气。 他们很快把尸体放下来。 几个上前查看,见沉小旗口眼闭,手握拳,脖子后面有相交的索痕。 “自,自,自缢身亡。”锦衣卫哆嗦。 沉小旗他们认识。 平日里胆子挺大,有一身本事,恶事做了不少,杀人不眨眼。 这样的人是不会自杀的。 现在自缢身亡,唯一的理由是有邪祟缠身,让他自缢身亡了。 陆白瞥一眼。 沉小旗颈部索痕是平的。 “他是被人隔着木柱勒死的。”陆白一眼识破。 小儿科。 这些锦衣卫们还是杀人不细心。 当把一个人拉到木柱上,从木柱身后用绳索勒一个人的时候,耳朵后面不会出现索痕。 就看不出来是人用绳子勒死了。 看起来和自缢身亡的一模一样。 陆白又上前一步,扒开沉小旗的衣服。 有新的刀痕。 陆白放下大半心。 既然人为,那就没什么好怕的,砍丫的就行。 他们刚准备继续前行。 一锦衣卫回头指着桥下惊呼。 陆白探头。 嚯! 好家伙。 在桥下挂着好几具尸体,有两三具捕快和锦衣卫的。 陆白让锦衣卫把捕快的尸体放下。 自缢而亡。 不是人为。 陆白的心提起来。 好消息是,估计这一趟功德值少不了。 坏消息是,有点儿太邪门。 他们进了镇子。 镇上有一条主街,街上弥漫着酒的香气,让人沉醉。 街上行人很少,偶尔有之。 他们面容呆滞,在看向陆白时,透着戒备,厌恶,不善,乃至恶意。 时不时地。 在树上,屋檐下,他们会看到挂着的尸体。 有些尸体死去多时了。 一直没收。 乌鸦都引过来了。 陆白在一家铺面前停下脚步,目光穿过幽暗的门洞,在一缕光线下,看见四具尸体挂在门洞里,在风中摇荡。 有一具小孩。 陆白走过去,让紧跟着他的捕快把尸体放下来。 捕快们哆哆嗦嗦。 他们见过死人,但没见过这么多诡异死去的人。 后面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也冒白毛汗。 唯一正常的,也就陆白了。 尸体放下来。 四个人全部死于缢亡。 小孩也是,或许父母把他挂上去的,或许旁人挂上去的。 他们身上没有伤痕。 不大像有人逼迫。 第一百一十三章 迎亲 自缢身亡! 陆白环顾四周,门洞旁边是厨房。 灶台上的粥发霉了,碗里还有小半碗粥,长满绿毛。 余下不见任何打斗、挣扎的痕迹。 他抬头望着房梁上,还悬挂着的女童,神色安详。 他们正常起床,正常用饭,然后就把自己挂到了上面。 陆白的头皮发麻。 后面的锦衣卫更是紧紧贴在一起,手握着刀柄,时刻准备出刀。 一个锦衣卫脸上有刀疤,看起来凶狠,现在却怕得很。 他问同伴,“你,你们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什么声音?” “不,不知道,就,就像…” 就像凶兽在愤怒时,鼻音哼的声音,一声又一声,敲打在耳畔,让心脏跟着砰砰跳。 众人侧耳倾听,什么也听不见, 刀疤脸却一脸惊恐,“声音越来越大了。” “把耳朵堵上。”同伴建议。 陆白摆手,“说话,唱歌,怎么吵都行,别让自己脑袋空着。” 捂上听得更清。 陆白把女童的尸体也解下来。 “他们是他们父母挂上去的。”一沙哑的声音陡然出现在他们身后。 啊! 刀疤脸瞬间抽出刀。 众人回头,见他们身后,不知什么时候站了一佝偻背的老人。 “你什么人?” 锦衣卫们色厉内荏。 “古井镇,里正。” 老者拱手,“见过诸位大人。” 陆白朝他点点头,指着这些尸体,“他们怎么回事?” 里正左右望望。 “几位大人,这儿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去我家里谈?” 他伸手邀请。 锦衣卫们听陆白的,陆白让他在前面带路。 出了门洞,陆白间天暗下来,空气中弥漫起若有若无的雾气,酒香也渐浓。 里正在前面领路,像一只出窝的耗子,小心盯着别处。 同时告诉陆白情况。 古井镇以酿酒而知名。 用镇上古井酿造的酒醇香,美味,卖的非常好,不止晏城,在其他城里也小有名声。 镇上百姓大多以酿酒为生。 “几个月前,镇上陆续上吊自杀。” 他们不放在心上。 这年月,生易,活不易,很多人在走投无路时会选择上吊自杀。 “朝廷当时又加了酒税,镇上很多人的酒坊生意做不下去了。” 少了吃饭的营生,活不下去,自杀也就顺理成章。 镇上的人们不放在心上。 嗬。 陆白轻叹。 上吊自杀竟成顺理成章了。 这年头。 吃人啊。 “等死的人多了,镇上的百姓才意识到邪门。有些人说他们经常听到有人在他们的耳畔说话,起初是哼哼,后来变成低吟,不分白天昼夜店小二说,许多人受不了就自杀了。” 里正指着街一棵树。 那是一株老槐树,枝丫横生,遮盖了一大片空地。 槐树没有发芽。 在槐树上,层层挂着尸首,一具一具,若塔。 呕! 刀疤脸忍不住吐了,恐惧把胃抓住,让他一直吐。 “可我查过,不少人是被人伪装成自杀样子的。”陆白拆穿里正。 “杀人的是醉鬼!” 醉鬼? 醉鬼在晚上出来,他们跟随耳畔的低吟,成为了低吟者的信徒。 “这些人心里对官府怨气横生,被妖邪加以利用,走上歧途,帮助他们信奉的东西,把不信的人吊死。” 这些人像醉鬼一样,没有理智,做事癫狂,固执,耍酒疯。 所以,里正把他们称之为醉鬼。 “他们白天一般不出来。”里正引他们走入一条巷子。 陆白将信将疑。 酿酒的普通人,会把沉小旗杀死。 他们可是锦衣卫,沉小旗还是八品高手,就是以前的大黑牛,也不是他对手。 这些人喝醉了,难道力气还能超过没习武前的大黑牛? “里正,你家在哪儿呢?” 见里正领的道儿阴森,一锦衣卫忍不住问。 “快了,快了,穿过这条巷子就是。” 里正指着前面。 滴滴滴。 咚咚咚! 咣咣咣! 忽然之间,声音大作,猝不及防起来。 所有人被吓一跳。 陆白的心也快跳半拍,手忍不住握住了刀柄。 “怎么回事?”锦衣卫问。 不用里正回答,在他们前面,出现一列丧队,一身缟素,白旗招展,领路着蹦着,跳着,扔着纸钱,风一吹,漫天飞舞,披麻戴孝的人不哭,而是诡异的笑! 更诡异的是,他们抬着一个轿子,而不是棺材。 所有锦衣卫摸住刀。 他们回头。 巷子另一端来了一伙儿迎亲队伍,一身红,红似火,敲锣咣咣响,后面接亲的人哭哭啼啼,后面的人带着诡异的帽子,抬一口棺材。 唰! 刀疤脸一把刀架在里正脖子上,“怎么回事?” 里正一脸错愕与害怕,“我,我也不知道啊。” 锦衣卫们回头,“大人,怎么办?” 陆白站出来,朝着送葬的队伍嚷道:“前面的人听着,锦衣卫办案,速速退让,要是继续上前,别怪我们锦衣卫不客气。” 百官尚且可以先斩后奏,遑论这些人了。 队伍不听,依旧敲敲打打往前走。 陆白再不客气。 他踏步向前,手中刀瞬间出鞘,朝着蹦跳丢纸钱的人杀去。 噗嗤! 刀中胸,鲜血冒出。 丢纸钱的人依旧在诡异的笑,把身上的伤口不当一回事。 他从装纸钱的纸篓里,抽出一把短刀。 唰! 陆白刀一挥,他的头飞出去。 当。 他手中短刀掉在地上。 至于那颗头,落地后,依旧在诡异的笑。 邪门! 陆白心生寒意。 唰! 旁边丢纸钱的人一匕首向陆白刺来。 他匕首藏在一堆纸钱里,借着陆白杀人后被诡异惊到的机会,突然出手,虽然不快,但够狠,就像杀猪人的刀2,一旦刺中,势必要人的命。 但陆白是谁? 且不说面板提示,他杀死了一个恶人,掠夺到了功德值,压根不会怕。 单说他身经百战,群殴无数,挡过不少暗算,就不是这些人所能比的。 陆白左手一抬,胳膊上的肉挡住一刀。 接着,刀回。 一刀抹了袭击者的喉咙。 噗! 鲜血飙出。 空中飞舞的纸钱,一身缟素,还有白旗,全部被染成红色。 这人死的不能在死了。 自然不会反击。 陆白也试出来了,这些人是普通人,顶多就是杀过人的普通人,但他们临危不乱,不因同伴死而悲,脸上依旧诡异的笑。 哼! 他们齐哼。 声音在巷子里冲撞,回荡,响在耳畔,让人的胸口一阵阵发懵。 啊! 刀疤脸锦衣卫捂住胸口,脸色发白。 余下锦衣卫脸色也不大好。 后面迎亲的队伍快步追上来,大红色的棺材被他们抬着,向锦衣卫撞过来。 吼! 一声呼啸。 陆白一招虎啸山林,将哼声压下去。 砰! 一人跌飞,口吐鲜血而死。 动手! 陆白大喝一声,若呼入狼群,向送葬队伍杀过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附身 砰! 迎亲队伍的棺材板推开,迎头砸向锦衣卫们。 捕快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 锦衣卫们有功法在身,还算利索,敏捷躲过后,提着刀要杀上去。 见陆白神勇,他们这会儿胆气很足。 咣! 几面锣一起敲响。 猝不及防之下,当头冲锋的锦衣卫被震懵了。 几个抬棺的迎亲人,从怀里摸出刀,向锦衣卫刺去。 锦衣卫反应也快。 回刀就劈。 一刀劈在迎亲者肩膀上。 鲜血流出。 锦衣卫一喜,见血就好,见血就说明是人,是人他就不怕。 噗嗤! 锦衣卫喜悦未落,化作一脸错愕。 迎亲者悍不畏死,纵然刀劈在肩膀上,却不痛不痒,恍然未觉,把刀送进他肚子。 靠! 疯子! 锦衣卫慌忙把他推开。 迎亲者死死抓着他,任由他刀劈,脚踹,拳打,他自岿然不动,用刀在锦衣卫肚子里翻搅。 直到一锦衣卫冲上来,一刀劈死迎亲者。 啊! 锦衣卫呻吟着,被同伴拉到后面去。 “疯子,全他娘的…” 噗嗤! 一只爪子穿过他胸膛,直接贯穿。 呃! 锦衣卫低下头,见一只手,指节长,指甲长,手心攥着一块肉。 噗! 手缩回去。 锦衣卫不甘的望一眼这个世界,倒下去。 拉他的同伴呆在原地。 出手的人从大红棺材里出来的。 她一身红衣,双唇血红,似血,欲滴。 她把那块肉丢到嘴里,嚼着,猩红的双眼看锦衣卫,似在看猎物。 同伴想逃,但又不敢动,怕打破现在的静谧。 他刚才看到她一串动作了。 这女人从棺材出来,到手穿透同伴胸膛,几乎在一眨眼间,他没有反抗的能力。 女人用拇指抹去唇上血。 呀! 她尖锐一叫,手朝锦衣卫伸来。 怪物! 锦衣卫毛发皆竖,她的手竟能瞬间伸长,扼住了他脖子。 呃! 锦衣卫不能呼吸,脸憋得酱红。 “你们这些人,都得死,嘿嘿。” 女子生硬的笑着,语气就像一个恶魔,在凝视深渊时,从深渊里对着人说话。 噗! 鲜血溅到后面锦衣卫身上。 他们的同伴,在他们面前,被活生生的捏爆了脖子。 头带着惊恐,从脖子上掉落。 啊啊啊! 锦衣卫们吓的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往陆白方向逃。 女子把锦衣卫残骸提起来,血往肚子里灌。 咕嘟,咕嘟! 她一饮而尽后,丢到地上,身子若红云,飞到巷子上,笼罩在锦衣卫头顶。 嘎嘎! 她刺耳的笑着,像一头进入了羊群的狼,即使顾不上吃,也要先杀了。 噗! 陆白又劈倒一个人。 他抖了抖刀上血,回头看着女子。 猜测不对? 说好的精神攻击呢。 陆白来不及细想,一刀劈走袭上来的人后,身子飞奔。 在女子落地,伸手抓向一锦衣卫时。 刀来! 当! 刀砍在手臂上,似砍在石头上,蹦出火星,震的陆白虎口发麻。 陆白趁机拉走锦衣卫。 “去,对付送葬的。” 陆白一人挡在他们面前。 这些锦衣卫不带回去,以后谁还跟他出任务。 “你们逃不掉,你们逃不掉的,你们逃不掉的。”女子嚣张的笑着。 她胳膊陡然变成,向陆白抓来。 陆白竖刀挡。 女子的胳膊竟成了丝线一般,一缠一绕,缠住刀,抓向陆白胸口。 幸好有风行。 陆白瞬间后退。 “你们这些笨蛋,欢迎来送死!”女子吐了吐血红色的舌头。 呼! 陆白把刀回鞘,把戒尺从怀里抽出来。 “我平常不喜欢打女人的,既然你逼我……” 陆白踏前一步。 女子故技重施,又来抓陆白。 啪! 啊! 女子手瞬间缩回去,蝎子蛰了一样。 【成功惩戒邪祟一戒尺,功德值+5】 【叮,检测到目标罪大恶极,暴击功德值10000】 面板提醒陆白。 地主啊! 陆白双眼一亮,紧跟上去,戒尺如刀,一戒尺打下去。 啊! 刀砍在上面都不疼的胳膊,在戒尺面前疼痛难忍。 女子像白素贞喝了雄黄酒,扭曲着,呻吟着,疼痛着。 “你不很嚣张么,嚣张啊!” 陆白朝着她的臀,后背,胸部,头招呼。 这是打鼓打顺手了。 但有一说一,这女子身子过于贫乏,不如住住姑娘敲起来舒坦。 啊! 啊! 女子疼的在地上打滚。 陆白不放过她,依旧不住地打下去,直到…… 女子身不借力,瞬间跃起。 嘎巴,嘎巴! 她全身关节动起来,非人般的扭曲着,头转一百八十度,手捏莲花指。 不好! 陆白瞬间后退。 砰! 女子身体爆开。 把她身边的人迎亲者炸飞出去,威力相当于一颗手榴弹。 幸好陆白退得快。 饶是如此,他也溅一身血。 陆白拍打身子,把肉末儿弄走,顺便查看一眼面板。 面板显示陆白没杀死她。 这都不算死! 附身! 陆白站直身子,左望一望,右望一望,觉得这案子越来越邪门了。 迎亲的,送葬的,此刻留下一片狼藉,狼狈退出去。 幸存的锦衣卫们惊魂未定。 “陆,陆爷,您,您……”他们竖起大拇指,“真乃神人也。” 他们大松一口气。 这妖怪伏诛,案子应该破了吧。 陆白摆下手。 还早呢。 不过,他现在知道沉小旗他们为什么栽了。 这东西比鬼婴稍弱一点儿,至少得百户出手才能制服。 他要不是有戒尺,估计…… 栽倒是栽不了。 陆白有信心跑的比她快,就是这些锦衣卫得交代在这儿。 陆白把里正拉过来,“这姑娘是谁?” “镇东头杜家杜老爷子的女儿,他们家酿的酒非常好,古井镇头一号。” 不止酒出头,在古井镇,杜老爷子还是酒坊生意话事人。 “当初酒税提时,杜老爷子曾出头和衙门的人打交道,还,还曾……” “还曾什么?” “还曾领头抗税。” 结果被衙门起来。 他女儿散尽家财,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捞出来。 出牢后不久,杜老爷子就上吊结束了自己生命。 “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概两个多月前。” 妈的! 陆白记得,镇上出现人上吊,也在两个多月前。 说没关系,鬼才信。 “当时县衙谁办的案?”陆白问。 锦衣卫们不知道,知道的捕快,这会儿在棺材板下面呢。 他们拽出来,头都被踩扁了。 锦衣卫们建议,“陆爷,要不,咱们出去查出谁干的,咱们再来?” 陆白摇头。 功德值这玩意儿,一次掠夺个够才叫爽。 一百一十四 砰! 迎亲队伍的棺材板推开,迎头砸向锦衣卫们。 捕快躲闪不及,被砸个正着。 锦衣卫们有功法在身,还算利索,敏捷躲过后,提着刀要杀上去。 见陆白神勇,他们这会儿胆气很足。 咣! 几面锣一起敲响。 猝不及防之下,当头冲锋的锦衣卫被震懵了。 几个抬棺的迎亲人,从怀里摸出刀,向锦衣卫刺去。 锦衣卫反应也快。 回刀就劈。 一刀劈在迎亲者肩膀上。 鲜血流出。 锦衣卫一喜,见血就好,见血就说明是人,是人他就不怕。 噗嗤! 锦衣卫喜悦未落,化作一脸错愕。 迎亲者悍不畏死,纵然刀劈在肩膀上,却不痛不痒,恍然未觉,把刀送进他肚子。 靠! 疯子! 锦衣卫慌忙把他推开。 迎亲者死死抓着他,任由他刀劈,脚踹,拳打,他自岿然不动,用刀在锦衣卫肚子里翻搅。 直到一锦衣卫冲上来,一刀劈死迎亲者。 啊! 锦衣卫呻吟着,被同伴拉到后面去。 “疯子,全他娘的…” 噗嗤! 一只爪子穿过他胸膛,直接贯穿。 呃! 锦衣卫低下头,见一只手,指节长,指甲长,手心攥着一块肉。 噗! 手缩回去。 锦衣卫不甘的望一眼这个世界,倒下去。 拉他的同伴呆在原地。 出手的人从大红棺材里出来的。 她一身红衣,双唇血红,似血,欲滴。 她把那块肉丢到嘴里,嚼着,猩红的双眼看锦衣卫,似在看猎物。 同伴想逃,但又不敢动,怕打破现在的静谧。 他刚才看到她一串动作了。 这女人从棺材出来,到手穿透同伴胸膛,几乎在一眨眼间,他没有反抗的能力。 女人用拇指抹去唇上血。 呀! 她尖锐一叫,手朝锦衣卫伸来。 怪物! 锦衣卫毛发皆竖,她的手竟能瞬间伸长,扼住了他脖子。 呃! 锦衣卫不能呼吸,脸憋得酱红。 “你们这些人,都得死,嘿嘿。” 女子生硬的笑着,语气就像一个恶魔,在凝视深渊时,从深渊里对着人说话。 噗! 鲜血溅到后面锦衣卫身上。 他们的同伴,在他们面前,被活生生的捏爆了脖子。 头带着惊恐,从脖子上掉落。 啊啊啊! 锦衣卫们吓的魂不附体,连滚带爬往陆白方向逃。 女子把锦衣卫残骸提起来,血往肚子里灌。 咕嘟,咕嘟! 她一饮而尽后,丢到地上,身子若红云,飞到巷子上,笼罩在锦衣卫头顶。 嘎嘎! 她刺耳的笑着,像一头进入了羊群的狼,即使顾不上吃,也要先杀了。 噗! 陆白又劈倒一个人。 他抖了抖刀上血,回头看着女子。 猜测不对? 说好的精神攻击呢。 陆白来不及细想,一刀劈走袭上来的人后,身子飞奔。 在女子落地,伸手抓向一锦衣卫时。 刀来! 当! 刀砍在手臂上,似砍在石头上,蹦出火星,震的陆白虎口发麻。 陆白趁机拉走锦衣卫。 “去,对付送葬的。” 陆白一人挡在他们面前。 这些锦衣卫不带回去,以后谁还跟他出任务。 “你们逃不掉,你们逃不掉的,你们逃不掉的。”女子嚣张的笑着。 她胳膊陡然变成,向陆白抓来。 陆白竖刀挡。 女子的胳膊竟成了丝线一般,一缠一绕,缠住刀,抓向陆白胸口。 幸好有风行。 陆白瞬间后退。 “你们这些笨蛋,欢迎来送死!”女子吐了吐血红色的舌头。 呼! 陆白把刀回鞘,把戒尺从怀里抽出来。 “我平常不喜欢打女人的,既然你逼我……” 陆白踏前一步。 女子故技重施,又来抓陆白。 啪! 啊! 女子手瞬间缩回去,蝎子蛰了一样。 【成功惩戒邪祟一戒尺,功德值+5】 【叮,检测到目标罪大恶极,暴击功德值10000】 面板提醒陆白。 地主啊! 陆白双眼一亮,紧跟上去,戒尺如刀,一戒尺打下去。 啊! 刀砍在上面都不疼的胳膊,在戒尺面前疼痛难忍。 女子像白素贞喝了雄黄酒,扭曲着,呻吟着,疼痛着。 “你不很嚣张么,嚣张啊!” 陆白朝着她的臀,后背,胸部,头招呼。 这是打鼓打顺手了。 但有一说一,这女子身子过于贫乏,不如住住姑娘敲起来舒坦。 啊! 啊! 女子疼的在地上打滚。 陆白不放过她,依旧不住地打下去,直到…… 女子身不借力,瞬间跃起。 嘎巴,嘎巴! 她全身关节动起来,非人般的扭曲着,头转一百八十度,手捏莲花指。 不好! 陆白瞬间后退。 砰! 女子身体爆开。 把她身边的人迎亲者炸飞出去,威力相当于一颗手榴弹。 幸好陆白退得快。 饶是如此,他也溅一身血。 陆白拍打身子,把肉末儿弄走,顺便查看一眼面板。 面板显示陆白没杀死她。 这都不算死! 附身! 陆白站直身子,左望一望,右望一望,觉得这案子越来越邪门了。 迎亲的,送葬的,此刻留下一片狼藉,狼狈退出去。 幸存的锦衣卫们惊魂未定。 “陆,陆爷,您,您……”他们竖起大拇指,“真乃神人也。” 他们大松一口气。 这妖怪伏诛,案子应该破了吧。 陆白摆下手。 还早呢。 不过,他现在知道沉小旗他们为什么栽了。 这东西比鬼婴稍弱一点儿,至少得百户出手才能制服。 他要不是有戒尺,估计…… 栽倒是栽不了。 陆白有信心跑的比她快,就是这些锦衣卫得交代在这儿。 陆白把里正拉过来,“这姑娘是谁?” “镇东头杜家杜老爷子的女儿,他们家酿的酒非常好,古井镇头一号。” 不止酒出头,在古井镇,杜老爷子还是酒坊生意话事人。 “当初酒税提时,杜老爷子曾出头和衙门的人打交道,还,还曾……” “还曾什么?” “还曾领头抗税。” 结果被衙门起来。 他女儿散尽家财,用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捞出来。 出牢后不久,杜老爷子就上吊结束了自己生命。 “什么时候的事儿?” “大概两个多月前。” 妈的! 陆白记得,镇上出现人上吊,也在两个多月前。 说没关系,鬼才信。 “当时县衙谁办的案?”陆白问。 锦衣卫们不知道,知道的捕快,这会儿在棺材板下面呢。 他们拽出来,头都被踩扁了。 锦衣卫们建议,“陆爷,要不,咱们出去查出谁干的,咱们再来?” 陆白摇头。 功德值这玩意儿,一次掠夺个够才叫爽。 一百一十六章 鬼影 须臾后。 附身的锦衣卫也被陆白打瘪。 他得到两千点功德值。 陆白抖了抖拳头上的血站起来,环顾四周,寻找下一个附身对象。 锦衣卫围在他四周,打退上前的疯子。 忽然。 啊! 一锦衣卫痛呼,一只手从他的胸膛钻出。 在他身后,浮现一道影子。 鬼! 陆白一拳打去。 鬼影消失,他一拳落了空。 “退!退回去!” 陆白额头冒汗。 麻烦了! 这鬼不玩附身,玩起了偷袭。 道行不高的鬼,是虚体,人看不到他,他也不能让人看到他。 只能通过在人耳畔喃喃私语,蛊惑人心,或者附身,以此来作乱。 道行稍高一些的鬼,就可以化实为虚了。 这等层次的鬼,可以借助实体杀人,危害人间。 再高一些的鬼,更了不得。 即使虚体,也可以把人杀死。 这个鬼。 他现在可以在虚实之间切换自如,对付高手不行,但对付几个锦衣卫绰绰有余。 噗! 鬼又浮现。 陆白一拳过去,稍有不及,只是拳风扫到了鬼。 啊! 饶是如此,鬼也痛的大叫。 陆白忙循声出拳。 不中! 鬼也不傻,化为尸体后,他移形换位很快。 “退到角落!”陆白冷静下来。 现在鬼只对他手下的锦衣卫下手。 陆白一个人,根本护不了他们周全。 退时。 鬼再次浮现。 他急于把这些锦衣卫杀掉,但也给了陆白机会。 这次离陆白近。 噗嗤! 鬼影一爪扎进锦衣卫头里,像扎西瓜。 砰! 陆白一拳结实打上去。 哇啊! 恶鬼大叫,跌飞之中,再次化为虚无。 被扎的锦衣卫,哆哆嗦嗦喘着气,依靠在同伴怀里,还活着,但估计活不成了。 陆白正义凛然。 他捂住锦衣卫的脸。 咔嚓! 拧断了他脖子。 【叮,检测到死者丧尽天良,功德值+4000】 【叮,检测到死者恶贯满盈,暴击功德值+4000】 陆白为他默哀。 他是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 他是一个临死之前,终于做了一桩有功德值的大恶人。 在用功德值的时候,陆白会怀念他的。 锦衣卫们对陆白对他下毒手并无异议,陆白这是在帮他解脱。 “是个和尚!” 陆白站起身,在继续退时,对众锦衣卫说。 他刚才看清鬼化为实体时的样子了。 此刻。 他们躲到佛像后面。 佛像底座下面是空的。 他们趁机钻进去,由陆白把守,在御鬼的同时,一把刀把那些疯子打退。 佛像后面空间很挤。 陆白就进去半个身子。 锦衣卫们刚松一口气,不知谁动了什么东西。 啪嗒! 他们脚下的石板往下翻,几个人一起掉了下去。 陆白没掉下去。 但他看了看上面,又看了看下面,听到了下面人呻吟,似无大碍后,忙在石板合上前,滚落下去。 砰! 石板合上。 陆白翻身瞬间,把一枚辟邪符,沾血贴在石板上。 落地后软绵绵的,不知砸在了谁身上,陆白一滚而起。 “大家都没事儿吧?” 陆白问着,顺便点亮火折子。 这像是佛像下的一个地窖。 不闷。 火折子刚亮起, “谁在这儿!” 忽有锦衣卫出刀。 “哎哟,爷,饶命,几位爷饶命!”有人告饶。 陆白走过去,“怎么回事?” “有几个乞丐在这儿。”锦衣卫们松口气。 他们陆续把火折子点亮,把下面照个清楚。 “乞丐?” 陆白往前一站,见五六个乞丐,衣衫褴褛,其中一个头很大,下雨不用愁。 “分两个人去守着入口!” 既然他们可以翻下来,上面的疯子摸索一番后也会翻下来。 “余下的人靠墙站着,刀上抹尸油。”陆白说。 鬼可以穿墙。 这鬼想进来,随时可以。 啊! 他刚吩咐罢,石板上白光一闪,上面传来恶鬼痛呼。 呵。 想走捷径,着陆白的道儿。 不知道符纸可以对他造成多大伤害。 陆白趁机丢给乞丐们一两银子,“知不知道这鬼什么来历?” 大头接过,既惊又喜。 “帮…大人,解忧是我们应该的。”大头得到陆白眼神后,忙把称呼改过来。 他们不知道这鬼什么来历。 “是个和尚。”陆白提醒他。 大头还摇头。 行吧。 陆白从头问起,“镇东头杜家的女儿,招惹到了这邪祟,你们知不知道她做过什么?” 大头忙点头。 这个他知道。 “两个多月以前,她曾投井自杀!” 大头亲眼看到的。 就在这座庙里,就在后院,就那口深深的枯井。 大白天跳进去的。 大头他们忙过去帮忙,正在井上抓耳挠腮,不知所措时,她又从井下爬了上来。 像一只壁虎。 “她头上有血,腿好像也有点儿骨折。” 但乞丐们把她拉起来后,又见她腿部就正常,健步如飞了。 大头以为他们看错了,就没放在心上。 后院枯井! 陆白若有所思。 大头还在说。 “杜姑娘是个大善人,以前经常施舍给我们饭菜和酒,就是寻死,也不往水井里跳,知道镇上的水井是酒坊的命根。哎,就是好人没好报。” 杜老爷子被抓起来后,她想方设法把救她爹。 知府衙门总捕头不是东西,他借机威胁杜姑娘,让杜姑娘陪他睡一觉。 杜姑娘同意了,约定好至此一夜,以后再不联系,也不告诉任何人。 然而,等杜老爷子放出来后,总捕头上门要纳杜姑娘为妾。 杜老爷子不同意。 总捕头就把他和杜姑娘的约定抛之脑后,脱口而出他们已有夫妻之实。 不止如此,他还四处宣扬,从而把杜姑娘的名声搞臭,让人无人敢娶。 杜老爷子又急又气又恨,一时上不开,上吊自杀了。 接着,就有了杜姑娘跳井那出。 陆白点下头。 他懂了。 想要知道怎么弄死这鬼,必须下井里一趟。 “陆爷,会不会太冒险了。”锦衣卫问。 现在查明原因,回去找更厉害的人来才是正道。 “不用。” 明天他一人下井即可。 他望着石板处,迟迟不见动静,上面的疯子不可能找不到机关。 他们停手了。 陆白估计他的符纸,还有上面铁鼠帮主留下的符,伤鬼不轻。 “这是什么地方?”陆白问。 “密道。” 这座寺庙以前求子很灵,女子只要在大殿独宿一夜,就会怀有身孕。 这条密道,就是灵验的原因。 “出口外面的禅房塌了,压住了。” 现在出口只有头顶上方这道机关门板。 第一百一十七章 长生 陆白望一望头顶石板门。 既然只有这一处可以出去,那他们今夜就方便许多。 只要守住这道石门即可。 至于鬼…… 等他出现再说。 陆白让所有人抓紧时间休息。 他也靠墙坐下,在一片安静之中把面板召唤出来。 他今天砍了两万多功德值,现在有三万多功德值,现在提升一层纯阳,需要四万八的功德值,不够,于是陆白转而提升风行一层,明日下井,若有不测,还靠风行逃命呢。 陆白用去一万六功德值,把风行提升到六层。 六层的风行,行进速度极快,掠过之时,带起的风甚至可以掀起巨浪,让树枝摇晃。 足见其快。 一夜无话。 等早上晨光透过通气孔,落在密室里时,陆白才站起来。 “这鬼一夜没出来,估计伤的不轻。” 陆白信心大增。 他让众人在此等候,他先上去看看。 陆白按大头说的,把石板翻下来,人一跃而上,出现在佛像后座的空洞中。 他探头一看,空无一人。 庙里静的可怕。 陆白转过佛像,吓一跳。 昨夜死的人,镇上的人和锦衣卫,这会儿全挂在房梁上,风一吹,微微晃动。 至于昨夜袭击他们的人,失去了踪影。 呼! 陆白喘口气。 太瘆人了。 他回头,又吓一跳。 昨天领路的里正,他盘腿坐在地上,双目圆睁,脸色煞白,死的不能再死了。 哎。 陆白叹息一声。 昨夜在袭击者的层层包围下,他们根本顾不上里正。 他回去叩击石板 锦衣卫和乞丐们很快爬上来。 他们来到后院。 枯井旁的桃花盛开正艳,陆白探头看了看枯井。 井很深,望不见底。 井壁是土的。 偶有风来,桃花向井下轻轻飘落,为阴森的枯井带来丝丝暖意。 “你们在上面戒备,我下去看看。”陆白说。 锦衣卫们想劝住他,“陆爷,咱们没绳子。” “不用!” 陆白风行虽在六层,但在一层的身轻如风不会忘掉。 他现在要是一个人的话,直接跳下去都没问题。 不过,在锦衣卫面前,他还得遮掩一下。 陆白把一根火把点燃丢下去,确定下面无碍后,他摸住井边沿,在众人眼中小心翼翼的扒着土缝往下去,等到了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时,陆白点燃火把,把一枚符纸绘制的辟邪符挂在脖子上,直接松开扒着的井壁,身子轻飘飘落下去。 井里面没水,一点儿潮气也没有。 很干枯。 陆白落到井下时,见井底很宽,差不多有一室之大。他屏气凝神,一手握住刀柄,一手举着火把四处看。 呼! 一阵冷风吹来。 陆白瞬间出刀,朝冷风劈去。 什么也没砍中。 唰! 一只手从陆白身后的黑暗中伸出,锋利的爪子闪烁着寒芒,直击陆白后背,誓要把他的心挖出来。 轰! 指甲刚碰到陆白后背,一道耀眼白芒闪过。 啊! 恶鬼大叫,身形显露,跌飞出去。 陆白早有预料。 他闭着眼,不被白芒所扰,循声而动,身子若狂风,卷起井底的桃花,瞬间来到。 砰! 陆白一拳打在恶鬼身上。 这一拳灌注了大量内力,以至于打在恶鬼身上见白光。 啊啊啊! 恶鬼大叫,跌到井壁上又掉下来。 他抬起头望着陆白。 陆白这才看清他的样子。 他全身灰白,穿着一身破烂袈裟,枯瘦的身体几乎只剩下骨头,以至于面相很丑陋,但又带了几分凶相。 赫赫。 他嗓音里冒着莫名的音节,像在警告陆白别过去。 陆白往过一走。 啪! 恶鬼手一挥,一东西向陆白砸过来。 轻飘飘的。 陆白狂风一卷,人也消逝在原地,唯余桃花瓣,在空中乱舞。 他目光一凝。 恶鬼丢过来的是一具骸骨,一具幼儿的骸骨。 差不多刚出生。 想到此处,陆白用火把往恶鬼身边照,只见那儿堆着密密麻麻的骸骨。 全是幼儿的。 在这个世上,生下的孩子养不活或有病时,父母往往会选择丢弃到寺院,由僧人抚养。 陆白不知道这些幼儿怎么死的。 但堆积在这儿…… 指定与和尚脱不了干系。 那功德值…… 陆白抬头看恶鬼。 鬼知道不是陆白对手,一闪,消失在尸骨旁边的洞口。 陆白用刀把骨骸扒拉开,举着火把走了进去。 里面是一间佛堂,布置很简单,一张桌子,桌子上供奉一尊佛像。 桌子对面,有一蒲团。 蒲团上坐着一阴影,在火把照耀下,闪烁不定,影子投在墙壁上十分狰狞。 他披着一件袈裟,冒出来的四肢,头颅已成白骨。 是和尚无疑了。 陆白走进去,目光首先被桌子上的佛像吸引。 佛像笑的很诡异,一点儿也不慈悲,他坐在一棵莲花上,手捏莲花指,莲花为红色,红的妖冶,在火把下像血一样。莲花下是枝蔓,枝蔓从——血浆中长出。 至少雕刻成了液体模样,染成了血色。 血浆里泡着不少尸骨,幼儿居多,在他们身上,有象征着莲花的须根。 整尊佛像雕刻着栩栩如生。 陆白竟有几分胆寒。 火把陡然摇晃,陆白立刻戒备起来。 或许着过陆白的道儿,和尚不敢轻举妄动了。 他轻轻抬起自己的白骨头,下颌碰上颌,“你想长生,你想不朽,你想悟道成仙,你想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永不受轮回之苦嘛?我可以帮助你,只要你放过我。” 陆白一怔。 白骨说出来的嗓音沙哑,但字字清晰,广告也打的贼溜。 “你帮我什么?” 陆白以为他听错了,“你都死了,还要帮我长生?” 要有长生的法子,为什么不给自己用。 白骨叹口气。 “我刚小有所成,就,就受伤了。” 白骨语气有些古怪。 陆白记起里正说过,这座寺庙的和尚,因为偷人,被镇上乡亲打了。 陆白很失望。 小有所成的结果就是差点被镇上百姓打死吧。 “不是打死!” 白骨纠正陆白,“……他们打我,我为了不暴露自己,以免引起锦衣卫和卫道士诛杀,就束手就擒挨了打,他们并没有打死我,我死,是,是因为…” 下井修炼的时候,绳子断了。 他又不会轻功,呆在井下把自己活活饿死了。 呃。 他是陆白见过的最悲催的修行者了。 “小有所成,就修行了个这?” “修行莲花印后,即便肉神不死,灵魂依然不灭。”他枯爪一摊,手心向上,一枚莲子出现在他掌心,“我死后不消,靠的就是这门功法,附身在那女人身上,借助镇上的人,修行还更进一步,种子马上要发芽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欺骗 “结果还打不过我?” 陆白不客气的说。 砰! 白骨头掉地上了。 他觉得和陆白说话好难。 幸好他死了。 不然,肯定得被气死。 白骨的手又把头骨捡起来,放到脖子上。 “我更进一步,是对自己而言。” 白骨见瞒不过陆白,只能实话实说,“我胆子小,生前只敢杀一些拐来的,父母丢弃的婴儿,还有投宿的路人或者乞丐,进步甚微,在死时,才刚摸到修行的门槛。” 就相当于道观里的小修士,庙里的小沙弥。 现在死了,作为鬼,又怕符印,又怕陆白的至阳功夫,所以才被他打的这么狼狈。 “但就这样,我也可以影响整座镇子!”和尚觉得陆白可以考虑下。 呵呵。 陆白瞥一眼佛桌上的莲花佛。 好端端的一尊佛,看起来这么邪性,这功夫好不到哪儿去。 他犯不着冒险。 “我要想悟道修真,为什么不去找名门正派,非得练你这见不得人的道法。”陆白不屑。 呵呵。 白骨头笑了。 笑起来很渗人。 “你何德何能,入得了名门正派?” 进入名门正派悟道修真,要不根骨好,有天纵之资,要不家里有财有势,给得起供奉。 “你现在年纪已经大了。” 再过几年,陆白即便天纵之资,悟道修行也已经晚了,很难熬到长生时。 莲花印不同。 莲花印虽是邪法,但也是捷径,即便天资平庸,有生之年也可以轻易迈过长生那道坎。 陆白心动了。 仔细想想,他砍人修行,靠的是功德值,管他邪门不邪门呢。 再者说。 这是他第一次接触到悟道修行的法门。 以后想碰到,还不知道何时何地呢。 唯一令人担忧的是,万一被人发现他练了邪法怎么办。 还有,这等邪门的功夫,恐怕会影响人的心智,陆白可不想变成一个疯子。 他让和尚细说。 桀桀。 白骨得意的笑起来。 有兴趣就好,有兴趣就说明心动了,心动就说明有门儿! 花开见佛性。 莲花乃佛门圣洁之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然而,莲花盛开是由淤泥之下的根须供养的。” 莲花不是出淤泥而不染,而是靠淤泥而活。 人们却只会颂扬它的高贵品格。 “莲花印就是这么一门功夫,只要大成,不会有人认为这是邪法。” 自然就不会因为邪魔外道而被正道所排斥,诛杀了。 陆白点头。 他更心动了。 旁人看不出,他又不用邪门的法子来练功,那和正派的修行法子有什么区别? “莲花印练功虽然阴损,但大成之后,可以红莲业火焚杀一切因果,即便不能位列仙班,进入天庭,但逍遥天地间,随心所欲的活,还是可以的。” 陆白面无表情,白骨继续打动他。 “至于修炼法子,极为简单……” 他再次召出掌心的莲子。 “在踏入门槛之前,要观摩莲花印,不断参悟手印上的玄妙,从而道心深种。” “等道心深种后,就迈入修行的门槛了。此时,就要以血为引,魂魄为基,不断地培养莲心……” 这个阶段是修行最难的阶段。 人与常人无异,顶多身子素质远超普通人,但要继续修行,就必须不断地杀人,因此必须学会隐藏自己,不能被那些除魔卫道的人发现。” “……当然,以你的本事,杀人轻而易举,修行一定一日千里。” 白骨夸陆白一句。 陆白恍然。 难怪和尚被打了不还手, 他让白骨继续说。 桀桀。 白骨刺耳的笑,“说的够多了。后面等你放过我,咱们携手时,我再告诉你也不迟。” 携手? “当然要携手。修行一道,比内力修炼还要凶险百倍,稍有不慎就会魂飞魄散,你需要一个领路人,有我在前面为你蹚路,你修行会安全许多。”白骨言之凿凿。 事实也是如此。 在悟道修行上,可不是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那么简单。 陆白笑了。 “你一个死人,对修行竟还这么上心。” 白骨继续给陆白画饼,“修行大成时,肉体凡胎本就要抛弃,我们将从莲花中铸造新的更强的肉身。” 换言之,他还有机会,重新得到身体。 哦。 陆白恍然。 他蹲下身子,“你有没有修行的书本或秘诀?” 白骨摇头。 就是有,他也不会告诉陆白的,万一有了修行办法,陆白把他彻底消灭呢。 成吧。 陆白自己搜了一圈,还真没有。 “对了,你刚才说种道心是要观摩莲花印?”陆白问。 “不错。” “莲花印就佛像上手捏的莲花印?” “正是。” 白骨点头。 他把入门修行之法说出来,不止为了引诱陆白上钩,也是为了交个定金,让陆白相信他。 可惜。 他主意打的不错。 奈何陆白有面板,既然都有入门法子了,还要他作甚。 家里摆个白骨,好看吗? 陆白走到白骨身边,“好,这莲花印我练了。” “真的?”白骨大喜。 “嗯。” 陆白说罢,余下一枚辟邪符印,直接贴在白骨上。 啊啊啊啊啊! 鬼痛的大叫。 白骨急速抖动起来,片刻后竟然散了架,从坐着的骷髅,散落成一堆白骨。 不止如此。 呼! 一把火冒起,尸骨竟燃烧起来。 火焰中有一道人影,在痛苦的张扎着。 “啊啊,卑鄙的小儿,我,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嘁。 陆白不屑。 现在就是鬼,不也拿他没办法。 话说回来,想不到这符贴在骨头上作用这么厉害。 难怪锦衣卫培训手册上说,除鬼最好的法子是找到尸身,把尸体烧了。 在鬼号之中,火焰越来越高。 陆白忙搬了佛像,退出佛堂,一直等到面板有了提示。 嚯! 陆白剩下一万八功德值,算上这两万,一下子飙到了近四万。 陆白想提升纯阳功,但还剩一万的功德值才够。 倒是足够再次提升一层的风行。 但陆白轻易不在人前显露内功,现在有轻功的人也少,真正能逼出他风行的人少之又少。 思来想去,陆白决定提升快刀无痕。 这是他现在主要杀招。 陆白用去两万四的功德值,将快刀无痕提升到第六层。 “唔,回去还不能显摆。”陆白无奈。 他得抓紧时间申请去上城区明正司学习。 因为他现在卫所的三位教习,压根不会快刀无痕六层的刀法。 第一百一十九章 拥抱 陆白把莲花佛像包了。 他又进去查看一番,见白骨烧毁,再无别物之后才又出来。 呼! 终于解决了。 陆白想不到,古井镇这么大的动静,竟源于恶鬼附身。 想来,若不是杜姑娘跳井寻死,给了恶鬼附身的机会,恐怕半个镇子的人不会跟着发狂,更不会引发这么多的事。 首恶也已诛,次恶当斩。 啪啦! 陆白抬脚刚走,脚下碎骨响起。 他低头,见碎骨之间,有一枚长命锁。 陆白捡起来。 长命锁银的,在后面写着“长命富贵”。 “畜生!” 他骂一句。 把这些孩子的尸骨,留着这儿同和尚的骨灰一起化为尘土,他不忍心。 陆白把莲花佛像丢下。 他把孩子的尸骨收敛,包了,脚踩井壁,轻轻飘上去。 待到锦衣卫视野所及时,陆白拿出刀,假做攀岩而上,到了上面后,他把尸骨放下。 “下面还有,我再去。” 旁边锦衣卫拦他,“陆爷,小心他们再回来。” “恶鬼我已经杀死了。” 锦衣卫们一惊,想不到下去这么大会儿功夫,陆爷居然搞定了。 陆白又下井,往返十余趟,才把所有尸骨取上来。 他把尸骨放在大殿,让大头他们收殓,将其安葬。 这才领人出了庙。 临走前,他们把锦衣卫的腰牌收了。 出镇子时,满街依旧挂着尸首。 那些少了和尚恶灵在耳旁呓语的人,或坐在台阶上呆愣,或如梦初醒,把自己也挂上去。 在呓语中,他们被蛊惑,把不顺从恶鬼的人杀死,现在呓语消失后,他们要接受道德的审判。 但道德…… 呵呵。 一个小女孩在挂着尸体的丛林中游荡,见到陆白时,她呆呆地停下来。 陆白走过去。 “呃。” 小姑娘懵懂。 她还不知道陆白身上这层皮,代表着什么。 陆白让人把干粮拿过来。 小姑娘接过后,狼吞虎咽吃了。 “陆爷,走了。”锦衣卫们招呼,“这年头,流离失所的人这么多,你哪管得过来。” 陆白摸了摸小女孩头站起来。 “是啊,管不过来。” 陆白长叹一声,“……那我们就去把造成这一切的人杀了吧。” 在古井镇之变中,有一位罪魁祸首——知府衙门的总捕头。 他们去知府衙门复命。 在复命前,陆白找到了知府衙门的总捕头。 他们在班房里聊天打屁。 门口的捕快见到陆白,谄笑,“几位爷,你们这是……” “少废话!” 锦衣卫直接把他推进班房。 陆白手下的锦衣卫也很恼火,就因为总捕头这厮贪恋美色,害的他们锦衣卫死了好几个。 妈拉个巴子的。 鬼不敢惹,一个捕快还不敢惹? 砰! 班房的门被撞开,里面正热闹。 “娘了个锤子的,敢骂我是草包捕头,我直接让人把他抓起来,看他还敢不……” 说话的人停下来。 他留这个大胡子,兴致被打断,“谁他娘……” 见到几个锦衣卫后,他态度忙改过来,“几位爷,你们……” “谁是总捕头?”陆白问。 “我!” 大胡子走过来。 “哦,敢情是你这个草包总捕头。”陆白点头。 “你…” 大胡子不敢辩驳,“大人,有什么吩咐?” “听说你想纳古井镇杜家姑娘为妾?”陆白把玩着手上的长命锁。 大胡子犹豫不定,不敢承认。 “是不是!”陆白喝问。 大胡子点头,“是,是吧。” 陆白拍拍他肩膀,“干得不错。” 啊? 大胡子一愣。 唰! 刀出鞘。 归鞘。 总捕头的头颅在将要落地时,旁边锦衣卫用袋子一兜,装起来。 【叮,检测到背负一百余条人命,功德值+5200】 【叮,检测到死者恶贯满盈,暴击功德值+5000】 他扫视一圈班房内的捕快,“要再欺压百姓,惹出祸事,他就是你们的下场。” 陆白帅气回身,留一具尸体警告众捕快。 他们刚出去,知府大人和多言已经听信儿寻过来。 知府大人指着陆白手里的头,“你这是……” “大人,古井镇之乱,全怪这厮。” 陆白把他们探查到的真相,从女子投井,惹上不干净的东西,那东西继而蛊惑人心,在镇上作乱,杀了一半百姓,还让捕快和锦衣卫陪葬原本说了。 陆白举起头颅。 “大人,这么多事儿全由他而起,我锦衣卫杀他,应当吧?” 对于陆白擅自杀了自己人,吕知府很恼火。 但想到让他提心吊胆的事儿,竟是这厮惹出来的,他又觉得杀得好,杀得妙。 吕知府纠结半晌,末了一笑,“没什么应当不应当的,锦衣卫乃天子亲军,在圣上面前尚可先斩后奏,更不用说在本官面前了。” 提到镇上之事已解决。 吕知府舒一口气,“解决了好,解决了好啊。” 他对陆白点头,“陆小旗,这个人情本大人记下了。” 想到以后可能还会用的到陆白,吕知府又道,“多言也是锦衣卫,你们以后可以多走动走动。” 陆白眼睛一亮。 多言从京城锦衣卫来的,对执象功或许知道不少。 陆白和多言约定,改日来讨教。 他们又回去向赵百里交了差,匆匆说了几句后,陆白就回去歇着了。 顾清欢和忘儿都出去了。 陆白洗漱一番,直接上床去睡觉。 昨夜忙碌大半夜。 累了。 迷迷糊糊之间,陆白听到床后面有咔嚓咔嚓的声音。 陆白抬头,见忘儿躲在他床后面,丫髻一上一下的偷吃东西。 “吃什么呢?”陆白探过头。 呃! 忘儿吓一跳,食物卡在喉咙里。 啊! 忘儿痛苦的指了指喉咙。 陆白忙下床,从后面抱住她,一手握成拳,另一手包住拳头,然后快速有力的像内上方冲击,差不多四五次以后,忘儿把食物吐出来。 呼! 陆白轻出一口气,差点把他吓死。 他打恶鬼的时候,都没有这么紧张。 “你在这儿吃什么?”陆白后怕不已。 忘儿到不觉得怕,只是刚才难受了一下而已, 她低下头,拍走陆白的手,“去去。” 陆白把她丢下去。 人不大,讲究不少,你当和你娘一样呢。 陆白拍她一下额头,把她放下去。 “吓我一跳。”忘儿白他一眼。 “你怎么把零食放这儿了?”陆白奇怪,那一箱子小吃是她买的。 “娘说,吃的藏在屋里,容易招老鼠。” “所以呢?” “把老鼠找你这儿来呀。”忘儿理直气壮。 这白眼狼,亏他给她买零食。 第一百二十章 疯子 陆白回到床上,“婶娘呢?” 忘儿把零食推进去藏起来,“娘出去喝茶了。” 任由忘儿在下面玩,陆白把面板召唤出来。 破了古井镇一案,他得到一次抽奖机会,这会儿才来得及抽。 他一面抽奖,一面和忘儿搭话。 叮。 指针停下来。 陆白抽到一件长袍衣服。 【长袍:一件减少大量伤害的长袍】 王霸天死了! 玉壶春上,一女乞丐坐在顾清欢对面,向她报告。 现在登上帮主之位的是陈比刚。 本来,以王霸天的势力,打压陈比刚这些前帮主旧人绰绰有余。 一度打的他们喘不过气儿来。 “陈比刚走投无路时,不知怎的,找到一条门路,认识了提督手下一小太监。” 小太监帮陈比刚和提督牵上了线。 后来,锦衣卫暗中帮忙,小太监出手,帮陈比刚站稳脚跟,杀了王霸天。 “现在黑虎帮里,所有人都屈服于他。”妇人说。 顾清欢悠悠的沏茶。 她为妇人倒一杯,自己倒一杯,望着清澈的茶汤,先嗅了嗅,浅尝一口。 黑虎帮把持了好几个坊的赌坊生意。 现在虽然因为内乱,出了些岔子,但根基还在,黑虎帮依旧是晏城下城区赌坊的巨无霸。 赌坊日进斗金。 这位提督作为皇帝身边的人,敛财技能点满,肯定想从赌坊里抽几份油水儿。 或许,不止赌坊。 她这般想着,把茶饮完,刚放下茶杯。 砰! 茶楼包厢的门被推开。 门拍打在墙上,嗡嗡作响。 门口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汉子虎背熊腰,赤裸胳膊上的肌肉虬结。 他让开身子,“九爷,请。” 从他身后走进来一个老头,一头黑灰夹杂的头发,手里握着两个铁胆。 房内白狼帮的人,挡在顾清欢身前。 顾清欢挥了挥手,让他们退下,让乞丐妇人离开。 她为自己倒一杯茶。 铁胆老头拱手,“打扰顾先生雅兴了。” 旁边的妇人探头看一眼楼下,扭头贴耳告诉顾清欢,下面来了不少人。 当然。 白狼帮也提前得到消息,来了不少人,现在双方在下面剑拔弩张。 顾清欢继续为自己沏茶。 铁胆老头坐在顾清欢对面,“今儿冒昧前来,是为了顾先生商量下盐的生意。” 以前各坊里,谁有锦衣卫的门路,谁经营私盐生意。 这几个月经过提督查盐,各坊帮派的私盐生意被破坏,白狼帮借这股东风起了势。 铁拳门下弟子,前些天与沉小旗合伙做过私盐生意。 见识到了私盐生意的暴利。 现在他们也有私盐生意渠道了,于是也插足到了私盐生意中。 “顾先生,您这么聪明,想必也知道,和气生财的道理。”他开门见山,伸出五根手指,“北面五个坊的生意,交给我们如何?” “做生意靠的是本事,不是耍嘴皮子,想要这五坊的生意,自己去取。” 顾清欢压根不正眼瞧他。 他不是铁拳门门主。 不够资格。 铁胆老头轻笑。 “顾娘子误会了,我们看在提督面子上,前来知会你一声。要真动手抢,以后传到提督耳朵里,还以为我们铁拳门欺负妇道人家。” 顾清欢依旧在饮茶。 提督。 句句不离提督。 看来不是铁拳门弟子要染指私盐生意,而是铁拳门搭上提督的线,要做私盐生意。 唔。 有意思。 铁拳门作为下城区最为知名的武馆,馆主铁一山不止实力在五品以上,门生弟子还遍城,无论在帮派,镖局,行会还是衙门里,都是独当一面的好手。 这提督让铁拳门沾手私盐…… 不把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 还是在提防陆白坐大。 不,不对。 这些东厂出来的,只讲利益,既然是利益…… 呵。 白狼帮私盐的盐价一直不是最高的,因此给提督的银子也少。 现在铁拳门一定允诺了提督更高的利益。 “听说陆小旗进了古井镇?”铁胆老头手里的铁胆一停,“已经有一位小旗栽在里面了,小心陆小旗有什么不测。” 顾清欢终于正眼看他一眼。 她站起来,提起手上的茶壶,向铁胆老头走去。 铁胆老头以为顾清欢要为他沏茶。 铁拳门根深蒂固,不是一个刚崛起的小门小派能够抗衡的。 哗啦啦! 顾清欢把茶水全部倒在铁胆老头头上,茶叶沾满头。 “你!” 一直站在旁边,虎背熊腰的汉子,一把抓向顾清欢。 啪! 有人挡在顾清欢面前,一把抓住了虎背熊腰汉子的胳膊。 是大黑牛。 “觉得自己力气很大是不是?”大黑牛向他露出大白牙。 汉子要把胳膊抽出来,纹丝不动。 大黑牛天生神力,不是开玩笑的。 汉子见撼不动她,又一拳向大黑牛打去,大黑牛伸手一掌打过去。 砰! 拳掌相交。 汉子后退三步。 大黑牛没有后退,就是手掌有点儿疼。 铁拳硬。 开山掌力气大,两者各有千秋。 “住手!” 铁胆老头站起来,制止了手下继续动手。 他阴沉着脸盯着顾清欢,“这五坊的生意,顾娘子不给也得给,而且迟早得给,我劝您想明白了,不然,真要各凭本事,顾娘子别怪我们铁拳门欺负人!” 他们的人都打听清楚了。 他们铁拳门接手私盐生意后,给提督的银子比白狼帮多很多。 提督要银子。 他以为顾清欢会识大体,兵不血刃的把五坊生意给他们铁拳门。 想不到她不识抬举,敢阻挠提督拿银子。 既然不识抬举,就别怪他们铁拳门不客气了。 铁胆老头领着人下楼离开了。 伴着他下楼,下面铁拳门的人消失的无影无踪。 望着他们的背影,顾清欢陷入沉思。 为了不得罪提督,这五坊的生意必须给,但想空手套白狼,做梦! 她领人回到家。 陆白正在自己的房间,观察提溜回来的佛像。 “这是什么?”顾清欢皱眉。 “一尊佛像。” 陆白把佛像遮上,见她愁思满面,奇怪:“谁惹你不高兴了?” “提督!” “哦。” 陆白点下头,“等我把他的人头给你提过来。” “暂时不用,铁拳门的人今天去找我了,他们一口气要五个坊的生意。” 铁拳门?! 陆白瞬间站起来,见前面没伤后,又把她转过去,关切的问:“没伤到哪儿吧?” 顾清欢回过神,正好逮住他的眼神往下瞟,一脚踹过去。 “呸,往哪儿看呢。” 陆白一本正经,“没,没看什么,就检查下有没有伤口。” “没有,他不敢直接动手。” 陆白现在是提督手下的红人,陆疯子又名声在外,铁拳门轻易不会招惹。 “他们为什么敢找我们要五个坊的生意?” 陆白不解。 作为一名锦衣卫,他有的是法子让铁拳门不痛快。 “他现在和提督牵上线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暗恋 提督? 他让铁拳门来抢生意的。 顾清欢给他倒一杯茶,告诉他,现在不止铁拳门搭上了提督,黑虎帮的人现在搭上了提督这条线。 嚯! 现在提督成香饽饽了。 这不稀奇。 提督不止督查锦衣卫,城主府、城卫军也在他督查范围内。 “他就是皇帝在晏城的耳目,谁敢得罪?”顾清欢顺手把陆白盖上的佛像打开,看了个清清楚楚,“这东西哪儿来的,你摆在屋里干什么?” 这佛像一看就很邪性。 “古井镇案子收缴上来的,案子上还有些疑问。”陆白忙保证,他过段时间就把这东西丢了。 这玩意儿确实邪门。 顾清欢顺口问起了古井镇的案子。 陆白原原本本告诉她,“难怪沉小旗栽了,忒邪门,从昨天提心吊胆到今儿早上,连打三场,差点把我这把老骨头散了架。” 陆白伸下懒腰,骨头嘎啦响。 “呸,才多大,就老骨头了。” 顾清欢走过去,让他坐直了,她给他捶捶肩。 陆白闭目享受着。 “虽然我年纪小,但我心理年纪大呀。” 前世几十年,今世又是十几年,满打满算,五十年过去了。 真要算心理年龄,陆白比顾清欢还大。 只是年轻的身体,分泌了太多的激素,多巴胺,让心蠢蠢欲动,甚至莽撞。 陆白现在就蠢蠢欲动。 顾清欢按得很舒服,全身酸痛,紧绷的肌肉,在她手里渐渐融化。 他有点儿醉了。 “苦了你了。” 顾清欢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帮他轻轻按着头。 陡然从天上,坠落在柴米油盐的尘世间,顾清欢手足无措,若不是陆白人小鬼大,在旁边不断地给她出谋划策,她们娘俩不一定能在巷子里活下去。 陆白还是她的定心针。 忘儿出疹子时,是他安抚她,告诉她高烧三天,疹子出来就好了。 哺乳期,为给她补充营养,六七岁的孩子下水摸鱼,差点淹死;他还去街上肉铺踩点偷肉,被肉屠提着杀猪刀追了好几条街。 稍大一些,为了孤儿寡母不受欺负,他以稚嫩的身躯,上街头,打架,混帮派。 陆白对她而言,不是拉扯大的孩子。他的成熟,他的勇敢,他在夜里面对扒墙头泼皮不知死活的挥刀,更是帮她支撑起这个家的另一人。 无人应答。 顾清欢低头,陆白靠着她身子睡着了。 她轻轻摩挲着陆白的太阳穴。 时光静谧,岁月安好。 外面阳光明媚,花树上两只鸟儿在亲昵的脖颈交缠。 她听见了自己心跳,扑通扑通的响。 呼吸在渐渐变重。 这一刻,这一秒,她从来没这么清晰的感觉到,生活这么美好。 这一刻,这一秒,胸前这个长大的男孩,是她的依靠。 她轻轻地俯下身子…… 枝头两只鸟儿害羞,振翅飞走了,掠过院前的小池塘,带起圈圈波纹。 睡梦中,陆白梦见棺材里钻出女鬼。 她亲他额头。 陆白嫌弃的擦了擦额头,他明明头碰五岳睡着的,为什么撞见了女鬼。 晦气! 他换个舒服的姿势继续睡。 呸! 女鬼轻啐。 陆白醒来时,人在床上。 他起身伸个懒腰,出了房间。 大黑牛他们刚要用饭。 “谁把我弄床上的。”陆白打个呵欠问。 “除了我还有谁!”大黑牛百忙之中抬起头。 陆白查看身子,“你没占我便宜吧?” 大黑牛嫌弃,“就你那小胳膊小腿小身板,傻子才占你便宜。” 小! “小你大爷。” 男人不许说小。 “行了!” 顾清欢打断他们斗嘴,让他们快点儿用饭。 “北面五坊的生意,我们可以给,但不能白给。”顾清欢提醒陆白。 陆白点头。 他还得靠着提督升官儿呢,能顺着他来,就尽量顺着。 要实在忍不住了,再翻脸也不迟。 只要他实力在,北面五坊的生意,轻轻松松抢回来。 翌日。 陆白精神抖擞出现在百户所。 刚进门,赵百里就把他拉到副百户办公房间。 副百户等候多时了。 “古井镇的案子做的不错。”副百户向陆白点头。 吕知府现在不止欠下陆白一个人情,还欠下提督一个人情。 吕家的人情啊。 提督在京城的时候,想让吕家人欠都欠不下。 “正好,老赵要调去上城区了,他的位子空下来,你暂时代任他的位子。”副千户冷不丁抛出一项任命。 “什么!”陆白一怔。 “哈哈!” 赵百里拍下陆白肩膀,“我的好兄弟,你升官了!” 他十分高兴。 虽然去上城区依旧当总旗,但地位不一样。 他这是熬出头了。 “现在卫所内没有六品高手,陆兄弟,只要你早日把境界提上来,这位子就是你的。” 赵百里鼓励他。 锦衣卫任命,境界必须达到相应的品级,若达不到,就只能暂时代任。 代任期间,旁人境界要是提升到了相应品级,那这位子就是那个人的。 “从进入锦衣卫到成为总旗,不到半年,小子,你在咱们卫所,绝对是这个。”赵百里竖起大拇指。 首屈一指! 陆白笑一笑,“六品啊。” 他让赵百里等等,他这就去明正司领下凭证,“我镇山河在古井镇有所突破,我去试试。” 赵百里目瞪口呆。 副百户也惊讶万分。 不会吧。 这么快! 他步入七品这才过去多长时间,现在又突破七品,步入六品了。 突破又不是喝水,说突破就突破的? 赵百里看着他,“你小子,可不许开玩笑啊。” “要开玩笑的话,我会告诉你我突破六品,步入五品了。”陆白一脸诚恳。 赵百里嘴巴张了张,不知道该说什么。 货比货得扔。 人比人,得死啊。 他努力了大半辈子,也才到达六品,成为总旗,这小子才几天啊…… 赵百里真嫉妒这小子。 天分要是能抢过来的话,他一定把陆白杀了抢过来。 副百户嫉妒隐藏的更深。 但也更危险。 他嫉妒不是陆白天分,而是陆白天分随之而来的赏识。 陆白要得到提督赏识,以后地位绝对在他之上。 是个男人,都不想昔日下属成上司的。 “好了,待会儿再去。”副百户拦住他。 他们还要商量别的事儿。 “现在咱们和他们合作了。”赵百里先开口,“大家一起贩私盐。” 陆白明白。 他们指的是百户,千户,城卫军那些人。 “让你的人收敛点儿,别大动干戈,引起合作破裂。” 副百户提醒陆白,他们现在还没有握住私盐的命脉——私盐源头。 他们还处于弱势地位。 等他们彻底掌握了私盐整个链条,那时才是踢开他们的时候。 当然,不是彻底把他们抛弃,而是占据主导地位。 毕竟,私盐这生意少了谁都不信,提督作为搅局者和新玩家,现在少了他也不行。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五品 “半个月后,提督他们决定做一笔大生意,以应付今年盐税时的购盐狂潮。提督的意思是,咱们借此共同进盐的机会,掌握从外面走私私盐的这条渠道。” 等把这条渠道握到手里,大家以后就各凭本事做生意。 “那时候,你的人再放开手干也不迟。”副百户说。 副百户犹豫一下,继续道:“铁拳门的掌门,同提督大人是故交,你把北五坊的生意划给他,大家一起吃肉,其乐融融嘛。” 他深怕陆白不同意,又补充一句。 “正好,提督大人的意思是,半个月后进私盐的生意,你出任咱们这边儿话事人。等把进盐渠道握在手中,不止方便你自己的私盐生意,铁拳门的人也得巴结你。” 他笑了笑,“到时候,你想做这五坊的生意,恐怕都分身乏术了。” “哈哈,对!” 赵百里在旁边附和的笑。 陆白点头。 “生意我可以给他,但他昨天带人堵我的人,大人,我得讨个公道吧?” 走江湖的,最讲究个面子。 “不能他昨儿刚堵了我的人,今儿我就把生意给他。” 不知道还以为他陆白怕了铁拳门。 那他白狼帮以后还怎么混。 “你想怎么办?”副百户皱眉。 陆白让副百户放心,他会公平公正的解决,而且不耽误提督大人的银子。 “我要下挑战书!” 陆白说的斩金截铁,“向铁拳门全体所有人!” 输了,他把五坊的私盐生意拱手让给铁拳门;赢了,五坊的生意依旧给铁拳门。 赵百里疑惑,“你图什么?” “一万两银子,顺便把他铁拳门的拳谱交给我。” 陆白顺便找个架打打。 打架才能变强呀! 既然铁拳门的人多,那就挨个儿打过去,好好的薅一把功德值。 赵百里劝他,“你这是自取其辱,铁拳门弟子众多,累也能累死你!即便累不死,铁拳门掌门铁一山境界在五品,铁拳撼晏城,不是你能对付的。” “战斗才可以变强,一直战斗一直强。” 陆白指自己,一本正经,十分诚恳,“我就这么变强的。” 赵百里和副百户对视一眼。 虽然觉得有点儿扯,但回顾陆白一路走来,好像还真是一直战斗一直强。 这次砍了个恶鬼,更是突破到了六品。 难道战斗真可以变强? 赵百里觉得可以试试。 副百户最终还是没答应陆白,他让陆白自己去下战书,只要不影响生意,随他折腾。 “得嘞,有您这句话就成。” 陆白起身离开。 “对了。” 副百户喊住他,“黒虎帮主陈比刚,是提督大人的义孙。” 言下之意,别去招惹黑虎帮。 “黑虎帮的人要找我麻烦呢?”陆白回过神,“大人,咱可心甘情愿为提督大人卖命的,怎么现在谁都骑我头上了?要这样,我可寒心了,半个月后的私盐生意,换别人去吧。” 妈了个巴子的,真当老子好欺负。 陆白觉得,一定是他不够天才,才让他们这么恣意妄为。 嗯。 他得再天才一点儿。 在这个实力为尊,甚至先皇也修仙的世界,唯有实力强大,人们才拉拢你,巴结你。 “别,千万别!” 赵百里站起来劝阻,“陆兄弟,提督大人还是很看中你的。” “看重就得被欺负?黑虎帮什么东西,我打的他们乱叫,陈比刚登上帮主之位,还是我推的……” “行了!” 副百户打断他。 “我也是为了你好!要是惹提督大人不高兴,你觉得你有好果子吃?” 他语气又和缓下来。 “咱们做的一切,提督大人都记在心里,你放心,大人不会亏待你的。” 陆白点下头。 “成吧,我明白了。” 听起来,他被说服了。 然而,陆白心中早已经打定主意。 他做生意,可以不赚,但不能赔。 北五坊的私盐生意,换一个总旗职位。 合算。 但想让陆白对黑虎帮退避三舍。 对不起。 做不到! 道理是砍出来的。 陆白要给他们好好说道说道。 他先去了明正司,把官位先弄过来再说。 路上,陆白召唤出面板,用去两万四的功德值,把镇山河提升到六层。 有功德值,还是不暴露纯阳功的好。 虽然二者可以混用,不是锦衣卫,不懂镇山河,一般辨别不出来。 进了明正司,陆白先泡个澡舒坦一下,顺便同三个老锦衣卫吹会儿牛皮。 “行啊,小子!” 三个老锦衣卫对陆白赞不绝口。 古井镇的案子他们都听说了。 沉小旗搞不定的案子,陆白出马,两天就搞定了。 不愧是他们培养出来的天才。 “还行吧,要不是去的时候是下午,那案子我半天就能搞定。”陆白大言不惭。 泡澡出来后,陆白轻笑,“三位,请吧,我来考核的。” 三个锦衣卫一怔。 “又考核,考核什么?” “当然是晋升六品锦衣卫了。”陆白穿好衣服。 六! 六品! 三个锦衣卫呆住了。 “哦,对了,要是可以的话,我想顺便晋升一下五品。”陆白或许觉得震撼不够大,他用平常的语气,说出了让三个锦衣卫想要撞墙的话,“我觉得我的快刀无痕,很快!” 陆白靠纯阳功冲上五品的。 现在切换成镇山河的内功心法,虽然不及纯阳功,但快刀无痕的加持下,冲击下五品还是可以的。 人工鉴定嘛。 要求不是太严格,冲一冲就过去了。 五…… 五品。 三个老锦衣乐了。 “你这小子,尽那我们开涮。”白胡子锦衣卫指了指他。 六品! 他们信,而且惊叹于陆白的天才,并深深地为之佩服。 不带一丝嫉妒。 嫉妒。 只有面对实力相差不大的人才会有。 现在他们和陆白之间的差距,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不是一个级别。 但五品…… 不会有人在这么短时间内,连跳两品的。 历史上,从来没有过。 “我没拿你们开涮。”陆白很认真的,“我现在快刀无痕冲到了六层,镇山河也冲到了六层,合在一起,应该可以冲一下五品吧?” 快刀无痕还有额外加持,更是快的得很。 “什么!” 三个锦衣卫惊讶,“你,你都冲到了六层?” 在百户所,三位老锦衣卫能教给陆白的,也就到六层,就这还是他们照书本上教的。 对他们而言,快刀无痕六层,还有镇山河六层。 他们在四层。 那是他们不曾企及的高度。 可陆白—— 他才学武功多长时间啊。 “你一定骗我们的。”没胡子锦衣卫笑了。 第一百二十三章 好狗 陆白笑而不语。 三个锦衣卫明白了。 他们告诉陆白,六品境界的凭证,他们可以出具。 但五品凭证…… 得找百户或者副百户。 百户和副百户的境界在四品,他们有能力考核陆白。 他们三个加起来,也就可以考核六品高手。 “那就先来个六品凭证。” 陆白决定先把官职弄妥了,以免后面因为他的动作,让提督反悔给撤了。 “成!” 三个老锦衣卫答应。 他们成品字形排开,将陆白团团围住。 考验五品,得他们三个人一齐出手。 陆白要是打得过他们三个,那就进入五品了,也意味着陆白出师。 他们三个以后教不了陆白。 三个老锦衣卫为此十分遗憾,以后吃不到陆白的孝敬了。 “放心,以后少不了来泡澡。”陆白握住刀柄。 话音刚落,没胡子锦衣卫从身后拔刀,一记快刀斩过来。 前面两位锦衣卫同时出手。 唰! 陆白刀出鞘。 刀芒一闪。 没胡子锦衣卫脖子上架上了木刀。 陆白动作不停,一个侧身,躲开白胡子锦衣卫快刀,一拳打在黑胡子锦衣卫胸口。 待白胡子锦衣卫回刀时。 陆白木刀划过他胸膛。 三位锦衣卫站在原地不动。 陆白把木刀回鞘,“几位先生,承让。” 呼! 三个锦衣卫收起架势。 他们现在信陆白突破六品,步入五品了。 刀快! 拳头举手投足间,气势十足。 方才虽然没有用力,但有那么刹那间,黑胡子锦衣卫不敢呼吸。 “你的快刀……” 白胡子锦衣卫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那么快!” 陆白只能告诉他。 天才,除了那啥不快,其他都快。 三位锦衣卫把六品凭证给了他。 陆白谢过,挥了挥手,去找副百户了。 虽然陆白刚才说他六品了,但真见到凭证,副百户还是五味杂陈。 谁不想自己手里有条好狗呢。 但这条狗要是太好,好的不得了,以后有可能让他这主子当狗。 这就不大妙了。 最好以后,功劳是他的,活儿是陆白做的。 他把总旗的腰牌递给陆白,决定敲打敲打他,“这就对了,喏,腰牌,你升官这么快,全仗本大人提拔,以后跟着大人好好干,绝对有你的大好处。” 陆白掂量下腰牌,转身去赵百里交接。 副百户又把他招呼回去,“以后在我手下做事,做什么,都要向我禀告。” “哦,好。” 陆白不咸不淡的应一句后离开了。 告诉你大爷。 明儿就让你知道,你陆爷做什么了。 赵百里正在收拾东西。 他放下手里活儿,让锦衣卫们帮忙,他走过来,同陆白推心置腹。 “我走后,你就直接在副百户手下做事了。” 他拍下陆白肩膀,让陆白收敛下脾气,“我知道,你是天才,天才脾气都大,但再天才,没有合适的舞台,能力也施展不出来。你想要有所作为,还得靠他们。” “听哥一句劝,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只要你听话,忠心,迟早有好处。” 陆白乐了,“老赵,你这话说的跟当狗有什么区别?” “还真没什么区别。” 老赵以过来人的口吻说,“我算是看明白了,走仕途,就得当狗。” 他当总旗这么多年,有油水儿的差事儿碰都没碰过。 现在才跟副百户多长时间? 上城区总旗! “咱们是百户的狗,百户是千户的狗,千户是提督的狗,提督是圣上的狗。” 这世上只要一个主人。 那就是皇上。 老赵叹口气,“他们要的就是狗,不是狗,还升不上去。” 陆白摇头,“我可不想当狗。” 就是没有面板前,他也是偷鸡耍滑,阳奉阴违,有便宜就占的小机灵鬼。 要不然,白狼也不会从始至终不信任他。 “老弟啊,你还年轻。” 老赵又拍下陆白肩膀,“等你经历多了,你就知道了。” 陆白笑了笑。 天前后五十多岁了。 作为一个经历过福报,打工人,恨不得多出三天九九九的人,他会不知道这些。 但现在不一样。 有了面板,还受这窝囊气,愧对他“天才”之名。 “行了,不多说了。” 陆白让赵百里到了上城区小心行事。 上城区看起来繁华,但那里面都是吃肉不吐骨头的主儿,行事更应该小心。 赵百里叹口气,“我知道。” 不知不觉间,他和陆白成莫逆之交了。 他们交接完毕,陆白正式上任总旗,现在见到汪总旗,成平级了。 出了百户所。 陆白招呼来一乞丐,“去,给我查一查黑虎帮帮主陈比刚在哪儿。” 乞丐领命。 现在总旗到手,他听个锤子的话。 难道陆爷许久不大开杀戒,以为陆爷好欺负? 至于赵百里刚才说的仕途之类的话…… 呵呵。 陆爷手里还有账本呢。 大不了攀锦衣卫,千户那条线去。 但要少了他,提督大人敛财计划怕要泡汤。 提督现在到手的私盐银子,无不经由白狼帮的手,少了白狼帮,陆白看他们怎么办。 奶奶个锤子的。 “有你们求爷的地方。”陆白往回走。 回家时,家里正好开饭。 顾清欢见陆白这几天劳累,特意让人熬了鸡汤,给陆白好好补补。 结果,大黑牛干了三碗。 陆白觉得,她不应该叫大黑牛,应该叫大黑猪。 “你才大黑猪呢,你全家……” 大黑牛看了看顾清欢,又看了看忘儿,“就你是大黑猪!” “行了,你少喝点儿。” 顾清欢抢过她手里勺子,给陆白盛一碗。 “还是婶娘疼人。” 陆白接过,刚喝上,乞丐来报,找到陈比刚了。 他和帮里的人在一家类似馆子的院子里用饭。 陆白忙把鸡汤一饮而尽,“奶奶个熊,不让我揍,今儿我偏要揍一揍这位……义孙?” 早就听闻太监喜欢收义子。 想不到孙子也喜欢收。 “香肉馆子?”大黑牛站起身,“俺也去。” 忘儿举起手。 “我,我也去,我也要去吃香肉。” “香肉就是狗肉,你前段时间不还想养狗?”顾清欢拦住她。 “啊!” 忘儿嘟起了嘴,“狗狗的那么可爱,为什么吃啊。” 她问陆白,“香嘛?” 这个问题…… 陆白一本正经,“我没吃过。” 大黑牛招手,“我给你带回来尝尝。” “好!” 忘儿高兴起来,眼弯弯的,像月牙。 第一百二十四章 地狱 “早去早回。” 顾清欢给陆白系上衣服扣带,抚平褶皱。 真俊! “好。” 陆白点下头。 他觉得婶娘看他的眼神怪怪的。 “哎,我最近没得罪婶娘吧?” 陆白路上问大黑牛。 顾清欢看他的眼神,几乎和想到什么好主意时的眼神一模一样。 这主意大部分是惩治人的好主意。 大黑牛挠头。 “不知道,你背着婶娘吃肉了?” 陆白莫名其妙,“我背着婶娘吃肉干什么。” 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吃。 再说。 “谁会因为吃个肉,就得罪人?” 陆白觉得世上不会有这么小气的人。 “有啊。” 大黑牛骄傲的指了指自己,“俺那死鬼老爹就是。” “他娘的,又不是什么骄傲的事儿。” 陆白把她的手打掉。 不过,这事儿放在大黑牛一家子身上,陆白信。 虽然没见过大黑牛爹和姐,但从大黑牛的身材看,这一家子估计身宽体胖,个儿还高。 四口之家一年的饭菜,得按吨算。 他们父母要悄悄吃肉,继而翻脸,很有可能。 在乞丐带领下,他们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巷子,继而又一拐,进了一条偏僻巷子。 巷子走半截,乞丐停下来。 乞丐指了指右面,“帮主,前面不远处的馆子就是。” 陆白看不见。 待乞丐数了门,指给他以后,陆白才确定位子。 “奶奶个熊,这地方会是馆子?” 大黑牛不解。 这么偏,怎么做生意? “兄弟们起初也不确定,后来我们见苟屠户这几日在这儿进出,还闻到了狗肉香。” 不要怀疑乞丐的嗅觉。 在饭菜香这方面,他们只比狗鼻子差一点儿。 “我们向周围兄弟打听了,每天有人进出这馆子,吃的油光满面。” 是香肉馆。 错不了! 馆子门前无人,但门后守着人,但凡过路的停留一会儿,都会引来里面人问话。 陆白有轻功,他先进去看看。 稍后给大黑牛开门。 陆白翻身上瓦,轻轻落到香肉馆上房屋顶。 一间四合院。 前后两个门,前门有影壁,如乞丐所言,影壁前坐着三个人,守着门。 后门偏僻。 余下三间房,左右厢房无人,唯有陆白脚下的瓦房,喝酒,划拳,人声鼎沸。 院子里也热闹。 在右角搭一棚子,棚子下支了两口大锅,一厨子在灶台间忙来忙去。 几个徒弟,有烧火的,有切菜的。 还有杀狗的。 一条狗被挂在院子树上,正在被开膛破肚。 陆白决定转过去,把影壁前几个人秒了。 刚走一步,后院门开。 两个人骂骂咧咧的走进来,他们抬着一个麻袋,麻袋里剧烈的挣扎着。 “娘的,这条狗太烈了。” 前面的人长着龅牙。 他侧过身子,让苟屠户看他脖子上的咬痕,“老苟,你注意,别被咬了。” 苟屠户哈哈一笑。 “放心,俺老苟杀狗大半辈子了,从没被咬过。” 后面扛麻袋的说:“这和那不一样。” 呜呜! 麻袋里的狗剧烈挣扎。 陆白皱眉。 这条狗真大,叫声还奇怪。 苟屠户也觉得狗大,感叹一句,“这狗真大。” “嗨,现在能抓到狗就不错了,谁家狗天天让你抓。给你放西厢房了,改天三爷来了,你多做会儿,别吃出肉老来。”两抓狗的说着去了西厢房。 出来时,他们抢一手镯。 “哎,我先看到的。” “去去,我还被咬了呢。”龅牙一把抓过去,扭身咬了咬。 待他们进了上房,陆白轻轻飘到影壁旁边的瓦房。 趁守门人不注意头上。 陆白落下去。 刀芒一闪,迎头劈死一个,等旁边两个回过神,刀光已到。 呃。 他们张口,想喊,喊不出声,任由血喷射。 陆白去打开门,招呼大黑牛进来。 他们从影壁大摇大摆的出来,棚下灶台上的人不以为意,等走近了才警觉。 “你们是!” 陆白招呼大黑牛,“守住他们。” 大黑牛挥了挥手中狼牙棒,“想死的,就给我老实点儿。” “来人啊!” 烧火的小厮,果断大叫起来。 砰! 大黑牛一狼牙棒扫过去,扫到了在剁菜的屁股上。 剁菜的直接栽进大锅。 里面的水没烧开,但也是热的,一时间嚎叫连连。 陆白丢下她。 砰! 他一脚踹开上房的门。 唰! 门刚开,数把钢刀向陆白砍过来。 哗! 陆白一镇衣袖,内力鼓荡,振动衣袖,将刀尽数挡了。 黑虎帮众的刀砍中了衣服,觉得砍在了棉花上。 软绵绵的。 有刀隔着衣服,即使碰到陆白身子,也留不下伤痕,感觉钝刀在割肉。 这一身白衫,正是陆白抽奖抽到的。 初次用。 效果很不错。 待他们刀落空后,陆白出刀,快如闪电,直劈手腕。 刹那间。 袭击人手中的钢刀落下,捂着手腕痛呼着后退。 陆白踏步进去,信手把门关上。 今儿。 谁也不能出去! 不为别的。 就因为陆白快刀劈手腕时,拢共五个人,竟出五个暴击。 【成功惩戒恶人一刀,功德值+20】 …… 【叮,检测到伤者罪不容诛,暴击功德值+1000】 【叮,检测到伤者罪不容诛,暴击功德值+2000】 …… 【叮,检测到伤者罪不容诛,暴击功德值+1000】 娘咧! 陆白双眼放光。 这什么地方! 地狱? 一刀劈下去,竟暴击出一万一的功德值。 酒桌上,还坐着近十个人。, 这要是砍了…… 砍一头恶鬼,也不过如此吧。 “什么人!” 一个年轻人坐主位。 烛光在他面前,把他的脸照的清清楚楚。 无须。 方正的白脸。 浓眉大眼的,看起来还挺俊。 当然了,陆白觉得跟自己相比,还差一大截。 “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陆白是爷。” 陆白把一个离他近的黑虎帮的人抓住,把刀架在他脖子上。 “陆白!” 年轻人站起身,“你闯我们黑虎帮作甚!” “你是?” “陈比刚!” “哦,刚子啊。” 陆白答应着,顺手用刀抹了手里黑虎帮众的脖子。 【叮,检测到死者背负五人命,鉴于死者罪不容诛,功德值+500】 我擦! 陆白惊了。 自从有了面板,一直都是一条人命五十功德值。 今儿竟然一条人命一百功德值! 这些人干什么了,把他们爹杀了? 陈比刚怒了! 太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大爷的! 当他好惹的是不是,他现在有干爷,有干爹,怕他个锤子。 “杀!把他给我杀了!”陈比刚怒不可遏。 第一百二十五章 阳道 黑虎帮的人一窝蜂扑过来。 陆白右手刀,左手拳,招呼之处,黑虎帮的人应声而倒。 成功惩戒恶人一拳,功德值5 …… 叮,检测到死者罪不容诛,暴击功德值1000 …… 叮,检测到死者背负五条人命,功德值250 …… 一时间,面板提醒不断。 几个呼吸之间,黑虎帮的人全倒下了。 唯有陈比刚还站着。 “我的黒虎拳怎么样?” 陆白说着,蹲下身子,把挣扎的一人的脖子抹了。 又出暴击。 “你,你想干什么!” 陈比刚身子往后缩。 他警告陆白,“我义父是提督大人义子,你,你小心点儿!” “什么!” 陆白大惊失色,“你义父是提督人义子!” 陈比刚有了希望,忙不迭点头,“对,没错,排行老五!五爷是我义父!你要是杀了我,我义父一定不会放过你!” 陆白拱手,“对不住,对不住,陈兄弟,你就当做我没来过。” 陈比刚胆子更足了。 “你大爷!杀了我的人,扰了我的局,想一走了之?没门!” 陆白一怔。 他向陈比刚走过去,“那陈兄弟的意思是?” “赔罪!” 陈比刚斩金截铁,敢惹他,官运不想要了? 他非得把陆白扒一层皮不可。 “哦,赔罪啊。” 陆白轻笑着点下头。 陈比刚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要不,就算了?” “别,该赔罪,还是得赔。”陆白执意。 陈比刚终于回过味儿来,“陆爷,不用了,这……” 吼! 一招虎啸山林。 陈比刚一拳直击陆白心窝。 嗷! 陆白一招暴虎冯河,直直怼上去。 啊! 陈比刚大叫,疼的甩拳头。 陆白的黒虎拳太烫了,烫的他的手火烧了一样。 成功惩戒恶人一拳,功德值5 叮,检测到伤者罪不容诛,暴击功德值6000 不愧为头目,暴击就是多。 他决定继续压榨。 “你他妈的也叫黒虎拳,我教你一招!” 陆白奋力出拳。 吼! 同样一招虎啸山林,威猛,霸气,真有一头老虎扑出来似的。 不等拳到脸上,拳风已经吹起了陈比刚头发。 等拳到头上时。 砰! 陆白一拳把他打飞了,但不等起飞,撞到墙上,碰回来。 陆白只能再给他一拳。 砰! 又到墙上,又弹回来。 陆白无奈,只能再给一圈。 又弹回来。 再弹回去。 来回五六次后,陆白失去了耐心。 阿达! 陆白一声大叫,这次直接上镇山河了。 噗! 这次弹不回来了,裂墙上了。 叮,检测到死者背负二十条人命,功德值2000 我去! 这提醒了陆白。 他挠了挠头,忘记问陈比刚,他们究竟做什么丧天害理的事儿,以至于面板都看不过去。 奈何,人已经死了。 “这头,一点儿也不刚。”陆白摇了摇头。 他转过身,看见一个人小心翼翼往门口走,手已经搭上门,马上要出去了,见陆白看到他,头一歪,嘴一斜,就装作死了的样子倒下去。 嘿! “在你大爷我面前飙演技是吧!”陆白一把刀扔过去。 噗嗤! 人死的不能再死了,又是几百点功德值。 啪! 陆白给自己一巴掌,又忘记问他们干什么缺德事儿了。 现在可好,没留一个活口。 陆白只希望大黑牛留了活口。 他从桌子上捏起一块香肉骨头,嚼一口。 唔! 真香! 和卧底时,在摩脸僧寺庙里尝到的狗肉一样香。 他推门出去。 大黑牛一根狼牙棒威胁着几个灶台上的人,手里端着盆在啃香肉。 她向陆白招呼一下。 “娘的,这屠户不愧姓狗,这狗肉做的就是他娘的香。”她吃一嘴油。 苟屠户在旁边提醒她,“是苟,带草字头的。” “什么玩意?” 大黑牛嘴一停,惊讶看着苟屠户,“带草的?娘咧,草狗,这姓愧你想得出来。” 陆白捂头。 没文化,丢死个人咧。 他走过去,从大黑牛盆里取出一块香肉,“哎,老苟,里面这些人干什么丧天害理的事儿了?” 苟屠户畏畏缩缩,“就,就赌那档子事儿。” “敢他娘的糊弄我!” 陆白招呼大黑牛,“给他一狼牙棒!” 得咧! 大黑牛一棒子举起来,这要砸下去,十条命也得没。 苟屠户屈服了,“他,他们,他们还拐孩子。” 陆白惊讶。 好家伙。 不止他跨界,黑虎帮竟也玩起了跨界,抢起了摩脸僧的生意。 “不对呀。” 陆白回过神,摩脸僧他又不是没有杀过,面板也没有因此改了规矩啊。 他指使大黑牛,“还不说实话,把他砸死得了!” 大黑牛的狼牙棒再次举起来。 在昏暗的灯光下,狼牙棒闪烁着嗜血的光芒。 “他,他们把孩子拐来后,会,会吃,吃头。”苟屠户战战兢兢说出来。 “吃头什么?” 大黑牛不解,“你不说,我打你了啊。” “就,就吃孩子的头。”苟屠户指了指自己头。 院子安静下来。 一阵风吹过来,树叶簌簌作响,虫鸣在不知处欢快的叫着。 陆白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大黑牛目瞪口呆,嘴里的狗肉往下滴油。 “吃,吃,吃,吃人!”陆白不敢相信的重复一遍,“为,为,为什么?” “太,太监吃,他,他说食小儿脑千余,其阳道可复生如故。”苟屠户越说音调越低,渐渐若蚊蝇,若不是周围静极了,大黑牛不一定听得见。 “阳道是什么?”大黑牛不解。 “就你胯下哦,我胯下那玩意儿。” 陆白整个人是崩溃的,“谁,谁,谁他娘的出的主意。” 他知道人心险恶,但想不到竟这么恶。 苟屠户蹲在地上,捂住头,人崩溃了,大哭起来,“啊啊,我也不想啊,我不动手,他们要把我两个女儿吃了,我真的走投无路,他们位高权重,我啊啊” 苟屠户痛哭不止。 大黑牛指着灶台,“这,这肉……” 苟屠户大哭,大黑牛用狼牙棒问帮厨小厮。 “就,就,就五爷吃,这,这是狗肉。”小厮答应。 “这锅……” 大黑牛又问。 小厮指了指烧水的锅,五爷喜欢干净,不喜欢夹杂别的味儿。 大黑牛大松一口气,拍着胸脯顺口气儿,幸好,幸好…… “但是一个厨子做的。”陆白提醒他。 呕! 两人不分前后,奔到墙角,大吐特吐起来,莫说狗肉,就是晚饭鸡汤都吐出来。 等吐无可吐之后,两人才扶持着走回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折磨 苟屠户还在哭。 陆白气不打一处来,“我去你大爷!” 他上去,一拳打在苟屠户身上,理也不理面板的提示,还有冒出的暴击,陆白提着他,把他头伸到烧开水的锅前面上熏陶,在苟屠户撕心裂肺的痛哭中,一刀结果了他生命。 大黑牛也不闲着。 他狼牙棒挥起来,把小厮毙命于棒下。 呕! 大黑牛还要吐。 大爷! 陆白收了刀,怒骂一句后,见大黑牛吐,招呼道:“别吐了,他们刚抓回一个孩子,在厢房里,你去——呕——” 见大黑牛不断的吐,陆白也忍不住。 他们在墙角吐个七荤八素。 不等直起身子,陆白脑后生风,余光瞥见一抹亮芒向大黑牛袭去。 陆白狂风一卷,挡在大黑牛身后。 噗! 啊! 陆白痛呼。 他回头,见一个瘦高个太监站在他身后,剑刚从自己后背抽出,上面见血。 陆白能一眼认出他是太监,是因为他的脸很干净,一点儿胡茬也不带。 这年头,脸能这么干净的,十有八九是太监。 “你,你是谁!” 大黑牛转过身,搂住中剑的陆白。 “嘿嘿,两个狂徒,既然这地方被你们发现了,五爷今儿就送你们去死!”他得意的摸了摸脸,假装以为自己脸上有胡须。 “就你吃人?你大爷!” 大黑牛大怒,右手拎起狼牙棒,就要去捶太监。 “牛啊。”陆白拦住她,“哥不行了,你别冲动,快,快想法逃走,以后我老婆,我闺女,我的四十二个小妾,就交给你照顾了。” 大黑牛一愣,什么玩意儿? “交给你,哥放心。” 陆白轻轻拍下她后背。 “嘿嘿。”太监五爷轻笑,“不用交代后事了,你们谁也逃不掉!” “我去你大爷!” 大黑牛一把推开陆白,又一狼牙棒向太监砸去。 “嘿嘿!” 太监五爷怪叫,剑以更快速度,迅速刺向大黑牛。 唰! 当! 电光石火之间,陆白出刀,一刀挡住一剑,让剑刺歪了。 什么! 太监大惊失色,瞪大双眼,眼珠子要掉下来。 邦! 狼牙棒狠狠地砸在太监肩膀上,亏得太监反应灵敏,及时躲避,头才没把砸瘪。 饶是如此,狼牙棒上刺,还是让左半面脸丑陋不堪,血流不止。 肩膀也抬不起来。 估计骨头被砸断了。 “你,你们!” 太监后退一步,狼狈不堪的盯着陆白,一脸惊讶。 陆白把刀回鞘,抖了抖衣袖,“就你这没剑的人,还想击剑,你懂剑的奥义吗?” 剑刺中他了。 但这身衣服就是了不得,一剑刺下去,挡了大部分伤害。 虽然见血了—— 但也就皮外伤而已,根本伤不到要害。 他刚才是在演戏。 要不演这出戏,怎么伤的了太监。 刚才一看那一剑,陆白就知道,这太监至少在五品,同他一个境界。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演个戏出其不意,把他伤了,再杀就好杀了。 剑的奥义? 太监疑惑。 “击剑不能太快,要不然——算了,你都没有剑。”陆白叹息。 太监这次听明白了。 “你大爷!” 他恼羞成怒,一剑向陆白刺过来。 唰! 刀出鞘。 银芒一闪,陆白同太监战在一起。 眨眼之间,拼了五刀。 陆白步入五品境界,靠纯阳功冲进去的。 太监五品,靠的是一手快剑。 在快上,太监占优。 在后劲儿上,陆白占优。 然而,因为陆白刚才设计伤了太监一条胳膊,导致他全身不协调,快剑也慢许多。 因此,初时两人不相伯仲。 但缠斗时间越长,陆白后劲儿越足,越游刃有余。 甚至在减免伤害衣服保护下,陆白进攻更为犀利,很快占据上风。 太监额头见汗。 陆白一记快刀,狠狠地把太监的剑磕走。 等太监快剑迅速撤回时,陆白身子一闪,避过后,刀招一变。 一招缓慢而又精妙的执象。 噗! 节奏的变化,让太监一时手足无措,刀在他腰上溅起血花。 啊! 太监捂住腰,后退一步。 他狠狠地剜陆白一眼后,扭身身子一跃,上了屋顶,踏着瓦片向外逃去。 “哼,小子,今日受的伤,我记住了,你等我十倍报答你吧!” 太监在空中撂下一句狠话。 轻功! 是他逃命的法宝。 在这个世上,轻功稀少,像他这样有高明轻功的更是少之又少。 因此,即使打不过,太监也可以利用轻功逃命。 屡试不爽! 呵呵! 正在他庆幸时,耳边响起一声轻蔑的笑。 太监往旁边一看,大惊失色,头皮发麻——陆白与他并驾齐驱! 他忙加快脚力。 奔出三米外后,扭头一看,陆白还在他身边。 “你太慢了!” 陆白摇了摇头,身子一个纵跃,狂风一般到三米外。 太监身子一停,折个方向继续逃。 “还挺机灵!” 陆白站在原地,让他三个呼吸,接着启动。 太监只觉一阵狂风从后面向他席卷而来,等超过他时,狂风吹着他衣衫猎猎作响。 “送你个见面礼!”陆白在前面招手。 太监忍不住瞅一眼。 噗! 一把生石灰从陆白手里扬出来。 在轻功带起的狂风吹下,满天都是,太监眼一下子被迷住了。 砰! 前面正好有一条巷子。 太监眼迷之下,没有跨过去,直接掉沟里。 陆白站在墙上,望着下面,觉得这游戏不错,感觉在玩飞车,还能扔道具。 “还好不?不行了,吭一声,我下去把你杀了!” 陆白喊他。 为了给孩子们报仇,陆白要让他好好体会下什么叫绝望! 太监靠墙坐起来,“嘿嘿,你不能杀我!我是提督的人,你要是把我杀了,你,那胖妞,你媳妇,你女儿,还有你四十二房小妾,都得死!” “哎哟!” 陆白拍下胸口,“俺好怕怕哟。” “可俺就想把你杀了,老子要为那么多孩子报仇!”陆白大怒。 刚才一刀劈伤太监,暴击出来一万点功德值! 可想而知,他得有多可恶。 当然,杀他也是为了自己。 算上黑虎帮的,陆白砍下来四万多功德值,这要是再把太监砍了…… 他今夜境界就可以提升到四品! 四品啊! 晏城内四品高手,不到二十个,陆白现在有机会成为其中之一。 有百户死了,他就可以补缺。 得罪提督又如何。 且不说他手里有千户他们把柄,就算现在逃出城去,生活在荒野,陆白四品的本事也可以保证家里好好活下去。 “你,你,你……” 太监你了半天,一跃而起,拔腿就逃。 前面就是大道! “正好,我想知道血遇见生石灰,什么效果。”陆白依旧不下死手,他要把太监折磨死! 第一百二十七章 竹签 繁华的大道眨眼即到。 然而,一步之遥,在太监眼里,却是咫尺天涯。 陆白追上了他。 太监抬剑招呼。 奈何,一路的奔波,让他费不少力气,现在挥剑,动作慢许多。 陆白一刀就险些把他剑磕飞。 但也荡开了。 陆白接着一刀,在太监后背上留下伤口,鲜血汩汩而出。 唰! 陆白烤肉撒孜然一样,撒上一把生石灰。 啊! 太监痛的大叫。 陆白任由太监往前走,他从身上撕下来两块布,把脸给蒙上。 他在追上时,太监已经踉跄出了巷子。 “杀人啊,大家快来看啊,有人当街行凶啦!”太监尖锐的嗓音大叫。 大街上人不少。 两旁店铺林立,一些食肆,茶馆,酒坊,青楼还亮着灯,门前人来人往。 街上还摆着摊,有卖馄饨,卖臭豆腐的,还有卖糖葫芦的。 摊前站不少人。 见到太监狼狈样的样,行人惊呆,纷纷往旁边靠。 等陆白提刀出来。 啊! 他们尖叫着,躲到街边,店门内和摊子后面。 大道一下子宽敞起来。 陆白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阉货!仗着少了个东西,挺无法无天的啊,来,继续喊,让所有人知道,你们这些狗东西食人脑,让所有人都知道,你们这些东西畜生不如!” 说罢,陆白不解气,轻功飞奔而上,上去狠踹一脚! 砰! 太监在地上摩擦一段。 陆白从卖糖葫芦的稻草上取下一根,丢钱在摊上,慢慢走过去。 他撩起遮面的巾子,把嘴巴露出来,仅挡住鼻子和额头。 一边吃,陆白还帮着太监招呼。 “大家看一看哎,谁家丢孩子了,指不定被这阉货吃了。” 大街上议论纷纷。 陆白追上去,又给他一刀,太监蓬头垢面的摔倒在地上,陆白顺手撒上一把石灰,“干的就是缺德阴邪的事儿,还想长出来那玩意儿来,你也配!” 啊啊! 太监在地上剧烈挣扎。 陆白经过实践证明,血和石灰在一起,滋味儿不大好受。 “我,我伺候你姥姥!” 太监痛的大喊,脸上青筋毕露,汗水大滴大滴往下流。 哟! 陆白笑了,“你们骂人都这么别具一格?” 他向太监走去。 呼!呼! 太监剧烈的喘着气,他见陆白过来,目光一凝,垂死一挣扎,身子一跃而起,朝着旁边瓦房飞去——他要抄近道,跑到衙门口或百户所,唯有如此才能保住性命。 陆白更快。 狂风一卷,陆白到了太监身后。 唰! 一刀下去,砍中太监大腿,砍到了大动脉,血流出来。 陆白落下来,正在店门前。 目送太监奔上屋顶后,站立不稳,从屋上落下来,摔在他面前。 一起落下的,还有大动脉汩汩流出的鲜血。 陆白把他剑踢走。 “来来来。” 陆白蹲下身子,“我给大爷您敷下伤口!” 啊! 太监状若疯魔,一掌向陆白打过来。 砰! 陆白一招镇山河,直接把他捶地上。 “你,你是锦衣卫!”他大叫。 陆白惊讶,“哟,您刚认出来啊。” 太监狞笑,“小子,现在所有人知道你是锦衣卫,你把我杀了,提督饶不了你!” 陆白嚼一颗糖葫芦,“有道理。” 他反问太监一句,“我现在放了你,就能饶过我了?不能够吧。” “这,我,我一定求情让提督大人饶过你。”太监真诚。 “哦。” 陆白抓起一把石灰,敷到太监大动脉上。 啊啊啊啊! 太监痛的死去活来。 “曹尼玛,你不得好死!”太监痛骂。 陆白悠哉悠哉吃糖葫芦。 “哟哟,你在咒我?说的你能得到好死死的。”陆白向他一笑,露出大白牙,“不能够。” 店里出来人了。 啊! 他们惊叫。 陆白抬头,是一家子刚从酒楼里吃饭出来,怀里还抱着孩子。 陆白摆摆手,让他们回去。 “这厮吃小孩,快离远点儿,你们要不信,去后面巷子。”陆白把地址报给他们。 陆白继续往伤口上撒石灰。 一股焦肉味。 “还有哇,你的罪孽比我大多了,最应该不得好死的不应该是你嘛?” 陆白见太监涕泪横流,不言语,又割一口子。 “嘿,给爷搭话呀。” 太监看着陆白,“爷,我,我错了,你,你让我死,死吧,我求,求你了。” “你吃了那么多孩子,让你这么死了,多便宜你呀。” 陆白把太监衣服撕烂,把他大动脉处绑住,延缓他的失血。 “说真的,我这一辈子没见过太监。” 陆白用刀去扒拉他裤腰带,“要不让你示众?” “不,不要。” 太监剧烈挣扎,“爷,我该死,我错了,您饶,饶了我,求你了,娘,我真的错了。” “这边,这边!” 街上有了喧哗,一队衙役从街头跑过来。 “我,我在这儿!” 太监眼里死灰复燃,挣扎着想提醒衙役,奈何他人之将死,其言太小。 陆白依旧不紧不慢。 “小时候,我吃糖葫芦,一直好奇一件事儿。”陆白用糖葫芦签字在太监太阳穴上划来划去,上面还有一颗糖葫芦,红艳欲滴,糖衣裹着,在灯光下闪亮着诱人光芒。 “你说,吃糖葫芦时,签字不一小心扎进太阳穴可咋办?” “我太好奇了,可惜一直没试过。” 他乐了,“哎,现在有机会了。” “你!” 太监惊骇万分,摇头挣扎。 陆白按住他,把竹签一寸一寸往进扎,“饶恕的话,你去下面说吧,孩子们一定想听。” 陆白在太监耳边轻轻地说。 “住手!” 捕快们看到了陆白。 噗! 陆白用竹签贯穿太监头颅。 面板提示来了。 陆白顾不上查看,身子一跃,窜进酒楼,找一窗户跳出去,跃上房顶,奔着月亮逃之夭夭。 捕快,行人只能仰头,看着他月下身影。 捕快们回头再看门前的人。 血流一地。 石灰沾满身,一根糖葫芦插进太阳穴,只留一颗糖葫芦在尾端。 呕! 许多人生理不适的吐了。 陆白也不大舒坦。 他从来没有这么虐杀过人,现在想想,他对自己刚才冷静的杀人都觉不可思议。 “他罪有应得,罪有应得。”陆白不断嘟囔,安慰着自己,回到院子。 “你在嘟囔什么?”大黑牛奇怪。 “没,没什么。” 陆白把念头晃出去,“孩子呢?” 大黑牛解救出来,交给乞丐护送走了,“一共三个孩子。” “太他娘不是东西了!” 她忽然咒骂。 陆白看她,莫名其妙。 大黑牛领陆白去了厢房,里面有几具没有来得及处理的尸首。 呕! 陆白和大黑牛出来大吐特吐。 胆汁儿也快要吐尽了。 尸体上,眼睛以下还在,他们死不瞑目,愤恨不已的眼,似乎再问为什么。 为什么! 第一百二十八章 四品 “为什么!” 大黑牛也问,“他们为什么敢这么做,不怕天上打雷,把他们劈了?” “这些有权有势的不拿人当命,又不是第一次了。” 陆白直起身子,“对皇帝来说,所有人都是狗,对太监来说,这些孩子也是狗,你觉得你——呕——他们吃狗肉的时候,会想这些孩子是命,是许许多多父母的命?” “他们是畜生!” 大黑牛直起身子,“自然不会把人的命当命。” 她现在就希望以后换个好皇帝,“明君!” “你呀!” 陆白拍下大黑牛肩膀,“再明的明君,也把下面的人当狗。” 唯一不同的是,对狗好是明君,对狗坏的是昏君。 死亡的数字,对他们而言就是死了几条狗,有共情的,为狗哀悼,没共情的,继续乐呵。 说到这儿,陆白笑了,“娘的,我成大哲学家了。” 竟把共情当成明君标准,还自圆其说了。 大黑牛不解。 她从小的教育不说君为天,但国得有君,是从古至今的道理。 “那,那就只能求天上保佑了?” 既然皇帝不可靠,大黑牛只能寄希望于诸天神佛。 “呵,又苦又穷,诸神神佛才香火旺盛。” 陆白不以为意,这些孩子尸骨未干呢,也不见诸天神佛有动静。 大黑牛挠了挠头,“合着咱就只能当狗了?” “可以当疯狗!” 咬出一片天地。 他们出了巷子,远远见到衙役们向这边过来。 陆白拉着大黑牛躲在暗处,待他们离开后,才拉着大黑牛回到家里。 顾清欢没睡。 她正在练兰草帖,手腕抖动间,笔走龙蛇,端的漂亮。 见陆白回来,她停下,“你们怎么样?” 大黑牛把狼牙棒往旁边一放,“我没事儿,他本领不行,被人刺了一剑!” “你大爷!” 陆白给她一脚。 要不是给她挡剑,他也不至于挨这一剑。 “我对你有救命之恩,要搁旁人,她得以身相许!” 大黑牛勉为其难,“要不,咱们……” “滚,滚,滚回去洗洗睡!”陆白一脸嫌弃。 大黑牛松口气。 “奶奶个熊,我还以为你个孙子惦记我呢。”大黑牛如释重负的走了。 顾清欢让陆白回屋,把上半身脱了,“还行,伤口不是太深,我给你敷下药。” 她忙碌。 陆白趴在床上。 “不就教训下黒虎帮主,怎么还受伤了?”顾清欢忙碌间问。 “没忍住,把他们杀了。” 这莽货。 顾清欢摇了摇头,“也不至于受伤。” “他干爹,就那太监赶来了,忒不是汉子,背后偷袭,刺了我一剑!”陆白接着纠正自己,“哦,不对,他本来就不是汉子,那玩意早没了。” “什么玩意儿不玩意的。” 顾清欢拍下他后背。 宽广,结实,有料,一股阳刚气息扑面而来,还有一些伤痕点缀,增加了故事。 借机会,顾清欢多拍两下感受。 嘶! 陆白疼。 好歹也是流血的伤口啊。 “轻点儿,轻点儿。”陆白招呼。 “你忍着点儿,多拍拍活血,有利于伤口愈合。”顾清欢一本正经。 她问陆白,结果怎么样。 “太监一起杀了。” 呃。 顾清欢停下拍打。 她不得不承认,陆白胆子够大,而且十分大。 “你不怕提督报复?” 陆白去时,就知道要得罪提督,但也只是想让提督知道,他不是任谁都能拿捏。 他也想不到事儿会这么大。 但既然得罪了,大得罪是得罪,小得罪也是得罪,管他呢。 “当时情绪到位了,不杀不足以平愤!” 陆白翻过身,对坐在床边的顾清欢说:“为了恢复阳道,这太监吃人脑!” “什么!” 顾清欢吓一跳。 这也太骇人听闻了。 陆白点头,“我和大黑牛亲眼所见,苟屠户亲口说的。” 顾清欢有女儿。 忘儿也正在那些孩子的年纪,她可以想象得到,倘若忘儿被他们抓住…… “杀的好!” 她以前也听过太监练这邪法的传闻,还以为是假的,想不到真有。 上了药之后,顾清欢又帮陆白按摩。 商量出应对的法子后,她才让陆白早点休息,离开房间。 陆白想休息,但睡不着。 他现在很兴奋。 当然,不是顾清欢为他按摩时,余光瞥见五岳颤动时的兴奋。 而是大丰收的兴奋。 这一架下来,太监死亡,九十条人命,贡献九千点功德值,算上暴击,黑虎帮众的,他现在一共有五万六千点功德值。 他召唤出面板。 姓名:陆白 身份:总旗 功德值:56013 境界:五品 功法:【刀法:《无痕》lv6(功德值0/32000)+5敏捷,+5伤害,+5招式】 【内功:《养心诀》圆满】 【轻功:《风行》lv6(功德值0/32000)】 【拳法:《黑虎拳》lv5(功德值0·/3200)】 【掌法:《开山掌》lv1(功德值0/300)】 【功法:《执象功(残篇)》lv7(功德值0/12800)】 【外功:《九牛》lv5圆满】 【功法:《镇山河》lv6(功德值0/32000)】 【内功:《纯阳》lv6(功德值0/48000)】 除了传授大黑牛的开山掌,现在陆白所有功夫都到高层了。 高层意味着提升时,需要的功德值更多。 当然,这也正常。 这世上所有功法都如此,越到后面进步越艰难,就和庄稼似的,起初一天一变样,一天比一天高,后面成长就得锱铢比较了。 陆白有功德值,提升还是很快的。 要是明正司老锦衣卫这些普通人,提升一点或者一个境界,得按年乃至十年算。 陆白现在只能提升一门功法。 风行保命! 纯阳硬刚! 思来想去,陆白用去四万八功德值,把纯阳提升到七层。 轰! 筋脉瞬间被灼热的气息充斥。 纵然陆白已经习惯了纯阳功的灼热,但还是承受不住这次内力暴涨对经脉带来的煎熬。 他蜷缩起身子,努力忍受着痛苦。 汗珠从额头,后背,全身冒出,瞬间化为水蒸气。 他现在就像一轮太阳,甚至发出了光晕,像夜明珠一样把周遭照亮。 许久后,痛苦过去了。 陆白舒展开身子,艰难的动一下,许久后才有了控制住身体的力气。 召唤出面板,扫一眼后,陆白咧嘴笑了。 他现在突破五品,步入四品了! 爽! 陆白凭着这股高兴劲儿,一跃而起,发现身下的被褥一片褶皱,是湿了又干,干了又湿留下的痕迹,躺在上面十分不舒坦,甚至还有盐晶。 于是,他去外面冲了凉水澡,回来换了被褥,这才舒舒服服睡了。 夜里,他做了一个春梦。 一个十分缠绵,足以让人沉睡不醒的春梦。 后来又成了噩梦,梦见他春梦造的娃,要被太监给吃了。 大爷! 陆白被惊醒了。 他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决定以后一定要多杀几个太监,就算不为了功德值,也不能让儿子、孙女被吃了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嚣张 翌日。 陆白去了百户所。 顾清欢给陆白打扫屋子。 陆白平常不喜欢陌生人帮他打扫屋子,一是不好意思,二来容易把屋子弄乱。 他的屋子乱归乱,但东西归置有规律。 不知道的人弄乱了,会让陆白找不到的。 譬如陆白从周行身上弄来的男女打架图,他弄了个封面,写的《骑术图鉴》。 不知道以为是骑术之类,会归类到君子六艺一类书中。 顾清欢把陆白撤下来的床单被褥,还要昨天打斗一身血的衣服收拾了,准备去洗,回头见陆白已经把自己的内衣裤泡上了。 嗯。 长大了。 陆白刚出自家所在巷子,风雨欲来的气氛扑面而来。 许多捕快在街上巡逻,查人。 陆白还见到几个熟面孔,他们是锦衣卫,穿了便服在街上走动。 等到百户所。 紧张的气氛更是压得许多人说话都悄悄地,不敢像往日那般大声嚷。 “陆大人,听说了嘛,有太监死在咱们坊了。” 他们给陆白打招呼。 陆白停下身子,“听说了。” 他压低声音,“我听说那太监吃人,遭了报应,大晚上被小鬼缠上了,还是被一根糖葫芦刺死的呢。” 锦衣卫们一怔。 这个说法很别致。 “不对吧。”一锦衣卫疑惑,“有人当街看见他被一个大高个……” “鬼死了就长高,有什么不对的?” 陆白看着那个锦衣卫,“你在质疑我?” 锦衣卫忙摇头。“不敢,不敢。” “这还差不多,就是鬼!”陆白笃定。 忽悠一个是一个。 “陆爷,副百户大人找您。”一位锦衣卫向陆白招呼。 他提醒陆白。 “副百户大人发火了,您悠着点儿。” 陆白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总旗,又是卫所首屈一指的天才,因此许多锦衣卫向陆白卖好。 “行,我明白了。” 陆白拍下这位兄弟的肩膀,提醒身边锦衣卫,“关注的重点难道不是太监吃人?” 这问题可大了。 “万一你们孩子在街上玩耍被抓了。” 呵呵。 他一笑,“就算咱们锦衣卫有通天之能,等找到你娃时,估计已经下锅了。” 啧啧。 陆白摇着头,离开了。 锦衣卫对视一眼,以后看来得防着点儿太监。 陆白进到副百户房间。 唰! 一茶杯丢过来。 陆白侧身躲过,从手里取出几个炒栗子,剥着坐下,“大人,谁不长眼,惹您生气了?” “你!” 副百户越过桌子,一拳向陆白打过来。 陆白一拳怼过去。 同是镇山河,同是四品。 副百户冷笑,他这一拳势在必得。 且不说陆白昨天刚领了六品凭证,就算他境界步入了五品又如何,他身为百户,境界在四品,一品只差,天壤之别,足以给陆白一点儿教训。 砰! 两拳相交。 陆白身后书架上的书,被拳风吹得乱翻。 哗啦啦作响。 副百户身后拳风较小,然而有火星吹散,从碰拳处吹到副百户身上,头上,继而吹到后面桌子上。 若不是火星太小。 或许真能把他身后桌子的书点燃。 陆白一挑眉。 哟呵! 纯阳功就是厉害,竟还有这功能,等到了最高层,会不会直接发光啊? 思量间,拳分。 陆白一步不退,闲庭信步,副百户却紧甩着拳头。 他手上有烫伤,炭烧过一样。 “你——你——” 副百户惊讶的看这陆白,愤怒有之,嫉妒有之,但更多的是忌惮。 “你这根本不是镇山河!” 他终于蹦出一句话。 陆白歪着头,疑惑地看他,“锦衣卫不许外人学锦衣卫功夫,什么时候不许我学外人功夫了?” 副百户无话可说。 他瞪着陆白,“刚才我不确定,现在我知道谁杀五爷了,是你!” “五爷是谁?”陆白剥着栗子。 “提督大人的义子,黑虎帮主的义父!昨天我刚提醒你别去惹黑虎帮,昨儿夜他们就全被杀了,五爷还被人杀死了,你敢说不是你做的?”副百户盛气凌人。 陆白把一枚栗子丢嘴里。 “哟,这话说的,您提醒我别惹,我就去惹,这放的什么屁啊。”陆白轻笑摇头。 “刚才这功夫又作何解释!” 五爷功夫在五品,这神乐坊五品之上的高手屈指可数,能去杀黑虎帮,顺手把五爷杀了的,而且是锦衣卫的,只有陆白一个人。 “哟,锦衣卫做的?”陆白惊讶。 “少装蒜!” 陆白轻笑,“首先,锦衣卫里有五品的不止我一个。” 他站起身,贴着副百户,嚣张地说:“其次,你的推理也不对呀,为什么不是杀五爷,顺手把黑虎帮的人杀了?五爷吃人,恨他的人多了去,你这证据一点儿也不能说服人。” 副百户还以颜色,“提督想要你死,压根不用证据!” 空气凝固。 半晌后。 哈哈。 陆白笑了。 他把一枚剥开的栗子放进自己嘴里,“我信!但是啊,那凶手杀你,更不用证据。” 陆白提醒一下他,“对了,功法有毒,你小心手上的伤。” 什么! 副百户紧张的看他手指,上面焦痕在,还隐隐作痛。 本来不觉得,现在陆白一提醒,他登时瘙痒难耐,觉得毒素在渐渐侵入他全身。 当机立断。 他抽出匕首,准备剜肉取毒。 “骗你的。” 陆白乐呵呵的坐回去。 他优哉游哉的剥起栗子,“我投靠提督大人,是为了什么?” “当爷!” “可你竟然让我当孙子。” 啧啧。 陆白摇头。 “咱们合作要不成,那我就去找百户大人,他们肯定很看中我。”陆白往嘴里丢一枚板栗,“千户大人也卖私盐,他肯定很高兴多一个好帮手。” 副百户怒气在胸,但被理智压下来。 “小子,你以为墙头草那么好当的?”他冷笑。 提督总揽查私盐一切。 提督一句话,就能让陆白的白狼帮飞灰湮灭,再也不能染指私盐。 “是么?” 陆白不以为意,“灭就灭了吧。” 他神态自然。 “不过,小心你们在晏城什么事儿也办不成哦。”陆白提醒他,“哎,大人,五爷轻功应该很高吧,他为什么被追杀死,而没有逃脱呢,看来这凶手轻功更高明啊。” 威胁! 赤裸裸的威胁! 副百户终于怒不可遏,“陆白!别以为你有点本事,就可以抗衡朝廷,抗衡锦衣卫!” 陆白摇手指。 “您代表提督大人,不代表锦衣卫。”陆白轻笑。 昨夜。 顾清欢告诉他,只要不挑明自己凶手,尽可以挑衅副百户。 有账簿在手,上至城主,下至城卫军,千户一系的锦衣卫,不会有人会出手为难他。 她有十足把握。 而仅靠提督和他带来的几个人,压根不用怕。 陆白现在是地头蛇,提督就是那强龙,难压地头蛇。 “说起来,我还是提督大人提拔的,这叫什么——” 识人不明。 “内讧!” 锦衣卫才懒得管提督一系的这摊子烂事儿,甚至恨不得他们打起来。 这是顾清欢原话。 第一百三十章 刺杀 “你!你!” 副百户气的说不出话。 他们跟随提督大人,安罪名,立名目,乃至莫须有的杀了许多人。 但从来没被人这么挑衅过。 “好,好!” 副百户指着陆白,“咱们走着瞧!” “恭候佳音!”陆白剥着栗子,优哉游哉出去了。 “哦,对了。” 陆白转过身,向副百户伸出大拇指,接着朝下一挥,“跟吃人的太监在一起厮混,你这人真够肮脏的。” 既然肮脏,就别怪陆白不客气了。 他把栗子壳全抖落到副百户屋内地上,“喏,打扫的时候,顺便打扫一下你肮脏的心灵。” “你!你!” 副百户这下鼻孔要冒烟。 陆白不理他,出来后见几个锦衣卫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陆白拍下他们肩膀。 “副百户来女人每月来的那玩意儿了,脾气不大好,你们别招惹他。” 陆白离开了卫所。 他现在也很忙的,让乞丐们收了证据,去知府衙门控告提督手下吃人。 白狼帮则趁机打击黑虎帮,奠定下城区第一大帮地位。 陆白跟着去砍一些人,得到一点儿功德值。 忙了一天后,陆白回去休息。 他一直在等提督,或者副百户报复,但消息一直不来,陆白反而更担心了。 他怕他们把他锦衣卫总旗一职给撤了。 顾清欢告诉他不用担心。 提督只是东厂的人,虽负有监查锦衣卫一责,偶尔可以插手、提拔锦衣卫里的人,但断然没有刚提拔,转手就撤职处理的道理,这么儿戏,简直不把锦衣卫放在眼里。 “把你停职,调查倒是可以。” 顾清欢说到这儿轻笑,“但他指挥动的人又有几个呢?” 她成竹在胸。 陆白放心了。 他相信顾清欢,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有诸葛之才。 陆白睡一个好觉。 早上,正用早饭,手下来报告,北五坊里的三个坊,白狼帮的分舵全出事儿了。 陆白骑马去看。 分舵里所有白狼帮的成员,有一个算一个,全部挂在树上。 他们不是吊死的,而是吊起来后,被折磨致死的。 丐帮查清了凶手。 西城锦衣卫动的手! 铁拳门的弟子当了帮凶! 以城南门直通内城门的大道为界限,下城区分为东西两城,陆白所在百户所辖区为东城。 赵百里一去上城区,把权利交给陆白,副百户手下就没人了。 不过,提督在西城也有人手。 还是一位百户。 当时,西城百户死了,副百户一职是由五品的人暂代的。 根本没有四品的人。 提督趁机派手下一位四品高手——邓师空降到西城任百户一职。 千户一派的人在西城区,境界最高者就是那位五品的副百户。 他难堪重任,渐渐让功夫高,又有权术的邓师把权利抢了去,于是有了邓师派人灭白狼帮分舵一事。 “西城,邓师!” 陆白记住了。 他让手下把这些兄弟的尸首埋了。 西城,捣衣坊。 同为下城区,西城却不如东城繁华,许多人以苦力为生。 坐在街头的茶馆,在这条西城百户所所在坊,所在的街道,处处可见扛包的苦力,或者运货的贩夫。 陆白饮着一口大碗茶。 茶叶两三片,茶味少一些,胜在解渴,而且管饱。 街上慌乱起来。 背麻袋的贩夫,扛东西的歪脖,慌忙往街边躲,闹的喧哗的街道一阵慌乱,旁边的小二定眼一看,原来是锦衣卫出街了,难怪大家慌乱,这要是冲撞了,被打死都没地儿说理去。 街头一个乞丐向陆白点下头。 邓师出来了! 陆白把茶一饮而尽,在邓师他们路过茶摊时,不紧不慢把茶钱放在桌子上,从容戴上鬼面具,打上油纸伞,把功法切换为纯阳,从茶摊出来,大步跟上刚离开的邓师几人,手握住腰间刀柄。 啊! 路人见陆白戴面具,大晴天打伞,心里有不好预感。 一些人甚至惊讶出声。 邓师作为五品百户,他警觉得很。 他敏锐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唰! 陆白刀出鞘。 邓师恰好回头,在见到刀闪瞬间,他敏锐意识到再拔刀已然迟了。 仓促之间。 他伸手拉住身旁锦衣卫。 噗! 刀从脖子入。 血飞溅。 邓师拉来挡刀的锦衣卫一命呜呼。 心中大呼侥幸的邓师匆忙拔刀,刚拔出半截,刀掉回到刀鞘。 伴着刀一起掉的,还有他的右手。 陆白伞刀出鞘了。 双刀! 陆白用出了自己的杀手锏。 前世左撇子,今世左撇子,让陆白双手都能用,都很顺手,更重要的是,有面板在,陆白练刀根本不用顾忌左右手,只要提升功法,两只手都能用。 陆白现在甚至在练一心二用,双手互搏。 这让陆白左右手都均衡,左手出刀速度同右手相比,不遑多让。 在伞刀助力下,速度更快。 邓师着了道,一只手被他斩断了。 啊啊啊啊! 邓师痛的大叫。 旁边锦衣卫反应过来,纷纷出刀。 唰! 陆白的刀更快。 双手出刀下,两个锦衣卫一招就败下阵来,但就这一拦阻,邓师握着断臂向前逃了。 陆白不紧不慢。 他双刀交错,把面前锦衣卫一一料理,把他们身上的功德值掠夺走。 邓师逃亡之中回头。 见陆白被他落下了二十余步,心里稍松一口气,依旧继续逃跑。 哇啊! 小心! 那是什么! 他身后的路人惊叫起来。 邓师回头,登时魂飞魄散——陆白狂风一样席卷而来,吹着路上百姓七倒八歪,摊子上挂着的布如旗一般招展,甚至一个草帽还飞上了天空。 他以势不可挡之势,在眨眼之间,直逼邓师。 邓师慌了。 他左右张望以后,拉住身旁一妇人,拿她当挡箭牌。 呼! 风呼啸而至。 狂风席卷起的尘土,迷了邓师眼,让他忍不住扭头躲避。 噗! 他脖子一痛,温热的鲜血钻到脖子里,温热,滚烫,让人留恋。 咯。咯。 邓师望着陆白,想说话,嗓音里却全是无用的杂音。 陆白抽出刀。 他从侧面,把邓师脖子贯穿了。 陆白把刀回鞘。 “这儿,快,快!” 得到信儿的锦衣卫们向这边涌过来。 陆白身子一跃,上了瓦房,几个跳跃间,在蓝天下化为一个小黑点,消失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服软 知府衙门也热闹的很。 在乞丐,白狼帮的鼓动下,无数百姓在知府衙门前静坐,手中举着横幅。 要求严查儿童走失,太监吃人一案。 起初,只是陆白让人鼓动的那些,孩子被吃了的父母静坐,后来,伴着谣言四起——晏城近些天来失踪的儿童全被太监吃了——所有儿童有丢失的父母都到知府衙门前静坐。 以至于到了后来,凡家里有孩子的,都到知府衙门前静坐。 不止如此。 这些父母们还四处游行,喊口号,把更多的人拉进来。 陆白暗中操纵下,这些百姓还出坊,到上城区城门前静坐。 吕知府焦头烂额。 他转来转去,问多言,“提督处还没来信儿?” 多言摇头。 吕知府气的砸桌子。 “吃人!他们好大胆子,现在这么大动静儿了,还无动于衷?!” 门帘掀开,一小厮走进来,“大人,城主府来人了。” “什么!”吕知府大惊。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他无奈的叹息,“请吧。” 一位书生很快走进来,向吕知府拱手,“大人,奉城主命,卑职前来询问太监吃人一案,现在百姓都到上城区门前静坐了,城主让你速速查清凶手,万不可有漏网之鱼。” 吕知府松口气,刚要答应,书生又开口了。 “城主还让大人把这案子原原本本,仔仔细细,一丝儿不漏的写下来,呈到城主府和京城。”吕知府的心沉下来。 他最怕的事儿还是发生了。 提督到了来晏城,监查的不止是锦衣卫,还有城主。 提督来的大半年,城主府一直无动于衷,表面上和和气气,但内里都知道,必有一战。 好么! 现在第一战要由他开炮了。 他倒不是怕提督。 事实上,他背后的吕家,同锦衣卫,两厂关系都挺好,家里直系是他们巴结对象。 但就因为关系好,他才不能开这炮。 他为什么来晏城? 吕家直系子弟悟道求长生,旁系子弟得荣华富贵,同时供养他们悟道。 反过来,他们直系子弟为他们提供庇护。 这是吕家先祖成仙以来,吕家子弟固有的运行模式。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朝中有人好办事,仙界亦然。 吕家出了一位神,让皇室都不敢轻易招惹。 他来晏城当知府,是奔着当城主,把晏城划进吕家势力范围来的,以后少不了联手提督和现在的城主作对。 现在被这位顾城主当枪使…… 吕知府很不甘心。 但不甘心又如何,他还是得恭恭敬敬的应命,“告诉城主,下官马上去办。” 等书生离开,吕知府让多言再给提督去信,他要提督快点决断。 要不然,他就只能如实呈报朝廷了。 顾家虽然失了势,但那是相对于三大家族而言,他的奏章真要呈上去,顾家有的是办法让提督在灰头土脸的滚回去。 提督在晏城是个人物,但京城却是一条哈巴狗。 西城百户被刺! 消息长了脚似的,短短半天时间内,传遍整个下城区。 副百户得到消息后,整个人呆坐在椅子上。 作为提督从京城带出来的人,副百户对邓师太了解了。 他们虽同为四品,但邓师实力还在他之上。 若不然,也不会让邓师去当百户,他来当个副的。 现在邓师就那么死了,而且在锦衣卫所前! 副百户心提起来。 他怕见陆白。 陆白现在就是条疯狗。 就因为提了一句让他别去欺负黑虎帮,陆白就又灭黑虎帮,又杀五爷。现在灭他三个分舵,他竟敢当街刺杀百户,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副百户越不想见陆白,越得见陆白。 陆白走进他房间。 “哟,大人,好哇。”他悠然自得坐下。 仓。 陆白抽出刀。 副百户一跃而起,在桌子后面凝神戒备。 “安心,安心。” 陆白坐在他面前桌子上,把刀抽出来,擦拭上面血迹。 “我就擦擦刀。” 副百户不敢放松,“陆白!你,你究竟想干什么?” 陆白莫名其妙。 “应该问你呀,我勤勤恳恳为提督大人做事,奈何有人给我找不自在。” 副百户听出了几分陆白还想和提督大人做事儿的意思。 他胆气足了一些,“你也太勤恳了,你……” 当! 陆白刀插进桌面,“你说什么?” 副百户吓的后退一步,“我,我说,咱们有话好,好说。” “这就对了。” 陆白收起刀,站起身往外走。 到了门口,差点撞到一白面小太监。 他气喘吁吁,额头见汗,抬起头怒不可遏,“你他娘的没长眼啊!” “嘿!” 陆白挑眉。 不等他发作,小太监挤进副百户屋子,在副百户耳边嘀咕两句。 副百户脸上神情变化,先是欲哭无泪,接着又无可奈何地点头,最后看着陆白。 陆白在等小太监。 副百户指着陆白,“他,他就是陆白!” 正擦汗的小太监,闪了一下腰,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陆,陆爷?” 陆白靠在门框上,招呼:“你快出来,爷还没告诉你长没长眼呢。” 啪啪啪啪! 小太监给自己四大巴掌,腮帮子肉眼可见的鼓起来,“陆爷,是小的有眼无珠,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没意思。 陆白挥了挥手,转身要离开。 “陆兄弟。”副百户亲切的招呼陆白,“请留步,我有话说。” 陆白扭过头,奇怪的看着他。 这语气—— 不对劲儿呀。 副百户让小太监离开,热情的让陆白坐下来。 “陆兄弟啊,之前咱们有些误会。”他热情的给陆白沏茶一杯茶,“让你别得罪黑虎帮,是哥哥……我不对,我误解了提督大人的意思,怪我,怪我。” 一个义孙算什么。 提督大人有七个义子,不知道有多少个义孙。 义孙对大人不重要。 “你这样的人才,对提督大人才最重要!” 他深情款款的看着陆白,不知道,还以为他取向有问题,陆白忙往后仰。 副百户站直了身子。 他告诉陆白,提督大人也想不到手下出了个信奉邪法的。 他让陆白放心,提督已经把五爷所有信息转交给知府大人了,让知府大人大查,彻查。 “哦,原来都是误会呀。”陆白敷衍的恍然。 “对,都是误会。” 副百户以茶代酒向陆白碰杯,“我以茶代酒,向你赔罪。” 陆白饮下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无限 两人放下酒杯后,副百户舒口气。 他坐下来,“陆兄弟,那咱们的合作,还照常?” “给铁拳门五个坊?”陆白看他。 副百户尬笑,“当然不用,三个坊,不,两个坊!” 陆白放下茶杯,“等我去把他们砍了。” 哎? 副百户忙继续改,“一个坊!” “他伤了我三个坊兄弟呢。”陆白不依不饶。 副百户恨得咬牙。 他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得,一个坊也不用,咱们盐价提高三成,这总行吧?”副百户问。 既然铁拳门的银子得不到,就来陆白这儿多拿一些。 “一成!” 陆白斩金截铁。 “你!” 副百户盯着陆白,许久后,又狠命咬下牙,“成!” 提督大人原话,先把陆白应付住了,以后再收拾他,今年的孝敬要紧。 提督出来一年,要交不上去也银子,迟早失去上头宠幸, 盐税,正是敛财的大好时机。 陆白一脸意外。 他想不到副百户真答应了。 这是手下真没人儿了啊,全被顾清欢料中了。 陆白离开副百户屋子,准备回去安置北三方死去的兄弟。 刚出卫所门,面板提示来陆白有一次抽奖机会。 陆白不意外。 既然太监吃人被知府立了案,那这就是个案子了,凶手伏诛,不管知府衙门怎么判,面板都算陆白破案了。 陆白选择抽奖。 指针很快停下,陆白抽到一张品质提升卡。 不赖! 他喜出望外。 上次用品质提升卡,把焦木提升了纯阳,直接提升陆白一大截战斗力。 现在又来一张—— 陆白可以预见,他的实力又将上一层楼。 他召唤出面板,思量提升什么功法比较好。 他现在的四品境界,全由纯阳提升上来的,余下的功法估计还停在六品、五品阶段。 因此,陆白想提升境界,唯有提升纯阳,但纯阳功已经到顶,提升不上去了。 话虽如此,陆白还是选择用一下。 万一传说以上还可以提升呢? 陆白选择提升纯阳功。 噔! 面板弹出一个对话框:【对不起,该功法不适合提升】 陆白若有所思。 不是不能提升,也不是橙色功法不能提升,而是该功法不适合提升。 这么说来,别的功法就可以提升了? 风行? 陆白想试一试,但最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现在轻功冠绝晏城,纵然有高明轻功的太监,也不是他对手,轻而易举被他追上。 他没必要去提升轻功。 余下的功法—— 镇山河不用,他和纯阳功同为刚猛内功,偶尔可以混用。 他和同为四品的副百户对拳,就靠这一手赢的。 快刀无痕—— 陆白思来想去,觉得这门功法可以。 他本来就用刀,要把快刀无痕提升到橙色,实力必大涨一截。 至少在同境界下,内功高过他的,刀不一定比他快,刀法快过他的,内功不一定比他高。 说干就干。 但在提升快刀无痕品质之前,陆白选择用三万六千点功德值,将快刀无痕提升到第七层。 接着,陆白用了品质提升卡,把快刀无痕提升为橙色。 轰! 提升的一瞬间,无数关于快刀的记忆在陆白脑海里出现。 陆白关于快刀无痕的记忆被重构了。 不。 是刀法无距的记忆覆盖了。 这是快刀无痕被提升品质后的刀法,更高,更快,而且——成长性更高。 有十二层! 更令陆白错愕不已,惊讶万分的是面板上,在刀法《无距》名字之后,还多了一行注释【无限刀法之一】 “无限刀法?” 陆白疑惑,他貌似提升出了了不得的东西。 难道无距之后,还可以继续提升? 陆白觉得有点儿意思。 他现在迫不及待的想去破个案子,争取再抽到品质提升卡,把无距提升上去。 当然,现在想的太远了。 陆白当务之急是整理记忆中的刀法。 相比于无痕快刀,无距刀法更快,超出了他认知范围,人类极限的快。 现在让陆白碰到太监的快剑,他绝对不落下风。 这无距刀法还多了几分玄学的味道。 即假若陆白不是面板提升上来,而是自己学来的,学无距这套刀法,至少用大半辈子,才能学个皮毛,根本不可能学到第七层。 想学到第七层,必须有大智慧,或天资聪颖之辈才可以。 呼! 只是无距就这么厉害,要是把无限刀法全部集齐了…… 嘶! 不敢想,要修道啊。 陆白把面板收回去,啧啧称奇往回走。 他后面有的忙。 陆白先去铁拳门一趟,敢杀他白狼帮的人,这仇必须得报。 铁拳门早有预料。 不止大门紧闭,而且召回了所有的弟子。 等陆白叫门不应,翻身进院子时,刚落地就看见一群人虎视眈眈的瞪着他。 既如此,动手吧。 他们用拳,陆白不欺负他们,也用拳。 一时间拳影闪烁。 铁拳门外的行人听里面喧哗不断,呻吟不断,不由地驻足倾听。 铁拳门屹立下城区许久,是名副其实的第一大门派,能让铁拳门吃瘪的,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好不容易碰见了,大家当然要好好看一看。 一个时辰后。 陆白从里面打开门。 见门外聚集了这么多人,他有些惊讶,但稍后就不以为意了。 陆白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施施然离开了。 围观着好奇的探头查看。 好家伙。 铁拳门三进院子,倒了一地人,没有一个能站起来,呻吟声像沼泽边蚊群,嗡嗡的。有好心人请来郎中为他们医治时发现,铁拳门门主铁一山倒在血泊中,双腿打断,再也站不起来了。 经此一战,陆白名声大涨,一人挑一门,打残铁一山之名传遍整个晏城。 不止如此,陆白还得到一万点功德值。 铁拳门则元气大伤,再也不能,也不敢对白狼帮造成威胁了。 出了气儿的陆白,根本闲不下来。 他得处理丐帮事务,传授帮内兄弟黑虎拳,后来陆白觉得白狼帮和丐帮分开传授太麻烦,索性成立浩气门,在教授白狼帮和丐帮弟子功夫时,顺便面向外面招收弟子。 别说。 陆白单挑铁拳门的效果立竿见影,许多人带着孩子来浩气门学武。 浩气门俨然成为晏城第一大派。 等门派告一段落后,陆白又急匆匆的去了城外。 他得在去贩运私盐之前,把大黑牛的功法提升上来。 她现在已经突破了,只是再修炼的话,药浴所需的药材不容易得到。 第一百三十三章 出城 走简单。 但留下来就不容易了。 陆白怕他出城这几天,提督他们趁机作乱。 顾清欢为陆白整理下衣服,顺便把准备的干粮和水让人放在马上,“他们有用到你的地方,暂时还不会翻脸,等盐税这茬子过去了,才是他们发难的时候。” 顾清欢这么说,陆白就放心了。 他决定傍晚出城,一来避过一些耳目,二来晚上可以在城外住店休息时打听些消息。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靠着城外,当然要吃城外的饭了。 在城门外,聚集着不少人,他们有的是农民,有的是猎人,还有的是采药人。 他们知道不少荒野上的消息。 陆白两眼一抹黑,自然得去找他们打听清楚。 傍晚出城的人挺多,多是一些农夫或农妇,篮子里放着剩下来没兜售出去的瓜果,蘑菇,野菜,某种可以吃的果实和一些常见的农产品。 城门处的守卫盘查不严。 陆白很快出了城门。 金黄的麦浪在斜阳下扑面而来,一直绵延到远处荒野,同碧绿的草丛连成片,在大地上铺了一块地毯。 远处是在斜阳下黑下来的树林,顺着平缓的山坡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 过了护城河,进入一个小镇。 一条土路横贯整个镇子,两旁是篱笆围城的院子,篱笆上喇叭花在接受了一天的阳光垂青后萎靡下来,篱笆内鸡犬相闻,炊烟在斜阳蓝天下袅袅升起。 一家酒旗在风中招展。 陆白下了马,把缰绳给了迎上来的小二,“准备一间上房,把东西拿上去,再烫一壶酒。” “得嘞!” 小二答应一声。 陆白推门进了小酒馆,酒馆里人不多,大都是镇上百姓,唯有一伙人与众不同,他们穿着厚厚的毡衣,上面风尘仆仆,一看就知道是从远方来的赶路人。 陆白惊讶的瞥他们一眼。 人不多,七八个,这么点人敢穿越荒野到晏城,一定有本事。 当然,这不是陆白惊讶的点儿。 他惊讶的是为首的中年人,浓眉剑目,虽然风尘仆仆,仍遮不住他英俊的脸庞,再搭配上一身青衫,气质不凡,陆白觉得这人也就比他自己逊色那么一两分。 他们也在看陆白。 陆白太奇怪了。 他穿一身白衣,身上背着五把刀,想不注意都不成。 陆白把东西放下。 “堂堂锦衣卫百户,竟当街被人刺杀了,这世道哟……”柜台后面站着掌柜,柜台前面站了两个老头和一个古铜色皮肤的壮汉,他们正在议论城里发生的事儿。 “劳驾,掌柜的,晏城的百户被杀了?什么时候的事儿?”英俊中年人坐在原处问掌柜。 “就几天前。”掌柜的回答。 “那现在城里很乱吧?” 柜台前一老者笑了,“奇就奇在,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根本没掀起什么风浪。” 英俊中年人不信,“锦衣卫会吃这亏?” “再往前两天,还死了一个太监呢,不也没这事儿。”掌柜的说。 英俊中年人彻底来了兴趣。 他走到柜台前,请几个人一杯,“不会吧,难道是锦衣卫和东厂的人内讧?” 掌柜的摆手,“都不是,我去古井镇进酒时,听说死的锦衣卫和太监都是新来的提督的人,他们都是被一个人杀的……” “谁?” 中年人追问。 “白狼帮主。”掌柜的也不卖关子。 中年人不信,“假的吧。” 一个帮派的帮主,竟能杀了太监锦衣卫后,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怎么可能是假的,我嫁到城里的外甥女,他们家孩子丢了,就在白狼帮和丐帮的鼓动下,去内城门前静坐了一天。”旁边一老者信誓旦旦。 “丐帮又是?”俊朗中年人继续探听。 “白狼帮主也是丐帮帮主。”老者说。 这不是什么秘密,丐帮学和白狼帮在一起学武,他们买私盐也都找乞丐。 中年人对白狼帮主来了兴趣。 “这白狼帮主什么来历,竟是两帮之主?” 几个人不说话了。 一阵沉默之后,酒肆掌柜咂摸,“这白狼帮主挺神秘的,以前没听过他名号,大概在大半年前才有了名号,然后就一飞冲天了。” “哎,我听说他还有官面上背景。”一位老者补充。 陆白抬头,“我听说他长的挺俊的。” 对于这个,讨论的人不置可否。 “他还是一位大侠!”一直没出声的壮汉提到。 自从这位帮主接手丐帮后,丐帮就专行侠仗义,平不平事,现在谁家进贼了,谁家姑娘被人糟蹋了,谁家亲戚被杀了,丐帮都管。 “官府破不了的案,他们管;官府抓不住的人,他们抓!”壮汉神秘兮兮低下头,“坊间传闻,那太监吃人,所以被白狼帮主给杀了。” 他一脸向往,“要不是丐帮只收乞丐,我都想加入丐帮了。” “你可以多施舍一些吃的给乞丐。”酒肆掌柜建议。 这些人还是没说清白狼帮主身份……俊朗的中年人沉思,忽然觉得晏城挺有意思。 这时小二把烫好的酒,给陆白端上来。 “小二,镇上有采药人,还有熟悉附近山势的猎人吗,我有些事想问问他们。”陆白接过酒杯后说。 “有!” 小二指着柜台前面的壮汉,“那位俺们镇上最好的猎人,旁边就是郎中。” 陆白点下头,请小二把他们请过来。 他请他们喝酒。 壮汉和郎中一脸意外。 今儿是怎么了,出门踩狗屎了?怎么都请他们喝酒。 等陆白表明来意后,两个人来了兴致,壮汉对荒野之中什么地方有什么妖怪,野兽门儿清,郎中则对陆白需要的药材所在处门儿清。 九足虫,熊瞎子,三叶草,草果,紫罗丹……这些他们全为陆白指明了方向,顺便留下了有标志物的地图,这些标志物大多是怪状的树,小溪,或者山头。 但提到野猪心和龙须草的时候,两个人犯了难。 郎中知道龙须草,但这玩意儿可遇而不可求,大概只有荒野深处有。 他为陆白画出了龙须草,和韭菜差不多,但叶子是圆的。 至于野猪心—— 壮汉欲言又止。 “怎么了?”陆白问。 “我们镇子偶尔会有野猪袭扰,但镇上的猎人从来不敢猎捕野猪。” 原因是荒野之上有一位野猪精。 他不许任何人猎杀野猪。 要是镇上的猎人,或者远行队伍中有人敢猎杀野猪,野猪精会亲自报复。 野猪精还不是报复凶手一个人,而是整个队伍,或整个镇子,要不是晏城内有城墙挡着,他甚至不介意让城内的人也知道,荒野之上任何一头猪,都是神圣而不可侵犯的。 第一百三十四章 老妪 “这位公——大人,您可千万别惹野猪啊,不然我们……” 猎人一脸着急。 陆白杀了野猪不妨事儿,他是城里人,进城就万事大吉。 他们不行。 他们还得在镇上生活,经受不住野猪精的糟蹋。 陆白皱眉。 这下难办了,难道放弃野猪心? 不成。 野猪心是九牛功法里非常重要的一味儿药材,品质越高越好。 但镇上的百姓—— 置他们于危险之地,陆白又不大忍心。 最后,陆白摇了摇头。 他让郎中和猎人放心,没有万全之策,他不会动野猪的。 两位大舒一口气。 “行了,天快黑了的,大家赶紧回去吧,别等天黑了回不去。” 酒肆掌柜开始赶人。 镇上的百姓各自站起来,付了酒账,有说有笑的出去了。等人走后,小二上了板,不再招待新客,只留下住店的客人。 英俊的中年人意外。 “店家,现在天色还早,怎么往外赶人啊。” 店家在柜台后面算账。 “客官有所不知,入夜后,镇上就有东西游荡,人们走夜路时碰见他,有死无生。” 镇上已经有三、四个人死在她手里了。 “还有些不知道哪儿来的外地人,死在了这东西手上。” 店家劝众人晚上好好呆在屋里,外面有什么动静也开窗看,更别出去看。 陆白来了兴趣,“你说的东西只在夜里游荡?” “对,白天还从来没人死过。”镇上百姓是从这方面判断的。 陆白觉得晚上可以留意下。 即便是个妖怪,估计也不是太难缠的妖怪,一共才杀了七、八个人而已。 陆白用罢饭,上楼去休息了。 今天过后,以后得在荒野休息,他必须好好积攒一下体力。 陆白的房间临街。 他打开窗户望着街上。 夜色刚刚降临,街上已经没有行人,只有月光的清辉洒落在地上,凉如水。 陆白关上。 妖怪碰上就弄个功德值,碰不上就算了。 休息要紧。 陆白上了床,把刀放在枕头旁边,和衣而卧,很快陷入了睡梦中。 但警觉还在。 周围但凡有一点儿风吹草动,都可以把他惊醒。 喵!! 不知睡了多长时间,一只凄厉的猫叫,把陆白惊醒。 像猫在叫春。 陆白本来不在意,翻个身继续睡,但他很快记起了猫杀,一个猫妖成立的暗杀组织。 他和猫妖合作一次后,猫妖就离开了晏城。 她呆不惯晏城。 城里的小鱼干虽然多,且美味,但城里太拘束,空气也不如城外新鲜。 关键老鼠太不肥硕了。 老鼠就得肥硕才好吃。 陆白坐起来。 他要是找到猫妖的话,此次采药之行会省很多力。 就是不知道这只猫,能不能找到猫妖。 陆白走到床边,打开窗户,目光在街上扫荡,没有找到一只猫,倒看见一人。 这人很诡异。 她是一位年纪大了的老妪,蓬头垢面,佝偻着身子,双手前伸,在街上游荡。 喵! 凄厉的猫叫再次响起。 竟是老妪叫的。 猫妖? 陆白握住刀,刚想下去把她料理了,却见老妪抬头。 她嘴上叼着一只老鼠,猫一样的眼珠子在月光下明晃晃的看着他,很渗人。 喵! 老妪凶狠的目光一眯,四肢着地,猛地一拱,身子跳起老高,攀上了酒肆的院墙,又走三两步,猫一样流畅而又敏捷的攀上酒肆墙壁,向陆白追过来。 喵哇! 她还露出猫牙威胁。 认真讲,这老妪又老又丑,现在又是这副扮相,若不是陆白把鬼婴,骷髅都见过了,还真会怕。至于现在,陆白一动不动,手握住刀柄。 老妪速度是很快。 但距离他的轻功还差许多,陆白打不过,也有许多机会逃走。 叮铃铃! 有马车铃声。 喵。 老妪趴在墙上,望了望铃声传来的方向,又看了看陆白,盯着他握刀的手半晌后,老妪退了下去,回到大路上,守在路旁。 有车? 从晏城方向来? 陆白若有所思。 等车在月色下走到视野内后,陆白终于肯定了心中猜想。 在他知道的信息中,晚上从晏城来的车有且只有一种——当初摩脸僧押送孩子的车。 那院子里的人走了,陆白没有再追查下去。 现在陆白又见到了摩脸僧押送孩子的那种车。 这种车为了装人,设计很别致,外面还要用布或茅草盖着,陆白不会认错。 为避免打草惊蛇。 陆白把窗户关上,在窗纸上打开一个孔,通过孔往下面看。 车在到了近前,但匍匐,伺机待发的猫妖,并没有选择袭击,而是蹲在地上。 呼呼! 像是被撸了一样,发着怪异声音。 车停下来。 赶车人下来,打开后面车厢,拉出来一个人,丢给老妪。 人要挣扎。 老妪一下把她按在地上,让她动弹不得。 老妪则直起脖子,目送车往南,离开镇子。 怪了! 陆白皱眉。 车上丢下来的是妇女,不是幼儿,摩脸僧倒是也拐卖妇女,这不足为奇。 奇怪的是赶车人。 他们人手只有两个,竟敢离开镇子,进入荒野,看他们轻车熟路的样子,不大像去送死。 还有。 妇人往难送,难道摩脸僧拐走的孩子,也南送? 时间不容陆白沉思了。 老妪猫一样蹲在地上,拨拉着手上猎物,准备下手。 思来想去。 老妪决定从脖子入口。 喵。 她惬意叫一声,张口往下。 嗖! 一阵狂风向她席卷而来,老妪吓的身子往后一缩。 接着,银芒闪过。 刀折射月光,把她脸照亮,让她看见死亡在向她袭来。 老妪作为猫妖,动作很快。 几乎是刹那间,半个眨眼不到,她身子又往后退了。 然而。 迟了! 老妪双眼刺痛,陷入一片黑暗中,再看不见任何东西了,甚至黑暗也不在。 升级后的刀法无距,太快了。 不同于快刀无痕加速有极限,刀法无距无极限,挥出去的刀一直在加速。 喵哇! 喵哇! 猫妖惨叫,手上的爪子胡乱挥舞着。 “住口!我有话问你!” 陆白迅速一刀,架在猫妖脖子上,试图让她安静下来,好问她几句话。 然而,这猫早丧失理智了。 它头一扭。 噗! 刀割断了她气管,鲜血汩汩的流出来。 啊啊! 她有惨叫几声,倒在地上,死了。 【成功惩戒恶妖一刀,功德值+20】 【叮,检测到死者背负八条人命,功德值+400】 陆白蹲下身子查看。 奇怪。 这猫妖也太弱了,不大像猫妖,但肯定不是人。 第一百三十五章 蝙蝠 丢下猫妖。 陆白回到车丢下的人身旁,用刀一划,准确把女子蒙口的布、缚手和脚的绳子割断。 女子解脱后,忙不迭的感谢,“谢谢,谢谢公子。” “晏城人?”陆白问。 女子点头。 “押送你的是什么人?” 女子摇头。 “你被谁抓住的?” 这个问题,女子知道答案,“摩脸僧。” 陆白恍然。 “我城内白狼帮的。”他直起身子,望了望车子远去的方向,心下打定主意,他让女子敲开或等候酒肆开门,让店家把他的东西保管好,“我去追刚才押送你的车。” 这俩人都敢赶夜路,他没什么好怕的。 把车上的人救出来,也能得到几百功德值不是。 要是个案子,还可以抽一次奖。 “是,是。” 女子不住点头,嘱咐陆白小心点儿。 话没出口,陆白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阵风,吹起她衣衫。 风行作为橙色轻功,不在于成长性高,还在于可以满足任何情况下的需求。 要蹑手蹑脚,风行一到四层,可以满足他需求;要速度,五层以上,速度都快,两者还可以随心所欲的切换,真正做到了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当然,更多的好处,他暂时没有摸索出来。 荒野一条道。 陆白用一刻钟时间,追上了这辆车。 也幸好他来的早。 这辆车正要往荒野上走,若不是陆白及时追上来,就要跟丢了。 陆白及时切换成低层轻功,在树上轻轻飘着。 荒野上很热闹。 虫鸣,蛙叫,猫头鹰不时配合一下,把荒野上弄成了交响乐团的现场。 嗷呜! 远处山巅上,有狼长啸,风把声音送过来。 前面赶车人虽轻车熟路,但依旧提心吊胆,俩人故意说着话壮胆,只盼快点到目的地。 陆白刚掠过一树冠。 哇呜! 一头怪物扑过来。 唰! 刀芒一闪。 砰! 怪物坠了机,直直掉落在地上。 “什么声音!”赶车的两个人警觉。 陆白单脚踩在树枝上,伴着树枝起起伏伏,像没体重,一声儿不出。 “可能是野兽吧。” 听了半晌,没见再有动静,赶车的人自我安慰。 他们继续赶路。 陆白轻舒一口气。 幸好他提升了无距刀法,刀法之快有了质的提升,而且对出刀环境,身子出力不再如快刀无痕那么要求高,这才让陆白使出了这一刀。 这要换成快刀无痕,这怪物潜伏的这么深,速度这么快,陆白肯定得挂彩。 他下去看了看被他杀死的野兽。 一种猫科怪物,像豹子,但身子更小,更细,爪子更长。 陆白估计它和豹子一样在树上休息,他刚才经过时,惊扰到它了。 他选择把它挂树上,回来的时候带走。 听猎人说,荒野之上野兽的皮毛很珍贵,越厉害的野兽越珍贵。 这野兽差点把他伤了,肯定更贵。 陆白倒不是想卖银子,他想凑几块皮子,给忘儿做件衣服。 陆白又跟上。 跟了半个时辰,陆白估摸时间差不多了,要再往荒野深处走,那些妖怪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陆白猜中了。 在小道左拐后,一棵点灯的大树出现在视野中。 树长在荒野中,看外貌同榕树差不多,树上挂着一溜儿的红灯笼,从树上平台的一座两层小楼一直延伸到树下面,灯笼上写着“酒”字——这是一建在树上的酒楼。 在黑暗中陡然见到这么一座房子,又诡异,又美丽。 近了看。 陆白见酒楼生意不错,不少人——不,应该是妖,进进出出。 路上也出现一些往酒楼去,或从酒楼出来的妖怪。 他们有的人形,有的兽形,还有的人不人,鬼不鬼,毛茸茸人一样的身子上,顶着一猪头。 野猪! 陆白心动。 算了。 他又打消这个念头,他答应镇上百姓,没想到万全之策前不动猪的。 再说,他还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妖怪对手呢。 他现在的境界,是人和人之间境界的划分,和妖怪实力相比如何,还得打个问号。 陆白站在树上,一动不动。 目送猪妖离开后,他才扭头,准备前行。 “你好哇!” 猝不及防一句声音,差点把陆白吓的掉到树下。 他瞬间握住刀柄,见面前树枝上倒挂着一黑黢黢的东西,唯有双眼闪着光芒。 一只硕大无比的蝙蝠妖! 嗖! 在陆白努力稳住身子时,蝙蝠张开一米长的翅膀,向陆白袭过来。 陆白慌忙一蹬脚下树枝。 咔嚓! 树枝断了。 树下经过的妖怪惊呼,“谁?” 陆白头也不回,在树冠之间穿行,任由枝条打在脸上。 呼呼! 陆白所过之处,若起了大风,吹着树枝左右摇晃。 “芜湖!” 蝙蝠妖在后面高兴的大叫,“正愁没带钱呢,现在可好,有现成的肉吃!” “芜湖!” 他兴奋的追上来。 蝙蝠妖虽然硕大,但相对陆白体型,还是要小的,它在树冠间穿行,若鱼儿在水中游,很快拉近和陆白之间的距离。 干! 陆白知道不能这样。 他心一狠,脚一踩树枝,人向上一窜,出了树冠,踩着脚下树枝狂奔。 蝙蝠妖紧追不舍。 “喂,前面的,你是人还是妖?挺能飞的啊。” 蝙蝠妖嬉笑,“别跑哇,让爷啃两口。” “你这不孝子,敢啃你爹,大不孝!” 陆白脚上不停,嘴上也不歇着。 在出了树冠后,他速度快很多,蝙蝠妖在后面追赶半天,一点儿距离没拉近。 但蝙蝠妖不气馁 人终究是人,不适宜飞行,他很快就会力气耗尽,慢下来。 蝙蝠妖打错算盘了。 纯阳功在体内循环,源源不断的提供力气,让陆白一点儿粗气不喘。 但他也有问题。 离开了树冠和树下,陆白看不见路,他貌似迷路了。 不! 不是貌似。 在树林到了尽头,一片野草地出现面前后,陆白知道自己真的迷路了! “小子!” 蝙蝠妖得意的大笑,“你轻功虽然不赖,但注定要做我的盘中餐!” 现在少了树枝借力,他看陆白怎么用轻功,他要能不借力,那就不是轻功,而是飞了。 呼! 陆白站在树枝上转过身,“这是你逼我的!” “什么?” 蝙蝠妖疑惑! 砰! 陆白手一挥,一大把石灰在空中炸开,蝙蝠妖一头扎进石灰中。 噗! 蝙蝠妖一头扎出来,爪子向陆白抓来。 “傻了吧,孙子,爷不一定用看!”它得意的大叫。 日! 陆白醒悟。 蝙蝠妖靠回音。 陆白在懊恼的同时,手中长刀劈出,挡住蝙蝠妖的两只爪子。 当! 蝙蝠妖爪子如精铁,刀砍在上面,竟冒出火星。 蝙蝠妖力气很大,压着到逼陆白。 奶奶的! 陆白骂一句,身子若狂风,径直飘向旷野。 第一百三十六章 鬼面 “哟,轻功不错!” 蝙蝠妖轻笑,但轻功得有借力处,他相信陆白很快就得落下去。 他失算了。 陆白也失算了。 他忽然发现,风行之所以是橙色轻功,不止是成长高,还在于高明。 一苇渡江,借一根苇草在水上漂浮而渡江。 风行更高明。 它借空气中的风之力,在空中飘荡,像一只风筝,又像一只鸟儿。 御风而翔! 旷野之上,最不缺风。 在月光之下,陆白白衣鼓荡,在空中肆意的飘荡,成了鸟儿,成了蒙多,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蝙蝠妖看在眼里,竟觉陆白仙风道骨,颇像修真中人。 娘咧! 不会碰到硬茬子了吧。 被风一吹,蝙蝠妖因吃人肉而引起的脑袋充血,冷静下来。 他得逃。 “算了,不给你玩了,我回去挂树了。”蝙蝠妖转过身。 陆白却不准备放过他。 “妖怪,哪里逃!” 陆白从空中追过来。 他现在在旷野之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不把这蝙蝠缠住,他迷失了方向,不说回不去家,就是走到某个大妖的地盘,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日,你小子恩将仇报!” 蝙蝠妖振翅高飞。 他们一起到了空中,一个振翅逃窜,一个凌空踏步,若仙人,手中刀还不时招呼蝙蝠妖。 终于。 蝙蝠妖忍不住了。 “干!别以为你是修行中人,我就不敢杀你!” 它不再一味的逃,而是亮出爪子,同陆白缠斗在一起。 陆白不知它实力深浅,起初还有点儿怕。 几个回合后,陆白心里有底儿了。 这蝙蝠妖也就是一刚会说话的妖而已,什么妖法还不会呢,就会扇着翅膀,用爪子抓人,用那副丑脸上的嘴巴咬人,顶多力气大点儿,实力还不如鬼婴。 要是旁的高手,只能一味招架。 蝙蝠妖会飞的优势,绝对可以让他们不堪其扰,稍有不慎受伤,一命呜呼。 但陆白不一样。 他会飞,不用只防守,还可以不断进攻,而且纯阳功让内力源源不断,根本不知疲惫。 他们上下翻飞,缠斗,像两只巨大的蝴蝶,在空中飞舞。 一个时辰后。 蝙蝠妖伤痕累累,气喘吁吁,“哥,我错了哥,我不该吃你的,您饶了我吧哥,我有眼无珠——对呀,哥,我靠音波的,所以不小心惹了您,您大人不计小妖过,放个臭屁吧。” “不行!” 陆白觉得这厮吃人,功德值应当少不了。 “难道您要吃我!”蝙蝠妖瞪大双眼。 呸! 陆白怕得病。 他沉吟一下。 从面板商城兑换一根绳子,趁蝙蝠妖不注意,一下套住他脖子。 啊啊! 蝙蝠妖挣扎,奈何他力气所剩无几,陆白力气十足。 “日!” 蝙蝠妖明白了,“大哥,你要骑我啊!” 这话说的—— 也行。 陆白让它把自己带回到酒楼。 “您要去酒楼?好说,但我得休息。”蝙蝠侠气喘吁吁。 陆白答应了。 他也要打听一下酒楼的来历。 “酒楼是鬼面打的,她是一狐妖,特别喜欢吃人,于是在荒野上开了个人肉酒楼。”蝙蝠妖在说话时,悄悄的解绳子,被陆白看到了。 陆白用刀逼着他,让他吞下一枚药丸。 这药丸在面板商城里,一点功德值,唯一的作用就是让人觉得全身有蚂蚁在爬。 陆白告诉他,“这药丸名为生死符,服下后若不定期服用解药,会让你生不如死,感觉就像有一万只蚂蚁在你脑袋里爬,然后渐渐地啃掉你脑子,让你妖怪也做不成!” 蝙蝠妖让陆白不用说了。 他有感觉了。 “现在是轻微的,以后发作了,那才瘙痒难耐,让你恨不得把头挠破!” “嘿!” 蝙蝠妖怒气冲冲,“你这英俊潇洒,风流不羁,亭亭玉立的公子,心肠也太狠了吧,看你仪表堂堂,谈吐不凡,想不到你竟下次毒手,当真是个禽兽!” 刀在他脖子上晃悠。 “哥,哥,夸你呢,我们都是禽兽,所以在妖怪里,禽兽不是骂人。” 陆白上下看他。 “你个妖怪,这小词儿一套,一套的,跟哪儿学的?” 词汇量不比大黑牛差。 “城里学的,古妖云,在骂一个人时,要适当夸几句,这样不容易惹怒对方。” 蝙蝠妖感叹,“当初,俺也城飘过。” 城里垃圾多,蚊蝇也多,许多蝙蝠都喜欢进城里讨食儿。 “那你为什么又出来了。” “哎,城里小孩太熊了,俺有一次被抓住,他们竟要火烤了俺。” 他挣脱后,就再也不敢去城里了。 顺便,他还把人恨上了,隔三差五的就要到人肉酒楼报下仇。。 “嘿,兄弟,我告诉你,人肉是真好——” 蝙蝠妖见陆白眼神不善,忙改了话题,“说回人肉酒楼哈。” 鬼面也进过城。 听过说书,十分爱慕女鬼和书生在一起的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于是,在一庙里,她碰见一书生在温书后,就勾搭起来,一个干柴,一个烈火,啪就着了,鬼面对书生百依百顺,每天变着样子供书生玩。 后来,书生进京赶考—— “考上了?”陆白问。 “没,名落孙山,灰溜溜的回来了,回来后他把所有错推到了鬼面身上,怪她勾引他,让他不能好好学习,这才名落孙山。” 鬼面认错。 接下来的日子,她再也不答应书生的任何求欢,一直督促他念书。 结果,书生勾搭上一个女人。 他们在一起了。 不久,女人有了身孕,书生把女人给娶了。 “鬼面当然不干,去当面质问他,书生理直气壮,鬼面都不让他玩儿,还处什么处!” 鬼面对书生仍不死心。 但经她这一闹,书生把她是狐妖的消息告诉了父母。 书生父母惶恐,请了道士来捉妖,差点把鬼面烧死。 “后来,鬼面就恨极了人。” 她把书生全家杀了,剥了皮,从此以后还喜欢上了吃人肉。 蝙蝠妖教导陆白,“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一个什么道理?” “当书生容易勾搭人;人妖不能相恋?” 呃! 蝙蝠妖无语。 陆白成功避开了成功答案。 他本来想告诉陆白,得罪妖怪没好下场,让他对自己放尊重点儿的。 但陆白的理解。 不得不说,很透彻。 等他伪装成人,他也要当书生。 “鬼面厉不厉害?”陆白问。 这是个关键问题,他不能人救不出来,还把自己搭进去,做了食物。 “不厉害,但她身后的妖怪厉害。” 谁? “野猪精!” 这野猪精就喜欢吃人肉,因此资助鬼面开了这么一酒楼。 “又是野猪精!” 陆白嘬牙花,这野猪精得想法收拾了。 若不然,他此番一行,很多好处得不到。 第一百三十七章 栽赃 “野猪精,厉害不?” 陆白问。 野猪精要是不厉害,他就去收拾了。 “什么!你想对付野猪精!” 蝙蝠妖振翅要飞。 陆白抓住绳子,顺手在树干上打个结。 “放开啊,放开,你想死别拉上我啊,俺还没留种呢,放开啊。” 陆白提醒他,“你中了我的生死符。” “那也是一年后死,总比现在死强。”蝙蝠妖依旧在挣扎。 陆白拉着绳子把他拉回来。 “我在征求你意见,不一定要杀他。”陆白安抚他,“就算杀,也是暗杀,然后留下蝙蝠侠的印记,告诉他是蝙蝠所为。” 蝙蝠妖坐回来,“那敢情好,野猪精死了,别说蝙蝠,就是留我名号,也成!” 他一下子就在旷野扬名立万了。 奈何,野猪精不是那么容易杀死的。 陆白让他仔细说说,野猪精究竟有多厉害。 “俗话说的好,一猪二熊三老虎,最猛不过野猪王。好个野猪精,身大如房,力大如龙,皮厚似铁,刀枪不入,力大无穷,一头断桥不含糊,两头平山轻轻松……” 陆白给他一巴掌,“你说书呢。” 咯咯咯。 蝙蝠妖沙哑一笑,“在城里,我最喜欢听书了。” 总而言之呢,野猪精很厉害,“用你们城里人说法,至少得一品境界的高手才行。二品高手得群殴,三品高手拿一群人命填,你这样的四品高手——” 蝙蝠妖上下扫视陆白,“根本逼不出他真身,他就是人形,都可以把四品高手杀的丢盔弃甲,哭爹喊娘,跪地求饶,就差喊——” 啪! 陆白给他一巴掌。 别以为他没听不出来在内涵他。 他也明白了。 这野猪精境界太高,原形就是一小坦克,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地。 陆白根本不是对手。 这下棘手了。 陆白陆续想了许多法子,譬如下毒,火攻,美猪计,都被蝙蝠妖否决了。 “根本不行!” 野猪精皮糙肉厚,火攻根本伤不到他,至于下毒——既得神不知鬼不觉,还得大剂量,这根本不可能。 陆白挠头。 碰见这油盐不进的主儿,算他倒霉。 “算了,咱们先去烧了人肉酒楼吧。”陆白站起身子,催促蝙蝠妖上路。 蝙蝠妖打死不去。 烧了人肉酒楼,跟杀野猪精有什么区别,都是找死。 “到时候你躲进城里去,我怎么办?” 野猪精在临近晏城的旷野上,颇有势力,想抓住蝙蝠妖易如反掌。 这…… 陆白坐下来,继续脑洞风暴杀野猪精的法子。 “哎,对了,野猪精有什么对头没有?”陆白想到了栽赃嫁祸。 蝙蝠妖双眼一亮。 “有!” 他用翅膀指着西面旷野,在月光下,远处有起起伏伏的山。 “山里住一大王,是一头牛妖,他和野猪精是死对头,俩人打十几年了,都没有分出胜负。” 蝙蝠妖向陆白竖起大拇指,他觉得陆白这主意真不错。 这牛妖不主张吃肉,更不主张吃人肉,一直主张吃素。因此,一直对野猪精吃人看不过眼去,他要把人肉酒楼烧了,野猪精绝对信。 “高!怪不得都说人精呢,你这主意,太太狡猾。”蝙蝠妖佩服。 陆白莫名其妙。 他可什么主意都没出啊,他就问问有没有死对头。 但别说,这主意真不错。 只要烧人肉酒楼时,不被发现,就可以引起大乱,到时候趁机杀一头猪,弄一野猪心易如反掌。 “咱们还缺一栽赃嫁祸的东西。”蝙蝠妖提醒他。 他让陆白去弄张牛皮,牛尾巴之类的东西,只要能证明是牛干的就成。 “整些牛粪吧。”陆白提议。 家牛和野牛的外表还是有区别的,至于粪便—— “野猪精的脑子笨!” 蝙蝠妖让他放心,吃肉的野猪精,肯定没有钻研过牛粪的区别。 他估计看都不会看一眼。 最关键是这两妖怪势同水火,又一个干柴,一个烈火,一点儿就着,尤其野猪精,脾气暴躁,只要烧了酒楼,然后提个牛字,他自己就会脑补完成,继而去找牛妖麻烦。 蝙蝠妖再次佩服陆白,“陆爷,你家卖笋的吧,这主意——啧啧,太损了。” “我去你大爷!” 陆白一脚把他踹下树枝去,“你家是抢笋的!” 这损招儿明明是蝙蝠妖出的,现在全归到他头上了,奶奶个熊的。 蝙蝠妖带路,领着陆白旷野上狂奔,赶到了镇上。 天这会儿泛起了鱼肚白。 镇上陆陆续续已经有了人声。 陆白没有回酒肆,而是让蝙蝠妖取了牛粪后,直奔人肉酒楼。 据蝙蝠妖说,人肉酒楼现在正是冷清的时候,夜里出没的妖怪酒足饭饱回去了,白天出没的妖怪暂时还没出来,酒楼的小二又正是困的时候,他们这会儿去烧酒楼,正合适。 陆白也想尽快把人肉酒楼烧了。 多耽搁一会儿,指不定就是一条人命,五十点功德值。 再说。 不快点儿栽赃,早点打起来,他这野猪心就不好搞。 在将明未明时,他们飞到人肉酒楼所在的树上。 大树很大,人肉酒楼建在另一面,用木梯蜿蜒而下。 人肉酒楼一条道。 树下有妖娆的,拖着狐狸尾巴的女狐妖招呼,谁进来都要被看到。 偏巧陆白他们从树上下来的,他们没注意到。 陆白在树梢上端量一下。 伺候的小厮,侍女全是有尾巴的狐妖,个个俊俏,个个身子婀娜,这要是开在城里,绝对挣银子,可惜啊,一个破书生,让许多人成了人肉包子。 蝙蝠妖对人肉酒楼轻车熟路。 他们缓缓落下来,飘荡在窗户外。 陆白见一头肥头大耳,直立行走,猪手似人手的胖猪妖,正用剔骨刀,为面前案板上半截人类躯干剔骨,肠子、心肝脾胃都已经扯出来,丢在旁边桶里。 “卧槽!畜生!”陆白忍不住说。 蝙蝠妖吃过人肉,不免为猪妖说话:“一样一样,你们不也吃猪肉,猪下水,以后你还要取野猪心呢。” 陆白点头,“你说得对。” 按蝙蝠妖这么说,这就是笔糊涂账。 “但你看看我这是什么。” 陆白拍下自己屁股。 “臀啊,臀尖肉最美味了。”蝙蝠妖流口水。 “我去你大爷!” 这是屁股! “屁股坐在什么地方,就决定了为谁说话,谁让我屁股坐在人这位子上呢。” 他们在等猪妖离开。 既然要栽赃嫁祸,肯定不能让人看见,他可没把握不出声把这猪杀了。 不过—— 这猪妖在人肉酒楼干了这么长时间,指定有不少功德值。 陆白暗自把他记下来,顺便让蝙蝠妖也记下来。 “你就盯着他,出现机会了去找我,我来杀他。”陆白吩咐。 蝙蝠妖惊讶,“不是,你事儿了了还不放我走?” “你不也吃人?” 陆白觉得没薅蝙蝠妖功德值,已经很对得起他了。 毕竟,他被这厮追了大半夜呢。 第一百三十八章 拯救 早上客少。 猪妖收拾妥当后,伸个懒腰,呼噜噜往外走,找地方睡觉去了。 啪! 他把门关上。 陆白趁机撬开窗户,滚了进去。 厨房位于酒楼最上方。 厨房很大。 一旁放灶台,案板,旁边放食材—— 对! 被抓来的人就在这边。 她们呆在笼子里,有妇人,还有孩子,全身肮脏,眼神呆滞。 见到陆白。 一些人木木的。 唯有昨晚刚来的人,还想着求生,见到陆白,眼神中冒出活的火焰。 她们知道不能出声,于是用动作和眼神,恳求陆白。 陆白走过去,“我把你们放出来,窗户外的蝙蝠妖现在听我的,他会送你们下去,你们千万别怕,听懂没有?” 她们看向窗户外面。 蝙蝠妖向她们招了招翅膀。 她们瑟缩发抖。 但为了活下去,她们还是硬着头皮点下头。 陆白先把妇人们放出来,让她们去安慰孩子,安慰不住就堵住嘴。 【成功拯救一条人命,功德值+50】 …… 伴着陆白把妇人,孩子放出来,陆白得到九百点功德值。 蝙蝠妖等在外面,他爪子抓住人,绕过树,悄悄地把他们放在树后面。 十八个人放下去后,陆白用火把厨房的柴火点着。 轰! 后厨内有不少可燃物,这木楼又建在树上,很快燃烧起来,火焰窜了老高。 陆白下去后,又把一口袋牛粪四处丢在草丛里。 “走,走!” 他领着人,踏着半人高的草进入树林。 他们刚消失在树林。 “着火啦,大家快醒醒,着火啦!”人肉酒楼上的妖怪终于发现了起火。 “快,快救活!”妖怪们大喊。 呼! 陆白松口气。 蝙蝠妖选的时机真不错。 这时候没有客人,妖怪们困顿,谁都昏昏沉沉的,以至于他们逃出来了,楼里的人才发现起火。 沿着树林走了许久,终于到了镇子,让妇人们赶快进城去报案,陆白则去酒肆取了东西,把马寄养在酒肆,又领蝙蝠妖进了荒野。 荒野之上,树林葱郁,野草半身高,行走起来十分艰难。 远处浓烟滚滚,可见火还没有熄灭。 “哎哟,你把解药给我吧。”蝙蝠妖无精打采。 白天是他休息的时间,现在却不得不跟着陆白,漫步在荒野之上。 “我又不是兔子,你采草药,我帮不上什么忙。”蝙蝠妖欲哭无泪。 昨儿他吃饱了撑的,得罪这位大爷。 “不知道草药,那你知道哪里有熊吧?”陆白从地上爬起来。 他刚采集几枚草果。 这蝙蝠妖知道,“干什么,你还要猎杀一头熊?” 陆白点头。 蝙蝠妖流下口水,“我听说熊掌挺好吃的,走着,走着,我这就带你去见熊。” 他知道有一头母熊出没于前面山林,“刚生了两个小熊仔儿。” “娘咧,两个小熊仔儿吃起来肯定很肥嫩。” 蝙蝠妖迫不及待。 “换一个。”陆白打断他对美味的遐想。 “为什么?”蝙蝠妖不解。 “做人呢,得有心,小熊仔儿刚见到这瑰丽的世界,就把人宰了,多残忍。”陆白让他另找一头熊。 “虚伪!” 蝙蝠妖撇了撇嘴。 但见陆白举起手掌,他忙闭了嘴,他这会儿还被绳子牵着呢。 他们一路往山林深处走,一路采集药草。 期间遇见几个妖怪和野兽,厉害的不会飞,会飞的打不过陆白和蝙蝠妖联手。 陆白不仅没有受伤,还杀死一妖怪,意外得到一百点功德值。 想来这妖怪夜里去镇上吃过人。 “也有可能农夫在地里劳作时,被他们拖到荒野吃了。”蝙蝠妖提出另一种可能。 陆白看他,“门儿清啊,你不会也干过吧?” “哪儿会啊,没有,绝对不可能!”蝙蝠妖急忙否认。 入夜后,陆白选择在树上休息,由他和蝙蝠妖一起放哨。 “老陆,陆爷?” 半夜。 蝙蝠妖轻轻的呼唤陆白。 陆白不答应,轻微的打鼾。 太好了! 蝙蝠妖喜出望外。 谁愿意被一个人控制一辈子,而且还当一个妖奸。 这要传出去,还做不做妖怪了。 他爪子小心翼翼的往陆白怀里探,期望能找到生死符的解药。 扣子系这么紧做什么……蝙蝠妖在心里埋怨。 他费了很大一番功夫,才把带子解开。 刚要探进去—— 嘎! 蝙蝠妖惊叫,扑闪着翅膀,想要远离,奈何脖子被陆白死死抓住。 “你丫想干什么?”陆白问。 嘎嘎! 蝙蝠妖说不出话来。 等陆白放开他后,蝙蝠妖:“咳咳,俺,俺就——” 这理由还真他妈不好找。 “想干什么?”陆白面色不善。 “俺,俺看上你了。”蝙蝠妖灵机一动,终于找到了一个让他不会有杀身之祸的理由。 我靠! 陆白忙坐起身子,把扣带系紧了。 “大爷!” 陆白掰断一树枝,内力喷涌而出,顷刻间树枝冒出火星,继而燃烧起来。 “我告诉你,你丫要敢打我主意,我把你烧成蝙蝠干!” 蝙蝠妖被吓一跳。 昨天尽挨刀了,万万想不到,陆白还藏了这么一手。 奶奶的。 有这一手,晚上生火烤肉的时候,用什么火折子啊。 自这以后,蝙蝠妖再也不敢弄什么幺蛾子了,乖乖地打在陆白身边当向导。 他对周围的荒野门儿清。 知道什么地方有妖怪,什么地方妖怪不厉害,还知道陆白打听来的位子坐标如奇树,小溪,山丘和怪石在什么地方,为陆白采集草药提供了很大的帮主。 在山林里碰见一头熊,陆白以九牛之力硬撼熊,把它放倒在地取了熊胆,后来又剥了熊皮,吃了熊掌——不知陆白做法不行,还是熊掌长的不行,陆白没吃出什么美滋美味来——陆白此行所要采集的草药就只剩下野猪心和龙须草没采到了。 龙须草可遇而不可求,不如去挖野猪心。 他们火烧人肉酒楼,丢牛粪计策有效的话,现在两妖相斗差不多到了白热化阶段,正是挖野猪心的最好时机。 于是,在山林兜转一圈后,他们转向牛妖所在的深山。 陆白期盼遇见一头野猪。 这时候把野猪心挖了,不会有人怀疑到人身上,会怀疑到牛妖身上。 奈何,他们走了一天都没有碰到野猪。 一直到了傍晚。 陆白刚准备找棵树休息,远远看见一头野猪灰头土脸的从山丘上跑下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牛大 “来活儿了,来活儿了!” 陆白把在挂在树枝上,准备倒时差的蝙蝠妖摇醒。 终于碰见一头野猪了。 他在荒野呆五六天了,再不回去,他要成野人了。 蝙蝠妖不情不愿的飞起来,不住嘟囔抱怨着,他黑眼圈儿越来越重了。 野猪逃的很快,而且慌不择路,很快就到了陆白他们所在的树林前。 “呔,兀那黑猪,给我站住!” 蝙蝠妖振翅挡在野猪面前,“此山是我栽,此路是我开,要打……” 野猪瞥头上的蝙蝠一眼,话不多说,朝着面前逃窜去。 “嘿,敢无视我,那你就等死吧!” 蝙蝠妖话刚落。 唰! 一刀向野猪袭来。 刀很快。 快到野猪刚做出反应,刀已在它厚厚的猪脸上一拍。 哼! 野猪不屑的一哼。 它的猪皮厚的很,一把刀根本破不了它的防。 陆白也知道。 他还有后招。 刀在野猪脸上一抹后,刀尖向上一挑,正中在野猪的左瞳孔。 吱!!!!! 野猪像一辆失控的小汽车,翻着跟头栽出去。 蝙蝠妖吓一跳。 娘咧! 这小子太狠了,一出手就中命门。 蝙蝠妖庆幸那夜陆白需要他领路,没有下死手,要不然,他现在就是老鼠干了。 野猪怒气冲冲的站起来。 它左眼血肉模糊,右眼射出愤怒的眼神,恨不得把陆白生吞活剥了。 哼!! 野猪大叫,朝着陆白冲撞过来。 它不逃了。 它势要把这瞎眼之仇报了,它在被牛妖追杀时,也没瞎眼,想不到在陆白这儿中招了! 野猪来势汹汹。 陆白不敢硬刚正面,忙一跃,踩住一根树枝,高高在上。 野猪别看单只眼,反应也快。 它一个甩尾。 砰! 大半个屁股甩到树干上,树叶簌簌发抖,往下落,陆白一时没站稳,也落下来。 野猪愤怒的火焰喷射欲出。 蹄子踩在脚下的硬土地上,踩住一个大坑,身子如离弦之箭,向陆白追过去。 陆白身似落叶,轻轻一飘,躲了过去。 唰! 又一刀。 陆白故技重施,要把它另一只眼砍了。 奈何野猪也学聪明了。 它头一歪,把刀躲过去,后臀往天上一撅,扫到了陆白。 日! 陆白滚落出去。 这野猪真他娘的有劲儿,他就被扫到一下,就觉得受不了,像散架了似的。 哼! 野猪转过身子,准备再来一次。 “你大爷的臭蝙蝠,快过来帮你大爷。” 陆白站稳身子,见蝙蝠妖挂在树上看戏,忍不住喊。 蝙蝠妖振振有词,“俺是妖怪,俺不能当叛徒!” 陆白鄙视他,好像他叛徒当少了似的。 说话间。 他和野猪已经交手三个回合。 这野猪太难缠了。 速度快,力量大,战斗经验还丰富,吃一次亏后,陆白的刀再也碰不到他的眼睛,余下的部位,厚似盔甲,陆白的刀根本砍不进去。 他在想,要不要试试镇山河,用拳劲把野猪内脏震碎。 但这样就危险了。 他现在靠轻功与刀,还能与之周旋,要舍了到用拳…… 危险加倍! 野猪又冲过来,陆白轻功上跃,躲过一撞。 还是换尺子! 虽然杀不死野猪,但可以让它痛的死去活来。 于是,陆白手腕一翻,尺子出现在手中。 但不等他出手。 窸窸窣窣。 树林中走出十几头牛,有牛头人,也有没变身的老黄牛,大青牛,老野牛。 唯有领头的牛妖奇怪。 她身材妖娆,穿的皮子只把胸和大腿根遮了,余下腰、肚子,大腿、小腿、胳膊上全是肌肉线条,闪烁着光泽,很像前世在健身房都很难见到的健身达人。 要不是她头上长有双角,陆白真看不出来她是牛妖。 不过…… 这妞长的有点儿眼熟啊。 见过? 不记得了。 哞! 牛女朝天叫。 正和陆白斗的难解难分的野猪,忽然撤退,转头找个方向突破。 砰! 一头牛顶上。 烟尘四起,陆白感觉有一手榴弹在身边爆炸。 牛被顶飞了。 野猪寸步不退,只是摇了摇头,撞晕了想清醒一下。 但就这么一拖沓,牛妖把他围个水泄不通,野猪睁着一只眼,转了转圈,无路可逃。 “哟!” 牛女走到野猪面前惊叫,“小野猪,一会儿不见,你怎么瞎了一只眼!” 野猪蹄子摩擦着地,“牛大!你们牛妖竟与人勾结!” 我擦! 陆白惊讶,这只野猪竟会说话! “胡说八道!”牛女瞥陆白一眼,“你猪姥姥的打不过人家,别往我身上扯。” 牛大? 陆白确定不认识了,他就认识熊大。 蝙蝠妖悄悄飞到陆白身边,“走,快走,这是牛妖的女儿。” 陆白不用他提醒。 他刚栽赃了,引起了牛妖和野猪精的战争,这要是被抓个正着,后果不堪设想。 他身子已经在神不知鬼不觉的移动了。 嗖! 一闰土刺猹的钢叉射过来。 噔! 蝙蝠妖被叉到树上。 “你们不能走!你们得回去帮老子说清楚。”牛妖们向陆白围过来。 人形的牛妖,手里皆握有一根钢叉。 陆白想了想,纵然有轻功在,等他飞走时,牛妖手中的钢叉齐发,他也活不了。 估计刺猬妖还会以为他同族死了。 陆白只能选择按兵不动。 “把他们押起来!” 牛大挥了挥手,遮胸的皮子里汹涌澎湃,“好回去给野猪精一个交代。” 蝙蝠妖慌了。 “别,别抓我!救人,烧酒楼,栽赃给你们牛妖,全是他的主意,跟我没关系啊!我是妖怪,我站妖怪这边的,你们别抓我啊,我是无辜的。”蝙蝠妖竹筒倒豆子,全招了。 陆白恨不得一刀劈死这孙子。 树林安静下来。 “呦呵,老子就想让你们去做个作证,证明野猪精他废物儿子的眼睛不是我伤的。”牛大乐了,“哞哞!想不到竟抓住个大的,一下子就洗清了我们冤屈。” 陆白恍然。 奶奶的。 难怪这头野猪这么难对付,敢情是野猪精儿子。 娘的! 什么破运气。 他就想杀一头野猪,弄颗野猪心而已,怎么就这么难呢。 牛二这会儿正在痛骂野猪,“死肥猪,听到没有,这和你娘的我们没关系,干你七叔的,还他娘的冤枉我们,我看你那死肥爹这回怎么说!” 牛大一招手,“走,全带回去!” 野猪单只眼盯着陆白,把他吃了的心都有了。 他们野猪精被他害惨了,现在他更是付出一只眼睛! “你,你们这些畜生!”他痛骂。 啪! 牛大给他一钢叉,“你外婆的骂谁呢!” 野猪醒悟。 畜生把他们自己也骂了。 “禽兽不如!”他换个骂法。 啪! 牛大又给他一钢叉,这和骂他们自己也没什么区别。 野猪再换:“卑鄙,无处,没良心,生个儿子没的人类!” 牛大又给他一钢叉,“别忘了你姥姥有一半人的血统。” “那我骂什么?”野猪问。 牛大想了想。 啪! 牛大又给他一钢叉,“你姥姥今儿就教教你,说话要文明,不能你大爷的有脏字!” 第一百四十章 渣爹 野猪盯着陆白,嘴张了张,“那我无话可说。” 陆白建议他们,“你们说人话,当然不好骂人,为什么不说妖话?” 牛大白他一眼,“傻了吧,猪有猪言,牛有牛话,要说妖语,那不就牛头不对马嘴了?” “呸!” 她吐。 她强烈谴责造字的人,“编的什么破词儿,凭什么牛头要亲马嘴?,马嘴搭配上马脸,恶心人,还有口臭!” 陆白愕然。 她经验好丰富。 牛妖押着他们往西走。 天黑,山高,草滑,陆白走的山路少,不免磕磕绊绊。 “再你姥姥的磨蹭,我拉你去耕地!” 一牛妖在后面推陆白一把。 啪! 牛大给牛妖一巴掌。 “给大爷温柔点,万一是我亲戚呢。”牛大闻了闻陆白身上。 嗯。 很好闻。 指不定真是她亲戚。 陆白无语了,还有这么认亲戚的? 他们走了近一个时辰,绕过两道山梁,终于见到山凹处有一片村落,有灯,有闪耀着灯光的河水,还有鸡犬相闻。 陆白惊讶。 万万想不到,在荒野之上还有这么一世外桃源! 见陆白惊讶,牛大很得意,“想不到吧,俺们耕的田,比你们城外的良田还肥沃。俺们收获的粮食堆满仓,每天敞开了吃,附近妖怪的粮食都是俺们供应的!” 等走近了。 陆白更是吃惊不已,走在田间小路上,见阡陌纵横,小麦金黄,水田插满秧,还有水车在悠悠的转。田后面是村庄,用木头和茅草搭建,井然有序,连成一片。 他佩服的五体投地,不愧是牛妖,这种田天赋点的…… 陆白想不出什么好词儿,只能用一句牛来形容。 一个钢叉指到陆白面前。 “你这话什么意思?”牛大一脸不善。 “比喻你们很厉害,特别厉害,厉害到炸的意思。”陆白一本正经的亡羊补牢。 “真的?” 牛大不大相信,“你们人真用这句话来形容厉害?” “对,我以我爹的名义起誓。”陆白点头。 他都没见过他爹。 牛大有爹啊。 因此她信了。 她望了望皮衣遮的下半身,为什么她用来说厉害。 她真这么厉害? 牛大决定回去好好研究研究。 把这个放在心里后,女子谦虚道:“还行吧,也不是太牛,说起来,还是俺爹城漂的时候,从农民身上学到的。” 他们只是顺便把牛吃苦耐劳,善于耕地的天赋加了上去,从而换来了五谷丰登。 说到这儿,牛大气不打一处来。 “要不是我们有准备,及时打退了野猪精,俺们田就因为你们被糟蹋了。” 她让陆白等着,这账一定得好好算。 他们穿过田野,来到村头。 村头灯火辉煌,一大堆牛叔,牛嫂,牛大爷们聚集在灯下翘首以盼。 他们有的手里端着碗,一面聊着,一面吸溜吸溜的吃面。 见他们回来,这些乡亲上来。 “牛三婶儿,我爹回来没有?”牛大问。 “大当家的回来了,在后面休息呢,你们……” 牛三婶儿见他们押回来一个人,一只蝙蝠,很是惊讶,“你们怎么抓了个人回来?” “别提了,酒楼就是他们烧了,栽赃给我们的。” 牛大让牛妖们看住他们三个,她这去请示他爹,让他爹做定夺。 “什么!” “他烧的!” “小子胆子挺大啊。” “大屁个大,栽赃给我们了,大个锤子。” 牛妖们一起讨伐陆白,顺便踢瞎了一只眼的野猪好几脚。 陆白觉得他们在指桑骂槐。 “奶奶个锤子的!人呢,在哪儿呢,敢栽赃给我们!” 正在牛妖们义愤填膺时,一声暴喝在他们身后炸开。 待牛妖们让开道后,当家的大黑牛顶着两根长长的,尖锐的牛角,举着金叉子,气势汹汹走过来,活像牛魔王从电视里走出来,那么的栩栩如生。 大牛妖起的鼻子要喷火。 他们在山坳里耕地,种田,过着田园般的生活,结果祸从天上来。 大牛妖如何不气。 他走到陆白面前,指着陆白和蝙蝠妖,“就你们两个!” “不,就,就他一个,我,我是无辜的!” 绑着的蝙蝠妖慌忙解释,把一切责任推到陆白身上。 奶奶个熊! 这主意明明全是他出的。 “管你们说出的主意,先打一顿。”大牛妖霸气侧漏,“奶奶个熊!就因为你们两个,让我跟野猪精打了一架,嘶,真他娘的皮糙肉厚,俺老牛一点儿便宜也没讨到。” 大牛妖越说越气,一指野猪,“把那孙子的儿子也打一顿!在给野猪精一个信儿,让他拿银子把他儿子赎走,至于这人么——让他出银子赎自己,他娘的,谁也别想让老子吃亏!” 牛妖们上来,就要把一人两妖吊起来打。 “慢着!” 陆白早有准备,“大当家的,我用银子免我一顿打,怎么样?” 大牛妖坐在一把椅子上。 椅子小。 牛大。 撑的椅子吱呀吱呀的响。 “哟呵,你小子银子很多呀。” 大牛妖瞪大了铜铃大的双眼,霍然站起,向陆白走过来,让椅子彻底散了架。 他绕着陆白走一圈,“你准备出多少银子?” 陆白让大牛妖开价。 他心里悄悄松口气。 这群牛妖难对付,那叉子扔的,跟丢标枪似的,根本逃不掉,好在这群牛妖真是老牛,心地善良,话里话外没打算杀他,因此陆白在路上也没打算逃。 能用银子解决的事儿,都不叫事儿。 “一万——” 大牛妖话说半截,挺起鼻子贴着陆白嗅起来。 陆白莫名其妙。 这是牛妖吧,难道属狗? “你这身上……”大牛妖站起身,盯着陆白,“有我家人的味道!” 牛大一怔,“嘿,我瞎说也想说对?!” 她朝着空气说:“给我来个力大无比的牛郎!” 大牛妖让她别打岔。 他又嗅了嗅,“是你妹妹的味道!” “妹妹!” 牛大一步跨越三步距离,来到陆白身边,“你把我妹妹吃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陆白一脸懵。 大牛妖把这有智商问题的推走,“你身边有没有一个力大无穷的女孩子?” 陆白沉思一下,才记起大黑牛是女的。 “有啊,大黑牛——” 陆白恍然,退后一步盯着大牛妖,“你,你就是那个渣爹!” 大牛妖不知道渣爹是啥。 他倒是记得他女儿名字,“对,对,大黑妞!” “你!” 陆白本来想谴责他抛弃妻女罪行的,但自己还在他手里,只能暂且不提,虚与委蛇,“嘿呀,早说呀,我是她大哥,咱们一家人。” “是吗,太好了!” 大牛妖让牛大快点给陆白解绑,关切的问:“大黑妞还挺好的吧,娃他娘也好吧?” “呃。”陆白整理下措辞,“婶子她,她死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信仰 死… 死了! 大牛妖脸上的笑容僵住了,笑纹皱在一起,比哭还难看。 “死了啊。”大牛妖又重复一句。 他坐回旁边的椅子,却忘了椅子刚才被他撑散架了,他就那么坐到了地上。 “她,有没有,留下什么话?” 陆白摇头。 大黑牛她娘走得急,只有大黑牛在身边,陆白不记得大黑牛说过他娘有什么遗言。 当然,如果藏银子算遗言的话,那是有的。 大牛妖点了点头。 空气沉默了,唯留山涧的风,田野的虫,在轻轻哼。 牛大挠了挠头,在旁边不知所措,她记得她娘,但只剩下一张脸了,甚至那张脸都已经模糊了,她知道该悲伤,但不知道怎么悲伤,该哭?她哭不出来。 这个消息,就像一把小刀,轻轻地划破了她的牛皮。 痛? 有点儿。 哭? 不至于。 她站在这儿有点儿尴尬,但有无可奈何,只能回忆那模糊的脸庞。 她唯一的记忆是离开家门。 父母脸色一沉,刚大战一场,把屋子里弄的一片狼藉。 父亲拉着她赌气出门,从此再也没有回去。 许久后,大牛妖轻叹一声,把牛大从记忆中拉回来——再不拉回来,她就没什么好回忆的了,就这么点儿记忆,她已经来回咂摸好几遍了,这玩意儿和口香糖一样,咂摸久了没味。 “看来,她还是不服输!” 大牛妖苦笑。 “服输?” 陆白八卦起来,这有内情啊。 “你和婶儿,怎么分开的?”陆白好奇地问。 他还补充一句,“我替大黑牛问问。” “嗨。” 大牛妖一脸苦涩。 “当初我不让他们吃肉,他们偏喜欢吃肉,他娘还特别喜欢吃牛肉!”大牛妖十分看不过眼去,“我告诉她,吃素就很好,吃素健康,而且有营养。” 大黑牛他娘却觉得,不吃肉的人生,是不完美的! 于是他们三天两头的吵架。 “啥玩意!” 大牛妖这么一说,后面的牛妖们不淡定了,竟然吃牛肉,还当着牛妖的面。 也太不给他们面子了。 陆白纳闷,不应该呀,婶子不是这样的人。 接着,陆白记起了什么——大黑牛一定不知道自己有一半牛妖血统,要不然她早告诉陆白了,这孙子,但凡有点儿独特之处,就向陆白炫耀,她下面要是有那玩意儿…… 呵呵,肯定是她输。 “你告诉她,你是牛妖了?”陆白问。 大牛妖瞪大双眼,“我当然不能说,万一隔墙有耳……” 他作为一个妖怪,在城里战战兢兢的,肯定什么风都不能漏。 “这不就结了,婶子又不知道你是牛。”陆白说。 大牛妖理直气壮,“但吃素真的好,对身体特别好,她还答应我不吃肉了!” 结果有一天,他回去时,见她在悄悄吃肉。 于是他们又吵起来。 争吵中,大黑牛他娘认为,肉这么美味的东西,不能不吃。 大牛妖坚持认为吃肉不好。 俩人最后吵的一拍两散,大牛妖带着大女儿回了这片山谷,二女儿跟了她娘。 一直到现在,他们都再没见过一面。 呃。 陆白收起八卦的心。 “就吃肉不吃肉这么个问题,你们就离……分开了?”他惊讶。 “这不是这个问题,而是一个非常严肃的问题!” 大牛妖纠正陆白。 后面的牛妖们深以为然。 “是,是,挺严肃的。”陆白点头。 严肃个鬼啊! 要按这个,前世甜咸豆腐脑得离多少对儿啊。 陆白这会儿也明白蝙蝠妖为什么让他烧酒楼后,栽赃给牛妖了,为了口肉,娘子都敢休,何况烧一酒楼。 野猪这会儿开口了。 “你们可以不吃肉,但别人也有吃肉的自由!” 嚯! 陆白万万想不到,他前世经常嚷的口号,竟然被野猪喊出来了。 它还有这觉悟? “错!” 大牛妖走到他身边,“当你们猪族,我们牛族作为食物时,我们就有要求吃素的权利!而且吃素真的好,我们都应该吃素。” 陆白点头,这也有道理。 “我们猪族不在乎,我们可以吃回来!”野猪辩驳。 好有道理! 你吃我,我吃你,相互报仇,也挺对。 嘶! 不对。 陆白觉得自己脑子有点儿乱了。 “停停停!” 陆白让他们打住,这问题是个死循环,没完没了了。 “这个咱们以后再说,咱们是不是先办我的事儿?”陆白建议。 大黑牛的大姐头听得也头晕,趁机问:“你要办什么事儿?” 陆白指了指野猪,“取个野猪心……” 他深怕大牛妖误会,再把他绑起来,“大黑牛用,他练功淬体,需要野猪心和龙须草做药引子。” “不吃吧?”大牛妖问。 “不吃,泡澡用。”陆白说。 “那可以。” 大牛妖同意了。 陆白又呆住了,这什么脑回路,挖心可以,吃肉的不行。 大牛妖拍下他肩膀,“吃素是信仰!” 行吧! 大黑牛的父亲看来中了吃素的邪。 陆白取出匕首,走向野猪。 吱吱!! 野猪发出杀猪般的叫声,“你,你想干什么,我爹是野猪精,你——” 大牛妖也拦下他。 “他是野猪精的儿子,你杀不得。” 他拍拍手,让手下抬上来一些野猪尸体,“今儿交战死了不少,你剖了吧。” 野猪乐了,“虚伪,你不说你们吃素?你们吃素留这些尸体作甚!” 大牛妖轻描淡写,“剁碎了扔地理增肥啊。” 这个—— 陆白信了,大黑牛他爹是真喜欢吃素。 陆白绝了让大黑牛出来认爹的心思。 这爹认了,大黑牛回去会拿刀把他砍了。 让大黑牛不吃肉,相当于让大黑牛生个娃,听起来不难,操作起来很有难度。 陆白取了野猪心,又回到野猪身边,他觉得还是得把它的心剖了。 “为什么?” “他们要知道我烧了酒楼,肯定会去袭击镇上的百姓。” 陆白答应他们的,保他们平安的。 只要把野猪杀了,野猪精才不知道他烧了酒楼。 “这……” 大牛妖皱眉。 野猪精太难缠了,他儿子要死在他们山谷,以后就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牛叔,这野猪厉害,做药引子也厉害,大黑牛服用了一定更厉害。” 大牛妖心动了。 大黑牛怎么说也是他闺女, 但他还拿不定主意。 陆白加一把火,“至于野猪精,我有办法!” 陆白袖子一翻,戒尺出现在手中。 “这戒尺,不论野猪皮多厚,打到身上贼疼。”陆白说。 他还拿野猪试了一下。 野猪起初硬撑着,但几戒尺下来,他痛的在地上打滚。 大牛妖眼前一亮,“这戒尺——是个宝贝!” 待陆白把戒尺递给他,让他用后,大牛妖决定替陆白背了这黑锅。 有这戒尺在,他就不怕野猪精了! 他和野猪精为什么打的难解难分?就因为野猪精皮糙肉厚,找不到弱点。 第一百四十二章 粮食 得到大牛妖应允,陆白抽出匕首。 他想杀野猪,不止为了杀猪灭口,还有一个原因——这厮提供的功德值是真的多。 他刺瞎野猪一只眼时。 面板提示他,得到二十点功德值,暴击一万点功德值。 这要是杀了,功德值至少上万。 他绕着野猪转一圈。 野猪不好杀。 但那是针对自由活动的野猪。 这头野猪,现在被绑,在大黑牛大姐头死死摁住的帮助下,他杀起来易如反掌。 “你,你,你不能杀我!” 野猪见陆白的匕首闪烁着寒芒,心里慌了。 他像溺水的人,疯狂的抓着水面上任何东西,渴望活命,“告,告诉你,我爹和你们城里的公公,也,也有合作,你把我杀了,被他们知道了,他,他们会把你剥皮抽筋的!” 陆白停手,惊讶:“公公?” 野猪点头,“对,公公,还是大官,你要是放了我,我可以求他让你当大官!” 陆白把匕首放下,“你仔细给我说说在和公公是谁。” 他保证,要是野猪说明白了,他可以不杀它。 野猪终于抓住了这根稻草。 “他是一个太监,一个大太监,许多人都喊他提督,他还有很多儿子,也都是太监!” 大黑牛姐姐在旁边纳闷,“太监……生的儿子也是太监?” 这可把陆白难住了。 他问大黑牛姐姐,“太监怎么生儿子?” 大黑牛姐姐问他,“什么是太监……” 这个问题—— 陆白扭头问野猪,“他们去你们店里做什么?” “当然是吃人!”大黑牛姐姐笃定。 野猪摇头,“他,他们不吃人,他们吃孩子,只要孩子到货,提督大人就到店里吃。” 我屮艸芔茻! 陆白五雷轰顶,呆若木鸡。 他刚才心中虽然有所预料,但听野猪说出来,还是被吓到了。 这些太监把那玩意儿割了后,人性也割掉了! 大黑牛姐姐在旁边拍下陆白肩膀,“我以为人猪相互被吃就够残忍了,想不到你们自己吃自己,自愧不如啊——所以说,还是吃素好啊,你看不吃素,都疯成什么样子了。” 陆白无力反驳。 他头有点乱。 一想到忘儿,还有曾施舍给他铜钱的小姑娘,在她们身后有一张网,在渐渐地缩紧,要取她们的性命——那些太监化成了狼一样,双眼冒光的怪物,留着口水的盯她们。 陆白心里就一阵不舒服。 反胃! 他想吐! 这世界怎么了。 更让陆白恶心的是,他怎么了! 竟让这么一群狗东西对他指手画脚!被这些狗东西指手画脚的他,又是什么东西! 妈的! 陆白骂一句。 他在骂他自己。 砍的人多了,人也变了,竟对人命变的麻木了,以至于死去的人在他面前成了一串串数字,竟忘记了继续追查下去!那些数字都是人命啊,是许许多多家庭的中心与希望,许多母亲因此以泪洗面,许多父亲疯疯癫癫,许许多多孩子还期盼明天,期盼下一个新年,期盼长大,却在无声无息之中,被这些畜生吃了。 罪无可恕!! 草才长一秋,他已活两世,更得活出骨气来。 他起誓,就算为了功德值,他也要把这些吃人的狗东西杀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皇帝老儿敢插手,就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所有吃人的太监都得死!”陆白对大黑牛姐姐说。 她一怔。 “我说的!” 陆白举起手中匕首。 噗嗤! 匕首把野猪蛋蛋割掉了! 啊啊啊啊! 野猪痛的死去活来。 “你答应放过我的啊,你答应的!” 大黑牛姐姐死死地把他按住了。 陆白向他一笑,“我最擅长反悔了!” 他倒替提匕首,从肛门进去,很快结束了野猪的性命。 【叮,检测到死者死有余辜,功德值+14000】 擦! 这厮吃了多少人啊。 陆白擦了擦刀,又走到蝙蝠妖面前。 蝙蝠妖还被绑着,见陆白提匕首走过来,急忙求饶:“陆爷,陆爷爷,手下留情啊,我,我和您是一边儿的,您忘了,咱们这些天祸祸了多少妖怪。” 祸祸你大爷! 这小子背叛他背叛的又快又顺溜,要不是峰回路转,他和大牛妖成了亲戚,指不定要怎么被折磨呢,这种妖怪留不得,谁知道他一回城,这厮又会闹什么幺蛾子。 “陆爷,陆爷爷……” 库擦一刀。 陆白让他流了点儿血。 【成功惩戒恶妖一刀,功德值+20】 【叮,检测到伤者乃大奸大恶之徒,暴击功德值+2000】 呼! 蝙蝠妖松口气。 陆爷还是喜欢他的,就让他流了一点儿血。 “陆,陆爷,您,您放心,以后我对您忠心……” 噗嗤! 陆白一刀抹了他咽喉,“哎,对了,他说什么来着?” 大黑牛姐姐摇头。 陆白查看面板。 【叮,检测到死者十恶不赦,功德值+500】 这孙子也没少吃人。 把他们结果后,陆白收了匕首,谢过大黑牛他姐姐,顺眼一看,见她遮胸的皮子太小,把山峰都露出来了。 陆白不得不承认,人们选择牛奶作为食物,是有原因的。 “不客气。”大黑牛姐姐浑然不知。 她站起身子问陆白,“我妹妹在练什么功夫?” “九牛。” 大黑牛姐姐乐了,不愧他们牛家的,就是学武也学带牛的。 她又问陆白,大黑牛现在练的怎么样。 “嗯,现在有差不多五头牛的力量。”陆白沉吟一番。 倘若他药拿回去,大黑牛绝对会更上一层楼。 “才五头牛!” 大黑牛姐姐摇了摇头,太弱了,难道是吃肉的原因? “不弱了。” 陆白说。 大黑牛进步飞速,异于常人,而且陆白采药慢了,还耽误了他的修行,要不然大黑牛现在指不定都碰到九牛圆满的门槛了。 也就有面板的陆白在前,才显的大黑牛进步很慢。 “对了,你刚才说还缺什么草?”大黑牛姐姐问。 “龙须草。” “哦,这草啊,不好吃,一股药味,你去那边地头,估计能捡到不少。”大黑牛姐姐指给他。 在吃草认草这方面,他们天赋异禀。 陆白在牛村里住了一宿,翌日起来,采了龙须草后,向大牛妖告别。 大牛妖叮嘱他,让他回去照顾好大黑牛,有时间了,把大黑牛拉出城外,见见他这个爹。 “还有我这个姐姐。”大黑牛姐姐道。 她本来想跟着进城的,但现在杀了野猪精的儿子,少不了一场大战,离不开人。 陆白答应了。 他一个人向山谷外走去,刚离开田垄。 “陆白!”大黑牛姐姐追上来。 “怎么了?”陆白问。 他心里直嘀咕,不会反悔了,又想把他留下了吧。 “你要不要粮食?我们卖你,我们急需银子。”大黑牛姐姐说。 真是个老实牛,把底牌都交代了。 “要啊!” 晏城不缺粮,城外沃野收获的粮食,还要上城区庄园收获的粮食,足够养活半城百姓。 至于另外半城—— 饿肚子不很正常? 但晏城不缺,不意味着别的城池不缺。 晏城为边城,虽不直接接壤北国,但也近不是,北国最缺粮了。 还有邻城。 邻城产盐,但不产粮。 第一百四十三章 砚山 “太好了!” 大黑牛姐姐松口气。 “我们粮食堆满仓,今年收成也快下来,余粮全卖给你们,怎么样?” 陆白点下头。 他做生意也公道。 “我按城内粮食均价收购。不过,粮食要多得话,尾款得后面给。” 再过十天,半个月,就要前往邻城进私盐了。 这事关白狼帮的根基,因此陆白得留下一些周转的银子,暂时吃不下太多粮食。 大黑牛姐姐不在乎这个。 “这些都好说,粮价低点儿也没事儿。” 她急需银子,“我们现在急需五千两银子,你看……” 五千两银子还是有的。 陆白答应了。 不过,他很好奇,“你们为什么急需银子?” 牛妖们在山谷中自耕自种,不愁吃穿,不知道急用银子干什么。 “盐,还不是为了盐。”大黑牛姐姐说。 他们牛几乎不离开盐,而为了买盐,必须有银子。 陆白来了兴趣。 难道牛妖们在山谷中不是与世隔绝的,“你们的盐用银子买?哪儿来的?” “砚山!” 砚山在荒野深处,相去一百公里。 这座山脉,四面环山,盆地则相对凹陷,在低洼处积水成湖,因为整体形似砚台,故有此名。砚山的湖泊是一片盐湖,生产盐,现在被一群狼妖占据,方圆百里的妖怪想吃盐,必须用白银买。 妖怪们各有所长,就拿牛妖们来说,善于种田,粮食最多。但狼妖们吃肉,又不吃盐,所以他们运粮去买,看都不看一眼,估计看牛妖们倒是垂涎欲滴。 银子因此成买卖盐时最好的货币。 陆白惊讶。 他没听过砚山,据他所知,晏城内所有盐,全部来自邻城,他还以为晏城不产盐呢。 万万想不到,在几百里外的一座山中,竟藏着盐湖。 陆白转念一想,又觉得不足为奇。 人类围城而居,对荒野知之甚少,而荒野之大,超乎想象,有几片盐湖不足为奇,甚至金山,银山也有的是。 唯一让他心动的是,这盐湖要是被他拿到手里—— 算了,不着急。 陆白离开城才这么几天,心里已经挂念上了,暂时去不了远方。 陆白还感到疑惑的是,这些狼妖就算收了银子又如何,这玩意必须得花出去才有用。 而能花银子的地方—— 唔。 晏城。 他们会想方设法到晏城,把银子花出去。 陆白决定回去让乞丐们注意一下。 “陆兄弟?” 大黑牛姐姐的手在陆白面前摆了摆。 “嗯?”陆白回神。 “咱们生意怎么做?”大黑牛姐姐问。 既然一切不成问题,接下来就是粮食怎么交给陆白的问题了。 陆白沉吟一下。 他们约定在城外做交易,到时候牛妖把粮车送到城外荒野,陆白派人接收,伪装成粮队进城。 “可以。” 大黑牛姐姐同陆白约定,七日后一手交粮,一手交银子。 交易谈妥后,大黑牛姐姐送陆白出谷。 路上,陆白想牛妖既然这么缺银子,他可以给他们一个挣银子的门路。 “什么门路?”大黑牛姐姐问。 “药草。” 陆白不止大黑牛一个弟子,以后用药草的地方多得是。 “你们粮食也不能一直卖不是?”陆白说。 大黑牛姐姐觉得这生意可以做。 又不吃肉。 她答应下来。 说话间,他们出了山谷,陆白向她告辞。 荒野之上,丛林一片又一片,余下草长莺飞,在阳光下生机盎然。 久居城里,目光里全是人,现在一下子置身于荒野之上,陆白只觉自己渺小蚁。 沿着来时的路,陆白夜里睡树上,白天赶路,用了四天时间,顺利走出荒野,来到镇上。当然,这也是因为还在荒野外围,周围厉害的妖怪仅有野猪精和牛妖。 陆白在镇上取了自己的马。 酒肆掌柜得知陆白是白狼帮的人后,对他马照顾的很周到,还坚持不收他得房钱。 他只有一个要求,就是卖盐的时候,能不能稍微便宜点儿。 陆白虽然有这个权利,但这个口子不能开。 他把银子放柜台上,迫不及待回了城。 进城后,陆白先去百户卫所一趟。 他走了这么多天,想知道百户卫所发生了什么事。 汪总旗不在,他一系的锦衣卫也大都出去了。 只有副百户,还有陆白这一总旗的手下在卫所。 副百户见到陆白时,笑容绽放,脸上阴郁的也一同绽放,特别像一朵被炸了的牛粪,他亲切的招呼陆白,“陆兄弟啊,再有几天就外出了,你回去好好歇着,卫所也没什么大事。” 陆白回话也客气。 任谁也看不出来,俩人心里都想弄死对方。 既然卫所无事,陆白也不多呆。 他拱手告辞出来。 在骑马回家的路上,陆白见锦衣卫在街头穿梭,衙役们也在街头忙碌。 一点儿也不像副百户所说的无事发生。 正疑惑间,陆白见白狼帮的人也在四处寻人,不时的从客栈、酒肆出来,向街上的人点下头。乞丐也出动,提着打狗棍,穿行在巷子里。 出事了! 陆白心提起来。 丐帮和白狼帮主事人,这会儿也见到了陆白。 白狼帮的人走过来,“师父。” 他师从陆白学习功夫,故有此称。 现在这些浩气门的弟子,在丐帮和白狼帮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或许不能主事,但在街上当个打手,还是可以的。 白狼帮也因为这一批弟子加入,而变的兵强马壮。 陆白下马,“发生什么事了?” “师父,大,大师姐失踪了。”弟子一脸着急。 陆白的脑子嗡的一心。 噗通,噗通。 他的心也快速跳起来。 “谁…”陆白嗓子发干,吐字不清,又问了一句,“忘儿?” 弟子点头。 安静片刻。 陆白稳住心神,“什么时候失踪的。” 在这刹那间,他脑海里闪过许多人,摩脸僧,太监,还是提督知道了他烧酒楼,要报仇;亦或者,铁拳门,黑虎帮这些人为了报复? “早上。”弟子回答。 陆白望下天空。 现在刚刚黄昏,还好,或许忘儿贪玩,中午忘记回家了,或许回鹿园了也不一定。 “老家派人去了没有?”陆白问。 弟子点下头,派人去了,还没回来。 “好。” 陆白长出一口气,让自己稳住心神。 弟子一脸难色。欲言又止。 陆白让他有话直说。 “师父,城里最近突然出现一伙悍匪,专门绑架城内官员、乡绅、富商的家眷,以此勒索钱财。” 白狼帮主陆白,现在城内出了名的富庶,弟子怕这伙悍匪把大师姐抓了。 悍匪? 陆白问遭劫的富商家眷如何。 “交了银子后,她们安然无恙回到了家。”弟子回答。 陆白放下心。 既然不撕票,讲道义就好办,银子而已,多少都可以付。 第一百四十四章 报应 陆白现在不担心悍匪。 他担心提督的人把忘儿抓走,以此报复他。 这伙人可是吃人吐骨头的。 怎么办? 陆白问自己。 等待消息,乃至坐以待毙? 这不是他风格。 直接找上门去也不妥,万一乌龙了,那篓子可就大了。 左思右想后,陆白定下心神。 “找!” “发动丐帮的,白狼帮的,所有兄弟去找!” “另外放出话去,提供忘儿线索的,赏银五百两;提供忘儿确切位置的,赏银三千两,安然无恙把忘儿救出来的,赏银五千两!”陆白一点儿也不吝啬银子。 “是!” 弟子领命去了。 在丐帮弟子,白狼帮兄弟倾巢而出时,悬赏的消息散播开。 三千两白银! 整个神乐坊的人都心动了。 三千两! 那可是三千两! 普通四口之家,一年吃穿用度三两银子绰绰有余,而且堪称富裕。 现在! 三千两! 不劳不作,三千年才可以花的完! 这可是难得的暴富机会,绝大多数人都心动了。 整个神乐坊的人倾巢而出,发誓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莫忘儿的消息! 至于陆白。 他绕路去了回车巷。 陆白要去找摩脸僧头目白眉和尚的麻烦,顺便把养在他身上的功德值收了。 这白眉和尚不愧会泥鳅功。 滑如泥鳅。 当初陆白打进庙里时,砸瘪了他脑子,都没把这厮弄死。 后来,这厮就请出了副百户说情。 陆白碍于副百户和他身后提督的面子,没有继续追究下去。 陆白当时还疑惑,摩脸僧怎么请得动提督。 现在他明白了,这两伙人是一丘之貉。 现在,陆白正好可以去把功德值收了,顺便用白眉和尚的血,警告一些人,胆敢伤害忘儿,这就是他们的下场。 陆白到回车巷时,巷内香客众多,等候上香的香客把队排成一条长龙。 木鱼声不停,诵经的梵音熏陶着门前的树,让树也多几分禅意。 “这庙里的送子观音很灵验的。”一老妇人拉着一小媳妇,言之凿凿。 她们焦急的望着前面队伍,盼着早日轮到自己进香许愿。 “佛祖慈悲,一定可以听到咱们祷告,把孩子给我们送回来的。” 一男人安慰着夫人。 他夫人以泪洗面,不住哭诉着,“我的孩子,你去哪儿了。” 男人继续安慰她,“你放心吧,我朋友说过,这儿的佛祖很灵验的,他有一个朋友丢了孩子,在这儿烧香拜佛,施舍僧人,大发善心后,孩子隔天就回来了。” 呵呵。 陆白冷笑。 对于失踪的孩子,这寺庙当然灵验,他不灵验,城里就没有灵验的人了。 陆白骑马走到庙前。 三个僧人站在门口,迎接香客。 察觉有马骑过来,一位僧人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 他抬头一看,大惊失色:“裂!裂蛋僧!牛大!” 三个僧人见了鬼一般,连滚带爬的钻进庙门。 砰! 庙门关上了。 门上的灰尘簌簌的落下来,应对着众人错愕的目光。 “我都忘了我还有这么个名号了。” 陆白扶额。 难怪他在听到大黑牛姐姐名字时,那么的熟悉。 陆白向后面的香客点下头,“等我把里面的摩脸僧众收拾了,你们再上香也不迟。” 话音落下,陆白轻拍马头,人腾空而起。 若一阵风,刮动树梢,落叶纷飞,若蝴蝶,而陆白披着蝴蝶从墙头飞了进去。 “快,把门抵住,抵住了!” 一个胖和尚正在招呼僧人们,死死地顶住门。 噗! 一刀从天而降。 胖和尚手尚举着,目光中的生命之光却已熄灭,缓缓地倒在地上。 啊! 上香后还没来得及出去的香客,吓的尖叫。 顶门的僧人们吓了一跳,回头见到陆白后,握住手里刀,却无一人敢上来。 “牛,牛大!” 老方丈白眉和尚被一和尚搀扶着着,从大殿走出来。 他头上戴着僧帽,把瘪下去的一半头挡住了,但脸没有挡住,左脸微微下陷。 “牛大,你想干什么!” 白眉和尚中气不足,说句重话就喘。 他警告陆白,“佛门重地,休得放肆,若不然,我定上报给提督大人,让你好看!” “哎哟,我好怕。” 陆白朝着白眉和尚走过去。 “你怕是不知道,有一位五爷的人,下场死的很惨吧?” “什么?”白眉和尚不懂。 搀扶他的和尚在他耳边轻声嘀咕几句,白眉和尚脸色大变。 提督的人敢杀,这里的人自然都敢杀。 “我妹妹丢了。” 站在白眉和尚面前,陆白轻声说。 白眉和尚后退一步。 他感觉得出来,现在的陆白,强的可怕! “自从被你伤了脑子,我再也没有过问过江湖事。” 白眉和尚先撇清自己责任。 他盯着陆白,“我可以帮你问问,是不是摩脸僧下的手!” 陆白摇了摇头。 “不用了。” 白眉和尚瞳孔猛张。 不用了! 他察觉到了不妙,身子再次往后缩,退到了佛像下。 “陆白,佛祖面前行凶,你难道不怕遭报应!”他特别提一句,“小心报应到你家人身上!” 让他顾忌一下没被找到的妹妹。 “佛祖,报应?” 陆白乐了。 “你们拐骗孩子的时候,可曾想过报应!你们把他们送到城外鬼面酒楼,让他们被妖怪吃的时候,可曾想过报应!你们面对寻子垂泪的父母,祷告于佛祖的时候,可曾想过报应!你们张口闭口阿弥,心上全是生意的时候,可曾想过报应!” “今天,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佛!今天,我来告诉你们,什么是报应!” 陆白右手横刀在面前。 “我!就是你们的报应!” 唰! 刀出鞘了。 锐利的锋芒势不可挡! 白眉和尚本来病恹恹的瞳孔,瞬间泛出精明,手一拉,把搀扶他的和尚推到面前。 噗嗤! 刀一下子劈在和尚肩头。 白眉和尚趁机打起精神,三步并作两步,向后面的窗户逃去。 三步,两步,一步! 希望在望。 跳出窗户后是池塘,他一定逃得掉! 呼! 身后突然传来风声,若狂风在席卷树枝时,发出的声音。 就在此刻! 白眉和尚双脚用力,纵身一跃。 砰! 陆白一拳打在他胸口。 白眉和尚试图用泥鳅功,躲过陆白这一招。 奈何,这是镇山河。 外功与内功一起鼓荡,更有纯阳内功穿透后背,直达心脏,震断了白眉和尚的心脉。 噗! 白眉和尚喷一口血,继而在心烧死的内力作用下,狂吐鲜血,倒地而亡。 一面白墙,被他的血染红了! 第一百四十五章 自投 【叮,检测到死者罪不容恕,功德值+25000】 【叮,检测到死者丧心病狂,伤天害理,天理难容,屡教不改,暴击功德值+10000】 我去! 陆白脱口而出。 这功德值也太多了,一下子就弄到了三万功德值。 原来白眉和尚才是隐藏的大财主啊。 上次没打死他…… 哎,不对! 陆白记得上次打瘪他头的时候,已经出过暴击了。 现在又出一次暴击—— 难道这暴击真跟薅羊毛一样,留一段时间,让他继续作恶,隔断时间还能收割一茬? 这是个发财的法子。 陆白随即摇了摇头,白眉和尚干的是缺德生意,留他一条命,不知道有多少家庭要破碎,多少父母要以泪洗面,从白眉和尚死后的得到的功德值就知道,就算一百功德值一个人,他也拐卖过二百多个人。 况且,万一养虎为患,把自己家人拐走呢。 譬如忘儿。 陆白把白眉和尚头割了,顾不上理会那些提着刀,却战战兢兢不敢上来的和尚。 他堂而皇之的推门出去。 在香客们的震惊之中,陆白提着人头走出来,“摩脸僧,白眉!” 他向香客们摇晃下头,“你们求他们找孩子,呵呵。” 陆白离开了。 香客们将信将疑。 但信仰这事儿,一旦出现裂缝,有了怀疑,离不信也就不远了。 陆白令人把摩脸僧首犯枭首示众,以此告诫那些绑架妇幼,甚至忘儿的的悍匪。 忙罢这些,陆白回了家。 他怕顾清欢担心。 怎料,回到家时,顾清欢悠闲地在练字,悠闲的饮茶。 陆白进来时,她刚放下茶杯。 陆白拿过茶杯,把余茶一饮而尽。 旁边的侍女面色古怪——伴着白狼帮坐大,浩气门成为下城区首屈一指的门派,陆白府上也请了一些侍女仆人。 “婶娘,你放心!”陆白把茶杯放下,“忘儿绝对丢不了。” “我知道。” 顾清欢继续练字,“忘儿机警得很。” 整个东城又全是陆白的人,她要不想被人抓走,有的是办法,大喊几声都能惊动陆白的人。 况且,现在行动的不止白狼帮和丐帮,还有其他人行动了。 知府衙门上。 吕知府又在听城主大人派来书生的训斥。 “短短五天时间,竟有七八起绑架案,其中更有致仕归乡范御史的夫人!”书生冷冷的道:“吕大人,范御史可是得到过先皇嘉奖的,在京城颇有人脉,你要是再不能侦破此案——哼哼。” 他警告吕知府,“到时候为难你,别把城主大人拖下水!” 吕知府气的牙痒痒。 奈何对方是城主,他只是一知府,再大的后台,有这官大一级,他也得忍着。 “下官,一定速速侦破此案。”吕知府只能低头。 “不是速速,而是马上,立刻,现在!”书生伸出一根手指,“城主大人给您一天时间,若不能侦破此案——” 书生没说有什么结果。 但就是因为没说,才让吕知府头疼,这里面有太多的弯弯绕绕,足够城主给他下绊子了。 吕家旁系子弟众多,谁都想出人头地。 吕知府机会不是太多,他要是被城主抓住小辫下绊子,吕家旁系很多子弟恐怕要幸灾乐祸。 吕知府只能硬着头皮答应:“请转告城主大人,一天之内,我一定破案!” 书生狠话放完了,又给吕知府一个甜枣,“吕大人放心,现在城卫军也在帮主吕大人一起破案,抓住这群悍匪,指日可待!” 吕知府疑惑。 送书生走了后,他心里直犯嘀咕,御史在位时也只是一个言官——当今身上,最不听的就是言官的话——更不用说姓范的在已经致仕了,这位范大人有这么大能量,让城主出动城卫军? 奇怪! 非常奇怪! 不过,吕知府现在火烧眉毛,顾不上追究什么奇怪了。 他让多言亲自去请陆白。 头上蒙面的黑巾除去后,忘儿和虎妞发现她们在地窖中。 光线微弱,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味道。 忘儿挣扎一下。 她和虎妞背靠背的绑在柱子上,手脚全被束缚住了,嘴巴也被一臭布塞着。 等目光适应后,她发现被绑的不止她们俩,旁边几根柱子上也绑了人,个个绫罗绸缎,非富即贵。 “呜呜!” 忘儿撞醒虎妞。 虎妞蹭了蹭,给忘儿以回应。 忘儿绑在柱子上的手,轻轻地碰了碰虎妞手腕,虎妞得信儿,手腕蹭了蹭柱子,让把袖子挺起少许。 忘儿的两根手指探进虎妞袖子里,慢慢地抽出一把铁尺。 忘儿用尺子狠狠地摩擦着虎妞手腕上的绳索。 啪! 轻微一声,绳子断了。 虎妞又接过尺子,把忘儿手腕上的绳割断。 俩人又解了绑缚自己身子和脚上的绳索,利索的站起来。 其他柱子上的人注意到他们。 他们或期盼,或出声,或打眼色,渴望忘儿过去把他们也放了。 现在,忘儿就是他们这些溺水人的救命稻草! “嘘!” 忘儿竖起中指,示意他们安静,接着虎妞去找人,她去门口放哨。 她们此番一行,是为了救一个人。 一个不认识的人。 神乐坊最大酒坊——神乐酒坊掌柜的胖女儿,她被悍匪抓了,悍匪让神乐坊的胖掌柜出一千两银子来赎。胖掌柜不愿意,只愿意出五百两银子,还说他闺女就值这个价,爱要不要。 这就僵住了。 好不容易悍匪松了口,胖掌柜又不愿意了。 他觉得五百两太多,他反悔了。 忘儿知道原因——他的第三房小妾,刚有身孕,算命的还说是个男娃。 不过,胖掌柜的良心也不是大大的坏。 他放出话去,谁要能把他姑娘就回来,以后在神乐酒坊用饭,免一个月的饭钱。 神乐酒坊的菜不错。 当然,忘儿主要是可怜胖姑娘,又听了很多书,想要行侠仗义,扬名立万,顺便在每天一顿红烧河鲤,于是,她拉着虎妞,一路打探消息,最后在大街上成功被这群悍匪抓住了。 地窖不深,听得见上面的动静。 “大哥,您回来了。”一粗嗓门的人招呼刚进院子里的人。 大哥说话很沉稳,“嗯!” 第一百四十六章 罗网 “大哥,怎么样,银子搞到手没有?”粗嗓门又问。 “那还用说,大哥出手,鲜有失手!”一尖锐的嗓门回答。 粗嗓门的是个憨憨,“也不见得,大哥在那胖掌柜手上,不就失手了?” “咳咳!” 大哥干咳,十分不悦。 他没想到胖掌柜的那么无耻啊。 大哥错开话题,“你今天抓到肥羊没有?” 粗嗓门得意地笑了,“大哥,你还不相信我,就我这一身本事,逮几个肥羊还不是手到擒来,也就是你们没孩子,要是有的话,我一定让你们见识见识。” “见识你大爷。”尖锐的嗓门咒骂他。 他真有个姑娘。 大哥打断他们,“谁家的肥羊,油水多不多?” “多,特别多!” 粗嗓门一脸骄傲,“听其中一个小姑娘说,她哥哥是白狼帮主!” 噗! 大哥一口茶水吐出来。 “谁?!” “白狼帮主的妹妹啊!” 粗嗓门特意强调一遍,“下城区的私盐都出自白狼帮之手,肯定特有钱,这次咱们能赚个大的!” “我赚你大爷!” 乒乓! 有茶碗砸在人身上。 大哥气急败坏,“你他妈…你他妈……” “哎呦,不行,我肝儿疼!”大哥气的说不出话来。 尖锐的嗓门帮大哥骂:“你他妈的抓白狼帮主妹子有什么用,你怎么不把白狼帮主抓来,万一白狼帮主又他妈的是个吝啬鬼,岂不是砸咱们手上了,你忘了胖掌柜那闺女多能吃了?” “我去你妈的!” 大哥一脚把尖锐嗓门踹走。 粗嗓门的憨憨这下高兴了,“傻了吧,掌柜的其实想夸我。” 尖锐嗓门对大哥唯唯诺诺,对粗嗓门重拳出击,“夸你什么了?” “夸我给大哥整了个大爷!” 大哥服了,“你确实给我整了个大爷!” 嗖! 忘儿接着听见砰的一声,一个人在地上滚动,不住呻吟。 “你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咱们进城的时候怎么说的?不能忍的人,千万别惹!白狼帮主他——”大哥气不过,又踹粗嗓门的憨憨好几脚。 “白狼帮主他妈的是咱们能惹的?” 说话中,伴着粗嗓门的呻吟与惨叫。 “他可是丐帮帮主!还你大爷的是锦衣卫总旗,不用一天,他就可以把咱们查个底儿掉,让咱们死无葬身之地,你他妈脑子有坑啊,你绑他妹子!”大哥又踹一脚。 粗嗓门一面挨着打,一面劝大哥,“大哥,我觉得你太涨敌人威风了,咱们以前又不是没有绑过锦衣卫的家眷,千户的都绑过。这些锦衣卫对待普通人官员时,那是厉害得很,但对付咱们,不顶用啊。” 为了救出家人,不还得把银子乖乖拿出来。 “你懂个屁!” 大哥恨不得把他天灵盖掀开,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什么。 “你忘记我们在城外小镇酒肆听到的消息了?这人和那些锦衣卫不一样,咱们绑的锦衣卫千户是草包,境界考核都是替考的,他根本没本事查到咱们头上,当然任由咱们拿捏,但这位白狼帮主,他是自己爬上来的,绝不是草包。” 还用了不到一年的时间。 不到一年当上锦衣卫总旗,就是有后台,升迁都没有这么快。 毕竟有个境界的硬指标在卡着。 但这位白狼帮主——在城外小镇上略有耳闻后,大哥进城就打听清楚了——却是实打实的靠破案升上来的,境界更是不带一点儿掺假和替考,在卫所是鼎鼎有名的天才。 “这样的人,你也敢去招惹?” 大哥气的又给粗嗓门一脚,“你他妈的想去死,别拉上我啊!” 粗嗓门还是不信:“有那么夸张?” 大哥刚抬脚,粗嗓门怂了,“大哥,不是我想抓她们回来,是她们送上门,我要不把她们抓起来,我就觉得我对不起你这么多年对我的栽培!” “什么?” 大哥一惊一乍。 “您的栽培啊,不是您告诉我,大变活人的戏法用于拐骗小孩特合适的?” 粗嗓门很是感激,“您的指点之恩,我没齿难忘,要是没有您,我指不定现在还过那种,跟着耍杂技的四处奔波,干正经营生,却被大人小孩跟在屁股后面,拆穿我把戏,骂我是骗子的生活呢,我谢谢你,谢谢您的八辈祖宗!” 大哥听这话,怎么像骂人。 当然,这不重要。 “我问的是你前面的!她们故意送上门的?” 粗嗓门的憨憨点头,“差不多吧,现在大街上小孩不多了,全被大人关起来了,就她们两个,跟在我身后,缠着要我给她们表演大变活人,我推脱不过,只能把她们抓了。” 大哥这回要被气死了。 “你动一动你的脑子想想,万一她们是故意让你抓回来的!” 大哥喘几口气,“不行,我们现在必须得把她们放了!” 大哥揪着粗嗓门,向地窖走来。 忘儿急了。 她向后面看,虎妞已经找到胖姑娘了,但就是没法出去,地窖只有这一个门。 这可怎么办? 就在忘儿着急时,大哥他们下到地窖,见到了守在地窖门口的忘儿。 “哎!她怎么出来了!”粗嗓门惊讶。 大哥越发觉得不妙,“快,把她们抓出来,放了!” “慢着!” 忘儿大叫一声,用割绳子的短尺,守着门锁。 “你们不许过来,我,我告诉你们——” 忘儿看身后一眼,“我们有人质,你要再过来,我,我们就撕票!” “对,我们有人质!”虎妞把神乐酒坊的胖女儿抓在怀里。 地窖内外安静下来。 粗嗓门的憨憨惊讶,“你,你们也是绑匪?正巧。” “别尼玛说话!” 大哥给粗嗓门一巴掌。 “大哥,大哥!” 此刻,上面传来一人喊话。 大哥答应一声。 一瘦猴利索的从地窖外跳下来,“大哥,咱们有没有抓一个叫忘儿的姑娘?” 大哥皱眉,“谁?” “白狗帮帮主的妹妹,听说她被人绑了,他哥出五千两银子悬赏救人,有确切位置消息的就有三千两银子!”瘦猴竖起三个手指,“三千两啊!够咱们干四五笔买卖了!” 他觉得这生意很有前途。 “要不咱们兄弟们出去找找,把这姑娘找到?”瘦猴兴致勃勃,“有线索就赏一千两呢!” 尖锐嗓门拍瘦猴肩膀,“我有线索!你给我一两银子就成!” 瘦猴疑惑,“真的假的?” “保真!白狼帮主妹妹,被一个大变活人的耍杂技的抓走了。” 第一百四十七章 孝心 “大变活人?” 瘦猴乐了,他朝着粗嗓门的憨憨说:“兄弟,还有和你一样抓…人……的。” 他突然有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瘦猴口大的能塞下鸭蛋。 大哥点头,“就是他!” “沃日!” 瘦猴上前一把抓住粗嗓门,“你他妈的要把我们弄死啊!” 他指着外面,“你知不道,现在整个神乐坊的人,衙役不当差,苦力不干活儿,妇人不纳鞋底,书生不读书,所有人不务正业,全在找她,就为了挣那三千两银子!” 这还不算源源不断从别坊涌进神乐坊的人。 “现在,这个!” 瘦猴从怀里取出一张忘儿画像,“这玩儿意都卖一两银子一张了!” 足见有多少人要找她。 粗嗓门变戏法抓人,肯定不是无迹可寻的,等他们把所有线索汇集起来…… “那就是我们的死期!” 瘦猴恨不得把粗嗓门一口咬死。 “行了。” 大哥把瘦猴拉开,“现在当务之急,是把这姑娘放出去。” 大哥向忘儿摆下手,“小姑娘,你看,你闯大祸了!” 他让忘儿赶紧出来。 “要回去迟了,当心大人打你屁股。”他一脸和蔼。 不得不说,这大哥长的挺俊,正是陆白在城外小镇的酒肆上,碰见的英俊中年人。 虎妞痴迷,“好俊啊!” “俊你个大头鬼!”忘儿把犯花痴的虎妞拉走。 再俊能俊过她哥哥去。 不过,忘儿心里确实直打鼓,闹出的动静好像有点儿大啊。 她倒不怕陆白。 她怕顾清欢。 她倒不怕顾清欢打她,她就怕顾清欢罚她抄写经书,碑帖。 江湖儿女多奇志,最怕碰见笔杆子。 她最讨厌抄写经书,特别是练字了,太折磨人,而且她娘要求很高,一笔一划不能有一丝潦草和敷衍,要不然就得重抄! 当然,忘儿心里发慌,脸上却一点儿不着急。 哥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胆子大,吃饱饭。 她要是把胖掌柜的胖姑娘带回去,以后好菜管够。 “要想让我们走,没那么容易,我告诉你们,请神容易送神难!还有,你们绑架的人,全在我们手里,拿银子来!”忘儿守在门后面,理直气壮。 虎妞在后面双眼一亮,“你不愧是师父的妹妹!” 这有枣没枣打三竿子的行径,深得精髓。 大哥笑了。 这算什么,反打劫。 他摆了摆手,“你随便杀。” 他招呼粗嗓门的,把他招来的麻烦,赶紧弄出去。 忘儿这下为难了。 她说活而已,又不会真杀。 “那,那我们得把她带走!”忘儿退而求其之,指着胖掌柜的闺女。 大哥摆手,“快弄走,快弄走!” 这也是个坑钱货。 他爹现在一百两银子都不想出。 忘儿高兴了。 虽然临时起意的打劫没成功,但预定目标完成了。 她们被蒙上眼,又被送了出去。 等再次打开蒙面时,他们已经在喧哗的闹市中。 闹市中人来车往。 在看见忘儿的瞬间,他们被按上了暂停键,纷纷停在原地盯着她,须臾后又全部低头看手中画像,没错了,就是他们要找的姑娘,但是现在-- 这算他们找到了,还是他们没找到? 就在他们犹豫的时候,白狼帮的人围上来,问了忘儿几句后,护着她们走了。 忘儿先去了神乐酒坊。 她先去把红烧河鲤吃了再说。 肚子饱了,才又精力抄写经书不是。 胖姑娘也热情邀请忘儿和虎妞去她家酒坊作客,虽然小姑娘因为她爹重男轻女而笑的很苦涩。 胖掌柜见闺女自己回来了,非常高兴。 自己省下一大笔银子。 但又得兑现自己的承诺,他不由地愁上眉头,拧着女儿的耳朵把她推到后面,“我要你这么个女儿有什么用,败家的玩意儿。” 对于忘儿的要求,胖掌柜看了看她身后一大堆白狼帮的人,只能应下来。 “太好了!”忘儿高兴叫好。 虎妞已经在流口水了。 她们在以后的一个月时间内,可以天天吃红烧河鲤了! 她们点了一大桌子菜,畅快的吃,顺便让护送他们的白狼帮兄弟也尝尝。 作为大师姐,让师兄弟们分享来之不易的丰收果实,也是应该的。 就是苦了胖掌柜。 他一桌子又一桌子的菜端上去,身上的肉一颤一颤的疼,感觉跟割他肉差不到哪儿去。 酒足饭饱后,忘儿才回去。 天刚黑。 家里很安静。 陆白他们在客厅用饭,但即使吃饭大开大合的大黑牛,这会儿也小心翼翼的。 见忘儿进来。 陆白给她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至于大黑牛,已经在幸灾乐祸了。 “嘻嘻!” 忘儿先笑。 她提起手中的食盒,“我带回来三份神乐酒坊的红烧河鲤,特别的好吃,娘,哥,大黑牛,你们尝尝。” “哎,红烧河鲤啊,我听说过,挺有名儿的。”陆白忙站起来,给忘儿打圆场,“难得你有这份孝心,我觉得……” “你去神乐酒坊吃很多次了,怎么不见你有孝心?”顾清欢夹菜时问。 她抬眉瞥一眼陆白,“你的孝心变质了?” 呃。 陆白尴尬。 他就知道,不应该给忘儿打圆场的。 还是大黑牛厉害,她上去一把抢过忘儿手里的食盒,打开后就是一筷子。 只吃饭,不说话! 什么火都烧不到自己身上。 陆白佩服,跟着夹一筷子,这红烧河鲤名不虚传,就是好吃。 “娘!” 忘儿尴尬的站在原地。 顾清欢不答话,一直到用罢饭,把碗筷收拾了,才站起身,“跟我来!” 她在前面走。 忘儿跟在后面,向陆白打个求救的眼色。 陆白吃了她的鱼,本来想跟进去,再打一个圆场的,但门外有人求见,是多言来求他去办案子。 “什么案子?”陆白让下人给多言沏茶。 多言摆手示意不必了。 当务之急是陆白跟他去一趟知府衙门。 “这个案子,还与你妹子有关,我在路上听说,她也被那群悍匪抓住了?”多言问。 陆白摇头。 “谣言!赤裸裸的谣言。” 他说谎不打草稿。 不过,这知府衙门还是得去一趟,改日他就要去邻城了,据他所知,邻城城主姓吕,乃吕家人。陆白要是凭借知府的关系,和邻城城主攀上交情,生意会好做很多。 夜色中。 陆白到了知府衙门。 第一百四十八章 牛头 知府亲自出来迎接。 他们寒暄过后,知府请陆白落座,“陆总旗,案子想必你已经知道了,这次恐怕又要麻烦你了。” 陆白心里冷笑。 上次从古井镇回来,他杀了知府衙门的捕头,知府态度可不是这样的。 这呀,这叫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 不过,既然相互利用,陆白就不计较这些了。 他笑道:“就是知府大人不请我来,我也会登门拜访的。过几日,我们要去邻城一趟,听闻邻城的城主和知府大人同出于吕家,所以我想……” 陆白挠了挠头,用憨厚的语气说:“求知府大人手书一份,好行个方便。” 知府一愣,继而心中不喜。 好小子! 以前就是个破捕头,办案尽心尽力。 现在成了总旗,就翅膀硬了,忘记初心,敢跟他讨价还价了。 知府不情愿。 这种昔日自己高高在上,对方费心费力巴结你,今日人却与你平起平坐,还跟你讨价还价的滋味,让他觉得很不好受。 他举起茶盖碗遮掩不喜,“虽然同出吕家,但他是城主,我是一小小知府,恐怕帮你说不上几句好话呀。” 他不想写这封手书。 写了这封手书,以后他就欠下邻城城主一份人情。 这欠的人情和欠陆白的人情不一样,这欠的人情要还的,而且是大的人情债,至于欠陆白的人情——这古井镇的人情不是至今没还么。 陆白揣着明白装糊涂。 “大人,一笔写不出两个吕字,你们是一家的,就算不卖您面子,但肯定得卖同为吕家人一个面子。退一步说,就算没大用,但在大家同样没交情面前,我有这手书,不也多分竞争力不是。”陆白话里话外,打定主意要这手书了。 知府大人暗骂陆白不知好歹。 他想要拒绝。 但城主信使白天说过的话,响在他耳畔。 现在只剩下半天时间了。 这案子要是破不了,一定会作为把柄被城主握在手中,让他不好过。 最终,在仕途和人情债上,他选择了前者。 知府放下茶杯,“好,我答应帮你写一封手书,但你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陆白奇怪。 不就是侦破案子么,为什么还有条件? 接着,他恍然,“大人放心,要是知府衙门的人犯事,我绝对不先斩后奏!” 知府摇头,“不,我给你半天时间破案。” 若案子不能破。 那手书之类的就别想了。 “半天!” 陆白疑惑,这什么意思,故意考验他? “准确说是一个晚上,再加半天!”知府大人说。 陆白明白了。 他站起身,向知府拱下手,“我这就去办!” 等陆白走后,知府愤恨的拍下桌子,一句话也没说。 陆白回家后,让大黑牛去了神乐坊的坊图,仔细研究起来。 这案子不难破。 事实上,忘儿要是迟回来半个时辰,陆白就找上门去了。 现在陆白要做的,就是让人继续追查下去。 根据得来的消息,几乎百分之七八十的孩子,在被绑架前,都看过戏法。 这变戏法的就是线索。 大变活人的戏法,无论到什么地方都很引人注意,但又不得不说,变戏法把一个孩子变没了,又是一个很隐蔽的绑架手段。 陆白根据乞丐报上来的,在什么地方见过变戏法的消息,一一勾画在神乐坊图上。 接着,陆白把忘儿出现的方位勾画上。 紧接着,陆白又研究一下前几个绑架案的案情。 除了变戏法的借变戏法的机会绑人外,这群悍匪用的最多的绑人方法就是出其不意,蒙面掳掠。 他们之所以一直没失手,主要是因为掳掠的人轻功高明。 被绑架者的家人们即使发现了,很多时候也是追赶莫及。 会轻功! 白天,忘儿被放回来的当时,全坊间搜索,他们能把忘儿神不知鬼不觉的放在闹市,估计也靠轻功。 陆白按自己的轻功脚力算,在神乐坊图上,把忘儿出现的地方画了一个圈。 接着,陆白又把变戏法的人出现的地方化成一个圈。 木桶巷! 就算不在这条巷子里,也在周围两三条巷子里。 而且以陆白掌握的消息来看,十有八九在木桶巷。 木桶巷远离闹市,人烟稀少,而且木桶巷里店铺多,多以制作木桶,晒制木桶为生,院子宽大,可以藏下许多人还不被发现。 做生意的缘故,木桶巷又四通八达,大大方便了悍匪逃窜。 忙罢这些,陆白把笔放桌子上一挂,伸个懒腰,准备去睡觉。 大黑牛惊讶,“这,这就完了?” “对呀!” “咱们不赶紧去抓?” “明天早上去抓。”陆白说。 他们把忘儿放出来,是因为他们怕陆白。 即便他们把忘儿放出来,估计也怕陆白找上门去,毕竟陆白破案如神的名头不是吹来的。他们现在肯定提心吊胆,而且做好了见机不对,赶紧就撤的准备。 等一夜过去后,没人上门,他们肯定放心,以为陆白放过他们了。 这时候再上去,十有八九能抓到人。 “对了!” 陆白刚要去休息,转过身对大黑牛说:“我碰见你爹了。” “我还碰见你娘了呢。”大黑牛脱口而出。 他们以前对骂时,陆白经常当她爹,这会儿大黑牛还以为陆白又骂她呢。 “你有病吧,我真见到你爹了。”陆白认真说。 大黑牛愣一下,“不是吧,你说真的?” 陆白点头,“你爹是妖怪!” 靠! 大黑牛觉得自己被耍了,“你才是妖怪,你全家就你是妖怪!” “嘿,你这人妖……” 陆白把他出城采药,栽赃嫁祸牛妖,最后碰见她爹的事儿说了。 “靠!” 大黑牛霍然站起,“这么重要的事儿,你怎么现在才说!” 她问陆白,按常理来说,他爹卖粮食得到的银子,她是不是可以分一半。 “你大爷,刚听到你爹的消息就想分银子,你的孝心也变质了。” 陆白忍不住吐槽。 大黑牛很无辜。 不提银子提什么,提他是牛人还是人牛? 这命中注定,改不了了。 要不然提他爹为什么丢下她娘和她远走高飞? 娘说过,他爹有病。 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提银子了。 “不,不。” 陆白站起来,觉得大黑牛的种族还是可以提一下的,“你不是牛人,也不是人牛,你就是你,唯一的花朵,最翠绿的牛头人。” 第一百四十九章 解围 “还有,你爹离开你娘,不是你爹有病!” 陆白纠正大黑牛。 大黑牛喜出望外,“真的?太好了,我就觉得他不会有病。” 陆白莫名其妙。 大黑牛就是大黑牛,用牛的脑袋,长出了猪的智商,关注点儿永远和正常人不在一个频道上。 “你高兴什么?”陆白问。 “不用遗传病了。”大黑牛问陆白记不记得他们巷子东头的疯婆子。 她女儿现在也是疯婆子。 大黑牛就怕他爹有病,她也成了疯婆子。 “哦。” 陆白让大黑牛放心,她不会成疯婆子的。 “他们会分开,其实因为你爹和你娘都有病。”陆白说。 一句话,差点让大黑牛闪了腰。 “不是,怎么个意思?”大黑牛扭头焦急的看着陆白。 她忽然觉得她得绝症了。 “你爹和你娘,是关于吃的问题分开的,你说是不是有病?”陆白问。 大黑牛松口气。 “老陆,你他娘的现在说话能把人吓死。”大黑牛吐槽。 至于因为吃而分开的问题,大黑牛觉得可以理解。 在她们家里,吃是一个很重要的问题。 要是有人让她吃不好,她也离家出走。 “行吧,既然你这么体贴你爹,善解人意,等去拉粮食时,你去见一见你的家人。”陆白成人之美,让他们一家人相聚。 “可以,没问题!”大黑牛也一脸期待。 打她记事儿起,她就没有爹,一直好奇有爹是个什么感觉,这爹是个什么玩意儿。 现在终于能见到了。 “对了,你爹和你娘分开,是因为你爹不吃肉,也不让你娘吃肉。” 陆白冷不丁的提醒她一句。 呃。 大黑牛觉得陆白太讨厌,一下子就把她的幻想打破了。 不吃肉。 那也叫吃饭? “算了,到时候你派别的人去吧,我不去,我账算不好。”大黑牛立马推辞。 陆白轻笑,“你不去见你爹了?” “爹哪有肉重要!” 没爹。 她现在活的很好。 但没肉。 她现在一定活的很悲催。 “行吧,那我到时候让别的人去。”陆白起身,向自己卧室走去,准备睡觉。 在路过书房的时候,陆白见灯亮着。 他贴近一看。 忘儿正襟危坐,神情紧绷,额头冒汗,手抓着笔杆子快要掰断了,手指快要抽筋了,却不敢有丝毫的马虎和松懈,因为抄错一个字,她就要从头开始抄! 忘儿心里苦,目光一直看向门口,期盼来救兵。 等她见陆白出现在门口时,脸色一喜。 啪啪! 顾清欢敲下桌子,“三心二意,重抄!” 忘儿要哭了。 陆白想说活该,三脚猫的功夫竟玩起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把戏,是的好好惩戒一番。不过,陆白去了一趟知府衙门,又破了半天案子,还同大黑牛聊了一会天儿。 现在已经到四更天了。 再不休息,天就要亮了。 惩戒的差不多了。 忘儿还是个孩子,别熬夜上瘾了,到时候后悔莫及。 于是,陆白悄悄地又退回去,重新走过来,同时捶打着自己腰背,“哎哟,我的老腰啊,在荒野里就被野猪撞了一下,现在又忙到这大半夜,恐怕要散架了。” 陆白哎哟着,打着呵欠,从书房前走过。 顾清欢眉头微皱。 她回头见忘儿在悄悄打量她,站起来,“开小差,重抄!明儿一早,我要收到你写好的小楷。” “哦。” 忘儿嘟着嘴答应,一脸的不情愿。 等顾清欢离开,走远了,忘儿高兴的大叫一声,把笔放在砚台上,畅快的伸了个懒腰,把小蛮腰都露出来了,“太好了,终于可以放松放松了。” 在顾清欢监督下练字,简直是一种折磨。 开小差,重抄;写错一笔,重抄;甚至下笔犹豫了,还要重抄。 顾清欢越这样,她抄错的就越多,就越不敢下笔,最后只能在不断重抄之中循环,劳心劳力又劳神,堪称酷刑,忘儿最受不了这样的酷刑。 “哥哥真是的,怎么现在才来救我啊。” 现在快五更天了。 她用凉水洗了把脸,把自己彻底激醒后,重新提起笔。 “莫忘儿!加油!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打败面前的恶贼,写完它们,你将赢得侠女之名,江湖将处处传颂你的名字!加油!冲啊!”忘儿又精神抖擞的抄写起来。 顾清欢进到房间的时候,陆白刚把外衣脱下来。 “把衣服撩起来,我看看的你腰。”顾清欢手里拿着药。 专治跌打损伤。 “谢谢婶娘,还是婶娘对我好。”陆白身子趴在桌子上,把上衣撩起。 “油嘴滑舌!” 顾清欢拍打陆白的腰一下。 “哎哟!” 陆白痛呼一声。 这部位是他和野猪交战时,野猪用下半身扫到的,后来被牛妖抓住,早上又着急离开,陆白就没怎么管这儿的伤,现在过了那么长时间,好的差不多了,就是偶尔碰到,或牵扯到腰上那部位肌肉时,有点疼。 “淤青了。” 顾清欢查看一番后,把药膏涂在掌心,又用掌心轻轻地抹在陆白腰上,徐徐转动,把药膏抹开,顺便帮助陆白活血化瘀。 “你呀,就惯着她吧,这次敢找上门去被绑,下次就敢找上门去被杀。”顾清欢在忙碌时,不忘抱怨陆白几句。 陆白一点儿也没有被拆穿的尴尬。 “教育得慢慢来,你可以让她白天多重抄几次,但晚上是睡觉时间。” 该睡还得睡。 尤其忘儿还是长身体的时候。 “一晚上不睡觉,坏不到哪儿去。”顾清欢手上稍微用力一些。 “啊!” 陆白惊叫。 又痛又爽。 “熬上一整夜,熬怕了,以后就不会再犯了。”顾清欢又说。 要说心疼,她这当娘的更心疼。 但这不是心疼的时候,现在不帮忘儿纠正,以后心疼的地方多了去。 是这个道理。 陆白不便搭话。 啪! 顾清欢最后一记轻拍后,帮陆白把腰遮上。 不等陆白起身,顾清欢又帮他按摩起了肩膀,胳膊和腿。 “在荒野呆这么多天,没休息好吧?” 白天的时候,她牵挂忘儿,陆白又安然无恙回来了,于是她没太关心陆白。 现在有了心情,当然要问问。 陆白点头。 “嗯,整天睡在树上,还得提心吊胆。时刻警戒,等到了后面,我觉得我都可以站着睡着了。”陆白心有余悸。 第一百五十章 抢功 荒野之中妖兽众多,不止地上走的,还有天上飞的树上趴的,以及许多植物,如食人草,沾之即死的鬼叶等等,稍有不慎就有生命危险。 陆白这还是去的外围。 要是独身一人深入旷野,陆白估计他走不了多长时间,就要被妖怪弄死。 顾清欢闻言,让他放松,她帮他按摩下肩膀和后背,缓解下疲累。 顾清欢按的很舒服。 慢慢地,陆白紧绷的肌肉放松下来,全身松松垮垮的,就是神经也不那么紧绷了。 呼! 陆白吐出一口浊气,回头见顾清欢额头见汗了。 现在春末夏初,天气转暖,稍一动弹,额头就见汗。 陆白站起来,让顾清欢躺下,他也帮她按一按,她整天坐在案头,处理帮务,腰背,脊椎也需要放松一下。 “我会一套按摩手法,专门缓解案牍劳苦的。”陆白说。 在前世,他就是一小白领,整天坐在电脑面前九九六,为延长自己的工作寿命,可以在退休的年纪退休,而不是力有不逮,在年过三十五后被裁掉,陆白学习了许多办法。 这套按摩手法就是其中之一。 他当时的顶头上司,就被这套手法伺候的舒舒服服的,差点伺候到床上。 “是吗?” 顾清欢来了兴趣。 她趴在陆白床上。 陆白几天没回来,这些被褥都换了新的,上面还有晾晒后空气的味道。 陆白的手在肩胛骨轻按,一寸一寸的向上。同时,陆白还轻轻地用了点儿纯阳功内力,纯阳功至刚至阳,对于拔除身上的阴湿也很有疗效。 嗯。 顾清欢忍不住哼一声。 她只觉一股暖意,伴着陆白按摩的手往上,蔓延到她的肩膀,脖颈,很舒服,像泡温泉。 等陆白的手按摩到她的脊椎处—— 啊。 顾清欢娇吟。 太舒服了。 伴着按摩,暖意进入脊椎,蔓延到全身,顾清欢一下子酥麻起来,把所有的疲累一扫而空,而且渐渐的把身子的舒适推到了高峰,以至于她不得不抓住床单,绷紧脚尖。 啊! 舒爽过后,顾清欢身死坠落在棉花上。 她大汗淋漓,身子骨却舒爽无比,感觉钻在骨子里的疲惫都被拔了出来。 太舒服了。 顾清欢粗粗喘息着,手指都懒得再动一下。 对于顾清欢的动静,陆白有些惊讶。 想不到按摩手法,加上纯阳功,按摩起来这么舒服。 他前世要有这手法——公司老板估计得换人。 又按了一会儿,陆白停下,刚要招呼顾清欢,却发现顾清欢已经睡着了。 邦邦! 打更人提醒到五更了。 再过上一会儿天就要亮了。 于是,陆白也不叫醒顾清欢了,他打了个呵欠,睡在了顾清欢旁边。 床很大! 睡得下两个人。 陆白喜欢大床。 在巷子里破家的时候,陆白就是拆别人家门板,也要把自己的床加宽。 可以滚来滚去的床才是床。 陆白最喜欢在床上滚了,尤其在睡觉时,颇有种宠幸三宫六院七十二妃的感觉。 这一夜。 陆白也有感觉。 他梦到自己无忧无虑的行走在无边无际的旷野上,有花开花落,有云卷云舒,有小河弯弯向东流,有高耸的五岳,五岳山上还有开满白花的白树。 他在白树下遇见了顾清欢。 他爱谈天她爱笑,并肩坐在桃花树下,风在林梢鸟在叫,不知不觉睡着了,梦里花落知多少。 “娘,娘!” 忘儿在外面喊。 陆白睁开眼,掌心一片柔软,定眼一看—— 呃。 他梦里关于五岳的成真了。 轻柔的触感,无不在告诉陆白,顾清欢身上衣服的布料很不错,柔软,丝滑,贴身,保暖。 长长的睫毛抖动。 顾清欢也睁开了眼。 时间一下子停滞下来,唯有清晨的阳光落到床上时,光柱里微尘在浮动。 陆白忘记了收回手。 亦或者他的手不想回去,谁知道呢。 他们就这样对望着,一直到忘儿的脚步走近。 “陆白,你见我娘没。”忘儿打着呵欠走进来。 唰! 陆白瞬间收回手,整个人站起来,向门口走。 “婶娘在这儿呢。” 陆白打了个呵欠,一把拦住忘儿,“昨儿给我上完药,太晚,就在这儿睡了。” 他把忘儿往外面拉,“别打扰你娘,昨儿跟你熬到了四更天。” 忘儿埋怨,“我还熬到了五更天呢。” 她把手里的字帖交给陆白,“喏,看我的劳动成果。” 陆白扫一眼,“不行,回去重抄!” “哎,你!” 忘儿不情愿,“为什么?” 陆白找了半天,想找个理由,奈何忘儿抄的太好了。 “一看就知道不是你抄的,你能抄这么好?”陆白一脸不信。 “啊啊啊!” 忘儿抓头,“就是我抄的!!” “真的?”陆白把纸递给他,“你抄一遍我看看!” “好,你等着!” 忘儿急于证明自己,取了文房四宝后就在陆白面前抄写。 陆白朝着阳光伸了个懒腰,“忘儿这智商啊……” 不会被大黑牛传染了吧。 顾清欢一直没出来,估计怕尴尬。 陆白也尴尬。 虽然他现在的心思全用到回忆中了。 他恨不得把当时的记忆封存,藏在记忆某个深处,以供时时拿出来回味。 “老陆!” 大黑牛找到陆白,“知府衙门来人了。” 哦,对! 忘记这事儿了。 陆白一拍额头,向会客厅走去,对在喝茶的多言说:“老多,别着急,咱们现在就去抓人!” 多言饮下茶,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说。 陆白见多言不走,奇怪,“老多,你怎么了?” 多言痛下决心,苦笑道:“陆兄弟,大人的意思呢,这案子终归是知府衙门的案子——当然,大人托了您帮忙,人情一定会还的。” 他从怀里取出一封手书,盖了知府大人章印,正要陆白想要的。 “知府大人的意思是,你若知道了线索,就交给我们,让我们去办。”多言说起来,他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这完全是在抢功啊。 但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至少知府大人是这么对多言说的。 现在城主一直盯着他,知府大人想要做出点儿成绩来,以免被穿小鞋,而这案子要是被知府衙门的人破了,那就是知府大人的成绩。 要是陆白令人去把案子办了。 至少有三分之一的功劳,要归功于锦衣卫。 这不是知府大人想要看到的。 他要功劳独占! 第一百五十一章 风情 独占就独占吧。 陆白要的就是这封手书,至于这份功劳,他还真没看在眼里。 “可以啊!” 陆白让大黑牛把神乐坊图拿出来,把圈出来的位子指给多言。 “这群悍匪就在这儿。”陆白十分笃定。 多言拿起神乐坊图半信半疑,“老陆,你别乱开玩笑啊,画一圈,就查到凶手了?” “画圈当然简单,但怎么画圈,这就是一门大学问。” 陆白让多言放心,十有八九可以查到凶手。 余下一分,是这头目太聪明。 多言信了。 他把坊图收起来,佩服万分,“老陆啊,要论破案,你绝对的是这个。” 他竖起大拇指。 “但脾气得收一收。”他劝陆白对在知府大人尊敬一点儿。 吕家不止在锦衣卫,在整个庙堂之上,都有很大的话语权。吕家不同意的事儿,皇帝都得掂量一二。“剑神家族,不是浪得虚名,底蕴还是很厚的。” 陆白谢过多言。 只是这尊敬—— 如果不卑不亢也叫不尊敬的话,那还是别尊敬的好。 他让多言快点儿去抓人,“要是人逃了,就不大妙了。” 多言拱下手,离开了。 陆白送他出府后,回到屋内,享用早饭。 大黑牛他们都在。 陆白尴尬,有点儿不大好意思看顾清欢。 顾清欢却神色如常,她把饭碗端给忘儿,顺手递给陆白一碗,问他今天有什么安排。 陆白松一口气。 “安排?” 他想了想,“在家里好好休息。” 以后有的忙了,趁现在无事发生,在家里好好养养身子。 顾清欢点下头。 白狼帮和丐帮所有俗务,她都处理的差不多了,今天也要在家休息。 正好可以在家一起监督忘儿练字。 忘儿一下子嘟起了嘴。 这个灾难恐怕是躲不过去了。 今天天儿不错。 陆白所谓的休息,就是搬一张躺椅,拿一把钓竿,坐在府里池塘前。 钓鱼! 这座宅子偏僻,前主人也是个怪脾气,池塘里不养锦鲤,养的是草鱼,美其名曰接地气。花园的布置也莫名其妙,自己用土堆了一座小土丘,上面建了个陶然亭。 这主人卖宅子卖的还挺贵。 一点儿也不是这地段的价儿。 也就陆白买。 鱼迟迟不上钩。 陆白坐在躺椅上,草帽盖着脸,快要睡着了。 顾清欢端来一盘水果,名为春见,类似前世常吃的丑桔,成熟后果肉分离,甘甜无比。陆白以前在鹿园时,只闻其名不曾吃过,当了锦衣卫吃过一次后,就彻底喜欢上了。 顾清欢坐在陆白旁边,把春见掰开,果肉喂给陆白。 “别人去河里钓鱼,回去吃,你倒好,在自家钓鱼。”顾清欢剥着。 陆白把果肉吞下去。 “钓鱼钓的是心境,我以前就是太着急了,所以一条鱼也没钓到。” 陆白指的是当年,他为了改善家里伙食,给大家伙补补身子,曾去河里钓鱼,可惜一无所获。后来,陆白明白了,钓鱼是个急不来的活儿,越急越钓不来东西。 现在他不急了,正好可以练练。 顾清欢又喂他一口。 “昨儿知府拉你去衙门,要查什么案子?” 她也是今儿早上,才知道陆白被知府衙门拉去了。 “就那群悍匪,知府衙门不知道为什么急于破案,限期一天之内。”陆白头也不抬,从怀中抽出手书,随手丢给顾清欢,正好顾清欢过来喂陆白春见。 陆白的手又到故地重游。 就是这个感觉! 陆白胳膊一下子僵住了,柔软的感觉,让陆白心旌摇曳,心驰神往,不想离开。 嗯! 他说的还是顾清欢穿的柔软丝绸。 呆愣片刻。 陆白才回过神,触电一般,恋恋不舍的缩回手。 完了,完了。 婶娘会不会以为他心怀不轨,故意揩油。 冤枉啊。 他真不是故意的。 陆白心里忐忑不已。 啪! 顾清欢把水鬼塞进陆白嘴里,娇嗔一句:“你还上瘾了!” 她把手上水果的汁水在陆白身上擦了擦,拿起那封手书,扫了一眼。 手书的大致内容不过是先恭维邻城城主一番,接着自报家门,攀下关系,又引出陆白,直言陆白在破案上有奇才,是个人才,因此引荐给邻城城主,最后署上自己名字。 “吕半城!” 顾清欢望着邻城城主的名字,眉头微皱。 “怎么了?”陆白问她。 顾清欢摇了摇头,又把手书塞进陆白怀里,“我塞几个丐帮的人到你的队伍里,到了邻城以后,你得空帮他们把丐帮建起来。” 她现在越来越意识到,丐帮这么一组织,所具有的巨大作用了。 它天生就具有扩张的优势,但又不同于普通的帮派和行会,丐帮的帮众都是普通人,处于社会边缘的人,不会引人注意,更不会有人在意控制了多少乞丐。 更不用说,陆白所坚持的丐帮走行侠仗义之路,大大抬高了丐帮的声望,增加了丐帮的荣誉感,这样即使许多人不再是乞丐,也以丐帮而自居。 等这些乞丐穷困一时的人因丐帮在一起的时候,爆发的力量将是惊人的。 “行啊。” 陆白头也不抬。 阳光明媚,晒得他懒洋洋的。 顾清欢又喂给陆白一口果肉,满口香甜。 “我也要!” 在一旁练字的忘儿终于忍不住了。 “练你的字!”陆白挥挥手,让她有点儿做错了事的自知之明。 “哼!” 忘儿做个鬼脸,又愁眉苦脸的去练字了。 “你再安排几个精于算账的。”鱼竿在抖动,陆白没有察觉,依旧草帽盖着脸,“这批粮食就卖到邻城去,他们缺粮食,咱们顺便还可以赚上一笔。” 平日里,想要穿过荒野去别城贩粮,没那么容易,经常是商队们集合在一起,然后雇镖师或高手,护送他们穿过荒野到别的城,代价很大。 这次有锦衣卫在前蹚路,要安全许多,荒野中的怪兽们见到锦衣卫,一般不敢太放肆,因此,许多商队会选择跟在锦衣卫后面出城,既不用出银子,安全系数还高。 唯一要破费的,可能就是锦衣卫们的敲竹杠了。 顾清欢示意知道了。 她又喂陆白一口,刚塞进嘴里,陆白一下子把嘴闭上了。 我擦! 陆白惊讶地瞥见面板上闪过一个提醒:他成功破案,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看来多言按他的指引,碰见那群悍匪了。 想不到这也算陆白功德值。 爽! 陆白果断选择抽奖。 在他期待抽奖得到的奖品时,顾清欢踢他一脚,压低声音:“你够了啊,你给我适可而止!” 陆白惊觉,忙把嘴张开。 同时心里在想,这个适可而止是什么意思? 他头抬起来,悄悄瞥顾清欢一眼,见她没有生气。 顾清欢见陆白在偷看他,翻了个白眼。 风情万种。 第一百五十二章 疾风 叮! 面板提示他,抽到奖品了。 陆白抬头一看。 呃! 金灿灿的光芒烧过之后,出现一小瓷瓶。 是药。 一瓶媚药。 媚药: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男女男女 这个描述 陆白觉得很强。 就是用起来得慎重,千万别引火烧身。 陆白把媚药暂时寄存在面板里,回头又看自己的属性。 他现在一共有七万五的功德值,离提升纯阳功还差两万多,提升别的功法倒是绰绰有余。 陆白思量片刻,选择把功德值加到轻功风行上。 此去邻城,山高路远水长,短时间内提升境界是不成了,唯有提升轻功,才能多几分遇到危险时,活命的机会。 就风行了。 陆白用去三万二的功德值,将风行提升到七层疾风之境! 面对疾风吧。 陆白记起了前世玩过的游戏,轻笑一声。 接着,他忽然想到,疾如风的步伐,搭配上快刀,似乎是很不错的一套组合技。 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 差不多就是这气势了吧? 可惜,功德值只够提升风行一层,这让陆白觉得不够,尤其在见识过猪妖,牛妖这样的大妖后,四品境界在他们前面渣都不是,而这还只是临近城池的妖怪。 这要在路上,万一遇见一路过的大妖…… 陆白决定了。 暂时取消这几天的休息,好好地去破个案子,弄点功德值。 全面武装自己。 不过…… 在顾清欢喂陆白一口水果后,他觉得还是从明天开始吧。 一手下这时从外面走进来。 “帮主,多言他们碰到悍匪了。”他是丐帮的人。 “都抓住了?” 手下摇头,“逃了一个,那人轻功厉害,多言大人追不上。” 陆白点头,示意知道了,让他退下。 他就知道多言会失手。 悍匪里有轻功了得的人,这是他昨天就知道的,多言很难追上他。 “这人呐。” 陆白摇了摇头,“有时候得厚道。” 知府大人要是不抢功劳,这伙悍匪早被他一网打尽了。 现在匪首逃走,陆白看这位知府大人,拿什么交差。 知府大人还真有东西交差。 他把一个匪徒当成匪首交了上去,至于逃了一个匪徒,无关大雅。 陆白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对知府佩服万分,陆白还是小看他了,看来这位从世家出来的公子,对为官之道还是有两把刷子的,不是一身傲气,不知变通的人。 虽然打算休息几天,但只休息了一天,陆白就闲不下来。 后面几天,他破获了几桩案子,拢共得到六千点功德值,还抽到了三个奖品,一个酒葫芦,一个痒痒挠,以及一个竹夫人。 这仨东西,除了酒葫芦,陆白都没有取出来。 酒葫芦精致,上面雕有一句诗: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还雕有一幅画:无边落木萧萧下,一个人在舞剑,意韵深远,一看就是个好玩意儿。 就是有点儿大。 多大呢。 陆白背在身上,像背了一个书箱,大的惊人,在路上做水囊再合适不过了。 至于痒痒挠。 面板备注是:越痒越挠,越挠越痒。 嗯。 是个折磨人的利器! 还有竹夫人竹夫人是夏日炎热时,放在床上,可以拥抱,可以搁脚,抱在怀里纳凉的玩意儿,用竹子编成的,还有名字叫竹奴,青奴。 陆白不把它拿出来是有原因的面板对竹夫人的备注是:给你夏日的清凉,名妓的温暖,情人的呵护,任你如奴仆般鞭笞…… 陆白不想成为变态。 这几个案子都没有大恶之人,能得到的功德值很少,于是陆白又转而面向黑虎帮。 自从陈比刚被陆白杀了后,黑虎帮就又陷入了群龙无首的状态,相互争权,自相残杀,把偌大的一个帮派,愣是折腾成四分五裂,各个头目各自为战,影响力严重下降的小帮派,把名副其实第一帮的宝座,拱手让给了丐帮。 白狼帮紧随其后。 不止如此。 俗话说得好,黄赌毒,三样中,除了最后一样在这个世界不见,前面两样最挣银子。 黑虎帮衰落,给人许多人机会。 许多小帮派趁机染手赌坊坐大。 这给陆白带来了便利。 黑虎帮各自为战的头目,毫无疑问,手上都是沾满鲜血的心狠手辣之徒。 陆白最喜欢薅他们头上地功德值。 还有那些新近坐大的赌坊,但凡有伤天害理之事发生的,陆白都会出现,把他们身上功德值薅走。 久而久之,下城区的赌坊有了一条不成规矩的规矩,开赌坊可以,但一定要恪守三条规则不出人命!不出老千!不逼人卖儿鬻女, 要做了这三样,赌坊差不多也就到头了。 白狼帮主的侠义之名,也因此水涨船高,当然,更高的是陆白的功德值。 他一共弄到一万二的功德值。 还是不够多。 陆白觉得去杀摩脸僧才是正理,人好杀,功德值又多。 奈何,在陆白杀了白眉和尚,又毁了城外人肉酒楼后,摩脸僧沉寂下来。 想找他们的人杀,一时半会儿不太容易。 没奈何之下,陆白去了昭狱。 昭狱是锦衣卫关押犯人的地方,不得不说,锦衣卫昭狱质量要高于衙门。 陆白一路踹下来,得到了五百点功德值。 太寒碜! 在破案和掠夺功德值之余,陆白也没减少在帮派的精力。 他把采集来的药熬了,帮助大黑牛进行了突破,迈入了第四层。 只是,大黑牛的第四层不同于陆白九牛的第四层。 大黑牛的第四层就有超过九牛之力的外力,远超陆白九牛圆满时所拥有的力量。 对此,陆白只能归咎于天赋。 谁让大黑牛是牛人呢。 牛人练九牛,天赋上就有加成。 陆白同时还把药方交给了顾清欢,让她在自己不在的这段日子里,盯着大黑牛熬制草药,督促浩气门的兄弟们不断上进。 时间在陆白的忙碌中,很快走到了要离开的那一天。 陆白身上穿着减免伤害的衣服,背着大葫芦,又背五把刀,马上还挂着一把油纸伞,站在门口向顾清欢等人告别。 大黑牛手里端着一盘肉,一边吃,一边为陆白送上诚挚的祝福:“少吃蔬菜多吃肉!” 前些日子,在城外荒野交粮时,大黑牛还是忍耐不住对家人的好奇心,亲自带队去了一趟,她同她姐姐相谈甚欢,大黑牛差点就跟着姐姐去见她那便宜老爹。 第一百五十三章 出发 她们最后还是卡在肉上了。 大黑牛她姐姐提一次素,大黑牛就想念肉一分。 偏巧大黑牛姐姐提素的次数,超乎陆白的想象,于是大黑牛就成了现在这损样——拼命的吃肉,狠命的吃肉,暴饮暴食的吃肉,无时无刻的不在吃肉。 她们好像在报复。 一方代表父亲,一方代表母亲,她们在荤素上,偏执的证明着对方是错的,自己是对的,从而证明,当初抛家弃子(离家出走)是对或者错的,是对或者对不起自己的。 好在大黑牛胃口大——陆白怀疑她继承了她爹的四个胃——不至于撑死。 陆白拍下大黑牛肩膀,“你别把家给吃穷了。” 忘儿在旁边搭腔,“不怕,从今天开始,我领大黑牛去神乐酒坊大口吃肉,大口喝酒!” 忘儿很得意。 她现在熬过了受罚期,是时候采摘和享受来之不易的果实了。 陆白莫名的心疼神乐酒坊的胖掌柜。 他警告忘儿,要是再出那档子事儿,那她就不是抄几天书的事儿了。 忘儿心有余悸。 她让陆白放心,陆白不在的这段日子里,她哪儿也不去。 因为再出篓子,就没人帮她打圆场了。 最后是顾清欢。 顾清欢为陆白整理下衣服,“做事要隐忍!记住了,活着,才有希望。” 陆白点下头。 他翻身上了马,向众人摆手后,拍马走在前面。 后面,白狼帮的精锐组成的粮队,车轮骨碌碌转起来,跟在陆白后面,走向城门。 城门处。 锦衣卫已经集合完毕。 带队的是副千户柳暮云,陆白杀死的柳执白的亲爹。 陆白想不到会是他。 不止陆白想不明白,许多锦衣卫的人也想不明白,就是表面上和和气气,前来给陆白送行,以此向众人无言诉说这是提督的人,杜绝陆白当墙头草的副百户,也不明白。 晏城前往邻城永乐城的路途虽远,但已是一条成熟的道路了。 盘踞在路上的大妖,人们已经把他们的脾性摸得一清二楚,爱财的贿赂之,爱酒的送之,喜欢吃人的——商队的人想要得到庇护,至少得付出点儿什么,塞牙缝就是付出。 而这些商队一般都很上道,早早就准备好了万一不对,给妖怪塞牙缝的人——他们名为赌命客,这些人跟着商队不是去经商,而是一路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去赌命! 碰不见大妖,不用去塞牙缝,他们一路享福到永乐城,得到一笔不菲的银子。要是碰见想吃人的大妖——他们的买命银子已经提前给过他们了,足够他们安顿家人或醉生梦死十天半个月。 心甘情愿当赌命客的,大多是卖儿鬻女,活不下去的;或者想死,给家人留一笔银子的;或者是穷人,家里揭不开锅,快饿死了,为了活下去,来赌一把。 当然了,有银子就有奸商。 还有不少人是流浪汉,或者没什么智商,被忽悠来的人。 中间人收了银子去享受,留下他们在这儿准备送死。 话题扯远了。 言而总之,晏城内许多商队,都已经把这条路盘踞的妖怪摸清楚了,应对之法也早已尽善尽美,几乎很少遇到棘手的妖怪,即使有,那也是过路的大妖,属于突发事件。 相当于天灾人祸,不是人所能控制的。 这样的道路,派几个百户领队就可以了,但这次竟然出动了二品高手副千户。 莫名的。 一些人觉得此行会不同寻常。 “千户大人。”陆白向副千户柳暮云拱手。 他故意把副隐去了。 毕竟,副千户知道自己是副的,用不到他提醒。 柳暮云扫陆白一眼,“你就是下城区的天才,陆白?” 这话说的,明明是晏城的天才。 不过,这一段时间要在柳暮云手下做事,陆白决定低调,“天才不敢当,我只是把别人吃饭,睡觉的时间,用在了练功上。” “哼!” 柳暮云脸色阴沉。 他的天才儿子,可是败在陆白手下的! 柳暮云挥了挥马鞭,让陆白马上归队。 陆白拱手离开,回到自己的队伍中。 这次出行,一个副千户,三个百户,六个总旗,陆白就是总旗之一。 陆白也是提督大人一脉中,唯一的一位。可以胜任这份工作的人了,足见提督大人手下人才之缺。 陆白手下惊讶望着陆白。 “陆爷,您这一身……”手下不知道怎么形容,“这葫芦挺别致的。” 陆白得意,“这是当然。” 这些手下几乎全跟他去过古井镇,曾一同出神入死。 卫所的副百户过来叮嘱陆白几句,内容无非是让陆白多看,多学,早日把这一进盐渠道摸透了,掌握了,好方便他们下次单独贩盐。 陆白让副百户放心,他一定尽心尽力。 不为了他们,而是为了白狼帮。 “开拔!” 副千户手一挥,一马当先,领着四个百户出了向前走去。 锦衣卫在中间,护送着晏城的货。 锦衣卫这一趟不能白走,当然要运货。 陆白负责殿后,领着人骑马在最后面,看护货物。 在他们身后,黑压压的一片商队行动起来,人声马鸣,好不热闹。这些商队也是分档次的,走在前面的商队兵强马壮,傲气凌人,都不把陆白他们这些锦衣卫放在眼里。 陆白一打听才明白,这些商队十有八九与前面领路的副千户,百户脱不了干系。 背靠大树好乘凉,他们当然看不起陆白。 这些商队之后,就是曾向锦衣卫打点过的商队了。 看在银子的面子上,锦衣卫们一路上会帮衬他们一些。 再后面,就是普通商队了。 他们是出赌命客的大头。 陆白头次出城,不知道这些弯弯道道,他的粮队在普通车队里,一个赌客也没准备,全是白狼帮的个中好手。 “娘的!” 陆白想不到一次出行,竟还有这么多学问。 下次得注意了。 晏城,上城区。 “出城了?” 一位公鸭嗓子,问守在下面的副百户。 副百户点头,“出城了。” “好!” 公鸭嗓子激动,“杂家还从来没吃过这样的亏!你去给我查,仔仔细细,认认真真的查!我就不信,一个普通人,竟有这么大胆子,敢跟杂家叫板!” 副百户一喜,“我这就去收拾他的人!” “你猪啊!” 公鸭嗓子一茶碗连茶水带茶叶盖到副百户头上。 “我们还有用到他的地方,你现在收拾他,不怕他回来反水?!” 他们做的又不是一锤子买卖。 “那……” 副百户迷茫。 “暗中查,暗中下个绊子。”公鸭嗓子决定先出口恶气。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人蛛 在穿行过镇子后,他们进入荒野。 阳光明媚,在穿过繁枝绿叶后,落下点点光斑在肩膀上,欢快地跳动,带来些许惬意。 锦衣卫们三三两两的说着话,看不到紧张,不知道还以为他们去郊游。 陆白在马上晃晃悠悠,走了半晌,磨得屁股疼,于是让属下牵着马,他去了锦衣卫送货的马车上,这一车是棉花,躺在上面软乎乎的,睡觉很不错。 陆白顺便的,观察道路两旁。 荒野之上并非一条路, 有一条条的岔道,有的妖怪蹚出来的,还有的路——相传妖怪喜欢让人误入歧途,从而进入妖怪们的范围,把饭菜送到他们桌上。 这时候,不是老手,极有可能成为妖怪的盘中餐。 道路两旁的草丛茂盛,几乎有一个人高,草丛里面窸窸窣窣,不知道藏着什么东西,碍于锦衣卫人多,也只限于在里面悄悄观察了。 不过,在经过一条路段的时候,陆白看见一头牛从草丛中探出来。 锦衣卫们刚握住刀柄,牛头又缩了回去,似乎在说打扰了。 陆白却起了心思。 这头牛他认识,当初抓野猪时,就它在陆白跟前儿。 它眼前儿有个月牙白,陆白认得。 这是来找他了。 陆白呆了片刻,从车上跳下去。 “陆爷,您干什么去?”锦衣卫问。 “方便,方便。”陆白往草后走。 “您在树根下方便下就得了,没人寒碜您。”锦衣卫劝陆白,“陆爷,您没听说过,这荒野路,归咱们借妖的,要是出了这路,那主人家收了性命无话说。” “放心吧,爷命大着呢,没那么晦气。” 陆白摆下手,钻进草丛。 劝他的锦衣卫轻笑,“陆爷还是年轻啊,怕臊得慌。” “说的是呢,陆爷的玩意儿估计还没女人见过呢,不能让咱们这群大老爷们围观不是。”旁边一个锦衣卫搭茬。 “也不知道谁能看到陆爷的玩意儿。”一老锦衣卫伴着马走摇头,“话说回来,陆爷现在还光着呢吧?诸位,抓紧咯,我要有个女儿,我一定送到陆爷房里去。” 就是当个小妾,他也愿意。 锦衣卫里流传着这位陆爷的传说可不少。 绝顶天才,半年不到,六品总旗。 他这么大岁数了,也才到一小旗,足见陆白前途无量。 甚至还有传言西城百户是陆爷杀的,这要是真的,陆爷至少在四品,这境界,意味着一只脚就踏进上城区了,要是再有个进步什么的,至少当副千户! 毕竟,锦衣卫有条规矩,即相应境界,对应相应官品。 整个晏城,能不如四品的少之又少,四品以上的更是凤毛麟角。 陆白就是熬,也能熬个百户当。 “得了吧。”锦衣卫们笑。 陆白这样的年轻才俊,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呢,提亲的人估计要踏破门槛了。 既然如此,陆白为什么还单着? 肯定想娶个出身高的,在官场上可以帮助他,让他更进一步。 这对于双方而言,几乎是两全其美的事儿! 陆白听不到这些。 若听到,他估计也不会在意。 顾清欢倒是告诉他有人提亲,提亲的人里有县令,有知府,还有致仕的乡绅。 陆白都推辞了。 成亲这档子事儿,他还是喜欢找个又贤惠又好看的。 家世不一定要太好。 陆白穿过草丛,在一片空地上,见到了大黑牛他姐姐。 在她身旁,有十几头牛。 看起来,同家牛区别不大,但仔细看起眼神,可以感受到智慧的光芒。 这是开了灵智的牛妖。 “找我什么事儿?”陆白问。 大黑牛姐姐用目光扫周围牛妖一圈,“听说你出远门,给你添几个保镖,照应一下。” 陆白一愣。 “别介,姐姐,你这什么意思?” 他指着后面的道儿,马蹄声远远地传过来。 “我那可都是锦衣卫,专门除妖的。”他疑惑,“伯父好歹在城里呆过,没给你说?” “就是在城里呆过,才有这胆子!” 大黑牛姐姐让陆白放心,这些牛妖刚开灵智,有些甚至不会说人话,只要它们收敛点儿,不会有人看出它们是牛妖。 陆白明白了,“怎么着,您要让他们给我拉车?” 大黑牛姐姐点头。 “信不过我?”陆白问。 这明摆着,怕陆白在粮食上赚他们高价,派几头牛过去,好摸一下真实的价格。 大黑牛姐姐摇头。 “大兄弟,你想多了,我们牛妖都是老实人,不整这些花花肠子。” 她就是给陆白添些个帮手。 “大黑牛都给我说了,这些年全靠你帮衬她,照顾她,要不然以她的牛胃,早饿死了。我们虽然在理念上有冲突,但终究是姐妹,她是我爹的女儿。你帮这么大忙,我们帮你一些也是应该的。再者说……” 大黑牛姐姐拍下陆白肩膀,“荒野之上,我们比你熟。” 这倒是。 而且陆白在粮价上很良心,不怕它们摸底,于是答应了。 但问题在于,怎么换? “你们今天落地处会在人蛛客栈,到时候把牛安置好,我们自会替换。”大黑牛姐姐早有预案。 “人蛛客栈?”陆白皱眉。 这名字一听,就不大吉利。 “蜘蛛精开的客栈,放心吧,这客栈在这条道上开很多年了,许多来往的客商都在客栈里打尖儿休息,有信誉,不伤人,就是要的银子多。你们只要不乱跑,不勾搭某些蜘蛛精,不被蜘蛛网住了就成。”大黑牛姐姐告诉陆白,这人蛛客栈能在道上开下去,靠的就是一个信誉。 在人蛛客栈甚至比外面还安全。 因为蜘蛛精的客栈能够立足,靠的就是信誉。 得到这句话,陆白放心了。 “得,那你们就在人蛛客栈悄悄地换。”他不忘提醒大黑牛姐姐,“一定要让它们隐藏好!” 大黑牛姐姐让陆白放心,“我们演技,很牛比的!” 嘿! 这句话学的倒是快。 大黑牛姐姐之所以信心十足,原因在于只有一头牛会说话,就是引陆白过来的月牙牛,她让陆白有什么事儿,可以找它商量。 陆白应了。 他挥手告别大黑牛姐姐,又回到草丛,钻到大道上。 这会儿,锦衣卫的队伍已经离开了。 他碰见的是商人们的队伍。 陆白不急着追上去,他在原地等着,等白狼帮的人过来后,叮嘱他们一番,让他们到人蛛客栈后,径直去休息,粮食货物,一概不用留人看守。 第一百五十五章 手印 白狼帮的人答应了。 领头的道:“帮主,刚才有人来找我们,说统计一下赌命客。” 白狼帮的人一头雾水。 他们也是上路后,才知道有这么一个玩意儿的。 “告诉他们,你们是我陆总旗的人,纳什么赌命客。”陆白不以为意。 领头人为难,“说了,可是……” 除了走在最前面的,属于副千户,几位百户的商队,余下的商队,即便打点好锦衣卫的,也得出赌命客。陆白作为一总旗,他的商队也得出。 “哟!” 陆白乐了,想不到竟还有人敢触他的霉头。 “谁,谁统计这个?”陆白问。 “商队走在最前面的队伍,就是副千户的柳家商队,听说后面商队的所有事务,都由他们的人来作主。”领头人说。/ 他们已经打探清楚了。 他告诉陆白,“到时候收保护费,也是他们收。” 锦衣卫在前面走,商队敢在后面跟,借的是锦衣卫的势。 既然借势,就得付银子。 除非是百户,或者副千户的商队。 “嘿,大爷的,收我头上了。”陆白让他们踏踏实实走着,他去找柳家商队的人好好唠唠。 但在唠之前,陆白先去车里休息休息。 陆白给自己准备了车子,不方便往锦衣卫的队伍里拉,让白狼帮的人赶着。 他进到了车里。 车里顶豪华。 有软塌,有被子,还备着一些肉干果脯,以备不时之需。 当然,陆白还悄悄往车里塞了个东西—— 在古井镇井底捞上来的莲花佛像。 陆白得空的时候,就会参悟这尊佛像,双手模拟莲花佛印。 然而—— 纵然陆白模拟的再惟妙惟肖,依然难以参悟,更不用说道心深种了。 这玩意儿—— 就捏一个手印而已,真的能得悟道法? 有那么一瞬间,陆白觉得自己在做无用功,他甚至怀疑那僧人根本没有练会莲花佛印,只是化成了鬼,有了些许的鬼力而已,要不然怎么会被他给杀了。 “该不会是被鬼忽悠了吧?”陆白挠了挠头。 他啃了一块桂花糕,下了马车。 脚一跺,手一抬,人踩着树梢,越过人群,向锦衣卫的队伍赶去。 等见到了自己的马儿,陆白稳稳的落下去。 “陆爷,好轻功啊,什么时候练的?”锦衣卫们惊讶。 他们不知道陆白什么时候会这么一手了。 “还行吧。”陆白让锦衣卫把自己马匹缰绳松开,“童子功,每天跳坑,一天一天的增加,久而久之,就腿脚灵便,健步如飞了。” 陆白把当初抓过的一个淫贼的练功法子搬出来。 锦衣卫们将信将疑,但是个法子,他们决定回去试一试。 陆白调转马头,朝向后面的商队。 陆白的人殿后,却是商队的领头人,轻易地找到了柳家商队的人。 “你们谁是当家的?”陆白问。 “我是!” 一位中年人走出来,满脸倨傲,根本不给陆白好颜色,甚至有些敌视。 “后面的白狼粮队是我的人,赌命客和保护费不用去收了。”陆白也不客气,直接开门见山,他也犯不着对这人客气,神气什么啊,真以为他不敢得罪柳暮云? 别忘了。 他在这个队伍里,是提督大人唯一的人。 中年人斜眼一看陆白,“这位总旗大人,这不合规矩吧?” “赌命,有老子应着,保护,有老子保着,还想要你大爷的保护费。”陆白直接撕破脸皮。 副千户在他面前,他得带几分恭敬。 但一个副千户的手下,又算什么东西,敢用这态度和陆白说话。 “你!” 中年人也不客气,开启嘲讽模式,“你一小小总旗,好大威风啊,不知道还以为你爹是千户呢,咱们要不去副千户大人面前理论理论?” “你自己滚去!” 陆白才懒得去找副千户。 “言而总之,老子就是不叫,有本事,让你们副千户来收!”陆白调转马头,向队伍走去。 “你!” 中年人气的够呛。 不一会儿,就有一匹健马,掠过陆白,向前面的副千户柳暮云奔去。 陆白个儿高,坐在马背上,远远地看见向副千户打小报告了。 柳暮云还回头看了看他。 陆白亲切的招手。 柳暮云把人打发回来了,没给陆白带任何话。 一天时间就这样过去了。 等到了傍晚时分,队伍果然到了一家客栈。 这客栈—— 嘿! 可真够高的。 客栈从崖壁底,一直延伸到了崖壁顶部,建筑后面有一张网,把建筑牢牢地粘住,挂在崖壁上,建筑与建筑之间有用索桥相连,活像一张蜘蛛网。 客栈的小二一看就是妖怪,那腿长的,踩了高跷似的。 但不得不说,服务态度很好。 她们春风满面的迎上来,把陆白等人迎进去,顺便让妖怪把马匹都妥当安置了。 锦衣卫的人对这客栈也很放心。 一些经常来往于这条道上的锦衣卫,还有心情在妖怪侍女身上揩油,顺便向旁边的人交代心得:“别看是妖怪,但那滋味哦,很是销魂,特别是那大长腿,哎哟……” 柳暮云简单说了几句,让锦衣卫们可以放松,但不能去往客栈上层,也就是崖顶顶部,另外不要到客栈禁止进入的地方,万一碰到蛛网,蜘蛛精们会认为食物上门了。 众人答应后,柳暮云宣布解散。 不过,他把陆白喊住了,“陆白!” 陆白回头,知道柳暮云要找他麻烦了。 出乎陆白预料,柳暮云让陆白同他们坐在一桌上用饭。 “小二,上一坛好酒,就上你们的招牌酒,一网情深。”旁边的百户代替柳暮云招呼。 等陆白落座,这位张百户就阴阳怪气起来,“陆总旗。不,不,叫你总旗是委屈你了,您多能耐啊,自己商队整上了不说,还不交银子,不交命,您至少得是个百户。” “嘿!” 陆白乐了,“你别说,要说这百户,我还真能当得。有个百户刚腾了位子,可惜百户没给我。”他扫视几个百户,“要不你们谁给腾个位子?” “大爷!姓陆的,你还喘上了,我告诉你——” 叫酒的张百户大怒。 他们在上城区当差,天生高人一等,莫说陆白是总旗,就是百户,也得低他一头! “行了!” 柳暮云打断他。 他看着陆白,“姓陆的,咱们现在走的是一条道,一路货,一条心!既然你境界在四品,那商队的事儿就算了,但从今儿起,我希望你不要再整幺蛾子!” 精力是用来对付路上妖魔鬼怪的,不是来对付陆白的! 第一百五十六章 寡妇 “成!” 陆白同意。 他也不想惹麻烦,能悠哉悠哉的到达目的地,何乐而不为。 “好!” 柳暮云把小二端上来的一网情深给几人斟一碗,“所有不快,所有小心思,所有的勾心斗角,都在这一碗酒里,饮下这碗酒,打明儿起,咱们就得团结一心,共同面对路上的艰难困苦!” 言下之意,这一天赶的路不算什么,真正艰难的在后面。 “好!” 众人轰然应诺。 他们举起碗,将酒一饮而尽。 陆白随大流,痛饮一碗,眉头同时微皱,这酒…… 酸酸甜甜的,像果汁。 但等入喉以后 轰! 酒劲儿冲上了头,一下子流经四肢百骸,似有一把火再烧,把热血,欲望全烧开了。 陆白瞥一眼几位百户。 他们脸上红彤彤的,双眼欲火炽热,热情地能把人撕了。 日! 这酒是春酒,感觉和春药差不多。 “好酒!” 柳暮云大叫一声,站起身。 “走,兄弟们,好好乐呵乐呵,今儿本千户请客!”他笑呵呵的。 在百户们拱手要道谢时,他摆摆手,“客气的话就不用说了,只要后面在路上,大家能够团结一心,一直对外,就是最大的感谢了!” 刚才叫酒的张百户咧嘴大笑,“哈哈,既然千户大人都这么说了,咱们就别客气了!” 他撒蹄子向前面跑去,“长腿姑娘们,大爷来啦!” “等,等等我,我今儿要睡,睡十个!” 后面的几个百户跟上去,一下子只留下了陆白和副千户柳暮云两个人。 柳暮云手搭在陆白肩膀上,“人能行走在荒野,靠的是什么?团结!群殴!不过,在这儿,唯有在这儿,你可以单打独斗,灭掉一个妖怪的威风……” 他推着陆白往前,“他们是老主顾了,知道怎么找到让人销魂的妖怪。你是新来的,走着,我给你挑个顶销魂的妖怪,一定让你知道女人,不,女妖怪有多销魂!” 陆白推辞,“不是,这就不用了吧?” 柳暮云满面红光,闻言不悦,“怎么,不给我面子!” “不,不!” 陆白摇头,诚恳得道:“我怕太让大人破费!” “什么破费不破费的,今儿你好好享受,明儿给我好好卖命,这就不是破费!”柳暮云说着,把陆白推进一侧开门的竹筐里。 他们站定。 啪! 柳暮云关上门。 嘶嘶 筐上的蛛网把竹筐拉起,拉着两个人一路上升,从屋顶开出的洞口出去,继续往上升。 此刻,天已大黑。 月亮半圆,挂在天边,在荒野上洒下清辉,一眼望去,风动,山野如海,蔚为壮观。 天上星斗漫天,明亮如灯。 一阵风吹来,陆白的长发,衣衫猎猎作响,此情此景,只觉人的渺小。 呼呼! 柳暮云呼吸粗重。 陆白扭头,见他整张脸已经红了,双眼在冒火,急需一个姑娘。 他说话也荤素不忌,“陆兄弟,看你还是个雏儿吧?咱们锦衣卫有个说法,雏儿不可靠,不是男人!唯有在外一刀砍出生死路,在内一枪挑吐幽谷道,才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办事儿牢靠的队友!嘿,嘿嘿!” 他拍陆白肩膀,“今儿,本千户给你找个经验足的黑寡妇,让你知道,这女人的滋味啊任你再大的英雄,在她身子上折腾一番,指头都懒得动!” “这,这不用了吧?”陆白推辞。 他探身望望下面,刚才饮酒的建筑小如地上的豆。 风从荒野上吹来,让竹筐摇摇晃晃。 陆白扭头看柳暮云,他一点儿也不怕掉下去,话题已经色到黑寡妇这女子怎么润,怎么水儿,怎么暖,怎么柔,技巧怎么娴熟了。 任由陆白说没这心思,柳暮云却滔滔不绝,拉着他不松手。 “千户大人,我真没这心思!”陆白把他的手挣脱。 副千户恢复片刻的清明,又醉意满满的笑了,“陆兄弟呀,见识浅薄了不是?这一网情深,乃蜘蛛精酿的春酒,大补!你要不找个姑娘发泄出来,对身子可没有好处哦。” 他又搭上陆白肩膀。 “大家都是男人,别害羞!相信我,你会喜欢上这滋味的。” 柳暮云话音刚落,竹筐停下来。 他们到了崖顶的一座建筑中。 建筑由红色柱子,玉砌雕栏构成,有粉红色纱幔,风中飞舞。 一衣着长袍,却也只穿一件长袍,只用一条束带简单系住的女子,向陆白他们走过来。在她走动之时,荒野之上一阵风吹来,掠过山丘,划过线条分明的平原,钻进沟壑,留下万般风情,难以言说。 “奶奶个熊!” 柳暮云经此刺激,整个人在冒汗,双眼都成了红的。 “领他,黑寡妇!” 柳暮云把陆白推出去,对迎来的侍女说。 长袍女子一愣,“黑寡妇?!” “对,黑寡妇,爷有的是银子!尽管招呼我这兄弟!” 柳暮云大方的招呼,顺手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大银锭。 陆白惊讶。 好人呐! 竟然这么破费。 对于杀他儿子柳执白,陆白差点儿就要有愧疚的心思了,但也就差点儿。 长袍女子扫一眼陆白,轻笑,“这位爷长的这么俊,这么年轻,还是一个雏儿,就这么把他交代了,这位爷,您当真舍得?” 又不是柳暮云的,他当然舍得! “我告诉你,这雏儿,必须交代在这儿!”柳暮云又取出一枚银锭。 既然不差银子 “得嘞,这位爷,您跟我来吧。”女子掩嘴一笑,笑的乱颤,像摇晃的果冻一样,“公子您放心,我一定找一个好的,让您舒舒服服的交代了。” 陆白不想把雏儿交代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身子驱赶着他跟着女子走过去,左拐进一间房。 柳暮云眼眸中恢复片刻的清明,目送陆白进去后,欲火复燃,推门就进了一间房,“是不是黑寡妇!” “不是?” “太好了,爷有银子!” 接着是银锭清脆的碰撞声。 “你,你拿着银子走,这娘们,是,是我的了” 刺啦! 传来布帛碎裂的声音。 一个光着屁股的妖怪抱着衣服,拿着银锭走出来,“娘的,看在你喝了一网情深的面子上,绕过你!他妈的,这么多银子,竟要个老的,啧啧…” 陆白糊里糊涂进了房间。 侍女轻轻地一托陆白,托在他的腰处。 这姿势很暧昧。 第一百五十七章 交代 陆白一手把她扒拉开了。 侍女也不在意,洒下一片清脆的笑声后,让他休息片刻,她去请黑寡妇。 然后关门就走了。 陆白口干舌燥,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我这是怎么了?”陆白问自己。 他不知不觉得就到这儿了。 即便头脑是清醒的,身子却是糊涂的,根本不听他脑子使唤,似乎下面成了脑子。 陆白又想到了亢奋的百户,还有方才将要着了的柳暮云。 这一网情深太邪门了,比春药还他妈的春药! 一碗就成这个样子了。 不行! 他不能把处子身留在这儿。 他就这么把处子身交代在这儿,他回去没法交代。 陆白忙运起纯阳功。 纯阳功同陆白前世在书中看到的九阳神功差不多,不仅百毒不侵,对于一些不是毒药的药物,运转之后也有缓解的功效,这也是陆白从来不防人下毒的原因。 但也有坏处。 那就是以后想要吃药,得多吃几副,或者药量加大,这样才能达到治病的效果。 话题扯远了。 陆白方才饮下一网情深后,反应要比千户他们轻许多,估计就是纯阳功再起作用。 等纯阳功又运行片刻后,陆白越发清醒了。 他晃了晃晕乎乎的脑子,起身离开,刚打开房门走出去,听见方才的侍女同另一个人在拐角处说话,她们的影子正好落在陆白前面不远处。 因为风行的缘故,陆白脚步轻,她们没听到。 “姥姥,这小子是个雏儿,细皮嫩肉的,长的还挺俊。” 侍女窃窃的笑,“那锦衣卫千户点名要黑寡妇陪他,不过,不是给他大补,而是要把他交待在这儿,想要他的命!姥姥,我刚才试过,他境界在四品,您一只手就能弄死的,更不用说在挨捅之后了,姥姥,我可把这人交给您了。” 陆白一惊。 又在纯阳功的帮助下,他瞬间清醒了。 他回忆起了方才柳暮云交代侍女的话。 “这雏儿”! “必须交代在这儿! 日! 柳暮云要杀他! 敢情是这层意思,他还以为柳暮云要把他的处子身给破了呢。 靠! 陆白庆幸自己有纯阳功,清醒的快,而且压根没有破身的心思。 要不然—— 话说回来,柳暮云为什么要杀他? 难道,他找到自己刺杀他儿子柳执白的证据? 陆白身子莫名一寒。 万一柳暮云这次自告这次自告奋勇领队,前往邻城是冲着他来的。 那他可就惨了! “哎哟哟。” 两个人影儿依旧在说话。 一娇滴滴,肉嫩嫩,说话能掐出水儿来,语气中就带着股媚意,像吴侬软语,能让人酥了半个身子骨的女子娇滴滴的笑了,“不愧是我的乖孙女,一直挂念着姥姥!” 灯笼下一高高的人影,摸了摸侍女的头。 “放心,等你下次挨捅的时候,姥姥亲自为你坐镇!”说话娇滴滴的人影向这边走过来。 侍女跟在身后,“姥姥,现在主要是三姨,她一直欺负我!” “放心,姥姥明儿就好好收拾她。” 娇滴滴的女子说。 现在怎么办? 陆白不想让柳慕白知道自己知道了他的阴谋。 这一路上还多有仰仗柳暮云的地方。 再者说,他是二品高手,陆白才四品,远不是柳慕白的对手。 暂时不能撕破脸皮。 既如此,就不能暴露自己知道了柳慕白的阴谋。 那么,直接离开,回到下面? 陆白刚有这心思,忽然记起什么,贱兮兮一笑,又退回到了方才的房间。 他给自己倒了一杯茶,又从面板里兑换出媚药,全部倒进茶壶里。 两情若在久长时,又岂在男女男女? 女女。 甚至女物也是可以的嘛。 陆白又装作一网情深没有缓解时的样子。 这也好装。 他本来就是脑子清醒一些,身子还晕乎乎的。 姥姥走进来:“怪了,门儿没关?” 她摇了摇头。 接着,她看到了在饮茶的陆白。 还真是个雏儿,细皮嫩肉还挺俊,是她喜欢的类型。 陆白看了姥姥一眼,目光赶忙收回来,一脸的青涩与不知所措,但目光又忍不住瞥女子胸前,接着口干舌燥般的饮一口茶。 这姥姥一点儿也不老,而且很年轻。 “小弟弟呀。” 姥姥关上门,轻柔的笑,笑的像梅雨时节的的雨,湿湿的,滑滑的。 “你放心,姐姐很温柔的,而且很舒服的。”她眨了眨眼。 妖精! 陆白这下真口干舌燥了。 这姥姥穿的一点儿也不清亮,但不妨碍她勾人,因为该遮的地方没遮,不该遮的全遮了,尤其两条大长腿,上面穿着黑色蛛丝编织而成的袜子,特像黑丝。 陆白忙收回目光,怯怯的问姥姥倒一杯茶,“喝,喝茶。” 姥姥接过。 “真是嫩呢。”她舔了舔舌头。 她问陆白,好不好奇女人长什么样子? 陆白点下头。 姥姥饮一口茶,把唇弄的湿滑明亮,而且不忘伸出舌头,舔一舔唇上的茶水,“姐姐待会儿就让你知道!” “好啊!”陆白又递给她一杯。 咕嘟! “喝茶有什么意思,我带你看个更好玩儿的!” 姥姥站起身,伸手抓住陆白,把陆白往床上拉。 大爷! 陆白佩服! 抽奖出来的东西就是不同凡响,两杯茶下去,姥姥立马中招了。 噗通! 俩人倒在地上,姥姥翻身就压在陆白身上。 好在陆白早有准备。 他身子一翻,从面板中兑换处竹夫人,丢到姥姥怀里。 这位妖怪姥姥被媚药迷的五迷三道,一把把竹夫人抱在怀里,把它当成了陆白。 接下来就是淫言秽语,不堪入耳,不提也罢。 接着就是不堪入目之事。 陆白看的津津有味儿,同时佩服不已。 抽奖抽到的竹夫人也是个好物件儿,不仅能当竹夫人,还能当竹丈夫,愣是这位姥姥伺候的舒舒服服,榨的干干净净,让她通体流汗,身上红头白,白透红。 汗水打湿了床。 不一会儿,屋子里就出现一股子怪味儿。 陆白记得面板在竹夫人的注释中,有“任你如奴仆般鞭笞”这样一句话。 现在陆白知道何意了。 不是让你把竹夫人当奴婢一样鞭笞,而是把你当努力一样鞭笞。 这竹夫人把姥姥硌的,全是竹条子印。 啊啊啊!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陆白已经睡着很长时间了,被姥姥给惊醒了。 他抬头一看。 呃! 姥姥一脸潮红,躺在床上,动也不动。 竹夫人…… 陆白嫌弃的擦了擦,还是收起来。 这宝贝,万一以后还有用呢。 姥姥睡了。 陆白把她推到里面,嫌弃的给自己盖上被子,也睡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竹郎 当然,在睡之前,陆白不忘把女子手脚绑住。 缠了好几圈。 接着,陆白躺下了。 他估摸着大黑牛姐姐应该不至于骗他。 人蛛客栈若真把信誉看的重要,就不会用常规手段杀人,不然名声迟早坏掉。 它们用的是非常手段。 譬如这床上功夫—— 常说妖怪喜欢吸人精血,莫不是这个办法? 陆白莫衷一是。 不过,在纯阳功的锤炼下,陆白即使睡着了,依旧可以观八路,听八方。 倒是不用太怕。 一夜无事。 等第一缕阳光射进来的时候,陆白醒了过来。 他瞥旁边黑寡妇一眼,还在昏睡。 也对。 昨儿太伤身子了,死劲儿往竹夫人上面蹭,就不怕磨破皮。 她不怕不要紧。 现在竹夫人从面板兑换出来了,只能拿手提着,这要是被人看见了,不知道还以为他有什么癖好呢。 算了。 还好没破。 陆白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刚要饮一口茶,记起昨夜这茶壶被自己下媚药了。 哎! 他摇了摇头。 妖在江湖飘,一定要小心谨慎,一不小心就着了他这英俊潇洒大帅哥的道儿。 陆白把自己的大葫芦拿出来,把茶壶里下了媚药的茶全部倒在葫芦里。 不能浪费了。 万一后面还遇见个想要谋害他的妖怪呢。 至于茶杯里这一杯茶…… 嘿嘿! 屋子里的味儿还没有散去。 陆白打开窗户,透口气。 风乍来! 穿过窗户外面的山川,吹动陆白的长发,让他神智为止一清。 天此刻分为阴阳两端。 上为晴。 下为阴。 太阳刚刚升起,阳光落在崖顶,璀璨如金,下面旷野如海,依旧趁机在黎明夜色中。 嗯哼。 床上的妖怪翻个身。 风情万种。 陆白转过身,许是打开的窗户,吹进的风有点冷,女子有点冷,想拉被子,却发现自己手脚被绑住了,她霍然睁开眼,察觉到不对劲儿后她霍然坐起,一下子看到了床边的陆白。 她大惊失色:“你!你!你!你没被我吃掉?” 陆白轻笑,“当然。” 姥姥挣扎一下身子,“我,我……” 她一头雾水,满脸疑惑,“我们做过了,但我的修为还在!怎么会!” 她抬头望着陆白,许久不说话。 陆白被她看得发毛。 “你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陆白轻笑,“昨儿你和我可是很恩爱的。” 黑寡妇姥姥终于开口了,“你,你,你——这这么可能,你的境界压根不是四品!” 她破口大骂:“他妈的,那小妮子竟敢骗我。” 姥姥剧烈挣扎起来。 看那动静,很快就能挣脱。 陆白忙端一杯茶过去,“你冷静冷静,然后咱们再说说刚才的事儿。” 黑寡妇似乎很怕陆白,身子往后缩一缩,但看陆白无歹意,最后还是饮下了那杯茶。 茶很好喝,带有丝丝的甜意。 黑寡妇刚喝下去,腮边就红了,无尽的春意从她身子散发出来。 她媚态十足。 啪! 绑着手脚的绳索断开了。 她一把拉住陆白,转身把陆白压到床上。 我靠! 陆白懵了。 这怎么喝了媚药,力量比方才更大了,不会把他吃了吧? 陆白正思量怎么办。 姥姥把陆白推到一旁,“不,你不是我的情郎,我的情郎,他……” 意乱情迷的姥姥,还真描述不出来。 陆白目瞪口呆。 娘咧。 这媚药厉害啊。 竟然还真两情若在长久时,又骑在男女男女了。 陆白忙把竹夫人又拿出来,丢给姥姥。 姥姥一声娇吟,抱着竹夫人一帆风顺,两朝烟雨,三番才歇,四方传遍,五方听闻。 一些人侍女,人蛛客栈的妖怪,百户们经过这儿时,耳朵听了,恨不得回去继续征战。千户也惬意的从旁边房间出来了,听到陆白房内这动静,很是疑惑。 按道理。 现在应该被吃了吧? 怎么现在还在云雨中。 不应该呀。 这小子才四品境界,而且还是个雏儿,肯定能着了黑寡妇的道儿。 黑寡妇吃他掉轻而易举! 或许是换了新的客人吧。 副千户柳暮云想。 这么一想,他觉得十分有可能。 不! 这就是唯一的原因。 副千户柳暮云觉得十分合理,优哉游哉的下去了。 陆白坐在窗户前看风景。 又过了半个时辰,太阳彻底照亮了大地。 陆白知道,锦衣卫快出发了,他不能陪着姥姥在这儿折腾了。 正好。 姥姥精疲力尽,抱着竹夫人睡着了。 陆白去拿竹夫人。 刚拽出来,姥姥醒了。 她先是一阵迷茫,继而见到了陆白手里竹夫人后,一把抢过去,“放开,你……” 她迷茫了。 “这是我的东西。”陆白说。 他发现这竹夫人真不错。 陆白伸手去拉,姥姥一手拍掉了,“这,这是我丈夫!” 呃。 陆白提醒她:“这就是一竹夫人。” 姥姥眼神闪过一阵迷茫,继而坚定起来,“不,它不是!我现在还记得他的温暖,他的体贴,他的呵护,还有在我身子里留下的……回忆!” 她痴迷的摸着竹夫人。 霎时间。 她把竹夫人抱紧,恨不得塞进自己身子里,“它一定成精了!只是妖力不够,不能化形,只有在欢好的时候,才能给我以温暖,体贴!” 嘿! 陆白对面板心服口服,这媚药还能这么改造妖怪智商? 那他要是给所有妖怪用了。 岂不是《竹夫人的三宫六院》? 这剧本不错嘿。 姥姥手抚摸着竹夫人,絮絮叨叨:“我知道,你虽然不能说话,但肯定能听得到,我也曾度过那段时期,虽然能听懂话,却不能说话的苦楚。” “这个……”陆白伸手想打断她。 “你放心,我们黑寡妇虽然出了名的狠毒,但那是逼不得已,是我们不得不面对的宿命,我们也想逃出那样的宿命。”姥姥依旧痴迷,“而你,就是我一直寻找的那个人。” 陆白有点儿听不懂。 他估摸着竹夫人更听不懂。 “宿命?”陆白问。 姥姥说起来,但不像是对路白说,而是对着竹夫人说的。 原来,蜘蛛里面有一门类,名为黑寡妇。 黑寡妇这蜘蛛,在蜘蛛时,经常在交配完毕后,把雄蜘蛛给吃了。这一习惯到成为妖怪时,她们开启了灵智,想要克服这一本能,该变黑寡妇的命运。 “这黑寡妇又不是什么好名号,不止人对我们敬而远之,就是妖怪也对我们敬而远之。”姥姥如泣如诉,絮絮叨叨。 第一百五十九章 公公 她们想要逆天改命! 却想不到,她们成为妖怪后,依然难逃宿命。 她们在深度交流后,神智会发疯,妖力会暴走,会毫不犹豫的把方才还恩爱的人,杀死,撕碎,一口又一口的啃掉,无论是雄蜘蛛,人,还是妖怪。 与此同时,上天还赐予她们一项残忍的能力—— 药鼎! 黑寡妇蜘蛛精一族,在狂暴后,妖力大增,在此时行云布雨,可以把得到黑寡妇的妖力,让许多妖怪人的修为更进一步,而黑寡妇蜘蛛们则元气大伤,修为大损,萎靡不振,唯有继续修炼,才能把损失的妖力补回来。 但不等她们补回来,就又有妖怪来收割了。 于是,黑寡妇蜘蛛精们的修炼是一次不如一次,越修炼越倒退。 她贵为姥姥。 在这人蛛客栈是辈分最年长的一位,许多黑寡妇还是她女儿,但现在修为却比她高。 当然,有坏处就有好处。 若遇见境界不高的人,不仅不能把妖力收走,还能成为她们的盘中餐,为她们的修为添一些裨益。 因此,黑寡妇们一般不伤人,但有不长眼的,境界不高的,想登上她们的床,那死了也就死了,不会有人说人蛛客栈杀人的,这纯粹属于找死。 陆白糊里糊涂被副千户柳暮云送到了人嘴上。 那位侍女同姥姥交好,于是把这盘中餐送给了姥姥。 还好,现在姥姥不惦记陆白了。 因为,她找到了竹夫人,而竹夫人在于她深度交流后,不会让她发疯。 呼! 陆白松一口气。 敢情黑寡妇谋财害命是这么个谋财害命法,他放心了。 怪不得人蛛客栈会让她们存在。 副千户柳暮云这张牌打的妙啊,陆白自己点的黑寡妇,死了活该,怎么也怪罪不到他头上去。 他提醒黑寡妇姥姥,“那什么,其实你随便找根棍子什么的,也能行。” “不!” 姥姥怒瞪陆白,“不许你把竹郎同那些死物件儿相提并论!” 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用器具替代,她们根本得不到想要的,自然也就谈不起狂暴,而竹夫人可以。 更为关键的是—— 姥姥抚摸着竹夫人,像在抚摸情人,“我与他欢爱,舒服之后依旧会狂暴,会妖力大增,但不会丧失理智,而且……我的妖力会保存下来!” 砰! 姥姥突然出手,把陆白打飞出去。 “两次舒爽后,我现在已经恢复到以前修为的五成了!”她霍然站起,怒视陆白,“我告诉你,竹郎是我的,绝对不允许你带走!” 靠! 这该死的恋物癖兼痴情狂! 陆白胸痛疼痛,忍不住咳一下,一口鲜血吐出来。 他抬起头,见姥姥步步紧逼。 “慢着!” 陆白举起手,止住她的前进。 他缓缓站起来。 这妖怪昨天晚上就一只手可以打死他这四品境界的。 现在狂暴一番,恢复五成实力,那么现在至少在二品,甚至以上。 这要想逃,有点难,而且陆白也不打算逃。 呸! 陆白吐一口血沫儿。 “他姥姥的!”陆白怒骂,“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儿!” “什么?”姥姥紧紧抱着竹夫人。 “我是他主——爹!” 陆白指着竹夫人怒道,“是我生了他,养了他,把他培养成为了一个合格,体贴,温暖,善解人意的绝世好男人!” 对待疯子,就得同样疯! 这要疯成功了…… “按道理来说,我还是你公公呢!” 陆白来戏了,气的跳脚,“你问问他,他同意你打他爹!” “这,我……” 姥姥着急起来,她手摸着竹夫人,“竹郎,我,我真不是故意的,我,我,我就是不想跟你分开,我错了,我该死,我不该打公公的。” 啪! 姥姥扬起巴掌,给自己一大耳巴子。 清脆的很。 陆白吓一跳。 奶奶的。 真狠。 但打了几下,姥姥停下来。 她看着陆白,一脸决绝,“你要是把他带走了,那我只能把你杀了!” 他妈的! 妖怪都这么不讲道理?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你嫁我这……” 陆白心里要疯了,这他妈的什么事儿啊,“竹儿子,不应该你跟我走吗?” 姥姥一愣。 她犹豫一番,又低头用脸摩挲一下竹夫人。 她决定了。 “爹爹说得对!”姥姥决定为爱私奔。 嘿! 陆白不知从何说起。 他亲都没成呢,先当公公了,这事儿闹的。 他问姥姥,“你私奔,不碍事儿吧?” “不碍!” 这人蛛酒楼是盘丝老妖的产业。 但只要给她一段时间,让她恢复全盛时期的妖力,她就不怕盘丝老妖。 现在盘丝老妖不在人蛛客栈。 等他得到消息,追杀姥姥时,她实力早已经足以同盘丝老妖抗衡了。 更不用说,还有锦衣卫呢。 而且为了银子,盘丝老妖肯定不会大开杀戒。 “就这么定了!” 姥姥粗略思考一番后,仓促的忙起来。 她抱着竹夫人出去,去了自己房间收拾细软,片刻间就回来了,把包袱给了陆白。 “爹爹,里面这些是嫁妆!”姥姥一脸孝顺。 “这……” 不大好意思吧? 陆白接过,望一眼里面,“那我就不客气了!” 奶奶的! 袋子里面里面金灿灿的。 他们出了房间。 到了蛛丝升降梯时,昨日引路的侍女惊讶的看着陆白。 他! 他竟然还活着! 那姥姥…… 侍女一脸担忧,“姥姥,您……” 姥姥假扮虚弱的样子,“我的妖力损耗许多,我,我去送送这位客人。” 侍女倒是不觉得奇怪。 她就是好奇姥姥手里的竹夫人,“这是……” “公子送我的礼物。”姥姥用手轻轻抚摸竹夫人,一口弱不禁风的语气。 奶奶的。 这儿媳妇—— 我呸! 这妖怪,还真是个好演员。 他们顺利上了升降梯,等到了下面的时候,姥姥离开了,约定在二里外见面。 她不便于跟着陆白直接离开。 不过,这下面服侍的小二,侍女地位不高,她很好脱身。 陆白答应了。 目送姥姥抱着竹夫人离开后,陆白摇了摇头,这叫什么事儿啊。 他走出去客栈。 锦衣卫们已经开拨了。 商队也走了大半,还余下些小商队,在排队等待,陆续启程。 唯有白狼帮的粮队还未动。 他们的人一脸伤心,挂满了担忧。 “帮,帮主,不会真的被黑寡妇给吃了吧?”帮内一兄弟问。 原来,锦衣卫在开拨时,叫酒的张百户提到陆总旗还没出来,副千户柳暮云让大家不必等了,说陆白昨夜欲火上脑,点了黑寡妇,现在估计在黑寡妇肚里了。 第一百六十章 唠唠 “咱们怎么办?” 白狼帮的成员们一脸忧愁。 “回去,还是继续跟着前进?” 因为陆白走的突然,领队的没了主心骨,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哎,咱的牛怎么变模样了?”有个帮众,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地方。 “什么?” “是啊,牛不一样了。” 帮众们也发现了不同寻常,这趟出行,真是处处邪门。 “咳咳!” 陆白干咳一声,出现在他们身后。 白狼帮的人回头,下意识的站起来,“帮,帮主!” 他们张大的嘴,可以塞进去两个鸭蛋。 “愣着干什么,赶紧启程。” 陆白让手下们准备起来,把他的马牵了。 白狼帮呆立片刻,后才转身忙起来,嘴上还不住念叨,“帮主竟然还活着!” 太好了! “帮主太厉害了!” “你们说,帮主怎么打败那妖怪的?” “我刚才打听了别的商队镖师,他们说黑寡妇是个顶厉害的妖怪,擅长在床上杀人,难道这妖怪不敌咱们帮主,所以逃过一劫?” “不会吧,这田还能被牛给耕死?” 他们不知道黑寡妇是什么玩意,但他们觉得帮主能从害人的妖怪床上爬起来。 太厉害了! 陆白摆下手,“行了,行了,别他妈的乱想。” 他名声还是要的。 万一以后娶不到媳妇呢…… 商队启程。 白狼帮商队落在了队伍最后面。 陆白觉得挺好,这样反而让商队的异常不太引人注目。 他暂时不想去追锦衣卫。 就让副千户柳暮云高兴一会儿吧,毕竟他杀了人家儿子不是。 做人呐。 得。 呸! 善解人意。 昨夜虽然睡了,但睡的不大好,陆白准备去自己的马车里进点食儿,睡一觉。 在登车前,他发现自己的马车成了牛车。 拉车的牛正是有一月牙儿的牛。 它满脸好奇的盯着陆白,满是八卦,迫切想知道陆白怎么逃出来的。 “你不会把黑寡妇给吸了吧?”他在陆白等车时问。 “吸你大爷,好好拉车。”陆白没好气儿。 赶车的车夫一愣,“帮主,您说什么?” “没什么。” 陆白瞪月牙儿牛一眼,警告他不要多做声。 登上车后,陆白取出一盘桂花糕,继续看了一会儿莲花佛,觉得时间差不多后挑开车帘望外面。 姥姥也在树上看这边。 见到陆白后,她高兴的从树林中钻出来,“公公!” “什么人!” 白狼帮的兄弟们警觉起来。 在荒野之上,不怕狼,不怕虎,就怕人钻出来,这样出场的十有八九是个妖怪。 “我找我公公!” 姥姥傲然,目光看着牛车,对白狼帮的人视而不见。 这些人,还不够她一根指头打的。 “公公!” 白狼帮的兄弟面面相觑。 什么意思? 他们重新打量这来路不明的姑娘。 她穿一身红衣,露出两条大长腿,上半身上的两个上半球,伴着一举一动,悠悠晃动,在阳光下特别的晃眼。 不伦不类的是,这美人怀里抱着一……竹夫人?! 匪夷所思。 “咳咳。” 陆白把帘子挑开,“改个称呼,不知道还以为我是太监呢。” 姥姥低头顺目,“听爹的。” 陆白招手,“进来吧。” 姥姥绕过呆若木鸡的锦衣卫,向陆白的牛车走去。 “帮,帮主,她,她……” 帮众们一时间说不出完整的话。 “她是人蛛客栈的人,以后就是我的人了。”陆白多言一句,让他们放心,不用起什么半路上出现一个妖怪,把他迷惑了之类的念头。 至于为什么不提儿媳—— 陆白疯了才提! 他恨不得任何人都不知道,他收了一竹夫人当儿子。 这要传出去,全晏城的人都会笑掉大牙! 他不提不要紧,白狼帮的兄弟们却听岔劈了,误以为这是陆白这个“我的人”是床上玩耍,探索生命的奥秘,一起做几个亿大买卖的我的人。 队伍继续开拔。 白狼帮的人议论纷纷。 “帮主牛掰啊,不止活了下来,还把这黑寡妇给降服了!” “帮主就是帮主,我服了!” 不止功夫高,而且铁杵厉害,一棒竟让妖怪束手,甚至喊爹,这得多猛啊。他们甚至可以脑补出,陆白大杀四方,妖怪不堪征伐,不住求饶,最后不得不喊爹的场景。 哞! 一牛叫。 此起彼伏,整个粮队的牛都叫起来。 他们不能说人言,但听得懂人话,前后都搞明白了。 他们也在佩服陆白。 以后牛掰不能用牛那啥来比喻了,得用陆鞭来代替,太强了。 堂堂黑寡妇啊。 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但牛妖们都知道,很少有从黑寡妇床上活下来的人。月牙儿牛妖还肯定,这妖怪绝对在二品以上,而陆白境界确确实实在四品。 那答案只有一个。 陆白让黑寡妇为之折服,不,臣服! 让她心甘情愿的喊爹。 陆爷—— 真乃陆鞭! 牛妖们佩服。 姥姥上了车后,小心把竹夫人竖到旁边,而后正襟危坐。 “爹爹,我刚才看见了,这车队里拉车的牛全是妖怪,您小心点儿。”姥姥提醒陆白。 陆白抬眉,意外的看着姥姥。 是个人才呀! 看出来妖怪不说,而且还为他着想,看来这儿媳妇收的不错。 就是这儿子—— 窝心!/ “嗯,我知道。”陆白点头。 他从车厢里拿出一坛酒,不等倒上,姥姥就接了过去,伺候起陆白。 “爹爹,请。”姥姥端给陆白。 陆白一喜。 哎! 他喜欢上这儿媳妇了,贤惠! 他饮一口酒,问姥姥:“你叫什么名字?” 姥姥摇下头,“大,大家都叫我姥姥。” 她没有名字。 只不过因为在人蛛客栈里辈分大——整个客栈的许多黑寡妇蜘蛛,都是她生出来的,因此大家都叫她姥姥。 “把名字改了,这名字不行!”陆白的语气不容辩驳。 姥姥! 占谁便宜呢。 “你就叫陆捞捞吧。”陆白懒得细想,直接取了个谐音。 陆捞捞? 捞捞念了念,垂下头问旁边的竹夫人,这名字怎么样。 “什么,捞捞不好?” 陆捞捞怯怯的看陆白一眼,又低下头,委屈的问:“那,那叫什么好?” “陆唠唠?” 唠唠抬起头,看着陆白,欲言又止。 “唠唠就唠唠吧。”陆白懒得计较,一个名字而已,又不是他真儿媳。 他把就一饮而尽。 唠唠忙给陆白续上。 不等说句话,唠唠低下头,耳朵贴在竹夫人身上,“什么,你也想要个名字?” 第一百六十一章 刀鼠 唠唠抬起头,看着陆白。 陆白瘆得慌。 姥姥! 这有板有眼的,这竹夫人不是真会说话吧? 有一说一,陆白也没把握,这竹夫人毕竟是面板出来的。 而面板,本来就不能以常理待之。 “那什么,就叫陆竹吧。”陆白在唠唠期盼的眼神中,敷衍的起了一个。 陆竹? 陆竹! 唠唠一脸痴迷的抚摸着竹夫人,“竹郎,你的名字真好听呢,好听到我都想要了……” 我靠! 陆白一口酒喷出去,不带这样的吧? 可就是这样的。 唠唠双腿已经夹住竹夫人了。 娘的! 陆白虽然是雏儿,但也是男人,已经看过两场了,他可不打算看第三场。 “你们忙,我出去。”陆白一溜烟儿钻出了车厢。 啊! 车厢里传来声响,惊动所有人。 所有人回头,看了看陆白,又看了看车上,这什么情况? 帮主难道已经厉害到剑不出鞘,剑气纵横,凭空杀敌,伏尸百万的绝技? “看什么看。”陆白让众人继续干活。 他跳下牛车,让人把马牵过来,这地方不能呆了,他还是诈尸吓唬柳暮云玩儿吧。 “里面的人别理她,饿了给她吃喝就行了。”陆白吩咐一句。 他翻身上了马,看了看后面。 他们现在队伍的最后面,后面就是无尽的旷野,再也没有别的商队了。 他嘱咐道:“有什么麻烦,尽可以找车里的姑娘,你告诉他,这是他爹爹吩咐的,要是商队有了事儿,以后她丈夫,她儿子都得挨饿!” 白狼帮的莫名其妙,但还是答应了。 驾! 陆白骑马追前面去了,留下一串娇吟从车内传出。 白狼帮的众人聚在一起。 “这什么情况?” “帮主厉害呀!” “这什么功夫?” “帮主不愧是帮主!” 他们不知道帮主怎么办到的,但听到姑娘在车里一个人自得其乐,觉得陆白了不起。不知道浩气门教不教这一招,若教的话,他们绝对去学。 “行了行了。” 领头的人招呼大家集中精神。 现在荒野上,不是城里,指不定暗处有多少妖鬼兽在盯着他们呢。 领头的让他们提高警惕。 话音刚落,车队进入从树下茂密草丛中开辟出的一条道儿上。 前面的商队经过时无事。 白狼帮的粮队紧跟其后,却见草木在晃动,而且距离粮队越来越近。 “戒备!” 领头的招呼。 他们都是白狼帮的人,以前没出过晏城,心里不免紧张。 商队继续往前走。 白狼帮众的额头上见汗——两侧草丛里窸窸窣窣的声音清晰可闻,可以断定里面必然藏着什么东西了,而他们就是这些东西的目标。 也难怪。 白狼帮的粮队走在最后面。 妖兽们若袭击的话,他们必然是首要目标。 前面的商队也觉察出了不对劲儿,但都没有帮忙的意思。 有句话说得好,不患寡而患不均,白狼帮的商队既不出赌命客,也不出保护费,一毛不拔,当然让别的商队不服气,他们想看白狼商队的热闹,也在情理之中。 当然。 他们顶多看白狼帮商队吃些苦头。 万不敢坐视白狼帮商队被灭,这不仅出于道义,也因为白狼帮商队要灭了,那下一个被荒野之上妖兽盯上的,就是他们商队了。 离开人蛛客栈后,一去四五天的路程,没有歇脚的地方,可不会给他们重新调整队伍次序的时间。 话又说回来。 以白狼帮商队的后台,要不是他们帮主死了,不会排到这大后面的。 哎! 不对呀。 刚才骑马过去的,好像就是锦衣卫总旗陆白吧? 沃日! 上了黑寡妇的床,居然没死! 什么情况! 陆白总旗这么生猛? 竟然可以在床上把妖怪打败! 娘咧! 这么想着,他们对陆白敬仰起来。 还有白狼商队里在搞什么名堂,竟有之音,这可是在荒野上啊。 前面商队的人正惊讶间。 吼! 一头袋鼠一样的怪兽钻出来。 它身大如牛,前肢长着爪子,脸上有血盆大口,而且长满利齿。 它从草丛中扑出来,直奔白狼商队,它们的目标很明确,就是最后一辆车的牛,马和人,它们孤立无援,正是下手的好时机。 它们只要一击得手,拖入草丛,这次狩猎就算完成了。 它们在这条道上袭击不少商队了,这招屡试不爽。 吼! 怪兽大叫,袋鼠一样的后四肢一蹬,朝着拉车的牛一爪子抓去。 砰! 拉车的牛一个甩尾,把车屁股给怪兽,让它一击落空。 “敌袭!” “妖怪!” 白狼帮的人立刻抽刀。 然而,不等他们把冲出来的怪兽围住,又有怪兽从草丛中钻出来。 左一头,右一头,顷刻间有五头。 它们蹬着强劲有力的下肢,张牙舞爪的奔过来。 坏了! 领头的心里叫苦。 这怪物一看就不好惹,就像袋鼠手上安了一把刀一样不好惹。 至于援兵…… 莫说前面商队想让他们吃苦头,就是全心全意帮忙,也不可能立马冲过来。 咝咝! 正在白狼帮众束手无策,硬着头皮往上冲,准备用命拦,而先出手的怪兽跳到旁边,准备再次出手时,方才还传出吟声的车厢,霎时间射出几道白丝。 唰! 白丝缠住要出手的怪兽,先缠着上肢,后缠下肢。 砰! 顷刻间把怪兽撂倒,而且在怪兽哀鸣中拖向车厢。 等到了近旁时,蛛网一颤一绕,把怪兽紧紧地缠到车厢外面的车壁上。 还有一头怪兽,遭了同样的灾殃,被挂在另一旁。 空气安静下来。 白狼帮的人目瞪口呆。 这—— 厉害啊。 冒出来的怪兽们则吓破了胆,它们刚跳到道儿上,就吓的转身慌忙往回逃,又跳回到草丛中,它们心里在想,娘咧,这不安套路出牌啊,这殿后的队伍怎么这么厉害! 它们在草丛中霎时间消失的干干净净。 道儿也安静下来。 只有车轮滚动的声音,还有被缠住怪兽的哀鸣声。 白狼帮领头的知道帮主为什么让他们有事儿找车上人了。 这也太厉害了,不愧是黑寡妇。 白狼帮众人们大松一口气,脸上有了笑容。 他们越发佩服帮主了。 住个客栈,点了个姑娘,竟把姑娘勾引回来了,喊爹不说,还是一把好手。 要再有人蛛客栈,他们一定支持帮主再去一次。 白狼帮众放下心,脚步也轻快起来,很快追上了前面的商队,或者说,前面商队主动放缓脚步,向白狼帮靠拢。 娘咧! 白狼帮众这些雏儿不知道,他们可知道。 这怪物名为刀鼠,在道儿上袭击商队出了名的,它们动作迅速,成群出现,下手快而准,许多镖师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死翘翘,被拖进草丛中了。 它们应对起来非常棘手。 寻常一只刀鼠,至少有六品的实力。 刚才那车中人一出手就杀了两只—— 实力深不可测! 他们觉得向白狼商队靠拢,安全感十足。 不止靠拢。 在车队行进间,前面商队的掌柜,还带着笋干儿来找白狼帮商队领头的喝酒。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太强 陆白穿过商队,溜达到了殿后锦衣卫后面。 “咱们总旗大人,就,就这么没了?”同陆白出来的锦衣卫不可思议。 虽不至于悲伤恸哭,但心里滋味总归是不大舒服的。 陆白是他们跟过的最好的总旗。 别的总旗什么样? 坐镇后方,让手下锦衣卫前去办案,遇到个妖怪,大盗等棘手的,让他们用命去填,等有了功劳,则是总旗居首功,他们这些卖命的毛都捞不到一根。 陆白这总旗不一样。 古井镇一战,他自己冲上去不说,后面面对井里妖怪,还压根不让他们出手。 这才是好总旗啊。 “上了黑寡妇的床,能有什么好?”另一锦衣卫叹息。 “是啊。” 几个锦衣卫一起叹息。 “当初我们应该拉住总旗的,总旗大人还是太年轻了。”一位锦衣卫惋惜。 他们卫所千年难遇的天才,他还想借这次出行机会拉拢下关系,好等着陆白得到,他跟着升天呢,万万想不到陆白竟这么栽了。 “是啊。” 几个锦衣卫一起叹息。 “哎,总旗大人的马怎么没牵来?卖了,能得不少银子呢。” 啪! 几个锦衣卫一起拍额头,他们把这茬忘记了。 大爷的! 陆白还以为这几个货多惦记他呢,结果最惦记他的银子。 “话说回来,咱们是不是草率了?”又一锦衣卫说,“咱们都没有见到总旗大人的尸体,就这么信了,一走了之,把总旗大人仍在客栈,是不是太不够意思了?” 陆白在后面听了,欣慰的点头。 行! 这小子够意思。 陆白这念头刚闪过,这锦衣卫又开口了:“生要见人,死要见尸,总旗身上还有不少银子呢,咱们给总旗收个尸,还能捞到不少呢。” 姥姥! 陆白收回刚才的话。 “捞个屁!”旁边的锦衣卫反驳他。 “你忘了,黑寡妇吃人,骨头渣都不剩,还能留银子?” “对啊!” 别的锦衣卫一起赞同。 陆白悄悄跟了上去,也跟着叫“对呀”。 “但有一说一啊,咱们总旗大人死的挺好,至少是在舒服中死去的!睡妖怪,还睡一黑寡妇妖怪,真乃吾辈楷模!”一锦衣卫羡慕不已。 “那改天让你试试?”陆白问。 锦衣卫乐了,“兄弟你真会开玩笑。” 他扭头朝陆白乐了乐,“等我迈入二品的时候再试——啊!” 这锦衣卫惊的大叫起来,若不是陆白伸手捞住他,估计得掉下马。 众锦衣卫警觉地回头,还以为有妖怪侵袭,但等看见来人后,也跟着大叫起来。 “行了,行了!” 陆白捂着耳朵,快被他们震聋了。 “都他娘的给我闭嘴!”他一声大喝。 锦衣卫们停下来。 他们看着陆白,“陆,陆爷,您,你没死?” 陆白把马拨到前面去,“怎么,你们盼着我死。” “没有,没有。”几个锦衣卫急忙摆手。 他们还特意看了下陆白的背影,嗯,有影子,不是鬼。 “是副千户大人说您死了。”一锦衣卫谄笑,“陆爷,您没死,真是太好了。” “对,太好了!” 锦衣卫们一起恭维。 陆白摆了摆手,放过了他们。 前面的人听到后面的动静往回看,陆白高高地向队伍前面的副千户摆下手。 副千户差点摔下马去,看着陆白先是惊骇,继而变的阴沉。 陆白不在意。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了,那就按撕破的来,他不准备给副千户面子了。 “陆爷!” 又走片刻,锦衣卫们终于忍耐不住好奇心,问陆白怎么从黑寡妇的床上逃出来的。 陆白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 “没办法,我太强了。” 这他妈的也没法解释啊,总不能说他收了个竹夫人儿子吧,只能这么含糊其辞了。 锦衣卫们却听出了别的意思。 他们不是白狼帮众,对黑寡妇这种妖怪知之甚少,他们作为专门驱妖的人,知道黑寡妇这种妖怪的特点,若想活命,不是那方面太强就行的,而且得境界高于黑寡妇。 因为黑寡妇在交配时发狂,不以床上功夫争胜负。 必须得境界高于黑寡妇,把她制服,继而吸取了功力,才能好好地活下来。 现在陆白还活着,那理由只有一个! 陆白境界高于黑寡妇! 至少境界相等。 当然,现在吸收了黑寡妇妖力的陆白,恐怕实力会更上一层楼。 这太不可思议了! 黑寡妇这样的妖怪,平均境界在两品,这意味着…… 嘶! 锦衣卫们惊讶的看着陆白。 这意味着陆白现在境界至少在二品,吸收了功力后,境界到了一品也有可能。 毕竟,黑寡妇可是大补之物! 一锦衣卫小心翼翼的问:“陆爷,您现在不到二十吧?” 陆白点头,“对呀。” 锦衣卫们惊得无话可说。 二十不到即步入一品的人,他们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陆白的高度,现在只够他们抬头仰望。他们以前只听说陆总旗的天才之名,现在才真正明白什么是天才中的天才。 吁~ 前面的锦衣卫停下来。 “发生什么事了?”陆白问。 很快有人给了他答案,一个锦衣卫从前面跑过来,传达副千户大人的指令:“陆总旗,几个锦衣卫前去逮兔子,去了一刻钟了还没回来,千户大人让你带人寻一下。” 陆白皱眉。 “逮兔子?” 谁不知道,荒野之上,离开了大道就危机重重,死字都不知道怎么写的。 这些人竟然去逮兔子! 妈的! 会有这么蠢的人?不会是副千户故意给他使绊子吧? 陆白抬头看下副千户。 副千户给了他一后脑勺。 陆白衡量一下,现在整个锦衣卫都听副千户的,他跟副千户翻脸不合适。 于是陆白挥了挥手,领着几个人,调转马头,向林子内进发,寻找那几个锦衣卫。 “你说是不是有病?” 他手下的锦衣卫也抱怨不已,“在荒野里逮他妈的兔子!” “你别说,要碰见只兔子,我也想逮。”一锦衣卫说。 他们都住在城里,平时吃个野味不容易。 再者说,这才离城两天,远不到荒野深处,陆白当年采药,还走了四五天呢,虽然陆白一直以晏城为中心,绕着四处转悠采药来着。 第一百六十三章 虎伥 几个人正寻找。 “快看,在那儿!”一个锦衣卫忽然指着前方。 陆白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呃。 是一只兔子。 不等陆白发话,几个锦衣卫就向兔子围了过去。 那只灰兔警觉得狠,在他们拉近距离时,腿一蹬,向旁边跑去,正奔着陆白来了。 别说,兔兔这么可爱,陆白也有点儿想念兔肉了。 他手握住刀柄,在兔子逼近时。 唰! 刀瞬间出鞘,一团银光直奔兔子而去。 然而,出乎陆白预料的是,兔子不见了,就那么眨眼间消失了。 邪门! 陆白让所有锦衣卫合拢。 唰! 草丛拨开。 副千户领着几个人,骑着马穿越树林,来到陆白面前,把他们几个人团团包围。 陆白警觉。 手把刀插回刀鞘,手紧紧贴着刀柄。 “人呢?” 副千户环顾四周,骂了一句:“不知轻重的东西,还真为了一只兔子,把自己给丢了。” 或许是一路平安给了他们错觉,让他们放松了警惕。 言而总之,逮兔子的三个锦衣卫消失了。 当然。 他经验丰富,知道他们一刻钟不回,估计永远回不来了。 他之所以还让陆白带人寻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逮兔子可以消失。 寻找逮兔子的锦衣卫,依然可以消失。 他带来的锦衣卫骑马缓缓地把陆白几个人围住。 陆白的手下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千户大人,这……” 柳暮云不理他,只是盯着陆白。 陆白心里打鼓,脸上却演技精湛,“柳千户,在人蛛客栈,你就想借刀杀人,把我给杀了,怎么,昨夜没得手,今儿准备打算自己动手了?” “不错。”柳暮云直言不讳。 他上下打量陆白,“小子,我万万想不到,你竟然可以从黑寡妇的床上活下来。” 他竖起大拇指,“了不起!” 但这也让他明白,必须马上杀死陆白。 他既然能从黑寡妇床上活下来,肯定受益匪浅。 等他彻底掌握了从黑寡妇身上得到的功力,那时候再杀他,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陆白不理他恭维的话,他只有一事儿不明。 “你为什么要杀我?”陆白问。 “为了我儿子!” 柳暮云气势一下子上来了,“说!我儿子是不是死在你手中了!” 这是个疑问句。 陆白马上明白了。 他大呼冤枉,“当日比试,我看在你的面子上,甚至没伤到你儿子一根汗毛!我杀了他?开什么玩笑,你有什么……” “我知道。” 柳暮云冷冷地打断他。 “但我儿子失踪了。” 柳暮云的语气冷静,但在冷静中蕴含着磅礴的怒气,让陆白身边的锦衣卫不寒而栗。 他们怕了,他们万万想不到,陆白和副千户竟有这么多弯弯绕绕。 现在看样子是准备算账了。 他们凶多吉少。 柳暮云绝对不会让他们这些目睹他杀死自己人的见证者活着回到晏城。 陆白挑眉,“你儿子失踪了,关我什么事?” 柳暮云叹口气。 “我儿子当时在下城区杀了个打更的,听说你把他孙女收养了?” 陆白轻笑,“我心善,不行么?” “可以。” 柳暮云点下头,“说实话,我没有你杀死我儿子的证据。” “既没有证据……” “但我知道!我儿子一定是死了!”陆白的话被柳暮云恶狠狠地打断了。 他的儿子他知道。 这么多天不出现,一定凶多吉少! 他查了这么多天,一直查不到杀害他儿子的凶手,他索性不查了。 只要把所有曾得罪过他儿子,和他儿子的罪过的人,全部杀死! 他儿子的仇自然就会得报。 “而你!” 柳暮云一指陆白,“正是最近他唯一的罪过的人!” 他的儿子他知道。 他知道柳执白什么德行,在比武的时候,肯定得罪陆白了,而且陆白是近一段时间内唯一让柳执白吃瘪,而没有被柳执白杀死的人! 我靠! 陆白目瞪口呆,“这,这就是你杀人的理由?” 太草率了吧。 “一点儿证据也不讲的?”陆白不甘心的问。 “呵呵。”柳暮云轻怕马,“看来你一定也不锦衣卫,锦衣卫办案,抓人,杀人,何时讲过证据了?” 再说,找证据多累呀。 杀死所有嫌疑人,真正的犯人,肯定就死了。 “多么简单的道理。”柳暮云走到了陆白面前。 他握住了手中刀。 陆白凝神戒备,万一不对,他就轻功逃跑。 但陆白不忘耍嘴皮子。 “千户大人,你别忘了,黑寡妇都杀不死我!” 他一挑眉,“你确定你能杀了我?” 柳暮云皱眉。 说实话,他看不透陆白。 能从黑寡妇的床上下来,境界至少在二品。 他不由地叹服。 一个月前刚到四品,现在就到了二品,不愧是天才中的天才。 以他进步的速度,恐怕再有些时日,迈入一品也有可能,所以柳暮云要想杀他,必须现在动手。 因为,他现在就是一品! 成为副千户,境界至少在二品。 他在副千户的位子上十几年了,境界早已经往上涨,迈入一品境界了。 只是这一品境界,需要去京城北镇抚司认定,而晏城距离京城山高路远,因此副千户柳慕白的境界明面上一直没有变动,一直挂着二品境界的名头。 现在陆白在二品,他在一品,正是动手的大好时机! 剑拔弩张。 吼! 忽然,陆白脑后生风,一阵兽吼呼啸而来,吹动前面树枝摇晃。 陆白心中警铃大振。 本来用来防备柳慕白的轻功瞬间使出,霎时间借风势消失在原地。 等落定后,他转身,见一头大老虎从树林中扑出来。 这头大老虎大的惊人,像一辆面包车。 它所过之处,劲风扫荡,树枝咔嚓咔嚓的折断,劲草也像被刀割一样斩断。 大老虎的目标本来是背对它的陆白,现在陆白消失,站在陆白面前的柳慕白成为它的下一个目标。 大老虎身子不等落下,一爪横扫。 柳慕白反应也很快。 刀瞬间出手。 扑! 大老虎的爪子飙起血花。 奈何大老虎太大了,根本不把这点儿伤放在眼里,依旧泰山压顶般拍下来。 柳慕白急忙舍了马,身子往后一跃,翻个跟头落地。 砰! 柳慕白刚落地,他的坐骑被大老虎一爪子拍在地上。 这大老虎太大了。 这匹马在大老虎面前,犹如小泰迪在人的脚下撒娇。 大老虎身子站定,低头用利齿把马头嘎嘣咬下来,轻轻咀嚼着。 与此同时。 方才不见了的小灰兔,出现在大老虎的背后,光芒一闪,化作一个人形怪物。 他身子矮小,头秃,皮肤皱巴巴的,特别像咕噜。 我靠! 陆白大惊,这都是些什么东西。 “虎伥!” 柳慕白也大惊失色。 第一百六十三章 伥鬼 第一百三十四章伥鬼 虎伥! 陆白听柳暮云这么一说,反应过来。 虎伥不是虎,指的是方才变成灰兔子的鬼物。 传言有的人被虎吃了以后,就会变成鬼物,供虎驱使,帮助老虎做坏事。 当然,不是所有老虎咬死了人,都会成为虎伥。 有这本事的,一般都是有道行的老虎。 面前这头老虎,几乎与树齐高,还真是一头有道行的老虎。 叽里咕噜! 伥鬼指着柳暮云,对大老虎说着什么。 大老虎慢条斯理的嚼着马肉,一双灯笼大的虎眼,上下打量着柳暮云。 柳暮云握刀戒备。 为虎作伥这对组合,很难对付,因为伥鬼曾为人,知道人的厉害。 至于这大老虎…… 柳暮云不知它的境界,但从刚才一击来看,很棘手。 吼! 大老虎把马三下五除二吞尽以后,朝着众人吼一声。 嗖!嗖! 伴着它这一怒吼,风沙起,黄叶飞,树枝折断,吹得众人睁不开眼。 还有那腥臭味,太难闻了。 陆白差点吐了。 副千户柳暮云脸色铁青。 这阵势,不用问,境界肯定在一品。 不曾听闻这条道儿上出现这么一妖怪啊,难道路过的? 他们行走在荒野上,最怕的就是这种路过的大妖,不按套路出牌,很难对付。 “虎爷说了,把你们的坐骑留下,再送十条人肉过来。”伥鬼说话了。 呼。 副千户柳暮云松口气。 有商有量就好办,他们能够应付做交易的妖怪。 “我是锦衣卫副千户。”他指着陆白等人,“他们五条人命送给你们,我另外再加十条人命,留下我们的坐骑!” 他们失去了坐骑,就得腿着去。 那多不好。 反倒是人命好说。 各个商队里都有赌命客,送上来十个就成了。 “靠你大爷!” 陆白想不到这厮这会儿了,还想着杀他呢。 “想让爷死,门都没有!” 陆白怒斥,顺便鄙视他,“亏你还是千户,竟要坐骑,不爱惜人命,废物点心!” 副千户柳暮云冷笑,“你杀的人不少,说的你爱惜人命似的。” 陆白傲然,“我杀的全是该死之人!” “我儿子也该死?”柳暮云冷不丁的说。 “我靠你大爷,你儿子不是我杀的!”陆白大怒,脸上青筋暴出。 说的他都信了。 有风行在,他不会死到临头,他相信柳暮云也不会死。 既然如此,陆白绝不会承认杀柳执白。 柳千户扫陆白一眼,有讶然,有意外,唯独少了几分怀疑。 伥鬼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一直在听他们说话。 此刻,他开口了。 他指着柳暮云,“交易成交,不能更改了。” 柳暮云点头,“不改了。” 这妖怪还不错,做生意挺干脆的。 “好!” 伥鬼指着锦衣卫,“我们全要人命,十五个锦衣卫!” “什么!” 众人一惊。 伥鬼不理他们,朝大老虎叽里咕噜一顿说。 大老虎很满意,甚至又狂吼一声,催促他们快点儿交货。 陆白幸灾乐祸,“活该,玩砸了吧。” 柳千户不理他。 “怎么回事?” 他们身后传来说话声,原来是张百户见他们迟迟不回来,领着人进来查看了。 他们见到这大老虎,吓的差点翻了马。 马也怕。 不敢再往前一步。 柳千户也不理他们,他指着陆白,“他们五条人命给你,我们再给你十个坐骑……” “滚,逗老子呢!” 伥鬼破口大骂,“锦衣卫的命是命,赌命客的命不是命是吧!老子告诉你,今儿就要你们锦衣卫,十五条人命,少一条,我让我虎爷把你们吃掉!” “赌命客的命,本就是用来赌的……” “老子不管!”伥鬼又打断他们,“老子就是赌命客,老子就是被你们这些人逼着去送死的,今儿老子在,你们休想用赌命客的命换命!” 嚯! 敢情这人就是作为赌命客,送到虎口下,成了伥鬼的。 陆白乐不可支。 这下可好,踢到铁板上了。 “收人钱财……”张百户很天真的插一句。 “滚你大爷!” 伥鬼指着自己,“老子现在是鬼物,别给老子讲道理!” 呼噜噜! 大老虎不耐烦了。 他才开了个胃,肚子还是饿的呢。 伥鬼也催促,让他们快点儿定夺。 陆白若有所思,“大爷的,你这鬼物在自作主张吧?” 他不信大老虎非得吃锦衣卫,不吃赌命客,要不然伥鬼怎么来的。 这小子明显是在假公济私,公报私仇。 嘿! 陆白说罢,觉得这两词儿用在这儿真的别扭。 “我就公报私仇了,你们能把我怎么着?” 伥鬼很得意。 这就是翻译的力量! 原来把别人的性命掌握在自己手里,是这么美妙的感觉。 “你们在干什么?”又有一个人钻进来。 黑寡妇。 她抱着竹夫人,奇怪的打量着四周。 伥鬼嗅到了危险的气息,“你,你又是谁?” “黑寡妇,唠唠。”陆白替她回答。 黑寡妇! 在场的众人皆是一惊。 “你,你把她带出来了?!”柳千户觉得不大妙。 他不由地想到了早上,他从陆白门前经过时…… 嘶! 不是吧,这小子这么强的嘛? 收割了黑寡妇妖力,增长了功力不说,竟然在床上把发疯的和黑寡妇给折服了! “爹爹,他们是谁?” 唠唠自觉走到陆白面前,挡住所有人。 爹爹! 要不是刚才想杀他,柳千户都想给他竖起大拇指了。 竟然黑寡妇温顺的喊爹。 太强了。 强的不止这个。 伴着黑寡妇往前走,大老虎“呼呼”的警告着,往后退一步。 怪兽的直觉最准了。 它从黑寡妇身上觉察到了不逊色于他的强者气息。 “你,你站住!” 伥鬼得了大老虎消息,让黑寡妇不许再上前。 “你,你这蜘蛛,为什么跟人在一起?”伥鬼问。 大老虎显然也知道黑寡妇。 当然。 鉴于黑寡妇身子的属性,恐怕很多妖怪觊觎她,自然很多妖怪也知道她。 陆白若有所思。 他止住唠唠,轻笑道:“昨夜在人蛛客栈,我用一晚上的时间,让她心悦诚服,即使成为被剥削的存在,也依然心甘情愿的跟了我!” 这话说的。 唠唠觉得没毛病,“不错!” 大老虎却吓的一哆嗦,小吼几声。 第一百六十五章 骗 “不可能!” 伥鬼转述大老虎的话,“你境界在一品啊!” 他语气中满是惊讶。 不止大老虎惊讶,他也在惊讶。 当然,大老虎惊讶更甚,因为现在一品,意味着黑寡妇在对陆白心悦诚服前,至少高过现在实力的两成,不说超过一品,至少在一品巅峰了。 一品巅峰时的黑寡妇陷入狂暴,实力肯定超过一品。 而这个男子…… 大老虎看陆白的双眼里,全是忌惮。 他竟能降服超一品的黑寡妇,那他的境界…… 大老虎哆嗦一下。 “我的境界是在一品,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唠唠莫名其妙。 她现在才恢复七成五的实力。 等她再和竹郎来一次,她就能恢复十成功力,步入一品巅峰了。 真好! 和竹郎干着坏事儿,竟能提升妖力,真是太好了。 “这多亏了爹爹的成全呢。”黑寡妇美滋滋地说。 在场的几个人,却把这听成了陆白手下留情,不,腿下留情,若不然,现在黑寡妇要滑落到二品了。 大老虎往后退。 吼吼~ 它仰着头,亲切的叫几声。 伥鬼继续转告,“大家都是妖怪,你叫他爹爹,那他就是虎爷的伯父,虎爷今儿看在伯父的面子上,绕过你们,下不为例……” 簌簌。 树叶抖落。 伥鬼回头,见他的虎爷已经消失在树林后了,只留给他一个屁股。 虎爷聪明的很。 现在不逃,待会儿就逃不掉了。 锦衣卫头领还好说,虽也在一品,但有点儿水,他可以欺负一下。 但那黑寡妇,就不得好惹了。 她到过一品巅峰,甚至超一品也去过。 上过王者的白银和艰难上白银的还是有区别的,虎爷不想找罪受。 至于她爹爹。 那更是万万惹不得的。 超一品的黑寡妇都不是她爹对手,得喊爹,他虎爷何德何能,他可不想成为虎肉。 “呃。” 伥鬼不知所措。 陆白也在发愣,片刻后挠了挠头,可惜道:“就这么跑了?可惜了,杀了多好。” 他在可惜功德值。 就这大老虎,估计没少吃人。 这要是杀了,功德值杠杠的。 可惜,就这么错过了。 伥鬼听到了。 他头皮发麻,干巴巴的摆下手,“那什么,爷,我就先走了。” 嗖! 他化作一阵烟,一溜烟窜了。 树林一下子安静下来。 片刻后。 副千户柳暮云挠了挠头,“陆总旗,我相信你,我儿子的确跟你没关系。” 不敢有关系啊。 这人太看不透了。 他现在也搞不明白陆白的境界了,难道真的跨过一品,迈入了更高境界? 他不大相信。 但黑寡妇在他身边,又不敢不信。 靠! 不会真是个妖孽中的妖孽,天才中的天才吧。 柳暮云忽然觉得他儿子就是个废物。 他叫什么天才。 陆白这才叫天才! 他的境界跨越不能以常理度之,就像他大半年前进入锦衣卫,不知不觉就到了四品,而现在,更不知道到了几品。 柳暮云现在不知道杀害儿子的确切凶手,犯不着为了一个小嫌疑继续得罪陆白,给自己找麻烦。 因此说出了这句话。 陆白莫名其妙。 “你怎么知道跟我没关系的?” 这柳暮云一会儿觉得他有嫌疑,要杀他,一会儿觉得他没嫌疑。 他都快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凶手了。 关键柳执白的尸体是真不见了。 “就凭你刚才在大老虎面前的一声吼!” 柳暮云一本正经分析,陆白那句怒吼“我不是凶手”,吼得干脆,吼得利落,吼得真心,吼得委屈,一看就是发自内心的,被冤枉吼得怒吼。 “因此,我断定,你不是凶手!”柳暮云点头。 “是吗?” 陆白乐了,原来我不是凶手啊。 呼! “我就说吧,一切都是误会!” 他让柳暮云也改改办案的习惯,别才有嫌疑,就把人杀了,要有确切的证据。 “对,对。” 柳暮云点头。 “我办的案子,就全有证有据。”陆白不忘吹嘘自己一番。 柳暮云再次点头。 他们也不找逮兔子锦衣卫了。 明显的,他们进大老虎肚子了。 他们再次上路。 柳暮云想让陆白去前面,俩人拉近点儿关系,陆白拒绝了。 殿后就挺好。 关键殿后护的是棉花,睡在上面舒坦。 锦衣卫们现在对陆白恭敬许多,尤其他的手下,对陆白的敬仰犹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 让一品妖怪折服。 陆白现在他们眼里,半步踏入了修行境,早已不是他们这普通人了。 他们对陆白越发巴结了。 不止他们,别的百户,也经常到后面来找陆白套近乎。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陆白作为将要踏入更高境界的人,以后指甲缝里稍微漏点儿东西,就够他们享用了,别的不说,单说指点他们下功夫,那就足以让他们受益匪浅。 陆白开始后悔刚才吹大发了。 现在这么多人套近乎,他忙不过来。 陆白又不是那高冷的人,别人给他说一句,他不回不好意思。 最后,实在没辙,陆白索性离开队伍,去后面找白狼帮商队,准备在车里休息。 他刚车厢,一股子怪味扑面而来。 唠唠刚忙完。 嚯! 陆白又退出来。 奶奶个熊! 这黑寡妇得多饥渴呀。 算了。 陆白还是烤肉吃吧。 现成的刀鼠野味儿,挖心去脏,用到片成片儿,在一辆车上,用炭火小火炉烤了。 别说。 这刀鼠看起来精瘦,真有油。 油水儿滋滋儿的往外冒,滴在炭火上冒火。 肉熟后,陆白尝了尝,有点儿像牛肉,膻味不重,还挺好吃。 陆白一下子就爱上了。 他让帮众们把一头分而食之,余下一头留给他。 长途漫漫,有肉解馋也不错。 等酒足饭饱,车里味散的差不多了。 陆白把唠唠赶下去,自己在上面睡觉。 期间队伍停下来,用过午饭后才又继续上路。 一直到傍晚,柳暮云才选个背风的山谷,让队伍驻扎下来。 由于白狼粮队在队伍最后面,因此驻扎休息时,也在最外围。 陆白闲的无聊,呆在舒适的车里,继续研究莲花僧。 出淤泥而不染—— 根在淤泥中,莲花靠淤泥而活,却被世人称赞高贵品格。 陆白捏着莲花指,仔细思量和尚说过的话,渐渐地似乎摸到一点儿门道。 但又似是而非。 正在他似懂非懂,就要快懂,就差临门一脚时…… 嗖! 帘子一角掀开,钻进来一只灰兔子。 正是白日骗死了锦衣卫的伥鬼。 慢着! 骗! 第一百六十六章 断案 从始至终,莲花佛都贯穿着一个骗! 莲花僧信佛? 不信。 莲花僧生前无名,死后作乱,祸害古桥镇,靠的什么? 骗! 当时的枯井他下过。 杜姑娘一个寻常女子,在掉下去的时候,必定死的不能再死了。 是莲花僧借她的尸体,骗过众人,从而在镇上百姓耳畔喃喃自语,诱惑了众人。 那僧人当初为他讲莲花印的修炼法门时,估计也在骗。 他隐去关键的,讲无关紧要而又有那么点儿道理的,骗住陆白,从而让自己活命,甚至占据陆白身子。 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同样是骗。 它从淤泥中来,被浑浊之物滋养,开出的花朵不一定最漂亮,却因与淤泥有反差,而被称之为洁净、圣洁,吉祥之花,在佛道中更是衡量佛法修行程度的象征。 当然。 站在不同的角度有不同的理解。 但从莲花僧所修莲花印的角度来说,这也是合理的理解。 想到这儿。 陆白抬头再看这尊莲花佛,一下子就有了不同以往的视野与领悟。 莲花台下,污浊不堪,残忍至极,用人的血肉泪水,浇灌着莲花根系。莲花台上,莲花僧端坐红莲上,笑的诡异,一看也是邪门至极,但那莲花僧手捏出来的莲花指,不知为何,看起来却正派十足,与这尊莲花僧像格格不入。 凑近了细看。 莲花指不是嫁接上去的。 在雕刻时同邪性的莲花僧不是一风格。 陆白恍然。 这也在骗! 和尚鬼在井下所说的修炼之法为观摩莲花印。 亦或者,和尚鬼认为是真的。 根本不是观摩莲花印,而是领悟整尊莲花佛。 莲花佛上,莲花印庄严,唯有得到高僧才捏的出这样的莲花指。 这莲花指与整尊佛像格格不入,让陆白误以为这手印有大智慧,夜夜看,日日想,想参悟透彻。现在想来,这手印同整尊佛像搭配在一起,才是想传递出来道——骗! 果然。 真正的骗术就是隐去关键信息,让人往歪路上猜。 要这么想,那和尚鬼还真学到莲花印些东西。 陆白明白这些,回过头,望着灰兔子,“你有什么事儿?” 灰兔子从始至终,没敢多说话。 见陆白正眼瞧他,这才化为白日伥鬼的模样,向陆白谄媚的笑,“陆爷!” 陆白疑惑,“你找我什么事儿?” 他倒是不怕这伥鬼。 外面就是月牙牛妖,收拾它一个小鬼,轻而易举。 “嘿嘿,陆爷。” 伥鬼小心靠近陆白,笑的像一朵菊花,深怕惹陆白不快,“陆爷,我白天听见您说,想要把那头大老虎给……”他小心翼翼看陆白,“给杀了?” 陆白不答。 他问,“怎么,你想让我把他给杀了?” 伥鬼急忙摆手,“哪能啊,陆爷您英明神武,潇洒不羁,一身傲骨,行事哪能我让呀。” 这话说的中听。 他让伥鬼直说,“你干什么来了?” “俺来给陆爷送枕头了!” 伥鬼又凑进一步,谄媚而又低声,“不瞒陆爷,俺也想让大老虎死。” “哟呵!” 陆白扫他一眼,“想不到你小子是个二五仔。” 伥鬼认真地说:“我就是为了好好活着。” 当赌命客是为了好好活着;当伥鬼也是为了好好活着;现在杀了大老虎,也是为了好好活着,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好好活着! 陆白惊讶。 就现在这幅样子,也叫好好活着? “我已经很努力的活着了!”伥鬼说。 他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两个嗷嗷待哺的孩子,为了让他们吃上饱饭,他才当了这赌命客。 这该死的老天,不会因为他已经够惨了而怜惜半分,让他们的商队遇见了大老虎。 伥鬼被迫以身饲虎。 “我还不想死,我知道我的家人还需要我!” 于是在强烈的执念下,还有大老虎的帮助下,他成为了一头为大老虎服务的伥鬼! “您贵为高人,您不懂。” 作为伥鬼,已经是他尽的最大努力了。 “不,我懂。”陆白纠正他。 从来到这个世界伊始,陆白就在努力的活着,他身上无尽的刀痕,就是明证。 伥鬼看一眼陆白胳膊上的伤口。 他承认。 陆白活着比他努力。 但他为什么想要大老虎死呢? “因为我是虎伥!” 大老虎不死,他永远得跟随大老虎生活在荒野中,不能回去看他家人。 而思念,快把他折磨疯了。 “我想回去看我的娃。” 伥鬼掩面而泣,“我昨天做梦又梦到他们了,可他们的样子是模糊的,呜呜—我快要记不清我孩子长什么样子了——呜呜。” 这意味着他将越来越不再是自己,而是一头怪物了! “……我想知道我娘过的好不好,我想对面我娘们——不论她改嫁,还是守寡,我都想当面向他说一声谢谢,说一声对不起。” 谢谢她照顾孩子和父母。 对不起。 让她受苦了。 但大老虎一天不死,他就一天不能离开大老虎。 他是虎伥。 大老虎作为他的主人,一个念头,就可以让他永远的消失在这个世界。 陆白恍然。 在他所知的妖怪中,虎伥得终身伺候咬死他的大老虎。 想要解脱,的确只能等老虎死了。 陆白也想杀了大老虎。 这么多天没有功德值进账了,这意味着他已经好久没有进步了。 这是不对的! 努力活着的经历,让他不敢有一丝儿的松懈。 “大老虎在什么地方?”陆白问。 伥鬼激动的一指南方,“就在不远处歇息呢。” 他刚吃了几头野鹿。 “大老虎吃的人多不多?”陆白又问。 “多,太多了!” 就他的那个商队,大老虎就吃了二十个人。 “这大老虎是另一条商道上的妖怪。”伥鬼指了指西面。 从晏城南城门出来,往西面走,还有一条商道,直达朝廷西南边城,虽不如这条商道繁华,但也差不到那儿去。 大老虎常年徘徊在那条商道上,等着过路的商队送上赌命客。 “我死了差不多七年了,每年三四波商队。” 伥鬼帮着陆白算了下,就他死了后这段时间,大老虎已经吃了四、五百号人了。 嘶! 陆白心动了。 这么说,至少有三万功德值在等他啊。 杀! 必须得杀! 这功德值不取,陆白觉得对不起面板,对不起家人,对不起自己! 话又说回来。 “这大老虎来这条商道做什么?”陆白不解。 嫌那条商路人少,来这儿商路上多吃几个人? 伥鬼摆手。 大老虎不是为吃的,他今儿来这条商路,是为了一桩公案。 陆白听得新鲜。 “怎么着,你们妖怪里还有断案的?”陆白问。 第一百六十七章 凌空而立 “然也!” 伥鬼点头。 妖怪虽不是一家,但也不是各自为战的。 毕竟都是妖怪,有智慧了,彼此之间再也不是你吃我,我吃你的事儿了。 万事儿都变的有商有量。 于是也出了几个话事人,方便在出了问题的时候,调停一下。 大老虎从旁边商道过来,就为了调停一事儿。 陆白好奇,“调停什么事儿?” “嗨,一猪和一牛的事儿。”伥鬼觉得这事儿很无聊。 终究不过是一牛妖,看不起一猪妖吃人,把猪妖人肉酒楼挑了,猪妖不干,打上门去了。 “这俩妖怪实力不相伯仲。” 硬要算的话,猪妖要厉害一些。 他皮糙肉厚,命门又很难打到,就像一个刺猬,让牛妖无处下手。 然而…… “不知怎的,牛妖弄到一宝贝!” 伥鬼惊叹,“啧啧,这宝贝,太厉害了。” 他给陆白比划,“一丈长的金刚尺!” “这尺子可了不得,听说一神秘莫测的高人,不,高妖送给牛妖的,打在猪妖身上,就那么轻轻一打,猪妖再厚的皮也受不了,疼的哭爹喊娘。” 猪妖打不过牛妖了。 自己儿子还被人给宰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但又找不回这个场子,于是求到了中山狼头上。 求中山狼为他主持公道。 “中山狼?”陆白疑惑。 子系中山狼,得志便猖狂的中山狼? 这名字…… 东郭先生有话说。 一听就是个狠角色。 伥鬼点头。 “中山狼特别嫉恨人类,每月至少要吃一次人肉。这中山狼也有一件法宝,名为刑鞭!” “哎呦!”伥鬼惊叹,“这鞭子可太厉害了。” 传闻用生牛皮制成,三尺长,还有几枚铜钱镶在上面,一鞭子下去,必带起几块肉。 “这鞭子不止大人疼,还有一神奇效用!” 一品境界以下,但凡这鞭子打在谁身上,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哟呵!” 陆白惊讶,这玩意儿不是神奇女侠的真言套索么。 “不止说真话!” 伥鬼摆手,“一鞭子下去,你让他说什么话,他就说什么话。” 几乎成傀儡了。 因此,方圆的妖怪都把这鞭子叫刑鞭。 “什么意思?” “可以屈打成招啊。”伥鬼觉得陆白是锦衣卫,怎么这个都不知道。 锦衣卫不最擅长屈打成招了。 嘿! 陆白让伥鬼别污蔑他。 他陆爷—— 好像也屈打成招过。 但不得不说,这鞭子有用,很有用。 他踹几脚,认出有罪后,再给几鞭子,让人把犯案经过说出来。 这么一套下来。 有什么案子是他破不了的? 可惜—— 伥鬼告诉陆白,这中山狼是一品巅峰,有传言已经突破一品,进入修行境了。 不是那么好惹的。 “当然,对于陆爷,那肯定手到擒来。”伥鬼不忘恭维陆白。 陆白一点儿也不骄傲,“那是。” 他轻描淡写的摆下手,让伥鬼继续往下说。 伥鬼佩服。 陆爷不愧是迈入修行境的高手,说话就是不一样。 所谓修行境,就是一步踏入修行,本着悟道,成仙,长命百岁去了。 “中山狼答应了猪妖,决定给他主持公道。” 明日大会就要开始了。 陆白心思一动,“牛妖也要去?” 伥鬼不知道。 “他去不去没什么区别。” 中山狼要是判定猪妖有错,那就无事发生;若判定牛妖有错,不管牛妖在不在场,他都要倒霉,“中山狼要灭他,与他在不在有什么关系?” 在荒野之上,有实力,就是这么霸气。 陆白沉吟。 这案子听起来,不论怎么判,都是牛妖要倒霉。 伥鬼点头,“差不多!” 大老虎就站在猪妖这边。 吃人怎么了! 凭什么就因为猪妖吃人,就把猪妖的人肉酒楼烧了,他又没吃牛肉。 “但也不是没有转机。” 这妖怪不止中山狼一个话事人。 余下的还有中立一派的,他们既不偏袒人,也不偏袒要,潇洒天地间。 牛妖就属于这一派的。 余下的还有亲近人类的妖怪。 “牛妖在中立派,但又做了亲近人类的事儿。” 伥鬼觉得,指不定两派一联合,中山狼就不敢对付牛妖了呢。 陆白不信。 既然是中立,当然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再者说…… 旷野的妖怪,大都吃人。 亲近人的妖怪,早设法住到人的生活中去了。 这人和妖混居在一起,要不仔细看,一般还真辨认不出来。 陆白当初杀的河童,正是这么一位。 因此,在大都吃人妖的氛围下,这次断案,给大黑牛他爹说话的人肯定少。 牛妖在这次断案中,恐怕凶多吉少。 陆白心中忧虑。 他可不想因为他一时冲动,把大黑牛他爹给害死了。 但他有什么办法呢…… 陆白沉吟。 “陆爷,大老虎,杀还是不杀?”伥鬼还在等陆白回话呢。 陆白让他出去等等。 “我先看看,这中山狼能不能杀。”陆白轻描淡写。 嘿! 陆白觉得自己深得莲花佛精髓了——装! 伥鬼出去了。 陆白招呼唠唠上车里来。 “你现在境界多少?”陆白问。 “用你们人类的境界来衡量,差不多在一品巅峰了!”唠唠觉得自己境界差不多要停在这儿了,后续再修炼,估计要简单很多,不会像现在这般容易。 现在这些妖力,全是她这些年陆陆续续被收割走的。 陆白的手指轻轻敲打着小桌子,细细思量着。 一品巅峰。 差不离在中山狼之下,不说在别的妖怪之上,至少也不相伯仲吧。 陆白站起身。 嗖! 身子一闪而逝,只留下狂风吹动黑寡妇一闪,车帘,还有所过之处的树叶。 黑寡妇讶然。 既惊讶与陆白的轻功,又惊讶于陆白此举何为。 借着吹动的车帘,唠唠见陆白眨眼之间出现在视野尽头,月亮之下。 他一身白衣,凭空而立。 清风徐来。 衣衫簌簌发抖,陆白自岿然不动。 “这,这…” 唠唠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不止唠唠,驻守的商队,锦衣卫也全都看见了,柳暮云更是目瞪口呆。 他和几个百户对视一眼。 他们现在确认,陆白绝对已经跨过一品,进入修行境了。 他们就没见过,脚不沾任何东西,而身子可以悬空,而且这么久的。 至于这么快,眨眼就到视野尽头的轻功,更是闻所未闻。 只有修行的人会。 唰! 陆白眨眼之间消失在原地。 只留方才还往一个方向吹的草木,再次往反方向吹,留下了陆白飞走的痕迹。 陆白再次出现在车内。 第一百六十八章 诛妖 “你觉得我的轻功如何?” 陆白问。 “厉害,很厉害,厉害的不得了!”不等陆白回答,伥鬼已经探进头,对陆白恭维不已。 黑寡妇唠唠点下头,“的确厉害。” “一品巅峰的人,追我追不追的上?”陆白又问。 唠唠沉吟一下。 妖怪可没有轻功一说。 这要是本身不会飞的妖怪,莫说一品巅峰,就是修行百年的妖怪,都追不上陆白——对妖怪而言,可没有修行境一说,超一品的境界的,在妖怪里大约是百年道行。 对于会飞的妖怪—— “您的速度也在顶尖。” 只要不是遇见以速度见长的一品妖怪,陆白逃还是逃的掉的。 陆白这下放心了。 他又问,“百年修行的妖怪呢?譬如中山狼,他们追不追得上我?” 唠唠犹豫一下。 她听过中山狼。 中山狼作为修行百年的妖怪,已经凝结成了妖丹,差不多在人类修行境的炼气初期,可以凭空生力——当然,在不同阶段,范围和力道大小是不一样的。 “离他远一些,应该抓不到你。”唠唠说。 她这一句话,让陆白下定了决心。 鲁迅曾经说过,自信即巅峰,他必须得去帮大黑牛父亲搅了这局。 当然。 在去搅局之前,陆白还有事儿做。 伥鬼在前面领路,陆白和唠唠离开牛车,布置一番后,去了大老虎歇息的地儿。 陆白先看到了大老虎。 不想看到也不成。 大老虎躺在一片树林中,打着鼾震天响,呼出气息时,让他面前的树叶哗啦啦发抖。 陆白顺着风行,站在大老虎头顶的树枝上,把刀抽出来,瞄准大老虎眼珠子,手一松刀把…… 咻! 刀下落时,带起若有若无的破空声。 嗷! 大老虎警觉性很高,猛地站起来,顺手一拍。 咔嚓! 陆白脚下的树木被拍断了。 这要换了旁人,或许就掉下去,被等待的大老虎一口吃掉了。 奈何,这是陆白。 他凌空而立,傲然自得,仿若停在了空中一样。 “听说你杀了不少人?”陆白站在天空,双手抱胸,“今儿我就要替人行道!” 嗷呜! 大老虎前腿匍匐,一脸戒备的望着陆白,双眼里全是忌惮。 凌空而立! 这是上百年道行的妖怪,才有的本领。 面前这人竟厉害如斯,大老虎不敢惹,只能呜咽呜咽着。 奈何陆白听不懂他的话。 伥鬼变的灰兔应命跑过来,帮大老虎翻译,“虎爷让您放过他,他可以把这些年攒下的财宝都送给您。” 不等陆白答应,伥鬼补充一句,“他藏得财宝我都知道。” 大老虎在一旁忙不迭点头。 好么。 这老虎,被卖了都不知道。 “这不是钱不钱的事儿,我这个人为人正直!” 陆白顺便问伥鬼一句,“大概有多少银子?” “万儿八千是有的。”伥鬼回答一句,向大老虎传达陆白的话。 吼! 大老虎做出伏击的状态,犹如困兽。 “他告诉你,他不是好惹的。”伥鬼不忘提醒陆白,“我估摸这厮要逃!” 待一起时间长了,他太了解这大老虎揍性了。 陆白不担心。 他缓缓地握住刀柄,“既然还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 嗷! 不等陆白话说完,大老虎纵身一跃。 身子跃起老高。 他本来就高,这越起来也很高,张开大嘴巴,像深渊,快要把陆白吞噬。 陆白吓一跳。 好在他足够高,大老虎伤他不得。 陆白趁机拔出刀,直直的朝虎口丢下去。 他是不敢近身劈砍的。 一品境界的大老虎,就是掌风扫到,也足够他喝一壶了。 刀没有落到大老虎肚子里。 大老虎聪明的很。 在他心目中,陆白是修行境的人,惹不起,早起了逃脱之心。 现在这一跃是声东击西。 在陆白等人震撼的同时,他身子一扭,向背对陆白树林逃去。 咝咝! 黑寡妇在等着了。 她脚上缠着一根丝线,从树上垂下来,一脚向大老虎踹去。 这一脚狠厉。 作为一品巅峰的妖怪,唠唠在大老虎身边看似很小,不值一提,但这一脚踹中了…… 大老虎毫不怀疑,他一定会受伤。 后面还有陆白,他不敢恋战。 砰! 又一个拧身,大老虎朝着左边逃去。 黑寡妇此刻成了蜘蛛侠,在树上悠荡着,不住吐出蛛丝缠住大老虎,拖慢他脚步。 奈何,大老虎力气很大,蛛丝都被扯断了。 陆白人在空中,紧跟着大老虎,迟迟不动手。 他得装高手! 万一出手,被人看出不是那么一回事,那就惨了。 大老虎慌不择路,一路狂奔,浑然不知他现在像只羊,被人往绝路上赶。 很快到了一山崖前。 山崖不高,普通老虎或许会怕,但这大老虎,小坦克似的,抗压能力强。 它毫不犹豫的跳下去。 结果…… 整个虎被蛛网网住,挂在空中,不上不下。 这是陆白让黑寡妇唠唠提前设好的。 这是一品巅峰蜘蛛精设的网,陆白还特意让她加固一番,牢靠得很。 大老虎在里面挣扎半晌,却越挣扎,缠的越紧。 唠唠顺着蛛网下到蛛网上,又喷出蛛网,把大老虎使劲缠了缠。 等它动弹不得的时候,唠唠走到大老虎身边,一口咬下去。 大老虎困兽犹斗,又振作起精神,挣扎一番。 但伴着唠唠注入的毒素,让他越来越麻痹,他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 唠唠向陆白打个手势。 陆白这才下去,取出一把刀,取出一把锤子…… 呃。 伥鬼惊恐。 只见这位陆爷,把刀放在大老虎头上,锤子捶刀,一下子插进去。 大老虎没死,却只能双目含泪,闭目待死。 陆白又插一刀,一直到刀柄快要没入,大老虎才一命呜呼了。 陆白擦了擦手上的血,轻出一口气。 一品境界的妖怪啊! 想不到就这般死在了他手里,陆白有一种梦幻,不敢相信,又觉得草率的错觉。 觉得大老虎死的太窝囊了。 但没办法,妖有旦夕祸福,怪只怪他出门没看黄历,而且陆白也挺对得起他的,至少没怎么折磨他。 【叮,成功打伤恶妖,功德值+20】 【叮,检测到恶妖罪行罄竹难书,暴击功德值+10000】 【叮,检测到死者背负近千条人命,功德值+46800】 嚯! 陆白惊讶。 他知道这饿虎身上功德值会多,但想不到会这么多。 算下来,一共得到了五万多功德值。 他原本就有六万一的功德值,现在一下子暴涨到一万一了。 幸福来得太突然,陆白一下子有点儿不知所措。 第一百六十九章 风折 冷静! 冷静! 陆白不断提醒自己。 在悬崖上冷风一吹,他终于稳住了兴奋的心情,开始认真分析起来。 现在把功德值用于提升风行,无疑有益于他活命。 在荒野上,活命为第一要务。 但陆白又心有不甘。 这些天面对一品的柳千户,一品的妖怪,若不是有法宝撑着,陆白早撂人蛛客栈了。 他感觉到了实力和境界的不足。 迫切想提升纯阳功,继而提升自己的境界,早日与这些人和妖平起平坐。 但这不是一朝一夕可以完成的。 他现在提升纯阳,也只是把自己提升到三品境界而已,距离成为一品还远呢。 而提升风行,就见效很快了。 他轻功现在已经了不得。 若再提升一层,更将横行无忌,恐怕只要两百年以上的妖怪才能对付他。 然而—— 轻功只能逃命,杀伤不足。 陆白犹豫不定。 一直上到悬崖,陆白还没有拿定主意。 伥鬼小心翼翼走过来,“陆爷,您……” 按理说,陆白这等超然物外的人物,杀大虎妖不过举手之劳,怎么还让黑寡妇捕杀? 要说锻炼黑寡妇…… 为什么最后关头又是陆白的下死手,而且在黑寡妇咬了大老虎一口,把它麻痹后呢? 他有了疑惑。 只是这疑惑暂时还没有发展到怀疑。 “嗯?” 陆白回过神。 他瞥伥鬼一眼,读出了其中的疑惑。 “爹爹不动手,是为了锻炼我!”唠唠作为儿媳,主动为陆白解围。 奈何,伥鬼已经想过这个理由了。 陆白轻笑。 “我要想杀它,不过一个滑铲的事儿。” 但他想要大老虎的皮,所以才让黑寡妇出手。 “你们不觉得,这么大一张虎皮,披上去又威风,又暖和,放在城里,价值连城?” 这理由让伥鬼信服。 “这虎皮要放到城里,了不得!”伥鬼感叹。 不止虎皮。 还有虎胆,虎鞭,虎肾…… 全是好东西。 “就是我精心保护下来的虎头,也有妙用!”陆白一本正经。 伥鬼恍然。 原来陆爷打的这主意。 陆白这时也拿定了主意。 正好莲花印讲究个骗,现在借唠唠,把许多人给唬住了,都以为他了不得。 既如此,他不如提升轻功,继续骗下去。 提升境界就不行了,现在提升再多,一出手也露馅,反倒让这些一品高手看轻。 打定这个主意,陆白用去六万四的功德值,把风行提升到八层—— 风折! 他还试一下,并在伥鬼面前卖弄一下,让他知道自己厉害。 嗖! 陆白一闪,一逝,一回。 伥鬼只觉眨眼间,陆白消失,又出现,而他身子所过之处—— 咔嚓! 许多树枝折断,仿若大风刮过一样,站在陆白身后的唠唠,衣衫也猎猎作响。 同时。 凭空起的大风,从悬崖上刮到悬崖下林海中,一直到远处才停息。 期间不少树枝被折断。 伥鬼嘴把成了圈。 不愧是修行境的人,竟可以凭空生风,而且还有这么大威力。 他也恍然。 陆白在天上飞,根本不是轻功,他是掌握了风之奥义的男人! 修行者! 这才是真正的修行者啊! 陆白不知道伥鬼脑补了这么多,他要是知道,一定很欣慰。 余下的时间,陆白用刀,把大老虎给解剖了。 虎鞭是真大! 虎胆也不错。 哎!对了,虎骨也大大的值钱。 陆白成了个勤劳的搬运工,一趟趟的在锦衣卫歇息的驻地和大老虎之间往返。 也幸好他有轻功。 不然非得累死。 陆白再次为自己提升轻功而觉得英明。 他享受着收获的喜悦,驻地的锦衣卫,商队却结结实实被吓到了。 难怪刚才远处有虎啸,原来是陆白干的。 陆白太强了。 不声不响的,竟然把大虎妖给杀了。 柳千户惊骇莫名,再次为自己以前的鲁莽而悔恨不已。 幸好没动手。 要不然,现在放在车顶的就不是虎鞭,而是他了。 他还看到了那张完整的虎皮。 上面只有两处刀伤个,别的地方不见伤口,这显然是陆爷两刀就把大虎妖给杀了。 两刀! 柳千户哆哆嗦嗦。 这恐怕至少在炼气期圆满了吧。 娘咧! 他膝盖有点软,想跪。 晏城什么时候冒出来的怪物。 情报会不会是假的,陆白以前就很厉害,但在扮猪准备吃老虎。 若不然…… 陆白在不到一年的时间内,从八品高手,成为炼气期的修行者…… 这世界要疯啊! 真要这样,陆白就不是天才—— 而是天庭之上,某位神祇的私生子! 等下! 吕家剑仙就是天上神祇转世,在世间经受轮回之苦,一直到先帝时,才又从心被武神接引,回到天庭。 他也是天资卓越之辈。 但相比较于陆白,他的天资还差不少。 这么说—— 陆白也有可能是比剑仙更厉害的神祇转世,来人世间镀金来了? 柳千户越想越有可能。 娘的! 差点铸下大错! 现在莫说陆白不是杀他儿子的人,就是,他也不敢动手了。 毕竟,儿子没了,还可以再生。 自己没了。 那就真没了。 陆白不知道柳千户脑补了这么多。 他现在是真忙。 大老虎着实有点儿大,但作为一品妖怪,它身上任何零部件陆白都不想丢掉。 不止因为价值高,而是因为价值特别的高。 就拿虎骨来说。 就像陆白要采集熊胆,野猪心一样,许多武者用药草淬炼时,会用到这些东西。 不止武者。 即便进入修行境,在炼制丹药,乃至修炼时,也会用到这些东西。 而这些东西,又有品级。 妖物等级越高,越难得,品质越高,药力越好,也越值银子。 这一头一品的大老虎…… 不说值晏城上城区一座庄园吧,至少也值小半个庄园。 陆白甚至车不够用,还用几块虎骨买下一个商队几辆车,继续装大老虎的尸骨。 这一忙就忙到了第二日上午。 在天明时,锦衣卫本该启程,但见陆白忙碌,谁也不提启程的事儿。 一直到陆白忙得差不多了,柳千户才走过来,笑着问陆白怎么样了,要不要休息一会儿再启程。 “不用了,直接走吧。”陆白摆手。 他不希望在路上拖太长时间。 家里还有许多人在等他呢。 再说,他今儿不打算跟着锦衣卫上路,他要去会一会中山狼。 “您不跟我们一起上路?”柳千户一愣。 “嗯,我去荒野中处理点事儿。”陆白让柳千户放心,他会很快追上去的。 另外。 虎皮就搭在他休息的马车上,同队伍一起走吧。 有这虎皮在,想必不会有妖怪上来找不自在。 第一百七十章 药鼎 商队重新启程。 陆白则领着黑寡妇唠唠和伥鬼前往中山狼的地盘中山谷。 中山谷在荒野中。 若是往日,陆白还不一定敢敢离开商道,往荒野深处钻。 因为荒野越深,妖怪越厉害。 这和修行的人往深山老林里钻是一个道理。 对修行者和妖怪而言,修行的环境越清净,越远离喧嚣,越渺无人烟越好。 唯有耐得住寂寞,才能心无旁骛的修行。 这也是为何商道旁百年以上道行妖怪少的原因,他们一般都在荒野深处修行,不会为了口吃的,住在喧闹商道边。 中山谷就是中山狼的修行之地。 不过,这中山狼并不是耐得住寂寞之辈,他还是很喜欢热闹的。 在他的经营下,中山谷成为附近妖怪的一个市集。 “听闻在这个市集上,可以买到很多人类社会见不到的东西。”伥鬼说。 当然。 许多人类社会常见的东西,在这儿也是很值银子的。 大老虎就抢了不少商队货物,到这儿变卖成自己想要的东西。 说起这个。 陆白问伥鬼,“大老虎藏财宝的地方,你别给我忘了。” 大老虎长年在商道上劫掠,应该攒下不少银子,这点儿从陆白收割的功德值上就可以看出来。 “您放心,绝对忘不了!” 伥鬼拍着胸脯保证。 他就有一个请求,“嘿嘿,陆爷,那财宝能不能……” 伥鬼搓着手指,暗示陆白。 “你想把大老虎挫骨扬灰?”陆白故意装不懂,“你还是趁早死了这条心,我告诉你,大老虎的血肉骨,那都大有用处!” 也就陆白离开的早。 要不然,跟着的许多商队,都要来找陆白商量药材的生意了。 这一品大虎妖在城里,那是有市无价! 伥鬼迷惑。 难道他七年不在城里,城里这个手势换了意思? 他只能明说,“陆爷,我上有老,下有小,用银子的地方多,您怎么着也得给我留点儿……” “行吧。” 陆白不逗他了。 也就看在他上有老,下有小的面子上,不然…… 他身上功德值少不了,陆白早薅走了。 他们现在穿行荒野中,已经走一天了。 夕阳向晚,红霞满天。 爬上一山坡时,陆白的身子被红霞一照,越发肮脏这是陆白特意打扮的,他在大老虎刚剥下来的皮里滚好几圈,才弄成了这样的效果。 倒不是陆白杀了大老虎,欢喜的打滚。 这样做是为了隐藏人味儿,顺便有些妖味儿。 妖怪们是野兽修炼而来的,它们最擅长闻味儿,稍微有点儿人味儿,在中山谷就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毕竟,中山狼最痛恨的就是人。 “前面就是中山谷了!”伥鬼指着远处,在斜阳下发出一阵荒凉的山峰。 不用他提醒,陆白也知道。 他们所在的山坡下,有一条从树林里延伸出来的小道,一直延伸到远处山峰下的山谷。 道儿上时不时的能见到妖怪。 有坐车的,有骑鹿的,还有一条树一般粗的蛇上,坐着七八个小妖怪的。 娘的! 先进啊,公交车! 陆白敬佩。 不止公交车,在陆白他们头顶掠过一片阴影,陆白抬头一看,一大雕在脖子,两爪上挂着三个大筐子,正以超低空掠过山顶,陆白看见筐子里也有妖怪。 陆白先是惊奇,继而皱眉。 不至于吧,这么多妖怪,就为了参加一场审判。 陆白怎么觉得自己捅马蜂窝了。 他们下了山坡,走到大道上,迎着斜阳向前走。 叮叮当当。 后面传来一串兽铃声。 陆白以为是驮兽,没放在心上,等走近,阴影笼罩在他们头顶时,陆白才发现这坐骑不同寻常。 是一头大白猿! 白猿肩膀上扛着一轿子,轿子上坐着一男一女俩妖怪。 这俩妖怪很厉害。 他们身子是人身,但短小,两条腿更是小的很。 他们头也很怪像萝卜。 女妖怪手里扇着一把淑女扇,头像白萝卜,头发像一撮儿萝卜缨,白脸腮边点缀着一颗痣。 男妖怪像胡萝卜,脸发红,颇有怒发冲冠的气势。 “嗅嗅!” 走到他们身边,大白猿停下来,四处嗅着。 它闻到了一股不一样的气息。 白萝卜和胡萝卜同时看向陆白,觉得这个妖怪很可疑! “站住!” 他们喝住陆白几人。 “采药人闻到一股人的气息!”他们盯紧陆白。 采药人? 陆白仰头瞅一眼,见这白猿身后背着一竹篓,倒也真像个采药人。 在陆白打量间,两个妖怪已经被白猿送到地面上。 白萝卜迈着丰腴的身子和肥肥的小短腿,绕着陆白转圈,挺着鼻子使劲儿嗅。 路过的妖怪好奇,停下脚步看。 “你他姥姥的有病啊!” 陆白决定先发制人,“还闻出人味儿,你问问这是人味儿?” 陆白呼扇一下衣衫,“这是你大爷正宗的虎味儿” “还是一品大老虎的虎味儿!”伥鬼在旁边补充。 白萝卜掩住口鼻。 是有股上位者虎味儿,挺刺鼻的!。 但这妖怪…… 怎么缺少上位者的威压,让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害怕。 白萝卜正疑惑。 啪! 黑寡妇唠唠一巴掌打在白萝卜脸上。 啊! 白萝卜惊叫。 胡萝卜头怒了,“你干什么!” “混账,我家主子刚吃了点人肉,怎么,你们有意见?”唠唠怒喝。 胡萝卜头还要呵斥,胡萝卜拉住他。 有了! 威压有了。 这黑寡妇妖气冲天,而且道行很高,即使不到百年,差不多也有九十多年。 那股上位者气息,醇厚,幽香,泛着属于岁月积淀的味道,绝对错不了。 “你瞎呀!” 旁边围观驻足的一位妖怪鄙视俩萝卜头,“没看见这是伥鬼……” 驻足妖怪指着伥鬼,“这一看就是虎伥!” 有虎伥。 自然有虎妖,而且是吃人的虎妖。 “不过,这位爷,您瞅着眼生,外地来的?”驻足的妖怪问。 “本虎爷一直在荒野深处修行,最近修行遇到了瓶颈,领着仆人出来玩一玩,顺便养一养药鼎。”陆白一指唠唠。 药鼎! 三个妖怪又惊又疑惑。 大白猿嗅一下,干巴巴说:“黑寡妇!” 喔! 三个妖怪把嘴张成圆形。 他们太知道黑寡妇这妖怪了,尤其俩萝卜头,他们和人参是近亲,这九十年份的黑寡妇,就像五百年份的人参,不用多说也知道妖怪们究竟有多想睡,睡了有多大好处了。 白捡的九十年道行和妖力,不要白不要。 但黑寡妇不是想睡服,就能睡服的。 尤其是九十多年道行的黑寡妇。 但面前这位虎爷 他圈养了九十年份的黑寡妇不说,还准备再养一养。 九十年道行,算上狂暴后暴增的妖力,黑寡妇至少有一百二十年道行的实力。 这样还能降服。 那这位虎爷…… 嘶! 惹不起,惹不起。 俩萝卜头妖怪后怕不已,双腿打颤。 砰! 砰! 名为采药人的大白猿很干脆,迈起大长腿扬长而去,留下一路尘土给俩萝卜妖。 第一百七十一章 集市 “这个,那个…” 俩萝卜头妖怪不知所措。 陆白拍下胡萝卜头肩膀,“记住咯,道行真正高过你许多的人,是不会让你知道他道行有多深的!” 俩萝卜头木然的点头。 “行了。” 陆白心善,从不欺压弱小,“你们把身上所有值钱的玩意儿拿出买命就成。” 他还好心问:“不过分吧?” “不过分,不过分。” 俩萝卜头忙点头,深怕陆白后悔,要把他们吃了。 可是…… 白萝卜头指了指前面,只留下尘土的白猿,“采,采药人把,把我们值钱的货全拿走了。” 伥鬼这时候探头。 他提醒陆白,“爷,这俩妖估计是药材成精。” 要真这样,把他们抓起来,也老值钱了。 药材成精? 陆白上下打量,的确像某种药材。 这药材要是被他抓回去…… “大,大人,不,不要啊,您要药材,我,我们有!”俩萝卜头抱成一团。 看他们可怜的样子,陆白觉的得保护萝卜。 “算了,我去把你们赎罪的东西拿回来。” 陆白准备卖弄轻功。 他抬眼望前方,双目忧愁,安静一会儿。 等俩萝卜头奇怪的时候…… 嗖! 陆白消失在原地,身影如风,倏忽而去,眨眼之间已到天边,身后风带起的灰尘,让白萝卜成了灰萝卜。 好,好快! 俩萝卜目瞪口呆。 后面驻足的妖怪,险些把下巴掉在地上。 他们扫视俩萝卜头妖,觉得他们是白痴,竟敢为难这位爷。 这位爷的道行,不说两百年,一百九十九年的道行是有的。 大白猿也被陆白吓住了。 他身子大,面积大,如帆,风鼓动他,差点把他掀翻在地。 等见到这一切是陆白所为后,他呆在原地,噤若寒蝉,乖乖地被陆白牵了回来。 俩萝卜头所言不差,里面有不少药材。 既有普通的草药,亦有蛇胆等动物身上的药材,而且以后面居多。 陆白不客气,全要了,把大白猿也要了—— “这…”俩萝卜头不情愿。 大白猿倒觉得可以,“俺也是财产,他们用一大包药材买的俺。” 荒野之上,实力为尊。 跟着俩萝卜头混没什么前途,跟着这位爷混才有前途,指不定哪天还能吃到点儿人下水什么的。 他老想吃人了。 做梦都想吃。 可惜他就是个普通妖怪,而且胆子小,不敢靠近官道,更不敢靠近城池,一直没机会吃到人,倒是因为念念不忘,把人味是什么味深深印在脑子里了——一股子香味,这种香不是寡淡的香,而是盐腌过后,带有一丝丝骚味的肉香。 独此一家。 别无分号。 大白猿记得深刻。 这要是跟了陆白,以后就可以好好尝一尝人肉了。 就是吃一根鞭子也成啊。 “那成,就要他了。”陆白不由分说。 既然大白猿主动投诚,焉有不收的道理。 俩萝卜头妖怕死,只能乖乖答应。 这次,陆白他们坐在大白猿扛着的轿子上,向中山谷走去,两萝卜头妖只能腿儿着。 “你说,采药人是不是故意的?”大白萝卜头问胡萝卜头。 胡萝卜头恍然。 “大爷的,什么人味儿,肯定是采药人骗咱们的!”胡萝卜头很是愤怒,脸快红成黑萝卜头了。 不说他们愤怒,单说他们腿儿着去。 一路上,不少认识的妖怪超过他们,见他们走路,不免问一句。 毕竟,这俩萝卜头的小脚实在短。 俩妖怪声泪俱下,把自己的遭遇述说一番,在引起同情时,顺便借点盘缠。 山高路长,他们不能再腿儿着回去啊。 不然,回去就能写部萝卜还乡了。 路过的妖怪因此知道中山谷来了一位厉害妖怪,道行甚至在中山狼之上。 至于借银子…… 许多妖怪听而不闻,或乘坐骑,或迈开大长腿,绕过他们,向中山谷去了。 “呸,全是狗肉朋友,以后我再也不帮他们偷人参了。”胡萝卜头鄙视。 出乎陆白预料。 中山谷既不是想象中的布满妖怪洞穴的山谷,亦不是陆白所想的一座洞府。 它是一座市集,一座雄伟而壮观的市集。 山谷粗犷。 陆白站在山坡上,放眼望去,一片泛黄。 但两侧崖壁上,密密麻麻建了许多木楼,积木一样在两侧崖壁上堆积着,街道或开凿在山崖石壁上,或修栈道相连。 妖怪如蚁。 在崖壁的市集上穿行。 陆白惊叹。 相比于晏城内繁华的坊,这儿一点儿也不逊色。 奇了! 这中山狼了不得,竟能在这荒野上建立一座市集。 斜阳隐到西山。 天渐渐黑下来,谷内起了灯,万家灯火在崖壁上曲折蜿蜒,似一条臃肿的长龙,美极了。 走进去。 街道狭窄,偏许多商贩还把铺子从屋内一直摆到外面,让街道更加拥挤,也更加热闹。 车水如龙,摩肩接踵,叫卖不断,市井的喧嚣,扑面而来。 陡然从荒野进入这地方,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街上再拥挤,坐在大白猿肩膀上轿子里的陆白他们是不拥挤的。 市集楼宇布置如梯田。 他们左可从酒楼二楼,招呼小二买酒,右可探头看三层楼上,两只猪妖在相扑。 好! 陆白他们都忍不住喝彩。 不时地,还有松鼠妖攀上酒旗,向陆白兜售干果—— 那叫一个好吃,个个饱满,个个香。 还有蜂要在兜售蜂蜜——品质上佳,蜂后都说好的蜂蜜,陆白当然买了一些。 也有卖鸡子的。 老母鸡妖荣誉出品,质量保证,正宗的土鸡蛋。 陆白没买。 这年头,不正宗的土鸡蛋想找一枚都找不到。 老母鸡妖要是喊个正宗野鸡出品,陆白估计还考虑考虑。 走了一会儿,大白猿停下来。 道儿被堵住。 前面两家店在吵架,一家羊妖开的,在烤猪肉;一家猪妖开的,在烤全羊,相互觉得对方砸场子,现在正打的热火朝天,陆白估摸着等会儿,他就能吃上烤猪妖腰子。 可惜,他心愿没达成。 在听说中山狼的衙役要赶过来时,两家店鸣金息兵了。 “什么玩意?” 陆白错愕不已,这旮旯还有衙役? 要不是做生意的都是妖怪,他还以为自己回到晏城了。 道路通了。 大白猿继续前行,在经过羊妖馆子的时候,陆白买了一大盘野猪心。 娘咧。 早知道中山谷这么好高野猪心,陆白就不会去招惹野猪精了。 当然,人肉酒楼该烧还得烧。 满满的全是功德值啊。 第一百七十二章 叔叔 陆白依旧穿行在闹市中。 在摩肩接踵中,慢慢地向前挪着。 中山谷为u字形山谷,城主府邸在山谷底部,相当于在市集中心。 只不过,在陆白他们还在慢慢移动时,俩萝卜头添油加醋后“中山谷来一位厉害虎妖,至少三百年道行”的消息,早已经飞过群楼,传遍整个山谷,传到了中山狼耳朵里。 要说听到这个消息,谁最高兴,莫过于虎妖。 原来,在中山谷的市集上,住着一位虎妖。 他道行不高,差不离七八十年,但在中山谷有权有势,有产业。 不过,荒野之上,实力为尊。 再多的产业,若无实力护着,早晚成过眼云烟。 虎妖现在和中山狼交好。 但要能和同族的大妖怪攀上交情,那也是极好的。 于是这位虎妖,得知来一位大虎妖后,麻溜儿的领着仆从从府上出来,找陆白来了。 陆白在看热闹。 大伥鬼的主人大虎妖前来这儿,是收到了中山狼请柬,请柬上注明了审判时间。 现在刚入夜不久,不到审判时间,陆白不着急。 他们坐在白猿上,在杂耍。 在他们前面一平台上,几个妖怪正在卖力的表演,有耍熊的,有耍猴的。 当然,重头戏是耍人! 不得不说。 这耍猴的猴把猴耍的真地道,但这人耍的——一言难尽,尤其钻火圈时,一点儿也不利索。 不如人耍人。 这被耍的人是哑巴。 估计练习表演吞炭时,把嗓子给弄坏了。 陆白让唠唠荡下去,把人赎回来,丢在大白猿后面的背篓里。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不用说有五十点功德值了。 当然。 还可以在妖怪闻到人味儿的时候,有一些借口搪塞。 陆白告诉大白猿,“这人是本虎爷养着,以后准备吃的!” 他警告大白猿,“你要是吃了爷的零嘴,小心虎爷把你烤了吃——我正想尝尝呢,听人说,人是猿变来的,想必味道也差不多吧,指不定更香呢。” “不,不可能!” 大白猿急忙否定,“谣言,绝绝对对的谣言。” 他让陆白放心,就是把他打死,他也不吃这个人。 当仆从的不能吃独食,这规矩他懂! 他也不求吃整个人。 到时候陆白只要送他个大腿骨吸吸骨髓,或者头颅嘬嘬脑浆,他就心满意足了。 陆白这才让大白猿继续走。 刚走几步,一行身穿丝绸的妖怪把他们拦住。 有钱的妖怪! 陆白立刻给他们打上了标签。 在不少穿兽皮,着麻衣的妖怪里,他们一身丝绸,十分耀眼。 “虎爷大驾光临,小老虎有失远迎,恕罪,恕罪!”站在前面的虎妖拱手。 小老虎? 陆白差点笑出声,虎妖这么打招呼的? 够文雅。 虎妖也觉得文雅,一定能让这位虎爷另眼相看。 这文雅的词句还是他跟中山狼学的。 中山狼最喜欢这文绉绉词儿了。 不止文绉绉的词儿,中山狼还喜欢穿丝衣欢,虎妖这身打扮就是跟他学的。 “什么东西都不带,你赎个鬼的罪!”陆白一点儿也不客气。 他想让虎妖知难而退。 陆白毕竟是个假冒的虎妖,万一被认出来假冒,那就不大妙了。 所以,还是别与妖怪,尤其虎妖亲近的好。 奈何,虎妖铁了心要抱住这位大虎妖的腿。 “虎爷,我已在府上备下一份薄礼,还请虎爷前往府上一叙。”他侧身邀请。 “呸!” 陆白不屑,“薄礼你让我去什么去,滚开,滚开!” 这下,虎妖终于明白,文绉绉的词儿,只能给文绉绉的人用。 “重礼,大大的重礼!” 虎妖忙挡住大白猿,重重点头。 妈的! 陆白心里咒骂,这虎妖脸皮也太厚了,阴魂不散呐。 他方要再找个借口。 忽然,身后有妖开口,“这厮心肠太坏,老陆,你别跟他去!” 老陆! 陆白眉眼一跳,以为自己身份要暴露了。 他低下头一看。 好么! 猫杀之主,曾赚了陆白几车小鱼干的猫妖,此刻化为人形,站在大白猿身边。 “猫姑娘,真会开玩笑,小老虎行事堂堂正正,一点儿也不坏!”虎妖一本正经。 他不忘恭维的问:“猫姑娘,猫大师到了?” “我爹不来,让我全权代理!” 猫妖懒得理他,仰头问陆白,“你怎么在这儿?” 这是个好问题。 “本虎爷修行遇到了瓶颈,来这儿散散心。”陆白脑子转着,心提着。 猫妖纳闷:“你,虎妖?什……” “住口!” 陆白打断他,“什么叫‘你虎妖’,没大没小,论辈分,我是你叔叔!” “嘿,你……” “等叔叔以后喂你小鱼干!”陆白又打断她。 “少来,敢占……” “嗯,给你三大车!”陆白伸出三个手指。 “叔叔!您老近来可好哇!” 猫妖眯起眼,像撸猫撸爽了的样子。 “还行,还行,本虎大王修炼遇到了瓶颈,出来转一转,碰巧这儿有什么审判,我就杀了大老虎,把请柬抢了,来这儿凑凑热闹。”陆白倚老卖老,顺口脱出大老虎的下场。 这么说也是为了后面。 毕竟,他的请柬是大老虎的。 大老虎? 虎妖一凛。 他认识这位,至少有九十年道行,竟被这位给杀了。 他哆嗦一下。 越发想要巴结陆白了。 不止如此,关键这猫妖还喊虎爷叔叔。 这猫妖父亲是谁? 鼎鼎有名的猫大师,一身刺杀的功夫出神入化,道行有二百年。 猫妖喊虎爷叔叔,证明这位虎爷与猫大师称兄道弟…… 这岂不是说—— 这位虎爷三百年道行的传闻是真的? 虎妖愈发恭敬了。 “你为什么说这虎妖心肠太坏?”陆白问。 “他惦记我们一猫妖老婆,后来被猫妖知道了,他恼羞成怒,就把猫妖打死了!”猫妖语气中充满对虎妖慢慢地敌视。 虎妖一笑。 “猫姑娘,你怎么能凭空污人清白呢?” 他对陆白说:“虎爷,衙门里都把案子判了,是那猫妖兄长诬告咱们虎妖,现在已经下了大狱,真不是我的错。” “诬告你,不是诬告虎妖!”陆白一本正经纠正他,“咱们虎妖,向来啸聚山林,不似你这窝囊废,竟屈居中山狼之下。” 这话说的,猫妖信他真是个虎妖。 虎妖尴尬,不知如何搭话。 陆白倒是对这案子来了兴趣。 有衙役,有衙门,还断案,太有意思了,就是不知在这儿破案,算不算抽奖。 陆白决定过问下这案子。 他问猫妖,“既然衙门都判了,你怎么知道那猫妖兄长不是诬告?” 猫妖一仰头,“因为我让他去告的!” “你可有证据?” 猫妖语气一滞,“本来是有的,但现在……” 话不说尽。 显然没证据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叛变 现在不是追问这个的时候。 陆白问猫妖,“你也来参加审判的?” “嗯啊。”猫妖点头。 他爹就是审判代表之一,代表中立妖怪。 “走着,咱们一起去。” 陆白让白猿把她拉上来。 但不等白猿动手,猫妖三两步就跳到轿子里,动作娴熟,不负猫妖之名。 陆白让大白猿继续赶路。 等大白猿迈起脚时,虎妖急忙闪开,目送他们离去。 怪了! 这虎爷怎么回事? “对同族一点情分不讲,对一猫妖倒和颜悦色。”虎妖犯嘀咕。 “爷,可能是应了那句话。” “那句话?” “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一母。”手下说。 路上。 “想不到哇,你竟是只虎妖!”猫妖惊叹。 呃。 陆白不知道什么给了她错觉。 不过,大白猿在身边,他还是不要暴露了好。 他岔开话题,让猫妖仔细说说她那同族被打杀的案子。 “嗨!” 猫妖觉得这案子很蹊跷。 原来,那对猫妖租赁虎妖的房子住,在集市做点儿小本生意,。 猫丈夫没事儿帮粮仓逮逮耗子什么的。 猫夫人因为貌美,被虎妖惦记上了,经常趁猫丈夫去家里调戏她。 这位猫夫人因为是外乡妖,身边没有亲戚朋友,又租了人家房子,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就从了他,久而久之就传出了风言风语。 猫丈夫气不过,责怪猫夫人。 猫夫人还委屈,觉得是猫丈夫不够顶天立地,才让她被这等食人猛虎给欺负了。 两人吵了半天,一起骂起了虎妖。 这话被虎妖听到了。 翌日。 集市上,猫丈夫刚逮一耗子精出来,就被虎妖仆人抓住,直接给打死了。 “当时,集市上许多人都看到了。”猫妖说。 可谓是人证物证俱全。 奈何,猫夫人不能告状。 “为什么?”陆白惊讶。 “因为中山狼的衙门有条规矩,妇人不能到公堂告状。”猫妖说。 呃。 陆白错愕。 怎么会有这么一条规矩。 就从猫夫人和虎妖睡了,还对猫丈夫质问振振有词来看,妖怪们不至于这么迂腐啊。 倒是人类衙门有这么一条重男轻女的规矩。 但那是百年以前的规矩了,现在形同虚设,早没人理会。 想不到在这中山谷竟碰见了。 因为猫夫人不能状告,这案子眼看要不了了之。 还好。 天空霹雳一声响,瓦房掉下猫杀之主。 “我那日行刺人,得手后逃跑时慌不择路,一不小心掉到了她家,于是知道了这桩案子。” 于是,猫妖主动帮忙,找到了猫丈夫的兄长,让他来告状,替弟弟报仇。 奇的是,当日虎妖仆从打杀猫丈夫,市集上许多妖怪都看到了。 但在升堂那日,竟无一妖站出来作证。 “废话!” 陆白翻个白眼,“迫于虎妖的淫威,不敢作证呗。” 猫妖摇头。 “我把我爹都搬出来了,让他们不用怕,有我爹给他们撑腰!” 但依然没有妖怪出来作证。 于是猫丈夫兄长被判了诬告。 陆白疑惑,“你爹很厉害?” “你不知道我爹?!”猫妖不可思议,“你究竟是不是虎妖?” 陆白无语,怎么又绕回来了,“我应该知道?” “当然应该!” 她拍下陆白肩膀,“你们老虎好歹也是猫,竟不知道杀手之王是谁?” 嚯! 陆白惊讶,想不到她爹竟是杀手之王。 “厉害呀,难怪你成立了个杀手组织——猫杀,子承父业啊。” 猫妖摆摆手,谦虚的说:“俺爹不是杀手之王,他是杀手之王的徒弟,猫大师!” 嗨! 这大喘气儿的。 不过,猫大师也很厉害了,有猫大师撑腰,妖怪们不至于怕虎妖才对。 那为什么没妖怪出来作证呢? 伥鬼这时候开口了,“嘿,你们妖怪做事真讲究,你既然要给猫夫人报仇,直接把虎妖杀了不就得了。” 猫妖似乎这才看到他,“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虎伥。” “喵呜!” 猫妖远离陆白,“不会吧,你吃人?” “我吃人!”陆白没好气,这是真把他当虎妖了。 猫妖觉得他不是。 她笑嘻嘻靠近,“我又杀不了虎妖,至于我爹……” 猫大师也不会为了这么一个狗屁倒灶的事儿,来刺杀一妖怪不是。 所以这案子,还得回到衙门上来。 陆白觉得在这儿猜没什么用,他为猫妖指点迷津,“你去问一问那些妖怪为什么不出面作证就知道缘由了。” 猫妖恍然,“有道理!” 妖怪智商都这么低? 陆白又给她出一损招儿,“实在不行,你出面作证,说你亲眼见到虎妖仆从行凶了。” 猫妖眨巴眼,“我没看见啊。” 陆白轻笑,“谁能证明?” 猫妖一愣,“哎,这主意不错啊,想不到啊老陆,你还是这么狡猾!” 若要证明她做的伪证,就得有证人作证明她没看到—— 这么胡搅蛮缠成下去,虽然不知道结果会是什么样,至少她能知道为什么没妖怪作证了。 说话间,一行人来到了谷底的中山狼府邸。 这是一衙门。 对。 就是一衙门的样子,就连石狮子,明镜高悬之类的牌子都一模一样。 “奇怪了嘿,不是说中山狼最恨人类吗?”陆白疑惑不解。 既然恨人类,为什么样样按人类的来。 伥鬼等人都不知道。 陆白只能按捺住疑惑,把大白猿仍在衙门外,在仆人引领下徒步往里面走。 坐骑不能往里面带。 进去是衙门,绕过后就是一座从崖壁上开凿出来的洞府。 洞府极宽,有石室,有水,有假山,还有亭台楼阁,颇像进了水帘洞。 招待宾客的在一空旷的院子。 陆白刚进去,中山狼就热情的迎上来,“听闻谷内来一位得道大妖,现在终于得见了,虎兄,中某有失远迎啊。” 陆白惊讶。 这中山狼…… 压根不是狼啊,甚至不像妖。 举手投足间,太有人味儿了。 当然,陆白说不上什么是人味儿,但他见多了人,知道那种感觉。 中山狼太像人了。 “什么得道不得道的,我只是一个追寻真理,期望回到真理故乡的小老虎罢了。”陆白谦虚,顺便继续打量中山狼。 他与中山狼寒暄一番。 中山狼显然知道他杀了大虎妖,取而代之来的,甚至知道他吃过人,所以身上有人味儿,因为寒暄期间,中山狼使劲儿嗅鼻子来着。 后面又有客人来,中山狼招呼仆从带陆白去前面入座。 猫妖这时和陆白告别。 因为她是中立一派的,理应坐在中间位子。 陆白去的是靠左位子,敌视人类,主张吃人肉,而且要大吃特吃一派的。 “我跟你走!”陆白喊住猫妖。 仆从惊讶,“虎爷,您……” 吃人肉啊。 他们得到消息是这样说的。 猫妖也疑惑,“你叛变了?” 第一百七十四章 辟谷期 “叛变个屁!” 陆白心说,我本来就和他们不是一路的。 “我倾向于不吃人肉!” 陆白十分诚实。 他应该坐在靠右侧的位子,那个位子上安排坐支持不吃人肉的妖怪。 现在上面只有寥寥三个妖,一头顶着羊角的羊妖,一狗妖,还有一马脸妖怪。 这些妖怪势单力薄。 与支持吃人这一排快要坐满的位子相比,他们像秋风中树上的落叶,时刻有被吹落的风险。 “你不吃人肉?”猫妖疑惑不解。 中山狼的仆从更惊奇不已,且不说这位爷身边有虎伥。 就他听到的消息就是他刚吃过人,身上有人味儿,怎么转头就不吃人了? 消息不准确? “对呀。” 陆白点头。 “我支持所有妖怪都不吃人!这样人们就不怕妖怪,可以在荒野中乱转,我吃人方便很多,而且可以挑肥拣瘦了。”陆白再次强调,“所以,我支持不吃人!” 他拉着猫妖,往右侧走,留下目瞪口呆的仆从。 陆白这理由好强大,仆从无言以对。 猫妖坐在中立位子上。 她代表他爹而来。 别说,中立位子上的妖怪不少,但都食草为生,或虫子为生等有自己食物的妖怪。 他们对人肉不大感兴趣。 在分开前,陆白悄悄提醒猫妖,“待会儿别饮酒,当然,你要是有意中猫在身边,尽可以喝。” 猫妖莫名其妙,但还是把这话记在心里。 陆白往前走几步,坐在右面一排座位上。 等他落座时,羊妖惊讶不已,他显然知道了陆白的消息。 狗妖挺着鼻子,轻嗅,奇怪的看着陆白。 显然闻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有人味儿。 还有妖气。 只是能进到这里面来,应该不是人。 他将信将疑,把疑问按在心里。 至于马脸妖怪…… “嘿,兄弟,你也支持不吃人?”马妖向陆白打招呼。 陆白点头,“对!吃人多不好啊,我期待一个人妖和平共处的世界!” “太对了!” 马妖拍掌叫好,他拉住陆白的手,“我也是这样认为的,人妖平等,和平共处,互通有无,这才是我们美好的明天!” 陆白惊讶。 妖怪还有这觉悟? 他都没有。 “想一想。”马脸满面红光,“若人与妖互通有无,将有多少生意往来?” 人类的丝绸,工匠,茶叶,美食,将进入妖怪的生活。 妖怪的草药,矿产将进入人类城池。 “这到时候,将有多少生意?”马脸越说越得意,“我的马记,也将走出荒野,走向城池!” “马记?” 陆白不懂。 马脸把一令牌递给陆白,“马记,我的货栈!” 他的马记主要以马妖为主,专门向各处运送货物,同时做载客的生意。 “一言以蔽之,主要马车能拉的东西,我们都拉!妖兄,你有什么想送的,尽可以找我!” 陆白错愕,“物,物流啊。” “物流?” 马脸一愣,喃喃自语,“物流,物流动,哎,这词儿不错。” 他佩服陆白,“兄弟一看就是文化人,肯定没少在城里熏陶吧?。” “彼此,彼此,你在城里也没少呆吧?”陆白问他。 这货栈生意,明显从人类城池里学来的。 “英明!” 马脸得意,“我在人居的地方呆了一百年三十年,后来才挣脱缰绳,逃到荒野修行!” “一百三十年?!” 陆白惊讶。 这活的时间可够久的,而且还没被发现,是个妖才。 “嗨,我们马在人社会里可是紧俏货!” 马脸很得意。 “在穷苦人家,一匹马能换仨媳妇!” 既然如此,即便他命长,即便他老而近妖,他的主人家也不会把他怎么样。 只要他还能耕地,拉的动货,那一家子就待他比亲爹还亲。 “我给他们家干了一百三十年活儿,他娘的,就不知道买匹小马帮我分担一下。” 马脸还是有埋怨的。 但看他脸上的笑意,又有些得意。 他帮那户人家攒下一份家业,后来逃出来,也不欠他们什么。 “我呀,现在就盼着有一天人妖混居,和平共处。” 这样他的马记就可以开到城里去,他也就可以给自己挣下一份家业了。 “这恐怕有点难。”陆白觉得遥遥无期。 不过…… “也不一定要人妖混居,才可以在人社会开货栈,现在也行啊。”陆白说。 马脸疑惑,“什么意思?” “找个人做生意伙伴,他在城里开货栈,你在荒野开货栈,城里归他,城外归你,按劳分配。” 陆白轻笑,“不止货运,载客,有了伙伴,你还可以把荒野上在城内的紧俏货送进去;他把人社会的紧俏货送出来,生意还可以做更大。不瞒你说,我在城里就有人帮我做私盐生意。” “这,这也行?”马脸豁然开朗。 对呀。 互通有无,不一定得人妖和平时。 可是,信得过的人去哪里找? “你要信得过我,我来办!”陆白指自己。 他开启忽悠模式,“不瞒你说,我道行太高了,兹要不进京都,大城,我就是大摇大摆的进去,也无人认得我是虎妖,我最近正准备去城里定居,可以帮你支撑起那一摊子生意……” 陆白说着回头,见马脸离得他远远的。 “你,你是虎妖!” 他的马脸吓的老长,哆哆嗦嗦的,就差尿裤子了。 “放心吧,我不吃马肉。” 陆白不忘补充一句,以加强自己话语的信服力,“马肉酸!” 马脸的脸青了,“你,你怎么知道的?” “听说的,听说的。” 陆白见越描越黑,忙推给旁人,换个借口,“我不吃肉。” 他指他们坐的位子,“要不然我也不会坐这儿不是?” 现在他们这一排位子,还是四个妖怪,势力单薄。 马脸轻松一些。 “这是虎伥。” 陆白为解除误会,主动解释,“我来时杀了个大虎妖,从他手下救下来的。” 以此证明,自己是个好虎妖。 但马脸还不放心,“那你吃什么?” “哦,我现在修炼到了辟谷期,不食人间五谷杂粮,只饮朝露。”陆白一副高人模样。 说到这儿,陆白把大酒葫芦递给唠唠,让她去后面给自己打点儿酒。 唠唠得到陆白眼神,不动声色的去了。 陆白继续道:“当然,偶尔饮口酒。” “辟谷期?”马脸不懂。 不懂就对了。 这世界根本没有辟谷期这一说法。 “你们层次不到,等你们有四五百年道行,自然就懂了。” 陆白高深莫测的叹息。 “成神成仙者,从不食人间烟火。” 第一百七十五章 顺风 马脸将信将疑。 就是被他们谈话引过来的羊妖,狗妖,也一脸不信。 他们明明听得是三百年道行。 这转眼间,怎么就增加到了五百年? 这么快的嘛? 他们要知道,流言最初是二百年,估计就会感慨流言蜚语不可信了。 “你,四百五年道行?” 羊妖怀疑陆白是牛妖,不带牛妖的气味,只不过是牛皮吹破了。 “不信?” 陆白也不答话。 此刻,客人来的差不多了,大都已经入席,同自己阵营妖怪熟络的聊天,顺便对支持不吃人的陆白等四个妖怪,投以鄙视的眼神,那眼神,就像在看四个叛徒。 羊妖不屑瞥他们一眼,“哼,愚昧!人类才是文明的灯塔!” 狗妖同意,“人社会的空气都是香甜的!” 呃。 陆白怎么感觉荒野外的空气更清新呢。 中山狼站稳身子,正要主持召开审判大会,忽然瞥见陆白坐到这边。 他忙走过来,“虎兄,你坐错位子了,咱们的位子在那边。” 他请陆白坐过去。 陆白摆手,“不用,我支持的就是不吃人。” “什么!” 中山狼错愕,惊讶地望着陆白。 这时候,唠唠提着酒葫芦回来了。 中山狼没注意到,他仆从正贴耳告诉他陆白的理论。 “这……” 中山狼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陆白的理由,很强大! “那,虎爷,您拿定主意了?”中山狼不甘心的再问一句。 陆白摆下手,让他快点走,“我四五百年道行,什么没见过。” 中山狼嘴一咧。 这虎妖,不知道还以为是牛妖呢,把牛皮都吹破了。 不过,他也懒得反驳。 谁让人家道行高呢,道行高就厉害,他就得给人家面子,这是高情商的做法。 中山狼乖乖离开。 后面三个妖怪目瞪口呆,马脸的长脸更是拖老长。 陆白是中山狼请来的。 中山狼恭敬地称呼一句“虎爷”不说,还对他四五百年道行的言论一点儿也不反驳。 这说明…… “娘咧,你还真四、五百年道行啊!” 马脸再次贴近陆白,就差抱住他大腿了。 陆白谦虚的摆下手,“一般般,一般般。” 在他身边坐着的三个妖怪,登时有了底气! 你们妖多又如何? 真正道行高,有见识的妖怪和他们是同一个阵营的! 尤其羊妖,摸着山羊须子尤为得意,“英雄所见略同,有识之士所见略同啊。” 人类社会果然是文明的灯塔。 君不见,四五百年道行的虎妖,都要去城池里享受人类文明的熏陶了。 当然,这些是他的内心戏。 马脸和陆白正在继续谈论刚才提到的生意,顾不上理他,更顾不上理会中山狼宣布大会开启。 “虎爷,就这么定了,以后城内交给你,城外交给我!” 马脸这次果决起来。 有个四、五百年道行的大妖当合作伙伴,相当于白白得了个庇护,这合作太值了。 “好!” 陆白和他一拍即合。 陆白的算盘的打也很好。 无论以后运输粮食还是私盐,当然是马快,而且马妖在荒野之上运送,比人力押送要省钱得多。 最关键的是,荒野之上毛皮,矿石,草药之类的货物可以轻易得到。 城内不值钱的东西,也可以在荒野上卖出高利。 陆白现在就可以看到,源源不断的银子在朝他飞过来。 合作敲定后。 马脸问陆白,“咱们货栈名字叫什么?再叫马记不合适了。” 他倒很上道。 “顺风!”陆白张口就来。 “顺风,一路顺风?” 马脸点头,“虎爷不愧有四、五百年道行,就是有文化,这名字取得真好!” 这马屁拍的,不愧属马的。 陆白舒服。 生意谈妥,陆白注意力又回到审判会上。 牛妖没来。 野猪精倒是来了,一同来的还有人肉酒楼的鬼面。 他们悲愤的数落着牛妖蛮不讲理,烧毁人肉酒馆,杀他儿子,把他儿子挖心的事儿。 “我儿死就死了,但人肉酒馆可是为大家伙提供人肉的,他牛妖凭什么烧掉!”野猪精义愤填膺,说话的时候喘着粗气儿,感觉像有哮喘似的。 “他仗着有了一件法宝,还准备把我给杀了!”野猪精大耳朵一呼扇,“还请大家为我做主!” 轰! 整个会场点燃了。 妖怪们纷纷叫嚷着,“牛妖欺妖太甚!” 过了片刻,所有牛妖都被打成了妖怪的叛徒,妖怪的败类,人类的走狗!~ 说这话的时候,他们目光还瞥向陆白这边。 陆白翻个白眼,“看什么看,爷杀的人,比你们见过的人还多,瞅什么瞅,有本事进城杀人去!” 嘿! 这人类的走狗也太嚣张了。 一些妖怪不忿的站起来,但很快就被旁边的妖怪拉的坐下。 这些人是得到传言的。 他们向同伴解释几句,不忿的妖怪立刻冷静下来,不忘向陆白点头哈腰,原来厉害的主儿在那儿呢。 不对! 厉害的主儿怎么在那儿呢! 妖怪们迷惑。 难道这么厉害的主儿竟亲近人类? 妖怪们一下子不是滋味儿了。 这样的妖怪要是支持牛妖,那他们还真不敢动牛妖一根手指头。 这时。 仆人们把酒菜都端上来。 仆从们也是妖怪,或许因为他们这四个妖怪亲近人类的缘故,给他们上的菜不如别桌丰盛。 中山狼察觉到了不妙,忙招呼众人,“来来,大家都端起酒杯。” 他指着陆白,“我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虎爷道行高深,刚修行归来。虎爷不亲近人类的,虎爷只是觉得,倘若咱们妖怪全不吃人,那么人们就与咱们亲近,就可以混居,就方便虎爷吃人了!” 他把陆白观点抛出来,以免人心惶惶,“所以虎爷,对于牛妖烧人肉酒楼是不支持的。” 中山狼招呼众人,“让我们敬虎爷一杯酒。” 众妖轰然应诺。 陆白忙站起来,端了个空酒杯——反正搁着远,谁也看不出来。 “请!”陆白伸手。 “请!” 众妖仰头一饮而尽。 唯有马脸,狗妖妖怪,因为陆白吃人而震惊不已,一时间愣神,没喝酒。 猫妖记住了陆白的话,也只做了个样子。 至于羊妖。 他虽然自诩文化妖,但见众妖站起来了,自己下意识跟着站起来。 一饮而尽。 陆白坐下来,不再搭话。 中山狼把酒杯放下,朗声道:“既如此,现在我们投票,答应对牛妖略施惩戒的请举手。” 唰! 许多双爪子举起来。 至少超过一半。 而猫妖那一排中立的,选择了放弃。 陆白没言语。 他后面三个妖怪投了反对票。 “好!” 见陆白没举手,中山狼松一口气,“既如此,咱们……” 啪! 一桌子被一妖怪掀翻在地,打断了他的说话。 第一百七十六章 羊肉 全场静下来。 所有妖怪回头,看那掀倒饭桌的妖怪。 他是一头蛤蟆妖,满是疙瘩的肥肿身子上顶着一蛤蟆头,眼睛大大的,舌头长长的。 此时。 他双眼布满血丝,像一只憋坏了的小野兽,扑向他前面的妖怪。 那是一头蛇妖。 虽然长了人的模样,但分叉的舌尖,一看就是个厉害的。 但这么一厉害的蛇妖,被蛤蟆精扑倒在地。 刺啦! 衣服尽裂。 蛤蟆撕了蛇妖衣服,活动起来。 什么情况! 众妖惊讶,错愕不已,有些女妖怪还忍不住捂住脸。 虽然是妖怪,但玩的也太野了。 他们心想。 羊妖气的直哆嗦,“粗鲁!下流!伤风败俗!不服人类文化教化,所以开出了……” 啊! 羊妖身子一直。 “你怎么了?”坐在他旁边的狗妖问。 羊妖慢慢地看向他,而后…… 呼! 风声掠过,羊妖扑过去,把狗妖压在地上。 刺啦! 衣衫尽裂…… 狗妖想要反抗,却怎么也掰不开羊妖。 陆白惊讶,想不到这媚药,还有提升功力的功效。 若不然,羊妖这瘦胳膊,瘦腿,怎么可能压制得住狗妖。 再看向四周。 不止羊妖,整个会场乱起来,有妖怪把对方扑倒,有相互扑倒,有扑向仆从的。 当然,也有的妖怪幸运。 一狼妖就扑倒一女妖怪,但这女妖怪,她似乎是旁边妖怪的夫人。 有男妖相互扑,就有女妖相互扑。 实在扑不到的,一妖怪找到了呆立在原地的猫妖,向她扑过去。 猫妖动作就是快。 她见机不对,慌忙踩着桌子逃出来,而那失去了目标的妖怪,又找到了中山狼。 中山狼道行高,一时无碍。 “去!” 他一把推开这妖怪,招呼他的仆从,“快,把他们分开,把他们……” 他也不知道怎么办。 隐隐的,一种欲望从他的心里蒸腾,就像刚饮下一口白酒时一样。 仆从们想要动手。 但这些妖怪,又岂是他们可以拉开的? 一正在策马奔腾的妖怪,顺手把一仆从拉过去,从两人对弈,换成了三人行。 马脸妖目瞪口呆。 他抓起酒杯,要饮一口。 陆白伸手给他打翻了,“你现在喝个屁的酒啊!” 马连妖怪还以为陆白要糟蹋他呢,以至于身子向后趔趄,差点打扰到狗妖和羊妖的坏事。 羊妖不大中用,现在攻守已经互换。 见陆白安然无恙,马脸妖才松一口气,“我,我喝口酒压压惊。” “这一杯下去,就不是压惊,而是惊了。”陆白说。 马脸妖怪若有所思,“你,你是说……” 陆白不理他,大声吼道:“这,这怎么回事这是?” 他抓住自己喉咙,大叫道:“难,难道这酒有毒!中山狼!你在酒里下毒!” 中山狼这会儿神智快不清了。 “胡,胡说!” 中山狼大声反驳,“我,我……” 他“我”了半天,抓住一侍女,就地禽兽起来。 嗬。 竟抓了个侍女。 陆白赞叹他的幸运,就是那仆人是个老妪,这中山狼真是作孽啊。 “是不是你做的?”猫妖这时跳过来。 “你别冤枉好妖啊。”陆白觉不承认。 太羞耻了。 他也没想到这药效会这么好。 “要不是你,你为什么刚才提醒我别喝酒?”陆白问。 “我那是提前得到了消息!” 陆白推他们,让他们往外走,“走了,走了,这地方好呆是不是,还是你们喜欢呆。” “畜生才喜欢呆。”猫妖嘀咕。 “嘿,你骂谁呢!”马脸妖怪在后面嘀咕。 中山狼府邸现在乱成一团,陆白他们轻易就走了出来。 终于…… 靡靡之音消失了。 陆白回头看一眼,大黑牛他爹的麻烦算是解决了,今儿这事儿,以后这些有头有脸的妖怪有的是扯皮。 他们自然顾不上牛妖。 “走着,咱们找个地方小酌几杯。”陆白建议。 顺便把他们的合作敲定一下。 猫妖同意。 刚才丰盛的菜端上来,她还没有吃上一口呢。 吃的地方,陆白早想好了,去猪妖馆子吃羊肉。 来时在羊妖馆吃了猪肉,羊肉当然得补上,他不能厚此薄彼不是。 最关键的是,这猪肉馆子还有素菜。 可以让马脸妖也大吃一顿。 大白猿在等他们,惊讶,“这,这么快就出来了?” “不该问的别问!” 陆白让他有作为坐骑的觉悟,别动不动就打听主子的事儿。 “是,是。” 大白猿不敢不答应。 他还等陆白带他去吃人肉呢。 几个人很快到了猪妖馆子。 陆白让马脸先点几道素菜,马脸点了红烧豆腐,又要了一盘上好的青草。 “这青草来自于荒野深处,采集于兔子窝边,肥嫩,多汁,香甜,虎爷,尝尝?”马脸推给陆白。 陆白忙摆手,“我就算了,我习惯食肉。” “哦,对,您是虎爷。”马脸一拍额头。 陆白这虎妖太平易近人,以至于他都忘记陆白和他不是一品种了。 陆白点的菜也陆续端上来。 “红烧羊肉,涮羊肉,烤羊腿,羊肉汤,羊肉泡馍咯!” 小二端上来的时候,还大声报菜名,倒不是让陆白知道,而是朝着对面的羊妖菜馆喊的。 陆白服气。 居然还有羊肉泡馍,可见这厨子绝对在人类城池取过经。 “这位爷,您真有眼光!” 小二竖起大拇指,“我们主厨在城里出生,被一人类名厨从小养大,吃过顶级酒楼的泔水,还跟着那名厨学了一手的厨艺,后来那家人要杀他,这才逃了出来,顺便把一身厨艺带出来了。” 小二很自得。 “论厨艺,偌大个中山谷,难出我们厨子右边。” 陆白提醒他,是难出其右吧。 小儿摆手,示意这不重要,“大概就那个意思,我告诉你们啊,我们这儿的菜,中山谷主吃了都说好,说整个中山谷,我们馆子是最正宗的人类羊肉馆子做法!” 陆白来了兴趣。 他提起筷子,看了看那盆红烧羊肉,还真是,色香味俱全,让人一看就有食欲——红烧羊肉的肉块深红,汁水滋润,把辅佐的食材都煮烂了。 陆白夹一口年糕,吸足了肉汁儿,甚至比羊肉还要好吃。 至于羊肉,香甜酥鲜,一下子就麻到陆白心里去了。 “唔,就是这个味儿!”陆白赞不绝口。 他在城内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羊肉。 “比人类馆子好吃多了!”陆白说。 小二乐的合不拢嘴,“爷,您去过城里呢?中山谷主也说过,我们馆子比城内羊肉好吃。他认为,最重要的原因是我们的羊选的好,肉质细嫩,膻味轻。” 小二显然是个善谈的。 第一百七十七章 人狼 陆白对这位中山谷主来了兴趣。 他涮一口羊肉,鲜嫩鲜嫩的,蘸了作料一口团在口中,温柔又舒服。 “中山谷主对人类社会的事儿倒是门儿清啊。”陆白提一句。 不仅知道人类羊肉吃法,还知道优劣,更知道为什么劣。 正咔嚓咔嚓嚼青草的马脸妖怪一怔,“虎爷,您不知道?” “知道什么?” 陆白又吃一口涮羊肉。 马脸妖怪让小二退下去,压低声音,“虎爷,这位中山谷主啊,他以前是人!” 陆白筷子一停,“人?” 他若有所思。 这下就说得通了,他就觉得中山狼一举一动像人,不过…… “一人怎么在荒野上当了谷主?” 还最仇视人。 看他主持审判,主张吃人肉,恨不得把全天下人吃了的样子,一点儿也不像人。 “嗨,他以前是人,但那是百年以前了。”马脸又吃一口草。 他还招呼小二上一碟酱油。 浇在草上后拌了拌,马脸吃一口,满意的叹口气后才继续说:“我听一些老马说,中山狼以前在,在……” 他指着北面,“那什么城来着。” “晏城!” “对!晏城!一百年前,他在晏城当城主。” 中山狼手里那根生牛皮镶铜钱的刑鞭,就是他当城主时定做的,专用于拷打犯人,责罚下属,或征收捐税。 这鞭子打人时,一鞭子下去,必勾起一块肉,少有人能在他鞭子下面熬过三十鞭。 一年下来,被他打死不少人。 晏城山高皇帝远。 城主打死个把个人,根本没人去追究,“他就那么在晏城暴虐成性,为非作歹,打杀人无数,让百姓敢怒不敢言。” 马脸饮一口酒,问陆白,“知道中山狼为什么支持吃人肉不?” 陆白摇头。 “因为他当城主时就吃人肉。” 坊间传言,中山狼起初只敢小偷小摸的把那些铜钱勾起来的肉,自己回家煮了汤。 后来不知怎的,变本加厉。 但凡被他打死的人,尸体都消失不见了,鲜有能找到的。 百姓们传言都被他吃了。 再后来,锦衣卫从京城来了一位新千户,“他姓陆!” 这位路千户还算有良心,打算惩治这位城主,搜集了证据,上报到了朝廷。 “当时的皇上还是很英明的。”马脸妖怪说。 陆白点头同意。 他后来补过不少这朝代的历史,那年头的皇帝至少不折腾,而且明事理,既不热衷于开动物园,也不热衷于修仙,更不热衷于抄家。 皇上得到这消息后,龙颜大怒,派东厂的高手下来,宣读圣旨,并要把中山狼就地正法。 这中山狼听到要被处死,吓得人瘫倒在地上。 “东厂的太监刚要动手!嘿,你猜怎么着?”马脸还卖个关子。 “怎么着?” “他身子一缩,化成一匹狼逃了。”马脸问陆白,“你说稀奇不稀奇?” 自古以来只有妖化作人形的,像中山狼这样人变狼的,至少在这儿,还是蝎子的粑粑独一份。 “是挺稀奇的。” 陆白现在知道中山狼的名字怎么来的了,敢情“狼”字儿在这儿呢。 “他那时候成了妖怪,到现在一百年有余。” 唠唠若有所思,敢情中山狼的百年道行是这么来的。 她不由地叹息,“人啊,在修道上还真是得天独厚!” 妖怪在成妖之前是兽,期间要走过漫漫长路。 野兽的生命很短暂,它们若不能在这段时间内明悟,就只能当一个普通的野兽,匆匆来过,匆匆离去。 若在寿命内明悟,他们会开启灵智,而且寿命增加,但这会儿还不是妖。 他们得在明悟增加的寿命内,继续修炼,吸收日月精华,一直到铸就妖丹。 等有了妖丹,那就是一名真正的妖怪了。 但对他们而言,这时候修行之路才刚刚开始。 妖怪的十年道行,百年道行,都是从这个阶段从零开始算的,不像人类,从明了事理的六七岁开始,就能悟道修行了。 猫妖跟着叹息,“对呀,上天也太不公平了。” 马脸羡慕人类,“真希望来生能当个人。” 陆白摇头。 各有各的好,各有各的忧。 当人也不是明事理就能修行的,要是生到积贫之家,莫说悟道了,练武都难。 “行了,咱们不说这个了。”陆白招呼他们尝一尝烤羊腿。 这烤羊腿一股焦香,精肉成条状被牙齿撕下,吞咽时豪情满怀。 尝着烤羊腿,陆白和马脸商定顺风的生意。 “咱们现在就一条商道,两城生意,分别在晏城和永乐城做生意。” 私盐生意若畅通了,私盐生意放在首位。 马脸的妖,负责荒野上运送。 至于城内外互通有无,按双方的付出分配利润。 “到时,我在晏城坐镇,而永乐城会留下得力的人手,在城外等候。” 想必永乐城外也有小镇,可以把人安排到小镇上。 至于以什么为证。 陆白想了下,“到时候大老虎那虎皮会挂在我的人所住的屋外。” 他相信,有那大虎妖的虎皮在,莫说妖怪不敢轻举妄动,永乐城的人,也不敢太为难他的人。 “成!” 马脸和陆白碰杯。 一人一妖就这么把生意定下了。 后面,他们又商量一些合作的细节,譬如诚心,譬如货款两讫等等。 等所有都谈妥,陆白又同猫妖联系一下感情,探讨了猫丈夫被打杀案的细节。 “你说的要是真的,这案子太清楚不过了。” 陆白觉得,要还是没有证人,猫妖就那么胡搅蛮缠下去,迟早把这个案子给翻了。 “反正你是猫大人的姑娘,他不敢把你怎么样。”陆白说。 “这倒是!”猫妖乐呵。 想不到身份还能这么用,她一下子享受到仗势欺负坏人的爽感了。 至于小鱼干…… 陆白让猫妖过段时间去晏城取,他最近要去趟永乐城。 “行了,那咱们就各回各家?” 见谈的差不多了,陆白站起来,付了酒账,准备散。 “现在天没亮,是不是先休息休息?”马脸建议。 陆白拒绝了。 再等下去,中山狼府邸的妖怪们,菊花都要恢复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后会有期!” 马脸也不再挽留。 陆白又辞别猫妖,出门上了白猿,向镇子外走去。 虽然是坐骑,但陆白可没亏待大白猿。 他们酒楼里吃饭时,他在外面也吃的很饱,现在有一把子力气,更不用说,陆白告诉他去商道上吃人肉了。 那家伙,大白猿高兴的,健步如飞。 第一百七十八章 指点 陆白离开锦衣卫队伍一天路程。 锦衣卫赶了一天路。 陆白算了一下,他们赶上锦衣卫,脚程快的话三天,慢的话,四五天才赶得上。 大白猿脚步还凑合,毕竟不是专业坐骑。 不过,在听到要去商路,那大长腿迈的那叫一个快。 咚! 咚! 走起路来,虽比不上健步如飞的马,但比那些拉车的马,走的还是快。 为赶上队伍,他们横闯荒野,没有直接回到商路上。 路上虽不免会遇见一些妖怪,闯进一些妖怪地盘,但见到陆白的阵仗,许多妖怪就望而却步。 毕竟,他们队伍中有一位九十年…… 不! 现在差不多就要一百年的妖怪。 “爹,啊,你们等等,等等我,我,我马上就好了。” 听着唠唠在树林里气喘吁吁,陆白习以为常,盘坐在篝火旁,继续吸兔头。 有一只虎伥在身边真的方便。 路上饿了,把虎伥派出去,让他往草丛里钻。 一刻钟,虎伥肯定能把一只兔子引诱过来,陆白他们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 是真的守株待兔。 那些兔子太天真,容易信了怪蜀黍的话,或赛跑或狂奔或追逐灰兔子,接着就撞到了树上。 嘿! 别说,遇见撞的狠的,脑壳子都碎了,陆白啃兔头时,特别方便。 今儿这兔子撞的轻,兔头有点难啃。 虎伥和大白猿翘首以盼,恨不得把头伸到林子里面去,看看里面诱人的景色。 可惜,即便他们把头砍下来,丢过去,也看不着。 身为蜘蛛精,就有一点方便——随时随地可以给自己编织一个窝。 现在,唠唠就给自己做了个窝,在里面舒服着。 “这也太有精力了!”大白猿望尘莫及。 他干一天路,不带累的,但要像这黑寡妇这么操劳,他肯定会累昏过去。 “可不是咋地。” 虎伥艳羡不已,他作为虎伥,很多天没有幸福生活了。 越听越上火。 他索性不听了,回去饮一口凉水,问陆白,“爷,咱们什么时候回去?” 虎伥一肚子火,迫切想要回到家,好天雷勾地火。 “早呢。” 陆白鄙视他,“瞧你那点儿出息,要心如止水!” 虎伥嘟囔,“您是个雏儿,您当然不知道那滋味的美妙。” “你说什么?”陆白问。 虎伥忙摇头,“没,没说什么。” 陆白给他建议,“你可以变成灰兔子,去找个母兔子。” 大白猿退回来,“这主意不错。” “去去,你乱掺和什么!” 虎伥不敢对陆白发火,对大白猿却一点儿也不客气。 大白猿咧着大嘴一笑,“干什么,戳到你痛处了?你不会是那方面不行吧?” “我不行你姥姥!”虎伥懒得理他。 大白猿回头恭敬地看着陆白,“主子,我发现唠唠姑娘,那什么一回,似乎道行就高一点啊。” 眼瞅着就要从九十余年道行,奔到一百了。 这也太邪性了。 听说过采了黑寡妇,提升自己道行的,什么时候黑寡妇采一竹篓的花,也能提升道行了? 陆白轻笑。 这还是慢多了,以前更快。 至于为什么,“这呀,这就是爱情的厉害。” “爱情?” 大白猿更不明白了。 什么时候蜘蛛和竹篓子也能谈情说爱了。 “为什么有爱情。”陆白高深莫测,“等你再回中山谷打的时候,你就知道你主子有多厉害了,你主子可以让天下所有人相亲相爱,没有性别的隔阂,没有种族的隔阂,甚至没有生命的隔阂!” 陆白说罢沉思。 话说回来,媚药有那什么功效,竹夫人也有那什么功效。 或许是媚药,让黑寡妇喜欢上了竹夫人。 但提升功力…… 陆白现在也不知道是谁起的作用,竹夫人,媚药,还是黑寡妇蜘蛛的特殊体质? 这个问题的答案,或许只有回到中山谷,看那些妖怪在修行上有没有什么突飞猛进的长进就知道了。 陆白在沉思,大白猿和虎伥一起在犯嘀咕。 虽然他们一个知道陆白是人,一个以为陆白是虎妖,但不妨碍他们都觉得陆白高深莫测,话说的有深意:他让人在有了爱情,又是他给了黑寡妇爱情的力量…… 俩妖对视一眼。 这岂不是说,黑寡妇这独特的修炼法子,是陆白教给黑寡妇的? 神呐。 他们越发看不透陆白了。 他究竟有多大的神通,竟能为黑寡妇开辟出这么一条修行的法子来! 匪夷所思。 更利害的是,黑寡妇在道行提升后,陆白还能够收割道行。 这么快的提升道行,这么收割…… 嘶! 陆白道行不高,谁道行高? 恐怕以后会更高! 他们对陆白的敬畏之情再次提升两个度,同时还一脸期盼的看着陆白。 希望陆白也给他们指出一条修行途径—— 不用黑寡妇那么快,只要能一边舒服着,一边把功练了就成。 陆白在饮葫芦里的水。 这大葫芦里的媚药,全留在中山谷了。 在路过一小河的时候,陆白用河水涮洗了不下二十遍,最后还让大白猿尝了尝。 见大白猿无异常,陆白这才放下心。 现在当水壶用。 不过,说真的,陆白现在知道人们为什么喜欢装酒了。 喝水太寡淡。 在荒野之上饮酒,至少有滋有味不是,而且有美好的风景下酒。 算了! 等以后碰到酒肆再装酒吧! 陆白饮一口水,当酒一样咂摸,回头一看,大白猿和伥鬼殷切的看着他。 “你们这什么眼神?”陆白后仰。 大白猿咧嘴,“主子,你,你也给我指点一条修行之路呗,就,就黑寡妇那么容易的。” 虎伥点头,“对,对!” 陆白明白了。 敢情这俩也想这么练功。 可惜,陆白现在没媚药,也没竹夫人,就有一把迷魂香,估计不大管用。 但为了保持他高高手的威严。 “咳咳!” 陆白扫视他们一眼,“修行的办法有,但指点给你们……” 他轻笑。 “唠唠喊我爹,你们……就看你们以后的表现了。”陆白说。 两个妖连忙保证,以后绝对把陆白当爹一样供着。 尤其大白猿,胸脯拍的震天响。 “说不如做!” 陆白让他们行动起来,譬如去喂一喂大白猿背后竹篓里的哑巴。 大白猿不解,“主子,还养他做什么,带着他穿越荒野怪麻烦的,直接动手宰了吧。” 他惦记这口人肉不是一天两天了。 “滚犊子!” 陆白骂他,“你在家就这么对待你爹,不听你爹话的?” “哎,他估计就是个不孝子!” 伥鬼取笑一句,赶忙把活儿抢过来,去喂哑人,心里还暗笑大白猿:“这个傻子,压根不知道陆爷是人,还做吃人肉的春秋大梦呢,要不是能当个坐骑,估计陆爷现在都吃猿肉了。” 他很得意。 陆白要指点他们两个修行之路的话,不用说,肯定指点他。 第一百七十九章 兔子与狗 一声长吟。 打破了荒野的宁静。 正好太阳初升。 一粒露珠从叶子上,花瓣中滴落,迎接着新一天的到来。 “走了!” 陆白站起身,漱了口,招呼众人上轿子,继续赶路。 大白猿现在肩膀上的轿子,已经被唠唠用蜘蛛丝缠住了,不用再有手扶着了。 这大大方便了大白猿赶路。 等他们上去,唠唠也从树林里钻出来,脸红扑扑的,怀里抱着竹夫人。 她去小溪旁清洗一番,才又继续赶路。 大白猿现在有了新的动力,赶起路来格外卖力,两旁的树木与他肩齐,迅速后掠。 脚下的小溪,草地,迅速消失在一片绿色之中。 轿子很颠簸。 这是难免的,毕竟在肩膀上赶路。 陆白觉得,或许可以传授给大白猿轻功风行。 风行走路稳稳当当,悄无声息,在赶路的时候,自然也不会颠簸。 不过,这得提到建一小房子的日程之后。 这轿子还是太挤,太不舒服了,躺的地方都没有,必须得先把这个解决了。 当然。 这一切的前提是大白猿要忠心。 想到这儿,陆白在面板内的商城翻捡,期望可以找到让大白猿唯命是从的药。 毒药有。 含笑半步癫,七日断肠散,生死符,三尸脑神丹等等。 但就是没有让大白猿一下子唯命是从的药。 要不,试试这些毒药? 时间匆匆而过。 每天不是品尝野果,就是吃烤兔子,最多再加一条鱼。 在陆白快要把兔头吃腻的时候,他们终于走到商路上。 商路好歹平整,大白猿赶路速度更快了。 但走一天,他们不见商队身影。 估计赶到前面了。 毕竟商队挂着大老虎皮,现在畅行无阻,走路快也是应该的。 于是,陆白他们又沿着商道追一天。 依旧不见身影。 “不会被咱们落在后面了吧?”黑寡妇问。 陆白摇头,“不至于。” 锦衣卫就是走的再慢,两天前他们插入商道时,也应该在他们前面了,万没有在他们后面的道理。 大白猿又不是什么神驹。 更不用说,荒野路难行,有时候为了翻过一道山,绕过一条河,得绕一大段路。 他们行进速度不会比锦衣卫快很多。 此刻斜阳西挂,晚霞满天,百鸟归林,树的影子在拉长,一天夜幕在降临。 “附近有没有什么小店,让咱们可以打听打听。”陆白问。 几个妖怪全摇头。 他们全没走过这条路。 正在陆白进退维谷时,前面树林里,一辆车猛地钻出来。 陆白刚要招呼,见拉车的是十几条狗,一时间呆愣在原地。 我在雪地? 雪橇犬? 啪! 不等陆白反应过来,十几条狗不拐弯,径直朝着道路另一端撞过去。 一株歪脖子树正好挡住去路。 拉车的十几条狗自行分为两条,一左一右绕过去,但那车…… 砰! 陆白眼睁睁的敲着撞在树上。 咦。 一人几个妖,全为赶车的觉得疼。 至于赶车的…… 车仰人翻。 车上的粮食,蔬菜,瓜果,还有几个酒坛子撒了一地。 酒味立刻扑过来。 唔! 这酒不错。 陆白招呼大白猿跟上去,正好可以给这人打听下消息——嗯,暂时看他是人吧。 虽然概率小很多。 毕竟,在这样的荒野上出现人,是万万不可能的。 “去你的先人!” 翻车的人骂骂咧咧的把车斗推开,自己钻出来,把长长的兔耳一般的耳朵扶正,才收拾货物。 拉车的狗蹲在树边,吐着舌头,似在嘲笑这赶车的。 “等着吧,这个月的月钱,你们别想要了你们!”赶车的人威胁着,一回头,“哟!” 他吓的后退一步,实在是大白猿的身躯太吓人。 他色厉内荏道:“你,你干什么!” 陆白轻轻落在地上,“劳驾,找您打听个事儿。” 赶车人又后退一步,手朝后脑勺摸了摸,肯定自己耳朵还在,才松一口气。 他热情的靠近陆白一步,接着又后退两步。 太味儿了! 现在已经不是大虎妖的味儿了。 且不说陆白去中山谷时,穿着衣服在虎皮里滚了一圈,沾了许多血,就是在穿越荒野,好几天不换衣服,好几天不洗澡后,现在也足够味儿了,根本闻不出是人是鬼是妖的气味儿。 鼻子灵敏的大白猿,现在都不知道陆白什么味儿了。 赶车人也闻不出来。 但见他们这组合,一大白猿,一虎伥…… “你,你应该不是人吧?”赶车人问陆白。 “你才不是人呢,你全家都不是人。”陆白怎么可能被人骂。 只不过…… 大白猿在旁边提醒陆白,“主子,您本来就不是人。” “哦,对。” 陆白阴阳怪气应一声,决定今晚让唠唠把大白猿挂到山崖上好好反省反省。 赶车人这会儿反应过来,“嗨呀,管你们是不是人,反正我是妖怪,在商路上做招待人的生意,你们是谁都行!” 他把车斗反过来,把货物装上,邀请陆白等人去他们的小酒庐住宿。 “你开小酒庐的啊!”陆白放心了。 既然在路边做生意,肯定知道有没有锦衣卫经过。 毕竟,锦衣卫商队那么大阵仗,想不知道点儿动静都难。 赶车人点下头,“嗯啊,兔庐,百年老字号了,特别的有名,你们没听过?” 陆白摇头。 赶车人点下头,“新蛋子,好……”他小声嘀咕。 “掌柜的,你说什么?”陆白问。 “没,没什么!” 赶车人把车归置好,放在路上,又让狗拉上。 他鞭子一指前方,“拐角处就是我的店。” 陆白点下头,“兔庐,掌柜的是兔妖啊?” 赶车人把头上耳朵摇晃几下,“这不明摆着的,这么长的耳朵,我不是兔妖,还能是狼妖吗?” 他指了指陆白,“您真会开玩笑。” 他让狗继续拉车,并招呼陆白他们在后面跟上。 这赶车的所言不虚,兔庐还就在前面不远处,拐角后的一山坡上,不是建在山坡上,而是挖在山坡上,就像霍比特人的屋子,有一个小木门,一烟囱从山坡坡顶探出来。 这兔庐真不错。 一看就是兔子挖出来的。 但赶车的这兔妖…… 陆白摇了摇头。 虽然看到了兔庐,但等走到兔庐,已经是晚上了。 倒不是看上跑死马,而是在拐弯时,这赶车的又被狗拉着撞树上了,又是一番折腾。 “他个仙人的!” 赶车的兔耳朵歪了,扶正以后给陆白解释,“兔子和狗,天生的仇家!” 陆白信他个鬼。 这伪装,一点儿也不敬业,还不如把兔耳朵去了。 第一百八十章 八哥 开门的是个围着围裙的“兔妖”。 勉强认为是兔妖吧。 虽然她的兔子耳朵戴的很周正,但陆白见他下意识扶了下。 “哟,当家的,他们是……” “路过的客人,住店的。”赶车的把群狗丢到狗圈以后,请陆白几个进去。 “哦,哦。” 开门的闻言,慌忙把门打开,迎接陆白他们进去,至于大白猿—— 他被留在洞外。 这毕竟是个洞穴,说什么也容不下他。 几个人进去后,陆白扫视一圈,发现这兔庐出乎他的预料,一点也没有他以为的昏暗,屋顶上开了不少孔穴,光直射下来,一点儿也不觉幽暗,空气也流通,清风徐徐,清爽得很。 至于兔庐内部。 除了一用饭的大堂外,沿着一条长廊,分布有厨房,客房等等。 高低合适。 人进去,一点儿也不觉得压抑。 “不错,真不错。” 陆白让赶车的给他们安排三间房。 兔庐里只有他们两个妖,是个夫妻小店儿。 安排下后,陆白他们又点一坛酒,三样下酒菜,看在这名字是兔庐的面子上,陆白没有点荤菜。 不过…… 陆白问他,“这菜人能吃吧?” 别到时候弄几把青草过来,那就白瞎钱了。 “人能吃的?”赶车的一愣。 他上下打量陆白,“敢情您是个人啊。” 陆白一愣。 这话听得,怎么像骂人呢。 “我可不就是个人!” 莫说大白猿不在面前,就在面前,陆白也打算承认自己是个人。 他们现在已经到商道了。 大白猿就是想反悔也晚了。 赶车的脸上洋溢出笑容,“是人好哇,是人可太好了!” 他让陆白放心,这些菜全是人能吃的。 “我们兔庐作为百年老店,在商道上就是招待人的,人吃什么,我们全懂!”他让陆白放心,顺手指了指后面,“我们在后面山坡有个菜园子,种的全是人爱吃的菜,您等着,我这就给您摘去。” 赶车的屁颠屁颠离开了。 开门的则在厨房忙碌,给陆白他们烫酒,顺便烧菜。 “陆爷,这俩可不像兔妖啊。”虎伥提醒陆白。 “管他什么妖呢,只要饭菜能吃,酒能喝就行。”陆白不以为意。 这俩妖怪要是起什么坏心思,那说明这儿就是黑店。 他寻摸这兔庐有些时日了,差不多就是百年老店。 这要是黑店,他们指不定弄死多少人,有多少功德值呢。 陆白有纯阳功,百毒不侵,中毒后还可以顺手把这两妖怪给弄了,把功德值给掠夺了。 他现在还就怕他们不动手呢。 少刻。 赶车的采菜回来。 别说,这菜种的还真水灵,青菜绿油油的,肥嫩嫩的,一掐能掐出水儿。 还有几样蔬菜,同前世西红柿和黄瓜差不多,可以直接当水果吃。 陆白要来一根。 嘎巴! 一口下去,满口生津,脆甜脆甜的。 陆白现在觉得这俩是好妖怪了。 要是整天惦记吃人的妖怪,种不出这么好的菜。 又啃一口后,陆白站起身。 他准备去后厨找俩妖怪要点儿酱,这脆甜的菜,再来点儿酱,简直了。 陆白走路悄无声息。 刚走到厨房门口,不等敲门,就听见两个妖怪在里面嘀咕。 “这,这菜怎么做啊?”开门的问赶车的。 “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走啊!就,就按来时,那两个死兔子给我们做的饭菜那样做。”赶车的吩咐。 “猪肉我吃过啊!光顾着吃猪肉,早忘记猪怎么走了。”开门的说。 “让你做菜呢,谈什么猪肉!” “明明你先谈的。”开门的很委屈。 “嘿,你……你这没文化的样,我那就是个比喻,一种修辞方法。” “不就当了几年狼外婆,你还喘上了,小心我平底锅揍你啊!”开门的不高兴了。 她把锅铲一丢,“有本事你来!” “我来就我来!”赶车的亲自操刀。 他“邦邦”切起菜,“人的饭菜特别讲究,色香味俱全,我告诉你,有些菜呀,素菜都能做出肉味儿来!” “肉味儿顶个屁用,又不是肉!”开门的嘟囔,“我就想吃人肉!我告诉你,你刚才说那是人,我差点没出去把他给啃了!哎呀,人肉那滋味啊,都不用放盐,他们含盐量高,腌久了似的特入味,生吃切片,哎哟……” 吸溜! 口水差点把开门的呛死。 “你呀,还是见识太少,用人的烹饪法子做出来的菜,那才叫一个香!” 赶车的让开门的把酱油递给他。 开门的让他差不多得了,“你还真准备做一桌正经饭菜呀,还是兔子吃的。” “这叫专业!专业了才能让人放下戒心,从而上当。” 赶车的让开门的再把毒药拿过来。 “要哪个?” “红色儿的蒙汗药,别拿错了。不能用毒,万一把咱俩给毒死了,那就成狼族笑话了。”赶车的提醒她。 “我懂!” 开门的表示,好不容易逮住次人肉,肯定不能串了味儿。 她提醒赶车的,“那人脑给我啊,我听一猴妖说,把人天灵盖掀开,浇上热油,嘶……” 她回味儿无穷,“听说特好吃!” “哼,那是得活着吃!”赶车的在百忙之中,不忘轻蔑一声。 “蒙翻了,不也是活的?” 赶车的点头,倒也是,“既然你要脑子,那我要鞭子!” 他神往不已,“大补啊,等我吃了,今晚折腾死你!” 开门的当真了。 她提起一平底锅,“你今儿不折腾私我,我弄死你!” 陆白默默的离开。 遇见灰太狼夫妇了这是,不过不是煮了吃,而是下药。 蒙汗药啊。 还好。 误吃了也无妨,还能睡个好觉。 他坐回去,刚要把蒙汗药的事儿说给虎伥和唠唠…… 邦邦! 门响了。 开门的端着菜走出来,惊疑不定的望着门,“谁,谁呀!” “我,族长,八哥!”门外来客答应。 “八哥?” 开门的停在原地,彷徨不定。 赶车的走出来,“把菜给我,我去给客人上了,你去给八哥开门!” “哦,哦!” 开门的醒悟过来。 她把菜递给赶车的,手在围裙上擦了擦,走向门口。 赶车的把菜放在陆白桌子上,“几位客官,请慢用,外面来了个亲戚,打扰诸位了。” 陆白摆手,“不碍的。” “谢谢,谢谢体谅。” 赶车的指了指菜,“你们快用,趁热吃,凉了就不好吃了!” 至于酒…… “稍后烫好了就来!” 他笑了笑,向门口走去,估计怕开门的应付不过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母兔 开门的刚把门打开,从门口立时钻进来一伙妖。 他们头戴毡帽,披着蓑衣,穿着短打,腰间挎着刀,风尘仆仆。 初见之下,还以为他们是江湖侠客。 但等看到他们毡帽上冒出来的两只兔耳朵后,陆白知道,他们是兔妖。 货真价实的兔妖。 他们把毡帽脱下来,顺手捋了捋耳朵,行动自然不刻意,而且耳朵还可以随之抖动。 一看就是真耳朵。 “老黄,给我们先来一份窝边草,再来一坛清酒,呼,累死我们了,我……” 他抬起头,惊讶的看着开门的,“你,你不是老黄!” 或许天黑了,兔庐内又只点一盏灯,而灯又靠近陆白他们这桌,为首的兔妖没看出她是个假兔妖。 “我,我……” 开门的正不知道怎么解释,赶车的走过来,一把推开她。 “八哥,老黄他们夫妇不干了,把这店盘给我们了。” 他笑呵呵的,“我叫灰大……您叫我老灰就成!” “什么?!” 为首的兔妖正是八哥。 他一脸惊讶,“老黄不干了?这可是他们祖传的基业,百年老店啊,为什么不干了?” 这可把赶车的老灰难住了,“那个,那个,哦,对,她第七十八个闺女的外甥女,在回家路上,碰见一大灰狼假扮他外婆,把外甥女给吃了,他闺女悲痛欲绝,准备集全家之力,向那头大灰狼报仇,他们也去了。” “那也不至于把店卖了啊。”八哥不解。 “呃。” 赶车的老灰愣一下,才又开口,“报仇不得雇杀手,手头紧不是,于是就把店盘了。” “哦,这样啊。”八哥信了。 老灰擦下额头,终于糊弄过去了,幸亏是个兔子,要是头狐狸,还不好糊弄。 八哥拱手,“我是八哥,兔族族长。” 老灰连忙回礼,指着开门的同伴说,“这是内人。” 八哥行下礼,“老灰,你一定去过人类世界吧?” 老灰吓一跳,“你,你怎么知道?” “内人,这说法只有去过城里的妖怪用。”八哥也知道老黄为什么把店盘给老灰了,“商路上来来往往全是人,做的是人的生意,当然是去过城里的兔妖才玩得转。” “是,是。”老灰点头。 他又吓出一头虚汗。 他倒不是害怕进来的这几个兔妖。 他们算什么啊,一群兔子而已,他是狼,有种族压制。 他怕陆白几个人。 他们还没用饭,没晕倒呢。 这几个妖怪一看就很厉害,尤其那女的,高深莫测,不晕倒不好收拾。 陆白不傻。 既然有蒙汗药,那能不吃就不吃了。 八哥环顾一下四周,见陆白在看他,朝陆白点了点头。 “八哥,坐,快坐!” 老灰既怕八哥看出什么猫腻,又急于把他们安置了,好让陆白别再看热闹,快点用饭。 “好,谢谢。” 八哥也招呼众人坐下,对老灰说,“既然你盘下这店了,那我得交代你几句。” “八哥说!” “你这店由我们兔族罩着,以后遇见麻烦了,报我兔八哥的名号,一般妖不敢欺负你!”八哥自信万丈。 “那要路上的商队呢?”老灰问。 “他们更不会欺负你!放心,走这条商路的人都懂道儿上规矩,只要你不伤他们,他们不伤你一根汗毛,毕竟他们开辟出一条商路也不容易,毕竟一条商路是用人命填出来的。”八哥很懂道儿上的规矩。 不过,兔妖也不是白罩的。 “我懂,我懂,一定会孝敬八哥的。”老灰点头。 “不!” 八哥摇头。 “不要孝敬,你只要在商队路过时,为我们购置写丝绸布料,酒水等商品就成了。” 老灰点头,“明白。” 他余光一直看着陆白,见他们还不动筷子,心里特着急。 陆白似乎知他心中所想。 他夹起一筷子菜尝了尝,别说,做的还不错。 老灰大松一口气。 “老灰,你有没有遇见一只灰兔妖,母的,长的千娇百媚?”八哥还在问话。 “母灰兔妖?”老灰一愣。 老灰摇头,“没有遇见啊,怎么了?” “我们一行就是为追捕这灰兔妖而来。”八哥饮一口茶,舒爽的叹口气。 “追捕灰兔妖?”老灰心说我在行啊。 他问八哥,“为什么追捕它?” “姥姥!” 八哥提起这个就来气,“这灰兔妖绝对绝对是个叛徒!” “怎么说?” “它散发气味儿,勾引我们兔族没有开启灵智的公兔子,或勾引到他主子旁边,把同族杀了;或勾引同族撞树上,有时候还一下子勾引三个公兔子!害的许多兔子家破人亡,许多小兔子没有了父亲……” 老灰目瞪口呆。 这灰兔子玩的野呀,比他野多了。 陆白也目瞪口呆。 灰兔,勾引兔子撞树,这不就是在说虎伥? 他瞥虎伥一眼。 原来虎伥不是那方面不行,而是变成兔子后,压根是母的。 作孽啊! 陆白早知道他用美人计勾引来的兔子,他说什么也不吃的。 太不是滋味了。 啪! 八哥一拍桌子。 “关键它还是我们的族人!”八哥咬牙切齿,“你说,我们该不该是追杀他!” “该,特别的该!”老灰跟着咬牙切齿! “行了,不多说了,我们明天还得继续追捕呢。”八哥让老灰赶紧上酒。 老灰答应一声,却去了门口,把门给锁上。 “打烊了,打烊了。” 他心虚的向几个点着头,刚要走进厨房,又被陆白拉住了。 “掌柜的,我也打听个事儿。” 老灰一怔,今儿怎么所有人都打听事儿啊。 “您说。”老灰只能站住。 “最近有没有走过一条商队,就锦衣卫带队的,人特多。”陆白说。 “没,没有啊。”老灰惊疑。 “你确定?” “我确定!人要真的很多,我会不知道。”老灰笑一笑,又小心问:“真有锦衣卫要路过啊。” “去永安城的。” 陆白在沉思,信口答应一句。 商队还没过去。 难道出什么意外,走错路,碰见大妖怪了? 不应该呀。 有名有姓的大妖怪,应该在抚慰菊花吧。 看来他们得往回走着找找。 老灰也心思不定的回到厨房。 他心里犯嘀咕,要真是一群锦衣卫要来,那看来他们干完今天这票,等出去避一避。 他们俩下药还行,但应付一群锦衣卫,有点难。 他可知道锦衣卫的厉害。 “他们晕了吗?”开门的问。 老灰摇头? “他们怎么还不晕呐。”开门的等不及了,她连片肉的刀都准备好了。 陆白倒想晕。 但纯阳功太厉害,他一点事儿也没有。 算了。 为了拆穿这家黑店,陆白把菜推给虎伥,让他全吃了。 “啊?”虎伥一怔。 “让你吃就吃,哪儿那么多废话。”陆白恨不得全部塞给他。 不过,唠唠刚伸筷子,就被陆白打掉了,“你着什么急,让他先吃。” “爹…” 唠唠委屈的缩回筷子。 虎伥心里一喜。 陆爷果然对他越来越看重了。 他高兴的大口吃起来。 第一百八十二章 拜师 嘎吱! 嘎吱! 虎伥大口大口咀嚼着。 陆白看着兔妖八哥,“几位,你们在追踪的灰兔子,我或许有些线索。” 八哥惊讶的看着他,“你知道?” 陆白点下头,“不过,我先问你件事儿,你们兔妖在附近很有势力?” 挺匪夷所思的。 毕竟,除了草,兔子就是最底层,这也是陆白经常吃兔子的原因。 “那当然!” 不等八哥说话,旁边兔妖就搭起了话。 “不瞒你们说,我们八个纵横荒野,行侠仗义,除暴安良,人送外号兔子八怪!” 这搭话的兔妖显然是个话痨,不等陆白追问,他又道:“知道我们为什么这么厉害不?” 陆白摇头。 “可不是因为我们八哥腹黑啊!”搭话的兔妖让陆白别胡思乱想。 这下陆白不胡思乱想也不行了。 “是因为我们八哥厉害,懂得创新!”搭话的兔妖一脸骄傲,“我们八哥把我们兔妖的本领,同人类的功夫结合在一起,创造出了极乐八刀,并创造出了极乐轻功,让我们所向无敌,即便面对狗妖,狼妖,熊妖亦不足为惧。” 陆白肃然起敬,是个人物。 “极乐八刀?”陆白觉得这刀法听名字就差不了。 “那当然!” 搭话的兔妖一脸骄傲,“极乐八刀一共八刀,涵盖了天下所有刀法,穷尽所有招式变化,可以应对任何攻击!” 嚯! 陆白更好奇了,这都赶得上独孤九剑了。 搭话的兔妖还在自豪,“哎,看你是个人哈。” 陆白点头,“我是个人。” “你会刀法不?” 陆白谦虚,“略懂一二。” “改天让你见识下我们的极乐刀法,一定会让你有所领悟的。不是我吹,我们这极乐刀法纵然在你们人类社会,那也是一流刀法,你随便领悟一两招,都可以独步江湖的。”搭话的兔妖叹息,“只可惜,我们这刀法走不出去,只能用来对付荒野之上的妖怪,有点儿大材小用。不是我吹,但凡道行相同的妖怪,他们招式出自本能,什么一扑,二咬的,根本不是我们对手。” 陆白听了神往不已。 这厉害的名字,这独步江湖的刀法,“待会儿一定要见识见识。”陆白好奇的说。 “怎么,你要和我们八哥比试?”搭话的兔妖问。 陆白慌忙摆手,“不,不,会有妖跟八哥比试的。” 话音刚落…… 噗通! 虎伥头摔倒在桌子上。 “这…这…” 陆白惊讶,大叫道:“这菜里有毒!” 兔子八怪警觉得很。 他们瞬间站起来,手握住刀柄。 正好,老灰提着刀出来,准备收割人头,却惊讶的看到陆白还坐着,而兔子八怪对他怒目相对。 他登时慌了,头缩回后厨。 “好家伙!你们胆敢开黑店!” 兔八哥不负侠义之名,双脚一踩桌子,霎时间掠过陆白这一桌,朝后厨追去。 后面七个兔妖不甘落后,瞬间围上去。 陆白双眼一亮,暗道轻功不错。 他估计这些兔妖,把跳坑练轻功的法子,同兔子跳高的本领结合在一起。 不得不说,这主意很不错。 至少轻功用出来,相较于人类用同样的法子高明许多。 黑寡妇唠唠要动手,被陆白拦住了了——他正好见识下极乐八刀。 后厨狭窄。 噼里啪啦一顿响后,老灰同老伴跃出来,同陆白擦肩而过,意欲逃向门口。 “碰见硬茬子了!” 老灰顾不上陆白了。 这几个兔妖厉害的很,竟会人类功夫。 老灰当年当狼外婆,可是吃过人类锦衣卫苦头的,知道他们功夫的厉害。 几个兔妖紧追不舍。 此刻,老灰刚才关上的门,成了他的死路,很快被兔妖们围住了。 豆大的灯光下。 刀光剑影,妖影闪烁,不一会儿,就过几十招。 老灰和同伴渐渐冷静下来。 他固然知道人类功夫的厉害,但这些是兔妖,学的不到家,不会要了他的性命。 至于兔妖。 他们的极乐八刀还真是只有八刀,翻来覆去一直用,虽占上风,但老灰俩妖熟悉他们套路后,渐渐在找回场子。 陆白眉头微皱。 不得不说,这极乐八刀让他大失所望。 角度不对,力道太小,步法错乱,变坏太少……缺点一大堆,什么绝步江湖,还不如他的八刀呢。 “算了,累了,明儿还得赶路,快点结束得了。” 陆白站起身伸个懒腰,手握住刀柄,霎时间,身影出现在兔妖身边。 唰! 刀光一闪。 仓! 刀归刀鞘。 陆白转身往回走,“唠唠,去后厨整点儿吃的。” 唠唠点下头,“好的,爹。” 陆白又坐回到自己位子,而八个兔妖,望着一刀而身首异处的两头妖怪,目瞪口呆,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唠唠走出来。 酒已经烫好了,只不过方才老灰没端出来。 她端给陆白,斟上,又回去做饭。 陆白饮一口,扫视着面板,老灰身上撸到一千五百点功德值,他同伴身上撸到二百点功德值。 不算太多。 不过,一刀而已,举手之劳。 “好,好刀法!” 兔八哥回过神,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还凑合。”陆白谦虚,“还达不到独步江湖的地步。” 方才搭话的兔妖站出来,挠着头,尴尬的笑,“我,我这不是有眼不识泰山。” 他们今儿终于长见识了,现在还错愕不已。 原来这才是人类的刀法啊。 太快了! 快到他们一眨眼,两个妖怪就已经死了,而他们根本看不清那一刀怎么出的。 更不知道如何一招取了两条性命的。 搭话的兔妖更是羞愧的要死,恨不得现在挖个地洞钻进去。 兔子八怪的面子,全被他丢光了。 兔八哥还好。 他根本顾不上羞愧,他的目光在陆白身上,神思却在陆白方才炫目夺神的一刀上。 太精妙了! 他要是学会这样的刀法…… 不! 不用学会,只学到一层,就够他受用一生,壮大兔妖,让兔一族少受欺负了。 噗通! 八哥突然跪在地上,让所有人兔妖和人都措手不及。 “八哥,你干什么?”兔妖们惊讶的问。 八哥不理他们。 他朝陆白叩首,“我幼年游学于人城,学会了几招刀法,回到荒野后沾沾自喜,以为小有所成,以至于当了那井底之蛙,如今见了公子的刀,方知天外有刀!” 他恳请陆白,收他为徒,好让他真正见识刀之玄妙。 第一百八十三章 阻拦 陆白咂摸下嘴。 他万万想不到,竟有机会收一只兔妖当徒弟。 这…… “你回答我两个问题,我就收你为徒。” 陆白一脸严肃。 “师父请问!” 兔子一脸坚定。 他自信,纵然再难的问题,也要给陆白一个好的答案。 “这极乐刀法……名字谁取的?”陆白惋惜。 就兔八哥那刀法,白瞎这名字了。 “我们一起起的。” 搭话的兔妖笑眯眯地说:“俗话说得好,兔子急了还咬人,所以我们取名极乐刀法。” 哈…… 陆白的思路被闪了一下。 他万万想不到送人去往极乐的刀法,竟然是兔子急了…… 陆白又问,“你为什么叫八哥,兔八哥?” 他好奇这个名字,万一遇见位老乡,还可以两眼泪汪汪呢。 兔八哥张下口。 他把所有问题都想到了,就没把这个问题想到,以至于他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你老八呀!” 搭话的兔妖在后面悄悄踢他。 兔八哥醒悟过来,“对,对!我排行老八,兄弟们又尊敬我,因此得名八哥。” “就这个理由?”陆白眉头微皱。 “就,就这个理由。”兔八哥犹豫了,难道这问题里还在考校什么学问? 陆白遗憾,看来兔八哥这名字只是个偶然。 也对,他来时的那个年代,估计也没多少人记得兔八哥。 陆白回过神,见兔八哥还跪着,挥了挥手,让他站起来,“行了,从今儿起,你就是我浩气门弟子了!” “浩气门?” “这是我在晏城的门派。” 他训诫兔八哥,“我门派最大的规矩就是尊敬师长,尊敬师婶,尊敬大师姐和大师兄!” 兔八哥看着唠唠。 “她不是,她是我…咳咳,儿媳妇。” 兔妖们肃然起敬。 他们是妖怪,他们太知道了,黑寡妇就是个妖怪,还是个厉害的妖怪。 陆白竟让她当儿媳…… 兔八哥刚才拜师,还怕自己是妖怪,陆白嫌弃他。 现在看来,陆白对他们妖怪是一点儿隔阂也没有。 陆白在兔八哥心目中的形象,一下子拔高很多。 “另外……” 陆白站起来,手握拳举起,“你记住了,我浩气门口号是,一入此门,永不受苦;天道不灭,浩气长存!” 他喊得激情澎湃,把当时误入传销时,学到的劲头用到了此处。 兔八哥被感染了。 这口号好哇,前面让人自在逍遥,后面又是正道的光,照亮他们心房。 兔八哥举起手,跟着陆白喊。 后面几个兔妖也想跟着喊,但想到他们不是浩气门的妖,又默默把手放下了。 陆白向他们招手,“你们不嫌弃的话,我浩气门的门也向你们敞开!” 几个兔妖忙不迭的点头,同兔八哥一起行了拜师礼。 陆白很高兴。 荒野上他的势力越多,以后生意做得越好。 万一在城里待不下去了,在荒野里还能自立为王。 “行了。” 在兔妖们“师父长,师父很长”的问侯一番后,陆白指着老灰的尸体,“我刚才告诉过你们,追踪灰兔子,我有线索,喏,这不就是?” 兔八哥他们这才想起老灰。 他们走过去,把他兔子耳朵扒了,又查看了他的牙口,瞬间明白过来。 “狼妖!” “假兔妖,老灰……全对上了,咱们要追踪的就是它!”一兔妖斩金截铁。 “可咱们要追捕的是母兔妖?”一兔妖有疑问。 “你傻呀,这只狼妖是母的呀,勾引我们公兔子的肯定是她!” “对,对,兔子都能装,弄出点儿气味儿也易如反掌。” 众兔妖琢磨一番后,有了答案。 他们对陆白再次敬仰如黄河之水滔滔不绝,“师父英明,竟一眼就识破他们是凶手!” 陆白心说,那是你们眼神不好。 “师父在城里好歹是神捕,这案子小事儿一桩,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栽赃的陆白无耻的谦虚着,同时还期盼面板给他一个抽奖机会——冤假错案也是破案呐。 奈何面板太正直,一点儿机会也不给陆白。 兔妖多了事儿好办。 在他们拜师又破案后,兔妖们主动进了后厨,帮忙做饭去了。 不得不说,兔子就是兔子,精于素菜,让陆白吃了个舒服。 他们在饭桌上还商量了兔庐归属。 显而易见,老黄夫妇已经被两个狼妖给杀了。 作为兔族的族长,兔八哥做主,把兔庐归到了兔族手里,方便以后做生意,而且也方便陆白,在传道受业解惑时,有个落脚地,顺便还能帮陆白做生意。 议定后,陆白准备回去睡觉。 “师父,他呢?”兔八哥指着虎伥。 “把他丢房间里就行了。”陆白不以为意。 刚才他出刀时,虎伥被蒙翻了,等明日一大早他醒来,还会以为陆白是高高手呢。 他现在装上瘾了。 翌日。 天气晴朗,风和日丽,阳光早早从头上空洞钻进来。 陆白起床,在外面活动一下。 山坡上绿草如茵,后面菜园子的瓜果还挂着露珠,晶莹剔透。 后院后面还有一窝棚,里面养不少鸡——就这还被老灰吃去不少,毛都没收拾——供应过路商人的。 前有犬吠,后有鸡鸣。 陆白望着阳光伸展一下懒腰,觉得以后住在这儿也不错。 兔八哥听到了陆白的感叹,他让陆白放心,这兔庐,他会永远给师父留着。 “不错,还算你有孝心!” 陆白拍下他肩膀,信手抽出刀,开始第一天授课。 他传授兔妖们的刀法是八刀。 八刀相对于兔妖们的极乐八刀要高明很多,对兔八哥他们的刀法提升大有裨益。 陆白这一教就是一天。 至于商队,不用陆白出马,兔八哥派人沿商路往北去寻找了,消息在傍晚时传回来——商队被拦住了。 “拦住了,谁?” 陆白正在吃晚饭,听到这个消息,食不下咽。 “人蛛客栈的掌柜,带领一群妖怪,把商队拦住了。”打听消息的兔妖喝着水。 人蛛客栈的掌柜…… 陆白看黑寡妇一眼,“冲着你来的。” “对,对!” 兔妖点头,“人蛛客栈的掌柜让锦衣卫把黑寡妇姥姥交出来,不然就不让他们走!” “那张大虎皮都没有把他吓唬住?”陆白啃一口鸡腿问。 兔妖摇头。 “人蛛客栈的掌柜不动手,就讲理,他说凡事儿一个理字,只要有理在,谁都不怕!”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无形之力 “理?” 搂着竹夫人在絮絮叨叨的唠唠抬起头。 啪! 她一拍桌子,怒道:“他盘丝老妖还敢提理字!” 把她们黑寡妇掳了去,夺了她们的道行不说,还让她们接客挣银子。 这就是他的理? 黑寡妇怒不可遏。 她要回去,亲自同盘丝老妖辩一辩这个理字! 陆白趁了她心意。 翌日。 陆白等人起了个大早,准备一番后骑上大白猿,向来时路赶过去。 夏日已至。 太阳还没有反射出耀眼的光芒,大地还沉浸在清晨的凉爽中。 哗啦啦! 道路两旁溪水潺潺 啾啾! 树林里鸟鸣清脆,不时还有野兽在林间追逐,一不小心追到大道上,见到大白猿的身形后,吓的四条腿当五条腿用,嗖的钻回树林。 大白猿走的欢快,口里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子。 他听见陆白要去追什么锦衣卫带领的商队,而且是个大商队,显然,这是要吃人去了啊。 他太高兴了。 连续了吃了两天果子,嘴里都快淡出味儿来了,今儿终于可以大快朵颐了。 陆白坐在轿子里,奇怪的看着大白猿。 “这孙子高兴什么呢?”他问。 “以为要去吃人了。”虎伥不厚道的笑。 他现在迫不及待想要知道,大白猿发现陆白就是人的时候,他脸上会是什么表情。 锦衣卫们停在距离兔庐约莫半天路程处。 张百户戳一戳副千户,“大人,咱们就同他们这么耗着?” “不然怎么办,厮杀一番?”柳千户摇下头。 白赔一些人不说,他图什么,就为了帮陆白平了这事儿?就是他想平,也平不了啊。 对面的盘丝大仙,用他们的衡量标准,在一品巅峰。 他才刚步入一品多久,根本不是对方对手,遑论对方带了许多帮手,根本不能硬拼。 “那咱们就,就不走了?”张百户问。 “不走了。” 柳千户很干脆。 这不是平常的妖怪,送几个赌命客,让妖怪们饱个口福,就把他们放走。 今儿这盘丝大仙,这是找陆白讨说法的。 “得,那就等陆总旗来吧。”张百户躺在树荫下假寐。 这才离开晏城几天呀,就歇两三天了。 旁边一位百户担心不已,“柳爷,万一陆总旗不回来怎么办?” 锦衣卫们笑了。 “陆总旗商队在这儿呢,他杀了大老虎后,一大堆药材也在呢。”柳暮云自信十足。 陆白是个生意人,不会把银子丢了的。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百户放心了。 陆白能杀了大老虎,就能杀了这大蜘蛛,就算杀不了,陆白回来,也牵连不到他们。 他正想着。 咚! 咚! 脚步震颤,他们坐在大地上,都觉得快要被颠起来了。 “来妖怪了!” 懒散的锦衣卫,瞬间坐起来。 只见高高树冠上的树叶被推开,一个大白猿的头钻出来。 锦衣卫们站起来。 不等他们握住刀柄戒备,拉扯在树林大道上的密密麻麻蛛网上,瞬间钻出一群大蜘蛛,个个大的像坦克。 树林下同时钻出一伙妖怪。 “来着何方神圣!” 为首的一精神矍铄,头上长了八只眼的妖怪,瞪着大白猿,不怒自威。 嗖! 不等陆白搭话,唠唠口吐蛛丝,缠住面前的蛛网后,瞬间拉过去,稳稳地站在蛛网上。 微风徐徐。 唠唠诱人的身姿,优雅的身段,在空中起起伏伏,却稳若泰山。 “姥姥?” 盘丝大仙惊讶。 不是因姥姥的出现而惊讶,而是他竟看不透姥姥。 不应该呀。 他半个月前刚睡了姥姥,把她身上的道行收割了,现在道行应该在七、八十年左右。 他记得很清楚。 因为姥姥是他抓的第一头黑寡妇,他手下现在有不少黑寡妇是姥姥生的。 这是“姥姥”名字的来源。 “是我!” 唠唠一身红杉英气十足,“你不是要论理嘛,来,咱们今儿就好好论一论这理!” 盘丝大仙盯她半晌,一摆手,“让拐走你的人出来,我今儿找他讲理!” “找爹爹论理,先过我这关!” 唠唠霸气十足。 “姥姥,你翅膀硬了,忘记谁是主子了吧!”盘丝大仙这下彻底怒了。 “唠唠正是记着,才要找你论论这个理!” 她双手一捏。 咔嚓! 一棵树的树枝断裂,朝树下盘丝大仙砸去。 唰! 盘丝大仙手一挥,蛛丝将树枝缠住,拉出去,丢在远处,正砸在柳千户他们身边。 “姥姥!” 柳千户怒骂。 盘丝大仙顾不上理他,因为唠唠手向前一抓。 盘丝大仙急忙低下头,他的脚踝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盘丝大仙不敢相信。 由不得他不信。 唠唠手往上一撩,他脚踝上的力道也上撩,直接让他摔了个嘴啃泥。 “百年道行!” 所有妖怪后退一步,惊恐的望着陆白,而那些黑寡妇——她们由盘丝大仙带过来,专门来堵商队,把姥姥押送回去的——眼睛里又有几分欣喜。 她们知道姥姥以前的道行,七、八十年而已,现在竟突破了百年。 这期间一定有什么际遇,让姥姥曾经失去的道行又恢复回来了,因为她们不相信姥姥仅靠修炼,在几天之内能突破百年。 难道与姥姥同那位锦衣卫私奔有关? 无人给他们答案。 她们也没机会寻找答案,因为唠唠正在动手,一个无形之手抓住盘丝大仙,在姥姥手的挥动下,上下摔打。 尘土飞扬。 盘丝大仙惨叫连连。 百年道行是一道坎,一旦跨过这道坎,就不是普通妖怪,而是正式步入修行了。 百年之前的道行,都是为这个打基础。 就像人类修道的炼气期。 在炼气期之前,九品到一品的武者,全在为炼气期打基础,根本没有步入悟道之门。 等从一品一脚踏入炼气期,那才是修行的开始。 当然,妖修同人修又有很大不同。 于人而言,黄口小儿可悟道,一品武者亦可悟道,不同之处在于九品武者基础差,一品武者基础牢。 而妖修,百年道行以前每一步,是他们必须要走的。 一步不能差。 现在唠唠在竹夫人帮主下,刚突破百年道行,虽然盘丝大仙有九十几年道行,差唠唠道行不多。 但一步即天涯。 盘丝大仙在唠唠手上,还无还手之力。 旁边有妖怪想帮忙,但不等他们动手,拉住或接住盘丝大仙,姥姥信手一挥,他们就摔倒在地上。 无形之力! 这是百年道行妖怪,亦是炼气期的修行者,常用的攻击手段。 第一百八十五章 弑仙 夏至刚过。 晌午的太阳特别毒辣,路旁的树叶蔫蔫的,知了大声唱。 但它们叫声被压下去了。 砰!砰!砰—— 盘丝大仙此刻成了人肉包子,被拍打的上上下下,左左右右。 起初,锦衣卫们的脖子还跟着看,后来,他们意识到,在这么砍下去,脖子迟早废了,这才换成眼珠子看。 这可真过瘾啊。 啪叽! 唠唠最后一下,把盘丝大仙狠狠地砸在地上,都砸出一坑了。 盘丝大仙趴在坑里,迟迟不见动弹。 咻! 陆白一袭白衫,来到盘丝大仙面前,手一闪,刀出现在手中。 “你,你干什么!” 妖怪们又围上来,但不等他们有所动作,唠唠手一挥,他们飞了出去。 层次不同,差距太大。 陆白蹲在坑边,手摸着刀刃,“盘丝大仙?名字挺傲的,可惜……” “你,你就是拐走姥姥的小白脸?”盘丝大仙抬眼看陆白。 八个眼珠子就是不一样。 “不,不。” 陆白拒绝承认,严格来说,拐走姥姥的是他儿子……呸!是他的竹夫人。 “你干了那么多缺德事儿,都被姥姥抓来接客了,怎么想到向我理论的?”陆白觉得他脸皮太厚了。 “你安静下,我看看你的脸,究竟什么做的,是不是刀枪不入。” 陆白准备从他身上掠夺功德值。 听唠唠说,这位晏城外,一天路程的人蛛客栈的掌柜,在客栈里还收罗不少人类女子。 商路上的生意不是每天有,他还做妖怪生意。 妖怪最喜欢人类姑娘,想来这孙子也没少逼良为娼。 现在又唠唠帮忙,陆白要不收这功德值,就是傻子! “你,你敢!” 趴在坑里的盘丝大仙怒了。 这太欺负妖了。 “有本事,咱们真刀真枪的来,靠姥姥算什么本事!”他怒道。 “我向来不喜欢单打独斗!”陆白大言不惭。 虽然此举会让人怀疑他不是高手,继而把他这些天一直维持的高手面具揭掉,但为了功德值,陆白不得不为之。 其实,他高手的面具也不得维持得住。 前面全是故弄玄虚,靠轻功和唠唠撑着,他迟早得动手去砍人弄功德值,露馅是必然。 “姥姥!” 盘丝大仙怒而起身。 砰! 唠唠手往下虚空一压。 盘丝大仙脸贴到了坑里。 他怒吼,“莫忘了,你是妖,你难道要帮这人欺负我们妖!”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唠唠冷冰冰的说。 她对盘丝大仙没太多感情,唯有恨。 恨他收割酒菜一样,一茬茬的收割他妖力! 恨他逼她接客,让一些道行高于她的妖怪,把她妖力掠走。 更甚时。 有妖怪出重金,他会先收割走她的妖力,约莫不是出重金妖怪对手后,把她丢到妖怪床上,任由妖怪凌虐她,把妖力收割。 陆白一到下去,划伤他的脸。 “啊!” 盘丝大仙痛的大叫。 陆白得到二十点功德值,还有暴击的一万点功德值。 “住手!” 妖怪们上前一步。 他们终究压过恐惧,为盘丝大仙出头了。 但为时已晚。 陆白的刀多快呀。 嗤—— 刀划破空气,盘丝大仙头顶留下一碗口大的疤。 砰! 妖怪们打过来。 陆白身子不动,呼的倒退到空中,留下一阵风,吹动妖怪们的衣衫。 妖怪们一愣。 这人同样不可小觑。 陆白扫一眼面板,一万点功德值。 果然,妖活的时间长,坏事做得多,功德值就多啊。 “盘丝大仙已死,你们谁还敢顽抗?”唠唠扫视四周。 不用她多言,许多妖怪已经在默默的退去了,唯有黑寡妇…… 她们一脸期盼的望着唠唠。 “姥姥!” 那夜曾把上陆白机会交给唠唠的少女站出来,“你,你的道行……” 她们太期望得到答案了。 她们道行要是也恢复了,或许不如姥姥高,但也不是谁都能欺负的。 唠唠冷冷的扫视她们一圈。 认真讲,她对这些同族没有多大的好感,因为在人蛛客栈,天天被收割的命运下,她们的心里早已变态。 唠唠也是。 她们勾心斗角,肆意争宠,只为了让自己道行始终可以高一点。 为此,用出了许多不光彩的手段。 这其中,还有些黑寡妇是她的后代。 当然,唠唠在其中,也不是什么光彩角色。 现在盘丝大仙一死,她只觉得恍然如梦,而回忆起梦里的,全是恶心。 只是,作为最年长的长辈,她不能把他们丢下一走了之,陆白也不准备让她们一走了之。 既然杀了盘丝大仙,这人蛛客栈肯定得收入囊中。 “你们回客栈,等我护送爹爹归来,肯定传授给你们办法。”姥姥冷冷地说。 黑寡妇门同意了。 她们默默退了出去,只留下盘丝大仙的尸体,还有林间的风。 “太好了!” 大白猿见所有妖怪离开,高兴的大叫起来,“咱们终于可以吃人肉啦!” “咳咳!” 人在空中的陆白回头看它,“你可能不太明白,其实……” 他一字一顿,“是人!” “主子,那又怎么样,只要咱们能吃人……什么!” 大白猿醒悟。 “你,你,你是人?!” 陆白点头。 “主子,这玩笑一点儿也不好笑。”大白猿咧这嘴,笑不如哭,他昨儿还梦见吃人肉了,现在要跟了陆白…… “我的确是人。”陆白点头。 “再见!” 大白猿瞬间转身,脚底抹油,大长腿成了飞毛腿,意欲逃之夭夭。 奈何,还是太慢了。 唠唠口吐蛛丝,缠住它的双腿,直接绊倒。 她手又虚空用力,大白猿瞬间觉得有一只无形的手,扼住它的咽喉。 陆白靠近他,“现在逃,已经晚了。” 他伸出两两根手指,“我现在给你两个选择,要么被掐死,要么继续呆在我身边,怎么样?” “主,主子,我,我什么都不会,放,放我走吧。” 陆白摇头。 他是萝卜妖怪送给陆白的,陆白不能这么放了,而且陆白很喜欢它当坐骑。 坐的高,看得远呐。 “我数到三,你要不答应,那就不客气了。”陆白站起身。 “三…” “答应,我答应!” 大白猿慌了,这数数的,太不地道。 “这就对了。” 陆白让唠唠放过他,“放心,等我回到晏城,就让你自由!” 前提不再起吃人肉的心思。 大白猿点头。 陆白这时候说什么,他都答应。 第一百八十六章 变虎 待大白猿归心后,陆白又处理盘丝大仙。 这才上路。 见陆白如此杀妖,柳千户记起了大老虎,莫不是大老虎妖怪也这么死的。 要这么玩的话,陆白什么妖怪都杀得,他以前猜测陆白境界超一品或许是错的,但他的轻功…… 柳千户现在看不透陆白了。 但有一点——有黑寡妇唠唠在,谁也不敢把陆白怎么样。 百年道行的妖怪! 盘丝大仙用生命亲自见证。 晚上。 他们到了兔庐休息。 锦衣卫们知道兔庐,虽是兔妖开的,但他们不能惹,规矩如此。 若不然,商路不太平,他们利益受损。 他们在兔庐得到了兔妖们的款待。 兔八哥按陆白吩咐,佯装不认识陆白,同他做了个生意——用新鲜的蔬菜,兑换点儿虎肉。 兔妖不吃肉。 不过,但凡妖怪,身上血肉一定经过妖力浸润的,富有营养,乃上好肥料。 这些肥料培育出的草,营养丰富,口感很棒。 歇息一晚后,一行人再次上路。 有大老虎的虎皮为证,又有唠唠坐镇商队,一路上平安无事。 他们平平安安的到了永乐城。 永乐城不同于晏城。 晏城穷山恶水,永乐城却建在宁江河畔,依山傍水,乃丰腴之地,鱼米之乡。 水陆两道又在此汇聚,北来的皮货,西来得番货,南来的丝绸都由此上路,造就了永乐城这永乐,富饶之所。 永乐城外有清水镇。 陆白把黑寡妇唠唠,虎伥,还有大白猿留到镇上。 永乐城不比晏城,里面锦衣卫多,东西厂卫多,修行者更有一些,把黑寡妇他们带进城里,只会平白给陆白增加烦恼。 他还用萝卜妖怪送的药材,在此兑换一座宅院。 三进院子。 外面是门铺房,可以做一些生意,方便以后马记生意交接。 陆白想不到,大老虎皮刚挂上,清水镇上百姓竟围上来,请唠唠去捉妖。 原来,清水镇临水,十步一河,五步一溪,三步一塘,几乎家家门前都有鱼塘。 鱼塘上莲花正盛。 然荷塘下却不知藏着多少凶险。 水鬼,水妖,河童,鱼精,有上一条就足够人们受了。 有妖,就要请人捉妖。 陆白这铺子上挂这么大老虎皮,就是招牌,证明在擒妖上有一手,因此刚挂上,许多人就来请了。 这是个生意。 不止生意,还来功德值。 陆白让唠唠去了,让她把捉到的妖怪全部抓回到院子里关起来,等他从城里出来,来个包圆。 商队到了清水镇,就已散去。 锦衣卫在镇上歇息一晚,在早上进城。 到了百户所,交接一些文件后,柳百户宣布解散,让大伙好好休息,三日后再聚起来。 “休息三天?”陆白眉头微皱。 柳千户笑呵呵的答应,“向来如此。” 从晏城一路到永乐城,半个月路程,又因盘丝大仙那一耽搁,锦衣卫们在路上提心吊胆走了大半个月。 “现在迫切需要休息。” 柳千户让陆白放心,等去做盐生意时,他们会告知陆白的。 “永乐城繁华,内城河上的莺莺燕燕,不是咱们晏城能比的。”张百户让陆白去享受享受。 陆白淡笑着答应。 他现在事儿很多,粮食,药材,大虎妖,盘丝妖上剥下来的东西都急需出手。 这些还不要紧。 当务之急是拜访永乐城主。 把白狼帮众安置在客栈,陆白雇一辆马车,去往城主府。 永乐城还不同于晏城之处,在于永乐城无上下城之分。 陆白坐在马车上,掀开车帘扫视永乐城的街道,街上人很多,操弄千奇百怪的语言,又北来往南的,亦有江南来的商贩。沿街店铺,从铜匠,铁匠,皮匠,补锅,箍桶的百业店,逐步换为毛笔店,裱画,古玩店,慢慢地又换位酒肆,客栈。 走上一道桥。 桥下乌篷船,画舫络绎不绝,几近将水面遮住,有卖瓜果者,亦有蔬菜者。 还有明眸皓齿的少女,撑舟行于河面。 舟里载花,或黄,或白,争奇斗艳,娇艳欲滴,穿梭于画舫中,售于青楼女子。 过了桥。 马车撞入一喧哗闹市,闹市中央正在表演戏法,只见一人俯卧,作兽形,口啸如虎。 正在陆白错愕不已,不知人疯了,还是永乐城百姓欣赏水平独特时。 忽的,人成了虎,毛发兽爪栩栩如生。 “我去!” 陆白忍不住惊讶出声。 这……妖怪? 旁边围观的百姓同样惊讶,继而在一些人带头叫好下鼓掌。 “公子吓到了吧?” 车夫对陆白的惊讶很得意。 陆白点头,“这是真虎?” “说真不真,说假不假,永乐寺僧人的一门法术,让人能变成虎。” 车夫虚空抖一下马鞭。 “只要三尺布,一斗米,一只鸡,一抖酒,就能在永乐寺求到一张符纸,许多人用来糊弄外乡人的。” 陆白笑了。 这用来变戏法还真不错,永乐寺为永乐城百姓增加收入了。 说话间,城主府到了。 陆白下了马车,抬头仰望城主府,映入眼帘的是一片金碧辉煌,折射阳光,让他晃眼。 从怀里取出吕知府的引荐信,还有百户的令牌,陆白上了台阶。 “在下晏城总旗,这是晏城吕知府,城主大人同族的书信。”陆白交给城主府的侍卫。 “城主同族?” 侍卫本要赶人的,闻言接过书信,扫一眼锦衣卫令牌,还给陆白。 一区区总旗,入不得他们法眼。 侍卫进去转交给城主府下人,城主府下人捏着书信,沿着游廊,兜兜转转进了城主会客厅,交给管家。 管家眉头一皱。 吕家同族来信,不能不送进去,只能触霉头了。 他硬着头皮进去。 啪! 一个茶盏在他脚下炸碎。 “十天!十天了!我给了你十天时间,你就给我查了个暂无进展?!” 城主府指着一位大人的鼻子,破口大骂。 唾沫星子在阳光照耀的浮尘下,如雨下落。 管家认识这位大人——永乐城知府之一,城主大人的得力手下,平日里没少被城主夸奖。 此刻,他的脸铁青。 知府低着头,咬着牙,握着拳,想要反驳,却不敢反驳。 等城主骂的差不多了,才委屈的一句:“大人,这案子——太棘手了!” “棘手不是你推脱的理由!” 城主又展开一轮怒骂,最后一甩膀子,“实在不行,找好替罪羊!” “这替罪羊……” 知府大人嗫嚅,“不,不大好找。” 城主懒得生气了。 他目光离开知府,望着管家,怒火还有余烬,“什么事?” “大人,您在晏城那位同族的信。”管家忙上前递给他。 “信?” 城主拆开看了。 这位同族他记得,上任时途径永乐城,拜访过他。 他对这位同族记忆深刻——吕家很少派一位锦衣卫,同族内子弟上任的,这位开了先河。 第一百八十七章 断头 城主以为同族来信有什么要紧事。 等他扫一遍后,见是一封引荐信,还是一总旗,不耐烦的丢到一旁。 “裹乱呢!” 他现在都火烧眉毛了,哪还顾得上见一位锦衣卫总旗,而且还是晏城总旗。 “锦衣卫那边怎么样了?”城主问。 知府摇头。 锦衣卫同样一筹莫展。 砰! 城主一拳砸下去,把一桌子砸成粉碎。 “查,继续查!我告诉你们,我城主当不下去,你们同样别想好过!” 城主怒的脸能吓死幼儿。 知府大人刚点头…… “慢着!”城主举起手。 “什么?” 知府望着城主。 城主不理他,招呼管家把方才那封信拿过来。 “精于破案,曾破获河童,水鬼,鬼婴,古井镇百姓上吊案……”城主嘀咕着。 沉默半晌。 他抬头,吩咐管家,“把人请进来。” 陆白很快被领进城主府。 在穿过游廊,假山,池塘后,来到一独栋的小楼前。 小楼在一树林边缘。 林内鸟语花香,偶有小鹿出没。 跨进小楼,陆白见一位大人神色萎靡的坐在旁边,城主大人坐在上首,手里捏着他的引荐信。 陆白捏一下拳头,成功迈出第一步了! 三天! “呵呵!” 陆白才不信柳千户的话。 永乐城贩运私盐,是锦衣卫同提督一时合作。 回去就要分道扬镳了。 他们才不会把底牌透露给陆白。 现在不一样了。 倘若陆白得到了城主路子,想要做私盐生意易如反掌。 城主抬起头端量陆白,眉头皱起来。 他没想到陆白竟这么年轻,方才觉得他或可一试的念头,瞬间摁在肚子里。 不过,篝火熄灭后的灰烬,只余死灰复燃的希望——年纪轻轻当总旗,或许有两把刷子。 “信上说,你破案有一套。”城主悠悠的看着他。 陆白一挑眉,暗想:“嗯,案子?” 他又望一眼萎靡的大人,还有脚下刚打扫干净,但水渍还在痕迹。 他点下头,自信十足,“卑职在晏城屡破奇案,吕知府手里不少棘手案子,都是我拿下的。” “口气不小。” 城主把信丢到一旁,“永乐城不比晏城,不兴屈打成招那一套。” 陆白轻笑,“我从来不屈打成招。” 为了让城主相信他,陆白提起了来前破获的绑架案。 据他所知,那伙人从永乐城去的。 城主疑惑,向旁边知府询问。 知府知道城内的几桩绑架案,全部付了赎金后换回孩子,案子迟迟未告破。 城主不由地高看陆白一眼。 “你的来意我已知晓。” 城主饮一口茶,“我有一桩案子,你若破了,我会知会他们一声,若破不了……” 他没说。 一切尽在不言中。 城主让陆白跟知府去,由他交代一下这个案子,并协助陆白查案。 陆白同知府从城主府出来。 知府勉强凑出一个笑容,笑不如哭的说:“陆总旗,你来的真是时候。” “真”字咬的特重。 陆白一时间竟觉得他在说反话。 “这案子在城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了。”俩人坐上了知府的马车,慢悠悠的向东走。 大约半个月前,永乐城出现谋杀案,死者无一例外——被砍了头。 头颅不翼而飞。 凶手来无影去无踪,找不到任何踪迹。 起初死者是百姓,后来涉及到行商,达官贵人。 再后来,锦衣卫竟也有人被砍头。 “不瞒你说,城主府的侍女,西厂厂公的处子小妾,东厂厂公的倒霉,他们的头颅同样在无声无息中被割去了。” 知府扳着指头算一下,现在大约有上百人头颅搬家。 城主压力大呀。 平民百姓还好,官员,锦衣卫,厂卫人的头屡屡被砍下来,这要是不迅速破案,传到京城…… 这城主指定干不长。 “邦!邦!” 车停下来,前面传来一阵木鱼声。 “尽过去一切诸佛;尽未来一切诸佛;尽现在际一切诸佛;一切想好,一切身份……” 陆白掀起帘子,见前面一列僧人,一身灰僧衣,敲着木鱼,沿路前行。 路旁不时有百姓布施。 还有百姓从僧人手里换取符纸,祈求平安。 “永乐寺的僧人。”知府放下帘子。 永乐寺方丈普见大师,乃修行境的高手,摘叶除妖,拈花驱魔,城内百姓很爱戴他。 捎带着,在乱世年月,永乐寺的符咒,也成为他们信得过的护身符。 “……永乐安康!” 僧人最后齐声“阿弥陀佛”,向远处去了。 “这案子显然乃妖怪所为,为什么不请这位普见大师除妖?”陆白问。 知府大人闻言苦笑,“除妖的高手不缺。” 就永乐城内,迈入修行境的高手就超过两巴掌,但这些人潜心修炼,不会帮忙破案。 “若知道何妖所为,住在何处,这些修行众人自会出手。”知府说。 陆白点下头。 倒也是。 修行境的人除妖可以,让人破案,就强人所难了。 陆白同知府回了衙门。 知府让书吏,把相关案子的所有案宗全部搬了出来,放到陆白暂时办公的房间。 差点把陆白淹没。 这些案子毫无规律可循,因此案宗按时间摆放,并无太多规律。 陆白信手去了几份儿卷宗,扫了一眼,见里面内容大同小异,无非是某年某月某日,发现某死者被割去头颅,。 下面有仵作验尸时填写的内容: 利刃割头,脖颈伤口处皮肉紧缩,有血瘀四畔,系死前梦中被割头。 陆白丢下这卷宗,揉了揉额头,很是郁闷。 知府说的不错,他来的太是时候了。 这等无厘头,无目标,无规律的案子,想要查出凶手,而且凶手还是个妖怪,简直难如登天。 更难的在于所有尸首的头颅都找不到。 “不尽然。” 在旁边帮忙的书吏答话。 办案最初,知府衙门曾悬赏百银,寻找尸体的头颅,有一名为王二的人,曾带来一头颅。 “后查明,这头颅的主人乃王二重病在床的母亲。” 他用他娘的头,来换那一百两银子。 “嗬。” 陆白想不到竟还有这么丧心病狂的人,“那王二现在何处?” 前世键盘侠若打仗,这厮绝对是个意大利炮。 “死了。” 书吏翻出王二的卷宗,递给陆白。 王二得到一百两银子,不等用掉一文,就被利刃割头,死翘翘了。 死相同大部分人差不多。 第一百八十八章 案中案 王二死了? 无疑笨死的。 他以为捕快都是草包,见一人头就发银子,不考虑究竟是不是尸首的头颅? “咳咳。” 旁边的书吏尴尬。 当时知府压力大,在城主的逼迫下急于破案,见到这一头颅,想也没想就以为是以为受害者断头老妪的头。 知府还把这一头颅,当成重大线索报了上去。 城主当时还口头褒奖知府了。 奈何,转头王二死,他娘的尸体被发现,知府这才知道,他们被王二涮了。 “呃。” 陆白无话可说。 书吏为知府打个圆场,“谁也想不到,王二这厮干出杀母这等不是人子的勾当不是?” 陆白点头。 在重压之下,难免会做出蠢事。 但王二一死,不是毫无用处,倒给陆白提供另一条思路。 邦,邦! 陆白手指头在桌沿轻轻敲着,若有所思。 凶手是偶然选中王二,把他杀了? 还是凶手知道王二为了银子,杀母伪造他行凶,所以一怒之下就把王二给杀了? 不是没这可能。 许多凶残至极,以杀人,收集头颅为乐的凶手,最得意他的杀人手段。 他们觉得杀人是艺术。 尤其这种无规律可循,无固定目标,随心所欲杀人,凶残至极的凶手。 若有人伪造他们杀人,他们会觉得艺术得到了玷污。 是侮辱! “还有别的冒领赏银的案子吗?”陆白问。 要是有别的冒领赏银的案子,或许可以佐证下他的猜想。 书吏摇头。 陆白遗憾,他得不到正确答案了。 他不能让人再学凶手去杀个人不是。 “不过,有一桩案子十分稀奇,有些人以为或许不是凶手所为,但因为现在还没寻到确切的证据,所以归到本案中。” 书吏从故纸堆中翻出几个卷宗,递到陆白面前。 这几桩案子与前面案子大为不同。 前面案子死的人,全是一人,即便同床共枕有四人,断头只断一个…… 陆白打断他,“同床共枕四人?谁呀,这么厉害。” “青楼上的。”书吏答。 “玩的挺野啊。”陆白惊叹,这孙子太有福气了。 “三男一女。”书吏又答。 他们银子不多,三个人凑起来才包了一青楼女子的夜。 “哎!” 陆白叹口气。 这年代破个身子不容易啊,有钱有势的,莫说三妻四妾,四十二个小妾都有。 穷苦人家就惨了。 稍微有个一技之长的,还能娶个媳妇;再穷点的,还有兄弟共一个妻子;再贫困点儿的,就只能潦倒一生了。 当初在鹿园,后两种人不少。 难怪顾清欢提过把忘儿许给他了,彩礼,嫁妆全省了。 陆白不同意。 但要不是后来发达,估摸着陆白想娶媳妇,只能在大黑牛和忘儿之间考虑了。 所以说,娶妻得趁早啊。 扯远了。 回到这桩奇怪案子上,这案子断头断了一双,而且案宗上,仵作写明,脖颈上端口粗糙,不平整。 前面的案子,断头处,除了皮肉紧缩外,刀口平滑,似用利刃一刀下去的。 这两人,脖子上却是割了两三刀,头颅才断。 更不同的地方在于,死者为母女二人,其中女人死之前曾遭到强暴。 “这有意思。” 这明显不是断头连环案的凶手所为。 四人头中取一头,夫妻共枕还取一头,狱中犯人共居也取一头——这断头连环案的凶手很有职业道德,不会干作奸犯科的事儿。 这两人割头的案子,另有凶手。 陆白低头翻看卷宗,头儿不抬,“这案子归到断头连环案中了?” 书吏点头。 多一桩案子,不如少一桩案子。 断头连环案已经让捕快,知府,城主焦头烂额了,谁也不想节外生枝,再把这案子立案另查。 正好,断头连环案现在不差这几个断头的,他们于是就丢到了里面。 陆白一喜。 他的猜测有办法论证了。 王二拿来的断头,同样有割了两三刀的瑕疵,但不妨碍王二被杀。 若找到这案子的凶手,或许就知道断头连环案凶手的一些线索了。 “这同时断俩头案子的死者,他们的邻居或亲戚,有没有断头?”陆白问。 书吏们不知道。 于是陆白派书吏查案牍,派捕头去坊间查问。。 从城主府回来后,知府就把大权交到了陆白手里,让书吏,捕快任由陆白调遣。 现在陆白让他们去查,他们不敢不查。 不过,这大晌午的,书吏们坐案头还成,捕头和捕快们大晌午的出去转悠,不免心生怨气。 “姥姥,一毛头小子,竟然来指挥我们!”一光头捕快满腹牢骚。 “就是,毛都没长起呢,他会办案?”另一个捕快跟着附和。 他一头白发,是个少白头。 “行了,知府大人既然让咱们听他的,就肯定有一把刷子!”捕头打圆场。 虽然他也一肚子不愿意,而且这不愿意在焦阳炙烤下,化成了一肚子怨气。 晌午的街头,不见一个人影。 知了都歇了。 一条大黄狗,吐着大舌头在河边柳树下歇息,对路过的他们投以心疼的目光。 “有个屁的刷子!让我们去查那两桩断头案子,分明急病乱投医,准备连环案不成,破这案子交差呢。” 少白头捕快一点儿不客气。 他拍胸脯打赌,“他要真能查这案子,把连环案给破了,我去吃屎!” “我陪你!” 光头捕快很够义气。 他问捕头,“这毛头小子,不会把这案子的凶手,当连环断头案凶手了吧?” “有这可能!”捕快们一致点头。 晏城,上城区。 晏河畔。 杨柳依依,随风漫舞;和风习习,掀起河面波光粼粼。 一群鸭子漂浮在柳荫下水面上,避开灼热的阳光,头藏在翅膀下,昏昏欲睡。 一只鸭子抬起头,瞥一眼岸上。 岸上站许多人,或一身锦衣,腰挎长刀;或一身华袍,腰挎长剑。 他们卑躬屈膝站在一钓鱼的锦衣人身后。 锦衣人年过半百,头发灰白夹杂,唇边噙笑,即便他不笑,也似乎在朝人笑。 水鸭打个哆嗦。 不知怎么的,这笑容让它打颤。 鱼儿迟迟不上钩。 众人更安静了,呼吸时不敢大声喘,头上蝉鸣十分聒噪。 “你认识刚才的书生?”钓鱼人忽然开口了。 赵百里身子一振。 他瞥了瞥两旁,见几位公公没有站出来的打算,才知道在问他。 赵百里慌忙站出去,“有,有过一面之缘。” 第一百八十九章 起风了 在来晏河钓鱼前,他们碰见了曾救过陆白的书生。 书生跟着一位贵人。 贵人同提督认识,甚至提督都得放低姿态,恭恭敬敬的听人答话。 书生见到了赵百里,朝他轻轻点下头。 就这下点头,让提督大人所有义子,目光都在赵百里身上。 等分别后,他才在以前顶头上司副百户点拨下,明白方才的贵人竟是城主! “你个下城区的总旗,竟见过城主府的人,呵呵。”旁边一位提督大人的以为义子阴阳怪气。 他就差说,赵百里是城主府插在提督大人身边的钉子了。 “怎么认识的?”钓鱼人问。 他望着水面,目光像鱼鹰,犀利而致命。 赵百里虽然看不见,但提督大人背对的威势,让他不敢耍花腔。 “估衣坊。” 赵百里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把围捕鬼婴,遇见书生说了。 至于后面,他们借陆白宝贝擒妖,影舞楼女子抢夺陆白宝贝,又碰见书生之事也竹筒倒豆子一般倒出来。 赵百里现在不敢有一丝一毫隐瞒。 他觉得提督大人的眼比鱼鹰的勾子还毒,他什么都瞒不过提督。 也不敢瞒。 “有点意思。” 提督大人乐了,笑容溢满整个脸庞。 他的手腕一抬,一条大草鱼无凭无依,不沾鱼钩与鱼线,竟独自打破水面飞跃上天空。 提督大人打一响指。 鱼儿掠过水面,鸟儿一样落在提督大人面前的鱼篓里。 他把鱼钩丢给旁边侍卫,擦了擦手站起来,“你们围捕的鬼婴,大概在几品?” “五品左右。” “五品?” 阴阳怪气的太监不信,“一人一剑走咸阳的方溪侯,杀不死一只鬼婴,你开什么玩笑!” 他一根手指就能把鬼婴碾死。 “什么?” 赵百里一愣。 方溪侯? 白衣书生的名字? 一人一剑走咸阳是白衣书生? 震惊过后,赵百里反应过来,上前一步,“督公,我方才所言句句为真,不敢有任何……” 提督拍拍他的肩膀,打断他的话。 “方溪侯啊,方溪侯,藏拙。”提督大人笑容渐渐冷下来,“怕在护着谁吧。” 一直在旁听的副百户惊讶,“在护着陆白!” “啊,护着陆白?” 在站的公公,锦衣卫们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一个月前,他们不认识陆白。但在这一个月,陆白在他们耳畔可是如雷贯耳啊。 义父为了他,不知道摔了多少茶盏,差点气出病。 他们也被陆白吓到了。 这孙子杀他们兄弟不说,竟敢当街刺杀锦衣卫百户,关键还成功了。 这人胆子太大了,十个熊心豹子胆都不一定有他胆大。 现在他们知道陆白为什么胆大了,敢情有城主府在后面撑腰。 但…… “城主府为什么护着他?”副百户问。 他早查过陆白了。 生于晏城,长于鹿园,父母早亡,同婶娘相依为命,从小厮混于市井之间,后来送去衙门当卧底。 若不是他误打误撞破了一桩生活在人间的河童案,或许现在还是一捕快。 就这么一个人,城主府为什么要保护陆白。 “难道就因为他婶娘姓顾?”副百户只找到一个答案。 “他婶娘姓顾?” 提督大人刚坐在背后的椅子上,手里握着一杯解暑的酸梅汤。 他顾不上喝,直直盯着赵百里。 提督大人隐隐觉得,城主府护陆白,同这姓顾的婶娘脱不了干系。 赵百里点头,“正是。” “叫什么名字,长什么样子,多大年纪?”提督大人一连串的发问。 “坊间都叫她顾先生,传闻倾国倾城。” 至于多大年纪,具体什么样子,赵百里不曾亲眼见过。 “哦,我知道。”副百户上前一步,“她叫顾清欢。” “顾清欢?” 提督喃喃自语,“顾念,顾书,顾城,顾可,顾莹,不对,顾清欢,顾清,顾青!” 啪! 茶杯掉在地上。 酸梅汤溅了提督一鞋。 一谄媚的义子,慌忙蹲下身子用袖子去擦,却被提督一脚踹飞了。 他霍然站起。 “她竟然没死!不,不会,不会是她,她应该死了……” 提督又一脸疑惑的坐下去。 “若真是他,陆白为什么姓陆,应该姓莫才对,但他什么时候又有兄弟了。” 提督百思不得其解。 他觉得有一窗户纸横在他面前,只要捅破,就可以拨云见日,却迟迟捅不破这层窗户。 他心痒难耐。 似乎知道些什么,但又不知道什么。 旁听的义子们更是一头雾水。 方才一串名字,他们只认识两个人,有的还只认识一个人——顾城,晏城城主。 至于另外一个。 若不是他们在宫里当差,还真不知道这位的闺名。 她可是当今圣上的母亲。 但这顾青…… 他们不认识。 “我要见她,马上!”提督站起来。 副百户慌忙一声,“我这就派人去查她的踪迹。” “不要惊动她。”提督叮嘱一句。 “是!” 副百户匆匆离开了。 白狼帮所在,可是他的坊。 锦衣卫们消息灵通,很快探听到白狼帮的顾先生在神乐酒楼用饭。 提督领着几个太监,乔装打扮一番后,出了上城区,直奔神乐坊,等他们到神乐酒楼时,顾清欢正好下来。 她一副公子哥打扮,头发束冠,眉若远山,眼如秋水,明眸皓齿。 路过之人无不回头,只求多看一眼。 她一袭白衫,腰间挂一把白玉剑鞘,端的是风雅至极。 提督大人痴痴望着她。 他的义子们呆了。 像! 太像太后了,但比太后年轻,而且比太后更漂亮,更令人神魂颠倒。 顾清欢停下脚步。 她回头,望着街对面,目光穿过人群,眼睛眨也不眨看着她的一群人。 她眼神清湛,眼波含笑,轻轻摇了摇手中扇子。 富贵之气,扑面而来。 一位义子,差点当街跪下来,高呼千岁,千岁,千千岁。 顾清欢轻轻一笑,背着斜阳往回走。 长街起风。 街头一树白花,在风的吹动下,洋洋洒洒的离开树的怀抱,在空中划过一道花河。 顾清欢仰头望着这一幕。 斜阳残照,飞花如血,又要起风了。 “她还活着!” 提督确定了,虽然他只是远远地见过她,但这等风采,见过一次就不会忘。 “她竟还活着!” 提督不知在哭,还是在笑。 “陆白身后有她,难怪有恃无恐,崛起突然。” 他望着长街的花,喃喃自语,“有人要死了。” “义父,她究竟是谁?” 一太监忍不住问。 余下太监侧起耳朵听。 “当年名满京城,后嫁莫家的顾家四小姐,朔北城的城主夫人!”提督大人望着顾清欢的背影。 风采不减当年。 第一百九十章 豆腐巷 永乐城。 上午。 阳光明媚。 陆白领着捕头和捕快走在豆腐巷。 豆腐巷在城西一隅,因为这里有不少豆腐作坊,而且井水磨出来的豆腐非常好吃,故而得名。 豆腐巷是一溜儿的坯墙小屋,住了城里不少贫困人家,他们多以手工做活儿,磨坊,造纸,制壶,篾匠等等。 巷子边有一条臭水沟。 臭水沟里全是造纸,豆腐作坊,磨坊等排出来的废水,臭不可闻。 “死者是那一家。”捕头指给陆白。 院子内有一株榆树,枝繁叶茂,失去了主人,失去了管教,长的张牙舞爪,快把院子遮住了。 昨天捕头和捕快都探查清楚了。 附近断头的只有这宅子里的母女俩。 她们孤儿寡母以补伞为生,闺女长的颇有姿色,门前尝尝有人窥探,胆大的甚至用语言挑逗。 若不是碰到了连环断头案,或许她们案子就因为奸杀立案了。 不过,捕快们也不是毫无收获。 他们打听到,附近走失了两个汉子,一个闲汉,一个有家室,他们一个摆残棋,一个贩豆腐,八竿子打不着。 “我们昨儿把这里掘地三尺,什么也没发现。” 捕头觉得陆白会白忙活。 要单独把这案子摘出来,纯属自找麻烦。 这案子虽不如连环断头案棘手,但也不是轻易能破的。 “你们要真掘地三尺,指不定就破了。”陆白让人打开院门。 捕头不服气的腹诽几句,上前把门打开。 陆白进去转一圈。 断头的母女俩尸首处理了,但血迹还在。 她们死在了东厢房。 凶手剁了头以后,拎着头到了靠近墙边的榆树下,从榆树攀上去,翻过院墙。 出了院墙,就找不到血迹了。 陆白在院内没查出什么线索,出来后绕着墙转半圈,依旧毫无所获。 “我说了,什么都找不到,这案子不好破。”捕头在旁边阴阳怪气。 虽然不大对,但他很乐意看到陆白吃瘪。 破案不是谁都可以的。 他不知道陆白给知府大人灌了什么迷魂汤,但现在,知府大人或许知道所托非人了吧。 陆白不理他。 他站在榆树下望着街道。 既然人为,头颅一定不会不明不白的消失。 凶手一定不会把头丢了。 因为知府,城主府在全城重金悬赏人头。 这时候莫说一颗人头了,就是一个像人头的蹴鞠,都有许多人挤破了头皮抢。 王二都杀母换银子了,可见人头价值。 所以,人头还在凶手手里。 凶手还就在这条街上。 人头连环案让许多人神经紧绷,城卫军,锦衣卫,衙门捕快在夜里尽出,在全城巡逻,就为了抓到凶手。 在这样的情况下,凶手不会拎着两颗头往远处跑。 莫说拎人头了,他都不敢独自一人在街上跑——被锦衣卫逮住了,不是凶手也掉层皮。 这么一推测,凶手范围就小很多。 陆白方才说捕头掘地三尺就破案,正是这个原因。 豆腐巷曲折,陆白令人在巷子里兜兜转转,不时敲开一户人家柴扉,领捕快进去转一圈,就又出来。 莫说这些人家一头雾水,就是捕快们也一头雾水。 在走到豆腐巷巷尾时,陆白见拐角处挂一旗幡,上面写有“豆腐”二字。 陆白向店走过去。 “这店做豆腐的,兼做食肆,只做豆腐菜,有豆腐,豆渣,豆皮,腐竹,素鸡,豆腐干。”捕头在旁边解释。 “尝尝。” 陆白抬步走过去。 “呃。” 捕头目送陆白离开。 “头儿,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呢,不是逗我们玩儿吧。”秃头捕头问。 “什么不是,明明在逗我们玩儿!” 少白头捕快走上来。 他问捕头,陆白要用饭,这饭钱谁掏。 “我来吧,财该破就得破。” 捕头无奈。 他怕陆白去知府处说他坏话,所以就是破财也得把这位主儿伺候好了。 他们跟进去。 店里没有客人,只有年过半百的店主夫妇。 店主在擦桌子,妇人在驱赶苍蝇。 见陆白进来,妇人挥了挥手,让苍蝇走开,站在柜台后面问:“客官,要吃什么?” “一份烧腐竹,一盘豆腐干,再烫一壶酒。” 陆白环顾店内一圈后,信口点几道菜。 这间屋子在柜台旁边,有一道门,直通后院。 不过,后门用半截帘子挡着,看不到院子里景色。 陆白捡一个靠后门的位子坐下,待店主应一声,去后厨做菜时,捕头一行人也走进来。 “捕头,你招呼下大娘,告诉我们在查什么。” 陆白站起身,“我去后面洗洗手。” 说罢,陆白头也不回的穿过帘子,去往后院。 他甚至用上了轻功。 以至于妇人想拦,指尖只掠到空气。 妇人明显慌了。 她舍弃了捕快,追出去,“哎,客官,您等下,我给您打水,后院禁止入内。” 捕快们一脸茫然。 这什么情况。 “我就洗下手……” “水在这儿。” “哦,对了,茅厕在什么地方,我先解下手,再洗手。“ “茅房不在家里,客官,客官,你去街上,街上拐角处就有。”妇人说。 在说话间,妇人一直在追陆白。 “他玩儿呢。” 捕头无语了。 知府老年痴呆了,竟让他来破案。 秃头捕快更是表示,现在陆白要是能破案,他不但吃屎,还吃一斤! 少白头捕快跟上。 一会儿,陆白被妇人揪出来。 陆白进到店后,挣脱老妇人的抓他衣领的手,招呼捕头,“去,后面枣树下埋了东西。” “什么?” 捕头一愣。 老妇人神色一慌,下意识的挡住后门。 “让你去,你就去,啰嗦什么。”陆白懒得解释。 捕快们面面相觑。 最后,想到知府大人让他们一切听陆白的,于是抬脚往后院走。 “不,不行!” 老妇人张牙舞爪的拦住他们。 “为什么不行?”捕头眉头一竖。 他拿陆白没什么办法,但欺负一下她还是可以的。 “因为……” 老妇人说不出个所以然。 后厨帘子掀开。 “菜来……” 店家端着餐盘转过身,见到一伙捕快,呆愣在原地。 “谢了!” 陆白接过餐盘,挥手赶走上面的苍蝇,捡一个位子坐下来享用,顺便催捕快快动手。 捕头见老妇人坚持拦他们,心里登时起了疑。 这年头可没有什么搜查令。 捕头让一个捕快拦住这对老夫妇,领着余下捕快冲进去,围在枣树下。 枣树下是浮土。 整个院子都是浮土,唯一不同之处在于树下苍蝇很多。 “挖!” 捕头若有所思。 他还看见有蛆虫在翻滚。 血腥招蝇,苍蝇嗜血逐臭,难道真有命案? 第一百九十一章 青衫帮 捕快们很快在店主家找到铁锹等工具。 他们在掌心唾一口唾沫,弯腰干起活。 陆白在店里闲坐。 一杯酒,一筷子烧腐竹,再来一筷子豆腐干。 有滋有味儿。 这店家厨艺不错,酒烫的刚好,腐竹烧的更棒,香喷喷的,似乎还用鸡汁儿煨过。 就是可惜,这要成绝响了。 “啊!” 后院一阵惊呼。 少白头捕快回来报告,挖掘出一具尸体,全须全尾,不是他们找的头颅。 陆白手一停。 他略一思量,让他们把尸体拉出来,继续挖。 很快,又一声惊呼。 又安静片刻后,捕快们在院子里惊喜的叫起来,“头!头!找到了,找到啦!” 他们欢呼起来。 陆白这时候吃的差不多了。 他站起身,掀开帘子招呼他们,“该收尸收尸,该验尸验尸,该抓人抓人,我先回去了,稍后把结果告诉我。” 捕头这会儿对陆白心服口服。 太厉害了! 就在巷子里转一圈,就把这案子给破了。 他佩服万分,昨日攒下的怨气烟消云散,只留下深深的敬意。 他招呼少白头,把陆白送回衙门。 “啊?” 少白头捕快喜欢热闹。 这儿正热闹呢。 而且这是他们这些天,唯一破获的案子,虽然不是断头连环案吧,但也鼓舞人心不是。 “让你去,你就去,怎么,想吃屎啊?”捕头问。 “我……” 秃头捕快在旁边幸灾乐祸,“听头儿的话,快去。” 他不说话,捕头还记不起他。 “你也去!”捕头吩咐。 他让俩人把陆白伺候舒服了,不能有一点儿闪失! 捕头现在看明白了,这位陆总旗不愧是锦衣卫总旗,别看年纪轻,有一把刷子。 就这案子—— 看起来简简单单,但先断定范围,又依靠苍蝇破案,有章有法,有板有眼。 断头连环案指不定他还真能破了。 两个头发不正常的捕快领了命,雇一辆上好的马车,把陆白恭恭敬敬送回衙门。 知府得知陆白找到两个人头,高兴坏了。 至少证明陆白是个能手不是。 但高兴过后,知府又遗憾,“连环案凶手还在作案,若不然,直接把这案子凶手当连环案凶手,就可以结案了!” 城主把他压得喘不过气。 他无时无刻不在期待着连环案破了。 他起于青萍之末,坐到现在知府的位子,不容易啊,可不想就这么撸下去。 “至少有了一点突破口不是。” 陆白安慰他几句,站起身告辞,他还有不少事儿要处理。 知府留他—— 就像要溺水的人,抓住一根干草,死活不松手。 “陆总旗有什么事儿要办,吩咐他们就是。”知府指着头发不良的两个捕快。 “一些私事儿。” 陆白让知府放心。 捕快们头颅比对,抓捕夫妇,拷打夫妇,询问口供,锁定真凶得要一段时间。 陆白肯定店家夫妇不是凶手。 毕竟,店主年纪那么大了,莫说爬不上榆树,就是施暴一个小姑娘都有心无力。 但他们肯定知道凶手是谁。 “行吧。” 知府大人不再拦。 不过,他让两个捕快送陆白去,好知道陆白的去处,以免有事儿的时候找不到陆白。 “成!” 陆白答应了。 他回到了白狼帮留宿的客栈。 为方便办事儿,陆白直接在客栈租了一间院子。 他刚下马车。 “把粮食给我交出来!” “谁允许你们卖粮的!让你们当家的出来。” 一群青衫人把院子门口围住了,白狼帮的人提刀同他们对峙。 “哟,挺热闹啊。” 陆白跳下马车,饶有兴趣的盯着门口喧哗的青衫人。 晏城的帮派现在对陆白避之不及,他已经很久没有碰到敢堵他门的人了。 想想就兴奋。 头发不良的两个捕快从车里探出头,“陆爷,要不我们帮您料理一下?” 他们好歹是知府衙门捕快,有几分薄面。 他们出面,青衫人会卖他们个面子。 “不用,你们回去吧。” 陆白摩拳擦掌,他早想活动下筋骨了。 “行,那你小心,他们是青衫帮的人。” 俩捕快想信陆白。 好歹是锦衣卫总旗,六品的高手,这是掺不得假的。 至于青衫帮。 他们崛起于码头,起初做押送粮船的买卖,壮大后就做起了粮食的生意。 捕快们刚想走,陆白又把他们叫住,“这要出了人命……” “您这叫自卫!” 捕快们留给陆白一个安心的笑容。 青衫帮势力挺大,但再大,大不过知府衙门,大不过城主。 现在最要紧的是断头连环案,余下的全是浮云,而陆白就是破案的关键。 既然捕快都这么说了,陆白就不客气了。 当然,他会尽量手下留情,不把人全杀死,毕竟不是他的地盘,何况猛龙难压地头蛇。 打残就行了。 有个暴击的,再杀死不迟。 “我是他们的头儿,你们想干什么。”陆白走过去。 “你是他们的头儿?” 青衫人让出一条道儿,本来站在门前的一位狠厉的年轻人,转过身走近问陆白。 陆白点头。 “你他妈的懂不懂规矩!” 狠厉的年轻人指着陆白鼻子,“敢在我青衫帮地盘上卖粮食,找死是不是?” 陆白点头,“确实不懂规矩!” “我今天就让你知道,什么是规矩!”狠厉的年轻人一言不合就出拳。 但他不是无缘无故的动手。 他们打听过了,这院子里放了不少粮食,全等往外出售呢。 偏巧,这些人还不是永乐城本地人,而是从晏城来的。 年轻人觉得,这明摆着,要让他们抢——不,不对,帮他们销售。 既然如此,他们就不谦虚了。 青衫帮。 向来体贴。 砰! 狠厉的年轻人飞出去,一枚炮弹般穿过青衫人,穿过院门,一直到了院子里。 陆白收回脚。 场面一时间极为安静,唯有跟随白狼帮来的几个乞丐,他们再次记起了江湖流传许久的传说—— 裂蛋狂魔牛大! “啊!” 里面传来狠厉年轻人尖锐的叫声,像杀猪。 青衫人默默的后退一步,又后退一步,再后退一步。 他们胯下发凉。 下半身告诉他们,快走,再不走就迟了。 但已然迟了。 陆白见听他们想逃,登时不答应。 嗖! 他身子从原地消失。 接着,一阵狂风袭来,吹动风沙,让青衫猎猎作响,眼睁不开,唯有眼角瞥见一人影…… 不等他们看清,他们已上天。 陆白成了狂风,所过之处,一片狼藉,所有青衫人都卷起来,飞起一人高,又重重摔在地上。 陆白站定。 在他身后,青衫人无一幸免,全趴在地上呻吟。 “噗!” 陆白吹下拳头,风行太厉害了! 速度快。 威力大。 现在他只举拳头,就在呼吸之间把青衫人全部撂倒。 若提一把刀的话,岂不血流成河! 第一百九十二章 三品 陆白扫一眼面板。 横扫的人太多,信息太多,一时看不过来。 他只知道得到五千一百二十五点功德值,暴击出了五次,有五个罪大恶极之徒。 陆白在面板中慢慢寻找这五个暴徒。 青衫帮的人呻吟过后,面面相觑,不知道陆白站在原地,望着天空发呆作何意。 他们对下眼神,决定悄悄溜走。 就这位主儿,不是他们能招惹的,还是溜之大吉的好。 “拦住他们!” 陆白继续翻找,但不耽误他挥手,让白狼帮的人把他们留下来。 白狼帮的人得令。 他们涌出来,兴奋地把青衫帮的人团团围住。 老实讲,陆白回来前,他们挺担心的。 作为外乡人,在永乐城人生地不熟,胆气一下子就逊三分。 又被这些来路不明的人围住,又逊三分。 现在不同了。 帮主回来了,还一招把他们撂倒,他们有了主心骨,勇气登时回来了。 只是…… 围住以后呢? 白狼帮,青衫帮的人,都在等陆白,而陆白站在原地,望着面板。 “朱树顶。” 安静半晌后,陆白喊出一个名字。 青衫帮的人一愣,目光纷纷投向他们中间一人。 点到名的朱树顶不敢答应,万一在点名杀人呢,话又说回来,对方怎么知道他名字的。 陆白不理他,继续点名,“朝司。” 青衫帮的人又纷纷调换目标。 “归凉!” …… 陆白断断续续叫了四个名字,等叫到胡春香时,青衫帮的人往客栈里面看。 陆白从面板上收回目光。 见没人出来,他微微一笑,“这些人可以免去一死。” 说罢,陆白抽出刀。 青衫帮的人慌了。 陆白方才用拳头,顷刻间就把他们打倒了,这要用刀…… 惊慌之余是不服。 “凭,凭什么他们可以免去一死?”青衫帮的人嚷嚷。 “他们可以不站出来,陪你们死啊。”陆白淡淡一笑。 他伸出五根手指,再给青衫帮的人五个数时间,“五……” “我朱树顶!” “我归凉!” 四个人先后站出来。 归凉不忘硬气一把。 他对身后的兄弟们说:“兄弟们,咱们必须有人活下去,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朱树顶拍着胸脯,“对,我不是贪生怕死,而是总要有人活下去,把这儿发生的一切告诉帮主!” 他一脸为难,“既然是我,那我一定不辱使命。” “我太阳你大爷!” “死的不是你,你辱你大爷的使命!” “干!凭什么这几个畜生不用死啊,他们最坏了……” 同样被陆白点到名的朝司回过头,“哎哎,怎么说话呢,是,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就别乱,乱咬好人,难,难道多死我们几个,你,你们就能活命了?” 青衫帮的人依旧怨声载道,抱怨命运的不公。 陆白不理会他们。 他扫视四个人,皱眉问:“胡春香呢?” 朝司指着客栈里面,“被,被,您给踹飞了。” “哦。” 原来那狠厉的小子,竟有这么个娘们的名字。 陆白暂且饶了胡春香,一会儿回去再杀他也不迟。 他走到四人身边,“你们四个……” 唰! 陆白刀出鞘,身子闪动,后面青衫帮的人只觉眼一花。 等他们看清时,陆白已经在吹落刀上血迹了。 至于四个人…… 噗通! 他们的头落在地上,脸上还残留着劫后余生的希望。 “这……” 青衫帮的人傻了眼。 仓! 陆白把刀回鞘。 “不是我言而无信。”陆白指着朝司,“他刚才说他们死了,你们就可以活命了。” 陆白无可奈何,“所以,你们可以活命了。” 诛杀首恶就好,至于这些宵小,还是放了吧,以免在永乐城杀人太多,引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毕竟不是晏城。 青衫帮的人闻言面面相觑。 太峰回路转了,以至于他们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陆白挥手让他们离开,同时盘点收获,又入手五千功德值,现在一共有九万六千多点功德值。 正好。 陆白现在纯阳功在七层,再提升一层,恰好需要九万六的功德值。 纯阳功现在是提升他境界的主要功法。 自从在荒野上走一圈,见惯了百年道行妖怪后,陆白提升境界的心情十分之迫切。 因此,在攒够功德值后,他毫不吝啬,召唤出面板就把功德值用于提升纯阳功了。 呼! 陆白的身子似着火一般,烧的皮肤通红,七窍生烟。 刹那间整个人就在一片水雾之中了。 “帮主!” 白狼帮的人惊讶。 他们纷纷围过来,想查看陆白究竟怎么样了。 “别过来!” 陆白止住他们,“准备好水!” 就现在这么一会儿,陆白已经饥渴难耐了,他感觉可以饮下一条河。 “哦,是,是!” 白狼帮的人答应着,跑回客栈。 “越多越好!” 陆白在忍受痛苦的同时,不忘叮嘱。 白狼帮的人听到了。 他们很快拎着捅跑回来,没有桶的就拿盆,盆也没有的,抱着客栈大酒坛围过来。 “酒坛给我!” 陆白从水雾中伸出手。 咕咚咕咚! 陆白接过去,信手拍开泥封,仰头痛饮,伴着他痛饮,水雾更浓了。 “快,把桶里的水泼到我身上!”陆白吩咐。 提着水桶不知如何是好的白狼帮众立时有了主心骨,一桶一桶的向陆白身上浇去。 啪! 一大坛子酒见底儿了。 他把酒坛子往旁边一扔,“再来酒!” 白狼帮的人忙把酒递过去。 陆白让手下继续泼水。 就这般,饮了八大坛子酒,不知道泼了多少桶水后,陆白身上的炙热终于消解下去。 咯! 陆白打一饱嗝,感受着力量提升,境界提升到三品的痛快。 不过,他低头一看…… 坏了! 全身衣服被烧毁了。 幸好,水雾还在,不是太清楚。 陆白急忙运起轻功,嗖的一声飞奔进客栈,只留下一团水雾,抠出一幅陆白离开时的身形。 “你们看到什么了吗?” “没看到啊。” “什么都没看到,帮主太快了!” 白狼帮众人纷纷点头。 唯有一帮众指正同伴,“不是帮主太快,是帮主轻功太快,毕竟,那么大……” 想快也快不了啊。 他后半句没说出来,虽然他来时主要负责赶车。 陆白换一身衣服后,把狠厉的年轻人,即胡春香从牛圈里拉出来——陆白一脚把他踹昏了,趁此机会,牛妖们没少收拾他。 “胡春香…” 陆白让手下用凉水把人泼醒,口上同时嘀咕着这名字。 “呃。” 胡春香悠然醒转,见到陆白的瞬间捂住下面,但又急忙松手—— 不能碰,太疼了。 他现在根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第一百九十三章 霹雳弹 “你为什么叫胡春香?”陆白问。 胡春香一愣。 “你要不回答,我不介意让你割以永治。”陆白抽出刀。 虽不明所以,但见陆白的刀向下比划,胡春香觉得坏了还是比没有的好。 “闯江湖的取个女性名字,不容易被报复。” 胡春香忙说。 陆白疑惑。 取个女性名字就不容易被报复? 这什么道理。 胡春香让陆白在脑海里构建一场景: “我被胡老大欺负了!” “敢欺负我兄弟,砍他丫的!” …… “我被胡春香欺负了。” “什么玩意儿,你被一老娘们欺负了?哈哈,你也太不中用了。” “不是,胡春香是男的。” “啥!胡春香是男的?他爹起名也太逗了,不行,让我笑会儿。” “您看,混帮派的,名字很重要,据我爹统计,一个女性至少减少三成报复。”胡春香伸出三根手指,信誓旦旦。 陆白佩服,“你爹还统计这个?” “那当然,我爹说过,世间万物运行离不开数字。他当年混帮派,之所以能活到死,靠的就是数字。”胡春香说。 活到死? 陆白挑眉,“你爹怎么死的?” 胡春香知无不答,“为了统计在帮派乱战中,一个人有多大概率被砍中要害而死,然后被人砍死了。” 陆白肃然起敬。 这可是为了科学而献身啊。 “你别说,经你这么一打岔,我都不想杀你了。”陆白说。 他爹这么可爱。 陆白要把他儿子杀了,岂不是绝后。 这么逗比的人,不应该绝户。 “我有一个弟弟。”胡春香提醒他。 陆白握住刀柄,“你在提醒我杀了你?” 胡春香忙摆手,“不,不是,我弟弟已经遁入空门了!” 陆白又好奇,“为什么?” “我弟弟喜欢打赌,一日他和男狐妖打赌,究竟是男人厉害,还是男狐妖厉害……” 陆白惊得合不拢嘴,一家子奇葩啊。 “结果呢?” 旁边白狼帮的人忍不住问。 “男狐妖死了,双方各有千秋吧。”胡春香说。 陆白同白狼帮众面面相觑。 这个答案很深奥啊,一时间竟让陆白不知从何问起。 算了。 他不问了。 陆白改问他江湖事。 胡春香既然是青衫帮的人,而青衫帮在永乐城势力不小,那一定知道很多事情。 “永乐城内,有没有丐帮一类帮派?”陆白问。 “丐帮?” 胡春香摇头,“这什么帮派?” “乞丐的帮派。”陆白说。 胡春香笃定摇头,“没有,绝对没有,乞丐饭都吃不上了,还拉什么帮结什么派。” 就是有口饭,他们互相争抢还来不及呢。 “哪个傻子闲的会建丐帮。”胡春香摇头,再次肯定没有。 “忍耐,忍耐,看在他爹和弟弟份儿上。”陆白好不容易把想杀他的心按捺住。 这么奇葩的家庭,生这么一个正常的不容易,何况还是独苗。 陆白不能让科学家兼逗比的血脉,在他手里断了。 “那有没有为乞丐撑腰的帮派?”陆白又问。 胡春香还是摇头。 “偶尔有些寺庙施粥,别的没听到过给乞丐撑腰的,再说,乞丐什么都没有,傻子才跟他撑腰。” 陆白忍不住摸住刀把。 “我弟弟证明,在那事儿上,男狐妖厉害!”胡春香忙说。 他走江湖这么多年,为什么年纪轻轻就当上青衫帮小头目? 靠的就是察言观色。 方才陆白就是听了他爹和他兄弟的事迹才神色和缓的,于是胡春香见机不对,抛出一结论。 陆白果然松开刀把。 他瞥旁边几个人一眼,示意他们现在可以出去行动了。 这几个人是丐帮的精锐,陆白在浩气门的得意弟子。 他们武功高,难能可贵的是文化课还好——顾清欢曾在学堂亲自指点过他们,把陆白提到的什么发展下线,个人崇拜,稍微改良一后传授给他们。 顾清欢虽不知道陆白从哪儿学的歪理,但不得不说,挺懂人心。 只要把种子撒下去,在陆白大把银子支持下,不出一年,永乐城的乞丐将尽入丐帮。 这几个人向陆白点下头,默默退出去。 丐帮事儿有了眉目,余下就是贩粮。 “你们青衫帮是永乐城内最大的粮帮?”陆白问。 胡春香自傲的点头,“那假不了,不瞒你说,这永乐城每天的粮价由我们青衫帮说了算。” 陆白不屑地瞥一眼。 吹牛皮。 “有本事把粮价抬到现在的两倍?”陆白问。 “有何不可。”胡春香依旧在吹。 “那好,我给你个优惠,你打个对折,就用今天的粮价把我们粮食拉走吧。”陆白说。 他的手下打听过了。 现在永乐城市面上的粮价,在永乐城历史粮价中算高的,即便以低于这个的价格出手,他们也有利可图。 但既然青衫帮的人来要粮,他不介意把粮食卖给他们。 胡春香语气一滞,继而尴尬的挠下头,“爷,我就是夸大,夸大一下。” 陆白站起身,捏住他衣领提起来。 “那我不管,走,找你们帮主去,今儿我必须以现在粮价的价格,把粮食卖给你们!” “啊!” 胡春香觉得这价太高了。 这是市面上的价,又不是进价。 “您这属于强买强卖,我们帮主肯定不答应。”胡春香劝他。 “少废话!” 青衫帮刚才上门打的低价抢粮生意,就不是强买强卖了。 “我这叫顺你们心意!”陆白揪着胡春香出了门。 他们刚坐上马车,面板提示陆白,他有一次抽奖机会。 “看来捕快们破案了。”陆白嘀咕一句。 他顺手点开转盘,选择抽奖。 转盘很快停下来。 不得不说,境界高了,抽到的东西境界或者品质也在变高。 陆白现在就抽到一了不得的东西—— 一枚霹雳弹! 名字为橙色! 【霹雳弹:百发百中,人鬼难防,打家劫舍之必备良品】 “靠!” 陆白忍不住喊。 这霹雳弹厉害呀,竟人鬼难防,就是不知道威力如何。 陆白这一喊,下胡春香一哆嗦。 他急忙靠在陆白肩膀上。 “去你大爷!” 陆白把他踹走,他肩膀岂是这孙子能靠的。 胡春香委屈的缩在马车一角,“明明您让我靠的,我太难了。” 陆白忽然记起来,“你爹有没有统计过,叫女孩名字,容易变成女人?” “这……有关系?” 陆白望他胯下,“关系很大,你可以身先士卒统计一下。” 第一百九十四章 报仇 为不变成女人,胡春香领陆白去了青衫帮总舵。 青衫帮总舵毗邻码头。 他们到时,苦力们正把一包一包的粮食扛到粮仓里。 陆白抬头仰望粮仓,高高的,尖尖的,像一座座小山包。 他不由地惊叹,他要有这么多粮食,早发了。 “这么多粮食,你们永乐城吃的完?”陆白问。 “这点算什么,更多的你还没见过呢。还有,永乐城能挣多少银子,这些粮食很快会被送到北边。”胡春香又口无遮拦,“北面才真挣银子,西面也凑合。” 北面连年征战,粮草就是硬通货,当然挣银子。 西面不产粮,粮价高也正常。 但…… “我可听说,因为屡次袭扰南朝城池的缘故,朝廷已经下令关闭边市。” 陆白记得朝廷在冬天时有这么一条法令。 晏城临近边境,因此法令也传达到了晏城。 “理儿是这个理儿,但就因为有法令,粮价才高,有银子不赚王八蛋呐。” 胡春香在前面领路,绕过忙碌粮仓后,转到后面青衫帮所在的大宅子。 前面粮仓,后面宅子…… 陆白不得不佩服,这宅子布局很有想法。 “我们帮主说过,粮仓要日日戒备,而最好的戒备方式莫过于放在眼皮子地下。” 有人严加看管之外,帮内人进进出出可以看到,而且看守的人还不敢怠慢,因为帮主不知什么时候就出来了。 “有道理!” 陆白现在知道老板办公室为什么不在前台,而在办公区后面了。 青衫帮宅子的大门很霸气。 威风凛凛的石狮子,朱红色大门,高高地门槛,无不显露主人在永乐城的地位。 他们刚要踏步进去,一伙人从里面走出来。 这伙人皮肤黝黑,高鼻深目大粗眉毛,身高马大,穿一身兽皮衣,一看就知道是北方来客。 看来胡春香所言不差。 他们青衫帮的确同北面的人做生意。 一伙人几乎并排出来的,口里还商量着什么事儿,奈何叽里咕噜的,陆白一句话听不懂。 门宽有限。 他们并行,陆白俩人就没有进去的空间。 于是,陆白停下,等他们从身边走过去,再踏步进去。 他脚步虽然停下了,却没有让开一个位子的意思,北国人还得有人停下一步,绕过他。 胡春香拉陆白一下。 陆白还是不让。 这要让,不是一两步的事儿,而是干脆退避到路边。 陆白又不是奴才。 肯定不让。 北国人也没有相让之意,他们将这么直直走过来,甚至还勾肩搭背起来。 这要把陆白撞倒啊。 可惜,他们打错了算盘。 北国人中,挺着大肚皮,又壮又肥,一看就不好惹的重量级汉子同陆白撞在一起。 砰! 汉子砸到门内影壁上。 同汉子勾肩搭背的两个人,胳膊差点折了。 他们看下同伴,继而惊讶的回头看陆白。 为首者梳着小脏辫。 他色厉内荏,操着生涩的南朝话,“你,你干什么!” “挡路了。” 陆白漫不经心地说。 他在看面板。 北国人全民皆兵诚不我欺,这一撞竟暴击出一千点功德值。 “你们自称礼仪之邦,竟,竟路也不知道让。”小脏辫说。 陆白从面板上收回目光,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你们还自称善战呢,竟然架也不知道打,耍什么嘴皮子?” 他招招手,让他们快点儿上。 北国人愣住了。 他们望一望影壁下同伴,头朝下,身子朝上,口里流着哈喇子,人事不省。 他们善战不错,但不是傻。 一碰就成这模样了,要真动手…… “咳咳,上邦乃礼仪之邦,我们钦慕许久,现在终于有机会亲临,我们一定会好好学习,绝不舞棒弄枪,煞了风景。” 为首的小脏辫向陆白拱下手,让手下让开位子,“公子,请。” “啥玩意?”陆白傻眼了。 他还在等收割功德值呢,怎么能随随便便把他放走了。 陆白认真道:“早听说北国人能征善战,一人能挡百万兵,我今儿终于能见识一下了。” 北国人也傻眼了。 究竟谁才是马背上的民族,这人怎么比他们还好战。 小脏辫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我们乃佛国之徒,素以慈悲为怀。” 他们一起低头,唱一句“阿弥陀佛”,转身想要走人。 陆白又拦住他们。 “既然是救苦救难的佛国之徒,更得帮帮我了,我不打架会死的。”陆白一脸诚恳。 “不可,万万不可……” 砰! 砰! 陆白接连出手,把所有人撂下。 他全打了胯下,在蛋裂声声中,二十点功德值到手。 还有四个人出暴击了,少则一千,多则五千,一共掳掠到一万二功德值。 但这不是最稀奇的。 最稀奇在于,他一脚踹在小脏辫身上时,面板竟出了两万点功德值。 不是暴击。 不是陆白把小脏辫啊打死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触发新称号功德值+20000】 陆白呆立在原地,一头雾水。 仇恨? 他什么时候和北国人有仇了。 陆白凑近小脏辫,想看看这人是不是他认识的,奈何疼痛让小脏辫五官拧成一团。 什么也看不出来。 不过,面板既然说他是仇人,那差不离就是仇人。 既然是仇人,那绝对不能放过,顺便还能问问有没有别的仇人,若有的话…… 陆白想了想。 既然是称号奖励,那估计只奖励一次,再多仇人也不会有了。 “可惜。”陆白叹息。 他揪住小脏辫,放过余下的人,招呼胡春香一声,拖着小脏辫往里走。 院里正热闹。 “什么!有人把胡春香杀了!” 一满脸络腮胡,酷似张飞的汉子坐在大堂正中位子上。 他怒而拍桌,“谁,谁这么大胆,竟敢伤我们青衫帮的人!” “晏,晏城来的粮,粮商队。”劫后余生青衫帮的人心有余悸。 “粮商?” 络腮胡子双眼一眯,浑身上下冒着阴狠,“敢杀我的人,他不想在永乐城做生意了!” “帮,帮主,他,他想做生意!” 见到帮主,胡春香赶忙离开陆白这大杀神,跑到前面来。 他算看明白了,陆白就是一莽夫,不管对方什么人,见到就砍的那种大莽夫。 离这种莽夫越远越好,万一心血来潮把他砍了呢。 正在被帮主问话的青衫帮众一惊。 “鬼,鬼呀!”一帮众大喊。 “鬼你大爷!“ 帮主没被胡春香吓到,倒是被这人的嚎叫吓到了。 第一百九十五章 破案 帮主勒令帮众闭嘴。 他问胡春香,“他们都死了,你怎么逃回来的?” 胡春香又吹起来,“帮主,得益于我身先士卒啊和我的名字啊。” 身先士卒让他先被揍飞,名字又让他免于一死。 “女名字真这么有用?”青衫帮的人登时上了心。 他们都在刀头上舔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一命呜呼了。 若名字真有用,他们不介意起个女名。 他们甚至把外号都想好了: 西街一枝花,东街一头凤,南城一条姐等,保管有气势,又有女人气。 “住口!” 帮主怒不可遏。 若帮众都起这么个名字,他可以预料,他将不是青衫帮帮主,可以当青楼帮主了。 “喂,你们忘记什么事儿了吧。”陆白领着脏辫子走进来。 “他!” “就是他!” 青衫帮众登时乱起来。 霎时间,陆白身边成了真空,留下一条通道,直达帮主。 帮主看到陆白,双眼一眯,刚要发作,忽然看见他手里拖的人…… “独孤掌柜!” 他瞪大双眼,“您,您怎么成这样了!” 独孤掌柜可是他的大客户,一大半粮都被独孤掌柜购走了,关键独孤掌柜出价很大方,从不讨价还价,拖泥带水。 “秦帮主,这是你的手下?你们这么做生意的!” 独孤掌柜见到秦帮主后怒不可遏。 秦帮主怕失去这大客户,怒指陆白,“有什么事儿冲着我来,你把独孤掌柜放开!” 陆白把独孤掌柜放开,“好啊!” 他话音刚落。 嗖! 狂风吹过。 陆白刹那间到了秦帮主面前,所带起的风,吹得青衫帮的人猎猎作响。 秦帮主不愧是帮主。 他反应很快。 陆白出现在他面前时,秦帮主立刻拔刀。 但陆白更快。 陆白左手一招猛虎出山,打在秦帮主握刀的手上,把刀打回去,而他的刀—— 架在秦帮主脖子上。 “锦衣卫!” 秦帮主瞬间认出陆白的刀法乃锦衣卫快刀无痕。 “我和你们千户大人是朋友……” 陆白用刀拍拍他的脸,“不好意思,本人晏城来的,要跟你谈个买卖,大买卖!” 晏城! 秦帮主一愣。 难怪面生,若永乐城的锦衣卫,不敢挑他的场子。 “朋友。”他干笑,“你这不像做生意的。” 他看看脖子上的刀。 “是吗?我以为你们永乐城谈生意,都喜欢这样呢。” 陆白收回刀,“我有一批粮食要出手。” 秦帮主笑的一拍手,“巧了,我们就是做生意的,这位大人,咱们坐下慢慢谈……” “谈就不要了,看在你们青衫帮诚意上门求购的份儿上,我就按今日粮价,把粮食忍痛卖给你们。”陆白说。 今日粮价? 今日粮价高。 因为近些日子青衫帮没有放粮出去,而是在全力筹备独孤掌柜要的粮食。 秦帮主笑眯眯的,“大人,既然您开口了,我当然不能推辞,可咱的生意,不是我一个人的生意,东厂,西厂,锦衣卫衙门,城主府都得打点。我要用这么高的价格收粮,我们就赔了,不如这样,五成,五成如何?这样咱们都不吃亏,以后还能做朋友。” 陆白点头,“可以。” 刀光一闪。 纵然秦帮主有准备,刀还是架在秦帮主脖子上,“只要你的头值五成。” 秦帮主无奈苦笑,“这位公子,这您就让我为难了。” 陆白刀下压。 “成吧。”秦帮主答应了。 他还好心提醒陆白,“这钱给您,但您能不能花出去,就看您本事了。” “这你不用担心。” 陆白把刀回鞘,身子又似狂风卷过,把悄悄要逃的独孤掌柜拎起来。 他还得盘问下,他们究竟有何冤仇呢。 然而,不等出门,一伙捕快就冲进来,把陆白团团围住,在捕快身后是独孤掌柜的同伴。 怪不得刚才不跟进来,原来报官去了。 “大胆狂徒,光天化日之下,竟敢伤人,马上把人给我放下!”捕头喝道。 陆白轻叹口气。 他让捕快全部让开,“你们在阻挠本官办案知不知道?” 捕头一怔,“办案?” 陆白取出锦衣卫令牌,让他们看一眼。 “总旗大人。” 捕头急忙行礼,一脸为难。 锦衣卫办案,他们当然不能插手,但这位独孤掌柜,他和县太爷交情深啊。 “胡说!”独孤掌柜手下站出来,“什么办案,他分明看我们是北国商人,故意找茬欺负我们!” 他不忘再扣一顶帽子。 “你们若这般偏袒,影响的可是两国邦交!” “谁说我故意找茬欺负你们。” 陆白拎着独孤掌柜,“我是怀疑他与城内的断头连环案有关!” 哗! 后面跟进来看热闹的青衫帮的人惊呼。 断头连环案让城内百姓人人自危,现在还毫无头绪的,竟是独孤掌柜所为? 不对呀。 听说断头连环案真凶是个妖怪,独孤掌柜不像妖怪啊。 “你有何证据?”独孤手下质问。 “有证据,但不能告诉你们,万一走漏风声,影响破案怎办?”陆白随便找着理由。 他不是非带走独孤掌柜不可。 他只是需要半个时辰,撬开独孤掌柜的嘴,好知道他跟陆白有什么仇。 “我看你分明没证据!”独孤手下跳脚,气愤非常。 他们知道陆白在说谎。 “陆总旗的话就是证据!” 后门又进来一群捕快,正是知府衙门捕快。 领头的是头发不良双人组。 先进来的捕头只是县衙捕头,见了两位捕快还得行礼。 少白头捕快道:“陆总旗现是断头连环案的总指挥,大人说你们谁有嫌隙,谁就有嫌疑!” 无人说话。 少白头走到陆白身边,“大人,今儿案子告一段落,后面怎么做,还得您吩咐。” 知府,捕头都已经在等陆白了。 “成,咱们这就去知府衙门。” 陆白指独孤掌柜,“把他带走,我待会儿要问他几句话,关于案子的。” 少白头捕快一怔。 “就半个时辰。”陆白说。 “成。” 少白头捕快挥手,让人把独孤掌柜带走。 独孤掌柜的手下往前走,被独孤掌柜挥手拦下了。 他用眼神示意,让他们以大局为重。 他们要同捕快起了冲突,那粮食就买不回去了。 陆白在临走前,不忘叮嘱秦帮主,“早点把粮食搬走,银子留下。若不然,你就不是与断头案有关,而是受害者了!” 秦帮主一个机灵。 这可不敢,他还不想死呢。 第一百九十六章 连环杀人 秦帮主不知陆白哪儿来的自信,敢把他弄成断头连环案受害者。 但知府衙门既然看中他,想来有些本事,知道些隐秘,或许知道凶手为什么杀人。 想到此处,秦帮主再不耽搁。 他连忙让胡春香带人去客栈,把粮食一起拉过来。 至于价格…… 兹当破财免灾了,大不了抬高价格,转手给了北面或西面呗。 他做粮食生意的,最不缺粮食销路。 陆白回到知府衙门,让头发不良组把小脏辫暂时扣押,他独自向大堂走来。 知府大人正在大堂上急的团团转。 见陆白归来,他忙迎上来。 “陆总旗,豆腐坊的夫妇招了,他儿子是凶手!” 知府问他,现在案子怎么办? “他儿子呢?”陆白问。 “听你的,暂时没动,不过抓他就一句话的事儿。你别理他了,咱们先说说连环案,接下来怎么办呐。”知府快急死了,既然豆腐巷断头案与连环案无关,那意味着连环案线索又断了。 “现在又该从什么地方查起?”知府六神无主,盼陆白拿个主意。 “线索没断。” 陆白拿起豆腐店主夫妇的供词扫了一遍。 店主夫妇的儿子唐天宝对受害者的女儿见色起意不是一天两天了,终于在一晚上,趁死者母亲在豆腐店同他母亲小廖时,按捺不住下面那东西,攀上榆树,翻进死者家里,把死者强暴了。 碰巧,死者母亲回来。 唐天宝一不做二不休,把死者母亲也杀了。 那几日城里断头连环案闹的正凶,于是他心生一计,把母女二人的头砍下来,伪装成连环案的一环。 至于母女的人头,唐天宝带回了家。 唐天宝抱着人头想了一夜,不知怎么处置。 他不敢放家里。 怕母女化为厉鬼来找他,而且他家离母女家太近,万一捕快搜查,搜出来就是罪证。 但丢外面…… 他这些天也曾去找过人头,期望得到赏银,太知道有多少人在找人头了。 惶惶一夜后,他决定丢到外面茅厕。 刚走出门外,就被他父亲发现了,豆腐店主得知他竟犯下这等罪行后,吓的恨不得打死他。 但终究是亲生的。 豆腐店主拦住他,不让他去丢到茅厕。 茅厕定时有庄稼汉掏了,运到地里当肥料,丢茅厕迟早败露。 他让儿子就把人头埋到院子里。 他们父子挖了个深坑,人头刚丢进去,柴扉外有人说话,原来是贩豆腐的来进货。 贩豆腐的正好见到他们做的勾当。 店主祈求贩豆腐的千万封口如瓶,贩豆腐的同意,但要不菲的封口费。 于是,豆腐店主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由他转移贩豆腐的注意力,让儿子从后面把贩豆腐的打死。 坑是现成的。 豆腐店主以为这下无事了。 怎料,摆残棋大早上出门去摆棋局,正好看到他们杀人一幕,同样要封口费…… 豆腐店主认命了。 他转身去那银子,不等走进门…… “啊呀!” 摆残棋的捂着后脑勺倒了下去。 在他后面,是握着锄头,一脸狠厉的唐天宝。 幸运的是,这次无人看见…… 陆白合上卷宗,“唐天宝现在何处?” 捕头一直候在旁边,闻言道:“潜逃了。” 自这俩头埋在院子里后,唐天宝就不大敢回家过夜了,他在码头干苦力,在码头休息。 今儿捕快抓人时,他正好不在家。 这会儿已经得到消息,藏起来了。 “别管他了,只要他在永乐城,把他抓到易如反掌。”知府催促陆白,现在关键的是连环案。 “破解连环案的钥匙,就在唐天宝手上。”陆白说。 陆白一直坚信,王二在杀了他娘,领了赏银后,接着就断头,不是巧合能解释的。 知府道:“可咱们已经把王二伪造凶手作案,因此被凶手杀了的可能排除了。” 唐天宝现在活的好好的。 “是不错,但王二被杀,还有另一种可能——不孝!” 又不孝,又伪造凶手作案,凶手耻于让这样的人利用他来达到得到赏银,亦或脱罪的目的。 知府皱眉。 捕头若有所思。 知府承认,有这种可能,但这一切都是陆白猜测。 凶手这么凶残,万一道德没那么高,根本不是因为这个才杀王二呢。 “是与不是,总得试试。” 陆白告诉知府和捕头一句至理名言:“破案有时就是做排除法,排除所有可能后,余下的再不可能也是可能。” 陆白推测若是真的,只要唐天宝杀了他爹,伪造断头案。 他们再死守唐天宝,凶手必然会出现。 这种办法,肯定比大海捞针强。 知府心动了。 他刚要咬牙答应…… “大人,锦衣卫百户董百户求见。”仆人进来禀报。 “董百户?” 知府疑惑,“他来干什么?” 虽说当官的最怕锦衣卫登门,但他堂堂知府,要想动他,至少得副千户。 仆人不知。 “让他进来吧。”知府挥了挥手。 陆白他们站起来要回避,被知府否决了,他还等陆白出主意,怎么让唐天宝杀他爹呢。 一位锦衣卫百户很快被领进来。 他一脸络腮胡,身着锦衣长袍,腰上挎着绣春刀,矮胖而敦实。 “稀客,稀客。” 知府拱手,“董百户今儿怎么记起上我这儿来了。” 董百户回礼,“听说大人为断头连环案焦头烂额,我来看看能不能帮上忙,顺便请求大人帮我一个忙。” 知府口上说感谢,心里在冷笑。 这案子锦衣卫也铆足了劲儿在查,但双方信息一直不互通,就怕对方破案抢了功。 这案子不破,大家一起吃瓜落。 一旦破了,那就是破案的人得大功劳。 所以莫说现在还有头绪,就是毫无头绪,知府也不会让锦衣卫帮忙。 “帮什么忙?” 知府让董百户开门见山。 董百户目光落在陆白身上,“我听说你们衙门关了一个北国来的客人,还是一锦衣卫关的?” 陆白朝他轻轻一笑。 “北国人?”知府疑惑。 少白头捕快有点儿慌,他走到知府旁边,侧耳细说了。 董百户继续道:“这位北国客人同我有些交情,听说他没犯什么事儿,反倒是被一个锦衣卫给打了……” 他又看陆白。 “这锦衣卫可真够他妈嚣张的,我得拜拜这位佛。” 董百户下颌朝陆白点一下,“区区一总旗,见到本百户还不快快行礼?” 第一百九十七章 丰收 陆白不为所动。 在晏城,见到他的顶头上司百户,陆白都懒得问候,遑论一永乐城锦衣卫了。 “你与北国人有交情,不知道什么交情?“陆白轻笑,“不会是私通敌国的交情吧?” “大胆!” 董百户勃然大怒,“黄口小儿,信口雌黄……” 他握住刀柄,想了想,地方不对,又松开了,“我告诉你,独孤掌柜对我们至关重要,事关锦衣卫搜集敌国情报的重任,要是因为今儿这事儿而出了差错,我告诉你,不止你,还有别的人,全得查办!” 知府脸一沉。 这是把他也威胁上了。 董百户得意一笑,“若还识点时务,快点儿把独孤掌柜放了!” 他觉得这么夹枪带棒的一说,对方不敢不放人。 他猜对了。 知府皱眉,已经准备让手下放人了,无关紧要一人,多一事儿不如少一事儿。 陆白却站起来。 “正因为识时务,才不能放!”他说的斩金截铁。 董百户怒视他,“你什么意思?” “为您体谅的意思。”陆白轻笑道,“若您一到知府衙门,就把独孤掌柜放了,反而坐实了锦衣卫同独孤掌柜交情笃厚。不如让他吃些苦头,再放出去,用一招苦肉计,让有心人知道独孤掌柜与锦衣卫,知府衙门没什么关系。” 陆白诚恳地建议,“一个没关系的人,回到北国,不更能帮锦衣卫刺探敌情?” 董百户嘴微张,不知道说什么。 陆白说的好有道理,让他无话可说。 “我关北国人还为了破案。” 陆白站起来,向众人娓娓道来,“我听闻北国黑石城曾出现一妖怪,名为飞头蛮,这种怪物平日里看不出来,但在夜里,头会离开脖子,以耳朵为翅膀,在黑夜的天空中四处游走,不受拘束。” 人有好有坏,妖怪同样如此。 “有为非作歹的飞头蛮,会肆意飞入百姓家,把人的头一口吞掉。北国一将军府内的婢女就是这妖怪。” 陆白惊讶的问董百户,“大人,作为锦衣卫,您难道没听过这怪物?” 那神情,仿若不知道这妖怪就不是称职的锦衣卫。 董百户摇头。 不知道就对了。 陆白心里直乐。 这妖怪是陆白根据前世看过的搜神记现编的,填上地方,再加上某某姓名,为的是听起来更逼真。 面前的知府,锦衣卫百户,还有捕快,就都被陆白骗到了。 陆白一本正经的说:“那看来董大人您的功课做得不过关啊。” 董百户尴尬。 陆白继续说关押独孤掌柜的缘由,“对飞头蛮,我只是知道一些传说,但具体的知道不太多。碰巧,今儿遇到了这不长眼的北国人,就把他带了回来,准备待会儿细细盘问,看万一断头连环案是这妖怪,咱们怎么对付为妙。” 陆白语重心长,又声明大义,苦口婆心的对董百户说:“董大人,无论为了锦衣卫的大事,还是为了连环断头案,您都不能把独孤掌柜带走啊,案子破不破,永乐城百姓是生是死,全在您的一念之间了,我的董大人哎。” 陆白戴高帽的本事耍的炉火纯青。 董百户现在就被陆白的高帽捧得晕乎乎的,一时间竟觉得他把独孤掌柜带走是在助纣为虐。 “对,不能放,不能放。” 董百户想了想,觉得明儿放也不大合适,“就后天放吧。” 陆白竖起大拇指,一脸钦佩,“董大人果然深明大义!” “一切为了百姓!” 董百户重重的点下头。 他告辞离开了,还让陆白不要着急,千万把飞头蛮怎么对付记住了。 目送董百户离开后,陆白回头,不等说话,知府就催促陆白,“快去吧,千万把飞头蛮怎么对付问出来。” 陆白坐下饮杯茶,让众人不要着急,“是不是飞头蛮还不清楚呢。” 当务之急在于怎么把妖怪引出来。 “对啊。”知府醒悟。 怎么让唐天宝杀了他爹,不止是个难题,而且是个不足以向外人道的难题,必须做的干净利落。 若不然,逼子杀父传出去,肯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他这知府的位子,估计都做不下去,遑论因破案升官了。 “不一定要唐天宝杀,咱们可以栽赃嫁祸。” 陆白主意是放唐天宝的母亲出去,向外传言唐父把罪责全担了下来,而唐母不忍心父亲替儿子背黑锅。接着,由人伪装成唐天宝,把唐母剁头,从而制造唐天宝为脱罪,杀死其母,又伪造断头连环案的惊天大案。 “这……” 捕头犹豫,计划听起来不错,执行起来也不难,“妖怪会被咱们骗过?” 陆白不知道。 他没有百分百的把握,谁知道这妖怪是笨,是机灵,还是无所不知。 “要想提高成功率,除非让唐天宝真杀他娘。” 陆白不觉得这个容易办到,毕竟王二这奇葩动物只有一个。 知府咬了咬牙,“就按陆总旗说的办!” 真让唐天宝杀他娘不现实,而且容易落人口实。 捕头领命去了。 陆白也起身告辞,在少白头捕快的领路下去了知府衙门的牢房。 在进牢房前,陆白说道:“我这人有一毛病,就是进牢房后,都要把犯人踹上两三脚。” 少白头捕快奇怪,“为什么?” 陆白不答应,而是卖给关子,“你信不信,我踹上犯人一脚,就知道他大概犯了什么罪!若有错误,肯定是你们还有罪行没查出来。” 少白头捕快惊奇,“当,当真?” “试一试不就知道了。”陆白建议。 少白头捕快同意了。 这些人依然下了大狱,肯定没什么后台,踹上几脚不妨事的。 于是,陆白在牢房施展一下拳脚。 知府衙门的牢房,相比县衙牢房的质量还是高出不少的,陆白踹了不少功德值,而且每踹一脚,必然说出对方的罪行,虽然有所出入,但相差不大,这让少白头捕快佩服不已,看陆白的双眼全是小星星。 原来,陆总旗就是传说中的神捕! 更令他惊奇的是,陆白还真破了几桩案子,譬如一因盗窃而进牢房的,陆白踹了三脚就知道他身上有人命。 看犯人又惊讶又惶恐的样子,少白头捕快知道陆白所言不虚。 他当即让牢头拖出去拷打。 不少犯人因陆白依然揭穿他们背负人命,没打几下就招了,让牢头看陆白也成星星眼了。 陆白现在则望着面板后悔不跌——就因为犯人招了,他相当于破了案,竟多出四次抽奖机会。 陆白悔啊。 早知道在晏城就去锦衣卫昭狱,知府牢房大踹一番的。 第一百九十八章 陆行云 世上无后悔药。 即便有,陆白也得不到。 他只能把所有后悔放到心里,等回到晏城,再去踹回来。 在少白头捕快带领下,陆白最终到了关押独孤掌柜的牢房。 他搬一把椅子,让少白头捕快出去等。 “你要干什么!” 见到陆白,独孤掌柜瞬间站起来,想一拳打过来…… 想想疼痛的胯下,独孤掌柜悻悻然收了手,浑不在意的挠了挠头,表示自己没想打陆白。 “我告诉你,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后果可不止生意这么简单,甚至会引起两国……”独孤掌柜警觉地很,瞬间察觉到自己话不对,改了口:“那什么,后果很严重,要死很多很多人的,你仔细想想吧。” 陆白抬头瞥他一眼,“那什么?” “你别管那什么,反正要死很多人,你担不起这个责任!”独孤掌柜一副“我为你”着想的表情。 陆白莫名其妙,“死很多人,为什么要我担这个责任?” “你把我关起来了!”独孤掌柜指他自己。 “那我把你杀了……” “你担的责任更大!”独孤掌柜警告陆白,千万别引火烧身。 陆白饶有兴趣,“我本来没杀你的念头,但我最受不得别人威胁,既然你这么说,我突然想杀你了。” 独孤掌柜一愣。 这人不按常理出牌呀,怎么着,硬气的吓唬他? 北国的汉子,草原上的勇士,从不服软。 “哼,好啊,如果你不怕生灵涂炭,不怕上面人怪罪,尽管……” 砰! 一招“虎啸山林”拍出去。 独孤掌柜贴着墙,捂住心口,“哎哟”,他说不出的疼。 陆白走近一步,拳劲儿不等发出,已然隐有虎啸之音,一听就知威力不小。 “停,停!” 独孤掌柜摆手,“我,我错了,威胁你是我不对,我,我一掌柜,能让你担什么责任。” “别妄自菲薄。” 陆白让他别太自卑,锦衣卫百户都为他出头了。 独孤掌柜摆手,“我,我跟他不熟,那,那是走私粮食,要,要贿赂他们,他们收银子的。” 陆白懒得计较他和锦衣卫的关系,“不想挨打的话,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独孤掌柜目光游移不定,深怕陆白问出他不好回答的问题,那他就只能视死如归了。 “你去没去过晏城?”陆白问。 “晏城?” 独孤掌柜莫名其妙,这问题何意,试探他,还是真的在问他。 “很难回答?”陆白问。 隐隐约约又有虎啸。 “没,没去过。”独孤掌柜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陆白紧紧盯着他。 独孤掌柜被看的心里发毛,“没去过,我真没去过。” 陆白觉得他不大像在说谎。 怪了。 既然如此,这人如何成为他仇人的。 难道…… 陆白穿越在进入晏城之前。 当初,顾清欢怀抱不足一周岁的忘儿,手牵着他,承蒙一商队好心,把他们带到了晏城。 陆白的前身在路上,不知怎的大病一场,死了。 陆白鸠占鹊巢后,同样病了挺长时间,一直到顾清欢牵着他手进入巷子,才来得及看这个世界。 至于来晏城之前…… 陆白什么都不记得了。 顾清欢很少说,陆白忘了,她以为高烧的缘故,而且忘也就忘了。 陆白偶尔提及,顾清欢多闭口不言,或左顾而右言它。 若说他与前身唯一的关系,或许就是逢年过节祭祖时,跪拜的牌位了。 在他跪拜的牌位上,刻着父:陆行云,母:陆陈氏。 想到此处,陆白问他,“你可认识陆行云?” “陆,陆行云?” 独孤掌柜摇头,表示不认识。 啪! 陆白一拳打上去。 咔嚓! 胸膛里隐隐有脆裂声,独孤掌柜感觉到自己一根肋骨断了。 “你犹豫了。”陆白警告他。 “我,我真不认识,你,你打死我也不认识。” 独孤掌柜忍着痛,断断续续地说。 陆白不信。 既然他没有去过晏城,与陆白毫无瓜葛,那仇恨只能往家仇国恨上靠。 砰! 陆白一拳打在独孤掌柜头左边,溅射起灰尘与砖块。 独孤掌柜侧身一看,上面竟用拳头砸出一坑。 这一拳要打在头上…… 独孤掌柜坚持不下去了。 反正说出来,也无关紧要,毕竟距离现在十余年了。 他断断续续道:“我,我认识,十几年前,我在军中当差,曾在朔北城见,见过陆行云。” “他什么人,怎么死的?”陆白紧跟。 “锦衣卫副千户,当,当年城破时,以,以身殉城了。” 朔北城! 副千户! 以身殉城! 陆白呆住。 他知道他身世不差。 身世差,也不会交由顾清欢抚养长大,但他万万想不到,竟与朔北城有关。 朔北城! 名戏《打神鞭》所发生的城池。 武神用打神鞭三打吕易秋,终于让前世为神,几度轮回后沉迷名望、权利的吕易秋幡然醒悟,成为剑仙而飞升的故事所在地。 独孤掌柜提到的殉城一战,朔北城主不顾援兵疲惫,一意孤行,追击北蛮,最终兵败。 陆行云竟是朔北城副千户。 他在戏曲是白脸奸臣朔北城主身边,鼓动城主出击,尽出坏主意的小人,仅以职位代替,无名姓存在的小人物。 陆白清楚记得。 在《打神鞭》中有一回目,以千户和副千户为开场。 他们在一起商量抢功。 副千户言道:“升官发财娶老婆。大人,现在就有一升官机会,倘若咱们追击北蛮立大功,少不得封赏升迁,若继续守城不出,那这仗罢了,功劳全是吕易秋的。” 千户点头:“言之有理。” 后来战败后,吕易秋还给了这俩鼓动出兵的小人一巴掌。 陆白记得清清楚楚。 戏台上这俩小人挨巴掌时,下面的人轰然叫好。 “我跪拜的陆行云,是这样的人?” “不!一定不是。” 陆白在心里安慰自己,“一城有两个副千户,或许是另一个副千户。” “咳咳!” 独孤掌柜蹲下来,捂住胸口咳嗽,余光还瞥陆白,猜测他与陆行云的关系。 陆白回过头。 他蹲下身子,不甘心的抓住独孤掌柜,“他怎么死的!说!” 独孤掌柜既然开口了,不介意多说一些。 “战,战死的!” 独孤掌柜喘粗气,心血翻滚,感觉一口热血要吐出来。 “当,当时,朔北城弃城出击,誓要歼灭我们,奈何天不答应,被我们得了空子,反败为胜,攻进了朔北城。” “咳咳。” 他痛咳几声,鲜血吐出来,不过,这样反倒舒服很多。 “城破之日,陆行云护送妇孺离开,领锦衣卫死守南城门,整整守了三天三夜,战至一兵一卒,拦住了千军万马,最后……”独孤掌柜瞳孔发散,似乎记忆回到了十几年前,“陆行云倚刀而亡,我们将军敬佩他,后将他厚葬在南城门。” 第一百九十九章 游鱼 独孤掌柜看着陆白,“陆行云是条汉子!” 陆白不答。 既然是条汉子,为什么在《打神鞭》中无名无姓! 既然是条汉子,为什在在《打神鞭》中竟是小人! 陆白不知道。 陆白不懂。 陆白不明白出了什么差错,竟让敌人口中的汉子,被厚葬的汉子,在本国之中成了小人的存在! 他与陆行云仅有的感情,就是每次跪拜时,想他是什么样的人。 英雄! 大丈夫! 一时豪杰! 他想过许多答案。 现在告诉他,他在世人口中竟是小人! 陆白自有他的傲气。 他不接受! “既然他是个汉子,为什么南朝,他在《打神鞭》中是小人?”陆白问。 “打神鞭?” 独孤掌柜不知道这什么玩意儿。 他们北国的汉子,草原上的勇士从不听戏。 “或许他职位低,无关紧要,知道他的人不多?”独孤掌柜帮着猜测。 “住口!” 陆白捏紧拳头,不知道就可以随意编排,不知道就可以任由戏曲歪曲? 他一定要查出编《打神鞭》的人,把他挫骨扬灰! 他可不想顶小人之子的名号,生活一辈子。 知道在独孤掌柜处问不出来,他不再问这个。 陆白盯着独孤掌柜,一字一顿的问他:“当日,你有没有动手?” 独孤掌柜忙摇头,“我,我就一后勤兵,给,给将军牵马的,根,根本没动过手。” 他让陆白相信他。 “若动过手,我不可能把这些全告诉你不是?”独孤掌柜一脸诚恳。 陆白看他。 许久。 在独孤掌柜忐忑中,陆白终于缓缓地点下头,“我信你!” “呼!” 独孤掌柜松口气、 他刚才紧张的忘了疼,忘了咳嗽,出一后背冷汗,胃还跟着痉挛,差点把胆汁吐出来。 陆白站起身,“稍后,自会有人放你走。” 他转身出了牢房。 少白头捕快,狱卒告诉他,少白头捕快去刑房了。 陆白往刑房去了。 刚靠近,听见一男人在撕心裂肺的哭,“我那么爱她。不敢吃,不敢睡,舍不得给我买一身新衣服,就为了买一间房子,给她一个温暖的家,我把心肝都给了她,可她,可她,可她怎么对我的,这个贱人,贱人,贱人啊!啊啊,她毁了我,我去她妈的,我为什么不,不能杀她,杀她妈的……” 陆白敲开门,招呼少白头捕快出来。 这犯人也是陆白踹出来的。 他罪名是当街打架斗殴,被陆白揪出了人命,现在看来……众生皆苦啊。 “走吧。” 陆白让少白头捕快不用折腾了,这犯人也就两条人命在身,而且捉奸在这年代罪不至死。 少白头捕快答应了。 “陆爷真乃神捕!”他不忘吹捧陆白,“没一个错漏的。” 陆白笑一笑。 他让少白头捕快把小脏辫独孤掌柜放了。 “不是后天?”少白头惊讶。 “没什么价值,趁早点放了吧,省的惹麻烦。”陆白意兴阑珊的摆下手。 少白头捕快答应了。 陆白出去后,同知府碰面聊一会儿后起身告辞。 此刻,天色已晚。 知府想把他安排在衙门住下,好有什么新线索,或案子进展,及时告诉陆白。 陆白拒绝了。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现在当务之急是等。” 陆白宽慰知府一句,拱手告辞。 出衙门后,陆白没走远,而是进了不远处酒楼,点了一坛竹叶青,几道拿手菜。 他余光注意衙门口,同时关注面前面板——抽奖转盘正在转。 陆白现在有四次抽奖机会,第一次抽奖的转盘在慢悠悠停下—— 游鱼? 陆白微微怔住。 他扫一眼备注,这是一本身法秘笈,品质为紫色。 但在陆白看来,这门功法至少在橙色——若橙色上面还有相应品质区分的话,应当更高。 因为这门身法不同于风行。 它不是一门轻功,而是一门闪避身法,借助步伐的变化,让陆白若鱼,出招之人为出手捕鱼人——陆白在对方招式下,犹捕鱼人单手在水中捞鱼,滑不溜秋,很难被抓到。 若只是这个,还不足为奇,不值紫色品质,更不值橙色。 《游鱼》厉害在于,若在水中,在身法加持下,陆白若鱼儿一般矫健。 这是一门水下轻功! 陆白在水里将如鱼在水,很多人——不,应当是修行境之下,无人是他对手。 再善游的人,恐怕也难以在水中做到同鱼儿一般灵活。 陆白点击学习,记忆中瞬间多处许多关于游鱼的记忆,步法也全部印入脑海。 陆白觉得,这门身法回去可以传授给白狼帮的帮众。 虽不能当轻功用,但在战斗中闪避有大用。 而且,倘若有一天私盐生意做到了江河湖海之地,他们更将如鱼得水。 转盘继续转。 陆白这次抽到一张字帖,名为牡丹帖,百花帖之一,同他以前送给顾清欢的是一套。 回去再送给婶娘。 陆白暂时把它存放在面板里。 转盘再次转动,最后缓缓停留在一金色处。 咦! 金色! 陆白从不曾见过这品质的颜色,难道这是高过橙色品质的颜色? 陆白在面板上找不到任何解释和备注。 只见金光闪闪处,浮现出一张卡,等待陆白领取。 陆白放下筷子,让他冷静下来,颤颤巍巍的在念头中点击领取。 一张境界提升卡! “卧槽!” 陆白忍不住爆粗口。 客栈人不多,陆白这一句,引来不少人注目。 “娘,他好怪哦,是不是有病?”旁边小姑娘见陆白望着空气傻笑,好奇问。 听说有这种病的人,打人不会被治罪。 小姑娘想,她以后也要有病,想打谁就打谁,让她们不敢乱说话。 隔壁的姐姐,疯了后提刀追人砍,那些妇人就再不敢说她偷男人的坏话了。 她们现在开始在背地里说娘了…… 她怕娘疯了。 “囡囡,不许胡说。”小姑娘母亲向陆白抱歉一笑。 陆白不以为意,还朝小姑娘一笑。 小姑娘低下头。 她也想提刀砍人…… “境界提升卡……” 陆白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他已经把所有都了解清楚了,这张卡不愧为金卡,而且不负境界提升之名。 这张卡用后,提升的不止境界这么简单,而是全部功法提升一层。 相当于一个全面功法提升卡。 但是! 陆白犹豫之处在于,现在用了,他的境界将在他不及弱冠之年就升到二品,完成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之壮举。 听起来不错。 但陆白若留下,等到他一品境界时用呢? 人间修行之说中,常把九品境界视为修行之基,若真如此,一品境界后提升境界,陆白将直接步入修行境。 这样一想,留着才合算。 陆白手指在桌子上轻敲,正拿不定主意时…… “小哥哥…” 陆白回头,方才说他有病的小姑娘站在他旁边。 她娘亲不知去哪儿了。 “嗯?”陆白看她。 小姑娘递给陆白一枚银锞子,“你能帮我砍人嘛?” “呃。” 陆白不知道怎么回答。 永乐城不愧是大城市,忘儿在小姑娘这年纪时,就知道找他要糖葫芦。 “你要砍谁?”陆白问。 “乔家大婶,马三娘子,她婆婆——算了,她婆婆让囡囡吃过包子,就别砍她了,嗯,还有隔壁王婆,她骂我娘是破鞋——说我娘银子不干净,可银子都是娘写字挣来的,为什么不干净了,墨也没沾上去啊。”小姑娘很疑惑。 “别听她们胡说。” 陆白摸下小姑娘的头,“她们在嫉妒,不过砍人……” 他取了银锞子,“我可以帮你,你家在什么地方?” “在后面,在后面。”小姑娘指着客栈后面一条街,很高兴,“你什么时候……” 陆白见独孤掌柜从衙门出来。 他站起来,“明天就帮你砍人。” “记住哦!” 陆白点头,“放心,收人钱财,替人消灾,我最讲道义!” 他与回来的小姑娘母亲擦肩而过。 小姑娘母亲奇怪的看他,不知他和女儿说什么了。 陆白在柜台处,把他那桌同小姑娘那桌一起结账后,提刀出门,悄悄跟在独孤掌柜身后。 第二百章 洗脖子 陆白不信独孤掌柜的话。 他信面板。 面板至今没出过错。 面板奖励给他两万点功德值,肯定不止陆行云被独孤掌柜所在的军队杀了那么简单。 不过,在牢房里不便于动私刑。 若独孤掌柜身份当真不一般,陆白在牢里把他弄死,或弄残了,无论锦衣卫,还是北国都交代不过去。 放出来挺好。 陆白悄悄跟在独孤掌柜身边后。 独孤掌柜的人一直等在牢房外,见他出来,很快迎了过去,聊几句后又向偏僻巷子去了。 陆白轻轻飞上房跟着。 走了不知道多久,确定无人后,他们在一巷子里停下来。 “查清他来历了吗?”独孤掌柜问。 “查清了,秦掌柜那边打探到,他是晏城锦衣卫总旗,来永乐城贩盐,他手里还有个商队,贩粮的,因此找到了秦掌柜。” 手下竹筒倒豆子,把查到的说出来。 “晏城锦衣卫?”独孤掌柜恍然,难怪他先问晏城。 他的确没去过晏城。 朔北城归北国后,晏城和永乐城都成了南朝的边城。 只是晏城同朔北城之间,隔了一座高山,高山上仅有羊肠小道,少有大道,加之群山峻岭间妖兽横行,因此鲜有通行。 他自然就没去过晏城。 至于后面问起陆行云,独孤掌柜百思不得其解,这人怎么知道他认识陆行云的? “头儿。” 手下继续道:“咱们的人打探到,他姓陆,名白,天赋极高,去年秋天在九品,今春已到了六品,这还是来前境界,现在境界未知,甚至有传言他已经突破修行境,步入炼气期了。” “炼气期?” 独孤掌柜一怔,继而皱眉,怒道:“他们怎么打探消息的,这么假的消息也当真?” 不到一年时间,能从九品直接步入炼气期的,根本就不是人! 是神灵转世! 比吕易秋还厉害的神灵转世。 手下垂眉听训,等独孤掌柜闭嘴后才道:“晏城来的锦衣卫传他手下有一妖怪,有百年道行。” 他看着独孤掌柜,等候听他解释。 “百年道行,当他手下?” 独孤掌柜沉吟一番后,拍打手下肩膀,“我明白了!” 手下看他。 “这百年道行的妖怪,肯定看上他了,所以才心甘情愿臣服于他!” 独孤掌柜十分得意。 正所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妖怪嫁给陆白,自然得听他的话。 这不稀奇。 自古以来,多少故事里,美妖配才子;多少故事里,女鬼自荐枕席,这些都是有生活依据的,不是张口就来。 “可……” “不用可是!” 独孤掌柜知道他要说什么,“男妖怪怎么了,男妖怪就不能喜欢才子了?” 他拍拍手下肩膀,“咱们不能歧视男妖怪,更不能歧视那什么关系,要知道,同性才是真爱。” 手下霎时间离独孤掌柜远远的,一脸惊恐的看着他。 “你这什么眼神!” 独孤掌柜不高兴了。 他就是死,都不会找手下这样的。 真爱的关系最铁,更讲究门当户对,找对人对事业大有好处。 “没,没有!” 手下表示,他很佩服大人,欣赏大人这种不顾世人眼光,而勇敢追求真爱的精神。 “但——这妖怪是女妖,而且是黑寡妇。”手下说。 “女妖更对啊,男女相爱虽然俗不可耐,但……” 独孤掌柜停下来。 他瞪大双眼,“黑寡妇?!” 手下点头。 “娘的,他真突破修行境了?不会吧,这什么妖孽。”独孤掌柜无语了。 他想不明白。 他刚才说的男妖怪因为和他相爱而做属下,理由虽然牵强,但还解释的过去。 但黑寡妇…… 这上床不是上床,而是战争。 妖怪战败还好,男人战败,那就是粉身碎骨! 压根谈不上什么爱情。 既然没有爱情,这百年道行的妖怪为什么跟陆白,求财? 不会。 百年道行的妖怪,想要银子,有许多办法,不会委身于人。 思来想去,独孤掌柜觉得只有陆白厉害,把妖怪降服了这一理由靠得住。 “要真如此,这人对咱们可是一大威胁。”独孤掌柜摸着下颌。 这人是锦衣卫,属于官方,。 个一年突破修行境的人才在南朝当差,对他们的大业无疑是个很大阻碍。 天知道再给他一年时间,他能成长到什么程度。 “大人,咱们有没有可能,把他招揽过来?”手下建议。 若为国家招揽这么一个逆天的人才,莫说上司褒奖了,就是皇帝都会当面嘉奖他们。 “你他妈疯了吧!” 独孤掌柜给他一巴掌,“你知道他是谁?” “陆白呀。”手下莫名其妙。 这些消息还是他打探后告诉独孤掌柜的。 “错!他是陆行云的儿子!” 手下挠头,“陆行云又是谁?” “当年……” 独孤掌柜挥下手,“算了。” 他今儿已经说两遍了,不想浪费唾沫。 “你只要知道,他爹在咱们手上死的很惨就行了。”独孤掌柜说。 手下知道了。 他们都是野蛮人,不是什么文明人,既然独孤掌柜说惨,那估计极惨。 “那咱们怎么办?”手下问。 任由陆白成长下去? 独孤掌柜沉吟一番,“既如此,咱们只有一个办法——把消息传回去,让上面派一位修行者,把他给……” 独孤掌柜右手在脖子上抹一下。 手下没答应。 独孤掌柜抬头,见几个手下呆呆的看着他身后。 独孤掌柜忙回头,身后无人,正要问手下闹什么幺蛾子时,一双脚出现在他面前。 他缓缓地抬头—— 陆白漂浮在空中,不上不下,如履平地,在朝他笑。 “鬼啊!” 独孤掌柜吓的大叫。 这等轻功非人间所有,非鬼即仙。 他拔腿想逃,但不知为何,双腿根本迈不动。 他很快知道为什么迈不动了,因为一把刀从身后掠出,擦着他耳朵过去,劈向他几个要逃跑的手下。 刀身寒若水,折射出月光的一往情深。 接着,几朵血玫瑰绽放。 玫瑰与刀,竟那么的和谐,那么的充满诗意,以至于独孤掌柜想赋诗一首。 “哦哦哦,请你别杀我。”他举起双手。 陆白落在他面前,“我不杀你,可有人想杀握我,该怎么办?” 独孤掌柜惊讶,“谁!谁!谁敢杀陆大人,活腻了吧他。” 陆白盯着他。 独孤掌柜知道陆白挺大了。 他笑道:“你看,陆爷误会了不是,我的意思是请上面派个能人下来,给您好好洗洗脖子,顺便劝你到我们北面做事。我们上面的人洗脖子技术特别好,能让你酥到骨子里。还有,陆爷,您要去我们北方,财产,美女随您挑,就是您睡太后都不成问题。“ 他不忘向陆白挤眉弄眼。 “我们太后是你们南朝皇帝的姑姑,您只要北上,立刻就是你们皇帝的亲姑父!” “没兴趣!” 陆白才懒得当皇帝的长辈,“你们皇帝要是把位子让出来,我倒可以考虑下。” 第二百零一章 分食 皇位指定不行。 “要不,王位?”独孤掌柜小心翼翼。 “你大爷!” 陆白揪住他,直接把他撞到墙上,“你当我给你玩呢!” 唰! 陆白刀出鞘。 “说,我爹究竟怎么死的,你刚才的话我可都听清楚了,你给我想好了再说!”陆白恶狠狠地。 “我,我——陆爷饶命,我说,我说……” 独孤掌柜让陆白悠着点儿,刀无眼,若把他脖子抹了,就什么都说不清楚了。 “我,我当,当时在行伍中为卒,你爹在守着城门迟迟不开,许多人都上去围,围攻了,我,我也在其中。围攻中,我,我刺中你爹一枪……” 不等陆白发话,他急忙道:“我,我没杀死你爹,刺的不是要害。你爹反手一刀,劈中我胸口,但也不是要害,后,后来,我就晕过去,什,什么都不知道了。” 独孤掌柜怕陆白不信,用目光示意胸口,“不,不信,你,你看,刀,刀伤还在呢。” 陆白将信将疑。 他把独孤掌柜领口扯开…… 有动静! 他急忙用衣服蒙住自己脸。 “不,不好意思。” 一个猥琐男子拐进偏僻小巷,见一男人靠墙,一背对他的男人在扯对方衣服,忙退出去。 陆白送他离开后,低头一看,的确有一道狰狞的刀疤。 但是! 这么一道粗粗的伤疤,根本不是绣春刀能砍出来,而且在长度上,也不肯是绣春刀砍的。 若绣春刀一刀砍下去,伤痕砍这么长,那么刀尖早挑进独孤掌柜胸口,他早驾鹤西游了。 这明明是弯头的朴刀,或大刀才可以砍出来的伤口。 还有,两万功德值绝不是一刀能弄来的…… 若他爹被砍一刀就能让人背负两万功德值,那陆白被人砍一刀,不得四万? 若真如此,陆白在晏城没少被人砍,这会儿至少应该在修行境了。 但不是。 所以…… “还他妈的骗我!” 陆白手起刀落,独孤掌柜的一只耳朵瞬间掉在地上。 “啊!” 独孤掌柜痛的大叫。 巷子外,有人听到这边动静,想过来看一看,被方才打扰到陆白的猥琐男子拦住了。 “去去去,有什么好看的,别打扰人家好事。” 他挥手劝人离开。 等人离开后,他望一眼巷子,“年轻人就是生猛。” 陆白任由独孤掌柜嚎。 他冷冷道:“你以为我怎么知道你认识陆行云的?我心里明白的很,你再骗我,就不是一只耳朵了!” “耳朵姥姥!我告诉你,我打死都不会说,有本事你杀了我,杀了我啊!”独孤掌柜喘着粗气,咬着牙,一脸硬气,“我告诉你姓陆的,你今儿要是不杀了我,你就是我儿子,不,我孙子,陆行云是我……” 砰! 陆白一掌打在独孤掌柜后背。 “我曰你姥姥!”独孤掌柜大吼一声,闭目待死。 然而…… 他迎来的不是死亡,而是轻轻一掌。 独孤掌柜心中疑惑:“这什么意思,我不用死了,太好了,我就知道,陆白不敢杀我。” 若他死了,锦衣卫就饶不了陆白。 就在独孤掌柜劫后余生,差点喜极而泣时…… 轰! 一股炙热透体进入他身子,刹那间侵入他奇经八脉,在他皮肤下,血肉中,骨头间,灵魂深处燃烧,炙烤! 他感觉自己被架在火上烤。 不,不是火上,是他体内有一把火,要把他焚烧个干干净净。 “啊啊!” 独孤掌柜的头“砰砰”的撞墙,期望把皮磕破,把血肉剜出来,把藏在里面的火浇灭。 然而,任由他挣扎,怒吼,自残,内力依旧在他体内烧着,甚至烧到他头上。 若一把热油浇到了头颅里。 头晕,呕吐,疼痛,酸麻,各种滋味在炙烤下,成了一把把刀子,在他心头划过。 “我,我招,我招了,爷爷,我招了,招了……” 独孤掌柜屈服了。 短短不到一分钟,他仿若进入了炼狱,进了油锅,竟觉得死亡是种解脱。 陆白松开手掌。 他先得到焦木——这种不太炙热的功法先浸润了他的经脉,继而得到纯阳,从低层次步步提高,步步锤炼经脉,继而让身子对纯阳火热的内功有了一定的适应能力,饶是如此,他每次提升纯阳都是一种折磨。 陆白都如此了,遑论被烈火突如其来,毫无准备侵入体内的独孤掌柜了。 许久后,独孤掌柜才缓过来——他觉得他像行走沙漠多日,滴水未进的旅人,马上就要渴死了。 “你,你爹陆行云,被,被……” 独孤掌柜气喘吁吁。 方才他不敢说实话,因为说了肯定会死,而不说或许有一线生机,最多经受些折磨。 但他现在知道,在陆白手里,死了会更好。 于是,他再不遮掩。 “被什么!”陆白催促。 独孤掌柜抬起头,看着陆白,轻笑,“煮了吃了,将军所有亲信,都,都分到一块,我,我也吃了,哈,哈哈哈哈…” 他大笑。 “什么!” 陆白大怒,“你们这群畜生!” 轰! 陆白一拳下去,砸碎了独孤掌柜的胳膊,骨头碾成了粉碎。 他不再对独孤掌柜用内力,因为再用下去,独孤掌柜不死也要昏迷,那他就问不出什么东西了。 “为什么!”陆白问他,“你们不敬重他是条汉子!” 独孤掌柜对胳膊的粉碎不以为意。 这点儿痛苦对他刚经历的酷刑不算什么。 “就因为他是条汉子,所以要被吃,一般人还没这殊荣。”独孤掌柜轻笑。 草原上的勇士有个迷信,亦或者传说——吃了勇猛战士的肉,草原的勇士也会变得勇猛。 南城门一役,陆行云一队拖一军,拖了他们整整三日,为朔北城的许多百姓拖出了逃生的渠道与时间,最后力竭而死。 他是个汉子,所以—— “应当被吃。”独孤掌柜舔下舌头,“还很香……” 啪! 陆白一掌抵住独孤掌柜后背。 独孤掌柜大惊失色——他不想在经手炙烤之刑了。 “现在给你两种死法,一,我一刀劈死你,二,我烧死你!”陆白冷冷地说。 “一,我选一!”独孤掌柜连忙道。 他不想生不如死。 “好,我问你,你说的将军是谁,是不是他下的令。”陆白问。 独孤掌柜眼珠子一转,“上柱国之首,拓跋红月!” “你又犹豫了。” 陆白提醒他,“不过……” 陆白轻笑,“这不难查,我会把当年攻入朔北城的将军全部祭天,现在,就从你开始!” 轰! 炙热的内力涌进独孤掌柜体内。 这一次,陆白不再收着。 纵有锦衣卫听到消息,在往这边赶,外面响起了凌乱脚步声,陆白也不停——他一跃而起,提着独孤掌柜往远处狂奔,但内力一直不停止输送,直到…… 独孤掌柜成为一头干尸。 第二百零二章 飞镖 风从西来。 陆白在永乐城的亭台楼阁之间跳跃。 等把独孤掌柜的干尸丢入一荷塘池后,又飞一阵,陆白稳稳落到一巷子中,取了遮脸之物。 他扫一眼面板,一万多点功德值。 独孤掌柜这厮手里至少上百条人命,而且平日没少奸淫掳掠。 陆白对功德值很满意。 转身刚走几步…… 一个小和尚提一盏灯从一间庙里走出来。 永乐城繁华,寺庙众多,永乐寺外,大大小小寺庙不下百所,在街巷之间慢行,总会与一些庙宇不期而遇。 这些庙宇或许不够壮观。 但藏在街头巷尾,杂在百姓之间,多了一些人气儿。 两人四目相对。 在小和尚身后的庙里,还传来“邦邦邦”的木鱼声。 “小师父,去大街上,走什么方向?”陆白一身轻松,浑不似刚杀了人。 小和尚指了指陆白身后。 “谢谢。” 陆白挠了挠头,转身要走。 小和尚在身后提醒他,“施主,一个人夜行千万小心些,小心碰见不干净的东西。” 陆白轻笑,谢过他好意,“我会小心的。” 又走几步,小和尚跟过来,“巷子深又黑,我送施主出去吧。” 陆白点下头。 小和尚的灯笼挺小巧,白纸面糊的,素雅无字。 “施主,你会为了你的父母杀人吗?”小和尚好奇地问。 陆白脚步略微一错,难道这小和尚看到了什么。 不应该呀。 他飞过好几条街呢,难道这小和尚有千里眼。 陆白满腹疑窦,但见小和尚仰头看他,在等答案,轻笑道:“我会。” “哦。” 小和尚点下头。 他们继续走,巷子深得走不到尽头,无尽的黑暗又伴着两面的墙压过来。 他们的灯笼若海上无星无月的夜里,唯一的一盏孤灯。 让黑夜中所有的东西觊觎。 呼——呼—— 一阵邪风吹来,灯笼里的烛光摇曳。 在陆白皱眉时—— 咻! 灯光灭了。 “灯灭了。”小和尚幽幽的说。 话音未落。 啪! 一个响指后,一道光起,把陆白的影子拖到墙壁上。 一道黢黑的影子在墙上如壁虎一般退去。 陆白两根手指被他打亮了,亦或者说在纯阳内力涌上指尖时,绽放出太阳一样的光芒。 “小师父请回吧。”陆白扭头—— 小和尚不在他身边,回头一看,小和尚落后他三步,在惊讶的望着他手指。 陆白手指轻碰灯芯,烛光刹那间亮了。 陆白望着那根白烛微微出神。 片刻后,他向小和尚点下头,“巷子又深又长,回来路对小师父来说过于漫长,后面路我一个人走吧,小师父回去时当心些。” 他举了两根手指前行,转过一街角后,大道上的繁华一下子冲破黑暗,扑面而来。 陆白回头,小和尚的孤灯依旧在黑暗中亮着。 陆白向他摆下手,大步流星离开了。 外面是一货栈,夜里来来往往的苦力在扛包,或往车上装货,或往车上卸货。 货栈旁边有一食肆, 卖面的。 店家把下水,边角料,碎骨一起煮了,煮烂然后浇在面上,大大的一碗,管够。 陆白方才在酒楼上没吃多少,这会儿还饿着呢。 他要了一大碗,同打赤膊的汉子们坐在一起。 旁边一汉子,大口吃面,大口喝酒,顺便告诉陆白,这样享用才爽快。 陆白于是朝店家讨了一碗,让汉子倒些酒给他。 汉子有点儿肉疼,但为了显示自己不小家子气,还是忍痛割爱,倒给陆白一大口。 陆白大喝一口。 “嚯!” 陆白忍不住出声,火辣的劲头直逼喉头,落肚后更是顷刻间烧到了四肢百骸。 这烈酒,忒上头。 陆白就这口救,来口烂肉面,满意的点下头,“别说,还挺是滋味。” “是吧。” 汉子得意,“我这可是正宗的朔北烧刀子,一口不用愁,两口雪地走,嘿嘿。” 陆白让他再来一口。 “哎,你……” “别太小气。”陆白拍拍他肩膀。 “看你穿的不错,想不到挺会蹭酒的。”汉子嘀咕,又肉痛的倒给他一口酒。 绝绝对对的一口。 “现在这口酒不好弄咯,自从北蛮他妈的占了朔北城,越来越掺水,卖的还越来越贵。”汉子为这绝对一口找理由。 陆白拍下他肩膀。 “我不白喝你酒,告诉你一消息——” 陆白指了指旁边巷子,“里面十有八九闹鬼。” “闹鬼?” 大汉望了望巷子,不信,“我们整天从这儿走,没见鬼啊。” “小心为妙。” 陆白把碗里的面吃尽,站起身取出一枚银锭。 “哟,这可找不开。”店主为难。 “余下的银子,全请这位大哥吃饭了。”陆白向汉子摆摆手,沿着货栈前的小河,向远处去了。 “哎!” 汉子招呼,“我吃不了啊,你要把我撑死?” “笨,你可以留以后吃啊。” “对,腻死你。” “或者请咱们,别显的你太小气了。”旁边的苦力们说。 “去去。” 汉子站起来,追上陆白。 他二话不说把酒葫芦塞到陆白手里,又匆匆回去了。 陆白拎着个酒葫芦,在街上兜兜转转,一个时辰后才回到客栈睡下。 白狼帮粮食卖出去,银子到手,一时间无事,就等押送私盐回去了。 丐帮的人则很忙。 昨儿一天的功夫,他们靠丰富的乞讨经验,聚拢不少乞丐,迅速拉拢起一小帮派。 陆白把行走荒野时,身上沾满虎血的衣服换上,同这些乞丐们在一间破庙里聚了一聚,在显示功夫同时,用他的经历,口才给这些新近丐帮兄弟打了一针强心剂,陆白顺便又传一遍丐帮帮规。 不得不说,对于身处下层的人而言,一些共甘共苦的话,总可以让他们心受鼓舞,不知不觉跟陆白了。 尤其陆白这一身—— 破烂不堪,臭不可闻,一看就是乞丐的衣服。 不,乞丐都很少穿这衣服。 因为穿这衣服,有善心的人不敢靠近施舍东西了。 丐帮忙完。 陆白换一身衣服,向知府衙门走去。 他对这案子很伤心,不止为了私盐,同时为了功德值。 这么一个让永乐城谈之色变的凶手,若死在他的手里,功德值不得赚翻天。 想到赚翻天,陆白忽然记起来,他还有一次抽奖机会。 陆白慢慢悠悠走着,让转盘转起来。 须臾后。 指针停下,指在一蓝色物品上—— 【十把飞镖:一次性物品,丢之必中,不害命,不伤人,只对人有效】 陆白撇嘴。 看前面丢之必中,他以为又得到一神器呢。 现在看来—— 唬人不赖。 当玩具也挺不错。 第二百零三章 住住 陆白把镖兑换出来。 走在熙熙攘攘的街上,信手把玩一枚镖。 快到知府衙门时,陆白忽然记起,他昨夜收了小姑娘的银子,答应砍人了。 当然,陆白不真去砍人。 但教训一下长舌妇还是可以的。 当年在巷子里主住时,因为顾清欢长的漂亮,不少登徒子聚集在门外,因此招了不少风言风语。 人言可畏。 有时候这些长舌妇,可以用嘴皮子杀人。 酒楼后面的巷子宽敞,两旁屋子青砖白墙黑瓦,看起来是富庶人家。 “乔家大婶,马三娘子,隔壁王婆……” 陆白嘀咕上了他教训名单的长舌妇们,准备找个人问问。 奈何街上无人。 他走到一户人家面前,听见里面挺热闹,准备敲门打听一下三个人的住址。 然而,陆白的手刚伸出去,不等敲—— 砰! 单薄的木板炸裂,一木块擦着陆白耳边掠过,还有半扇门朝陆白砸过来。 陆白本可一手挑开。 但伴门飞出的还有一个妇人,陆白不想占她便宜,于是脚步一错,身子霎时间向后移动。 以至于他们横穿街道。 等陆白靠墙无处可退时,妇人竟还在飞,陆白不得不伸出手,一把扶住她。 他嘀咕,“里面的人够厉害的。” 至少在五品了。 “萧姐姐,对不住了!” 门内蹦出一个人,手里短匕闪烁森冷的光芒,追击而来,势要把妇人的命给收了。 “娘!” 一小姑娘惊叫。 陆白扭头,见一小姑娘抱一布娃娃从邻居家跑出来,惊恐的望着他这边。 小姑娘身后一婆婆紧紧拉住小姑娘,要把她抱回去,但看到面前这一幕,她张大嘴,惊恐的呆在原地。 陆白乐了。 这下可好,砍人的银子变成救人的银子了——他现在扶的,正是昨夜酒楼上小姑娘的母亲。 腰肢挺软的。 奈何吸引力不足。 陆白不客气的扶腰往旁边一拨,待女子避开后,他头一歪,把匕首躲过去。 “我说——有话可以好好说。”陆白口里劝。 他不是大善人,若面前这妇人真干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被人找上门寻仇,他可以袖手旁观的。 “咦!” 陆白说这话,一抬头,愣住了。 面前的人更愣。 他们四目相对,面面相觑,一阵风起,不知何处飘来的花,掠过面前人的发丝。 一切很唯美,包括面前人胸前的摇摇欲坠。 还有一身劲装,遮掩不住的大长腿。 一切很熟悉。 一切又有点儿陌生。 “对不起,我错了!” 影舞楼的杀手,擅长当鼓的劲装女子住住,率先醒悟,转身就逃。 夭舞不愧夭舞。 住住轻舞间,人已经腾空上了屋顶,小屁股一摇一摆,人就要翻过屋脊。 “站住!” 陆白醒悟,手里飞镖顷刻间丢出。 唰! 飞镖掠过。 住住已经翻过屋脊,消失在房子后面了。 但飞镖竟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同样消失在房子后面。 “啊!” 住住痛呼。 陆白朗声道:“你要再不回来,我可又丢了。” “别,别!” 住住急忙招呼,“我马上回去。” 话音落下,住住捂着屁股,十分羞耻的走回来,轻轻地跃下屋檐。 “陆,陆爷,好,好久不见哈,想不到咱们在这儿见面了。”住住想哭。 她都离开晏城,来永乐城闯荡了,竟还能遇到陆白。 老天爷,不带这么折磨人的。 “不对!”住住心里犯嘀咕,“老天爷不会理我这事儿,也不会这么巧,难道……” 住住看着陆白,欲哭无泪。 “陆爷,您要喜欢我,直说啊,不用跟踪的,咱们又不是没有亲密的机会,犯得着次次坏我事儿。” 她在晏城任务失败一次,身份暴露一次,好不容易才调动到永乐城,离开伤心之地,想不到又碰见了。她这次要再暴露,还不知道调到什么地方呢。 “去去,谁喜欢你了。”陆白没好气。 他也想不到在这儿能碰到住住。 “对,您不喜欢我,您喜欢玩儿那变态的,那您可以悄悄玩啊,我又不是不答应。” 住住求他不再碍着他任务了。 她要挣钱,吃饭,买胭脂水粉的。 陆白脚步一抬。 嗖! 风卷残云般,刹那间到住住身前。 住住吓一跳。 这才几天不见啊,他已经厉害到这地步了。 陆白捏住她精致的下巴,“我再说一遍,你听清楚了,咱俩在这儿遇见,纯属意外!” 住住呆呆地,心里犯花痴:“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霸道掌柜爱上我?哎呀,我是不是该害羞一下。” “想什么呢?” 陆白拍拍她脸颊,把她唤醒,“小姑娘请我来砍人,想不到砍得是你——” 陆白上下打量她,“啧啧,几个月不见,你又做坏事了。” 刚才飞镖出去,都有功德值出来了。 以前陆白打鼓,早把功德值掠夺干净了,现在有功德值,只能是又杀人了。 “砍人?” 住住惊讶,“陆爷,难道您当上杀手,要抢我们影舞楼生意了?” “滚犊子!” 陆白觉得这杀手被他敲鼓敲傻了,聊天都不在一个频道上。 他左右看了看,见小姑娘的母亲受了伤,街上也有越来越多的人在悄悄的看。 “走,进去说。”陆白推住住一把。 住住捂住屁股,脸红彤彤的。 “你这暗器的功夫给谁学的?”她一脸幽怨的在前面领路。 会拐弯就不说了。 还专捡尴尬部位刺,这要不是她有小翘臀,痔疮估计就割了。 “自学成才。”陆白得意。 “娘!” 小姑娘这时候走过来,抱住她母亲,得意地摇头,“我请的人厉害吧。” 她母亲苦笑。 昨夜的事儿她都知道了。 陆白帮她们付了账,就已经同囡囡付的银锞子抵了,想不到他还真来了。 回到屋内,门暂时关不上。 “待会儿去给人换个门。”陆白叮嘱。 “我,我来做任务。”住住嘀咕。 “做什么任务?”陆白问。 “铲除影舞楼叛徒!”住住手一抬,指着囡囡他娘。 囡囡他娘原是影舞楼的杀手,后来不知怎的,就彻底消失了,住住这几天才找到。 “原来就是个消失,这怎么就叛徒了?”陆白疑惑。 难道影舞楼只许进,不许出。 “陆爷不知道?影舞楼既是青楼,又是杀手组织。”住住说。 影舞楼的杀手都是影舞楼的青楼收留的孤儿,或买来的姑娘,全有卖身契的,加之影舞楼培养一个杀手所耗甚巨,因此影舞楼珍惜每一个杀手。 囡囡他娘身子不赎就突然消失,而且还知道影舞楼不少机密。 影舞楼又损失钱财,又担风险,还损失人才,自然非杀她不可。 “你说,我杀她是不是有理有据?”住住问。 “据你个头。”陆白扭过头问楠楠他娘,“你为什么离开影舞楼?” 第二百零四章 一掌牡丹 影舞楼。 外楼为青楼,内楼为杀手组织。 两者相互依存,有时候还不分彼此,春色更让影舞楼的刺杀,多了几分成功。 囡囡他娘——温暖作为影舞楼培养的此刻,自然免不了以色娱人,而后趁人不备,一击必杀。 温暖还是个中刺杀之道的佼佼者。 然而,在一次刺杀中,温暖不小心中招了,怀上了囡囡。 影舞楼的规矩,杀手在任务中有了身孕,必须打掉,因为孩子生下来就有原罪——他母亲把他爹给杀了。 “影舞楼这么做,也是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住住姑娘说。 他们在这话时,囡囡已经出去由邻居照看了,因此说起来才毫无避讳。 “斩草要除根,是我们这行的规矩,是我们的职业操守,更是许多客户选择我们影舞楼的原因。”住住颇有职业正规,高端的自豪。 陆白点下头,听起来有理,就是太不是东西。 “在影舞楼,有一未音楼,上面供奉的全是打掉孩子的牌位。” 囡囡她娘告诉陆白,在影舞楼的洗脑下,许多人甚至以在上面牌位多而为荣,甚至还是影舞楼一晋升标志。 陆白扭头问住住,“你有几个?” 住住摇头,“我现在还没有呢。” 她以前一直在修行,任务没完成几个,“不过,我倒是挺想有一个的。” 这娘们的死相就奇葩,缺练。 温暖思路正常,她想把女儿生下来,但这不被影舞楼所允许,而且,即便允许—— “囡囡也将在影舞楼为奴,培养成为新一代的杀手。” 正常人都不想自己的孩子当杀手,更不用说当红粉杀手了。 于是,囡囡她娘逃了。 她乘船难逃,一直到了边城,在永乐城生下了囡囡,靠一手好字某了个好差事,彻底过上了正常生活。 时间匆匆四五年,她本以为躲过一劫了,想不到住住在今天早上登门了。 “我要谢谢你。”囡囡她娘很感激。 住住没有在囡囡面前动手,更没有对囡囡下毒手,而是让她把孩子托付给了邻居。 住住摆手,“不谢,不谢,咱们也要人性化服务不是。” 陆白惊讶,“你还知道人性化服务?” 住住疑惑,“这不是你说的,说我们影舞楼不错,杀人业务十分人性化,舒服死别的死法强多了。” 陆白迷糊。 他什么时候说过。 “在你打——打鼓的时候。”住住有点儿害羞。 “是吗?” 陆白记不大清楚了,打鼓的时候太放浪形骸,有时候一些话不过脑子。 但有一说一,这是个不错的放松法子。 陆白给住住一眼神,待会儿找个房间试试。 “你不知道吧?” 住住饮一口茶,慢悠悠的道出她为何会登门,“永乐城影舞楼的搂住换人了。” 换来的不是旁人,正是当年同温暖一同在楼里学习琴棋书画和武功的同窗。 温暖字迹娟秀,十分漂亮。 平日里为人抄书,抄诗,偶尔还抄个请柬。 前几日,她抄的一份请柬送到了影舞楼搂住的手上。 这位同窗一眼认出温暖的字迹,毫不顾同窗之谊,顺藤摸瓜找到了温暖的住址,这才有了住住的登门。 “所以,今儿我不杀她,明儿会有别的人杀她,而且我还得跟着瓜落。” 住住很无奈。 “你就有本事拦我,有本事去拦整个影舞楼啊。”她没好气。 陆白想了想,问:“你们影舞楼最厉害的杀手有多厉害?” “四品!” 住住伸出四根手指,让陆白好自为之。 陆白不屑一笑,“你怕不知道吧,你陆爷现在三品!” 要想,马上可以奔二品。 “噗!” 住住一口茶吐出来,“不会吧?” 陆白的手往桌子上一按,不大会儿功夫,木桌响起轻微的“哔剥”声,木头在悄悄裂开。 住住低头一看。 方才还平滑,擦得明亮如镜的桌子,此刻出血些些裂纹。 裂纹不大,细如蛛丝,从陆白着手处,有序延展到整个桌面,成了一朵盛开的,不够栩栩如生的牡丹花。住住手摸上去恍若不觉,不大像因外力而裂开,破像用画笔勾勒上去的。 她抬起头,惊恐的望着陆白。 他现在内力竟精湛到了这般地步,不止内力深不可测,而且收发随心。 这不仅到了三品境界,而且到三品巅峰了。 住住许久后才问,“你是人是妖——不对,妖也没这么快,你难道是哪路神仙的私生子?” “滚蛋。” 陆白没好气,“现在还能不能拦住你们影舞楼?” 住住点头,“拦是拦得住,但你拦得住一时,拦得住一世?你不会在永乐城定居吧?” “那倒不是……” “对呀,那你走了,影舞楼不还该出手时就出手——” “我有一手下,她是妖怪,道行在百年以上,她会长期住在永乐城,帮我处理生意。”陆白说。 住住错愕的合不拢嘴,“一,一百年道,道行的妖怪!” 她不明白,为什么成为陆白的手下。 陆白轻笑,“因为她有识人之明,知道陆爷迟早飞黄腾达。” 住住竟信了这话。 一个去年冬天,还不是她对手的人,现在竟然她望尘莫及,这样的人,凭什么不飞黄腾达。 住住现在都想抱住他大腿了。 “现在拦住了吧?”陆白问。 若不信,陆白让他们去城外清水镇打听打听,九十多年道行的虎皮还挂在房上呢。 “暂时拦得住。这位新楼主,肯定不想步前任楼主的后尘。” 住住肯定点头。 陆白眉毛一抬,“前任楼主,出什么事了?” “还不是永乐城连环断头案闹的,她在睡梦中,头被妖怪摘了。”住住谈起这个,心里隐隐的有些害怕。 以前不觉得。 总想永乐城这么多人,不一定摘她脑袋。 但这位前任城主头摘掉后,她就深怕有一天降临到自己头上。 陆白乐了。 想不到影舞楼还有一位受害者。 话说回来,暂时拦住是什么意思? “听上面意见咯。”住住指了指头顶。 影舞楼作为一个大的杀手组织,高手肯定不止四品的楼主这么简单。 “我们楼里有不少高手的,四大长老在炼气期,两大护法境界在搬山,楼主在破空,还有一位前楼主在闭关,要真有心思杀她,你一个百年道行的妖怪根本拦不住。”住住说。 陆白咋舌。 想不到影舞楼还挺厉害。 第二百零五章 找死 修行境之上,前三境界为炼气,搬山,破空。 每个境界又有三个小境界。 影楼楼主境界在破空,意味着空间已然很难限制他,目光所及,心动人至。 陆白的风行固然很厉害。 但在破空境界面前,就是个渣渣。 既如此,陆白给囡囡她娘温暖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要真这样,你自求多福吧。” 囡囡他娘温暖淡然一笑。 她先谢过陆白,“若不是陆公子,我恐怕就活不过今儿了。” 至于以后。 她相信,她还请不动长老,楼主。 “我在影舞楼既不是头牌,也不是金牌杀手,翻不到长老们跑一趟。” 陆白挂在城外的虎皮,暂时还可以护他一命。 要是楼主等人当真觉得她坏了规矩,不惜派出长老来维护规矩,那她命该有此劫。 “行吧。” 陆白能做的就这些人,还是看在囡囡面子上。 不过,他得得说说影舞楼,“你们影舞楼也是,温嫂子怎么说也算工伤,你们不帮人家就算了,还想把人给杀了,太不近人情,倘若有一天我达到破空境,我一定找你们楼主理论理论,太没人性。” “就是。”住住跟着谴责。 他们默契的起身告辞,在温暖千谢万谢中上了街。 囡囡闻声出来了,见他们要离开,而母亲安然无恙,高兴的向他们招手。 陆白瞥她身后婆婆一眼,记起了砍人之事。 现在看来是多此一举了,有了今儿这打架动静,估计这条街上不会有人在嚼舌根,而且以温暖的经历来说,她也不是语言可以中伤的人,毕竟曾经是个杀手,而且是个青楼杀手。 要不是性别不同,陆白都想让她借自己打两下了。 万一出个暴击呢—— “咦——” 陆白问住住,“你们影舞楼按什么派杀手,按出的价格派,还是看人下菜碟?” 住住看他,“你有想杀的人?” 陆白点头。 “你说的属于两套杀人方案,前者属于套餐,童叟无欺,明码标价,成功与否全取决于客户知不道想杀的人所在的境界,反正一次价格只派一次杀手,成功两全其美,失败那价就是买命钱。至于第二套方案,属于量身定制,你出首付款,我们不计代价杀人,保证必死的那种。”住住业务不娴熟,知道的却不少。 “废话,我尽碰见你了。” 住住没好气。 有陆白在,莫说任务,业务都快生疏了。 “这怪谁,全怪你。” 她往自己面前撞,陆白不阻挠她都不好意思了。 “哎,你想杀谁?”住住好奇。 陆白指了指他自己。 “什么意思?”住住疑惑了。 “杀我自己啊。”陆白说。 他突然想到的赚取功德值的好办法,让低价位,实力不如他的杀手来杀他,然后他把杀手杀了。 既然成了杀手,想来手上沾了不少血,能给他提供不少功德值。 “杀你自己!” 住住瞪大了双眼,一时间不知道陆白疯了,还是她疯了。 归根结底还是陆白疯了,“你疯了?” 陆白轻笑摇头,“你不懂,真正的高手在血与火之间成长起来,所以我想雇些杀手来杀我,这样才能提升我的实战能力,迅速提升我的境界。” 他让住住参谋参谋,“若请最低价位的杀手,多少银子?” 关键一次不成功后,他可不可以继续下单,继续让杀手来杀他。 “呃——” 住住一时间回答不上来。 “你这是需要血与火?” 住住怎么也想不到最低价格的杀手,能给陆白什么血与火。 “慢慢往上加呗,万一一下子高估了我实力,请了个厉害的杀手。”陆白振振有词。 住住服了。 至于陆白问的问题—— “我不得不佩服,你找到了影舞楼的漏洞。”住住说。 从古至今,还未有过多次出银子,雇佣低于被刺杀者境界的杀手的人。 但影舞楼不是没有应对的办法。 “影舞楼还有个规矩,杀手可以选择接不接这个刺杀任务。”住住说。 毕竟,万一目标是自己父母,爱人,亦或者朋友呢。 在这一点,影舞楼还是很人性化的。 “这样啊。” 陆白有些失望,看来请不来几个杀手。 不过,蚊子腿太小也是肉。 陆白让住住指明方向,改天他去雇人杀他自己。 “有病。” 住住嘀咕一句。 他们出了巷子,陆白左看看,右瞧瞧,想要这个客栈,要打一通鼓。 然而,不等他找到,就有人找到他了。 “陆爷,您终于来了。” 少白头捕快拉住陆白,深怕他消失了。 知府大人已派人去请陆白三、四次了,回回落空,现在都急成热锅上的蚂蚁了。 “着什么急。” 陆白昨儿已经把网布下,就等他们把网展开,然后等着了。 “您是这案子的主心骨,您不到,知府大人心里不踏实。”少白头捕快笑着说。 陆白信他就有鬼了。 局是他布下的,今儿要引不出连环案的凶手,那责任知府肯定不想担,肯定得推给陆白。 所以陆白在身边,他才好意思说一切是陆白的主意。 陆白又是城主推荐给他知府的。 这叫什么,这叫深谙政治,不论做什么,先把背锅的准备好,临时工一般都做这个。 “行吧。” 陆白向住住告别。 住住好奇,“你在查什么案子?” “断头连环案,怎么,你有兴趣?”陆白看她。 “有啊!” 住住连忙点头。 她们楼主都死在凶手手里了,她老好奇了。 “好奇就回去歇着。”陆白晃她一下,领捕快去了知府衙门。 “呸!晃我,让你打不成鼓!” 住住得意。 接着,她明白过来,“呸呸呸,我贱不贱啊我。” 陆白同捕快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走上衙门前的台阶,“人头割下来,栽赃给唐天宝了,现在估计传遍半城了。” 一切准备就绪,就差东风了。 “东风在哪儿呢?”陆白问。 “嗯?” “就唐天宝,别告诉我你们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陆白说。 “哪儿能啊,我们一直盯着呢。” 少白头捕快告诉陆白,唐天宝现在出了城,藏在城外的清水镇上。 “清水镇?” 陆白停下脚步,这是到唠唠眼皮子下面了。 “凶手会去?”他问。 晒白头捕快让陆白放心,断头案有几个受害者,就是清水镇的。 陆白这下放心了。 第二百零六章 八大派 陆白进到衙门。 知府在会客厅来回徘徊,不住吩咐捕头。 “永乐寺的主持,来自琴坊的白姑娘由我待会儿亲自去请,你去请摆残棋的肚子大——嗯,你找师爷取一百两银子,送给肚子大,告诉他今儿衙门请他办案,一百两只是定金。” 知府说话间,一回头见到了陆白,松口气,“陆总旗,你终于来了。” 他回头见捕头还在,催他快去。 捕头一脸为难,“若肚子大要求在衙门口摆残棋……” 知府摆手,“让他摆,让他摆。” 只要把这事儿搞定,摆一年残棋都行。 捕头又问:“锦衣卫那头呢,要不要通知他们?” 知府摆手,“我出面子请这么多人,就为了不请锦衣卫。” 请了锦衣卫,最好的情况是功劳平摊,最坏的情况就是毫无所获,还惹来锦衣卫一阵嘲笑。 捕头点下头,领命去了。 知府叹口气。 他拍了拍陆白肩膀,语重心长道:“陆总旗,现在戏台搭好,唱戏的人也准备好,就看你的猜测准不准了。” 要是准,一切好说。 若不准,他今儿准备的一切全得打水漂,还得被人笑话。 知府不忘加一句,“事若不成,你的盐生意恐怕也会很难。” 应当的。 陆白忙前忙后,就为了用破案来换盐的生意。 陆白淡然一笑,坐到旁边位子上饮茶,“大人,我有把握,今儿晚上您就等破案的消息吧。” 知府心里却无把握。 他迟疑后问陆白,“你有几分把握?” “八成。” 余下两层在于意外。 知府惊讶的瞥陆白一眼,他想不到陆白竟还有八分把握。 “王二死在他母亲之后,属于意外占两成,必然占八成,所以我有八成把握。”陆白说。 知府戴上官帽,整了整衣服。 “八成不少了。”他向陆白抱下拳,转身离开了。 南朝重儒,北朝尊佛。 偏巧永乐城在边城,佛法昌盛,不说四百八十寺,八十座寺庙还是有的,永乐寺主持渡闲就是这八十座寺庙的泰斗。 他修境界在修行境,具体境界有多高,知府不知。 他的几个弟子也很厉害,大弟子在闭关,估计要进入修行境,余下三个弟子,境界都已经达到一品了。 永乐寺的主持同几位弟子,经常在城内帮百姓除妖解厄,深受百姓爱戴,也就是这次妖怪神出鬼没,让他们没有出手的机会,若不然他们早把妖怪除去了,根本轮不到陆白。 知府现在就要亲自去请永乐寺和琴坊的白姑娘帮忙。 他必须让今晚的行动万无一失。 按陆白的推理,倘若断头连环案凶手出现的话,那么这是唯一能抓到他的机会。 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陆白一直待在会客厅。 不时有侍女为他上茶,午饭有人送进来。 等下午的时候,捕头和知府全回来了。 “锦衣卫和独孤掌柜的人都在找独孤掌柜,你可知道?”捕头进来就问。 陆白故作惊讶,“独孤掌柜没回去?” 捕头摇头,“独孤掌柜几个手下,昨儿在衙门在等消息,一直没往回传信,今早发现死在不远处的巷子中了,至于独孤掌柜,昨夜有人看见他个一个蒙面男人在巷子里亲热,后来听到他惨叫,但下场——至今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捕头狐疑的看陆白,现在陆白最可可疑。 陆白忙解释,“你别这么看我,我和他无个人恩怨,一切为了公事公办,我犯不着为了公事,私下杀他呀。” 捕快摇头,“这案子,锦衣卫直接接手了,不归我们管,我才懒得过问。” “行了,正事要紧,这些无关紧要的就别提了。”知府说。 他让侍女早早备了一桌酒菜,请陆白和捕头。 捕头受宠若惊。 他在桌上想说几句场面话,却一直说不出来——气氛太凝重了。 陆白和知府都知道,今晚若有失,这案子就毫无线索了。 “两位。” 知府最后举起杯,“今夜就有劳你们了!” 陆白点下头,把酒一饮而尽。 饮罢,陆白放下酒杯,见天色向晚,向知府拱手后同捕头出了门,领着捕快向清水镇奔去。 知府衙门前是一条南北向长街。 日暮斜阳下,把长街一分为二,一半在如血的斜阳中,一半藏在西侧房屋的阴影中。 街上行人如织,两旁摊贩如龙,一直延伸到街道尽头。 “冰糖葫芦,冰糖葫芦咧。” “糖炒栗子,栗子,栗子。” 叫卖声此起彼伏,不一会儿糖炒栗子就把冰糖葫芦嗓门压了下去。 冰糖葫芦不服气,跟着喊起来,“葫芦,葫芦!” “我买葫芦!”捕头回头招呼,一看卖冰糖葫芦的,大骂一句,“你卖你大爷的葫芦。” 他还想买个葫芦盛酒呢。 冰糖葫芦的蔫了,刚要灰溜溜的走,陆白拉住他,买几串糖葫芦,顺口问捕快:“有想吃糖葫芦的吗?” 不少捕快摇头。 他们虽然穿了便衣,但自恃是捕快,在大街上吃糖葫芦算怎么回事。 唯有少白头的捕快不客气,“给我来两根。” 拿到手里后,他自己啃了一根,另一根准备回去给他女儿。 “我女儿挺喜欢吃糖葫芦。”他笑着说。 陆白点头,“我妹妹也是。” “陆总旗还有妹子?”秃头捕快寒暄。 陆白点头,“宠坏了,现在都无法无天了,也不知道在家里有没有闯祸。” 陆白深怕她再来个深入虎穴。 “女孩就是用来宠的。”少白头捕快说。 他想宠却没有机会。 当捕快的收入不太多,他又不善于盘剥百姓,自然穷得很。 “这话说的在理。”捕头回头,“女儿就得宠,毕竟女儿贴心懂事呐,是当爹的小棉袄,儿子就不一样——” 他一声长叹,“儿子是债主,前世欠人银子,今世来气你来了。” “捕头有个儿子?”陆白问。 捕头点下头。 他停下脚步,从斜阳斜照的摊子上买了几个烧饼,用油纸包了,放在怀里。 “他娘几年前死了,现在我是又当爹又当娘,辛苦供他读书——咱们衙役的儿子虽不能科举,但会写字,以后在衙门里当个书吏不也挺好?” 捕头最羡慕书吏了。 不用出门抓人,不用出去破案,还不用经常遭受大人训斥。 来银子也快。 每逢征税、征兵,就是书吏大显身手的时候。 他们收人银子,替人消灾,在案牍上写死个人什么的,一文银子能人逃掉一两银子的税,捞银子别提多快了。 “可这小子刚读了几天书,就嫌我拿回去的银子脏。”捕头无语。 他说着从怀里拿出一烧饼啃起来,“就吃这一个,刚才在饭桌上,我没敢多吃。” 他们一路闲聊,一路向南。 在太阳落山,夜幕降临时,一行人终于到了清水镇。 他们在清水镇上的三青酒肆集合,知府请的人已经到了——一位和尚坐在靠门处,同一个瘦个子下围棋。 和尚执白,瘦个子执黑。 黑将胜。 和尚手捏一枚白子,敲打着额头,皱眉苦苦思索着。 这是一局残棋。 不同于摆象棋残局,借人的贪念赚钱,这位主儿摆残棋不收银子,下赢了还送银子。 用他的话说,他所悟之道在这棋盘之间。 “圆润大师是永乐寺渡闲主持的三弟子,境界在一品巅峰,与他对弈的肚子大曾在烂柯山庄当棋童,棋艺不一般,功夫也不一般,境界也在一品。”捕头说。 陆白点头。 烂柯山庄乃南朝八大派之一,而南朝八大派则是南朝的中流砥柱,支撑起了南朝的建立与兴衰。 这八大派在南朝威名赫赫,几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们全是修真门派。 任何一个行走江湖的弟子拎出来,境界必然在修行境以上。 可以说,在八大派面前,陆白求之不得的一品境界,在烂柯山庄就是一棋童的境界,还称不上弟子。 值得一提的是,八大派原本地位超然。 但在十几年前,吕易秋飞升成为剑仙后,一切变的不一样。 吕家在京都城外建一秋山庄,一跃成为南朝修真门派之首,还在八大门派之上,甚至皇室子弟都拜山庄教习为师。 一秋山庄这十几年,风头无两,执南朝修真之牛耳。 这或许就是上头有人吧。 陆白回头再看瘦个子一眼,想要看出烂柯山庄在他身上留下的不同。 可惜,什么也看不出来。 倒让陆白疑惑了,“看他挺瘦的,为什么叫肚子大?” “我叫杜自答。”瘦个子抬头。 捕头点下头,“太拗口,所以叫肚子大了。” 俩人身后桌子上,背对他们坐一姑娘,想来就是琴坊的白姑娘了。 琴坊同样属于八大派,门派远在江南,但这位白姑娘不知怎的,离开江南到边城来定居了。 白姑娘轻轻挑弄这琴弦。 叮咚作响。 让酒肆多了些雅意。 她境界在炼气期,是几个人中最厉害的高手。 这让陆白不由地感叹,不愧为大城池,知府求爷爷告奶奶,竟能请来一位炼气期的高手,两位一品高手。 第二百零七章 大海捞针 永乐城的知府厉害,竟集合了这么多高手。 晏城的知府就不行。 整天找锦衣卫总旗办案。 三位高人介绍完了,捕头请大家移步到上面,上面才观察得清楚。 白姑娘站起身,怀抱琴往上走。 陆白这才发现,这位白姑娘白纱遮面,身材曼妙。 捕头的人已经提前把房间安排好了,他们进去的时候,捕快正在窗户边盯着。 捕头指着对面巷子,“唐天宝藏在这条巷子第三户的朋友家里,这朋友整天游手好闲,光棍一个,正好方便他躲藏。” 陆白轻点头。 捕快上了灯,屋内亮起来,肚子大继续同圆润大师对弈。 他胜券在握,老神在在,“润啊,今儿怎么你来了,为什么不是你二师兄?” 圆润抬头看他一眼,“我叫圆润!” 他落下一子,“二师兄很长时间没回庙门,不知道在忙什么。” 肚子大紧跟着落下一子,“你二师兄不是还俗了吧?” 啪! 圆润大师敲下一子,“你二师兄才还俗了。” 肚子大摇头,很是遗憾,“润和尚骂人都不会,要是你二师兄,早骂上我祖宗十八代了,不过我也不是无稽之谈,你师兄都逛青楼,酒肉穿肠过了,还俗也在意料之中。” “谬矣。” 圆润和尚摇头,“我二师兄逛青楼,吃酒肉,全为了定力,练他的不动如山印。” 酒肉穿肠过,不知其味儿,不被其醉,不被其所动,更不被其所扰。 这不正是练习定力的最好办法? 至于逛青楼—— “我师兄在女色面前,眼不动,尘根不动,心不动,正是不动如山印将要大成的前兆!” 语气中听来,圆润和尚对二师兄很佩服。 “要我说,你二师兄这法子就很二,他要去沾女色才对,沾了女色要还不被其所扰,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那才是定力大成的预兆。”肚子大又拍下一棋子,“我们红尘中就有不少这么有定力的,就是俗称的浪子。” 就是渣男。 陆白替他补充一个词儿。 圆润和尚不屑地瞥肚子大一眼,“你可知道这样要平白增添多少因果?” “还有。”圆润和尚落一子,“你方才说的,练的不是定力,是脸皮。” 肚子大点头,“有你二师兄几分挖苦人的功力了,不过……” 他子一落,“你输了。” 圆润和尚点头,感叹一句:“肚子大的棋局还是难以破解。” “不。”肚子大摇了摇头,“这盘残棋破解的人很多,咱们永乐城内就有两位。” 圆润和尚惊讶,“谁?” “你大师兄,还有二师兄。”肚子大把棋子一一捡起来。 观棋见思路。 “你大师兄可是让我受益匪浅啊。”肚子大由衷的敬佩。 至于二师兄。 “他悔了无数棋才赢得。”肚子大没好气的说。 圆润轻笑,“你摆残局不就想输,二师兄纵然悔棋,也是赢了你,你应该高兴才对。” 肚子大摆残棋,求的不是输赢,而是思路。 不同于有套路的象棋,肚子大摆的围棋残局,多是黑与白不相上下,或势弱一方还有反败为胜的机会,这机会还不止一种。 不同的解题思路,将给肚子大带来不同的理解与观念。 这些观念汇集起来,为肚子大带来的就是棋意和功法上的碰撞,对修行大有裨益。 不过…… “我高兴个屁!” 肚子大不客气的说,“他是拿我来练定力来了,我还得倒贴给他银子,至于赢……” 在来回悔棋中,他都不知道圆润二师兄怎么赢的。 悄悄偷了一子儿也说不定。 圆润乐了。 在座的也全都乐了。 白姑娘请拨琴弦,“为了修行,也是拼了啊。也对,时不我待,若不及时修行,至死恐怕都碰不到我们的道。” 她一番感慨后,屋内安静下来。 陆白和捕头把目光投向对面巷子。 巷子幽深。 圆月的清辉落在巷子中,让一切变的朦朦胧。 “来来来,时间还早,再来一把。”肚子大招呼。 根据他的经验,妖怪杀人至少要到午夜。 圆润大师说什么也不来了,太耗费脑力,“我还得留些精力,待会儿对付妖怪。” 他走到旁边床上,盘腿坐起来,打坐,参禅。 肚子大看白姑娘。 白姑娘不理他,她手轻轻地拨动着琴弦,让悦耳的琴音在寂静的夜中,同水波一样轻轻地荡漾开去。 业精于勤荒于嬉。 陆白十分羡慕他们这些努力就会有长进的人,不像他,想要进步,只能砍人。 肚子大又招呼陆白,捕头,捕快…… 他们全拒绝了。 陆白倒是想玩,但他不会啊,“我婶娘倒是会,我偶尔见她搬出棋枰自己和自己对弈。” 肚子大摇头,“自己和自己对弈是不行的。或者心有偏袒,不给另一个自己留破绽,或自己给自己留破绽。” 陆白却不觉得。 人的思想不是一成不变的,或许此刻下了这步棋,等换一方,换个角度,思路又不一样了。在这些不一样中,自己同自己对弈,也会出现许多变数。 肚子大轻轻地摇了摇头,不准备辩解,转移了话题,“陆总旗,你确定断头连环案的妖怪今夜回来?” 陆白目光望向街道,“我有八成把握他回来。” “阿弥陀佛,但愿他回来吧。”圆润和尚轻唱一句佛号。 这妖怪在城里杀很多人了。 “要是他不来呢?” 肚子大觉得陆白的猜测不一定靠谱,王二之死或许是巧合。 就算不是巧合,现在又发生一起借他之名弑母的案子,凶手也会警觉。 “还有,杀唐天宝之母是你们人动的手,不是唐天宝动的手,你确定妖怪不知道?妖怪要因为你猜测的原因杀王二,足见他的消息何等灵通。” 肚子大不愧下棋的,分析起来头头是道。 陆白点头,肚子大说的都有道理,“那你为什么还过来?” 肚子大苦笑,“因为这是唯一靠点谱的破案办法了。” 这断头连环案的凶手在城内作案多起,他们作为永乐城内的高手,不是没想过为民除害——这不仅涨声望,关键妖怪身身上各部件入药,肯定能做出高品质的丹药,就算自己不服用,卖出去也能得不少银子。 他们这些修行之人,也要生活吃饭养孩子,也要银子,而猎杀一头妖怪无疑是来银子很快的一条路。 “你这办法要是不成,再想抓这妖怪,恐怕就大海捞针了。”圆润和尚也道。 陆白望着大街,“不要这么悲观,万一不成,我还有别的办法。” 第二百零八章 大案牍术 捕头一愣。 “陆总旗,你不说这是唯一的办法。”他问。 陆白点头,“这是唯一不大海捞针,省时省力的办法,但大海捞针,不一定很难。” 圆润和尚睁开眼,看着他,“怎么说?” 肚子大为自己倒一杯酒,站起走到陆白旁边,同样洗耳恭听。 “大海捞针并非无迹可寻。”陆白说。 世上所有事都不会无迹可寻,就像海洋里有洋流,只要摸索到变化,就可以把针捞起来。 犯案同样如此。 “凶手若有思维,就一定有偏好,死者衣服颜色,死者品行,死者居住地,死者活动时间,死者爱好,死者家人,乃至死者的头型,死者的口头禅等等——他们一定有共同点,单看一个看不出来,甚至凶手都不一定知道自己有这偏好,但把所有案子集合起来,把所有特点一一罗列在一起后你就会发现,或许凶手都不知道的小癖好就在你面前,我把这法子称之为大案牍术!” 他本来想说大数据的,但估计他们听不懂。 陆白说罢,环顾众人。 捕快们一脸迷惘。 他们大多字都不识的一个,自然不会懂这些。 圆润等人却若有所思。 肚子大沉吟一番后点头,“你这想法不止新颖,而且新颖,可惜你不会下围棋,要不然思路一定很奇特。” 捕头从怀里取出一烧饼啃,“你怎么不早说,咱们也可以早做准备啊。” 这样即便今夜不行,他们后续还可以迅速投入大案牍术中。 “因为太费时间,而我是晏城的人,几天后就回去了。”陆白说。 他没有精力去搞什么大案牍术,早早破了案,早点交差,早点把盐弄到手,这才是王道。 “呃……” 捕头不知道说是什么好了。 肚子大轻叹,“想不到晏城竟出了一个人才。” 在永乐城百姓的眼里,晏城就是一毛不拔之地,贫瘠得很。 捕头还要说话…… “嘘!” 白姑娘按住颤抖的琴弦,示意众人静音,“它来了。” 霎时间,屋子里的人都直起腰,绷起了神经。 陆白和捕头靠近窗户,他们身子不动,目光穿过门缝,望着酒肆下的长街——镇子就这一条主干道。 街上清冷,行人早没有了,沿街的店铺都上了门板,熄了灯,打了烊。 一盏孤灯在街头南面出现。 灯笼素白,在夜幕下惹人注目。 陆白眉头微皱,这灯笼他似乎见过,像——像他上一次撞鬼时碰见的灯笼。 白灯笼悠悠的飘过来。 伴着他的到来,一股雾气随即弥漫过来,将星空遮住,将月光遮住,打湿了街上的青石板,带来些微凉意。 灯笼在酒肆下面停下。 提灯笼的人转过身,面向小巷。 此刻,在白灯笼烛光的照耀下,陆白终于看清了提灯笼的人。 他差点惊出声。 竟真的是撞鬼时遇见的提灯小和尚。 “不会吧,这么巧。”陆白嘀咕。 小和尚头微微的转过来,接着转过去,悠悠的向巷子飘去,浓雾将他的身影淹没。 陆白恍然惊觉,此时此刻,街道的青石板,店铺的招牌,白墙黛瓦,马头墙全部淹没在白雾中。 毫无疑问,这雾气有古怪。 “现在怎么办?”陆白回头问。 噔! 白姑娘拨动琴弦,音波荡漾开去,“它还在巷子里,进了第三道门。” 陆白惊讶地看她。 厉害呀,拨一拨琴弦就知道敌人方位,不愧是八大门派之一琴坊出来的弟子。 “确认了,就是他。”圆润站起身。 “我们走!” 肚子大动作更快,推开窗户,纵身跃向浓雾中,圆润和尚紧随其后。 “哎,你们小心,雾气有古怪!”陆白招呼。 但他们已经消失不见了。 “你们在这儿等着。”陆白招呼一声,从窗户跳出去,但没有落地,而是从空中飞出去。 他之所以跟上去,是想捡个漏,万一他把妖怪杀了—— 那得多少功德值啊。 呼! 他身形如风,掠过之处,浓雾被搅动,如云翻滚,但雾气太浓了,很快就把他的来路遮住。 至于前路…… 陆白一时看不清楚。 噌! 琴弦拨响,若清风徐徐,伴着音波缓缓吹来,让陆白精神为之一振,胆气也足很多。 以琴音为参照,陆白现在至少知道自己所在方位了。 他小心翼翼的落下去,踩到一屋檐上,准备沿着屋檐向唐天宝藏身处摸去。 但不等他靠近。 “妖孽!” 圆润大师大喝一声。 砰! 继而前面传来重重的撞击声,同时浓雾中出线雾灯照亮前路的光芒,淡黄色,乍隐乍现。 陆白正犹豫要不要去探个究竟,一道黑影从他面前闪过。 陆白下意识一捞—— 是圆润。 他被妖怪打飞了,胸口一片焦黑,嘴边有血。 “小心!” 他瞬间站起来,单手合十,运功把热血往下压。 “这妖怪太厉害了,境界至少在炼气期。”圆润擦了擦嘴边的血说。 炼气期! 陆白双目圆瞪。 他就不应该来趟这浑水。 他才三品啊,而小和尚竟然到了炼气期,两个陆白都不够妖怪一根手指头碾死的。 话说回来。 小和尚要这么厉害,为什么当初在巷子里不把他杀了。 怪哉! 陆白顾不上想这些。 浓雾中不时传来肚子大的呼喝,但听他气急败坏的语气,估计也没有讨到什么便宜。 “咱们必须让白姑娘出手。”陆白说。 他们唯有白姑娘在炼气期。 圆润和尚摇了摇头,“白姑娘已经出手了。她在用琴音帮助我们,她的琴音为意境,只可以加持,不可以真刀真枪的战斗。” “呃——”陆白无语。 他听明白了,唯一在炼气期的白姑娘,她只能当辅助,加状态,没有什么真正的杀伤力。 但有一说一,在圆润和尚提醒下,陆白发现,琴音的确对他们有很大加持。 至少对陆白而言,在徐徐如清风的琴音加持下,他头脑十分清醒,身子清爽,不带一丝疲惫,反而觉得精神百倍,四肢变的敏捷,五官也变的敏锐起来。 他原本境界在三品巅峰,现在竟隐约在二品了。 纵然是纯阳功,在体内也翻涌,充满着饥渴,迫不及待想要打一架。 “娘的,八大门派就是八大门派。”陆白服了。 他正感叹。 忽然,四周的浓雾中,从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同时走出四个提灯的小和尚。 他们长得一模一样。 他们单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你也会为了你的父母而杀人哦,小和尚可没有错!” 他们四个一起开口,竟有回声。 不等回音回荡完毕,四个小和尚一起举起灯笼,迅捷的朝陆白抡过来。 抡起来的灯笼不再是灯笼,成了火球,呼呼如风。 这一击若中 ——陆白这一生就要戛然而止了。 “妖孽,还不快住手!” 肚子大从雾气中冲出,手一挥,四枚棋子扬出,三枚白子先至,将一盏灯笼围住,后一枚白子落在陆白和这张灯笼中间。 砰! 四子落定,围棋中打劫之势已成,一股劫杀之气从四枚白子中冒出,竟将这盏灯笼绞灭了。 至于余下三盏。 噗噗噗! 圆润和尚竟用身躯挡住,将其打灭了。 第二百零九章 无常 “金刚印名不虚传!” 肚子大见圆润和尚竟以肉身将灯笼扑灭,由衷得佩服。 “阿弥陀佛。” 圆润和尚双手合十。 他朝浓浓雾气行一佛礼,“小师父,咱们同为佛门中人,应当慈悲为怀才是,你已经杀很多人了,心中再有仇怨也应当放下了,我佛慈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你——” “我去你妈!” 迎面一盏灯笼打出来,快如流星,径直向圆润和尚打去。 圆润和尚一拳打掉了。 灯笼破碎后,火星溅射,若火树银花,十分漂亮。 “我的一切,都拜和尚所赐!” 小和尚怒气冲冲的走出来,“你们口口声声一心向善,却将我母亲囚禁,忍看母子分离永不相见——” 小和尚提着灯笼站在雾气中,再不向前一步,继续怒斥。 “你们口口声声渡人成佛,竟不能容下一子一母的一丝亲情——” 伴着他的怒斥,更多的小和尚提着灯笼,从雾气中钻出来,他们或在左面,或在右面,或在上面,一时间竟竖起一堵小和尚搭成的墙,高高地把陆白三个人围起来。 “你们口口声声放下屠刀,可你们何时放下你们哪啊隔绝亲爱,隔绝亲情的刀!” 后面这句话由整堵墙的小和尚齐声发出,一时间震耳欲聋,振聋发聩。 那磅礴的语气,那愤恨的中指责,还有小和尚们居高临下的怒目相对,一时间竟让陆白觉得,他们才是罪大恶极,罪不可恕之人。 要不是时机不对,理智尚存,陆白都要和圆润和尚撇清关系了。 “现在怎么办?”陆白低声问。 他们三个人现在背靠背,齐心协力阻挡来自不同方向的威胁,但小和尚组成的这堵墙—— 陆白现在是后悔必跌。 “突出去,等白姑娘设法把雾气驱散。”肚子大低声说。 在雾气中,他们不是小和尚的对手。 圆润和尚依旧在劝,“阿弥陀佛,小师父,良善有因,罪恶有果,让你们母子分离者,你去找他就是,与永乐城的百姓有何干系,与那些无辜丧命的人又有何干系?” “关系大了!” 所有小和尚怒吼一句,冲击波让陆白身子往后倾。 若非后背有肚子大和圆润和尚撑着,他非倒了不可。 陆白心里叹息,三品境界,同修行境还是差太多了,无论在力量,还是在气势上。 人类天生趋利避害的本能,让弱者在强者面前,很难有底气,在气势上压过对方。 “你们一天不放我娘,让我们母子相见,我就杀一人,一月不见,我就杀三十个人,一年不见,我就杀三百多人!你们口口声声为善,我就勤勤恳恳让百姓为我娘陪葬!我要让天知道,我要让地知道,我要让世间万物知道,你们的一心向善,全是伪善,全是沽名钓誉!” 话音落下,小和尚双目冒火,双手一指众人。 霎时间,灯笼如雨,向三个人砸来。 “姥姥!” 肚子大大叫一声,十指连弹,一枚枚黑白棋子飞出去,不时打中一些灯笼,火星溅射,打铁花似的火星在空中洋洋洒洒。有时,四枚棋子还会组成一打劫的阵势,顷刻间让灯笼凭空炸裂。 圆润和尚直接一些,仗着金刚印护身,一拳一拳的打灭灯笼。 若有漏网之鱼,他就用身子硬刚下来。 这让他成了烟花树,朵朵烟花在他们身上绽放。 他们一品高手,他们有本事。 陆白就不行。 一个三品的高手,再越境界挑战,也不可能打得赢修行境的妖怪。 一盏盏灯笼打过来,让陆白狼狈不堪,不时被打中。 幸而,他的轻功至少超越了一品,穿的白衫有防御力。 在晏城时,陆白还有过很多场应付群殴的经验 把灯笼当成砍他的人就行! 这一切的要素,让陆白虽然免不了受伤,但要害护住了,终于熬过了这一波攻击。 但等他抬头—— 一堵墙把他们圈住的小和尚手上,再次出现灯笼。 “我靠!” 陆白一身是血的瘫在地上,还让不让人活了。 肚子大拉起陆白,“你小子不错,可不能死在这儿,死在这儿可惜了。” 他指了指上面,见小和尚墙上头的雾气在慢慢消散,而伴着雾气消散,顶部的小和尚也在消散。 “加把劲儿,至少有希望了不是。”他笑。 话音刚落。 嗖! 嗖嗖! 墙上小和尚们手里的灯笼尽飞,但不朝着他们三个,而是折向朝同一个风向飞去。 “糟了!” 圆润和尚大惊失色,“灯笼朝白姑娘去了。” 原来,他们在雾气中不辩方位,在打斗间竟不知不觉靠近巷子口,离酒肆很近了。 陆白最快,瞬间追向灯笼。 在追上时,瞬间出刀,唰唰唰,三盏灯笼劈开,炸裂,四溅的火星烫的陆白皮肤疼。 但他的三刀不过是杯水车薪。 轰!轰!轰! 灯笼在酒肆上炸裂,仿若一间烟花铺子里的烟花全部点燃,炸亮了镇子的天空。 有人或许以为很美吧。 因为那是生命逝去时,最后绽放的光芒。 不知烟尘还是灰尘的光芒中,酒肆炸掉半个楼,余下半个楼岌岌可危。 捕头同捕快、酒肆的房客们死了无数。 他们的尸体散落在废墟上,唯有少白头和秃头几个捕快,因为离白姑娘快而躲过一劫。 白姑娘稳稳的站着,屹立于废墟之上,琴在桌子上,她不断拨弄着琴弦。 琴音若夏日温暖的清晨,清风徐徐,一扫子小和尚浓雾所带来的阴冷——正是这股琴音,保住了她和少白头捕快的性命。 “不!” 少白头捕快痛哭。 这些捕快,这些朝夕相处的兄弟,竟忽然交代在这儿。 生命呵。 他一直觉得这世界上告别的方式有很多,比如一场大哭,一场大酒,一场惨烈至极的战斗,一场放不下的关心与叮嘱,亦或者在雨中大哭一场,送认识的人不断地离开,直到孤零零的剩下自己。 可现在,少白头捕快才知道,人一生大部分的告别都是悄无声息的,一直到死亡来临后才知道,他们在斜阳下的谈笑竟已成最后,从此不隔山,不隔水,却再不能相逢。 仅有捕头的告别—— 他举着半个烧饼,手微微的举起来,又直直得摔在地上,手里的烧饼失去了束缚,带着鲜血滚落。 第二百一十章 念力 陆白转过身。 肚子大和圆润和尚站在他身后,他们三个狼狈不堪。 浓雾已经散去——琴音如风,吹遍了附近的大街小巷,同时抚慰着悲伤的心凉,疲惫的身子。 小和尚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盘腿坐在屋脊上,灯笼在他身边漂浮,清辉洒在他光秃秃的头上,发射出的光芒比月光还清冷。 “阿弥陀佛。” 圆润和尚双手合十,悲悯的叹一声后,“既然你执迷不悟,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肚子大手捏子一把棋子,“老和尚,你这点就不如你二师兄,你二师兄绝不多说一句,早上手了。” 他们对视一眼后动了,跳跃间上了瓦房,逼向小和尚。 陆白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他没有跟上去,而是借轻功一跃而起,环绕战场,一旦出现机会即出手。 噔,噔噔! 白姑娘的琴音伴着他们的行动,跟着一变——节奏加快了。 虽然依旧柔和,但至少加了少许的轻灵,让他们的动作也跟着加快,爆发出了不属于自己境界的速度。 奈何,修行境和一品中间的差距是一道鸿沟。 小和尚身不动,眼皮不抬,环绕他的灯笼凭空一扇。 哗啦啦! 小和尚身前的瓦片似狂风席卷,哗啦啦飞起来,向圆润和尚和肚子大扑去。 两人似捅了马蜂窝,瞬间被无数瓦片马蜂缠住,嗡嗡嗡,打在他们身上。 肚子大棋子练弹,把一片片瓦片弹成齑粉,但这只是杯水车薪,无数的漏网之鱼打在他身上。 “金!刚!印!” 圆润和尚咬牙双手合十,全身真气鼓荡,一股若有若无的真气外散,将打上来的瓦片全部弹开。 “躲到我身后!” 圆润咬牙叮嘱肚子大。 他们一定要把小和尚围杀在此地,不能再让他逃了,若不然,不知道又有多少生灵涂炭。 “好!” 肚子大身子一缩,藏到了圆润和尚身后。 他们成了沙漠中遇到沙尘暴的行者,迎风前行,步步为艰,却丝毫不退。 噌!噌!噌! 琴音加重,空气中多了一股力量,生长在陆白他们心里,同时出现在肚子大和圆润大师身后,推着他们前行。 陆白站在空中,瞅了一眼面板上的霹雳弹。 显然,现在不是丢下去的时候,若不然圆润和尚和肚子大都要受伤,而且丢不丢的到小和尚头上都是一问题。 瓦片见尽。 步履维艰的人就要度过艰难。 恰在这时。 小和尚睁眼了。 他朝着圆润大师微微一笑。 刹那间,所有瓦片停在半空不再动弹,成为一道墙。 小和尚把他的拳头往前一伸,轻给空气一拳,刹那间,瓦片墙向前一突,一个硕大无比的拳头借瓦片出现在众人面前。 轰! 拳头打在圆润和尚身上。 砰! 圆润和尚同肚子大,同大卡车撞了一样,跌飞出去,血迹在空中划过,在月空下泼下一丝殷红。 沙朗! 琴音闪过一丝杂乱的音节,显然这一拳让辅助的白姑娘也受到了伤害。 陆白见机不对,急忙把霹雳弹取在手中。 然而,不等陆白下去,小和尚抬头朝他轻轻一笑,一股无形之力抓住了他脖子。 陆白拼命挣扎,却徒劳无功。 无形之力抓着他脖子,砸核桃一样,把他狠狠地朝地上砸去。 靠! 陆白点开面板,迅速找到境界升级卡。 用,还是不用? 他的余光瞥见见两旁的屋脊在消失,大地距离他越来越近,然后—— 陆白停在半空中。 一道蜘蛛网出现在他身下,把他牢牢托住,同时他脖子上的无形之力也解除了。 嗖! 一根蛛网把陆白拉到小和尚对面屋顶上,同唠唠站在一起。 唠唠身后背着竹夫人。 唠唠问:“爹爹,你没事儿吧。” 陆白舒展下脖子,方才被扼住的感觉一点儿也不好受,“你早点出手好不好。” 他差点把境界卡用了。 唠唠很无辜,“雾消散以后,我才准确找到他的方位。” 方才大雾笼罩了整座镇子,而她又不似白姑娘,可以依靠琴音辩位。 “好了,不用多说了,快把他解决掉。”陆白指着小和尚。 小和尚也在看唠唠,“一个妖怪?” 他十分好奇陆白和唠唠的关系,因为刚才这妖怪喊陆白爹爹了。 “有趣,当真有趣。”小和尚笑了。 他扭头问圆润和尚,“和尚,现在就有一个妖怪,你不是很正直很善良,不如把她收了。” 圆润和尚和肚子大呻吟着站起来。 此时此刻,圆润和尚一身是血,眼角中的都看不见眼珠子了。 “人有善恶,妖亦有善恶!”圆润和尚轻叹一句。 现在只要能把危害永乐城的小和尚除掉,那就是行善。 “虚伪!把我娘关起来的是你们,现在说妖怪为善的也是你们,你们真是虚伪透顶了!” 小和尚怒不可遏。 他双手一挥,霎时间多了许多盏灯笼,向他们追打而去。 这几盏灯笼不同于方才爆裂的灯笼。 这几盏灯笼坚硬如铁,同人对打时颇有章法,陆白拔刀相向时,仿若在与人战斗。 是小和尚。 陆白抬头一看。 小和尚虽然直直盯着唠唠,防止她出手,但他的余光一直斜瞥几盏灯笼,在用意念操控几盏灯笼同陆白他们纠缠。 不过,这灯笼是拦不住唠唠的。 她眉毛一挑,灯笼一分为二,掉在地上,同时陆白面前的灯笼也一分为二。 小和尚也知道拦不住唠唠。 他站起来。 双方隔着一条街,各自站在高高的屋脊上,冷冷地对峙。 天上明月高悬。 远处的宁江,在明月下若一条玉带,环绕而去,而在江对岸,是无涯的荒野。 水面上波光粼粼,偶有灯火忽闪。 那是离开码头的船,正要顺江而下,去往南方,甚至去往更遥远的地方,陆白见也不曾见过的地方。 嗡! 两个妖怪动手了。 砰! 街道中央。 两个妖怪的中心,仿佛竖着一张透明的,由空气组成的,看不见的玻璃。 伴着他们动手,同时有两拳打在玻璃上。 咔嚓! 有破裂声。 但不是空气玻璃破了,而是街破了。 只见青石板铺成的街道,现在中心线上裂开一道笔直的缝,若一块豆腐,刀切过后一分为二。 肚子大拉着圆润和尚退到陆白这边街道,现在是念力的比拼,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参与的。 砰! 砰! 砰! 接着又响起几声交手声。 只闻破空声,还有交手时的巨响,而不见任何痕迹,一切见招拆招在无形之中。 有一阵风来。 一片树叶吹动,落到了两妖交手的中心线上,瞬间绞杀成了粉末,不见一丝痕迹。 陆白羡慕。 修行境上的力量还是炫酷啊,虽无形,不见一招一式,但以念力争锋,暗藏汹涌,不敢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唯一的问题是—— “咱们做些什么,难道一直看他们打?”陆白问。 第二百一十一章 灭门 当然要做些什么。 肚子大望着屋脊上的小和尚,知道迟则生变,必须迅速把他拿下。 “他身边的灯笼是关键。”一身是血的老和尚说。 这盏灯笼始终围绕在小和尚周围。 若不重要,小和尚不会在同唠唠艰难缠斗之余,还保持灯笼在他身旁旋转。 “你们确定?”陆白问。 当初在巷子中,小和尚的灯笼被风吹灭过,若当真重要,当初为什么被风吹灭。 圆润和尚点头,“有的人死后,魂魄会依附在生前重要的物品上,看小和尚对灯笼寸步不离,或许他的魂魄就依附灯笼上。” 至于灯的明与灭,圆润和尚觉得不太重要。 陆白点下头,“行吧,你们若能给我创造机会,我有把握把灯笼打灭。” 他手一翻,四枚飞镖出现在他手中。 “可以!” 肚子大点头,自信满满。 现在唠唠同小和尚战斗在一起,不相伯仲,分走了小和尚的大部分精力。 他们要是这样还创造不出时机,那就愧对一品境界了。 俩人对视一眼,绕过小和尚和唠唠的正面对决,从侧面跃上屋顶,沿着屋脊朝小和尚杀去。 唰! 在奔跑期间,肚子大抓住棋笼手一扬,把里面所有棋子漫天泼向小和尚。 小和尚抬眉。 看也不看这边,身边灯笼霎时间一转,往屋脊上一拍。 砰! 半个屋顶掀起,打滚向肚子大砸过来,来势汹汹,气势威猛。 肚子大早有预料。 他手捏两枚棋子一黑一白,顺手投掷出去,正好追上泼出去的棋子——泼出去的棋子有规律可循,横平竖直似在棋盘上。 两枚棋子正好落在关键位子。 只见棋子一落位。 吼! 伴着龙吟,一黑一白两条龙出现在空中,白龙撞向飞来的屋檐,撞出一道豁口,继而消散了。 黑龙接着从豁口钻进去,直扑小和尚。 至于砸下来的屋顶—— 圆润和尚挡在来不及闪的肚子大面前。 砰! 圆润和尚用金刚印硬接了这一招,肚子大只有眼角被擦破一点儿皮,在冒血,让世界成了红色。 黑龙眨眼即到。 小和尚不能无视,他只能回头,挥动灯笼,让灯笼挡在他和黑龙面前。 嗖! 陆白飞了很高,现在正是机会。 他手中四枚飞镖一起打出,分别打向不同目标——烛火,糊灯笼纸。, 他不止要把灯笼扑灭,还要让灯笼破破烂烂,彻底成为废物。 然而,他还是高估了飞镖的伤害。 小和尚为了阻挡黑龙,同时对抗唠唠,一时间分不出手,给了陆白可乘之机。 四枚飞镖打在灯笼上。 一枚打到了蜡烛,灯影晃了晃,安然无恙,明亮如故。 余下三枚打在灯笼壁上,只划出一细小的空隙,根本不足以把灯笼摧毁。 “哎呀!” 扶着圆润和尚的肚子大一拍大腿,一时间竟不知道夸陆白飞镖的准头好,还是说他飞镖不厉害。 陆白也一阵尴尬。 仅这效果,似乎不足以回报大和尚的身撞屋顶。 不过,这下把小和尚惹到了。 他头一抬,一股无形之力就要袭向陆白。 然而,一股念力袭来,把他这股力抵消掉了,同时一根蛛丝缠在小和尚灯笼上。 黑寡妇,唠唠! 小和尚应付肚子大,又应付陆白的飞镖,让唠唠有了可乘之机,不知不觉间蜘蛛丝到了小和尚身边。 “啊!” 小和尚大怒。 灯笼拼命挣扎着,想要挣脱蛛网,同时一股念力袭向唠唠,试图逼迫她放开灯笼。 唠唠当然不会把到手的上风让出去。 她身子猛然横移——一个蜘蛛网把她拉了过去。 轰! 方才唠唠脚下的屋檐,被小和尚的念力砸出一个洞。 “啊啊!” 屋里面的住户夫妻,抱头缩在墙角,惊得大叫。 小和尚一击不成,转换了目标,念力袭向抱头夫妻头上的房梁,试图围魏救赵,让唠唠因救人而舍弃蛛丝。 但他高看唠唠了。 在唠唠这里,竹夫人第一,陆白第二,余下的皆可死。 她理也不理。 倒是肚子大有狭义心肠。 他大呼一声“小心”,手里几枚棋子弹出,打在横梁上,改变房梁的方向。 砰! 房梁擦着夫妻俩藏身处落在地上,荡起一团灰尘。 小和尚还要出手。 “小和尚,接招!”陆白在空中大喝,把手中霹雳弹丢出去。 现在小和尚身边无人,正是用这招的大好时机。 小和尚不知霹雳弹的厉害,又一时间抽不开身,见霹雳弹圆圆的,砸又砸不死,因此准备硬抗下。 然而,这可是人鬼俱可伤的霹雳弹啊。 不等落地,“砰!”一声巨响炸裂在耳畔,小和尚警觉时已晚,火焰裹挟着碎裂之物把他包围。 “啊!啊啊!” 小和尚痛的大吼。 不一会儿,一个火人站起来,剧烈的挣扎着。 伴着小和尚燃烧,旁边一直漂浮的灯笼跟着燃烧起来。 在燃烧的同时,灯笼疯狂旋转,在它的斜前方出现子一道投影,投影里投射出一个片段—— 一个官宦之家在被屠杀,有城卫军,有西厂的人,还有锦衣卫,他们闯入这座官宅,肆意放火,四处杀人,无论妇孺老幼,鸡鸭走犬,还是襁褓中的孩子,全不放过。 一个小和尚高高兴兴的提灯走进来,“娘,我回来了。” 他见到的却是这悲惨一幕,不由地睚眦欲裂,怒吼一声:“不!” 他怒气冲天的冲进去,挡在一太监面前。 他想要救下的妇人。 她怀里抱着一个婴儿,面对西厂太监的剑,除了摇头、祈求,别无他法。 但活着的小和尚连杀鸡的本领都没有。 遑论挡住一个刽子手。 噗嗤! 一剑下去,一剑两命。 血染红小和尚的世界,最后的余光瞥见婴儿被丢了出去。 轰! 灯笼最后炸裂。 化作一朵烟花,绽放在清水镇的上空。 小和尚伴着火焰一起消失了,一粒灰尘也没有留下。 【叮,成功诛杀断头连环案的凶手,暴击功德值+10000】 【叮,检测到凶手手上沾满鲜血,功德值+20000】 【叮,检测到凶手有冤屈未诉,随机任务发布,请尽快将小和尚灭门一案真凶缉拿归案。任务奖励:境界+1;道法《追魂》】 陆白正惊讶于小和尚临死前出现的异象,等扫一眼面板后,人惊呆了。 面板竟还有任务一说? 他还以为一直让他随心所欲发展呢。 还有这奖励—— 未免太丰厚了吧。 不提后面不知道什么品质的道法——就是修行界所修炼的功法,单说这个境界加一,就让陆白惊喜的不得了。 他现在三品。 这任务完成了,意味着陆白将不费吹灰之力进入到一品境界。 这要是晏城千户和副千户死翘翘了,那千户的位子就当仁不让的是他陆白的,因为只有陆白在一品。 第二百一十二章 龟息功 当然。 现在想任务奖励未免想的太长远了。 至少在短时间内,陆白别想破获这桩案子,把凶手缉拿归案。 看灯笼残象中影像就知道了,动手的有城卫军,有锦衣卫,有东西两厂,这几乎是所有官方势力都上阵了吧。 就那架势。 说是小和尚他爹绿了皇帝,皇帝一怒之下,让手下灭了小和尚满门,陆白都信。 惹不起,惹不起。 陆白还是先脚踏实地,把现在问题解决了再说。 譬如抽奖? 现在断手连环案的凶手已死,陆白又多了一次抽奖机会。 他把转盘找出来,点击抽奖,然后落下来,坐在屋脊上休息。 圆润和尚和肚子大也坐在屋脊上休息。 他们三个对视一眼,苦笑一声后,望着天空,喘着劫后余生的粗气。 “今天的月亮真圆啊。”陆白说。 “是啊。”肚子大点头。 他手里把玩着两枚棋子儿,他指了指远处的宁江,“你到江边的江月楼赏月,那才叫好看呢。” 陆白望向远方。 一阵风吹起,从他身边掠过,穿过屋檐,带起呼呼的声响,在清水镇的上空呼啸而过后,漫过田野,飞到宁江上空,鼓起江上的帆向远处去了,向陆白向往的远处去了。 “有机会去看的。”陆白说。 他曾有一个愿望,就是走遍这个世界,因为他上辈子最遗憾的事儿,就是人死之前,省都没出过。 肚子大回头朝白姑娘招呼,让她弹一首温柔的曲子。 他们现在就想安安静静的坐一坐。 白姑娘点头会意,一手淡淡忧伤的曲子从她的琴下流出,缓缓地流淌在天地间。 “陆兄弟,你还要回晏城?” 肚子大觉得以陆白的本事,回晏城可惜了。 “当然要回,那儿有我的家。”陆白说。 肚子大建议,“你可以把家迁到永乐城了,你这样的人才,不能在晏城的穷乡僻壤埋没了。” 圆润和尚点头,“我师父认识一些修道之人,可以帮你引荐。” 陆白道:“有你们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等我在晏城混不下去了,就来永乐城找你们。” “好,一言为定。”肚子大豪爽的大笑。 圆润和尚勉强笑了一声,目光落在唠唠身上,“这妖——姑娘是黑寡妇?” 陆白点头。 圆润和尚惊讶了,“你这是……” 养黑寡妇,等以后收割,还增长自己的内功或道行? 不像啊。 陆白境界差黑寡妇许多呢。 “哦,我看她可怜,把她从一开青楼的妖怪手里输了神,谁知她进步飞速,短短几年就有了现在本领。”陆白早已想好说辞。 “阿弥陀佛。” 圆润和尚双手合十,“这就是善有善报,恶有恶报。” 陆白轻笑。 什么善有善报,恶有恶报,自我安慰之词罢了。 事实就是小和尚都当鬼,成妖了,他的家仇还没报。 陆白瞥一眼面板。 抽奖的指针早停下来,一本橙色品质的功法在闪烁着有人的光泽。 “这——厉害啊!”陆白喜出望外。 面板今天给了他不少惊喜,但都不抵这份惊喜。 橙色功法啊。 他上一次抽到橙色功法,似乎还是风行,而风行在后面的日子里,初时虽不觉,但越往后,越帮大忙了。 今天他没死,风行就帮大忙了。 陆白忙把功法点开,再次意外的挑眉,竟是一门养生功法——《龟息功》。 关键不在于龟息功。 在于这门功法竟是一门横跨武、道的功法,即前期为武学,意在调匀呼吸,修生养性,滋润身子经脉,增强陆白的体魄,让他的体力、精神和伤口都能得到快速的恢复,差不多相当于《养心决》的究极进化版。 而在三层之后,则步入了道的领域。 在修生养性之上,道法将汲取日月之精华,山川之灵气,滋润陆白的身子,让他青春常在,觅得长生。 虽然不是一门有杀伤力的功法,但能让陆白长生,这门功法就值得橙色品质。 更重要的是,陆白的《养心决》已经达到了圆满,在他学习《龟息功》后,养心决将与龟息功融合。 同当年九刀融入无痕刀法时一样。 养心决融合消失后,面板将让《龟息功》得到属性上的加成——提升百分之十的恢复速度,包括伤势、内功和精力的恢复。 陆白在想,不知道那事儿会不会也加快恢复速度。 当然了,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陆白想知道答案,只有试过才知道。 当下,陆白再不犹豫,选择学习《龟息功》,同时将《养生诀》融入龟息功。 陆白的记忆中很快出现《龟息功》的修炼办法。 与此同时,陆白的经脉中出现一股温暖的气息,像冬天的暖阳,夏天的风,秋季的天高清爽,春天的百花开,让陆白极为的舒服,以至于疲惫一扫而空,精力很快恢复过来,就是身上的伤口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这功法——真是太棒了。”陆白觉得他以后药钱都省了。 当然,这是说说而已,受伤该上药还得上药,婶娘上药的时候静谧,他最喜欢和享受了。 “这次生意做赔了。”肚子大忽然感叹。 小和尚一把火烧没了,骨头渣都不剩,没什么东西可以入药,给他们带来银子了。 “得了吧。” 圆润和尚不客气的拆穿他,“知府大人若提前不许给你好处,你回来?” 肚子大一乐,“你现在有你二师兄的风范了。” 咚咚咚。 镇上的衙役们围过来。。 他们总是姗姗来迟。 街上的百姓见外面迟迟没了动静,也好奇的探出了头。 少白头捕快忍着痛苦下了楼,把他们破获断头连环案的消息告诉镇上的衙役们。 很快,消息传遍了整个清水镇,传遍了大街小巷。 “什么,断头连环案的凶手抓到了?” “凶手真抓到了?” “老天爷呀,我们终于不用担惊受怕了。” “快,快给佛祖烧高香,谢谢佛祖和菩萨的保佑。” 在夜色中,整个镇子热闹起来。 咚——哒—— 一多烟花在清水镇上空绽放,虽然很高,很大,但不如小和尚灯笼碎裂时的绚烂。 有人起头后,一朵朵烟花炸裂在空中,宣泄着人们的喜悦。 陆白他们站起来。 “走吧。”陆白招呼,“感谢的是诸天神佛,不是咱们,咱们还是回城喝酒吧。” “谁请客?” “我请客!”陆白大方。 他们踏过废墟,走过长街,摇摇晃晃的走在路上。 不知谁叹息一声:“小和尚也是个苦命人啊。” “是啊,他说他娘被关起来了,他娘也是鬼吧。” “肯定的,就是不知道关哪儿了。”肚子大随口一提。 陆白停住脚步,脑海中闪过小和尚说过的话:“我的一切,都拜和尚所赐!”“你们口口声声一心向善,却将我母亲囚禁,忍看母子分离永不相见——” 他抬头望众人,“我或许知道小和尚他娘被囚禁在哪儿了。” 第二百一十三章 慈悲寺 众人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在哪儿?” 圆润和尚问。 “或许在一个巷子里。”陆白不能确定。 小和尚说一个和尚封印了他母亲,让他们母子分离。 陆白昨天夜里在巷子中碰见小和尚时,小和尚刚从一寺庙出来。 在他身后的寺庙里有木鱼声声。 按照小和尚对圆润和尚的怒斥,小和尚不应该有和尚同伴,所以,陆白觉得小和尚所提到的和尚,或许在巷子的寺庙中。 肚子白毫不犹豫,“走,领我们去看看。” 他倒要看看,究竟是哪个和尚,竟然知道小和尚杀人的情况下,依然把小和尚母亲封印,在全城寻找断头连环案凶手的情况下,关于小和尚的信息一点儿也不透漏,白白让许多人丧命。 陆白也想知道是谁。 于是进城以后,领众人去往昨天他用饭,即碰到小和尚的巷子前。 至于少白头捕快等人,他们去衙门向知府大人报告消息去了。 “巷子前的烂肉面不错。”路上,陆白建议他们去尝尝。 白姑娘奇怪,“你以前见过小和尚?” 陆白点头,“昨天我迷路,偶然闯到巷子里,遇见了小和尚,当时他还为我指路。” 至于为什么小和尚没把陆白弄死。 陆白摇了摇头,“不知道,或许小和尚觉得我英俊吧。” 肚子大乐了,对圆润和尚道:“你二师兄若在,陆总旗绝对合他胃口,都这么不要脸。” 圆润和尚和陆白一起鄙视他。 等到巷子口时,陆白又碰见了那群扛包的苦力,他们连夜干活,要让船在黎明时启程。 昨天给陆白酒的汉子见到陆白,伸出手刚要招呼,见到陆白身边有人后,又默默放下手。 这些人非富即贵。 陆白这样的人不是他们结交的。 白姑娘不想进去了,在烂肉面摊前坐下,等陆白他们出来。 虽然她不说,但陆白知道,她对小和尚一案心存芥蒂。 小和尚当然该死。 但他的恶,又有谁一手造成的呢。 还有若碰到小和尚的母亲,她不知道如何面对,既如此,索性不去了。 “也好。”陆白点头。 他建议白姑娘若练琴,不妨弹奏一些欢快,让人有力的曲子,这些扛包的苦力一定会感谢她的。 白姑娘点下头。 陆白同圆润和尚,还有肚子大三人进到巷子。 巷子依旧深深几许,一片黑暗,不至于伸手不见五指,即便皎洁的月光,也落不到巷子中。 他们打一盏灯,不过带来的光芒依旧有限,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挺长时间后,陆白竟找不到寺庙所在。 陆白说:“怪了,应该在这边啊。” 肚子大道:“会不会是你记错了。” 陆白摇头,“肯定不会。” 圆润和尚点头,“是不会,我闻见香烛味道了。” 陆白让他们等等。 他纵身跃上旁边屋顶,来回折返后,终于见寺庙在巷子内的一条小巷中,藏得十分隐蔽。 他落下来,招呼圆润和尚和肚子大过去。 “慈悲寺。” 圆润和尚用灯照牌匾一眼。 慈悲寺的招牌旧了,上面还结了蜘蛛网。 不过,侧耳倾听的话,还可以听见里面断断续续,若有若无,细弱蚊蝇的木鱼声。 相比陆白昨天经过时,木鱼声小了很多,像饿了一天的和尚,撞不动钟了。 他们推门进去,尘土飞扬。 穿过门廊后,迎接他们的是断壁残垣。 断臂残垣中有一尊佛像。 不知谁给佛像打了伞,若下雨的话,看起来还有几分诗意。 即便不下雨,在皎洁月光落下时,依旧意境悠长。 绕过断壁残垣后,一座摇摇欲坠的大殿出现在他们面前,大殿关着,里面烛影重重,把一个人的影子投在门上,很大。 肚子大刚要去开门,圆润和尚拦住了。 他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永乐寺圆润和尚拜见大师。” 里面的人不答话。 唯有木鱼在一下又一下的敲着,间隔或长或短,频率很奇怪。 圆润和尚又说一遍。 里面的人依旧不答话。 “推开吧。”陆白说。 这次肚子大当仁不让的把位子换给了圆润和尚。 里面的人迟迟不说话,不开门,十有八九不是好人,圆润和尚有金刚印护体,让他去。 圆润和尚也当仁不让。 他上前一步,双手合十道一声“得罪”,把门推开。 呼! 一阵风从屋内吹出来,夹着污浊的空气,刺眼的青烟,吹得陆白睁不开眼,长衫猎猎作响。 里面的烛灯经风一吹,忽明忽暗,把跪在大堂中央的和尚身影也拖成了鬼魅。 陆白被熏到的双眼在恍惚间看到,大殿内和尚投放在门窗上的影子发生了变化。 它化为了一个面目憎恶,一脸凶狠,留着及地长发的女鬼。 她朝陆白和肚子大张牙舞爪。 吼! 伴着风停,一声若有若无的怒吼从他们耳畔掠过,渐行渐远。 陆白把手放下,终于可以正眼看大殿里的情景了——一尊慈悲卧佛横卧在大殿上,半睁一只眼俯视众生。 佛像前面桌案上,摆了许多蜡烛。 不少蜡烛已经燃尽,还有不少蜡烛正在灯尽油枯的路上。 香炉里的香也只剩下一截,将要燃尽。 香案前盘腿而坐一老和尚,他被蜡烛包围,周围全是将要燃尽的蜡烛,大大小小不下两百跟。 蜡烛全是白色。 至于和尚。 他盘坐在地上,背对大门,面朝佛像,身子佝偻,向前探,近乎要趴在地上。 这几乎不是正常人能摆出的姿势,但看样子已经保持很长时间了。 简直非人哉! 更不用说他的手还在敲木鱼,一声又一声,时断时续,好像老和尚要睡着了。 “二师兄!” 在陆白打量老和尚的时候,圆润和尚大惊,三步并作两步抢进去。 肚子大一愣,细细打量背影后,“姥姥,还真是圆真大师,他背怎么这么弯了。” 肚子大急忙跟进去。 “这就是传说中的二师兄?”陆白惊讶。 今儿可真充满戏剧性。 他慢慢走进去,刚开过门槛—— “呀!你们终于来了!” 陡然间,二师兄光秃秃的后脑勺上,浮现出一具狰狞,诡异,可怕的女性面孔。 她竟然会说话。 嗓音沙哑,干涩,像是从十八层地狱爬出来的女鬼。 “快,快救他,你们再不救他,你们师兄就要永世不得超生……” “停下!不—” 一巨大的声响在庙里回荡,打断后面女人的话,但这一句断喝,似乎耗尽了他的力气,后面虚弱道:“不,不要,过来。” “二师兄!” 圆润大师听出来,这是他二师兄的话。 女人的面孔再次浮现。 她戏谑的笑,“他让我附身,帮他练定力,助他不动如山印大成。现在不动如山印未成,他可要坚持不住了。 第二百一十四章 封印 “哈哈!” 女子大笑起来,“你们再不救他,我就要得逞了!这具身子就要成我的了!” “什么!” 圆润大师睚眦欲裂,踏前一步就要把师兄从入定中拉出来。 他知道师兄为了练习入定不择手段,上青楼,喝酒吃肉,但万万想不到,他为了练入定,竟然赌命。 “住——住——手。” 声音再次出现。 但圆润大师不停手,继续靠近二师兄。 “啊呀!” 二师兄脑后的女子面孔浮夸的表演,“对,住手,不,不要过来,这身体是我——” 砰! 在圆润大师快要碰到二师兄时,大师兄身子猛然一振。 他挺直了身子,不再佝偻。 不动如山印,动则如山动! 伴着他挺直身子,一股巨力猛然凭空拍过来,把圆润和尚打棒球一样打飞出去。 “大师!” “和尚!” 陆白和肚子大急忙出手,俩人联手接住圆润和尚,却不能阻止圆润大师飞出去,顺带着,他们也被带出去了。 砰! 门窗被撞裂。 三人摔在院子里,滚落后安然无恙的站起来。 “哎?”陆白惊讶。 身上除了撞破窗户的疼痛外,面对山一样力量的拍击,他竟安然无恙。 “不动如山印!” 肚子大拍拍身上灰尘,对陆白说:“圆真大师手下留情了。” 圆润大师大喜,“二师兄,你不动如山印练成了!” 二师兄刚才凭空拍人,用的是念力,一看就是进入了修行境,在修行上取得了大成。 二师兄不回答他。 女人面孔再次从二师兄光秃秃的后脑勺上浮现,“大成又如何,他现在油尽灯枯,已无力把我放出来了。” 圆润看一眼二师兄,确实如此。 现在二师兄的上半身更加佝偻,腰似乎折了过来,上半身几乎要与地面平行。 再仔细查看二师兄的身体状况,十分不乐观——他肥胖的身姿,现在几乎成了皮包骨头,原来合身的僧袍,现在空空荡荡。 “师兄,即已神功大成,不需要入定了,我马上把鬼驱走!” 圆润和尚双手合十,唱一句佛号,就要手捏法印,为二师兄驱鬼。 “不!” 二师兄大吼。 陆白也上前一步拉住圆润大师,“大师,似乎另有名堂,这女人的话不可信!” 圆润大师一看见二师兄的模样,就关心则乱,陆白却一直很清醒。 从进来的时候,女人说话就自相矛盾,“既然想要这幅身子,她为什么又三番五次的鼓动你去救二师兄?” 明显是女人想从二师兄的身体里出来。 陆白提醒他,“还有,您别忘了,我们来此的目的。” 他们来找小和尚母亲的。 小和尚说她母亲被一和尚封印了,现在答案不言自明——封印小和尚母亲的正是圆润二师兄,而且是用他的身子把小和尚母亲封印了。 换句话说,小和尚在浓雾里斥责圆润大师,还真斥责对了,他们就是一家的。 陆白道:“你现在把她放出来,那二师兄就前功尽弃了。” 肚子大点头,“正是如此,你可不能着了她得道。” “可,二师兄——” 望着二师兄几乎不成人样的身躯,圆润大师绝不能任由他去死。 “不错!” 女子的面孔又浮现,冷笑:“我的话就是不可信,我就是蛊惑你们把我放出去,但我告诉你们,你们若是不把我放出去,那么,我们两个将一起形神俱灭,谁都别想讨了好!” “来吧,老和尚,让他们看看你!”女子张狂的大叫,几乎把后脑勺的头皮撑破。 她努力一挣扎—— 唰! 二师兄盘腿而坐的身子,随她心转过来,一个血肉模糊的和尚出现在他面前。 他脸上用解衣刀刻了佛教封印的符印,一直延伸到脖子上,脖子下面,衣服盖住之处,露出来的手腕,脚踝,全是血痕符印。 陆白肃然起敬。 二师兄竟然以身为炉,把厉鬼封印到了自己身上。 他是陆白来到这个世界上以后,第一个为之敬佩的和尚,大慈大悲不过如此。 “孽畜!” 见身子被厉鬼控制,二师兄怒不可遏。 他喘着粗气,目中露出凶光,忽然右手一抬,袖筒中冒出一道亮光,迅速在他左手腕上一划。 一股血迹在慢慢流出。 那可是大动脉啊,血流起来竟那么的缓慢,仿佛二师兄的血已经流干了。 更触目惊心的是,在二师兄的手腕上,还有许多道这样的伤痕。 “师兄!” 圆润和尚大惊,上前一步就要抓他,被二师兄举起手阻止了。 “我快要压制不住她了。” 二师兄语气微弱,几乎听不可闻。 “我把她在我体内封印了七七十九天,但——咳咳,终究不是她的对手,幸好我提前留了后手,将灵魂同她融合,现在她中有我,我中有她,但她的怨念太重了,一旦脱离我身子的封印,我,我的灵魂毫无把握压制住她。但我若死,她必不能活!” 二师兄几乎用了很大的力气,把这句话说完。 鬼因执念而为鬼。 二师兄的灵魂若离开身躯,将失去依靠,甚至很快将不是他,而成为厉鬼一部分。 “想让我死!休想!” 女子的面孔浮现在二师兄的额头,近乎要与二师兄的脸融合在一起、 “愈!” 女子怒吼。 二师兄割伤的手腕,登时干涸,缓慢的愈合,化为一道伤痕。 “吾从京师一路返回永乐城,不是为了送死,而是为了复仇,复耿府上上下下八十三口人的血仇,复我死去儿子的仇!复我死去女儿的仇!复她还不曾见过这明媚世界的仇!你们,你们谁都别想杀死我!” 怨恨之后,女人忽然哀婉的哭起来。 “八十三口人,一场大火,一场大难,没了,全没了,我女儿也没了,那都是命啊,一条条的命啊!十几年了,他们全在我脑海里转悠,提醒我报仇,报仇。你们常说因果循环,报应不爽,为什么到我这儿,你们就不说了!” 她祈求圆润大师,“大师,救我。” “吾儿年幼多病,为此还曾去过永乐寺潜心侍佛,大师,看在你们曾同庙为僧的份儿上,放了我,求你了。” “不能放!” 二师兄猛然抬头。 他现在同厉鬼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自然知道她所作所为。 或许因女鬼治愈他身子,让他多了许多力气,说话铿锵有力,“她在京城纵火,烧毁一坊,共三百八十三户房屋,烧死近一千人,在桃花堡烧死锦衣卫一家七十六口人,在安定城,烧毁城主府兼左右临街四十二十户,烧死近二百人!” “坊中富贵人家该死,城主该死,锦衣卫该死,他人何辜!” 二师兄闭目,“圆润,杀了我!” “不行!”圆润断然拒绝,“师兄,我们去找师父,师父肯定有办法,我背你去!” 二师兄摇头。 他望着旁边的烛火,“我快控制不住她了,她快要出来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附身 一盏烛光熄灭。 接着,又一盏烛光因燃尽而熄灭。 二师兄语重心长,“圆润,你可知不动为何意?” 圆润摇头。 “不可动摇的慈悲。” “我修不动明王印,勘破生,勘破死,勘破人间众生,勘破凡世红尘,勘破人生疾苦,现在只留下悲悯。” “生不易,死不易,生活不容易。芸芸众生已然不易,万不可再留妖孽伤人。” “杀了我!”圆真最后恳求。 圆润摇头,“师兄,我们帮你,一起把她再封印住,然后去找师尊——” “杀了我!” 二师兄面目狰狞,朝圆润怒吼,震的房梁簌簌发抖。 “你可知道,我即便活,也将成为失去魂的痴傻之人;你可知道,我若活,我将在她的怨念里沉沦;她若出不去,我若身不死,她将是我,而我将——” 二师兄忽然不说话了,头垂下去。 “二师兄?”圆润大师急切的大叫。 突然,二师兄的头抬起来。 他直直盯着圆润大师,瞳孔里射出不一样的眼色。 “不错,不错。” 二师兄对圆润大师赞不绝口,“我试了一试,想不到你对我的兄弟情果然够深,我心甚慰,我心甚慰。” 圆润大师一怔。 “二师兄,你——” “我已然无事了!”二师兄摆了摆手,“刚才就是个恶作剧。” “恶作剧?”圆润愕然。 陆白和肚子大对视一眼,他们觉出不同寻常。 方才二师兄又求圆润杀他,又自割手腕,绝不像恶作剧的样子。 “润师弟啊,我这边的事儿,你可千万不要告诉师尊,不然师尊一定会责怪我,说我鲁莽的。”二师兄叮嘱。 圆润不答话。 陆白和肚子大相互点下头。 “是挺鲁莽的。”陆白上前一步,“竟让一丑八怪附在身上练习定力,你也不怕自己变丑。” “你!” 二师兄手捏兰花指,怒指陆白。 “我说的不对?”陆白问。 二师兄点下头,“你说的对,太对了,她就是个丑八怪。” 肚子大同样上前一步,“既然你恢复正常了,圆真,咱们得好好算算,你欠我的十两银子什么时候还。” 二师兄一怔。 他抬头看着肚子大,“不是欠了二十两银子,我以后还你。” 肚子大大叫:“姥姥,你根本不是圆真,圆真欠我银子从来不还!” 二师兄面色一僵。 他在记忆中搜索一番后,发现圆真的确没还过肚子大银子。 “哈哈,哈哈哈哈。” 被拆穿的二师兄大笑起来,“算了,既然你们看出来了,我也就懒得装了。” 不,不是二师兄。 他现在被厉鬼附身了。 他就是厉鬼。 他的脸变化了,左脸颊浮现出女人狰狞的面孔后,继而同二师兄原来的五官融合在一起,成了一十分怪异的脸。 这张脸像二师兄,又像方才的女子。 “反正你们都要被烧死,认不认得出来,又有什么区别呢。”怪异的脸微笑,让人头皮发麻。 陆白觉得不对劲。 他建议,“去外面打!” 外面天地广阔,若有不对,趁机可逃。 陆白说罢,扭身就逃,眨眼之间到门前。 砰! 方才两人拉圆润时撞飞的门窗,被吸回来。 陆白刚飞到门口,就被门拍回来。 在陆白身后,肚子大和圆润面前,占据二师兄身子的厉鬼依旧盘坐姿态,但人已经在空中。 呼呼! 许多将熄的烛光,火焰暴涨一米长,偏向空中的厉鬼,以她身体为中心,形成一道圆,像万众簇拥它们的神。 肚子大察觉出了邪门,知道这不是他们能对付的。 他推圆润一把后,拖住陆白就像要逃。 “去!” 厉鬼手一指。 烛光吐出一道火舌,缠在肚子大腿上,瞬间把他烧伤,而且火苗从脚踝往上窜。 “啊!” 肚子大跌倒在地,拼命扑打火焰,脚踝的烧伤又让他呼痛不已。 “姥姥!” 肚子大万万想不到,刚得到二师兄身子的厉鬼竟这么厉害。 又有一道火舌吐出,缠上圆润大师。 圆润大师虽有金刚印护身,但还是遭不住火焰。 僧袍烧起来。 圆润大师试图扑灭身上火焰,但火苗越窜越高。 陆白艰难爬起来,左右衡量后,先救圆润大师,帮圆润大师一起灭火。 “我现在知道你二师兄为什么要让你杀他了。” 陆白手忙脚乱间,不忘吐槽,“就凭这手纵火本事,再加上她过往战绩,就绝不能把她放出去。” 这要是出去,不知多少人要被烧死。 “去!” 厉鬼又一挥手,一条火舌向陆白后背袭来。 陆白转身,一拳向火舌打去,同时纯阳功运到极致,以至于他拳头间隐隐冒出火光。 砰! 火舌消散了。 陆白的手不觉得痛,就是有点点麻——大力震过手臂的麻。 “有点意思。” 厉鬼双目一凝,所有拉住的光焰化成一条线,向陆白袭过来。 陆白继续用纯阳功抵抗。 不知为何,在拳头与火焰相交之间,陆白竟不觉得烫,手腕更没有被烧伤。 他的纯阳功冒出的火焰,似乎是厉鬼火焰的克星,一时间竟悉数化解。 他们僵持不下时,由于陆白牵扯了厉鬼精力,肚子大和圆润大师终于把火焰扑灭了。 俩人狼狈的站起来,见到面前这一幕,不由地惊讶。 “陆兄弟,厉害呀!”肚子大眼珠子都睁大了。 陆白一点儿不谦虚。 “那是,我真实境界其实在修行境之上,只是为了磨砺修行,强行压到了三品而已。” “哼!” 厉鬼冷笑,“小子,你不怕把牛吹破了。你不过得了内功乃火焰一脉,而且十分高明的便宜,还有我刚占了这具身子,实力不到一成,要不然——你早死了!” 陆白得意:“可我现在没死不是,有本事你把我杀死啊,哦,对了,顺便告诉你一句,你儿子,就小和尚,被我给炸死了。” “什么!”厉鬼一怒。 “小和尚被我炸死了,一霹雳弹下去,灰飞烟灭。”陆白闲暇的左手比划。 “你——去——死!!” 厉鬼怒了,双眼都在冒火。 她力量全出,用出了现在能调动起来的所有力量,势要把陆白轰成渣。 轰! 一条火龙集所有火焰——把所有拉住火焰都吸尽了,以至于所有蜡烛火焰都失去光芒——带着龙吟向陆白扑过来。 陆白脚下“风行”运转,瞬间消失在原地。 一阵风吹起,吹的肚子大衣衫猎猎作响,陆白出现在他左边。 至于火龙—— 砰! 打出窗户去,打在对面墙壁上,火星四射,把房梁门框瞬间点燃。 第二百一十六章 谱曲 火龙失了准头? 在肚子大为陆白劫后余生而庆幸时。 “咳咳。” 二师兄咳嗽。 他回来了。 他瞥陆白一眼,“小兄弟不错,有胆有识。” 若非陆白挑起厉鬼怒火,让她情绪波动,又激怒她全力一击,他还夺不回身子的权利。 “圆润,你看到了,若放他出去,你我将是罪人!” 他说话虚弱,但语气中的坚定,勇气和慈悲,竟让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杀我。” “二师兄——” “老杜,杀我!” “我——”肚子大沉默不语。 他与圆真是好兄弟,他不忍心下手。 “你们难道忍心看我人不人,鬼不鬼——” “我来。” 陆白站出来,他目光坚定,“我练锦衣卫无痕快刀,绝对又快又准,不让大师有一丝痛苦。” “好!” 二师兄虚弱的应一声,把他的脖颈挺起,“来,让我看看你的刀有多快!” “得罪了。” 陆白向二师兄点下头,小心走过去。 圆润和尚和肚子大站在原地。 他们没有阻拦。 他们知道,现在唯一能动手的,只有陆白。 “你敢!” 女子的脸在二师兄的额头上浮现,“你再敢上前一步,我把你烧死,我烧死你全家——” 在她怒喝时,周围的蜡烛剧烈抖动起来。 “动手!”二师兄大喝。 唰! 利刃出鞘。 在烛光中划过一道银芒,稍纵即逝,刀回鞘。 蜡烛恢复平静,在烧尽最后一丝力量。 二师兄睁开眼,赞赏的看着陆白,“好,好快得刀!” 他手指旁边,“这幅画,就是我送给小兄弟的见面礼了。” “啊啊!” 在他额头上,女鬼凄凉惨叫,她愤恨,“你等着,若有来世,我让你们做牛做马——” 二师兄不理他。 他看着圆润,“师弟,临死之前,我有一事说与你听。” 圆润大师双目含泪,轻轻点头。 “修行切勿骄傲,更不可高看自己——” 话音未落。 噗通! 二师兄倒在地上。 血流的不多,似乎他的血已经流尽了。 “阿弥陀佛。” 圆润大师唱一句佛号,颤颤巍巍的坐下,坐在二师兄尸体面前,轻轻地念诵经书。 陆白把杀人的刀放在二师兄身边,“圆润大师,节哀顺变。” 圆润双目盯着师兄,“陆总旗,师兄不是被你所杀,而是为了慈悲,为了众生,被厉鬼所杀,你不必自责。” 他指了指二师兄临死前送给陆白的那幅画,“还请陆总旗收起来。” 陆白点下头,俯身收了。 只见这幅画里,画了两个人,一个妇人,一个小和尚,小和尚手里提一灯笼。 两个人站在熊熊燃烧的房屋前,背对画外人,不知喜,不知悲,但看背影,或许在回忆吧。 陆白猜测,这幅画或许与厉鬼有关。 他把画收起来,站在肚子大身边。 肚子大许久后长出一口气,“圆真大师,占了你身子的厉鬼都记得,你欠我二十两银子,你为什么总是忘呢,就是到最后都没想起来,我很忧伤。” 大殿安静下来,无人说话。 但外面很热闹。 火势蔓延很快,宅子很快被火舌吞没了,烈火熊熊,哔剥声不断。 好在这里距离码头不远。 许多人见到火光,提桶的提桶,拿铁锹的拿铁锹,在同火焰战斗。 陆白他们又呆片刻,从大殿里出来,加入灭火中。 慈悲寺位子偏僻。 现在成了它的优势,周围能烧的东西不多,火势很快控制住了。 圆润大师依旧在大殿里。 他要为师兄昼夜念经,护送他前往佛之彼岸。 陆白和肚子大出了巷子,面对陡然变的大空间,一望无际的夜空,俩人有恍若隔世之感。 白姑娘一直等在外面。 见到两人后,追问所发生的的事,待听了原委后,不胜唏嘘。 他们不知圆真大师在何等机缘下碰见了厉鬼,又在何等机缘下把厉鬼封印于体内。 他们唯一可以想象到的是—— 他在封印中所经受的痛苦,还有不动如山的慈悲。 三人点了三碗烂肉面。 陆白挑了挑面,顾不上吃,先看面板——如他所料,在杀死二师兄的同时把厉鬼杀死,会有功德值进账。 暴击一万。 厉鬼手上的人命共给陆白带来七万多功德值,这一刀一共得到八万多功德值。 再加上以前得到的功德值,陆白现在一共有近十七万功德值,距离再提升一层纯阳功,还差两万功德值。 不过,陆白这次不打算提升纯阳。 他打算把刚得到的《龟息功》提升上去。 《龟息功》虽然只是一门养生,求长生的功法,但好歹也是一门道法不是。 他若提升到四层。 至少在境界上,他步入修行境了。 虽然结果可能同白姑娘一样,空有修行界,却伤不到人,但他不出手,光吓唬人,谁又能知道呢。 而且陆白还怀有一些期待—— 所有进入修行境,成为炼气期的修行者,都可以利用念力。 唠唠同小和尚的战斗,正是念力之间的争锋。 既然是所有修行者都会有念力,那陆白进入修行境,万一也有念力呢。 陆白这样一想,提升《龟息功》的心情越加急迫了。 不过,现在外人面前,还是忍一忍的好,万一提升功法时,引起别人怀疑就不大妙了。 “这面是不错。”肚子大吃一口后,赞一声,又道:“我想喝酒。” 陆白把腰上酒葫芦放到桌子上,“正宗的朔北烧刀子!” “好!” 肚子大为三人倒上一碗,一饮而尽。 肚子大轻笑,“以前觉得这酒太冲,不够优雅,现在喝起来,方知烈酒之快意。” “快意?”白姑娘嘀咕。 她的手指在琴弦上轻抚,似乎想要找到快意的感觉。 “怎么,白姑娘有灵感了?”肚子大吃一口面。 白姑娘摇头,“仅有一丝念头罢了。” 肚子大道:“那你得好好想想,我觉得以圆真大师的慈悲谱曲,或许能助你修行。” “我试一试吧。”白姑娘语气中一点儿底气也没有。 陆白好奇,“你的修行同谱曲有关?” 白姑娘点头。 在琴坊,琴艺才是修行的根本。 虽然琴坊也有有琴剑之技的功法,但这都是武功,登不上琴坊的大雅之堂。 在琴艺修行上,曲合心意才能进步飞速几乎是共识,而合心意的曲子莫过于自己谱写了。 所以谱曲和弹奏,是琴坊弟子并行不悖的修行法子。 然而,对于白姑娘而言,无论她谱的曲子,还是她弹奏旁人的曲子,暗合她心意的曲子都是些宁静祥和的曲子。 稍微负面点的,就是带点儿淡淡的忧伤,根本没有杀伤力。 白姑娘对此很苦恼。 她来边城,就是想借边城的战争,激发她关于战争,死亡,肃杀的灵感,继而让她的曲子有杀伤力。 但至今毫无所获。 陆白惊讶,“你当真写不出苦难,仇恨之类的曲子?” 白姑娘点头。 陆白羡慕,“那你生活真幸福。” 白姑娘轻笑,“或许吧。我母亲早逝,父亲续弦,把我丢给了爷爷照看,后来爷爷死了后,我独自一人生活,吃百家饭长大,所以我一直常怀感恩之心,对任何事情都充满希望。” 陆白咂摸下。 他明白了,这姑娘是太善良了。 陆白问:“你不恨你爹?” 白姑娘咬着筷子沉吟,“没有,我们俩后来几乎没见过,形同陌路,我为什么要恨他?” 陆白又问:“你就没被人欺骗,欺负过?” 白姑娘道:“有啊,但我都忘记了,这些不愉快的事,为什么要记得?” “嘿!” 陆白都不知道她属于乐观,还是鸵鸟。 不过,听白姑娘这么一说,他觉得白姑娘的曲子估计谱不成,会尽显慈悲为怀了。 第二百一十七章 真善美 “永乐城承平日久,你要想谱写悲壮事怕有些难。”陆白说。 再者说,战乱四起时,苦的是百姓,死的是百姓。 “用百姓的血谱写成曲,恐怕非你所愿吧?”陆白问。 白姑娘点下头。 肚子大饮一口酒,“琴音想要杀意,人必须有杀意,你这性子,有点难。” 白姑娘更沮丧了。 陆白安慰白姑娘,“不过也不用担心,若真谱写不出边塞肃杀的曲子,就继续你的风格,世上琴曲千千万,为什么一定要伤人呢,琴曲本就是用来抚慰人心,鼓舞人心的,你若能达到极致,以琴曲唤回妖怪的真善美,指不定比暴力降妖更厉害。” 肚子大点头“哎,陆兄弟说的在理。” 白姑娘咂摸陆白的话:“唤起妖怪的真善美?” 不知为何,相比于用琴音伤人,白姑娘觉得陆白所言,她更值得一试。 也更容易办到。 她举起酒杯,向两位敬酒,谢谢他们出主意。 “嗨,我们俩就瞎出主意。”陆白举杯相碰后,一饮而尽。 又闲聊片刻后,他们起身分别。 陆白拱手:“两三天后,我就要离开永乐城了,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再相逢,或许就永远不见了。” 肚子大手里捏两枚棋子把玩,“陆总旗一身本事,以后少不得名扬天下,若再相见,我们慕名而去就是。” 陆白笑着答应。 他们拱手,“后会有期。” “后会有期。” 陆白转身离开。 在身后,琴音叮咚作响。 一首离别曲在黑暗中响起,顺着河送陆白一直向南。 陆白把今夜种种,同小和尚家仇的案子一同放在心里。 等提起之时,或许就是他再到之日。 陆白孤零零回到客栈,唠唠没有跟进城,她毕竟是妖怪,陆白怕引起不必要的误会。 他咬着牙把上半身脱了。 幸好他有了《龟息功》,伤口愈合很快,若不然,连个上药的人都没有。 想到龟息功,陆白就想到了修行境,他立刻顾不上伤口了。 他赤裸上半身,把面板召唤出来,见龟息功从一层提升到二层,竟需要五千功德值。 陆白现在有十七万功德值,五千听起来不多。 但以面板的揍性,每次升一层是前一层所需功德值的两倍。 前面提升容易,后面提升一层却难如登天。 陆白的纯阳功,风行,现在都到了提升一步很难的地步。 当然。 相对于那些勤勤恳恳的天才,陆白还是进步飞速——不,进入的如坐了二踢脚,眨眼就上天。 “应该知足了。”陆白劝自己不要太贪心。 再说,龟息功后面提升虽然困难,但三万五的功德值直接提升到修行境以上,达到炼气期,怎么看都很合算。 陆白当下不再犹豫。 他盘腿坐在床上,用去三万五功德值,将《龟息功》提升到四层——炼气期。 面板上数字跳动后,陆白静静地感受着。 起初不觉。 慢慢地,陆白步入某种不可言说的舒适状态,若水乳交融到极致舒适时的一哆嗦;若几十位美女环绕,而不落下风的享受;又如徜徉在温泉中,身后有一双柔软的手在不停按摩。 不止这般。 在把感受从自身剥离,陆白试着把意识往外拓展后—— 他虽然盘腿,闭眼,宛若入定,周围一切却尽收于心里,这不是看见,而是可以察觉到它们的存在。 陆白顺着这种感觉,出了房屋,一直延伸到十米外,才渐渐稀薄,像无线一样信号减弱。 陆白轻微点下头。 他问过唠唠,如她所言,在炼气期初期,念力所及范围就是差不多十米。 在十米之内—— 陆白眉头一挑,心思一动,不远处桌上的茶杯漂浮移动过来。 他用手接住茶杯,喜上眉梢。 这就是念力! 他以《龟息功》这等养生功法入修仙境,竟也可以用念力取物。 太好了! 陆白觉得这本《龟息功》抽的太值了。 然而,陆白高兴得太早了。 炼气期又被称为念力期,即可用念力隔空伤人和隔空取物。 念力期又分为初期,中期和圆满三个阶段。 念力增长贯穿三个阶段,为修炼的第一要务。 但念力范围,念力控制精妙度同样重要。 念力就是一把无形的刀。 范围越广,刀所覆盖的范围越广。 念力控制越精妙,在无形的念力交锋时越占据上风,就如同境界下刀客,刀招精妙者为强。 它们分别为中期和圆满时的修行目标。 说了这么多,念力期最重要的就是隔空伤人。 小和尚今日同他们一战,正是念力隔空伤人的明证——从始至终,他们都没有近身伤到小和尚。 然而—— 陆白试图用念力拍碎一张桌子。 桌子安然无恙。 陆白的念力竟穿过了桌子,没对桌子造成一丝一毫的伤害。 倒是对桌子的构造清楚一些——木质,纹理,磨损处等等。 “这是——” 陆白睁开双眼,一脸迷惑。 他又用念力扫过一把椅子,再次粗略的把椅子的概况尽收于脑海。 他的念力似乎成了超声波。 “不会吧。”陆白嘀咕。 这难道是让他当郎中。 他忙去念头中,把凭空多出来的《龟息功》记忆翻找出来,细细揣摩后恍然。 龟息功作为养生之术,修行的目的只有一个——长生。 在前三层,龟息功主要固本培元,把身子调整到最佳的状态。 等进入修行境之后,龟息功在炼气期的念力,依旧以保养身子为主,念力将有滋养,疗伤的功效。 疗伤之余,念力扫视后,将可以寻找身子内的暗伤,继而用念力直接修复。 这等修复,不止用于自身,还可用于旁人。 “还真要让我当郎中啊。”陆白服气。 他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有道理。 现在修复暗伤。 等境界再高了,指不定就可以消除疾病,动手术,用念力滋养衰老器官,继而永葆青春。 这可不就是《龟息功》所追求的长生。 “娘的,这是我所知道的,最循序渐进的长生之法了。” 实在是面板不能说话。 要不然,陆白一定要表示他的佩服之意。 话又说回来,有一手医术也挺不错,可以为身边的人治病。 在锦衣卫待不下去,为人治病也不错。 倘若厌倦了破案杀人掠夺功德值,当郎中为人治病也能得功德值,无非是来的慢一点。 第二百一十八章 女装 陆白乱想一番后,眉毛一抬。 他察觉到屋顶上有人。 陆白用念力一探—— 来者为女人,虚火旺盛,呼吸粗重,身上还有一处伤。 咦。 在屁股上。 陆白用念力往伤口上一扫而过。 “啊哟。” 女人屁股上痒痒的,忍不住出声。 “下来吧。”陆白招呼。 他听出来了,来者不是旁人,正是杀手住住。 住住一个鹞子翻身,从窗口落入,稳稳当当的坐在凳子上—— “哎呦。” 她屁股一疼,急忙站起来。 全怪陆白,早上给她屁股一镖,以至于她现在还有点儿疼。 陆白瞥她一眼,“你有病吧,放着门不走,走窗户。” “习惯了,我们当杀手的,都这么来无影去无踪。”住住重新小心翼翼坐下。 陆白躺在床上,问她:“你半夜来找我干什么?” 住住坐在床沿,“午夜清水镇的动静,你们搞出来的?” 陆白点下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我们当杀手的,最紧要的就是消息灵通,快,给我说说。”住住殷勤的为陆白按腿。 陆白翻过身,让她给自己捶捶背。 他闷声道:“断头连环案的凶手找到了,一个妖怪,现在已经灰飞烟灭了。” 他问住住,“这消息,你们也有用?” 难道当杀手,还能杀到断头连环案凶手的头上。 “当然有用。”住住回答。 她嘀咕道:“这样看来,再杀人的时候,不能栽赃给断头连环案凶手了。” 陆白明白了。 在断头连环案的日子里,正是这些人妖魔鬼怪活跃的时候。 话说回来。 陆白转过身,建议住住,“我有不少消息,你们正好缺消息来源,咱们做笔生意怎么样?” 住住看他,“什么生意?” “我卖消息给你们。”陆白临时想出来的生财之法。 丐帮虽然很穷,但他的运作离不开银子。 远的不说,作为一个乞丐抱团的帮派,倘若真到了灾荒之年,难道忍心看丐帮兄弟们饿死? 肯定得手中有粮。 这些仅靠盐帮救济不行,得有自己的银子来源。 住住惊讶的看他,“不会吧,你要当墙头草?” 住住鄙视他的人品,“不过,锦衣卫的消息确实是我们需要的——” “滚蛋!” 陆白才不会给她锦衣卫的消息。 万一误了大事,这追究起来,可就不是银子的事儿了。 “我手下有丐帮——” 陆白见她一脸迷惑,解释道,“就是原来的行乞僧。” 住住拍下脑门,“哦,对,我差点忘记了,你还是行乞僧的大当家。” 住住很佩服陆白。 去丐帮卧个底,扭头就当上了行乞僧的头目。 她都想让陆白去她们影舞楼子卧底了。 “嗯。” 陆白点头,他还真想去。 一楼的杀手,不知道有多少功德值。 至于情报,住住不屑:“一群乞丐能有什么情报。” 陆白不得不给她上一堂课,“此话差矣,情报不一定要趴在目标家里头,床下面,听他们的悄悄话。” 这样的情报太难搞,价值虽然大,但代价也大。 “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这么大的代价。” 陆白用刺杀给她举例,“倘若你们刺杀晏城的提督,作为太监,你们肯定不能在床上刺杀吧——” “那可不见得。” 住住反驳。 不少太监还挺好这一口。 “他们在床上更癫狂,我们姐妹刺杀太监,但凡上了床,一个刺杀一个准。当然,伤亡率也高。” 太监们靠折磨女人达到极致。 “你闭嘴!”陆白继续道:“刺杀是门艺术,有时候床上刺杀不成,你们就需要情报——” 住住问:“但乞丐整在街上乞讨,能收集到什么情报。?” 陆白轻笑:“刺杀是门艺术。” 别看丐帮整天坐在街上,但旁敲侧听,就可以知道他功夫多深,身边高手几何,每日行踪如何。 还可以从他仆人入手,知道他吃什么,喝什么,睡什么。 打听到他爱好什么,癖好什么,在府上说过什么话,做过什么事,见过什么人,在什么时间喜欢去什么地方。 在经过分析后,就可以得出他是什么样的人。 “你知道刺杀最高境界是什么?”陆白问。 住住摇头。 “杀人于无形。” 知道他府上的人去什么地方买菜,可以每日少量下毒,让他死于慢性中毒。 知道他固定时间喜欢去什么地方,可以设套,让他冲撞贵人,从而得罪贵人,继而失去权势。 “当然,这些太费事,但就算直接刺杀,我们丐帮也可以告诉你他喜欢什么女人。” 住住摆手,“这个我们有心得。” “不。” 陆白摇头,“太笼统。” 或许男人都会沉迷于女色,但不是所有女色都让能让他放下戒备。 “我们可以根据他的爱好,癖好,生活经历,总结出他最容易喜欢上什么女人,最容易为之着迷,神魂颠倒,魂不守舍。” 从而让影舞楼有针对性的派出杀手。 “言而总之,我们丐帮的信息情报,可以细化到他生活方方面面,让你对目标了如指掌。” 有了丐帮的情报,在经过细致的准备,甚至不用付出身子,半路上用飞镖打下马,都能造成一场意外事故,神不知鬼不觉把目标杀死。 住住点头,“听起来不错,不至于让我们两眼一抹黑,只是——” 她双手一摊,“我不是楼主啊。” 就是在永乐城,她也说不上话。 她建议,“要不你去我们影舞楼卧底?” “滚,我一个男人去青楼卧什么底。”陆白不屑理她。 住住上下打量他,“陆总旗,看你俊俏的模样,穿上女装,卧底指不定真成。” 陆白不理她。 他也是有节操的。 “你可以自己买丐帮情报,等你刺杀成功率明显提高后,自然会有找你取经。” 这就叫口碑传播。 陆白说话时,心思一动,桌上茶壶飞过来,茶杯也飞过来,“给我倒一杯茶。” “你这口碑传播的主意不错,我可以试一试。” 住住说话时转身,正要取桌子上取茶杯和茶壶,忽见茶杯和茶壶在她面前漂浮,吓一大跳。 “啊!啊!” “叫什么叫。” 陆白耳朵差点聋了,“这是你陆爷的念力。” “念力?” 住住停下,望了望茶杯,又惊恐的看着陆白,“你,你——” 陆白得意的点头,“你猜的都对。” “你真不是人啊。”住住眨下眼。 陆白愕然,继而一阵尴尬,但想到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旁人后,回一句:“我是你爹。” 住住扭捏捏捏,“你不早是了。” 陆白扶额,“对不住,我忘了。” 他纠正住住,“我的意思是,我的确进入修仙境了。” 住住口微张,虽然刚才就知道了,但听到确切的答案,她还是一阵恍惚。 太不可思议了。 昨天才三品境界啊。 住住不敢置信,“你怎么做到的?” 陆白终于逮到机会了,他咳嗽一声,“无他,努力而。” 住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更相信你不是人。” 第二百一十九章 有病 陆白轻笑。 他要不是人,住住半夜送上门,早被吃干抹尽了。 “那你为什么进步这么快?”住住好奇地问。 陆白笑而不答。 住住十分想知道,这可是变强的秘密啊,奈何陆白就是不说,即便住住主动让陆白打鼓。 “去去。” 陆白推开她。 “你还有事儿没事儿,没事儿快点走,我要睡觉了,明儿还有许多事要忙。” 住住鄙视他,“用完人就踢!” “我总不能打你吧。”陆白觉得现在打鼓挺挺过意不去的。 “你以前打的少了?” “以前是以前,以前你还想杀我呢。” 陆白以前打鼓是略施小惩,现在不一样了。 现在住住刚听他的,放过小姑娘一家,而且以后还有情报方面的生意,陆白不能在打人不是。 “我现在也想杀你!”住住说。 陆白明白了,她这是想当鼓啊,“你被我揍坏脑子了?” 住住豁出去了,“对,揍坏了,今儿你非打不可。” 陆白服气,“我没拿戒尺,打不了你。” “没拿戒尺?”住住有些失望。 戒尺打人虽然疼,但误伤,而且那种痛痛入骨髓,以至于在痛后的舒爽,让人食髓知味。 不过,没拿戒尺有没拿戒尺的办法。 住住找了根棍子,让陆白试试手感。 “你有病吧。” 陆白万万想不到,他当初竟打出这么一桩冤孽。 “对,我有病!” 住住忽然崩溃了,“我小时候喜欢被师父打,长大以后,好不容易解脱,忘记那种滋味了,又被你打回来了,我有病,我病的不轻!” 陆白一愣,抬头一看,见住住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 “我父母在我七岁时,把我卖给了影舞楼,同许多同龄女孩一起练武。我当时最期盼师父打我,因为打,意味着你是可教之才,不用去前坊当丫鬟,学习怎么伺候男人,在楼里高她们一等——” 倘若有一天不挨打,住住就一天惶恐,胡思乱想是不是师父放弃她了,是不是她不够好。 “我会整天整夜的睡不着觉,头发一把一把的往下掉。” 以至于她挨顿打才睡得香。 后来,她成为了杀手,开始执行任务,才摆脱了这种状态,把这段记忆藏在心里深处,再不翻越。 “我以为我忘记了,但在你打我之后,又把这段深藏在我脑海的记忆翻找出来,让我痛苦,让我欢喜,让我愉悦——” 最初,住住鄙夷自己,觉得自己下贱,竟这般不知羞耻。 但无数次的午夜梦回,让她对这般痛入骨髓又让她身子愉悦到战栗的滋味迷醉不已。 “我像中了它的毒,欲罢不能,欲火燃烧之时,可以把所有羞耻,尊严全部丢弃。” 住住把长袍一脱,里面一丝不挂。 她站在陆白面前,“现在唯有你可以解它的毒。” 陆白苦笑。 “你——可以找同楼的姑娘——” “不!” 住住摇头。 她试过。 但她们及时把她的伤痕累累,依然不能缓解她心里的欲念。 “这世上只有两个人可以,一个是你,一个是我师父——” “你可以去找你师父。” “我师父死了。” 唰! 住住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抽出一匕首。 “既然刺杀你,你才能动手,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她二话不说,挺一把匕首向陆白冲过去。 “不要!” 陆白恪守个人信条。 他拿定的主意绝对不会改,即使被人用匕首指着,他也不会做。 于是,在活动筋骨后—— “我说过,想杀我,就别怪我略施薄惩了。”,陆白把手里棍子丢了,“下次找个趁手的棍子。” 这棍子太不如戒尺趁手了。 “好。” 住住趴在桌子上,脸红红的。 陆白舒展一下身子,不得不说,打鼓真的有益于身心健康,今晚上同小和尚大战,又送走子圆真大师的郁闷一扫而空。 住住也觉得浑身舒爽,虽然不如戒尺打的舒服。 “下次来的时候,记得带上酒菜。”陆白又吩咐。 他有点饿了。 住住五不答应。 她现在美美的,哈喇子都流出来了。 “你恶不恶心。”住住懒懒的用腿把桌子下面的衣服勾上来。 “哎。” 她扭头问:“你说咱俩什么关系?” 陆白一凛,“你什么意思?我可告诉你啊,咱俩不可能的,我是你永远得不到的人。” 且不说头次见面,住住就看轻他。 后面更是直接动手抢他东西了。 “也就是打回来了,不然我一定记恨在心里。”陆白对品德要求很高的,“更不用说你身上还沾了不少人命。” “杀手哪有不杀人的,以后你要有什么想杀的人,记得告诉我一声,我免费帮你杀。”住住说。 这可以有。 “对了。”陆白警告他,“你别惦记我啊,虽然我看了你身子,但你身子没什么好看的。” “我要惦记你,我以后屁股生疮。”住住发毒誓,让他放心,“我对你一点兴趣没有。” 不过,住住有一点不服气,“你说我身子没什么好看的,你什么眼瞎的?” 陆白不屑一笑。 “但凡眼不瞎,都看出来你不好看。”陆白深邃的目光望向远方——那才是真正的好看呢。 虽惊鸿一瞥,却念念不忘。 得! 住住也不比较了。 “你这是有心上人啊。”住住说。 陆白轻笑,“欣赏罢了。” 就像看到一朵国香天色的花,忍不住要驻足欣赏。 住住不信。 她拍拍陆白肩膀,“要不要姐妹教教你怎么追姑娘?” 陆白把她手打开,“谁是你姐妹。” “得,我吃个亏,兄弟成了吧。”住住想要给他出谋划策。 “你快给我滚蛋!”陆白一脚踹走。 他累了。 “真是个渣子,舒服了就让把人踹到一旁。”唠唠把衣衫穿上,见天边泛起鱼肚白。 “得,不逗你了,我走了。”住住招手。 “等下。” 住住身子一缩,“你干什么,我告诉你啊,我们是兄弟——” 陆白不理她这茬,让他帮忙查个案子。 “你们影舞楼的情报再烂,这桩案子应该留有记载的,你把情报给我送过来。” 陆白提起了小和尚灭门惨案。 “我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惊动锦衣卫,厂卫和城卫军一起动手的,绝对不是寻常的案子,应该很好查。”陆白说。 “就在永乐城?”住住问。 “就在永乐城。” 从投影上看的出来,当时动手的城卫军,正是永乐城的城卫军。 “成。”住住点头。 接着,她一笑,“听起来,你们丐帮信息也不怎么灵通啊。” “废话,丐帮才建起来,这案子发生已经十几年了。”陆白不理她,直接倒在床上,准备睡一觉。 住住吐下舌头,又从窗户出去了。 第二百二十章 两封信 住住翻身上了瓦房,见天边泛起鱼肚白。 一缕霞光从天边射出,为一朵白云镶了金边儿,十分好看。 住住长出一口气,呼吸着空气中的冷。 望了望脚下。 她忽然一笑。 这个朋友不错。 她住住不是什么好东西,但对朋友还是以诚相待的,她决定回去好好翻找一下子陆白需要的资料。 一夜未睡。 等陆白醒来时,日已上三竿,快到晌午了。 他伸了个懒腰。 幸好有龟息功在,不然这一晚上可遭不住。 他这里刚有动静,门就推开了。 进来的白狼帮帮众道:“帮主,有两个捕快子在外面等着,已经等一上午了。” 一位弟子为陆白端来洗脸水。 陆白在洗脸的同时,问:“他们说没说什么事?” 白狼帮众笑了,“说是让您去参加庆功宴。” 他上前一步,“帮主,你把永乐城的断头连环案给破了?” 他指了指外面,“他们刚才一直在夸你。” 端洗脸水的徒弟得意,“那当然,我师父经手的案子,有破不了的?” “行了,漱口水。” 陆白整顿完毕后,才出去见两个差人。 差人一点儿也不因为等时间长了而不高兴。他们恭恭敬敬的向陆白行礼,“陆总旗,我们大人在府内设宴,专门感谢您,还请您劳驾。” 陆白答应了。 他正要找他们呢。 现在案子解决了,关于盐,应该提升日程了。 陆白去了知府衙门。 时间刚刚好,几乎掐着饭点儿来的。少白头的捕快也在,他现在已经是捕头了。 陆白进去先告罪,“大人息怒,实在是昨夜太累了,所以今儿一睡睡到了日上三竿。” 知府示意无妨。 “陆总旗昨夜操劳一宿,迟到多长时间都不过分。”知府请陆白坐下,亲自斟酒递给陆白,并向陆白敬酒。 陆白忙站起来,“哟,知府大人,您这可是折煞我了。” “哎,应该的,陆总旗,你可是帮我大忙了。”知府大人诚心诚意。 若不是陆白及时出现,他这一关真不好过。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知府拍了拍手,让手下递过来一封信,“陆总旗,知道你们此行为盐而来,不过,最近永乐城的盐业很紧张啊。” 陆白一怔,“这是为何?” “眼下呢,是永乐城的盐池在山里,近日不断遭受妖怪袭击。” 知府一笑,“当然,这是明面上的话。” 实话实说就是,京城里传来消息,当今圣上准备把盐绕过城主,由西厂着手,把盐这一大大的生财之道彻底收到他手里。 换言之,以前盐虽然名义上由盐监司掌管。 但城主是一城之主。 盐监司也得听城主的,由城主任命。 这么层层下来,自然多了不少猫腻,给了从中牟利的法子。 但以后行不通了。 以后,圣上不许任何人沾手盐利了。 这样一来,引发了一阵屯盐慌,南来北往的商队,现在都在永乐城等着买盐。 这还是官盐。 因为许多人和陆白有同样的想法——盐被这贪财的皇帝差地掌握在手中,那以后肯定涨价。 既如此,莫管官盐还是私盐,多屯点儿总是不错的。 至于私盐—— 现在更难搞到,需要很大的门路。 巧的是—— “我和盐监司的大人有些交情,为了表示我的谢意,我给你写了一封引荐信,你拿上可以直接去找盐监司的大人。”知府说。 陆白听罢,高兴的站起来,郑重感谢知府。 知府话没说透。 但官场上都这样。 陆白相信,知府的感谢绝对不止是把他引荐给盐监司的大人,而是另有好处。 “哎,这些都是你应得的。”知府笑了笑。 又饮一杯后,陆白告辞。 临走前,知府建议他去城主府一趟。 “城主大人已经知道案子破了,你这会儿过去,肯定会重重赏你。”知府指点他。 陆白示意明白。 他拱手告辞,直奔城主府去了。 望着陆白消失的背影,知府的师爷走过来,“大人,报酬是不是重了?” “重?一点儿也不重。”知府收回目光。 他语重心长道:“锦衣卫不同于官场。官场进与退,全靠上官,或圣上一句话的事。” 而锦衣卫—— 品级到了才能上位,这是一影响条件。 知府相信,以陆白破案的本领,还有他年纪轻轻就在三品的境界,他的前途无量。 现在他还没有起飞时,能结个善缘,何乐而不为呢。 万一以后他有什么把柄落在锦衣卫手里,这善缘会让他有个周旋的余地。 师爷点头,示意他懂了。 陆白去城主府的时候,轻易得到了城主府的接见,他倒是没有招待陆白,只是勉励了陆白一番,顺便问陆白有没有来永乐城的打算。 “大人,故土难离。”陆白说。 城主大人也不难为他,没在提这茬,在把一封信交给陆白,让他转交给盐监司后,就让他走人了。 “也是一封信。”陆白心里祈祷两封信的作用千万别重合了。 万一重合了,两封信就成一封了。 陆白思来想去,把城主那封先揣怀里。 他去找锦衣卫。 不知道柳副千户他们处理的怎么样了,会不会在这三天内,他不在场时,已经把官盐和私盐搞定了,从而避免陆白摸索到私盐的门路。 柳副千户的算盘打的不错。 可惜。 陆白现在城主的信封在手,没有什么门路是打不通的,指不定得到的价格会更低呢。 陆白去了锦衣卫住的客栈。 刚进门,他就吓一跳,“这是怎么了?” 几个锦衣卫脸上全带青。 有几个锦衣卫胳膊上都缠绷带了。 他们向陆白行礼,“总旗大人。” 陆白乐不可支,“稀罕嘿,有人打架打到锦衣卫头上了,谁这么不长眼?” 锦衣卫们不答,灰溜溜的离开了。 陆白锦衣卫总旗的手下倒是全须全尾。 陆白奇怪,“你们怎么没事儿,他们又怎么回事?” 陆白手下的锦衣卫幸灾乐祸,“能打锦衣卫的,肯定只有锦衣卫了。” 陆白坐下,让他们详细说说。 “他们也是活该。”手下唾弃。 原来,柳副千户当真趁陆白不在时,领人去忙盐的事情。为了不走漏风声,他们连陆白的手下都没带。 只是到了盐监司,他们发现,盐监司门前现在排满了人,盐刚一面世,就被人买走了。 盐监司根本没盐。 他们晏城锦衣卫若想购盐,恐怕得等到下一个月以后。 第二百二十一章 算计 永乐城盐监司的人让柳副千户等人等到下个月。 但晏城锦衣卫若等到下个月,黄花菜都凉了。 柳副千户他们为了快点排到自己,免不了在盐监司面前搞插队等小动作。 不过,既然到盐监司弄盐,无论官盐,还是私盐,背后肯定是有些门路。 或许在晏城,他们会给晏城锦衣卫面子。 但现在永乐城。 面子事关银子,他们肯定不给。 于是有了摩擦,闹出了乱子,打伤了人,惊动了永乐城锦衣卫。 “巧的是,他们得罪的那伙人,背后就是锦衣卫。”陆白的手下——赵坚韧不厚道的笑了。 永乐城锦衣卫的人被打伤,永乐城锦衣卫肯定不饶他们。锦衣卫精锐进出,当即把晏城锦衣卫包围,讨要说法。 俗话说的好,强龙压不过地头蛇。 在永乐城的底盘上,柳副千户他们当然讨不了好。 不过,看在同为锦衣卫的面子上,双方都没有动刀,而是用拳头说话,其结果就是晏城锦衣卫挂了彩。 “还有几个兄弟被打成了重伤,现在还卧病在床呢。”陆白的手下赵坚韧庆幸,“他们幸好没带我们去。” “少幸灾乐祸。”陆白站气来,“盐弄不到,咱们也走不了。” 赵坚韧挠了挠头,“理儿是这个理儿。” 但他莫名的就觉得解气。 陆白忽然记起来,“柳副千户怎么样?” 柳副千户境界在一品,这要是动起手—— “嗨,听说永乐城锦衣卫千户在场,一只手把柳副千户给按住了。”赵坚韧说。 陆白有些遗憾。 怎么就没把柳副千户揍一顿呢。 “行了,你们收敛一点儿,别太幸灾乐祸。”陆白说罢,自己先幸灾乐祸的笑了。 他去找柳副千户。 锦衣卫们租了一间大客栈。 柳副千户同几位百户坐在大堂上愁眉苦脸,百户脸上还挂了彩,配上愁眉,更加狼狈。 “诸位,想出什么法子没有?”柳副千户问。 张百户摸了摸脸上淤青,“咱们要不去走走盐监司的门路,送点儿银子,或者送些礼物。” 旁边一百户摇头,“恐怕不行,现在送礼都要排队了,不送礼的,估计队都排不上。” 现在买盐的队伍太多了。 不止晏城,南面的不少城池,也来永乐城购盐。 “哎。”张百户长叹,“不怪他们排队,我都觉得咱们银子拿少了,应该多拿点的,等过了今年——” 盐真的吃不起了。 “先顾面前吧。”柳副千户把他拉回来。 他凝眉沉思,“马大人处呢,咱们能不能通过私盐的路子,先弄些盐出来,等以后再入账?” 马大人是他们在盐监司的门路。 锦衣卫以往贩运私盐,都从他手中弄的。 张百户苦笑,“新鲜,现在买官盐,得走私盐门路了。” 即便如此,依然不成。 私盐现在更吃香,几乎要与官盐同价了。 圣上让西厂接手盐业后,盐价不知道涨多少呢,现在就是用官盐的价格买私盐,以后都有赚头。 一百户还觉得大家猜测夸张了,“应该不会大涨吧?” “圣上——哼哼。”张百户不言而喻。 柳副千户更是断言,“除非圣上抄三大世家中一家。” 说来说去,还是一筹莫展。 “哟,几位大人,愁什么呢。”陆白走进来。 他来看看戏。 “哟,百户大人们,你们脸怎么了,走路不小心跌倒磕的吧?” 百户们正一脸尴尬。 他们现在最怕看到陆白。 他们绕过陆白这事儿办的不地道,而且还办砸了,惹了一身骚,就更让人笑话了。 他们正找不到说辞呢。 听了陆白的理由后,他们忙点头,“对,跌倒了,跌倒了。” “那你们是不是都做亏心事了,居然一起跌倒了。”陆白笑。 几个百户不说话了。 陆白向柳副千户拱手,“千户大人,咱们现在是不是该去盐监司了?” 他抖擞下身子,“我可准备好搬盐了,咱们也好早点忙完,早日启程啊。” 柳副千户现在不知道陆白的底细,以至于他不敢得罪这个杀死他儿子的嫌疑人,“陆总旗,你看他们这样子,也没法出去见人不是,要不咱们再等等?” 陆白现在归心似箭了。 他可不相等。 “柳千户,不是在下说你,咱们多呆一天,就多一些花销,就多一些成本,到时候这些可都要分摊到百姓身上的。”陆白大义凛然,“咱们当官的,当为民着想才对。” 一位百户有脾气,“陆总旗,你站着说话不腰疼,你当盐那么好搞?现在盐监司买盐的,都排队到明年了。” 这话夸张的。 “我觉得挺好搞的呀,要不我去试试?”陆白问。 柳副千户和百户一起看他。 接着,他们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想让陆白也去吃个瘪。 “行啊。” 柳副千户开口了,“老张,把盐引给陆总旗,陆总旗要有办法买到官盐,那我就替晏城百姓谢谢陆总旗了。” 陆白点下头,继而压低声音,“几位大人,官盐搞定了,私——咱们的生意怎么办?” 几位大人一起瞥他。 这官盐还没搞定的,就惦记上私盐了? “先把官盐搞定再说。”柳副千户应付道。 他知道陆白打的什么算盘。 问出私盐的门路呗。 私盐毕竟不是明面上的生意,不可能大摇大摆的走到盐监司,说我要买私盐,那结果就是被打出来。 只有找对了门路,才能敲开私盐的大门。 陆白叹口气。 “行吧,既然几位大人各有各的小心思,那以后要有得罪的地方,还请海涵。”陆白轻笑。 他不准备多和柳副千户们纠结。 是。 陆白在私盐上是愣头青,什么都不知道。 但他有城主的信呐。 城主在永乐城最大,更不说这位城主还姓吕了。 只要向盐监司的大人们稍加暗示,他们自会指点陆白想做私盐生意去找谁。 就是有点儿可惜。 陆白原打算打听出锦衣卫的门路,继而用城主府的信去压压价的。毕竟城主的信,用一次效果最好,两次差些。 陆白拱手,向柳副千户告辞。 张百户不高兴的说,“他好大口气。” 旁边一百户同样不屑,“吹牛皮,他一个愣头青,能把盐弄出来?真当我们干吃饭的。” 一位百户提醒他们,“诸位,别忘了,陆总旗境界可高啊。” 境界高了,总要有些优待和面子。 几个百户一听,不由地犯起了嘀咕,万一让陆白办成了—— “不会。” 柳副千户摆手,“据我所知,永乐城内修行境以上的高手就不下两位数,陆白不会得到什么优待——” “是,两位数,但也不超过二十个呀。”张百户认为,官盐谁先谁后,不过是盐监司下面官员一句话的事儿。他们未必不会为了结交一高手,而卖陆白一个面子。 第二百二十二章 震惊全场 柳副千户被说动了。 他让百户们带手下跟上去。 万一陆白把官盐弄回来了,也算了了他们一桩事。 陆白前脚刚领人离开,百户们后脚就领人追了上来。 盐监司同城主府在同一条大街上。 大街很宽,纵贯南北城门,用青石板铺就,容得下七八辆马车并行。在道路两旁种有柳树,柳树间隙设有花坛。 大道两旁多为商铺。 酒楼,食肆,茶馆林立,当铺,青楼,书店四处可见。 街上行人不绝,车来车往,在经过河时,河面上飘着的画舫更惹人遐想。 “永乐城真繁华,咱们晏城什么时候能变成这样子就好了。”陆白手下的锦衣卫赵坚韧羡慕的说。 “想都别想了,永乐城是什么地方,晏城是什么地方。”他的同伴劝他打消念头。 赵坚韧于是换个念头,“迟早有一天,我要依据到永乐城。” “呵呵。” 旁边锦衣卫同伴不信,“移居到永乐城,难度同依据到上城区差不多。” 他们这些锦衣卫都是普通人。 他们的境界,几乎一眼就可以看到头。不像陆白,他的前途无量,谁也不知道他会成长到什么地步。 不过,话又说回来。 虽然当不了大官,以后跟着陆白,他们指不定可以到更广阔的天地间,毕竟陆白的官职再高,也需要忠心的人办事儿不是。 陆白不知道他们心中所想。 他领人走了挺长时间才到盐监司——盐监司在北城门,他们几乎横穿了永乐城。 陆白在快到盐监司时,终于知道排队为什么排到下一个月了。 太繁忙了。 街上车辆陡然变多,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车上拉的全是盐。 盐监司面前还有一条河,河里也装了慢慢地官盐。 等再往前走,容得下七八辆马车并行的大道堵起来,陆白在马上遥遥望去,盐监司门前密密麻麻,排起的长队像一条蛇盘了起来。 赵坚韧咋舌,“人真够多的!” 他终于知道百户他们为什么被人打了。 这么多人面前想插队,这不是找打。 陆白领人往里面走,正在排队的人见到他和身边的锦衣卫后不以为意,但等看到几位百户,还有他们领的人—— “这不是前天挺嚣张的人?” “哎,兄弟,他们是谁呀,你们认识?” “认识,就是他们被永乐城的锦衣卫揍了一顿。” “乖乖,他们还敢来。” “揍的太轻了。” “不来怎么办,不来就挣不到银子。” 正在排队的人议论纷纷,窃窃私语,看着百户他们暗自发笑。 陆白不理他们。 他们继续向前,往盐监司衙门口去了。 排队的人幸灾乐祸,“怎么着,他们还敢插队?” “他们挨揍挨轻了。” “我看呀,这是不服气,又来找场子了。” 排队的人踮起脚尖向前看,准备陆白他们吃瘪。 不知是不是柳副千户他们大闹的缘故,现在盐监司衙门前有一堆锦衣卫在维持秩序。 为首者是一位百户。 他见陆白走过来,不以为意,等见到他身后的百户们后,警觉地走上来,“怎么,前天的教训不够,还想来?” 张百户犹自逞强,“前日是你们人多势众,算不得什么本事。” “呵,你个乡巴佬还不服气,行啊,咱们再来练练,这次我一定打的让找不到永乐城的北门!”这位百户挽起袖子。 “练练就练练,我们晏城出来的,就没有孬种!” 张百户也是一位爆脾气。 他挽起袖子,“不就是仗着师父好一些,锦衣卫功法成熟多一些,你耍什么豪横,我告诉你,别说我,就是我们晏城锦衣卫的一个总旗,都可以干趴你!” 陆白眉毛一挑。 张百户这是找事儿啊。 永乐城百户压根不信,他冷笑,“牛皮都让你吹破了!看来前天真是把你揍轻了。” 他松下手腕,骨头嘎啦嘎啦的响。 “不信,不信你动一动我们陆总旗的手指头。”张百户一指陆白,顺手把他挽起的袖子又拉了下来。 奶奶个熊! 陆白的手下赵坚韧算是看明白了,张百户压根没想动手。 永乐城的百户顺着张百户手指一看,愣住了,“他,总旗?” 不可能吧。 陆白刚才前簇后拥的走在前面,不大像总旗。 倒像是千户。 陆白把腰牌取出,丢过去,“晏城锦衣卫总旗陆白,有事求见盐监司管事的。” 永乐城百户接过一看,好么,还真是个总旗。 他差点被唬住了。 “去去,见你大爷的管事,后面排队去,要不服气,就过来打一架。”永乐城百户随手把陆白的腰牌丢过去。 腰牌丢的不高。 不到陆白面前,就往地面上掉去。 陆白左手打一响指。 腰牌在念力作用下,稳稳停在空中,又缓缓飞到赵坚韧面前,赵坚韧下意识的把腰牌拿在手中。 一时无声。 陆白这一手镇住了所有人。 张百户等晏城的锦衣卫目瞪口呆。 他们现在终于可以肯定,陆白就在修行境之上。 以前的猜测成了真,本应该不出预料,但因为这个结果太过于可怕,他们一时间竟是傻了的。 永乐城的锦衣卫,同样目瞪口呆。 永乐城百户差点把下巴掉在地上,他怀疑自己老花眼了,刚才当真看见的是总旗,不会是看错了吧。 围观的人同样震惊。 他们看着陆白稚嫩的脸庞,年龄绝对不超过二十岁,但此刻的他,竟已达到了修仙境! 天才! 还是传说中的天才! 他们终于见到活生生的天才了! 陆白轻笑,这一手是他故意露出来的,就是为了震慑一些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他又把知府的信取出来,“这是知府大人的引荐信。” 陆白手指一挥。 信封在空中稳稳当当的平移,似有一个透明的人在捏着信送到了永乐城百户面前。 “知府大人的引荐信?” 永乐城的锦衣卫百户回过神,他扫一眼信,确认无误后,恭敬的递给陆白,“大——陆总旗,里面请。” 陆白轻描淡写的谢一声,接着意念一动,又一无形的手,把信封取走,交到陆白手里。 陆白下了马,领了赵坚韧几个亲信,走进了盐监司。 第二百二十三章 兄弟 盐监司苏监司姓苏,官职为监司。 他正忙得焦头烂额。 在陆白被人迎进来的时候,苏监司不耐烦的问:“你们什么事?” 等陆白把知府大人的信拿出来,苏监司扫了一眼后。 他语气和缓许多,甚至有了高兴之意,“原来陆总旗就是破了断头连环案的人,失敬,失敬。” 苏监司拱手行礼后,让手下的人看茶。 且不说有知府的面子在,就是破获断头连环案的本事,苏监司都要结交陆白。 万一以后有事相求呢。 陆白客气一番,又寒暄几句后,把来意说明了。 苏监司一点儿不含糊。 他告诉陆白,马上紧着他们,“你们从晏城千里迢迢的赶到永乐城不容易,我马上安排,后天上午让你们插个队,把盐运走。” 陆白拱手谢过。 他让手下几个锦衣卫去告知百户,让他们早做准备。 等他们都离开后,陆白请袖子里取出一把钥匙,“大人,我素常还做些生意,从晏城来的时候带了些土特产。” 他把客栈地址告诉苏监司,让他自行去取。 苏监司没收。 他皱着眉头看着陆白,不知他此举何意。 陆白优雅一笑,“我的商队从晏城来,不能空着手回去不是,所以我想运点儿盐——” 唰! 苏监司霍然站起,“陆总旗,贩卖私盐可是要杀头的,而且你贩私盐竟贩到了我们盐监司头上,你是不把我们盐监司放在眼里啊!” 他拂袖,“看在知府大人面子上,我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听见,陆总旗,请吧。” 陆白坐在位子上未动。 他优雅的饮一口茶。 这位苏监司做做样子而已、 若真如他说的那般大义凌然,那私盐又从什么地方出来的。 “陆总旗,要是我让人把您请出去,咱们面子可就都不好看了。”苏监司见陆白不动,恶狠狠的说。 陆白放下茶杯,把钥匙推过去,“苏监司放心,我是真心实意和你做生意,既不是试探你,更不是故意诈你,想要抓你把柄的锦衣卫,我就是想做生意而已。” “对不住了,陆总旗!” 苏监司招呼外面的人,“来人啊,把陆总旗送出去!” 几个差人走进来。 陆白站起身,“哦,对了。” 他从怀里抽出一封信,“这是城主托我带给大人的一封信。” 陆白信手丢出去。 轻薄的信封在空中缓缓移动,似有人托着一样。 几个本来准备把陆白押出去的差人呆住了。 这一手—— “下去吧!” 苏监司挥手,让差人退出去。 他伸手,缓缓地接过信封,先深深忌惮的看陆白一番,这才低头看信。 他虽然是个文职,但他对修行还是知道一些的。 陆白显然是位修行者。 既是修行者,又有城主大人的信—— 苏监司抬起头,目光从信封上收回来,“哈哈,原来是城主大人的人,陆公子早说呀。” 陆白点下头,“是,怪我,见到苏监司太投机,一时间竟把这重要的事儿忘了。” “你看看,差点误了大事。”苏监司请陆白重新坐下。 他吩咐手下,“上茶,上好茶,把我收藏的明前茶泡一壶过来。” 他坐下,对陆白道:“我这明前茶特意从南方弄过来的,香醇而口齿留香,且韵味悠长。我与陆兄弟一见如故,咱们就以这好茶代酒,共叙家常。” 陆白眉头一抬,“哦,那我可要好好尝尝了。” 茶上来后,苏监司让手下退下,这才谈到正题,“不知道陆公子要多少私盐,我好让手下去准备。” 陆白说了个数。 “这么多?”苏监司惊讶。 陆白苦笑,“苏大人,你也知道,整个晏城还要上交盐税,交了这个后,余下的盐才是他们吃的。” “哦,对对。” 苏监司拍额头,他刚记起来。 他略一沉吟,答应了陆白的要的量。 不止如此,苏监司还用低于官盐五成的价格卖给陆白,“就当做我送给陆兄弟的见面礼了。” 陆白高兴的谢过。 低于官盐价格五成,这可是很大的一份见面礼了。 对此,陆白也毫不吝啬。 他继续把钥匙推过去,“苏大人,我在路上猎杀两头九十多年道行的妖怪,从他们身上弄了些药材,虽不是很名贵,但也稀有,还请苏兄笑纳。” “九,九十多年道行——” 苏监司喜上眉梢,嘴都咧到后脑勺了。 盐对他不重要。 永乐城达官贵人们最不缺的就是盐。 但药材——特别是九十年道行,相当于一品高手的妖怪身上弄出来的药材,那可是有市无价。 “好,好。” 苏监司不住叫好。 明年盐监司就要归西厂管辖了。 他正不知道怎么给西厂的公公送礼呢,陆白这礼品可是解了他燃眉之急。 公公们都是修行的人,需要药材。 陆白送他的名贵药材,正好投他们所好。 苏监司喜不自胜,同陆白谈话也越来越亲切。 等到了晚上,他还留陆白吃了顿饭,这才恋恋不舍的送陆白出了盐监司。 至于私盐。 他会帮陆白安排好的,四天后,陆白直接找姓马的官员就成。 他会帮陆白把一切弄妥当。 “那就谢谢苏兄了。”陆白回头向台阶上苏监司拱手。 “应该的。”苏监司回礼。 陆白扭头离开。 盐监司门前依旧有许多人在排队。 他们见苏监司亲自送陆白过来,一时间羡慕不已——有这关系,什么办不成。 晏城百户和锦衣卫则错愕不已。 他们奇怪,陆白什么时候和苏监司搭上线了。 想不明白。 “走吧。” 陆白上了马,招呼一声,领手下离开了。 百户们一头雾水的跟了回去。 柳副千户一直在等他们,见他们回来,急切问道:“怎么样了?” “官盐搞定了。”百户们愣愣的说。 柳副千户惊讶,“还真被他搞定了?” 张百户道:“不止搞定了,盐监司的苏监司还留他吃饭,亲自把他送出了盐监司衙门。” “什么!” 柳副千户更惊讶了。 他都没有这么大的面子。 张百户压低声音:“大人,不稀奇,我们今儿看的真真儿的,陆总旗可以隔空取物,进入修仙境确认无疑了。” 苏监司趁机交好一位修仙境高手不足为奇,更不用说陆白手里还知府引荐信了。 柳副千户在恍然之余,又震惊不已。 难道境界高了,真这么吃香? 柳副千户一时间对境界有种莫名的渴望。 但想了想自己。 努力了大半辈子才到一品,想要进入修仙境,还有一大段路要走。 想到这儿,柳副千户就十分嫉妒陆白。 他竟在不到二十的年纪,就进入了修仙境,这天资若给了他—— 他握下拳头。 “大人,大人?”张百户的手在柳副千户面前晃悠。 柳副千户回神,“怎么了?” 张百户道:“现在官盐到手了,私盐——咱们要不要托陆总旗办?” 托陆总旗办,那私盐门路就相当于告诉陆白了。 要不托他办,他们至少还得等一个月。 第二百二十四章 拉拢 他们出来已经一个多月了。 回去时因为有盐,用的时间估计更多,这一来一回就近乎三个月了。 他们要再耽搁上一个月,回去黄花菜都凉了。 莫说私盐,晏城官盐都得断货。 柳副千户被难住了。 他摸着下班沉吟半天,拿不定主意,问众人,“你们什么主意?” 张百户上前一步,“大人,我建议托陆总旗办。” 几个百户一起点头,“对,对。” 一位百户劝柳副千户,“大人,我算看明白了,这位陆总旗,他现在是耗子身上绑爆竹,要飞呀,咱们拦都拦不住,还是不要得罪他了,不如趁机拉拢他。” “对,对。” 张百户点头。 他说道:“陆总旗在出来时,刚和提督闹了矛盾,正是咱们拉拢的时候。” 柳副千户有点儿不甘心。 打心眼里,他觉得陆白该死,因为陆白是杀他儿子的嫌疑人之一。 “哟,几位都在呢” 正在柳副千户举棋不定时,陆白走进来。 他作为锦衣卫的一员,今儿就住在客栈了。 几位百户回头,向他打招呼,“陆总旗。” 不知道,还以为总旗的官职大于百户。 柳副千户也打招呼,“陆总旗,我今儿可得替晏城的百姓好好谢谢你。” 他让下面的人吩咐客栈,给他们整一桌好酒好菜。 柳副千户让陆白坐他旁边,“今儿多亏了陆总旗,咱们终于完成一桩大事,哦,对了,陆总旗,你怎么和知府,还有苏监司认识的。” “哦,我帮永乐城破了一桩大案,拿到了他们的引荐信。”陆白漫不经心地说,仿佛破案是举手之劳,洒洒水。 柳副千户他们可不敢这样认为,“什么案子?” “断头连环案。” 陆白饮一口茶,顺便把一水果咬一口。 他抬头,见在座的锦衣卫不说话了,全用佩服的眼光看他。 他们知道这个案子。 连环案的凶手在三个多月前就作案了,一直到他们来之前,还逍遥法外,不知道一丝线索,案子没有一点进展。 想到陆白仅用三天,就把这个案子给破了,柳副千户就不得不承认,陆白是个人才,绝对的人才。 有的锦衣卫,或许在功夫上有天赋,但在破案上,就只会屈打成招一招。 有的人在破案上有天赋,但在功夫上,又差的不行。 陆白和他们都不一样。 陆白是柳副千户这么多年来,见到的仅有一个既有武学天赋,在破案又十分聪颖的天才。 即便他引以为傲的儿子,也不如陆白。 假以时日,这样的人才,必将一飞冲天,成为人中龙凤。 柳副千户决定了——这样的人才必须拉拢。 “好!” 柳副千户拍手叫好,“永乐城破不了的案子,咱们给破了,陆总旗,你大大长了咱们晏城锦衣卫的威风啊。” 他让陆白放心,回去他就报告千户大人,为陆白在功劳簿上记一笔。 这感情好。 陆白谢过。 柳副千户又夸陆白几句,话题一转,谈到了私盐,“陆总旗,明儿咱俩一起,去拜会下盐监司的马大人。” 陆白挑眉,“马大人?” 柳副千户解释道,“马大人有做私盐生意的门路。” 陆白懂了。 晏城锦衣卫的私盐生意,找的都是这位马大人。 可惜,现在迟了。 陆白轻笑,“不用了,我已经把私盐生意谈妥了,诸位大人不用理会我了,忙你们的生意就成。” 诸位百户愕然。 柳副千户不敢置信,“谈,谈妥了?” 陆白点下头,“嗯,下午同苏监司谈事儿的时候,顺便谈妥了。” 他让柳副千户和几位百户不用管他,“这不正好,咱们各干各的,省去好多麻烦。” 百户等人不说话了。 柳副千户忽然一阵后悔。 早知道如此,他今儿早上就把马大人这门路告诉陆白了。 现在可好,他们什么都没搞定,陆白已经把一切谈妥了,还是苏监司亲自吩咐下去的,那位马大人得卑躬屈膝的办好。 不像他们。 他们去见马大人时,他收了礼品不说,说话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模样。 不仅如此,还一下把他们支到一个月后了。 这要是在晏城,他们非得在这位马大人回家时,找个角落把他揍一顿。 奈何现在永乐城。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后悔过后,柳副千户和几位百户对视一眼。 他们不约而同的打了同一个主意——让陆白帮他们出头,把私盐弄回来,这样他们就不用等一个月了。 只是这话有点儿难说出口,毕竟白天是他们支支吾吾,不提私盐这茬的。 于是,任务就交给了厚脸皮的张百户。 张百户腆着脸笑,“陆总旗,您看这——大家都是晏城锦衣卫,这盐呢,你谈妥了,我们谈不妥,不都得在这儿耗着,谁也离不开不是。” 陆白道:“咱们可以直接启程啊。” 百户们乐了。 柳副千户道:“陆兄弟,我们总不能空手而归吧。” 陆白点头,“倒也是。” 他们不走,陆白就不能走,他得跟着锦衣卫走。 不然,就是渎职。 “那可怎么办?”陆白皱眉。 张百户凑过来,“好办呐,陆总旗,你用你们的门路,帮我们也办妥,这咱们不就可以一起回去了。您要是后天办妥,咱们大后天就可以启程回家。” 他问陆白,“难道陆总旗不想家?” “这——” 陆白故作沉思。 等了一会后,才在众人期盼的眼神中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行吧,那我去试试。” 张百户忍不住叫好,“太好了。” 柳副千户同样舒展眉头。 不过,陆白把丑话说在前面,“能弄到多少私盐,我就不确定了。” 柳副千户心里一突,他问陆白,“你弄到多少?” 陆白告诉他们一个数。 这个数是他实际报给苏监司数量的一半。 “嚯!” 饶是如此,听到这个数,柳副千户等人忍不住感叹——陆白这一趟要赚一笔大的呀。 估计回去以后,就可以在上城区买一座挺好的庄园了。 柳副千户他们也不贪,“我们同陆总旗要同样的量就成。” 不出陆白所料。 这是他们能吞下的最大的量了。 毕竟,现在晏城最大的盐贩子就是陆白。 “成。”陆白答应,但有言在先,“价格可能同我的不一样,我这是苏监司给的友情价,你们——” 柳副千户点头,“我们明白,只要不超过官盐,一切都好说。” 陆白点下头。 他刚才少说出来的那一半,就卖给柳副千户他们吧。 至于价格—— 官盐的八成。 他赚三成。 陆白心里乐开了花,这还没到晏城呢,他就挣了一笔。 第二百二十五章 天下无丐 在锦衣卫客栈住了一晚,陆白就离开了。 他得装作自己很忙,不然三成银子挣的太容易,他心里会过意不去的。 陆白也的确有很多事要忙。 再有三五天就要离开永乐城了,他得把丐帮的事情办妥了。 丐帮现在永乐城崛起很快。 一来是丐帮前所未有,乞丐们又常受人欺负,丐帮的出现让许多乞丐有了主心骨。 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陆白。 在听说破获断头连环案后的锦衣卫是丐帮帮主后,丐帮在江湖中的声望水涨船高。 施舍给乞丐饭菜的百姓也变多了。 他们真情实意的感谢陆白。 断头连环案的无差别杀人,让人人自危,整日生活在惶恐之中,一些人甚至不敢在夜里睡觉。 陆白的破案,无疑把他们从惶惶不可终日中救了出来。 丐帮的快速成长,并没有让陆白沾沾自喜。 相反,他如履薄冰。 这日,他把丐帮四位长老和几位骨干召集起来,聚集在一间破庙里议事。 四位长老中,有两位长老是陆白从晏城带来的。 一个是传功长老,负责传授乞丐们功夫。 一个是执法长老,负责执行陆白制定的帮规。 余下两位长老是永乐城本地人,他们精明能干,对丐帮忠心耿耿。 关键他们还很正直,在乞丐中名望很高,在丐帮成立前,就是处理乞丐们纠纷的耆老。 至于骨干。 年纪轻轻的裴庆为永乐城分舵舵主。 他也是永乐城本地人。 裴庆从小父母双亡,四五岁时流落街头乞讨为生,是在乞丐堆里长大的。 年纪渐长后,他有一把子力气,去了码头当苦力,挣了一些银子。 结果他转头就分给了乞丐兄弟们。 他为人正直,豪爽,因为看不过码头上的头目拿鞭子抽打扛包的苦力,把头目给打了,于是在码头做不下去,又回到了乞丐窝。 他在乞丐中是个小头目,后来听到丐帮的主张后,带着兄弟们一起投奔了陆白。 “丐帮不是我一人的丐帮,更不是你们的丐帮,而是所有乞丐的丐帮。”陆白再次强调,“所以,庇护乞丐是我们的第一要务,所以任何违背这一点的行动,都是不允许的。” “另外,我们的目标是天下无丐,我们恭送所有兄弟离开,对离开的兄弟,我们可以帮他们伸张正义,锄强扶弱,但我们绝不会为任何人谋取私利。”陆白道。 长老和舵主们一致点头。 但舵主裴庆有疑虑。 他问道:“帮主,咱们丐帮兄弟练武,一切所需由丐帮支付,他们翅膀要是硬了,脱离丐帮,咱们怎么办?” 陆白早有这方面考虑。 顾清欢已经制定了详细的丐帮练武弟子门规。 “凡在我丐帮习武弟子,皆为帮主弟子,这些弟子若脱离丐帮,需支付丐帮培养他的一切用度,当然,有功者可以相抵。但离开丐帮后,依然得遵守帮主门规,若有为恶者,丐帮弟子人人得而诛之。”执法长老道。 作为顾清欢从晏城诸多丐帮弟子中挑选出来的精锐,又经过顾清欢培训,执法长老对这些烂熟于胸。 舵主裴庆点下头。 他这下放心了。 裴庆主要心疼钱。 今儿陆白又带来一批银子给丐帮。 裴庆并没有因为这么多银子而昏了头,反而把持的很紧,深怕辜负陆白的信任。 “接下来,就是我们丐帮在永乐城的发展大计了。正所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我们丐帮要把这句话铭记在心,当然为国还远,为民却有许多事可做,吾帮子弟者凡遇走水,水灾,舍身忘死者,一律升袋。” 至于其他的—— 陆白伸出一根手指,“一个字,慢。” “慢?” 长老和舵主们愕然。 陆白刚给他们那么多银子,还以为让他们甩开膀子加油干呢。 陆白道:“慢不是不作为。” 丐帮现在根基尚浅,帮里弟子又多手无寸铁之力,会功夫的弟子也不多,看起来人数很多,其实是纸老虎。 “所以对于一些事要慢下来,徐徐图之,切不可操之过急。”陆白叮嘱。 在永乐城不同于晏城。 陆白在晏城可以无法无天,但对永乐城却鞭长莫及。 还有永乐城是边城,处于交通要道,势力繁杂,稍有不慎就可能给丐帮这棵小幼苗引来灭顶之灾。 “切记,切记,天下无丐时方无丐帮,咱们还有很长的路要走。”陆白说。 几位长老和舵主郑重其事的点头。 “好啦。” 陆白站起来,伸下懒腰,“余下就一桩事,然后咱们就可以开饭了。” 他已经闻到饭香了。 舵主裴庆瞥陆白,“帮主,您要在这儿吃?” 陆白轻笑,“不行?” 裴庆连忙点头,“当然可以。” 他只是想不到,陆白一个锦衣卫,竟然会吃他们乞丐饭。 传功长老笑了,“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在晏城的时候,帮主可是把乞丐饭吃的津津有味,一次吃好几大碗呢,带着丐帮的兄弟们也忍不住多吃了。” 裴庆一脸意外,继而笑道:“那看来,我得让兄弟们多弄些饭菜了。” 陆白轻笑,“那不算什么,我小时候还咬一口生鱼,让鱼贩子卖不出去,然后求他施舍给我,好回去给我妹子熬鱼汤补身子呢。” 他在鹿园居住时,也是从苦日子里熬出来的。 后来,陆白出息后,卖给猫妖的小鱼干全从这位鱼贩子处拿,而且还赔给他一打筐鱼。 众人笑了。 关系一下子拉近很多。 笑罢,陆白扫视众人,“丐帮要想成为我们期盼的丐帮,少不了武力。我还有三四天就要离开了,传授武艺来不及,所以我想让大家选一些可靠,年轻的弟子,随我到晏城学武,学成归来后壮大我丐帮。” 哗! 长老,舵主和骨干们的目光热切起来。 功夫是一切的根本。 他们若有了功夫,就有了傍身之技,许多事将大有可为,而自己将前程似锦。 裴庆举手,“帮主,你看我怎么样?” 陆白这些天倒是传了他们一些功夫,但太粗浅,裴庆想更深入的学一学。 陆白问道:“你去了晏城,丐帮怎么办?” “有长老们啊。” 陆白摇头,“长老各自有他们的事情要做,而你的任务很艰巨,暂时离不开永乐城。” 舵主有些不甘心,“那,那咱们可以找人代任舵主啊。” 相对于舵主,他其实对功夫更感兴趣。 陆白摇头。 一时半会儿他找不到合适的人选。 陆白略微沉吟后说道:“这样吧,你暂时跟传功长老习武,期间再由你和长老选定副帮主,半年后你跟随商队去往晏城,由副帮主暂理帮务。” 裴庆想了想,觉得也行,就答应了。 第二百二十六章 掩人耳目 在丐帮用过午饭后,陆白去了清水镇。 他要忙的不止丐帮,生意上同样有不少事儿要忙。 在路上,陆白信马由缰,任由马儿慢慢走,他在心里慢慢盘算,梳理丐帮和白狼帮。 白狼帮以私盐起家,以后还做私盐生意,这是不变的。 同时他与马记谈妥的生意,也将归到白狼帮。 白狼帮将渐渐成为偏商业的势力,而丐帮才是真正的江湖势力。 当然,因为做私盐生意,把白狼帮的弟子武装起来是在所难免的。 私盐之外,白狼帮可以做货栈生意。 利用牛妖和马妖是妖怪,他们在荒野来去自如的便利,做货运生意将大有可为。 陆白又瞥面板上功法《游鱼》一眼,等以后白狼帮兄弟把这功夫学会了,水路他们也去得。 前景广阔。 陆白把这些梳理清楚,人也到了清水镇。 货栈已经建的差不多了。 站在清水镇的长街上,远远地就可以看到货栈——一杆大旗上,挂着一张威风凛凛的虎皮,虎头上的双眼骇人心神。 陆白相信,有这敢大旗在,一般宵小不敢在货栈捣乱。 几位白狼帮的弟子在货栈帮忙。 同陆白来永乐城的白狼帮弟子,个个是精英,陆白决定留下几个,让他们维持货栈运转,等待马记的上门。 至于唠唠—— 陆白一定要带走的。 他思来想去,觉得不能把这么一大战力留在永乐城。 虽然永乐城确实需要这么一个高手坐镇。 但相对于永乐城的一切,陆白才是最重要的,有姥姥在,陆白放心。 在清水镇忙碌许久后,陆白才拖着身子回到白狼帮居住的客栈。 他推开房间的门,惊讶的看见住住在屋里昏昏欲睡,在她面前放了一个大食盒,旁边还生了一个红泥小火炉。 “你这是在干什么?”陆白问。 住住指了指旁边在烫的酒,“喝酒啊,你上次不说让我给你带酒。” 有酒无菜多孤单,于是住住又带来一食盒的菜。 她打开食盒,把食物一一往外摆,“有美人肝,松鼠鱼,蛋烧卖,凤尾虾——” 她不忘炫耀,“这蛋烧卖从京城传来的,永乐城只有影舞楼有,这可是我从楼主口里夺出来的,你快来尝尝。” 不要她提醒。 这满屋的菜香,早把陆白的馋虫勾上来了,他洗了手,很快的坐下。 菜凉就不好吃了。 陆白最爱这道美人肝,用芹菜和鸡鸭肝混炒,一条条丝丝缕缕,吃起来柔滑嫩脆。 住住倒一杯烫好的酒给陆白,“配上一口酒就绝了。” 陆白饮一口,再配一口菜,美人肝嫩而轻软,滑不留齿,十分好吃。 他不住点头,“不错,不错,你终于干了件人事。” 终于不是让他干苦力活了。 住住用筷子夹给他一个蛋烧卖,“别着急,吃饱了才有力气干不是人的事。” 陆白懒得理她。 这蛋烧卖以蛋液为皮,滑而腴润,陆白一口咬下去,本以为里面的馅料为普通馅料,却不想蛋皮之内,更滑更润,细品之下方知为切丁的虾仁,用酒跳过味儿,肉乎细腻,令人赞不绝口。 陆白道:“我都想把你们影舞楼的厨子绑了,回去给我婶娘露一手了。” 他从来不是吃独食的人。 这样的饭菜,一定要让忘儿和顾清欢尝尝。 住住乐了,“行啊,这个可以有。” 她又递过来一杯酒,同时不忘给陆白夹了一筷子松鼠鱼,这松鼠鱼外酥里嫩,糖醋浓淡恰好,也是一道不可多得的美味。 陆白慢慢吃,不忘问住住,“打听到灭门案消息没有?” 住住放下筷子,瞥陆白一眼,悠悠的叹口气,“你确定要查这案子?” 陆白点头,“当然要查。” 这是任务,而且有提升境界和道法的奖励,陆白必须查个水落石出。 住住又叹口气,“作为朋友,我还是不要告诉你了。” “嘿!” 陆白放下酒杯,“你在这儿给我卖什么关子呢,你要是不说,小心我待会儿狠狠地折磨你。” 住住一条命,这正遂她心愿啊,“好哇,那我就不说了。” 陆白醒悟,“那你就别想我打你了。” 住住翻了个白眼,给陆白斟上酒,敬他一杯,“老陆啊,不是兄弟不说,实在是说了,我在害你。” 陆白把酒一饮而尽,“别忘了,这消息很好查,我要是查,很容易查出来。” 陆白之所以不差,是怕打草惊蛇。 当初灭小和尚满门的人里,有两厂的人,有锦衣卫,还有城卫军。 虽然过去十几年了,但保不准在陆白查时,有人会神经敏感,怕陆白查案,继而对付陆白,所以陆白才让住住查。 住住叹口气,“好吧,那我告诉你。” 但是—— 住住有条件,“作为兄弟,我再次劝你,这案子沾不得,就算你好奇要查,也要不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身份,若不然,到时候兄弟想给你收尸,都只能整个衣冠冢。” 陆白皱眉,“听你这意思,你知道凶手是谁了?” 住住乐了,“这案子,很难不知道凶手是谁吧?” 在这永乐城内,能让三伙势力灭人满门,必然是得到两厂提督,锦衣卫千户,城主首肯的。 换言之—— “凶手是当时的厂公,千户和城主?”陆白问。 住住点头,“然也。”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过去十几年了,当时的提督,千户和城主,早已不是现在的提督、千户和城主。 陆白问:“他们是谁?” 住住不答,先让陆白查一查周围是否有人,“小心隔墙有耳。” 陆白一直在提防着,“你放心吧,没人。” “好,那我可就说了。”住住压低声音,“那两位提督,一者为西厂厂公,人送外号九千岁,一者为东厂厂公,至于锦衣卫——” 陆白脱口而出,“锦衣卫指挥使?” 住住点头,“然也。” 陆白惊讶莫名,他万万想不到,两位厂公,一位指挥使,竟是从永乐城出去的。 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不!” 陆白摇头。 这绝对不是巧合,肯定是他们有什么功劳,让他们坐在了现在的位子。 “或许吧。” 住住不可置否,“他们全是被先皇任命的,而且在不同时间段,由他们调到不同城池后,再提拔上来。” 陆白不假思索的拆穿,“掩人耳目。” 第二百二十七章 吕易行 锦衣卫指挥使。 两厂厂公。 这三者在庙堂之上举足轻重,地位超然,不知道有多少人盯着这个位子。 现在坐这三个位置的人竟全在永乐城任过职,单凭这一点,就可以断定这不是巧合。 这几个人一定有什么功劳,让先帝把他们安排到了现在的位子。 什么功劳呢? 这也好查,只要查到他们一起做过什么事就知道了。 现在就有一桩——他们一起下令灭了小和尚满门。 陆白忽然好奇,“这小和尚的父母究竟什么人,竟引来四方势力一起下手。” 既然已经说到这儿了,住住也不再藏着掖着,“永乐城的一位知府,对外罪名是勾结北国,意图谋逆,所以被满门抄斩。” 永乐城的知府,谋逆? 陆白心里犯嘀咕。 住住靠近陆白,“这罪名指不定是真的,你还是不要往下查了。” 陆白摇头。 他肯定道:“不,绝对不是谋逆。” 若是谋逆,直接把小和尚的家人抓起来,交由官府审判,然后堂而皇之的将其满门抄斩即可。 用不着这么藏着掖着。 太监,锦衣卫和城卫军倾巢而出,在夜里把小和尚家人屠戮个干净,这可不是对付谋逆的样子,倒像是灭口。 “这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陆白饮一杯酒。 他放下酒杯,问她,“知不知道这位知府的什么来头?” 住住摇头。 “哦,对了。” 她忽然记起一件事,“这位知府不是全家都死了,他有一个儿子活下来。” “谁?”陆白问。 住住不知道,她在影舞楼查到的资料中,在卷宗末尾简单提了这么一句话。 但是谁,现在何处,一概不知。 陆白可惜。 他让住住继续为他搜集这位知府的信息,有了消息就送到清水镇上的货栈。 住住再次警告,“真的,我劝你千万不要掺和这个案子,我还有一个人的身份没说呢——” 陆白眉头一挑,“城主?” 住住不说,陆白还忘了,当时下令灭知府满门的还有一位城主,“他现在何处?” 住住盯着陆白,“记住,这不是逞强的事,希望你知难而退。 警告后,她才严肃道:‘’听好了,他现在是——一秋山庄的三庄主吕易行。” 知府灭门案不久,吕易行就回京城了。 至于他的城主之位,由吕家旁系弟子接任,也就是现在的永乐城城主。 “世人都说,王与吕共天下,吕易行作为剑仙吕易秋的亲弟弟,现在地位显赫,莫说皇帝,就是修仙去的先皇,都不敢把他们怎么样。”住住劝陆白,不管这案子究竟和吕易行有没有关系,“这案子是他盖棺定论的。” 只要陆白查这案子,就是得罪他。 就算陆白查出了什么,要帮知府一家翻案,也不会有人听陆白的。 这是个铁案。 陆白觉得住住说的很有道理,这的确是个铁案。 他服了。 这知府藏了什么秘密啊,竟让吕易行也下令命灭其满门。 这下可好,几乎是所有在南朝举足轻重的人物,都曾下令灭他满门,现在就差当时在位的先皇了—— 不对! 陆白想了想,一位知府被灭满门,两厂,锦衣卫和城主,不约而同的给小和尚家安了个谋逆的罪名。 这里面要没有先皇的影子,陆白都不信。 有意思。 太有意思了。 陆白现在对这个案子的兴趣,已经不止于破案得奖励了。 这案子激起了他的好奇心,就像看到了一本小说,迫切的想要知道大结局。 唯一不同的是,这个大结局,需要他自己去寻找。 这又让陆白很苦恼——想要破获这桩案子,至少得把其中一位凶手绳之以法,这凶手很有可能是住住提到的四位。 陆白想要把厂公,锦衣卫指挥使,乃至吕易行抓起来。 难度很大啊。 住住问他,“怎么样,打消这个念头?” 陆白摇头,“不!” 倒是可以徐徐图之。 有面板在,陆白相信自己,他迟早有一天可以成为剑仙一样的仙。 这案子若在那时候破了,那给他带来的收益,把现在就把案子破了高亿万不止。 所以这案子急不得。 “你只要帮我查出这知府的生平即可。”陆白十分想知道,这知府究竟干了什么,竟惹来这么大的杀身之祸。 住住服了,“你可真是不怕死,我告诉你,你以后千万别在外面说你是我朋友。” 她怕有一天把他牵累到。 陆白点头,“你大可放心,我绝不会说,我还等着你给我收尸呢。” 住住翻了个白眼,但还是答应下来。 她去查这些,比陆白要安全得多。 影舞楼是杀手组织,对庙堂上的势力提房的很,一般不太会引起子官方的警觉。 陆白就不一样了。 这些陈年往事,他动用丐帮查不到,若动用锦衣卫—— 那是送死。 住住把余下的酒全给陆白倒上,“我帮你这么大的忙,你怎么报答我?” “允许你叫我爹。” “我去你大爷!”住住竖眉,“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儿子!” 陆白双手合十,“得得得,我打你轻点儿,成吧。” “不行!” 住住站起来,十分霸气道:“必须打重点!” 早上,天边泛起鱼肚白时,住住心满意足的走了。 她选的趁手工具真不错——偷的清水镇上私塾先生的戒尺。 时间匆匆。 转眼间,陆白从柳副千户等人手里赚了一笔银子后,又借苏监司的威风,很快在盐监司把盐置办妥当。 又准备了两天。 待把干粮,水,酒,等准备妥当后,晏城的锦衣卫们于晨光熹微时启程。 伴着锦衣卫们启程,要去晏城,回晏城的商队们再次集结起来,跟在锦衣卫车队的后面一同回城。 回时不同来时。 这次不少商队都找到了陆白,又送银子,又送药材,就为了让陆白保他们平安——在来时路上,他们真正切切的感受到了陆白厉害,胯下的大白猿,身边的虎伥,毙命的大老虎,还有他手下的黑寡妇——举手投足之间杀了人蛛客栈的掌柜。 他们不少人甚至是因为陆白才跟在锦衣卫队伍后面的。 陆白也不客气。 他不止收了银子,还把白狼商队安排到前面,占了那些百户商队的位子。 百户们一点异议也没有。 此行多亏了陆白,他们才得以在短时间内回晏城,所以就算他们心里有怨言,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第二百二十八章 归途 三伏天。 焦阳把空气烤炙热,每呼吸一口,都似在吐火。 锦衣卫已经走两天了。 起初,他们昼伏夜行,赶了挺长的路,但在远离镇子后,考虑到荒野的危险,他们又改为凌晨出行,在太阳变热时停下,歇到下午太阳收回扎人的触须时才会继续前进,一直到天彻底黑下来。 这让他们行进慢了很多。 即便如此,也无人提议在晌午时赶路。 太热了。 唯有道路两旁树林茂密时,他们才多赶一些路。 这天又是万里无云的日子。 在歇息了一晌午后,队伍慢慢悠悠,无精打采的前进着。 “头儿,后面商队又失踪几个人。”陆白的手下赵坚韧骑马跟上来,“他们想求你,再歇息的时候,可不可以找一个他们也可以躲进树荫处休息的地方,这样会安全很多。” 刚才休息的地方,锦衣卫们所歇息的大道,两旁树林茂密。 但后面的商队却挤不进来,只能在阳光下歇息。 为了躲避炙热的阳光,商队的不少人离开大道,去了几十步外的树林里休息,等后面清点人数时,少了几个人。 不用说。 他们肯定被藏在树林深处的妖怪给吃了。 陆白坐在大白猿肩膀扛着的轿子上,虎伥给他殷勤的扇着扇子,要有多舒服,就有多舒服,让赵坚韧羡慕不已。 陆白昏昏欲睡:“我会向千户大人建议的。” 他挥手示意虎伥,扇子力度大一些。 他手下这俩妖怪对炎热的天气不在意,依旧很活跃,盖因他们在进入清水镇后,一直就被陆白圈养在货栈,由唠唠看守,都快憋坏了。 现在出来,自然高兴。 赵坚韧拱下手离开了,陆白则睡不着,慢慢从昏昏欲睡中醒过来。 “老赵这倒是给我提了醒。”陆白喃喃自语。 他这些天正无所事事呢,在车里呆着,都快把莲花佛像看出茧子来了。 现在好了。 再歇息的时候,他领上唠唠去树林里转转。 这些妖怪潜伏在道路两旁,伺机而出,意图捕猎道儿上的行人,想来没少戕害人命。 陆白把他们杀了,再不济也能得到一点儿功德值不是。 蚊子再小也是肉。 陆白说做就做。 这天入夜后,他用把晚饭,领了唠唠,绕着前至锦衣卫,后至商队末尾,转了一大圈,把茂密的草丛和树林转遍了。 陆海还真抓到几个妖兽。 他们有着犀利的爪子,狰狞的牙齿,可惜都暴毙在陆白的刀下。 商队的人不敢离开大道,他们远远地看见陆白进了树林,接着传来一阵嘶吼,等陆白出来时,伸手黑寡妇拖着妖兽尸体。 商队的人一下子明白了。 这是陆白在帮他们扫平那些潜在的妖怪和野兽。 “好人呐!” 商队的人,上至商队掌柜,领队,下至被请来赌命的人,对陆白佩服不已。 他们就没见过庇护他们这么尽力的锦衣卫。 商队的人都说:“陆总旗代人和蔼可亲,为人善良,处处为我们着想,活该他是个天才。” 一时间,陆白在商队里的声望水涨船高。 陆白没想到会有这意外之喜。 这也算无心插柳柳成荫吧,他的本意就是掠夺功德值而已。 这些野兽身上的功德值并不多。 想想也是,这些妖兽狩猎到人的机会有限,撑破了天,身上有两条人命就不错了。 但两条命也是一百功德值不是。 陆白于是在晌午时,也勤勤恳恳进入树林搜寻。 就在他搜寻的第二天,出现一个意外—— 柳副千户给陆白面子,答应在寻找休息地时,尽量估计到所有人。 奈何,队伍太长,想要寻找到这样的地方不容易。 今儿走在后面的商队,就挤不到前面有树荫的大道了。 不过,他们也不沮丧,因为陆白让他们在外面呆片刻,他去十步外的竹林里搜寻一番。 等陆白把妖兽清除出去,他们就可以去休息了。 陆白刚进到竹林,忽然察觉到一阵不对劲儿,就像鱼儿在水中游,忽然察觉到了水流出现变化一样。 他下意识的身姿往旁边一扭。 “唰!” 旁边竹子似被利刃划过,溅起一阵木屑,有些还落到了陆白脸上。 又一阵不对劲。 陆白毫不犹豫的瞬间腾空,风吹一般,缓缓地落在落到一根青竹的树梢上。 呼啦! 在他刚才站立的地方,一根竹子被拦腰斩断,砸落在地面上。 竹林静下来。 一阵风吹来,竹林起起伏伏,窸窸窣窣,唯独不见有人。 陆白握住腰间刀,侧耳倾听,“这位兄弟,既然到了修仙境,为何鬼鬼祟祟不敢出来见人?” 这攻击无声无息,可不就是念力。 这也幸好陆白学了犹豫,而对方又托大,虽然用的念力,但直来直去,未用任何花招,所以让陆白逃过一劫。 哗啦! 又有人进竹林了。 是唠唠。 为了猎杀妖兽高效化,她刚才在另一头的竹林里搜寻妖怪,一旦发现,用蛛网网住,再由陆白一刀砍死。 这是常规操作,俩人现在配合已经驾轻就熟。 不等唠唠到陆白面前,对面又出手了。 唰唰唰! 三道念力袭来,一左一右一中间,似乎要让陆白无处客逃。 陆白的《游鱼《》在一层,身法还有许多瑕疵。 他知道这躲不掉,于是一个侧身,硬拼着屁股上被削下一块肉,把另外两道念力躲了。 “哎呦,哎呦。” 陆白揉着屁股,只觉风吹裤裆凉。 饶是如此,陆白依旧用风行稳稳地站在竹梢。 因为敌人攻来的方向在竹林下方,所以陆白在竹梢更安全,但也只是一时安全而已。 陆白的念力都在十米之内。 至于陆白现在为什么不用念力—— 他的念力只能治病,他现在切换成《龟息功》,就相当于束手就擒。 但陆白拿隐藏的人并非毫无办法。 “大爷,真以为我奈何不了你?” 陆白屁股上的痛让他恼羞成怒,手腕一翻,一记飞镖出现在他手中。 “伤我之人,去!” 陆白手一掷。 飞镖以一诡异的弧度飞了出去,在一根竹子上弹射后,溅射到陆白左面的竹林后。 唰! 飙起一朵血花。 “找到了!” 唠唠大叫一声,向陆白左面扑去。 陆白在竹梢上探头,隐隐约约的看见一个人——他一身青绿衣,几乎同竹子融为一体。 第二百二十九章 律动 嘟! 一道蛛丝落在树梢。 唠唠拉住蛛丝,向树梢荡过去,人还在空中,念力已经出手。 咔嚓! 一根竹子被拦腰砍断,倒向在奔逃的刺客必经之路上,虽没有伤到他,却断了他去路。 刺客换个方向。 但这人显然不会轻功,脚步略慢,唠唠又荡起一根蛛丝,抢在刺客前面,将他拦下。 刺客停下。 抬起青竹编织而成的斗笠,下面露出一张涂满竹叶汁液的脸,绿的瘆人。 “哼!” 刺客狠狠地瞪唠唠一眼后,缓缓地向后退,但余光一瞥—— 陆白在竹梢上盯着他。 一阵风吹来,竹林如海,波浪翻过,竹子轻轻浮动,承载着陆白的竹子如无物在其上,左右摇晃。 陆白似长在竹梢上,随风晃动,如履平地。 唯一不舒服的是他屁股很痛,让陆白不得不把心法切换为龟息功,迅速滋养着伤口,让伤口停止流血,疼痛缓解。 若这时候刺客再出手,陆白一定毫无还手之力。 可惜,他被陆白以风行随风飘荡这一招唬住了。 他双眼一眯,觉得他低估了陆白的厉害。 这人根本不是锦衣卫总旗的实力,凭这一手轻功,至少在修行境以上。 “你是什么人?”陆白问他。 刺客不是妖怪,而是一个人,一个极为善于隐藏的人,以至于陆白刚才根本没看到。 男人冷冷的道:“无名。” 陆白笑了,“嘴还挺硬,不过,就算你在修行境以上,我也有办法让你开口。” 男人轻蔑一笑,身子忽然动了,折身向左,奔向竹林深处。 唠唠一恍神,再追上去时,已经落下了一段距离。 陆白也慢一步。 他把内功切换为纯阳功后才跟上去。 但陆白在林海上穿行,不受竹林束缚,所以很快追上去,目光穿过婆娑的竹叶,紧跟着男人不断闪过的身影。 唠唠以陆白为参考,迅速跟上,再次把距离拉近。 唰! 唰! 男人在他跑途中,又两道念力出手,一道袭向陆白,一道袭向蛛丝粘住的竹子。 伴着竹子倒下,唠唠秋千没荡成,人随着蛛丝一起掉落在地上,等她站起来,男人已消失了踪影。 陆白这边。 念力摧枯拉朽向他袭过来,掠过之处,竹叶,竹枝尽皆斩断,看起来气势非凡,沿路踪迹却给了陆白反应时间。 他身子伴着竹海的风,轻飘飘的荡在一旁,将念力躲过去。 但他再落下时,男人消失不见了。 陆白落在竹梢,同唠唠对视一眼后,俩人从不同方位,扫视四周。 男人不会轻功。 竹海里人烟罕至,只有兽路,绝无人道,许多野草丛生,倒下的竹子横生。 不会轻功的人,不会在眨眼间逃掉。 他就在周围。 同刚才袭击陆白时一样。 他藏起来了。 陆白判断一番后,向唠唠点下头,闭上双眼,把功法切换成龟息功。 切换的刹那间。 竹海之上的炙热的阳光,清风,蝉鸣,竹叶摩挲,鸟虫穿行,百草的清香一起向陆白涌过来。 念力如同触觉,伴着陆白的心思所动,扫过周围竹林,草丛。 不同于有杀伤力的念力,陆白念力所过之处,浸润无声,甚至得到了草木欢迎,如同清凉泉水漫过竹林时,草木的缠斗。 在掠过一片洼地时—— 一个人影出现在陆白念力中。 他藏在草丛中,有节奏的调整着呼吸,以至于他一动不动,几乎要与四周草木融为一体。 若非陆白的念力特殊,还真找不到他。 陆白缓缓地睁开眼,向唠唠打一眼色。 唠唠得到刺客方位后,并没有直接找上去,而是当作什么也不知道的在周围竹林寻找。 陆白离的略远一些,一面关注隐藏的刺客,一面细细思量。 他感受的出来,虽然《龟息功》被切换以后,他又跌落到三品境界,但龟息功对身子的改造还在的。 譬如刚才借助龟息功所感受到的周围大自然的呼吸和律动—— 切换到纯阳功后,他虽然感受的不那么真切,但经过改造的身子对于这些律动,还是有所感应的。 就像听见一段音律后,等音律消失了,耳朵似有似无的还会听到这段音律。 一旦这段音律再响起,就会及时察觉到。 这也是陆白方才能够察觉到刺客念力,继而以游鱼功躲开的原因。 当然,这次躲开念力袭击,还让陆白确信一个道理:境界只是衡量力量的标准,但并不是实力的绝对标准。 招式同样是实力中不可忽视的一部分。 就像面前这位刺客。 他的确拥有修行境以上的力量,但招式不行,难以以念力为刀。 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他的伪装术了。 他不止把自己融入到了环境中,呼吸,姿态,乃至心跳都模拟的栩栩如生,宛若一滴水落入到大海。 若不是陆白有龟息功,或许真被他骗过了。 唠唠转一圈后,走到刺客藏身不远处,向陆白点下头,“爹爹,找不到了。” “或许逃走了吧。”陆白轻笑。 他把内功切换为纯阳,伸下懒腰,“我们回去吧。” 唠唠点下头。 她刚转过身—— 嗖! 檀口一吐,一根蛛丝袭向刺客藏身处。 刺客反应很快,瞬间跳起来,向远离唠唠的方向逃去。 他不知道自己怎么暴露的,也顾不上想,他现在一心想的是逃走。 他必须逃走。 他要是死了,一家老小的仇就无人报了。 刺客正这般想着,脚下一绊,一个蛛丝让他一个倒栽葱,向前扑去。 现在不能倒! 刺客知道,一旦倒下,他就只能身陷囹圄了,所以他在空中一个拧身,试图稳住身子。 然而—— 天上掉下来一面蛛网,将刺客罩住。 这些全是唠唠在预估刺客逃跑的路线后,提前设计好的,刺客现在正中唠唠埋伏。 待网罩住后,唠唠又远远的扯一根蛛丝,让蛛网一兜,把刺客吊在半空中。 唰! 刺客抽出匕首,试图把蛛网扯断。 但不等他出手,一根射来的蛛网缠住他手腕,制止了他,继而又有蛛网袭来,将他手脚全部绑住。。 陆白双手背在后面,若仙人下凡,缓缓落下来。 他站在蛛网十步外,给自己留了对方万一用念力拼死一搏,他躲闪的空间。 “把他放下来。”陆白吩咐。 唠唠听命,将蛛网撤去,只留蛛网把刺客手脚束缚,同时念力蓄势待发,一旦刺客有异动,就要了他的命。 第二百三十章 无面 陆白再次问:“你是谁?” “无名。” 陆白笑了,“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不知道锦衣卫折磨人的手段。” 陆白手一摊,几根临时削出的牙签出现在他手中,“唠唠,扎他指甲缝里。” 说罢,竹签若有人拿,缓缓地从陆白手掌浮空,飘向唠唠。 “好的。”唠唠答应。 刺客无奈,“我的名字就叫无名,我早告诉你这走狗了,你这走狗听不懂,我有什么办法。” 唠唠用匕首把他下巴抬高,“嘴巴放干净点。” “呸!“ 无名唾弃,“他若是走狗,你就是走狗中的走狗,妖怪中的败类!” 唠唠想给他放血,被陆白拦住了。 陆白身子跃起,轻飘飘的坐在半空中斜着长的竹子上。 “左一句走狗,右一句走狗,我得罪你了?说说,别让你死的太冤枉。” 陆白在竹子上晃晃荡荡,“说明白了,我还可以给你立一墓碑,好让走兽知道叼走的人是谁。” 无名再次唾弃,“不用,我怕你的手脏了我墓碑,而我纵然被野兽拖走,也是清清白白在人间,不似你,内心一片肮脏。” “不过——” 他笑看陆白,“我倒可以告诉你我的身份,好教你知道,日后你被谁的鬼魂缠上。” “洗耳恭听。” “我爹是昔日永乐城城南的知府段西风,你十天前杀的小和尚是我弟弟,杀的女人,是我母亲!” 无名看向陆白时,面目狰狞,恨不得饮陆白血,吃他肉。 “哟?” 陆白双目一亮,从竹子上落下来,“原来你就是知府全家中唯一幸存的公子。” “是我!”无名抬头。 陆白恍然,“圆真大师送给我的那副画上,你母亲和你兄弟的鬼附着其上,我当时还奇怪,一幅画是这么跋山涉水,烧死不同地方仇人的,现在我终于明白,是你带他们去的?” 无名点头,“是爷。” 他欲言又止,似有话说,但又说不出口。 陆白轻笑,“你但说无妨,只要我问你的话,你知无不答,我可以答应你的条件,譬如放你一条生路?” 无名一阵踌躇后,说道:“我不怕死,但我想请你把我同那副画葬在一起,他们本就是我段家之物。” “成交。”陆白答应了。 但前提是无名把当年的经过告诉他,他对这些太好奇了。 譬如,他怎么在两厂,锦衣卫,城主府一起下手的情况下,逃过这一劫的。 无名面无表情,“那夜,我在青楼过的夜。” 他家教甚严,他当晚悄悄去的青楼,他的父母,府上大多数仆人都不知道。 锦衣卫等人灭他段家满门时,一把火把段府烧了个干净,他们以为无名死在那场大火中了。 无名的确死了—— 当时无名屋里床上,有一个仆人睡在他床上。 无名也不知道这仆人为何睡在他床上,或许是趁无名不在家,悄悄睡下他柔软的床吧。 不论出于什么原因,反正床上的焦尸,成为了死去的无名。 至于少了一个仆人,无人理会。 陆白点头。 他明白了,难怪厂卫都没有通缉这人,他们以为他死了。 也难怪影舞楼的资料上,有幸存一子的记载了。 青楼就是影舞楼的基本盘。 逃过一劫后,无名趁夜去废墟上吊唁父母时,偶然发现了那副画有他母亲和他兄弟的画。 这幅画原本不是这个样子的。 原本画的是她母亲为小和尚在寺庙里祈祷的场景。 但现在出现了变化,而且安然无恙——这幅画不是没被人捡走,但无一例外,捡走的人家里晚上都闹鬼,于是他们又把画还回到废墟——无名这才知道,他母亲和兄弟在庞大的怨气与执念中化为了厉鬼。 他从此带着这幅画,走上了复仇的道路。 期间又有际遇,让他进入到一个名为“无面”的杀手组织。 这个杀手组织十分有名。 他们的每个杀手都有千面,每一面都不属于自己,故而得名无面。 这个杀手组织的核心功法为无面神功。 这门神功可以让他们的杀手伪装成任何人,不限于样貌,功法,身高,语音,瞳孔,心跳频率等等。境界高者,提取目标记忆,扮成目标同他的夫人在一起生活大半辈子都不会发现。 无名是这个杀手组织的天才。 在永乐城内,在锦衣卫,城卫军,厂卫下隐伪装自己,隐藏母亲与弟弟所在,让他在伪装上面有很高天赋。 后来,他为了靠近锦衣卫,城主府头目,纵火的太监等仇人,乔装打扮成他们的亲人、下人或邻居,进入到他们家,借由母亲放火,用同样的手段将这些人烧死,为他的家人报仇。 在报仇之间,由于他不断伪装,无面神功进步飞速,在而立之年,竟已进入修仙境。 但无名没有沾沾自喜。 因为真正的凶手还逍遥法外。 “他们是谁?”陆白问。 无名脱口而出,“锦衣卫指挥使,东西两厂的厂公,还有吕易行!” 这些名字早已经被他咀嚼烂了,因此陆白一问,他不假思索的答出来。 “还有一位先皇。”陆白补充,“若无他的首肯,你父亲不会被安上谋逆的罪名。” 无名抬头惊讶的看他,惊讶于他知道这么多,对自己方才所言竟一点儿也不奇怪,仿佛早知道了。 陆白一笑,“不瞒你说,我也在查这个案子。” 无名这下疑惑了。 陆白暂时不提这茬,让他继续说。 当年,无名一家灭门案中,还有一人尚在永乐城,他就是永乐城城卫军的统领。 “我父亲与他是莫逆之交,在他困顿时,还曾施于援手,万万想不到,他竟为了官位,为了权势背叛我父亲,用我全家的性命做他升官发财的垫脚石,助他登上了城卫军统领之位。” 无名现在说起来都愤怒不已。 陆白则恍然大悟。 这位统领他知道。 他死在断头连环案中了。 当初陆白还奇怪,这么大的官竟死在断头连环案中,不知道是妖怪厉害,还是城卫军统领草包。 现在他有答案了——靠背叛兄弟登上高位,功夫想来高明不了。 无名一进入修行境,带画回归永乐城,就为了杀他。 然而—— 无名带着画刚下船,就碰到了圆真和尚。 圆真和尚见那幅画杀戮太重,从无名手中抢了去,于是就发生了后面的事。 “不错了。”陆白说。 至少借断头连环案,他们悄无声息的杀了统领,而且不会有人查到是他们所为。 不过,这本来应该是一场完美的犯罪。 只要他们母亲夺了圆真大师的身子就万事大吉,天下太平了,。 然而,让他们万万想不到的是半路上杀出个陆白。 如此,也难无名对陆白恨之入骨了。 陆白郑重其事,“最后一个问题,你刚才说的四个人,为什么要灭你段家满门?” “哼!” 无名一脸恨意,“因为我父亲绕过城主,上书京都,状告城主、锦衣卫等,以诛细作之名,滥杀因朔北城破而南逃的百姓!” 第二百三十一章 合作 陆白皱眉。 他的前身同样是朔北城南逃的百姓之一。 陆白不知道他们在南逃的时候是否被追杀过。 顾清欢也从没提过。 不过,朔北城的百姓往南逃,道路最便利的莫过于永乐城。 但顾清欢没有领他们去永乐城,反而辗转到了晏城,或许就有这方面原因。 陆白问:“他们为什么诛杀南逃的百姓?” 这实在不合常理。 一群南逃的百姓中,能有多少细作。 就算有细作,这些细作又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永乐城现在的细作也不少,他还杀死一个头目,也不见他们闹出什么动静。 倒是陆白杀死细作,让锦衣卫紧张起来。 陆白离开永乐城时,那些人还在找独孤掌柜尸体呢。 得用一段时间。 因为陆白都不知道把尸体丢谁家了。 无名摇头,“不知道,听我父亲说,他们似乎在,在杀人灭口。” 陆白还不明白。 南逃的百姓多了,单说晏城,行乞僧里不少老人都来自朔北城——这倒让陆白想到一点,难怪晏城有行乞僧,而永乐城没有,十有八九被杀怕了。 既然有这么多人逃了出来,他们单靠杀人灭口,就堵得住悠悠众口了? 但无名也不知道太多消息。 当时,他父亲整他读圣贤书,而他的心思都在青楼女子身上,所以对这些知之不多。 陆白摇头,叹息道:“亏你口口声声报仇,竟不知为何被人灭了满门。” 这越级上报绝不是什么理由。 犯不着啊。 城主要整治一位知府,有的是手段,何至于用出灭人满门的雷霆手段? 一定另有隐情。 无名不屑一笑,“我为什么要知道为什么,我知道他们是仇人就足够了!” 把他们杀了,就是报仇。 “笑话。” 陆白同样不屑瞥他一眼,“两位厂公,一位指挥使,还有一位天下第山庄的庄主,你凭什么杀他们?” 无面神功固然精妙,无名也足够有天赋,但想要杀他们,还差很多。 于他而言,最好的报酬,莫过于把他们极力隐瞒的事情大白于天下。 陆白不说还好,一说无名怒了。 “凭我兄弟,凭我母亲!但现在,他们全被你杀了!”无名双目喷火,恨不得把陆白给生吃了,“你还问我凭什么?!” “哦,对。” 陆白记起来,他坐在竹枝上,手往下压,“别激动,我一时间忘记了。” 话又说回来。 陆白道:“他们早死了,我这不算杀,顶多算送佛送到西。” “无耻!” 无名怒吼,“他们杀了他们的肉体,而你杀死了他们的灵魂,你们是一伙的,全员恶人!” 末了,无名记起一桩事,“你能不能把画像还我?” 刚才骂爽,他忘记这件事了。 “呃。” 陆白觉得这厮挺逗的。 陆白让他放心,“我言出必行。” 他从竹枝上落下来,“但有一点你要明白,我杀你母亲和弟弟,不是为了阻挠你们复仇,更不是为了你的仇人,我首先为了我自己,其次为了那些被你们烧死的人,帮他们报仇,所以——” 陆白盯着他。,“我不是恶人,你们才是,我只是做了最正确不过的事。” 他最讨厌做了错事还振振有词的人。 无名面目狰狞,“你为他们复仇,可谁为我段家复仇——” “我啊!” 陆白打断他,用手指着自己,“我刚才说了,我正在查你们段家的灭门案,我迟早会让这案子真相大白于天下!” “你?” 无名乐了。 且不说他是锦衣卫的人,就说他那四个高高在上的仇人,他就不信陆白会为他报仇。 图什么? “图很多,但我不会告诉你。我为你复仇这件事,你信不信我也不在乎。” 陆白让他等着,他回去取图。 这玩意又不是什么宝贝,不会一直放在身上。 陆白身似纸鸢,在竹林上空飘飘荡荡,在锦衣卫,商队的注目下,长风鼓荡,吹起白袍,施施然的落在地面。 “陆总旗,发什么什么事了?”张百户上来问。 他现在对陆白特别热情,陆白去撒泡尿,他都要像问候“吃了吗”那样寒暄。 陆白在大白猿身上取了画卷,又拿了酒葫芦,回到竹林。 在陆白离开后,无名忍不住问,“他究竟是什么人?” 他看不透陆白了。 这人举手投足间带有有一股仙气儿,轻功更似仙人一样飘飘,优雅至极。 他实力还在修行境以上,却从不出手,好像见血会脏他的手。 唠唠敬佩不已,“爹爹是个很好很好的人。” 唠唠现在都摸不清陆白实力。 “爹爹?” 无名这才注意到唠唠对陆白的称呼。 “你是她——” 唠唠骄傲的抬起下颌,“我是爹爹的儿媳。” 无名惊讶,再三询问,得到唠唠不耐烦的肯定后,心里隐隐猜测,“他儿子既然有了媳妇,就算不与妖怪同岁,至少也应当十几,二十了,但他看起来不到二十;再看他的境界,在修行境以上,这也不是二十岁左右少年应有的实力。” 所以—— 无名双眼目光一凝,这人真实年纪至少在四十往上,而且境界很高,已经返老还童了。 那么,问题来了。 他这么高的境界,在锦衣卫当总旗干什么? 难道是身份高的人下来微服私访,暗查什么案子? 想到这儿,他忽然想到陆白信誓旦旦说,不管他信不信,他都要查段家灭门一案,而且陆白对案子烂熟于心。 显然提前了解过的。 这越加肯定了他的猜测——陆白指不定真是个有身份的人。 要这样,无名忽然觉得家仇有望。 陆白落下,把手里的画卷,从脖子处塞到他衣服里。 “好了。”陆白道,“咱们都说清楚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了,你放心,我虽不是一个好人,但绝对是个嫉恶如仇的人,至于你信不信,日后自然见分晓,现在我请你——” 无名突然建议,“咱们可以共事!” 陆白一愣,“共事?” 无名点头,“对,你不是也要查我段家灭门一案,我们可以一起查,作为无面者,我可以潜伏——” “好啊。” 陆白同意了。 无名愣一下,他话还没说完呢。 “我敬你一杯酒,庆祝我们的合作。”陆白翻出一只杯子,从酒葫芦里倒给无名一杯。 无名双手被缚。 唠唠帮着喂了。 “好了,我现在给你解绑。”陆白绕到他身后,“话说,你们娘仨杀了这么多人,就没把灭你满门的原因查出来?” “没有,当时只顾着复——” 噗嗤! 在一把匕首透胸而过。 “你——” 无名回过头,不敢相信的看着陆白,“你——” 陆白认真道:“我所言句句为真,而合作——你死就是我们最好的合作。” 第二百三十二章 瘟疫 陆白要帮手的话,绝不要庸才。 他们烧死的人不少,还有百户,千户,就没查出个所以然来,足以证明是庸才。 陆白或许为了目标不折手段,但不会要同样为目的不折手段的人, 这种人,容易坏事。 当然最重要的是—— 小和尚和他娘是陆白送走的。 无名从永乐城奔袭而来,挑他落单时偷袭他,就是为了报仇。 陆白可不敢用仇人。 更何况这仇人毫无利用价值——他一点儿证据也没有。 “我杀了你!” 无名拼死一搏,念力全开,无形之刀向陆白杀过去。 陆白早有准备。 他一面用轻功,迅速后退,一面用游鱼,尽量将伤害降至最低。 唠唠在旁边也不闲着。 她用起念力,不断为陆白阻挡。 唰! 陆白退到十步外。 沿途的竹子沿途破开,在陆白身上炸出一些扣子,但都没有大碍。 至于无名,已是强弩之末:“你个骗子,走狗,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他不甘心的睁大双眼,缓缓地倒下去。 陆白莫名其妙,“明明你是个善变的,怎么我成骗子了。” 死了就不是合作? 他唯一的利用价值,就是给陆白提供功德值。 陆白扫一眼面板,还不错,暴击一万,功德值三万多,一共为陆白贡献四万多功德值。 他现在一共有十八万的功德值。 “还差一些。”陆白摇头。 再有一万功德值,他就可以提升纯阳功,把境界提升为二品了。 竹林安静下来。 唯有蝉鸣聒噪,虫鸣不已。 咕嘟! 陆白痛饮一口酒。 在离开晏城前,他还不喜欢饮酒,他现在喜欢上了。 不是喜欢酒精带来的微醺。 事实上,前有养心决,后有龟息功,让陆白身子骨非常棒,一般不会醉。 陆白喜欢的是酒在唇齿、喉咙间走一圈的刺激感,有滋有味儿,让寡淡的赶路不至于太单调。 陆白招呼,“把他埋了吧。” 唠唠答应一句,俩人把很快把无名同画卷一起埋葬,陆白信守承诺,用竹子为他立一块墓碑。 回到队伍后,陆白只说碰到了妖怪。 别的什么都没说。 柳副千户等人虽奇怪,却也没追问,还以为陆白这次遇见妖怪没讨到便宜,吃瘪了呢。 他们继续赶路。 在经历两天炎炎夏日后。 上午时分,天边出现一朵黑云。 不等他们反应过来,黑云如千军万马,在狂风席卷下顷刻而至,为天空拉上一块黑色幕布。 白昼几近黑夜。 又有狂风席卷,树木为之折服,沙石为之飞走,一人高的草倒伏在地上,瑟瑟发抖,不敢动弹。 “快,快!” 柳副千户招呼众人赶紧加快速度。 他们现在低处。 谁也不知道这场大雨会不会引发洪水或山洪,他们必须趁未下雨时,赶快去到高处。 还得必须要快。 因为他们运送的是盐,必须提早停下来安置妥当。 陆白拦住柳副千户,“我们不走到大道了,去那儿——” 陆白指着远处。 轰隆! 一道闪电将天空一分为二。 借着电光,他们看清远处平缓的山丘上有一处乱石堆,正好可以避风和避雨,指不定还有洞穴呢。 柳副千户犹豫一下。 这么好的位子,妖怪也多。 但想到陆白还有他手下妖怪的实力,柳副千户果断指着乱石堆,让众人进发。 锦衣卫刚到乱石堆,瓢泼大雨忽然而至,把余下商队困在尴尬位子。 “快,帮忙。” 陆白招呼锦衣卫。 在荒野上团结最重要,多一分力量,对妖怪就多一分震慑。 在众人齐心协力下,大部分商队都到了乱石堆周围,到不了的也停在稳妥地方。 大雨很急。 落在旁边草叶上劈啪作响。 落在石头上摔成细碎,溅到蜘蛛网上,让蜘蛛瑟瑟发抖。 落在野花上,花瓣零落,唯有人独立——陆白撑着油纸伞站在雨中,扫视众人。 雨线如珠帘。 珠帘下。 众人缩在车边,头上扯了衣服,或雨毡,狼狈的探出一个头,望着大雨发呆。 再望远处。 雨水茫茫。 不知名的鸟儿在欢快的穿梭。 风停了。 树木停止摇晃,整个世界刹那间陷入沉寂,唯有雾气升腾,在山林间弥漫。 唠唠走过来,放下一头妖兽尸体,“想要袭击商队,被我发现了。” 陆白点下头,“麻烦了。” 他眉头紧锁,为前路担忧。 这场雨小不了,到时候泥路难行,要是有水冲断了路,更得绕路,不知道又要耽误多少功夫。 陆白现在对晏城很牵挂,隐隐觉得有事要发生。 然而,雨声潺潺,像住在溪边,没有要停的迹象。 陆白回到乱石堆。 借助于乱石,唠唠用蛛网编织了一个密集的网,上面扑了毡子后,下面成了绝佳的避雨处。 等陆白把柴火用内功烘干,点燃篝火后,茫茫荒野之中终于有了一丝暖意。 这时候再有一口酒—— 陆白觉得大雨也不是那么难熬了。 大雨下了一夜。 夜里,商队和锦衣卫们组建几支巡逻队,绕着乱石堆转悠,防止妖兽趁雨偷袭。 他们还真撞到几头妖怪,都被锦衣卫料理了。 稍微厉害一点的妖怪,唠唠直接出手让它成为了药材,没在夜里闹出太大动静。 饶是如此,陆白睡的也不大好。 他听了一夜雨。 翌日。 大雨停了。 小雨依旧淅淅沥沥下个不停。 远处山峦间白雾滚滚,树林间渐有鸟儿跳跃的身影,在空气清新中一展歌喉。 锦衣卫继续前行。 陆白离开了他的蛛网搭成的雨棚,走的时候还有些离别的伤感。 路上果然湿滑难行。 不少车子陷入泥泞中,寸步难行,好在他们人多,人们相互帮忙,这才得意龟速前进。 唯一的好消息是,陆白担心的水把路冲垮没有发生,他们依旧走在大道上。 走了差不多五六天,天气放晴。 焦阳再次炙烤大地,人们在松一口气时,又因为大地似蒸笼而沮丧起来。 不少人都因此中暑而晕倒了。 陆白趁机找个兼职——用龟息功帮他们调养身子,顺便挣一些银子。 一日。 陆白正在为一锦衣卫治病,队伍停下来。 “怎么了?”陆白站起来。 很快有人告诉陆白,前面出现一队从晏城来的商队。 “哟!家乡人。”陆白十分亲切。 他现在对晏城的一切都感到亲切。 他急忙骑马赶到队伍前面,见这伙商队狼狈不堪,保护商队的武师都无精打采的。 为首的是一壮汉,他精神还算好,但依旧难掩疲惫。 “你说什么?” 柳副千户一把抓住壮汉,几乎把他提起来。 壮汉吓的登时有了精神,“我,我说的是真的,晏,晏城爆发了瘟疫——” 他指着后面,“大人若不信,可以问他们,我们一块逃出来的。” 陆白看一眼对面的商队。 一大批武师们护着的人,老弱妇孺皆有,的确更像逃难的人家,不像商队。 他挤到前面去,“瘟疫,什么瘟疫,怎么爆发的?” 若不是柳副千户抓着壮汉,他也要揪住他。 第二百三十三章 源起 二十天前。 鹿园忽有百姓暴毙于路旁。 起初,人们不以为意,但这位百姓的暴毙,掀起了恐怖的开端。 短短两天之内,几十人暴毙,上百人染病。 等县衙报道知府衙门时,染病的人不知凡几,已然蔓延到了估衣,甜水镇,神乐,竹林等诸坊。 现在晏城内,唯有上城区是安全的。 “上城区的城门已经关闭,禁止下城区健康的人进入,现在呆在晏城就是找死!”壮汉说。 他们是晏城内的镖师,小门派的弟子,还有一些稍微懂些拳脚的人。 他们觉得不能坐以待毙。 于是集合起来,又收了不少人银子,组成了这支去往永乐城的队伍。 一路上,他们损失惨重。 许多妖怪们不知怎么了,一直大道上徘徊,吃了他们不少人,他们又走散不少人。 前几天大雨,又让他们损失不少人手。 于是,浩浩荡荡出城的人群,现在就剩下他们这些人了。 “大人,回头吧,现在回晏城就是送死!”壮汉建议。 柳副千户把他放下,让他马上退后,万一对方身上瘟疫,传染给他就不大妙了。 大汉犹不甘心,劝锦衣卫回头。 他们现在损失惨重,不知道能不能走到永乐城,若有这些锦衣卫的话—— 只可惜,他打错了算盘。 柳副千户抽出刀,警告他,“让你们的人马上给我们让路,胆敢近身者格杀勿论。” 他是上城区的人。 只要上城区还在,他就要回去,若不然,他奋斗半辈子的仕途就断送了。 要是上城区也失陷—— 他再走也不迟。 不少锦衣卫也打的这个主意。 锦衣卫是个肥差,没有人会轻易放弃他们的差事,若临阵脱逃,那可是要军法处置的。 壮汉见劝说不成,灰溜溜退回去。 很快,前面的商队让开一条路,让锦衣卫和商队通过。 在路过时,陆白不忘用龟息功的念力查看这些人。 龟息功主要观气,不同颜色中红为伤,黄为病,黑为病入膏肓。 陆白念力扫过之处,见这些人有些伤了,有些病了,有些病入膏肓,但有一点—— 他们身上的病,病的部位不一样,有的人们偶感风寒,有的人吃坏了肚子。 至于那些病入膏肓的人,他们同样如此。 有些人快饿死了,在胃部有黑影,有些人老弱则快要把生命之火燃烧干净了,整个身子是黑的。 陆白觉得,这些人应该没有带有瘟疫,因为瘟疫危害身子的部位应当一样的。 即便如此,陆白也不敢打包票,这些人不带毒。 他不由地停下,“你们确定你们这些人身上没有感染瘟疫?” 壮汉愣一下,继虽然信心不足,但还是说道:“看大人说的,我们若感染瘟疫,现在肯定已经病了。” 倒有几分道理。 “你们知道瘟疫的潜伏期?”陆白又问。 壮汉懵懂,“潜伏期?” 柳副千户回头,“陆总旗,让他们走吧,咱们不可能带上他们的。” 若他们感染了瘟疫,锦衣卫断然没有把他们带上的道理。 若没有感染瘟疫,他们又有什么理由阻扰他们逃离。 陆白点下头,“倒也是。” 他不再理会这些人,跟上队伍步伐。 等锦衣卫的人过去后,后面商队乱起来。 他们是商人,商人以利益为重,而去送死,无异于一个赔本买卖。 有些商人相信壮汉他们的,决定折返回去。 反正现在才走一半路程。 有些商人将信将疑,止步不前,一时拿不定主意。 还有些商人胆子大。 他们此行投入不少,若半途而废,那就绝对是一个赔本买卖。 不得不说,商人中还是投机的多,不少继续跟在锦衣卫身后,余下的则折返回去了。 壮汉大喜。 他们现在弹尽粮绝,有了这些商队,至少在安全和吃食上有保障了。 两伙人分道扬镳。 烈日暴晒下,将前些日子下的雨蒸腾,人似在蒸笼,现在又有瘟疫压在人心头,让人喘不过气。 但不约而同的,大家都加快脚步。 他们都是晏城人,晏城里有自己牵挂的家人。 在路上。 柳副千户问:“陆总旗,鹿园是你家乡吧?” 陆白点下头。 “鹿园究竟发生什么了,竟会爆发瘟疫?”柳副千户问。 陆白摇头。 鹿园偏僻,百姓多以苦力为生,陆白想不到有什么隐患会让他们爆发瘟疫。但仔细想来,让他们感染瘟疫的途径多去了。 鹿园的百姓穷困,有时候老鼠啃了的食物都舍不得丢。 队伍在沉闷中迅速前行。 这其中,以陆白的人最为心急。 白狼帮是陆白从鹿园带出来的,在他身后的白狼帮商队,绝大多数人在鹿园有亲戚。 甚至不少人的妻女在鹿园。 现在鹿园是瘟疫的爆发点—— 他们不敢想。 “大家放心,即便官府不作为,莫忘了,婶娘还坐镇晏城呢。”陆白说。 陆白相信,一旦爆发瘟疫,顾清欢不会置鹿园于不顾,不止因为他们的朋友在鹿园,也因为鹿园是白狼帮基本盘。 鹿园若完了。 白狼帮就成了无根之萍。 一路前行。 他们渐渐地发现一些尸体,有的在下大雨时被水冲走,现在曝尸荒野,内脏被野兽拖出来。 还有的被妖怪袭击,现在只剩下衣物和骨架。 陆白让所有人远离这些尸体,以免沾上瘟疫。 “从现在起,休息的时候,所有人勤洗手,身体有不适马上上报。”陆白说。 柳副千户同意了陆白的意见。 他们的心全部提起来。 又走五、六日,他们遇见一条河。 河面宽阔,缓缓流淌,若在往日,在上面放排畅游,一定是极好的。 只可惜,他们现在行色匆匆。 他们顺河向北,等走到水浅时蹚水过河。 水清澈见底。 水草水中根根竖起,清晰可见,走在其上如在天。 “哎,看那儿。” 一个过河后的锦衣卫指着岸边的石头,在石头上趴着一人。 看他一动不动的样子,应该死透。 但奇怪的是,他的尸体安然无恙——保存的很完整。 这是不可想象的。 因为他们一路走来,见到不少人曝尸荒野,尸体被野兽啃的面目全非。 就是这渡河前,还有一头食草兽被啃的只剩下骨架。 这一河之隔,不至于无兽下口吧。 柳副千户道:“走吧,或许刚死不久。” 陆白不同意,这具尸体已经出现巨人观了,显然死去多时了。 但他也没有过去查看的打算。 现在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伴着他们前行,这样完整的尸体越来越多。 陆白敏锐察觉到不对,“妖兽不是不吃,而是它们不敢啃这些尸体了。” 第二百三十四章 古怪 “什么?” 柳副千户一愣。 陆白继续道:“不止不敢,而且妖兽也少了。” 他转头问手下赵坚韧,“已经多久没有遭到妖兽袭击,甚至见到他们的身影了?” 赵坚韧消息灵通。 平日里,他骑马在队伍前后转悠,就为了及时把发生了什么事告诉陆白。 他还在炫耀。 炫耀他是陆白的心腹。 他也是在享受。 现在陆白是锦衣卫队伍里的庇护者,说话分量很重,所以他地位跟着水涨船高。 不少商队,锦衣卫见到他,都要奉承他两句。 他很享受这种奉承的感觉。 赵坚韧略一思索,“挺长时间不见妖兽了。” 他现在细想,似乎从过河开始,这边世界就变的死寂,走兽很少见到,生命里本来旺盛的荒野,一下子失去生机。 陆白沉吟一下。 他们现在不能不管不顾了。 “我现在要去看看那些尸体。”陆白说。 在他们不远处,有一具趴在地上的尸体。 柳副千户愣一下,“陆总旗,太冒险了吧?” 陆白轻笑,“我们若回晏城,迟早要直面它。” 话虽如此,但等进了城,他们可以直奔上城区。 当然,这些话不足与外人道,柳副千户没有拦陆白,只是心里打定主意,要离陆白远一些。 陆白做了万全的准备。 他蒙上口鼻,做了个临时的手套戴上,还穿了一身厚厚的衣服。 同时,陆白切换成龟息功,慢慢向尸体靠近。 在念力下,尸体成一片灰色。 这是无生命的迹象。 陆白把尸体翻过来—— 轰! 陆白下意识的后退,心跟着咚咚响。 尸体很可怕,他死时狰狞的表情现在依稀可辨,而腐烂把狰狞更夸大,让陆白永生难忘。 陆白后退一步,深吸一口气,居高临下的查看尸体。 尸体高度腐烂,一股臭味扑面而来,纵然陆白戴了很厚的口罩,依然遮挡不住。 陆白眉头微皱,忍着臭熏熏,辣眼睛的气味,俯下身子,把这人脖子前的衣服拉下来——一大块,一大块的黑斑出现在陆白面前,像无数只黑色的蝙蝠,栖落在死者的胸膛。 他感染了瘟疫! 陆白后退离开,尸体上一块又一块的黑斑,仿佛邪恶的花纹,在陆白的脑海挥之不去。 他用念力扫视死者的身子,暂时没发现黑色之物。 陆白又切换为纯阳功,相当于用内力高温消毒了。 即便如此,回到队伍中后,陆白还是自觉和队伍隔离,把自己关在马车里,由唠唠赶车和伺候。 “黑斑?” 唠唠嘀咕,作为一只蜘蛛,她见过不少病毒和瘟疫。 “野兽,妖兽对危险有种天生的敏感与预知,它们察觉到了尸体上的危险,所以不敢下口。” 还不是普通的瘟疫。 因为这些野外生存的妖兽和野兽,身上本来就不干净,大多都是带毒的。 遇见一些毒,他们根本不怕。 这瘟疫既然让他们也望而却步—— “会不会是鼠疫?”唠唠问。 陆白不置可否。 他在车厢中皱眉凝思,觉得这瘟疫十分古怪。 他们只碰见这一伙向永乐城逃亡的人,就是那壮汉率领的队伍。 这些散落的,感染了瘟疫的尸体应当也是壮汉他们带出来的。 既然这些人身上带有瘟疫,那么他们碰到的人中也应该有感染的人。 但陆白用念力扫过他们。 他们身上的病,不在同一个部位,不大像瘟疫感染的。 还有另一点可以佐证他的古怪——以河为界,临近晏城的尸体被感染,野兽不啃噬这些身体,那么靠近永乐城的尸体皮肉不存,显而易见,是因为他们没被感染。 要不要这么巧? 这瘟疫难道还甄别感染对象? 离开晏城的人就不会感染。 这些疑惑一时得不到验证,陆白只能放在心里。 余下的时间,除了定时查看自己身上是否被感染外,陆白所有时间都用来参悟莲花佛像。 无名的修炼方法让他大受启发——因为不断伪装,所以无面神功精进,继而达到了修仙境。 巧的是,他对莲花佛的领悟,虽不是伪装,却有异曲同工之妙——模仿。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若尝试去模仿,同样可以渐渐悟道? 陆白觉得值得一试。 于是,在隔离的时间里,陆白一直尝试用纯阳功模仿镇山河的内功。 他自觉这是个不错的选择。 为了提升境界,陆白现在功德值全攒了下来,顾不上提升锦衣卫的功法。 若可以用纯阳功,把镇山河的内功模仿惟妙惟肖的话,以后他用镇山河时,功力自会提升一大截。 关键还具有迷惑性。 用出的是镇山河,然而内功里还有至阳之劲,敌人一不小心就会着道。 当初他向他的顶头上司副百户出手时,就靠这一招就阴了他。 时间匆匆过。 眨眼间,商队到了兔庐。 这一路上,他们很少遇到妖兽和妖怪,一直太平无事。 陆白估计荒野上的妖怪,这次也遭到了瘟疫重创。 他的猜测在兔八哥处得到了验证。 “师父,中山谷集会上的妖怪在前些日子倾巢而出,就为了找到您,报那夜之仇。”兔八哥说。 妖怪们轻易猜到了谁下的药。 因为当时只有陆白寥寥几人幸免于难。 等大虎妖死,而虎皮在锦衣卫商队中的时候,中山狼等人立刻意识到,他们被拿了大虎妖请柬的陆白给耍了。 当时在中山谷机会的妖怪,全是有头有脸的妖怪。 陆白下的药,不够毒但够狠,让妖怪们颜面尽失,还多出许多伦理问题—— “伦理问题?”陆白在车里疑惑。 兔八哥不知怎么说,“就是有的同性,那什么后,觉醒了。还有的女妖怪,她是别的妖怪的伴侣,现在成脚踏两只船了,还有的妖怪怀有了身孕——” 言而总之,陆白那药下去,不吝于把一炸弹投放到了中山谷,波动了荒野上诸多妖怪,破坏了许多家庭,让许多家庭妻离子散,甚至爆发了数场争斗。 后来,还是中山狼请出了砚山群狼,这才把动乱制止,让众妖一致对外——陆白。 于是妖怪们守在大道上。 好巧不巧。 晏城的一群百姓,因为瘟疫而出逃晏城。 他们实力低,自然任由这些妖怪猎捕,撕咬和啃噬,但妖怪很快为他们的暴虐付出了代价。 这些人感染了瘟疫。 妖怪把他们吃了后,也感染上了瘟疫。 妖怪们起初不知,等知道时,为时已晚,瘟疫在中山谷、砚山群狼之间传播开了。 这些妖怪现在为了应付瘟疫,焦头烂额,一点报仇的心思也没有。 “现在荒野上,处处有曝尸荒野的妖怪尸体。”八哥叹息。 现在唯一安全的,只有他们这些食草,不曾与食人妖怪同流合污的妖。 所以还是吃草好。 第二百三十五章 无能为力 听了八哥的话,陆白苦笑。 这叫什么。 这叫冤有头,债有主,报仇别当二百五。 正主儿抓不到,抓旁人当下酒菜,现在可好,全中了招。 尤其砚山群狼,不守盐田过日子,非出来逞威风,这下不知道死多少头狼呢。 要是往日,陆白指不定要打他盐的主意了。 奈何,陆白现在也头疼瘟疫呢,顾不上他们。 陆白问:“马记那边有消息没有?” 在离开时,想到同为吃草一辈,陆白曾让兔八哥派兔子去联系马脸,他打算把兔庐当成中转站。 兔庐相对于人蛛客栈,距离晏城远,许多生意可以做。 若在人蛛客栈,倘若有一天他同晏城诸位闹掰了,一天之内就会灭于敌手了。 兔八哥点头,“他们本来弄到了一批药材,准备发往晏城,只是现在——” 瘟疫蔓延下,他也熄了这方面心思。 陆白点头。 现在正是人心惶惶的时候,呆着就是最大的作为。 这夜,陆白没有选择在兔庐用饭和住宿,万事小心为上。 他不愿给别人带来风险。 翌日,天不亮,众人就启程了。 陆白归心似箭。 锦衣卫同样如此。 他们马不停蹄的又走三五日,在夕阳西斜,羽状晚霞在天空铺陈开,山头半边瑟瑟边边红时,他们到了人蛛客栈。 人蛛客栈依旧屹立在正面山崖的崖壁上。 唠唠的旅途就到此结束。 她背着竹夫人率先进入客栈,人蛛客栈凋敝许多,荒凉不少,还有断壁残垣,似乎发生过战斗。 “咳咳,谁!” 一个妖怪从角落里探出头,见到唠唠后一喜,“姥姥,姥姥回,回来了!” 他驼背,身子近乎于地面平行,走路快时甚至手脚并用向唠唠迎过来。 “站住!” 唠唠及时制止他。 听他的咳嗽,这人似乎感染瘟疫了。 唠唠及时取出一个口罩——在陆白的指点下,用蛛丝织就,或许不如前世有用,但聊胜于无。 唠唠问:“这里发生了什么?” “咳咳!” 驼背妖怪又咳嗽一声,吓的跨进门的锦衣卫全部退出去。 “掌,掌柜的死后,客栈群龙无首,起了争执,就,就打了起来。”驼背妖怪苦笑。 抢东西的抢东西,抢人类女子的抢人类女子,远走高飞的远走高飞,一时间把客栈弄的乌烟瘴气。若不是黑寡妇们为了等唠唠,不会离开人蛛客栈,破坏的估计会更严重。 终于,哄抢一空后,原来客栈的人走的走,散的散,只留下了黑寡妇,她们庇护一些人类女子,以及一些离开人蛛客栈后无处可去,只能留下来妖,勉强把客栈支持下来。 可转眼又来一群妖怪,由一头白狼妖领头。 他们霸占了客栈,指责姥姥是叛徒,伙同人类在中山谷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 他们把怒气撒到了黑寡妇们身上,把—— “把她们折磨的苦不堪言,妖力更是一降再降,现,现在——维持人形都难了。”妖怪哭丧着脸。 后来是一群人救了他们。 他们带着瘟疫,把妖怪们全感染了,在几天之内死了很多妖怪,吓的那些妖怪全逃出了客栈。 “所以,你也被感染了?”唠唠问。 驼背妖怪无力的点下头。 “黑寡妇们呢?” 唠唠还是很关心她同族的,她们中有不少是她生的。 驼背妖怪无力,“她们,也被感染不少,已经死去很多了。” 唠唠示意她知道了。 她让驼背妖把妖怪聚集起来,她则退出去寻找陆白。 陆白现在正需要这些感染了瘟疫但还没有死亡的人。 锦衣卫歇在外面,陆白进来看了。 无一例外,这些妖怪的感染在肺部,因为只有肺部有一团黑影,而在龟息功的观气中,这是致死的象征。 现在可以肯定了。 离开晏城的一群人,他们带有瘟疫,坚持到过河,远离晏城后,他们身上的瘟疫就消失了。 至于靠近晏城的,一旦被感染,迎接他的都将是死亡。 陆白还肯定一件事——瘟疫感染后,主要在肺,而且伴着飞沫传播到空气中——在念力扫描下,肺中黑影若风吹沙,又似蒲公英,一粒一粒的从口鼻飘出,在空中游荡。 把这一切弄明白后,陆白吩咐唠唠,“感染的妖怪全部隔离,关在房间内禁止外出,然后取烈酒,将客栈喷遍,至于死者,全部烧掉。” “什么?”驼背妖怪一怔。 要被烧掉。 那和被人吃掉有什么区别。 作为妖怪,他们同人一样,还是希望留个全尸的。 “按爹爹说的去做!”唠唠一脸严肃。 驼背妖怪不情愿。 砰! 一股念力袭来,直接把驼背妖怪掀翻在地。 “快去!”唠唠吩咐。 这下众妖不敢辩驳了,妖怪的世界,终究以实力为尊,再者死去的妖怪,也无人为他们求情不是。 陆白走到驼背妖怪面前,“放心吧,你或许死不掉。” 他让驼背妖怪莫动。 陆白的龟息功念力探进去,试图用念力把黑影包裹住,将黑影抽离出来—— 不行。 除了引来驼背妖怪一阵剧烈咳嗽外,黑影瞬间把念力吞噬了。 陆白眉头微皱,稍微有一点恶心。 对唠唠等人而言,念力是一股有杀伤力的力量,可以用意念控制,而对陆白而言,念力就是意念之力。 损耗的是精神。 显然精神力被吞噬一部分,自然会恶心。 陆白又试了一次,还是不行,反倒是被驼背妖怪折磨的脸因憋气而彤红。 不过,驼背妖怪并没有怪罪,反而很感谢陆白。 因为每一股念力进去,他身子就舒服一分。 他还想让陆白试一试。 陆白放弃了。 在炼气期的龟息功,只是滋养身子,给予身子生命力,还不足以把病毒杀死。 想要把病毒杀死,还得再提升到搬山境。 陆白现在炼气期初期,在经过中期,圆满后再提升,才可以达到搬山境。 至少需要二十八万的功德值,陆白不够。 对此,陆白只能在心里对驼背妖怪道声抱歉了。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为他输送一股念力,提升他的抵抗力,余下的就靠他自己了。 这一夜。 锦衣卫在大道上休息。 陆白、唠唠同几个健康的妖怪,在人蛛客栈里忙碌。 借助于陆白的念力,他把所有感染者筛选出来,全部隔离,又把客栈里里外外用烈酒喷洒,余下的衣物全部开水煮。 “现在我们已经做到力所能及的了,余下的就是找一位郎中,然后看他们造化了。”陆白对唠唠说。 唠唠点下头,荒野之上,有妖怪懂草药,是一头羊妖。 唠唠打算明天去请他。 第二百三十六章 乱 乱! 乱! 乱! 顾清欢现在找不到任何形容晏城的词了。 从鹿园一位百姓倒在路旁一命呜呼始,转瞬之间,瘟疫就成了开闸的洪水,迅速在下城区蔓延开来。 现在传闻上城区也有了。 顾清欢站在狮子楼上,放眼望去,满目疮痍,曾经熟悉的邻居,现在已经被神秘的蝙蝠斑夺去了生命。 好多家庭都是举家死亡,死在家中无人知。 有的妇人,抱着死在襁褓中的孩子,哭的死去活来。 还有的孩子,趴在母亲尸体上,吸吮奶水,渴望得到一丝丝安全感的抚慰。 天晴,天雨,天又晴。 在鹿园人的眼里,却一直阴霾滚滚,不见天日。 很多人想不明白,为什么顾清欢在瘟疫最盛时,选择带领白狼帮回到了鹿园。 白狼帮现在实力遍布下城区,少了一个鹿园,依旧可以称霸。 但顾清欢不觉得。 鹿园对于白狼帮而言,是心,是根,是本,若动摇了根本,人心渐散,做不成大事。 不过,刚进鹿园,白狼帮就遇到许多麻烦,首先是县太爷的不作为,其次是鹿园百姓人心惶惶,如热锅上的蚂蚁,毫无目标的乱窜,恐慌肆无忌惮的在鹿园上空弥漫,吓也要把人吓死了。 至于知府和城主府,面对蔓延迅速的瘟疫,他们毫无应对之法,没有一个有效的章程,一时间顾头不顾尾,根本顾不上鹿园。 无奈之下,顾清欢径直以白狼帮接手了鹿园。 她也没有什么应对之法。 不过,在忘儿年幼时,由于忘儿一直生病,陆白曾说过,不少病有某种毒引起的,瘟疫也是如此。 他当时还在家周围消毒,把被子,衣物全部煮了。 在感冒的时候,还自制口罩,一面把感冒传染给忘儿。 顾清欢把陆白提到的这些法子整理后,形成了当前的应对之法。 “先生,万员外和杭举人家里——他们家的尸体——还有县太爷的府上——”有手下前来请示。 顾清欢说的斩金截铁,“烧,全部烧了。” 手下犹豫,“先生,杭举人,县太爷他们,都是官家,咱们——” “照烧不误。”顾清欢毫不犹豫。 她扭头招呼,“大黑牛?” “在呢。” 大黑牛提着狼牙棒站起来,顺便剔了剔牙缝。 听说狮子楼的饭菜乃鹿园一绝,他一直想来尝尝,今儿尝了也不过如此,比神乐酒坊的差远了。 “去,闯进县令家里,若有死者,就地焚烧。”顾清欢吩咐。 “得嘞!” 大黑牛最喜欢干这活儿了,他不仅不觉的得罪人,而且觉得很光荣。 烧县太爷的家人哎。 不是谁都有这个机会的。 顾清欢扭头又吩咐旁边的孟知春——当初盗了大黑牛银子的孟大户的女儿,“让手下的人挨家挨户的搜,把绝户的尸体全部抬出去,在大街上焚烧了。” 孟知春犹豫,“顾先生,真,真的有必要吗?” “这也正是我想问的。”李致仕的女儿李秋棠领着合一门的弟子走进来。 他们身上穿了厚厚一层衣服,脸上戴着口罩——包裹伤口的纱布中间夹一曾透气性很好的布。 “有必要,十分有必要。”顾清欢语气坚决。 李秋棠点下头,“好,我信你。” 她吩咐弟子,把府上所有尸体焚烧,同时合一门的弟子协助白狼帮,共同梳理鹿园内一切。 顾清欢向她点下头,扭头望向下面的街道。 在下面,一切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所有人严密防护,紧密配合。 白狼帮的人在街上巡逻,禁止任何人无事上街。 郎中们集合起来,挨家挨户的诊断,一旦发现人有感染症状,离开抬走集中治疗;后面紧接着有人跟上,用生石灰,烈酒等一切法子进行消毒;若有尸体,白狼帮的人会不顾百姓阻挠,把尸体抬到外面焚烧。 顾清欢叹一口气。 这些全是不得已而为之。 这些尸体万万不能停在家里或义庄。 只是入土为安的观念,不是那么容易改正的,顾清欢只能让白狼帮的人用雷霆手段。 她现在只期望这场瘟疫快点过去。 望着顾清欢疲惫的身影,李秋棠走到她身边,“你做的已经足够多了,尽人事知天命,现在只能等了。” 顾清欢对此倒是信心满满,“不用等,即便这场瘟疫是天意,我也定胜天。” 她对陆白有信心。 同时,现在每天感染瘟疫的数目在下降,这是一个好现象,让她知道陆白的办法是对的。 望着信心满满的顾清欢,李秋棠只有深深的敬佩。 她以前觉得顾清欢和她是同一个层次的人——足以独当一面的女强人。 但在这场瘟疫中,她见识到了顾清欢的运筹帷幄,坚毅果敢,雷厉风行。她指挥若定的风姿,纵然男人也不及,完全可以把女强人的女子去掉,在男人中亦是不可多得的佼佼者。 反倒是女性的身份,让她少了许多施展才华的机会。 不过—— 她手中有白狼帮。 她侄子又乃绝顶天才,年纪轻轻就成为了总旗,前途不可限量。 “陆白去永乐城,现在应该回来了吧?”李秋棠忽问。 顾清欢有些意外,“算时间,差不多快回来了。” “回来好,回来这鹿园就更省力了。”李秋棠说。 顾清欢在,鹿园里一些人还敢说个不字。 若陆白回来——他们绝对服服帖帖。 陆白砍人在鹿园出了名的狠,在成为锦衣卫后更令人生畏,一些人现在都用陆白来吓唬自己夜哭郎了。 李秋棠话题一转,“陆公子,现在还没婚配吧?” 顾清欢望着外面的脖子一僵。 李秋棠继续道:“你这当婶娘的可得抓紧了,你可是他唯一的长辈,他年纪也不小了——” “这就不劳你费心了,陆白已经有合适的姑娘了。”顾清欢说。 李秋棠一怔,“谁家的姑娘,这么有福气?” 按陆白现在修行的速度,有生之年至少在千户,嫁给他可不就是去享福。 “我呀!”忘儿蹦出来。 “老陆是我的,谁也抢不走。”忘儿神气的说。 现在陆白独宠她一人,什么好东西都给他,这要是娶了别的姑娘,那姑娘就是哥哥最亲近的人了。 莫忘儿绝对不许这事发生。 她要让陆白买的好吃的好玩的全是她的。 至于给大黑牛买东西——那是哥们! “你?”李秋棠乐了,“你们可是兄妹。” 莫忘儿纠正他,“他姓陆,我姓莫,过年拜的牌位都不一样。” 第二百三十七章染病 忘儿童言无忌。 顾清欢笑了笑,扭头望向外面,白墙黑瓦,挂着雨水腐蚀的痕迹,在目光中铺陈开去。 这里曾车来车往。 这里曾充满市井气息。 这里曾有一少年,被鱼贩子追着满街跑。 现在。 这里沉寂了。 “为什么偏偏是鹿园呢。”李秋棠叹息一声,走到楼前。 顾清欢也不明白,“是啊,为什么是鹿园呢。” 她百思不得其解。 现在对他们而言,找到瘟疫的源头同样重要,若不然鹿园人在晏城将是众矢之的。 李秋棠把探听来的消息说与顾清欢听,“有人说鹿园恶事做尽,惹来了仙人责罚,还有人说鹿园里有不干净的东西——” “更有人说鹿园爆发瘟疫,十有八九——咳咳——与白狼帮有关。”顾清欢咳嗽一声。 白狼帮在短短一年时间内崛起,成为晏城首屈一指的帮派,惹来不少非议。 现在更以雷霆手段,控制了鹿园内所有人,自然招来别人的编排。 这还不算什么,更甚者,认为瘟疫在鹿园是因为鹿园出了一恶魔——陆白。 陆白是鹿园最知名的人,而且砍人无数,可以说,陆白的发家史,就是一步砍人史,因此外坊的人认为,出了陆白这么一恶魔,鹿园的人都有责任,所以才降下了瘟疫。 “都是旁人胡说罢了,顾先生不必放在心上。”李秋棠说。 顾清欢自然不放在心上,“人心惶惶之下,流言满天飞,这点根本不算什么,我还听到有人传这瘟疫就是白狼帮投放的,志在控制鹿园,意图造反呢。” 李秋棠眉头微皱,“这等流言却是不得不防。” 顾清欢刚要答话,又传来一串咳嗽。 这引起了人们的主意。 陆白义姐于双上前扶住顾清欢,“顾先生,快坐下歇息吧,你好长时间没有好好休息了。” 顾清欢示意无妨,但咳嗽止不住。 李秋棠眉头微皱,“不会沾染到瘟疫了吧。” 于双不大相信,“不会吧,顾先生一直防护的很好。” 在勤洗手,戴口罩等方面,顾清欢一直身体力行,不止为了自己,也为了让众人相信此法有效,。 若这样还病倒了—— 于双可以预料,鹿园肯定要乱。 顾清欢当然想到了这一点。 她摆手,“把消息封锁了,不许任何人传出去——” 她看向李秋棠。 李秋棠点头,让顾清欢放心,她不会传出去的——于情于理都不会,她是顾清欢的朋友,而且不希望鹿园乱下去。 正如她父亲李致仕所言,顾清欢的一系列举措,还是有不少可取之处的。 所有人退下去。 忘儿想留下来。 顾清欢让孟知春带忘儿出去,“忘儿,乖,你在这儿只会添乱。” 忘儿不情愿,但看了看顾清欢,默默点下头。 屋内只有于双留下来。 于双倒了一杯水,“顾先生,或许只是你许久没休息,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就好了。” 顾清欢接过茶杯,但不卸下口罩。 “你出去后把门守住了,除了你以外,不许任何人进来见我,另外,你让大黑牛把局势稳住了,不管发生什么,一定要撑到陆白回来,她要是有什么鲁莽的地方,你也记得提醒她。”初时不觉,顾清欢现在咳嗽不停了。 于双一面答应,一面让顾清欢放心。 “咱们防护做的这么好,一定无大碍的。”她说。 顾清欢摆了下手,她必须做最坏的打算。 “咳咳,我知道,我相信我们所行一切措施都是有效的,只是太过简陋,还有疏漏的地方,所以待会儿,你把我所有的东西消毒。”顾清欢说。 于双点头。 顾清欢还让于双为自己研磨,“为了以防万一,我要把一些事儿交代给陆白。” 待于双磨好,出去后,顾清欢走到书桌前,笔蘸饱了墨—— 然而,她迟迟没有下笔,笔一直悬空,直到墨汁滴落到宣纸上。 顾清欢把纸弃了,把笔挂在笔架上。 她踱步走到窗户前,望着窗外明媚却惹人厌的阳光,不知道要不要告诉陆白真相。 人与神争—— 无异于以卵击石。 但就这样放弃了,顾清欢又心有不甘,难道陆白的母亲,妹妹,朔北城的百姓,陆白的父亲,她的丈夫就这么死了? 顾清欢怀着悲愤的心情,又走到书桌旁,刚要取笔,又停下来。 她看不透陆白。 知道他进步飞速,但与神比肩—— 罢了,罢了。 顾清欢取下笔,从头写一张信笺。 陆白归心似箭。 一大早就从人蛛客栈出来,踏上回乡路途。 过了晌午不久,陆白等人在婆娑树影间,见到了晏城高高地,青色的,巍峨的城墙。 在他们眼中,竟那么亲切,以至于不自主的打疼了马儿,扬起马蹄,溅起一路尘土,穿过镇子直奔晏城而去。 然而,锦衣卫进城门时,又费了一番周折。 原来,为防止染了瘟疫的人流窜到他城,造成不可避免的损失,城主当机立断,让城卫军关闭城门。 他城的商队,则一律拦到外面。 若非陆白他们是晏城锦衣卫,恐怕还进不来。 进了城门后,陆白顾不上同柳副千户多做寒暄,就拱手告辞了。 他让白狼帮把盐放到他们的仓库,并留下来看守,以免乱时有人哄抢,或有人趁乱摸鱼。 余下的人同他直奔鹿园。 只是不等陆白拍马跑起来,就被一丐帮弟子拦下了。 “帮主!” 一个乞丐迎上来。 陆白扫他一眼,见他安然无恙,直接问道:“现在城内如何?” 乞丐一脸悲怆。 死的人太多了,掩埋不及,也顾不上掩埋,以至于现在处处是尸体,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尸臭味。 陆白点下头,他闻到了。 陆白又要问话,乞丐抢先道:“帮主,现在形势最急迫的是鹿园,前几天有兄弟传出话来,顾,顾先生,她病倒了。” “什么?” 陆白心一揪,再不多说一句话,拍马直奔鹿园。 陆白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嫌弃马慢,嫌弃鹿园道院,路子绕。 急不可耐的陆白索性弃了马,一跃而起,踩着墙壁,攀到屋檐上,脚一蹬飞向鹿园。 陆白遇庄园飞越庄园,见河穿过石桥子,起起落落间,有时候竟比肩飞鸟,然后把飞鸟远远地甩到身后去。 呼! 陆白呼啸而过。 树上的鸟儿刚要振翅逃走,后背竟被陆白虚空一踩,落下一大截。 “娘,快看,飞人!” 一个小姑娘为了躲避瘟疫,无聊的仰躺在屋顶上,看空中的飞鸟,看天上的云朵,猜测它们从何处来,到何处去,慢慢沉浸其中,竟觉自己也成了一朵云,一只鸟,获得了自由,自由的徜徉在蓝天下。 正在小姑娘沉浸其中时,竟见一个人从天边划过。 第二百三十八章归来 不止小姑娘见到了陆白。 晏城内,不少人见到陆白从空中飞过。 他点缀了人们恐惧而又无助的生活,成为他们惶惶不安中一抹亮丽的色彩。 尤其在夕阳下。 他的长衫披上一层金,飘飘荡荡的身影,宛如仙人下凡,以至于不少人跪下祈祷,祈祷瘟疫快快过去。 终于,在斜阳收敛起最后一丝余晖时,陆白到了鹿园。 鹿园的坊门封住了。 里面嘈杂一片。 “放我们出去!” “你们凭什么关我们!” “对,你们难道想让我们留在这儿陪你们的顾先生一起死?” “开门!” “开门!” 陆白顾不上喊门,飞跃而过后,站在屋檐上,见下面黑压压一片,人如潮水,一波又一波涌向守门的白狼帮和捕快。 “乡亲们,相信我,现在我们鹿园危险正过去,外面才是最危险的时候!” 捕头阮雄沙哑着嗓子,劝乡亲们回去。 众人不听。 “你们帮主都病倒了,还打算骗我们到什么时候!”杭举人在人群中大叫。 “对!” 人们义愤填膺。 他们有些人还写了日记,要把白狼帮在鹿园的霸道,谋逆,趁瘟疫而谋私利的行径传播出去。 陆白居高临下望着他们。 “天上有人!”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 所有人抬头往天上看,刹那间还热闹的街道霎时间安静下来,针落可闻。 别看陆白穿的严实,戴了口罩,只要看他背后的五把刀,就知道他的身份。 “帮主!” “捕头!” 守门的众人一下子有了主心骨。 陆白问他们,“我婶娘现在什么地方?” “在狮子楼。”帮众们回答。 陆白点下头,风一吹,人已经飘到十步外,“他们要走,放他们走就是,是死是活,与你我何干?” 白狼帮的人和捕头阮雄对视一眼后,默默地把门打开。 传令封门的是顾清欢。 现在陆白提出了相反的命令,他们当然不会违逆。 只是当门打开时,出去的人少了很多,方才还熙熙攘攘的人群,不知不觉间少许多。 陆白奔向狮子楼时,见忘儿领着一帮人站在狮子楼门前。 她领着虎妞,以大师姐的身份训斥浩气门诸位弟子,“外面人心惶惶就罢了,你们慌什么慌!我娘很好的很,我都不担心,你们再胡乱传,动摇军心,直接逐出师门,听到没有!” 得到肯定的回答后。 忘儿又指派任务,“虎妞,你带一伙人,把今天感染多少人,死了多少人,病重多少人,在天亮之前统计出来,明日清晨,当街宣读给他们听。” 虎妞一口答应,稚嫩的脸庞上全是大担在肩的严肃。 她领一伙人全是孩子,他们同样严肃。 忘儿又指点一位成年弟子叶影——他是陆白成人弟子中,辈分最高的一位,也是年纪最大的一位。 只不过因为他入门晚,所以还得尊称忘儿为大师姐。 “叶师弟,你派人去咱们以前的盐仓和宅子整理出一席席隔开的位子来。” 叶影疑惑,“这是干什么?” 经过这么多天的观察,忘儿发现,许多家庭中有一人染上瘟疫,十有八九全家人先后也会染上瘟疫。 所以,最好的法子就是在把染上瘟疫的人隔离,同时把他的家人也隔离观察。 “以免传给更多的人。”忘儿说。 叶影明白了。 见忘儿安排的井井有条,陆白不由地感慨,不愧是他和顾清欢教导出来的孩子。 他没打扰忘儿。 陆白直奔狮子楼上,停在门前。 “谁?” 守门的于双一脸疲惫。 “我。” 陆白答应一声,从黑暗中走出去。 虽然他戴了口罩,于双还是认出来。 “陆白!” 于双惊喜,以至于脸上的疲惫一扫而空。 陆白点下头,准备推门进去,“婶娘现在怎么样?” 于双的脸又黯淡下来,“昨儿发起了高烧,所有法子用尽了,一直不见退烧。” 陆白明白了,“我来时路上都了解了,你去睡吧,放心,这儿有我呢。” 于双见陆白风尘仆仆的样子,“你还没用饭吧,我去帮你准备。” 陆白没拦她。 他推门走进去,里面没有上灯,一片昏暗,唯有打开的窗户透出一丝星光。 透气。 看来顾清欢还记得陆白以前告诉她的。 陆白移步到床边。 虽然黑暗,但在内力,龟息功对身子的改造下,陆白依稀见到顾清欢穿一身贴身白衣,躺在床上,呼吸粗重,陷入昏迷。 陆白用手摸一下顾清欢的额头。 很烫。 陆白忙切换到龟息功,念力扫过顾清欢的身子,在她肺部有一团黑影。 她被感染了。 陆白一阵心疼,刚要把念力收回来,忽然察觉屋内黑暗中隐隐约约,恍恍惚惚有什么东西存在,非人非物。 陆白若有所思。 他身子不动,念力悄悄铺展,如水一般漫过十步之内。 依旧是隐隐约约,恍恍惚惚,似乎是空气一样的东西,感觉得到他存在,但摸不到,抓不住。 还是念力不够。 陆白决定按兵不动,以免打草惊蛇,而且当务之急是救治婶娘。 “陆,陆白。”顾清欢轻轻的问。 她醒过来。 陆白忙答应,“我在。” 顾清欢灿然一笑,“看来我的运气不错,我以为我见不到你了。” 陆白忍不住弹她一个脑瓜崩,“说什么胡话,为什么是运气,难道你不应该坚持到我回来?” “哎哟。” 顾清欢皱下眉头,委屈道:“疼。” 她本来就发烧呢。 陆白一怔,他还是第一次听到顾清欢撒娇,带有江南的柔情与软糯,酥到人心里去了。 顾清欢没觉出异样。 在昏昏沉沉,难捱之际,陡然见到陆白,她只觉得安心。 他们静静的享受片刻的安谧。 顾清欢伸出手,想要在黑暗中摸摸陆白的脸,却不敢碰到,只借窗外星空,模模糊糊的在空中虚描,期望牢牢记在心里。 “要不,我把灯点上?”陆白问。 她幽幽地说:“不用了,这样我不会记得你的丑样子。” 她也闻不惯灯油味儿。 “也省的你看见我病中的样子。”顾清欢说罢,一串咳嗽。 她一边咳嗽,一遍催促陆白,“你,你快点出去吧。” 陆白摇下头,功法再次切换,龟息功的念力慢慢浸入顾清欢肺部,滋养着她肺,缓解着她的痛苦。 “嗯。” 顾清欢发出舒服的呻吟,像徜徉在温泉中,困意慢慢袭来。 等她睡着,陆白才收回念力。 他额头上见汗,足见这一番念力输出颇耗精神。 陆白拿起顾清欢的手,放在脸颊上,“我一定不会让你死的。” 他站起身,出了门,正碰到于双端着饭菜走过来。 “于双姐,你去把帮内感染的人领过来一位,我要尝试救他们。” 陆白说着,翻开面板,准备提升《龟息功》。 第二百三十九章搬山境(二合一) 陆白龟息功现在四层,境界在炼气初期。 若想消灭这一团黑影即病毒,至少要到搬山境初期,而且究竟有没有用,还得试过之后才知道。 陆白瞥一眼面板。 他现在有十八万功德值,提升到搬山境二十八万功德值。 根本不够! 短时间内也很难弄到十万功德值。 既然如此—— 陆白目光移到道具上,他决定用境界提升卡,直接把《龟息功》提升一层。 这样就省去十万功德值了。 陆白想到就做。 他先提升龟息功,用去十二万的功德值,将龟息功提升到炼气期圆满。 顾不上感受炼气圆满为身子和念力带来的变化,陆白又兑换处境界卡,径直用了。 面板上境界跳动,陆白现在凭借龟息功进入了搬山境。 呼—— 徐风吹来,吹动陆白的汗毛,环境周围的一切变的清晰可辨。 一缕风,一粒灰尘,一寸光,瓦上松的生长,虫子的爬行,远处的低语声,一切都进入到陆白的念头里,而伴着陆白的念力水银泻地般延伸到二十步外,一切竟在掌握,似乎这些东西都成了他的胳膊,手臂,心念一动,就可挥指。 这就是搬山境的力量吧。 心念一动,山可搬,海可填。 当然,因为龟息功的关系,陆白念力并没有那么大力量,而且依旧只能用于治病。 不能用于破坏。 陆白对此不是很在意,甚至看也没看,试也没试,没有一丝笑意。 他怀着忐忑的心,颤抖的移动目光,查看提升到搬山境后,龟息功在治病方面的能力。 呼—— 陆白的心落肚子里去了。 搬山境的龟息功的确可以治病,治疗任何因病毒而导致的病症,包括瘟疫在内。 看来陆白的猜测是对的。 炼气期的龟息功以保养身子为主,搬山境的则为消灭病毒。 他双手合十,虔诚的拜了拜,不拜神,不拜佛,不拜先祖,只拜面板,然后狠狠的握住拳头,“太好了。” 陆白擦了擦眼角莫名的水。 木梯下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忘儿跑上来。 方才在街上镇定自若的她,见到陆白的那一刹那,眼泪决堤,却有怕打扰的她娘,无声的哭泣,扑倒了陆白怀里。 陆白摸着她的头,“放心,一切有我呢,婶娘不会有事儿的,我有办法救她。” “真的?”忘儿抬起头,泪眼婆娑。 “我什么时候骗过人。”陆白抹去她眼角的泪水。 忘儿信陆白的。 她又趴在陆白怀里,摇了摇头,把眼泪全擦在陆白身上。 陆白制止她,“行了,行了,别擦了,你现在不是小姑娘了。” 忘儿不懂。 “现在是大姑娘了。”陆白低下头看一眼。 “呸!” 忘儿踢陆白一脚。 大黑牛在她后面,戴着口罩,穿着严实的衣服,身后背着一个病入膏肓的白狼帮兄弟。 陆白想拍下大黑牛肩膀,表达下兄弟之情。 奈何大黑牛太高了,他只能拍在大黑牛胸脯上。 大黑牛抗议,“我也是大姑娘了。” “少扯淡,你那是胸肌。”陆白翻了个白眼,让大黑牛把这位病入膏肓的兄弟放到旁边房间床上。 说罢,陆白还顺便用念力扫视他们。 忘儿身体还好,大黑牛有些疲累,一直守在门口的于双精神有些疲惫。 “好了,剩下的交给我,你们去睡吧吧。”陆白说。 于双苦笑,“我们也得睡得着啊,陆弟,我们就在外面等着,你有什么需要,随时叫我们?” 陆白点下头,不再劝他们。 他把门关上,把灯放到床旁边。 陆白盘腿坐在床边地上,深吸一口气后,闭上双眼,把心思沉浸在念力中,精神伴着念力延展,最后集中于床上兄弟肺部。 念力如触角,慢慢地探进去,肺部复杂,比线穿针还要惊喜百倍。 念力稍有触碰,立刻引起床上兄弟一阵剧烈咳嗽。 每到这时,陆白就不等不停下来,将念力全部撤出来,以免引起更剧烈的咳嗽。 呼—— 陆白抹了抹额头的汗,再次耐着性子慢慢地,小心翼翼的一丝丝的探进去。 不行。 陆白再次撤出来,看着床上咳嗽的兄弟,摇了摇头。 念力太飘忽了。 陆白不能太有效的控制,做不到指哪儿打哪儿。 陆白想了想,盘腿坐到床上,念力再次探出去—— 陆白依旧失败了。 但可喜的是,他发现,靠的越近,念力的控制越得心,而且念力不一定要凭空探出去—— 凭空探出去太不过可控,就像独自撑起来的葡萄藤。 若从指间发出的话,就相当于多了一个供念力缠绕的东西。 陆白扒开帮内兄弟的胸口,把手上的手套摘了,贴在汉子胸口上,紧挨着肺部,念力再次探出—— 大黑牛,忘儿和于双三个人站在外面,来回踱步。 时间分外的难熬。 大黑牛望下天空,天边泛起鱼肚白,又侧耳听了听里面,毫无动静。 大黑牛许多次都想推门进去看看,但忘儿和于双的劝解下放弃了。 “来碗饭,再来一坛酒。”大黑牛招呼。 她必须得分下心。 要不然,她会被煎熬死了。 孟知春很快端着饭菜走上来,大黑牛低头一看,“怎么只有一份,三个人呢,再取去。” 大黑牛摆手让她去。 孟知春委屈的嘟下嘴巴,又下去端上来两份酒菜。 只可惜,忘儿和于双根本没有心情吃。 “不吃正好,我吃。” 大黑牛拿起两份酒,咕嘟咕嘟倒进嘴里,期盼自己醉过去,这样醒过来就知道答案了。 奈何,大黑牛还是没醉,甚至一点醉意也没有。 他们就这么熬到了天明,熬到了日上三竿,熬到了帮内大小头目到,李秋棠得到消息赶过来,熬到了日上三竿。 吱呀—— 在所有人焦急等待中,陆白打开了门。 “哥” “老陆!” “陆爷!” 大黑牛等人聚过去,惊讶的看陆白。 他脸色苍白,双眼布满血丝,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上下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 “成,成了,给,给他润肺的药。” 陆白向前走一步,腿一软,栽倒下去,若非大黑牛眼疾手快,非得摔在地上。 “哥,你怎么了?”忘儿一脸焦急。 她娘已经倒下了,哥哥千万不能再倒下了。 “不妨事。” 陆白笑了笑,安慰忘儿,“只是累到了而已。” 众人舒一口气。 陆白现在就是他们的主心骨。 “快!”于双吩咐,“带陆白去休息。” 大黑牛一个公主抱,把陆白抱起来,向备好的房间去了,留下一堆人面面相觑。 孟知春不敢相信,“成,成了是什么意思?” 李秋棠小心翼翼探头看里面,“你们帮主还懂医术?” 没人给他们答案。 忘儿站出来支持大局。 她让大部分人离房间远一点儿,又吩咐孟知春去准备药,她则领几个头目进去查看帮内兄弟的病况。 “咦。” 见到帮内兄弟的样子后,一个头目惊讶出声。 这兄弟是他的手下,昨儿已经病入膏肓,只有出得气儿了,但看现在——他脸色红润,不再咳嗽,烧也退了下去。 “好,好像还真好了。”他说。 头目们不约而的点头。 “帮,帮主,真,真能把瘟疫治好?”头目们大喜。 他们终于有了战胜瘟疫的手段,他们终于不用再日夜恐惧被瘟疫缠上了。 忘儿想的却更多。 她吩咐道:“这个消息暂时不要外传。你们也看到了,纵然我哥有救治的法子,但太耗费精力了,根本不能作为治疗手段。” 几个头目冷静下来。 说的对。 当务之急还是预防瘟疫,帮主的手段不能作为常规手段。 他们很快打定了主意。 在准备退出去时,床上躺着的兄弟悠悠的醒转,“我,我这是在哪儿啊?” 一个头目拍他肩膀,一脸羡慕。“你这小子,太幸运了。” 帮主若早回来几日,他儿子或许就不会死了。 “幸运?” 床上兄弟疑惑。 另一头目道:“你现在已经好了,彻底好了,帮主亲自出手救的你。” “帮主?救我?”床上兄弟有点蒙。 他仔细感受着自己的身体,“我好了?我真的好了!” 他一下子坐起来,不敢相信。 这下外面围观的人全听到了,纷纷探头看他。 忘儿向众头目打个眼色。 头目们领会。 他们堵到门口,子“哎呀,回光返照,大家不用看了,散了吧,快散了吧。” “啊!” 床上的白狼帮兄弟傻了,“我,我是回光返照,我不想死啊。” 陆白吃了一点东西后,沉沉的睡了两个时辰,然后清醒过来。 他刚下了床。 于双推门走进来,见状忙迎上来,“陆白,你快上去休息,养足了精神才能救你婶娘啊。” 陆白伸个懒腰,让她放心,“我现在精神抖擞的很。” 有了龟息功,他恢复的很快。 他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婶娘现在还好吧?” 于双点下头,“嗯,精神比昨天好多了,刚才醒了一次,还问起你了。” 陆白知道,那是龟息功念力滋润的效果。 他让于双快给他准备一桌好饭。 陆白在准备饭后,又歇息一会儿,待精神和身体状态都达到最好后,推门进了顾清欢的房间。 顾清欢睡的很煎熬,不住地咳嗽让她时不时的翻身,以至于有时候不知道睡着了,还是醒着的,喉咙更是刀刮似的痛。 陆白走近,念力输入进去,让顾清欢和缓许多。 她神态安详下来。 “老规矩,你和大黑牛守门,我不出去,谁也不许打扰。”陆白头也不回的说。 于双答应一声,关上了门,将外面的一切喧哗隔绝。 他先查看四周,试图寻找昨夜察觉到的非人非物的东西。 他今日不同昨日,念力的提高,让他察觉力更敏锐,或许可以知道那是个什么东西。 然而—— 那东西不在了。 陆白只能放弃,走到床边查看顾清欢,见她许久没动静后,才轻道一声:“婶娘,对不住了。” 他小心翼翼的把她衣衫打开。 奈何他实在不,尤其是女人贴身的衣服,那亵衣的扣带还在后面。 陆白还没治疗,就累出了一头汗。 “哎。” 顾清欢悠悠一声轻叹,“你呀,真是笨死了。” 陆白手一僵,脸霎时间红了,“我,那个,我——” 顾清欢咳嗽一声。 她不屑的瞥他一眼,身子轻抬,把扣带解开,然后坦坦荡荡的躺在床上,轻轻地闭上眼。 唯有紧弹的洁白肌肤上,浮现出一颗颗微粒。 “那个,我,我现在给,给你疗伤。”陆白吞吞吐吐。 顾清欢眼不睁开,“嗯,知道了。” 陆白犹豫半晌,抬手贴住胸口疗伤,同时在心里努力回想刚才吃的那顿白面馒头。 那一顿白面馒头,真的香,精选上等小麦粉,用传统方式发酵,在经过足时足点的水蒸出锅后,胖乎乎,软乎乎的,闻起来喷鼻像,既不酸,碱面也不大,陆白一顿吃了八个,以至于现在还念念不忘,嘀咕着白面馒头四个字。 顾清欢听到了,翻了个白眼,“你这么喜欢吃馒头,要不再去吃点儿?” 陆白大囧。 真当他是个吃货呢。 不过,经过这么一搭茬,陆白心放松很多,心思慢慢地沉浸,念力以手为起点,缓缓地浸润入肺。 在寂静的房间里,时间一点一滴的走,汗水一滴一滴的流。 弯月从窗户的东边划到西边,又有日光照亮西面,继而照亮南面。 陆白停下来,缓缓地睁开眼。 大功告成了! 顾清欢在一动不动的看他,深怕打扰到他。 “好了?” 顾清欢再问,毋宁在说。 她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她察觉得到病魔已离她而去,留下的只有久病初愈后的虚弱。 陆白点下头,“好的不能再好了。” 两人相视一笑。 刹那间,南面窗户落进来的阳光也黯然失色。 他们安静片刻,享受着劫后余生的静谧与安详,许久后,顾清欢问:“你是不是特别喜欢吃馒头?” 陆白翻个白眼,“我念馒头,那,那是为了分神。” “现在呢?”顾清欢问。 “咳咳。”陆白尴尬的缩回手,“习惯了。” 第二百四十章 故识 陆白为顾清欢盖上被子,站起身,“我去休息。” “嗯。” 顾清欢答应了。 陆白现在双目布满血丝,的确需要好好休息。 心中了无牵挂之后,陆白这一觉睡的踏实,从上午一直睡到了后半夜,最后还是肚子饿才醒过来的。 桌子上有备好的酒菜,已经凉了,不大合陆白胃口。 陆白决定出去弄点吃的。 在经过顾清欢房间时,见她屋里点了灯,不由地皱眉。 大病初愈后,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邦邦邦! 他敲下门。 “进来。”顾清欢答应。 陆白走进去,见顾清欢坐在床上,披了一件衣服,点灯查看着一些文书。 “你怎么不好好休息。”陆白一副责怪的语气。 顾清欢目光斜瞥他,“胆子大了,你现在倒教训起我来了。” 陆白硬着脖子,“你现在是我的病人,你得听郎中的话,你现在最需要的就是好好休息。” 顾清欢伸下懒腰,不小心把马甲线漏了出来。 “咳咳。” 陆白视而不见,委婉的提醒她。 顾清欢指了指床上,床上摆放了一个小茶几,上面摆放了几样清淡的菜,“饿了吧?热乎的。” 陆白摸了摸肚子,看到那几样小菜,他更饿了。 顾清欢坐直了一些,为陆白让开一个人位子,“郎中,我也是刚睡醒。” “哦,这还好。” 陆白脱鞋上了床,俩人围着茶几面对面坐着。 他伸手要吃菜,忽然发现,只有一双筷子,以至于陆白的手停在了空中。 “吃吧,我不嫌弃你。”顾清欢说。 陆白当下不再客气,接过筷子塞一大口菜进嘴里,又接过顾清欢的酒杯,一饮而尽。 百忙之中,陆白见顾清欢在看东西,疑惑:“你在看什么?” 顾清欢头也不抬,“病了这么多日,帮内有许多事情要处理,对了,你这回带回来多少盐?” “这些稍后处理也行,现在城内最要紧的就是度过瘟疫,余下的事儿都不重要。” 陆白又饮一口酒,然后把带回来的私盐报了个数目。 顾清欢双眼一亮,宛若一记烟花在双眸中绽放,“这么多,你怎么弄到手的,你带去的银子不够啊。” 陆白把他在永乐城的经历说了。 “我赚了锦衣卫一笔,转眼又买了私盐,然后就这么多了。”陆白吃的津津有味。。 “原来这样。” 顾清欢本来嫌才太清淡没胃口,见陆白吃饭这么香,忍不住道:“给我来一口。” 陆白夹一筷子芦笋炒百合给她。 顾清欢表示要吃藕,她见陆白顷刻间的功夫,吞下去两三口藕片了。 那是清淡的菜里最不清淡的了。 “你吃了,我再夹给你。”陆白答应。 顾清欢同意了,探头把百合吃下去,然后期盼陆白来一口藕。 结果—— 陆白又夹了一筷子百合,“百合润肺,相信我,真最后一口了。” 顾清欢狐疑,“真的?” 陆白点头。 顾清欢信了他,又吃一口芦笋炒百合。 第三筷子,依旧是炒百合。 “我信你的鬼!”顾清欢伸出脚踹陆白。 “你病刚好,吃这些正好。”陆白一脸为顾清欢着想的表情,自己吃藕却吃的很快。 不过,他还是有良心的—— “痒。”陆白为避免脚掌心受罪,把最后一块藕让她吃了。 顾清欢心满意足,继续沉迷在案牍中,“盐多了好,多了心里就不慌了。” 盐是白狼帮立棒之本。 有了盐的白狼帮才能继续壮大。 陆白道:“但从永乐城弄私盐,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若从永乐城弄私盐,那么白狼帮就永远只能呆在晏城,但陆白理想中的白狼帮不是这样的—— 顾清欢的双眸中神采连连。 她问陆白,“你设想中的白狼帮是什么样子的?” 陆白望着窗户外面的星空,“遍布整个南朝,还有北国,但凡有盐之处,皆我弟子。” “好大的口气。” 顾清欢靠在床栏上,继续看手中文书,“你的私盐生意要做那么大,早被朝廷剿灭了,他们不会任由你坐大的。” 陆白早想过了,“剑仙成仙,铸就了天下第一山庄,我为什么不能早就第一盐帮?” 话虽如此。 一个盐帮对庙堂权利的破坏,可比一个山庄厉害多了。 “那我更厉害不就行了。”陆白自信满满。 他看懒散的顾清欢,“怎么,你对我没有信心?” “没有。”顾清欢点头。 这可比她想让陆白报仇难多了。 陆白很伤心,“有没有,有没有”,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用脚蹭顾清欢的掌心。 “有,有了。”顾清欢忙不地点头。 陆白一脸严肃,“我说真的。” 顾清欢一本正经,“我真对你有信心,放心,我会做你身边顾先生的。” 陆白这才放过他。 他也靠在床栏上,刚要问他的父亲,外面响起了急促的敲门声,“顾先生,有人找您。” “谁?”顾清欢疑惑。 于双回答:“不认识,他们说您老家来的。” 陆白一惊。 老家来的。 难道从朔北城来的? 他刚要下床,门被推开了,一行穿斗篷,戴帷帽,遮面的人闯进来。 “妹妹——”为首白袍者喊。 “妹妹?” 陆白穿上鞋子,一头雾水。 白袍者只露出双眸。 他审视陆白,看着他穿上鞋子,“这位就是陆帮主,陆总旗?” “是我。” 陆白站起身,帮顾清欢盖严实了衣服,避免马甲线再毛出来。 顾清欢默默地翻了个白眼。 陆白见一切妥当后,扭头问:“你们是?” 他把功法切换为龟息功,念力倾泻而出,扫视进来的几人。 站在为首者身旁的一位白眉老者,若有所觉,深邃的目光看向陆白。 陆白向他点下头,收回目光。 他确认了,这些人身上很干净,没有沾上瘟疫,而且那位白眉老者—— 他境界很高。 “他们是我朋友,白儿,你出去吧,我和朋友叙叙旧。”顾清欢说。 陆白若有所思,看来这些人来自上城区。 这些人不是婶娘的朋友,而是更亲近的人。 陆白想着这些,点下头,“好的。” 他向几人点下头,退了出去,刚把门关上,忘儿贴过来,“哥,谁来了?” 白袍者说道:“是忘儿吧,进来我看看。” 忘儿疑惑,用目光询问陆白。 陆白点了点头。 他觉得让忘儿进里面也好,一来探听消息,二来——嗯,还探听消息。 忘儿推门进去了。 第二百四十一章 说亲 陆白没有窃听的打算。 他去看了看那位治好的白狼帮兄弟。 他好的差不多了。 明天就可以出去,继续为白狼帮发光发热了。 他对陆白救他很感激,“我丘巴这条命是帮主给的,以后就是做牛做马,也要把这条人命还回去。” “去去。”陆白没好气,“我要你的命作甚。” 他让丘巴回去好好休息,勤洗手,多消毒。 叮嘱罢,陆白又用念力扫丘巴一眼,惊讶的见他肺部,竟然又有一些阴影。 “不对呀!”陆白皱眉。 他十分肯定,他当时为丘巴清理一干二净的。 “我给你治好病以后,房间里消毒没有?”陆白问。 “消毒了。”丘巴一头雾水。 但看陆白的神情,他觉得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衣服,被褥呢,有没有更换?”陆白又问。 丘巴再次点头,“都换了。” 怪哉! 陆白疑惑的回头,念力忽然察觉在头顶瓦檐上有东西。 非人非物。 正是陆白在顾清欢房间里见到过的东西。 托陆白龟息功提升的关系,现在这东西在陆白念力之中不再是透明,而是水一样虽然透明但可以察觉到的东西。 陆白念力一动。 这非人非物的东西察觉到了。 他身子霎时间飘了出去。 “哪里逃!” 陆白大叫一声,身子翻出窗户,掀起一阵狂风,顷刻间到了半空,拉近了他与那东西的距离。 那东西轻飘飘的,加快了逃跑的速度。 陆白仗着风行的高明,紧追不舍,但也没有拉近他与那东西的距离。 这让陆白很惊讶。 自从得到风行后,他在轻功上鲜有敌手,这还头次碰到与他不相伯仲的。 这非人非物的东西也很惊讶。 他见陆白紧追不舍,有些慌了,径直朝一堵墙撞过去。 就在陆白疑惑时,他竟穿墙而过。 陆白惊讶—— 这莫不是鬼? 他这般想着,再次跟上去。 只要这东西还在他念力的范围内,莫说穿墙,就是遁地都逃不掉。 然而—— 这东西学聪明了,连串几堵高墙,让陆白飞行是不得不提费高时,趁机逃之夭夭了。 陆白在他失踪的地方找了许久,毫无所获。 “算你跑的快。” 陆白嘀咕一句,转身回到了狮子楼。 在陆白去追非人非物时。 狮子楼内。 白袍者担忧万分,“我听说你感染了瘟疫,匆匆忙忙赶来了,你现在——” 顾清欢笑了笑,“多谢挂念,我现在已经彻底好了。” 白袍者惊讶,“好了,怎么治好的?” 顾清欢告诉他是陆白的功劳。 白袍者一脸不信,“他精通医术?” 顾清欢摇了摇头。 这时,站在白袍者身边的白眉老者沉声道:“陆公子境界在搬山境。” “搬山境?” 白袍者呆愣在原地。 顾清欢若有所思。 但白袍者接着一想,又觉不对,搬山境何时可以治愈瘟疫了? 白眉老者不置可否。 “我看不透此子,他身上藏着不少秘密。”白眉老者道。 白袍者只能看向顾清欢,期望顾清欢透露些答案。 顾清欢微微一笑,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到鹿园了,太冒失了。” 白袍者苦笑,“妹子,你我生疏了。” 顾清欢停了一停,手把忘儿招过去。 待忘儿坐在她床边后,她摸了摸忘儿的头,“有什么生疏不生疏的,我在顾家不就是个死人。” 白袍者叹息一声,“当时也是为了保护你,你知道的——” 顾清欢轻笑,“我只知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命不如顾家的前途重要。” 白袍者许久不说话,接着才道:“若你是顾家家主,你也会做出同样的决定。” 顾清欢点头,“不错。” 但人有理智的一面,又有感性的一面。 任谁都知道弃卒保车,但真成了那个卒,心里的埋怨少不了。 顾清欢知道自己在耍小女儿脾气了。 她收敛了,“你大晚上来,就为了看我死没死?” 白袍者乐了,“实不相瞒,我都把棺材给你准备好了,不过,病好了挺好,挺好——” 他坐在桌子旁边的凳子上,“我来鹿园并不冒失,你的身份,提督已经知道了,慢慢地会有更多的人知道。还有,父亲身体不大好,你一直躲着不是办法,应该回去看一看,昭告天下,顾家四小姐回来了。” 顾清欢讽刺,“你们现在敢让我露面了。” 白袍者不以为意,“你外甥现在是皇帝,不是他们一句话就能换的太子了。” 这些年,吕家势力太大,另外三大家族已然不满。 “他吕家虽有剑仙,但人在山里方为仙,他家子弟不问世俗事,余下的旁系子弟,我们还是可以对付的。”白袍者说。 顾清欢听懂了。 说白了,就是在不伤吕家筋骨的情况下,压一压吕家在庙堂上的势力,让三大家族喘喘气儿。 顾清欢想到陆白要做第一盐帮的豪言壮语,觉得同吕家和平共处:“挺没意思的。” 她让白袍者断了这个心思。 她摸了摸忘儿的头,“我还是喜欢当白狼帮的顾先生,顾家我是不会回去的。” 她抬起头看着白袍者,“不管旁人怎么说,在我这儿,顾家四小姐已经死了。” 陆白“我比剑仙更厉害不就行了”之语言犹在耳。 现在她已经换了目标,不是活下去,而是复仇。 白袍者看到了她眼神中的光。 他也不勉强。 他招了招手,“忘儿,过来,叫舅舅。” 忘儿奇怪的看他,不答话。 倒是一个人从白眉老者身后探出头,好奇地打量忘儿和顾清欢。 顾清欢注意到了她,“顾眉吧。” “姑姑。” 顾眉撩起面纱,好奇地打量顾清欢。 顾清欢让她走近来,“上次见时,你还在襁褓里,现在已经这么大了。” 顾眉则一脸惊艳,“姑姑,你好漂亮啊。” 顾清欢笑了笑,让忘儿叫顾眉姐姐。 忘儿眨着眼看顾眉,待顾眉拿出一见面礼后才干脆的叫了声:“姐姐。” “呀,你个小机灵鬼。”顾眉摇晃她头。 他们又寒暄片刻后,白袍者站起来告辞。 在走到门口时,白袍者忽然回头,“妹子,陆白不小了吧,我看他和顾眉差不多,不如把顾眉许配给他——” “爹!” 顾眉跺脚。 白袍者不理她,“不孝有三,无后为大。早日让他成了家,也算对得起他父母了。” “不行!”忘儿坚决反对。 这个舅舅好讨厌,幸好她没叫。 反对无效。 白袍者看着顾清欢,“我看陆白热衷于官场,屡靠破案建奇功,若有了顾家的帮助,不说如虎添翼,至少属于他的功劳,绝对不会被别人吞了——你知道的,高官靠的从来都不是努力。” 第二百四十二章 一起睡 顾清欢一笑置之。 顾眉就在面前,她拒绝不是,不拒绝也不是。 “让他拿主意吧。”顾清欢找了个托词。 白袍者点下头,“好。” 但不忘提一句,“他现在搬山境,莫说锦衣卫百户,千户也做的,切莫因此而误了前程。” 顾清欢轻“嗯”一声。 白袍者再次告辞,“你多多休息,千万别让我再夜访鹿园了。” 顾眉向顾清欢告别,“姑姑,那我走了,那个——” 顾清欢一笑,“放心吧,别听你爹胡说,没有人可以乱点鸳鸯谱。” 陆白从小就有自己的主意。 有时候主意比她还多。 还过分。 譬如忠君,愚孝这些,几乎是不屑一顾的态度。 他不会任由旁人安排他婚姻的。 顾眉放下心来,喜笑颜开的向顾清欢告别。 倒不是她看不起陆白,实在是她头次见到此人,父亲就要不经过她同意,为她安排婚事,她心里自然抗拒。 忘儿做了个鬼脸,“我才不让老陆娶她呢。” 一家三口多好啊,再添一口人多不好,虎妞他哥娶了媳妇,从此就不是一家人了。 陆白回到狮子楼时,白袍者已经离开。 他去查看丘巴,并检查了曾进过丘巴房间的所有人,他们身上都没有沾到瘟疫。 这样看来,丘巴重新染上瘟疫,十有八九与那非人非物的东西有干系。 若把那东西抓到,这瘟疫的源头就能查到,或许这场灾难就有解决之道了。 只是这东西来无影无踪,能穿墙,还跑得极快,莫说陆白追不上,就是追上了也不知道怎么抓住他。 陆白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办法—— 既然抓不到这东西,就先把瘟疫源头找到,然后再顺藤摸瓜,把这非人非物的东西抓起来。 陆白见顾清欢屋里灯还亮着,敲门走进去。 “他们走了?”陆白问。 顾清欢点下头,她示意路百轻声,忘儿在她这边说睡着了。 陆白低声又问:“他们来干什么?” “听说我病了,着急过来看看。”顾清欢问陆白,“你怎么还没睡?” 陆白于是把他去追那非人非物的东西,把他追丢了,回来发现丘巴又染上瘟疫的事情说了。 陆白道:“这东西肯定与瘟疫有关,指不定就是他散播了瘟疫。” 顾清欢觉得陆白说的有道理。 顾清欢说:“他们或许是传说中的疫鬼。” 在她读到的书里,有不少瘟疫是由鬼怪引起的,疫鬼正是其中一种。 “可疫鬼为什么在鹿园投下瘟疫呢?”陆白百思不得其解。 这绝不是什么心血来潮,而是很执着的投下瘟疫,以至于陆白把人救了,他还要再投下瘟疫,让人染上,置人于死地。 陆白现在怀疑,顾清欢染上瘟疫,或许与疫鬼有关,不是旁人传染的。 “当务之急是把传染源找到。”陆白说。 顾清欢点下头。 因为白狼帮这些天把持了鹿园,而且一直在统计死病人数的关系,手头有一些资料,顾清欢明日让人整理后交给陆白。 至于现在—— 陆白站起身,“我去睡了。” “老陆,别走。”忘儿爬起身子。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你在下面打地铺,咱们好久没一起睡了。” 以前贫穷时。 入夜后,他们没有别的娱乐活动,就早早上床歇着了,有时候睡不着,就由陆白讲故事。 陆白故事懒得讲时,常和顾清欢隔帘子聊一些家长里短。 若遇到什么难事,俩人就在夜里相互商量。 忘儿每每在这样的环境中睡着,觉得十分的安心和幸福。 只可惜,自从陆白发了迹,他们搬进大宅子,她有了自己的房间,他们就再也没有一起睡过了。 忘儿独自一人睡时,深怕有一个鬼钻出来。 熄了灯后,她总觉得屋内有东西在墙角蹲着,在“嘿嘿”笑着看她。 她越怕就越乱想,越乱想就越怕。 以至于忘儿现在都是点灯熬夜到很晚,一直到熬不住了直接睡去。 陆白怒了,“为什么不是你下来打地铺?” 忘儿一吐舌头,抱住顾清欢的胳膊,“这是我娘。” “嘁。” 陆白站起身,还是决定回去睡,他怕他晚上睡不着。 “哦,对了。” 陆白走到门口又折回来,把一本字帖送给顾清欢,“婶娘,我又搜集到一本百花帖,送给你的。” 顾清欢接过,就这灯翻了翻。 “哇!” 忘儿在旁边说道:“这帖子真好看,上面还有花香呢。” “那你好好练。” 陆白摆摆手,开门离开又关上了门,只留下忘儿皱眉头。 臭陆白,又给她挖坑。 翌日。 陆白送佛送上天,又帮丘巴医治一次。 这次因为病较轻,所以医治的很轻松。 余下时间,陆白就全身心的投入到案牍之中,在案牍中寻找这些疫鬼下手的蛛丝马迹。 鹿园的瘟疫由一人倒地死亡而掀开帷幕。 这人的身份很好查,他是个苦力,平时走街串巷,扛重物为生。 他死后,紧接着死去的几个都是和他一起干活的苦力。 也有曾雇他干活的主顾。 “感染瘟疫后,一般发作时间是多长?”陆白问旁边帮他整理资料的于双。 于双沉吟一下,“大约四五天。” 陆白站起身,“这位苦力和他的同伴,有同一天发病的,有隔天发病的,所以这不是头号感染的人。” 于双问:“那我现在让人去查他们同天和隔天发病的人曾接触过什么人?” 陆白摆手,“让叶影去查就行了。” 叶影是他徒弟年纪中最年长的,同时也是他的三徒弟。 至于于双—— 陆白让于双帮他以巷为单位,把疫情最严重的地方整理出来。 在刨除特殊原因后,这个地方就是疫情爆发点。 陆白道:“这样我们双管齐下,会取得事半功倍的效果。” 然而,特殊原因很快来了。 他们一路排查下来,发现一个集市死去的人最多,但究竟是有人把瘟疫带到集市上一下子传开了,还是瘟疫源头在集市上,这不大好说。 好在,叶影很快把查到的消息传回来,把线索又延长了,“死去的几个苦力,他们经常在集市上揽活。” 陆白问:“在他们死之前,集市上有没有人离奇死亡?” 叶影点头,“一位狗屠户,在集市上以卖狗肉为生。” 这位狗屠户先苦力三四天死去的,里正并衙役的结论是暴病而亡。 叶影还说道:“我问了幸存的苦力,他们这些苦力在集市上揽活时,经常去狗肉摊子上吃狗肉。不过,那几天他正好揽个大活,所以没去。” 这让他得以幸存。 陆白放下手中案牍,现在可以肯定,瘟疫差不多就起源于这狗肉摊子。 然而,疑问接踵而至。 若是平常,陆白查到这儿就截止了,他会认为这是吃狗肉引起的。 但不论离开晏城,瘟疫就消失的线索,还是那非人非物的东西又下瘟疫给丘巴—— 他专门去问过丘巴,丘巴说他小时候养过狗,所以一直不吃狗肉,而且他与集市、狗肉摊子毫无关系。 他不是鹿园人,他来是神乐坊的人。 他是跟随顾先生号召,自愿前来鹿园的。 这样一来,因为狗肉而得瘟疫,这理由就说不过去了。 陆白认为,瘟疫的源头在狗肉摊子,但绝不是因为狗肉摊子才有了瘟疫,一定另有隐情。 至于隐情为何—— 陆白又回到了他所谓的案牍术上。 他觉得统计出来的那些数据,或许会给他答案。 第二百四十三章 灵光一闪 余下几天,陆白一心扑在案牍上。 顾清欢为他调来一些擅长珠算的人才,这些人同样是浩气门弟子——陆白在整合成立浩气门时,将白狼帮曾在鹿园开设的书院同样并入其中,并鼓励帮内弟子入学,以此作为白狼帮的福利。 陆白以后还有把浩气门建成大学的打算。 从里面的出来的学子,或许在四书五经上缺乏造诣,难以借助科举一步登天。 但足以让他们有安身立命之本了。 更何况,浩气门本就是为白狼帮和丐帮而生的。 话题扯远了。 于双现在是陆白的左右手,同这些人一起,在陆白的领导下,将得到的消息全部汇聚。 叶影则负责帮师父在鹿园内跑腿,不断搜集各种消息。 一行人起早贪黑,一连忙碌四五天。 在瘟疫上毫无进展,人才倒是培养了。 于双等一行人,以后可以留在身边,专门负责消息汇总,供陆白和顾清欢做决策时参考。 叶影则可以成为白狼帮的情报人才—— 白狼帮从事盐帮,当然也要自己的情报机构。 顾清欢领着忘儿走进来,“大家都歇一下,来吃饭吧。” 大黑牛在他们身后,一个胳膊提了子四五个食盒,还游刃有余。 顾清欢帮着放在桌子上,再次招呼众人过去用饭。 陆白站起身,“大家快用饭吧,要不然待会儿全都到大黑牛的肚子里了。” 大黑牛点下头,“俺还真只吃了个半饱。” 忘儿无奈摇头,“大黑牛啊,大师姐很为你操心啊,你再这么吃下去,当心以后嫁不出去。” 大黑牛十分霸气,“不怕,俺压根没打算嫁人。” 于双笑了,“你还打算孤家寡人一辈子啊。” “嗯。”陆白摇头,“大黑牛以后要娶人的,娶他百八十个,每天晚上换一个,还个个都是英俊的小伙子。” “哈哈哈!” 大黑牛得意的笑了,一巴掌拍在陆白肩膀上,差点把陆白拍在碗里,“还是老陆你懂我。” “咳咳。” 陆白抬起头,擦了擦嘴边的米粒,“老黑,你孙子现在九牛到顶了吧?” 大黑牛得意的一仰头,把鼻孔留给陆白,“我现在可不只是九牛,十二头牛我都拉的回来。” 陆白相信。 大黑牛毕竟有一半的牛血统。 陆白点头,“好,等这事儿过去了,我再传你身法游鱼功。” 游鱼功不同于轻功。 游鱼功以躲闪为主,在有限的空间内宛若游鱼,闪躲敌人的攻击。 大黑牛这身子骨不适合轻功,游鱼功正好。 至于后续的功夫,陆白也想好了。 他要兑换一门刚猛一路的功法,作为大黑牛主攻的功法,同时也作为丐帮的镇帮功法。 大黑牛头脑笨,他现在已经舍了让她练刀的念头。 至于他要兑换的刚猛一路功法适不适合大黑牛的智商学——有些功法之所以高明,就高明在它简单上手又很厉害。 洪七公可以教会郭靖降龙十八掌,陆白不信他教不会大黑牛。 陆白说:“哦,对了,我还从九十年份的虎妖上弄回来一些药材,等以后你用。” 大黑牛十分高兴,“太好了,有虎鞭没有,我听说虎鞭可以壮阳。” “咳咳。” 陆白咳嗽。 忘儿鄙视大黑牛,“你是女人,肾亏不了,要吃也是我哥吃。” “咳咳咳。” 陆白这下彻底被呛住了,于双等人更是笑的合不拢嘴。 “行了,行了,别在这儿耍贫了。”顾清欢挥手赶他们,回头问陆白,“查的怎么样了?” 陆白摇头,“所有消息汇集到一起了,暂时没发现什么有用的线索。” 几乎所有数据都指向狗肉摊子,都在说瘟疫就是狗肉摊子带来的。 但陆白查证了狗肉摊子所有狗的来源,还查了狗肉摊主从小到大的人生经历,甚至拿到了狗肉摊的账单,但没有查出有用的消息来佐证疫鬼为什么选狗肉摊子作为瘟疫的开端。 “难道狗肉摊子是这些疫鬼随机挑中的。”陆白有了这个念头。 当然,随机之中有必然。 奈何样本太少,很难有太多的案例让他们去分析疫鬼为什么选中狗头摊主。 “我们现在陷入了死胡同。”于双说。 他们觉得束手无策了。 顾清欢在他们吃饭时,走到他们忙碌的桌子前。 她信手翻了翻整理的数据,又抬头看桌子后面的地图——陆白让人绘制的,上面标注了所有街巷因瘟疫而死亡的人数。 “或许,你们可以换个思路。”顾清欢回头。 陆白看她,“怎么说?” 顾清欢说:“追查死亡人数最少的街道。” 陆白双眼刹那间一亮,仿若在柳暗花明处见到另一村子。 既然断定瘟疫由疫鬼投下的,那么他们一定有什么目的,既然从死亡中查不出来,那就从活的人离查出来。 当然,不能排除疫鬼无差别杀人的可能。 但这总归是个思路不是? 所谓断案,许多时候不就是在有限证据面前,追查许多种可能,然后将某种可能变为肯定。 陆白匆忙扒拉几口饭,起身去忙起来,于双等人忙跟上。 这次整理倒也简单。 只需要换种思维,把先前整理过的颠倒过来即可。 于双很快察觉到了异常,“孝廉巷,丁字巷,前街,后巷,庆家街五个街巷死的人最少。” 这本来应该是个很明显的异常。 奈何陆白他们之前的注意力全在死亡人数多的上面,寻找他们同狗肉摊的联系,没有注意到这些异常。 陆白走到地图面前,“前街,后巷是我们白狼帮的地盘,可以排除。” 因为是他们的地盘,所以伴着顾清欢一声令下,几乎所有人都做到了闭门不出,勤洗手。 陆白坚信,正是这些举措,才让这两个街巷的死亡率降下来。 至于庆家街—— 那是铁鼠帮的地盘。 鉴于陆白和铁鼠帮的关系,当初白狼帮一统鹿园时,没有动铁鼠帮。 铁鼠帮的帮主是个老鼠,还是个活了很长时间的老鼠妖。 陆白知道他有法子防备瘟疫。 最后就剩下丁字巷和孝廉巷了。 这两个巷子离得不远,昔日都曾因为女鬼而发生凶杀案—— “换言之,这两条巷子里的住户大多是刘家的人。”陆白说。 当然,在女鬼努力下,刘孝廉这一脉的直系,还有同刘孝廉关系近的旁系死的差不多了。 现在还活着的刘家人,多为刘孝廉的远房亲戚。 于双不懂,“那他们刘家人为什么活下来的多,他们也在我们帮派内?” 陆白摇头。 另一人问:“是不是他们刘家人上次死太多人了,所以现在死的人少?” 于双不同意,“莫忘了,我们是按比例算的。” “那为什么呢?”众人陷入沉思。 第二百四十四章 迷魂 陆白莫名的想到了总捕头。 总捕头也是刘家人,会不会是他搞的名堂? 陆白之所以一下子想到他,只因为他给了陆白刻骨铭心的记忆——陆白差点死在他手上。 是的。 总捕头的确已经死了。 但指不定是他的鬼魂回来报仇了。 为了报仇,总捕头可是连他父亲都杀的啊——当初,被刘孝廉丢到破败剑仙庙里,向神像献祭的儿子正是总捕头。 总捕头一直怀恨在心。 这才有了他后来在剑仙神像上泼血,杀他父亲的行为。 他当初不让陆白继续查刘孝廉的案子,就是怕陆白从中查出什么名堂来。 所以,一个如此记仇的人,化成鬼来报复也不是不可能。 但为什么要借狗肉摊子来下瘟疫,而不是直接来杀他,或他身边重要的人呢。 陆白正一脑子不懂,忽然灵光一闪—— 血泼神像! 陆白清楚记得,他当初查出来,上面的血迹不是人类的,是有预谋的泼上去的狗血。 其目的不言而喻——让神像受污,从而让神明厌恶,神思不会附着在神像上,难以震慑妖邪,让妖邪有机会杀刘孝廉全家,从而掩盖他亲手杀死他父亲的罪证。 这就同狗肉摊联系上了。 虽然听起来挺扯的,但这说不定是条线索。 陆白果断,“查,查狗肉摊主有没有向县衙前任,不,前前任总捕头卖狗!” 他顺便报一下时间。 陆白对这个时间段记忆深刻,他就是那时候有的面板。 待于双等人领命后,陆白又让叶影去查刘孝廉死后,剑仙神像由谁供奉。 众人重新忙碌起来。 陆白在一串命令发布下去后,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额头冒出一层冷汗—— 谁会为狗血而惩治狗肉摊? 肯定是被狗血泼一身的神像了。 这联想听起来挺扯的,但若成真,又挺可怕的。 狗肉摊主记账的习惯很好。 于双他们很快查出来,有人在那段时间,在狗肉摊主处订了一直大黑狗,并于某日傍晚交货。 不过账簿上记载的求购对象不是总捕头,而是刘家。 陆白恍然。 刘孝廉当时人心惶惶,深怕女鬼找上门来,这黑狗自然要备上。 只是刘孝廉没有想到,他准备的黑狗血,被他曾经杀死的儿子涂到神像上了。 叶影很快也传来消息,“刘孝廉在时,要求刘家人把剑仙庙当家庙供奉,现在刘孝廉虽然死了,但他们依旧在供奉剑仙。” 他们求个平安,多供个神像花不了多少钱。 可万一断了供奉,神明怪罪,那就不是买纸钱那点银子能挽回的。 陆白苦笑。 不得不说,这些人很有可能赌对了——因为他们的供奉,他们逃过了这一劫。 顾清欢听到陆白的猜测后,不由地哑然,“所以,你认为是剑仙神像被污,所以降下了这场瘟疫?” 陆白点头,“这是目前猜到的唯一可能。” 虽然听起来恨不可能,但排除了所有可能后,这听起来不可思议的可能,值得一试。 顾清欢沉吟后点头,“依这厮的秉性,倒有可能。” 陆白挑眉,“你见过他?” 顾清欢冷笑,“当然见过,此人像一把寒铁剑,胜负欲极强,出剑必见血,出招必分胜负,而且刚愎自用,难以堪当重任——” 陆白听出了,顾清欢对这位吕家剑仙不是有怨念。 是有仇啊。 话题拉回来。 顾清欢饮一杯茶,看着鹿白,“” 但这一切都是猜测。 一场无法证明的猜测。 “不!” 陆白摇头。 这猜测可以证明。 “神像所求,无非供奉、信仰和忏悔,我们让一个病入膏肓的人去剑仙神像前忏悔——” 若病人枯木逢春的话,则证明这场瘟疫同剑仙神庙有关系。 顾清欢饮一口茶,思绪在迅速转动。 约莫过了半晌,她放下茶杯,悠悠的叹了口气,“的确值得一试。” 他们很快行动起来。 现在鹿园里病入膏肓的人多得是。 他们只要给一丝丝的希望,他们就会像落水人抓住稻草一样紧紧抓住。 顾清欢选定几个人后,送给他们一个谣言:听说刘家人死的人少,估计和供奉剑仙神像有关系。 这几个人信了。 他们几乎带了半生的积蓄,翻墙进了刘家剑仙庙,在庙里烧香祈祷,从白天一直到黑夜,又从黑夜到了晚上。 过去了两天。 于双把消息交给了陆白,“有两个病重的人死去了,余下两个病情加重了。” 陆白再选两组人进去,这俩人病的很轻。 又过去两天。 “病重两人中死去一人,另一位苟延残喘——按以往经验,他应该已经死了。至于病轻的两人,有一人病轻加重,余下一人病情依旧。”于双说。 再又过一天后,事情出现转机。 病重的人挺了过来,现在烧退,竟然可以进食了。 这不是回光返照。 又过一日。 病情加重的人,病也好了许多。 陆白站起来,“看来我的猜测是对的!” 但对又如何。 顾清欢问:“我们现在怎么办?放出消息,让所有人去剑仙庙祈祷?” 她自然不想看到这种场景。 然而,陆白苦笑,“我们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了。” 忘儿觉得不对。 这就相当于一个郎中悄悄在井里下毒,等百姓毒发后,他站出来药到病除,从而得到人们的银子,传颂和赞扬一样不可理喻。 她心有不甘,“难道不可以抓住疫鬼?” 陆白刚要摇头,忽然若有所思,“倒有一个办法,但我觉得不妥。” 不是抓疫鬼的办法不妥当。 陆白觉得不妥当之处在于,倘若疫鬼同人病情好转有关,他把疫鬼抓了杀了,岂不是害了百姓性命? 顾清欢笑了,“你忘了,你说过,人一旦离开晏城,瘟疫自然消失,这岂不是说——” 瘟疫在人身上的消失同疫鬼无关,只要触发一定的条件即可。 陆白站起身,“那我可以一试!” 现在当务之急是找到疫鬼。 陆白猜测疫鬼十有八九在剑仙庙。 他当初追疫鬼时,疫鬼也是朝剑仙庙的方向奔去的。 他既然可以用那么多高房子甩开陆白,说明他对那一带很熟悉。 陆白相信,当一个人仓皇逃奔时,一定会选择自己熟悉或者觉得有安全的地方。 所以,疫鬼就在剑仙神庙。 陆白翻出面板,从道具中把许久前得到,但一直没有用的一捆迷魂香兑换出来。 成败就在迷魂香了。 若面板备注的:意乱神迷,迷魂夺魄,可以把魂迷住,那么迷住鬼也是有可能的吧。 第二百四十五章 飞花 一日后。 剑仙庙内很安静。 天上月明星稀。 有一株古树开一树繁花,白花月光下,折射着明亮的光芒。 一阵风吹来,花如雪落。 剑仙大殿的门窗紧闭。 几个身染重病的人,不着任何防护的跪在剑仙大殿,向剑仙神像虔诚祈祷。 香线袅袅,弥漫在大殿内,如坠云海,不见佛像,不见人,唯听喃喃自语祈祷声。 疫鬼躺在供桌上,轻嗅着供桌上摆放的瓜果。 他伸下懒腰,目光穿过迷雾,见到这些人祈祷虔诚,不由地得意一笑。 “这些人啊,只有病了才临时抱仙脚。” 他啃一串葡萄,“你说你们这些人,早点信奉多剑仙大人多好。把剑仙大人恭恭敬敬的供起来,禁止任何人玷污剑仙大人的神像,更禁止泼狗血,不就没今天这档子事儿了?” 疫鬼接着摇了摇头。 没有这档子事儿也不好。 没有这档子事儿,他就不会被派来晏城旅游,更不会挣到功德了——等他挣到了足够多的功德值,他就可以成为鬼仙了。 虽然他现在还差不少,但千里之行始于足下不是。 不错。 他散布瘟疫还能得到功德,因为这是教化之功,教化这些人要敬神,明白神亵渎不得。 这散播瘟疫还是轻的。 他还给晏城的人留了后路。 曾有一城,城里城主在为天帝上香时和他婆娘吵架,把供品摔了一地,让狗给啃了。 天帝怒了。 他当即设了米山,面山和黄金大锁,令人在鸡吃尽米,狗舔干净面,烛火把黄金大锁烧断后才可以给这座城降雨。 于是,这座城旱了五年,草都不长一根,莫说五谷了。 百姓们则饿死一半,一半还似风中烛。 至于城主和他夫人,他们有权有势,早跑到旁的城作威作福去了。 后来,一位仙人劝谏天帝,天帝起了恻隐之心,这才撤了这道禁令,让这座城迎来了一场大雨。 至那以后,那座城里的百姓对天帝毕恭毕敬。 这叫什么? 这就叫教化之功。 疫鬼翘起腿,又啃一串葡萄,又尝一口果子——在瘟疫下的晏城,能弄来这等供品,足见有心。 疫鬼估计这人的病情会很快好转。 他伸个懒腰,“形势一片大好啊,现在来祈祷的人越来越多了。” 但他不是没有心头刺。 他的心头刺就是那狮子楼上的人。 譬如那个女人,她竟然知道怎么防止被他散播的瘟疫感染到。 疫鬼当然不能让她得逞——她这法子成了,谁还信仰剑仙大人,他此行的目的就达不到了。 于是,带着擒贼先擒王的目的,他围绕在她周围,不断的找空子,终于找到一次机会,趁她疏忽,把瘟疫散播到了她茶杯里——她都感染了瘟疫,想必不会有人听她话了吧。 他猜对了。 后来果然乱了一阵,让降下去的死亡人数又暴涨。 不过,他没高兴太久。 一个叫陆白的孙子回来了。 这厮竟然可以把他的散播的瘟疫治好。 不简单呐。 好在他治疗的法子太慢,一天只能治好一个人,所以不足为虑。 不过,他还是耍了个心眼,让陆白治好的人再次感染了瘟疫。 他觉得陆白知道后肯定会震惊,会质疑自己的医术。 这么一想,他还挺期待看见陆白震惊样子的。 然而,就在他准备幸灾乐祸时,这厮竟然发现他了—— 疫鬼现在都后怕不已,不知道陆白究竟何方神圣,竟然可以看见他。 这至少得到搬山境吧。 疫鬼又觉得不大像。 陆白若在搬山境,当时就可以用念力直接绞杀他。 但他没用。 疫鬼胡乱想着,竟有点儿打瞌睡。 他再次伸个懒腰,打个呵欠,“不对呀,我怎么这么困?” 他扭头,目光穿过香雾,见祈祷的人都睡过去了。 “哎,这——”疫鬼晕了。 他缓缓地站起来。 这一站不要紧。 头一下子变的迷迷糊糊,就像喝醉了酒一样,不知天与地,辨不清东南西北。 他身上也没力气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个样子!” 疫鬼懵了。 他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自他死后,他已经许久不知道晕是什么滋味了。 啾。 他跌倒在地上。 他摸索着向前爬,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离开这里一定是对的。 呼! 他终于摸索到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的把自己身子挤到门里,再挤出去。 一阵风来。 他清醒一些,但浑身酥软,依然站不起来。 就在这时,他见到了那个令他忌惮的人——陆白。 他站在花树下。 花树在明月下,一半明媚,一半幽暗。 陆白站在幽暗中,却似站在阳光下,在疫鬼面前竟那么耀眼。 长风鼓荡,吹起他的长衫,长发,片片花瓣飘落,蝴蝶般在他身边飞舞,宛若仙人。 “所以——” 陆白指轻轻捏住一枚随风飘落的花瓣,“散播瘟疫的就是你了?” 疫鬼趴在大地上,“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你对我做了什么?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对神使耍这等阴邪手段,你不怕剑仙怪罪!剑仙要怪罪下来,那时候就不是散播瘟疫这么简单了,到时候要血流成河的!” 陆白轻笑,“抱歉,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疫鬼哑然。 听不见你大爷的侧什么耳朵听。 陆白将花瓣轻吹,任由它在夜空中飞舞,“既然听不见,那就好办了,直接杀了就是。” 他一步一步向疫鬼走近。 在他离开树影时,一阵风吹,一树花瓣洋洋洒洒落下来,伴着陆白一起向疫鬼靠近,似拖了一条长长的花尾。 疫鬼不动。 他现在浑身酸软,根本动不了——只要中了迷魂香,面板说中毒多长时间就多长时间,任何情景下都不例外,哪怕吹风,哪怕用刀砍自己,都不能抹除迷魂香的效果。 不过,疫鬼并不是在坐以待毙。 他在积蓄力量。 既然力量不足以让他逃掉,那就把陆白弄死吧。 他身上的瘟疫可不止一点。 陆白也猜到了疫鬼要拼死一搏,所以他左手紧紧抓住了刀柄。 疫鬼眼睛一眯,用刀? 难道这刀开过光? 看来得避过这一刀才行。 只要避开这一刀,他身上的瘟疫就将倾巢而出,顷刻间要了陆白的性命。 第二百四十六章 酒意 夜。 静极了。 即便花瓣也飘落无声。 风从南吹拉来,被大殿挡住,起一阵旋风,将所有花瓣吹起来,似龙卷风。 花瓣四处飘舞。 落在陆白肩头,落在陆白头发上,从疫鬼身上穿过。 不住地从他视线落下,又飘起。 月更明了。 穿过大殿的白墙黛瓦,落在屋檐上,把屋檐在地面上拖出长长的一道影子。 陆白身影半明半暗。 他的双眸也忽明忽亮。 三步。 两步。 一步。 内力切换! 纯阳! 刀出鞘了。 “啊!念力消失了!” 疫鬼拼尽全力往后退,同时刹那间感觉到笼罩他的念力消失了。 疫鬼一下子明白了。 陆白的念力伤不到他。 要想伤他就必须用别的功夫,但这功夫根本不在修行境以上,是察觉不到他的。 太好了! 疫鬼大喜。 若是如此,那陆白现在就是一个瞎子,而他又闪过这一刀了,现在攻守转换,陆白成了他案板上的鱼肉。 他忽的一吹,从嘴巴内冒出一团黑影,向陆白身子扑去。 然而,不等他看到瘟疫落到陆白身上,疫鬼忽然发现他躲开的刀并不是什么开过光的刀。 这就是一把普普通通的刀,根本伤不到他分毫。 “为什么——” 疫鬼刚闪过这念头,忽见陆白一拳打过来。 这一拳竟然带着光。 它不是普通的光,而是太阳一样的光芒,耀眼,灼热。 “啊!” 疫鬼彻底慌了。 他左右望了望,陆白方才一刀把他往后逼了一步。就这一步,让他失去了任何躲闪这一拳的机会,陆白就是瞎了打,也可以打中——除非他穿过大殿的门回到神殿。 但穿门岂是那么容易的。 他安然无恙时,穿起来跟玩儿似的。 现在身子酥软,刚才穿过来已经费老大劲儿了,再穿回去要用的时间,足够陆白举起拳头锤他三、四拳了。 既然穿门不行,那就只有后一个办法—— 在陆白一拳打过来时,疫鬼把后背给了陆白,硬挨了这一拳。 “嗯!” 他一声闷哼,只觉身子炙热非常,快着火了。 但他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他趁陆白缩拳再打之际,一个矮身从陆白胳膊下钻过去。 不过,他动作慢了一些,又被陆白打中一拳。 这一拳同前一拳叠加在一起,让疫鬼身受重伤,回去至少得养伤个四、五年。 可恶! 他心里愤怒! 他回去后一定要把这些报告给庄主,让庄主向剑仙仙尊请命,亲自灭了晏城。 不错。 他是一秋山庄派来的。 剑仙仙尊高高在天庭,虽不是天上一日地上一年,但也很忙的,有时候顾不上处理人间的信仰。 但剑仙仙尊在凡间有人啊。 一秋山庄就是剑仙仙尊在凡间的势力,代表了剑仙仙尊,负责维护剑仙仙尊的尊严与信仰,不允许任何人玷污剑仙。 晏城内有人向剑仙神像泼狗血,正是剑仙大人转给一秋山庄,让一秋山庄来处理的。 他就是处理的结果。 疫鬼刚闪过报仇的念头,眼前忽然银光一闪——一枚飞镖向他飞过来。 疫鬼傻了,“这什么意思,用飞镖把我射死?太天真——” 噗! 飞镖击中他。 在花瓣纷纷之中,炸开一团红雾,为陆白指明方位。 陆白又一拳打在他身上。 “我靠!” 疫鬼要疯了。 这厮什么运气,竟然盲丢飞镖都能打中他。 这就罢了。 这飞镖竟是能打中鬼的法宝!? 这陆白什么身份,竟有这等法宝。 疫鬼虽然好奇,但顾上细究了。 他咬紧牙关,用尽吃奶力气,再次挣扎——这真是他最后一丝力气了。 他刚才又中一拳,现在要着了,再不会有躲闪机会了。。 好在。 他这次有很多躲闪空间,陆白不一定能猜中他方—— 噗! 他又中飞镖了,再次炸起一团红雾。 砰! 陆白一拳打中。 接着,又一枚飞镖,红雾再起,他又中一拳。 这次不用飞镖了。 因为疫鬼没有换地方,于是陆白纯阳功用足了,又打一拳。 陆白的纯阳功,现在不是在八层,而是在九层,境界在二品——伴着境界提升卡,陆白的所有功法提升一层。 九层的功法让纯阳功现在威力十足。 莫说发光了,陆白现在的拳头就是火拳——一拳下去可以着火的那种。 当初在永乐城时,小和尚在巷子内见到陆白手指发白光时都感到忌惮。 遑论区区一个疫鬼了。 砰! 陆白又一拳下去后,疫鬼“忽”的着了火。 这下陆白可以看到他了,只见火光之中有一团阴影,在剧烈挣扎着,陆白耳畔还响起了他的痛呼与惨叫。 “你,你敢杀神使,你,你会遭报应——” 花团熄灭,灰烬落下,在地面上出现一个瘦弱的骨灰行迹。 陆白还握着拳头,他不能肯定这就是疫鬼,直到面板上闪过击杀的奖励。 呼! 陆白轻舒一口气。 他坐在台阶上,望着天空洋洋洒洒落下的花瓣,不因功德值暴增而惊喜,竟觉得悲凉。 这是个什么世界啊。 许久后,他点开面板。 最前面有一拳打中疫鬼的奖励,共十点功德值加一万点暴击功德值。 至于杀死疫鬼奖励的功德值,这可就多了。 【叮,检测到死鬼罪行罄竹难书,功德值+1512550】 陆白怅叹。 1百伍拾多万功德值,足见因为疫鬼,多少人死在了这场瘟疫中。 【叮,检测到破获晏城瘟疫案,抽奖机会+1】 【叮,检测到晏城瘟疫泛滥,特开启新任务——悬壶济世】 陆白扫了一眼悬壶济世的任务,只要救助一个人,就会给陆白五十点功德值。 这没什么稀奇的,陆白救丘巴和顾清欢也得到了五十点功德值。 不同之处在于,这次任务中,不一定需要陆白救,只要一些人因为他而逃过一劫,就可以得到功德值。 陆白笑了,“这算共赢?” 他其实已经打定主意了,明天就要昭告全晏城百姓,唯有信仰剑仙才可以逃离瘟疫。 他们虽心有不甘,但不得不如此。 现在这任务,相当于把这个陆白勉强为之的任务,给了陆白一些好处,让陆白不再那么勉强。 也罢。 剑仙在天上得供奉,他在地上得功德值。 挺好。 这任务完成后还有一个任务奖励——北斗阵。 陆白暂时不知道这阵法怎么样,但听起来应该很厉害,而且既然是阵法,想来能够弥补一些实力上的不足吧,对他们白狼帮和丐帮以后打群架提升应该还是挺大的。 虽然很好奇,但这北斗阵暂时拿不到,唯有抽奖机会是实打实的。 陆白把面板召唤出来,切换到抽奖的转盘页面,选择抽奖。 转盘不断转动,陆白充满期待。 最近几次抽奖,让他明白一个道理——凡是不容易破获的案子,给的奖励都不错。 这次案子也很难,想来奖励应该挺好吧。 陆白想着,转盘慢慢地停下来。 嚯! 陆白咋舌,又是一张金色。 这可是超越橙色,只有转盘里才见得到的品质。 他再细看。 还是一门功法! 陆白倒要看看,他在二品境界下抽到的功法,究竟是什么样神奇的功法。 “呃。” 陆白愣住了,这门功法竟是—— “酒意?” 第二百四十七章 道法 酒意这门功法很特殊。 它不是一门武功。 但它涵盖了一些精妙的招式,譬如拳法,掌法,杖法,身法。 在陆白看来,《酒意》是一门道法,而且是一门难得的高明的。 首先在成长性上,《酒意》竟有三十三层,成长不可限量,不似许多功法,上限在一品。 这还不是它高明的地方。 《酒意》高明的地方在于,它不是一门人们认知内的道法。 若找一个合适的类比的话,陆白只能去前世玩过的游戏中找——它是一个有被动的道法。 修道先悟道。 悟道往往一门道法入门的门槛,进了就进了,进不去就与道法无缘,所以悟道是许多修真门派弟子耗时最多的阶段。 《酒意》高明之处在于把道融入到了被动中。 酒意就是这门道法被动的名字。 可以说,这门道法的被动就是这门道法的灵魂。 问题来了,既然是被动,又是悟道关键所在,现实世界又不是游戏,这一层的功法该如何学? 问得好。 喝酒。 当然,不是普通的酒,而是药酒。 就像普通功法修炼时,需要药物淬炼身子一样,这门道法的是把药换成了药酒。 陆白把《酒意》抽出来时,面板贴心附录了相应的酿酒酒方。 是的。 这门道法只要喝相应的药酒就算跨入悟道这一门槛了。 虽然酒醒后,被动就会消失,不过再喝就是了。 但正所谓有得必有失,那些知名修真门派的道法悟道后,直接进入修行境,而《酒意》从九品开始。 这就又要提到这门功法高明之处了——这门道法入门足够简单,完全符合陆白曾想给大黑牛寻找的功法。 简单到喝酒行了。 大黑牛最擅长了。 不止如此,《酒意》还高明在这门道法在步入修行境之前,修行很简单。 这就不得不又回到被动酒意上了:所有酒意功法内的武功招式,内力,必须在酒意状态下才可以学习,提升和使用。 在酒意被动下,药酒虽然麻痹了神经,却不让人昏沉,而是让人的思考飘忽,进入一种玄之又玄,飘飘欲仙的境界。在这样飘忽状态下,酒意这门道法飘忽,匪夷所思的招式反而更为人们接受,学习和印象深刻。 陆白觉得这学习方式像前世看过的张无忌练太极剑,学其意,忘起形,而意就是酒醉下的飘忽,所以修炼起来很快。 若只是如此,还体现不出被动为何是酒意这门道法的灵魂。 在被动状态下,修习者虽然思维飘忽,但不意味着失去了意识。相反,药酒会剥除杂念,变的更加勇猛不说,还会提升修行者身体素质,让人耳目聪灵,身手矫健。 若是如此,还体现不出酒意的厉害。 酒意更高明之处在于处于酒意被动时,别的武功招式同样可以施展,并且得到加持。 呼! 陆白感叹连连。 这门道法一处,这是要让浩气门一跃成为修真门派,而不是武功门派了。 不错! 陆白有意把这门道法作为浩气门镇门之宝。 就是以后浩气门出去的弟子,恐怕要被人称为酒鬼了,而且动手之前必须饮酒。 陆白站起身伸个懒腰,想着回去要开个酒坊了。 不过,在回去时,陆白还有一桩事要做——他得到了一百五十多万功德值呢。 听起来很多。 可陆白现在把纯阳功提升到十层,需要三十八万功德追,提升到十二层达到圆满,需要二百万功德值呢。 陆白还缺少一百万。 所以不算多。 不过,纯阳功的成长性终究有限,最多不过炼气期。 陆白长叹一口气。 纯阳功虽是橙色功法,但它是焦木功提升品质后来的,而焦木功又是他在七、八境界时抽的紫色功法,所以成长有限。 现在有了酒意这门道法,陆白不打算继续提升纯阳了。 酒意成长性高,入门简单,提升到二层仅需十点功德值,虽然所需功德值会每层按四倍跳动,但前期所需功德值太低了。 提升到现在的一品境界,所需功德值也才不过才二十万功德值。 而在步入修行境以后,每提升一层功法所需功德值会回归到两倍,即便如此,所需功德值动辄在百万以上。 不过,这也合理,符合酒意作为道法的身份与格调。 那些修真门派的弟子,初入门时,几乎在短时间内就跨越了九品,步入了修仙境,靠的就是道法高明。 这是普通武功门派弟子羡慕又羡慕不来的。 现在浩气门弟子也可以如此了。 至于修仙境以上修行艰难,世上那个修真门派不如此? 任何修行者,在步入修行境,大大提升寿命后,哪个不是日夜努力,勤勤恳恳数十年,才可以提升一个境界。 陆白应如此,浩气门弟子也应如此。 “人呐,得知足。” 陆白说罢,用去二十万功德值,把酒意提升到了九层,把境界提升为一品。 陆白的动作不停,又用六十五万功德值,把酒意提升十层,正式迈入炼气期初期。 这可是名副其实的炼气期初期。 陆白现在才用去了正八十万功德值。 他不得不再次感叹,道法不愧是道法,当真不是武功所能媲美的。 他所修行的纯阳够高明了,从二品提升到一品就需要三十万功德值,而《酒意》从九品达到一品,一共才需要二十万功德值。 简单了很多。 想来浩气门弟子修行也会简单很多。 陆白又不由地再次羡慕那些修真门派的弟子,难怪他们修行迅速,年纪轻轻就不如一品,甚至步入修行境。 再好的资质,也不如有个好个好功法啊。 陆白感慨万千的回到了狮子楼。 翌日。 丐帮在整个下城区奔走,宣传到剑仙庙烧香,祈祷会减轻,甚至治好瘟疫的消息。 在丐帮的人多势众下,几乎用了一天时间,就传遍了整个下城区。 等到了晚上,上城区都传的沸沸扬扬了。 许多人将信将疑。 然而,正所谓急病乱投医,反正得了瘟疫药石难医,还不如听信传言,去庙里试上一试。 于是,城内许多处荒凉下来的剑仙庙,重新香火旺盛起来。 不止如此,有些别的神的神庙,直接把神像推倒,换成了剑仙的牌位,还有的人索性把剑仙牌位请回了家。 等到了次日,整个城内,无论上城区还是下城区,人人拜剑仙。 下城区的吕知府适时站了出来。 为了帮助百姓们治病,知府衙门将出银上千两,同时向治下百姓募捐白银,为剑仙仙尊在治下建庙几十座。 此言一出,募捐者众。 不到一天时间就募捐够了数目。 他们的银子不白捐,他们家人里有感染瘟疫的,在捐了这笔银子后,病竟出奇的减轻了。 不少人人立时明白,烧香跪拜祈祷,远不如银子来的虔诚。 于是,在百姓们的呼吁下,知府衙门又收到不少建庙的银子。 西城区的知府虽然不出面,但丐帮率先站出来号召,让大家募捐银子建剑仙庙。 拥护者众。 同样一幕出现在上城区。 不过,上城区的人要富有得多,几乎每户都会单独出银一座建剑仙庙,供家人烧香祈祷,以免沾染到瘟疫。 在这股建庙的浪潮中,感染瘟疫的人发现向剑仙祈祷当真可以减轻甚至治愈他们身上的瘟疫后,再次把剑仙信仰推向高潮。 至此,在瘟疫前几乎无人问津的剑仙庙,在瘟疫后处处都是。 半个月后。 陆白站在狮子楼上,望着逐步恢复正常的鹿园,“在杀了几万条人命后,这位剑仙大人的目的达到了。” 他一声长叹,“果然自古以来,信仰才是大问题。” 陆白前世生活在缺乏狂热信仰的过度,还不觉得,不理解世界某处为何天天战争,现在算是有体会了。 顾清欢讥笑,“这算什么,他们做的更恶的事情多了去了。” “譬如?”陆白回头看她。 顾清欢却转移了话题,她问陆白,“你这大半个月,一个人钻在酒窖里酿那么多酒作甚?” “为了修行。” “修行?”顾清欢不懂。 “在杀死疫鬼那天,我得到一门道法,可以用于修行,适合所有普通人。”陆白向她得意一笑,“不止剑仙在这场瘟疫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咱们也得到了不少,从今儿起,浩气门将不再是武学门派,而是修真门派!” 陆白甚至可以放言,日后八大派,必将改为九大派。 顾清欢惊讶,“修真功法?” 她不敢相信。 陆白的功法虽然高明,但始终在武功范畴内,而一门修真功法,又岂是那么容易弄到的。 那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 在陆白把《酒意》功法详述给顾清欢后,顾清欢才彻底信了,“这道法也太,太匪夷所思了。” 但她又不得不佩服这门道法的创造者。 所谓道法,不过是将玄之又玄的道,用某种方式表达,有剑,有歌,有书—— 《酒意》无疑是在醉醺醺之中,用天马行空的招式阐述大道的方式。 前所未有,而且高明。 酒仙以后指不定就从浩气门出了。 陆白倒没有想这么多,但听顾清欢这么一说,他觉得好有道理。 “这酿酒的方子你可得保存好了。”顾清欢建议。 《酒意》这门道法的精髓在被动,而被动的精髓就在这酿酒方子上了。 陆白让顾清欢放心。 旁人绝对猜不透,抢不到,偷不走这酿酒方子。 莫说酿酒方子了,就是现在有人把陆白在酒窖酿造的酒全部偷走,也得不到《酒意》的药酒。 因为用这方子所酿药酒在出窖时,还要经过一道工序——陆白还往里面添加一种酒。 这种酒只有面板里商城里有。 第二百四十八章 求长生 这种只有面板可以兑换的酒,名为游人醉,兑换一坛所需功德值不菲。 陆白都不知道这酒是用何种粮食,何种工艺酿造的。 他兑换过一坛,闻起来透瓶香,喝起来醇香而回甘,酒味儿悠长。 他原打算把那坛酒留下来做药酒的。 但后来着实忍不住,同大黑牛一起喝了。 这酒后劲儿忒足,俩人初时不觉,等饮罢站起来,晕晕乎乎的,天旋地转,辨不清南北,陆白回房睡觉,差点睡到顾清欢屋子里去。 好在他体质被龟息功改造过。 他用最后一丝清醒告诉自己,这不是他房间,然后拐走了,接着就成了行尸走肉,被忘儿拉倒她房间作伴去了。 有一说一。 这酒后劲儿虽大,却一点儿也不上头,以至于陆白早上醒来时,一点儿没有宿醉的样子。 想找个宿醉的证据都找不到。 他差点被顾清欢当成了畜生。 幸好,门下弟子在院内一棵柳树旁找到了大黑牛,他正抱着粗粗的大柳树睡觉。 至于大柳树—— 它被连根拔起了,就因为它挡了大黑牛的道儿。 柳树太冤枉。 前面就是池塘,不挡道儿,大黑牛掉下去就淹死了。 顾清欢这才知道误会陆白了。 现在顾清欢这一提醒,陆白记起来。 算下时间,现在药酒差不多到了出窖的时候。 陆白于是去了酒窖。 酒窖里有大大小小二十多缸酿好的酒,足够浩气门弟子入门了。 至于以后,他会把酿造药酒方子誊写一遍,去掉这药酒的灵魂游人醉,再交给手下的人去酿造就是了。 不错。 游人醉正是这药酒方子的灵魂。 就像啤酒花是啤酒的灵魂一样,少了游人醉,这药酒方子就是一普通的酿酒方子。 陆白把所有酒缸打开。 一股喷鼻的酒香从酒缸内弥漫出来,在空气中弥漫。 陆白深吸一口。 香! 虽然不如游人醉的透瓶香,但相比于普通的酒,依然是难得的好酒。 陆白觉得,他得到这酒方,就是不开门立派,当个卖酒翁也绝对赚个盆满钵满。 当然,前提得有实力。 陆白算看明白了,现在这个世界,没实力,神都要杀你。 陆白又从面板中兑换一坛游人醉,将游人醉打开,一一兑到这二十多缸酒里。 正所谓浓缩的都是精华。 游人醉就是如此。 虽然它的酒液甚少,但一滴就像催化剂,在滴下去后,二十余缸酒仿若画龙被点了眼睛,一下子有了灵魂,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不逊色,甚至要强过游人醉不少的酒香。 这等酒香,只应天上有,人间难得几回闻。 “我去!” 陆白傻了。 他以前还担心门下弟子在不饮酒,或手边无酒时挂不上酒意的被动,空有一身武艺施展不出来。 现在他觉得多虑了。 就这么一坛酒,不是酒鬼都恨不得天天酒不离手。 陆白又闻一口,忽见酒香若雾,从各个酒缸漂浮到一起,聚集到高处,浮现出海市蜃楼一样的景象。 海市蜃楼似在竹林中。 竹林清脆,似有鸟鸣,似有虫行,充满勃勃生机。 在竹林正中间有一块巨石,巨石之上端坐了一个人,一身白衣,身边挂着一个酒葫芦。 这人是—— 陆白一挑眉,竟是他自己。 陆白若有所思。 他现在头脑很清醒,条缕清晰,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做什么。 他甚至知道面前这幅景象是假的,是幻觉,十有八九同《酒意》这门功法有关——他现在虽然没喝酒,但闻到这浓浓酒味儿,差不多同喝了一样,所以陆白现在是挂上被动了。 换言之,这酒让人的思维变的飘忽,但不会失去理智。 思虑间,幻境中的陆白痛饮一口酒,从巨石之上一跃而下,接着耍起了竹棒。 这棒法很高明。 一招招,一式式的印入陆白脑海,成为他永恒的记忆。 接着是掌法,腿法,身法,轻功—— 酒是永恒的主题。 伴着幻境中的陆白一跃倒退回巨石,再次仰头痛饮,幻境走到结尾,接着缓缓消失了。 但方才所用的招式,一丝不差的印入了陆白脑海。 “呵,还整花活。”陆白轻笑。 半个月前,他学习了《酒意》,将境界提升到了炼气初期,但陆白的记忆里迟迟没有出现《酒意》的片段。 那时候他就知道,这药酒是这门功法的钥匙。 现在闻到浓郁酒香,挂上被动,他还以为记忆会直接出现脑海,想不到面板竟独树一帜,将功法这样灌输进了他念头。 “倒也不错。”陆白轻笑。 他把自己的大酒葫芦灌满酒,然后走出去找到大黑牛,让她带领师弟师妹们来灌酒装坛。 大黑牛进去后先给自己来一碗,“爽!” 她扭头问陆白,“咱们不贩私盐,改贩酒了?你别说,这生意也不赖。” “做梦呢你。” 陆白让她清醒一点,现在私盐是他们的铁饭碗,不是想不贩就不贩的。 “不对,你不用清醒了。” 陆白举起一碗,又灌她一大碗。 陆白现在想试试,多少酒可以让人醉的失去理智。 事实证明,这药酒果真是用来修行的,大黑牛肚子灌饱了,还没有去拔柳树。 “可以了。” 陆白实验完毕,让众人装酒,“这酒我接下来传授功法要用到。” 大黑牛一脸期盼,“传授功法要喝酒,这么好的功法,你怎么不早点儿拿出来,这什么功法,是不是喝的越多,练的越快?” “道法。”陆白说。 大黑牛惊呼:“道法!” “道法?”装酒的帮众停下来,不敢相信的看着陆白。 陆白再次点头,“对,道法,修行,成仙的道法。” “我的个娘哎。” 大黑牛把她的嘴裂开了,活像一牛嘴巴,“咱们也可以求长生啦!” 修行啊! 一同来装酒的弟子们惊呆了。 这可不是练武。 练武的门派多得是,虽然也不是他们这些出身穷苦人家能上得起,但咬咬牙,砸个锅卖个铁,还是有机会去学。 但修行—— 且不说修真门派很少,就是家在名山大川,或锦绣名城,附近有修真门派,那也不是想进就能进的。 首先得有钱。 其次得很有钱。 然后得有权,因为有权才能搞到那么多钱。 最后还得有才。 有些修真门派的门槛很高,不是天才进不去,既便是天才,有时候还不见得能进去,而一旦进去,那就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 他们这些生在晏城的下里巴人,原是没机会修行的,想都不敢想。 现在陆白言之凿凿的告诉他们,他们将修道,怎能不喜? 陆白让他们安静,“酒有限,暂时只限于浩气门弟子,道法之事,你们轻易不要外传。” 第二百四十九章 分盐 “知道,师父!” 众人答应后,一弟子忍不住问:“师父,我们修行的话,要达到什么条件?” 在他们看来,纵然帮内子弟有资格修行,那也是有条件的。 譬如年纪—— 譬如天分—— 这么多药酒不是大风刮来的,不可能任由所有弟子都修行。 陆白大笑,手一摆,“只要是我浩气门弟子皆可修行,只要是我白狼帮和丐帮弟子,皆可入我浩气门。但是——” 从今儿起加入丐帮和白狼帮的弟子,必须呆够三年,功劳够了以后,方可加入浩气门。 在浩气门内,还要呆上三年,方可得到修行药酒。 至于修行以后,作为修行弟子,必须以门内大局为重。 若不然,陆白将断了他的药酒。 “那是自然!” 一众弟子喜笑颜开。 这点儿要求不算什么,既然入了浩气门,自然以浩气门大局为重,若不然,那就是叛师。 “行了,装酒吧。”陆白挥手。 在鹿园爆发瘟疫后,这些敢于同顾清欢回到鹿园,挽大厦于既倒之间的弟子,必然是忠心耿耿的。 陆白应当给他们奖赏。 修行就是他的奖赏。 后来半个月的时间,陆白一心扑在了指点弟子们修行的大业上。 顾清欢则接过了酿药酒的方子,挑选门内弟子,建立了酒坊——这一日后浩气门内最精锐的组织。 酒坊的弟子又分为内坊和外坊。 外坊的弟子负责采购药材与酒浆,再由顾清欢亲自掌控的内坊酿酒,从而保证药酒方子不会泄露出去。 一批又一批的药酒出窖,一批又一批的弟子步入修行之门。 不止浩气门的弟子,因为浩气门有修道之法的消息不曾对白狼帮和丐帮的兄弟瞒着,上至老,下至幼,还有妇孺,全部想要拜入浩气门下。 对于这些帮内兄弟,陆白来者不拒。 反正酒掌握在他的手里。 这些弟子若有作恶,背叛帮内兄弟者,背叛师门,陆白就停了他的药酒就可以让他一身修为化为空。 于是,顾清欢手里的酒庐,在搜集药材时,又肩负起监察的重任。 不过,判罚则在陆白和顾清欢的手里,他们将会组建执法堂。 至于抓人,执行则由大黑负责。 不知不觉间,陆白竟在浩气门内建立起了三权分立。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陆白浩气门传授人修道的消息,不知不觉间被许多人知道了。 这些人大多不信。 道法不是白菜,不是说搞到就能搞到的。 也有不少人信。 譬如铁鼠帮的帮主,他就想让帮内兄弟投到浩气门下。 陆白看在他们以往的交情上,当然是果断拒绝了。 现在加入浩气门,必须在丐帮和白狼帮的人,别的帮派的人一概不收。 “这——” 铁鼠帮的一众汉子傻了。 他们以前还因没有被白狼帮吞并而骄傲,现在后悔不跌。 在陆白的忙忙碌碌中,晏城内的疫情渐渐平息,在满目疮痍之后,人们依靠着对剑仙的信仰,收拾了生死徘徊的恐惧,收拾了亲人去世的悲痛,重拾生活的勇气,在陆白看来莫大的讽刺中,重新—— 重新当那些高高在上之人的剥削者——晏城城主以城内发生疫情为由,上表朝廷,请求免除盐税的奏折被驳回了,甚至还训斥晏城城主一番,称永乐城没有发生瘟疫,别的城没有发生瘟疫,为什么就晏城发生瘟疫了,定然是晏城城主夸大了某些传染病。 于是,盐税继续征收。 陆白他们这时候回到了神乐坊。 听到这个消息后,陆白不由得感慨,“这皇帝,真是贪财他姥姥给贪财开门,贪财到家了。” 顾清欢给陆白一脚,“说他就说他,你提他姥姥作甚,他姥姥招你惹你了。” 陆白委屈的饮一口酒,“得得,那就他娘给他开门——” 顾清欢双目似刀,一把刀插过来,陆白虽然不明白,但还是很机灵的住口了。 他问:“现在咱们的盐怎么办,往高了卖,我于心不忍。” 陆白带回来的盐,几乎决定着这场盐税的走向。 他要把价定高了,千户、柳副千户跟上,大家伙一起发财。 他要是把价定低了。 那陆白或许可以回本,刘副千户他们肯定要赔本,因为陆白把盐卖给他们时,多要了三成。 顾清欢见他神态轻松,不由地提醒他,“别以为尽在掌握,你要是敢把价往低了要,首先得罪锦衣卫,其次得罪提督。” 陆白购盐的本钱里,提督也出了银子的。 当然,作为东厂的人,提督大人敛财有道。 他出银两成,权利入股三成——同陆白没当锦衣卫以前跟锦衣卫做生意差不多,他们什么不干,就要多拿三成。 这就是权利。 现在这些人都要钱,肯定不会允许陆白把盐往低了卖。 陆白若要固执己见,会把他们都得罪的。 这么一说,陆白觉得得想想。 只是他还没想出什么名堂,副百户派人来请陆白去神乐酒楼,说要设宴为陆白接风洗尘。 陆白乐了,“这时候接风洗尘?” 这要分盐还差不多。 提督不会放弃他到手利益的,这是他的安身立命之本,他要是搞不到银子,那皇帝就要搞他了。 提督想要放手搞银子,还需要建起贩运、贩卖私盐一条龙。 本来,陆白是他最中意的人选。 奈何陆白在离城前露出了反骨,不能任由他摆布了。 在这种情况下,提督虽然还不得不跟陆白合作,但并意味着他没留后手——在去永乐城时,陆白带领的队伍中,有不少锦衣卫是提督的人。 他们现在虽不说是摸清了私盐路径,但至少找得到衙门了,以后再依靠陆白几次,他们自然会摸索出门道。 现在唯一欠缺的就是贩私盐的门路。 在强夺陆白地盘不成后,他们肯定又换了别的法子建立属于提督的贩盐渠道。 现在最缺的就是盐了。 陆白估计副百户要替提督要回那五成的盐。 陆白站起身刚要走,顾清欢拦下他,“我问你,你打算给他多少?” 陆白一笑,“肯定是两成了。” 什么权利入股三成,继而得到五成,想屁吃! 陆白现在一入修行境,胆子也大起,不再把提督放在眼里。 顾清欢看他,“你现在境界在多少?” 陆白莫名其妙,但还是答道:“炼气期中期。” 伴着城内百姓治愈,悬壶济世的任务让陆白不断有功德值进账,他现在得到了六十五万功德值,同之前余下的功德值,正好可以够提升一层《酒意》,于是陆白把道法提升到了炼气中期。 不过,由于还有几个零星病人,所以陆白这个任务还没完成,北斗阵法暂时还没有领到。 第二百五十章 实话 “炼气期中期!” 顾清欢嘀咕一句,觉得陆白挡得住提督的怒气,于是,挥手让陆白去了。 陆白离开前提了一葫芦酒。 在熬过炎炎夏日的晌午后,市井之间本应是懒洋洋,但又透着一股喧闹将来的祥和气氛的。 然而,一场瘟疫之后,晏城元气大伤。 陆白从稀稀落落的人群中走过。 一些百姓,为失去的生命,为傍晚将要到来的孤独而长吁短叹。 往日街边是卖糖葫芦等零嘴儿的摊贩,现在换成了插起草标卖儿卖女乃至卖媳妇的,只为换一些银子,为死去的人备一口薄棺材,为活着的人挣一个活命机会——将要到来的盐税,若交不上去,真要死人的。 街上乞丐多了。 陆白听手下几位长老说,现在晏城内几个分舵几近饱和,新加入丐帮的大多是孤儿,还有一些失去了家中顶梁柱的妇人和老人。 他们的父母,儿子,几乎都死于这场瘟疫了。 丐帮对此自然来者不拒。 不止来者不拒,丐帮在顾清欢的主持下,还在这些孤儿中挑选合适的人,作为以后的培养对象。 陆白拐过一个街角,香烟萦绕。 这是个丁字路口,在正中央供奉了一个剑仙神像。 很多百姓聚集于此,熙熙攘攘,摩肩接踵,他们持三炷香,在神像前祈祷,喃喃自语。 他们的祈祷已经不限于祛除瘟疫,还多了减少盐税等对生活美好的祝愿。 烟雾袅绕之中,陆白如穿行在秋季清晨的大雾中。 他脚步徐徐,在烟雾中看见一些病人躺在墙角,看见一些麻木的孩子,头上插着草标。 等他带着烟雾从丁字巷出来时,一个妇人穿一身凉爽的衫子,站在门口向陆白挥手绢,脸上露着放不开的媚笑。 陆白记得以前这是一间卖茶食糕点的店铺,因为做的江南糕点非常正宗,所以顾清欢经常让陆白在回家时从店铺捎一些点心。 他们是个夫妻店,妇人卖,丈夫做。 现在丈夫不知道哪儿了,妇人出来真的卖了。 陆白穿过炎夏晌午过后的街道,却像是走在冬日萧瑟的街道中。 神乐酒楼同样萧瑟许多。 往日里门前车流马龙,人来人往,现在一辆马车也见不到。 陆白进去时,里面客人寥寥无几,只有三四个闲人在吃酒。 还有两个白净,身穿锦衣的人在盯着进来的人。 他们见到陆白进来,堆着笑脸走过来,细着嗓子招呼道:“陆大人,提督等候您多时了。” 陆白笑道:“哟,提督大人亲自来了,怪我,怪我,我还以为只是百户大人为我接风洗尘呢。” 左边公公阴柔的笑了笑,“陆大人刚为提督大人办了件大事儿,您呐,现在是提督大人的心头肉,提督大人心疼您还来不及呢,怎么会怪罪你呢。” 他侧开身子,请陆白上楼。 陆白拿起酒葫芦先饮一口酒,然后缓步上了楼。 神乐坊是一座木楼,一共三层,三层是雅间。 二层虽不是雅间,布置倒也不错。 此时此刻,西面的阳光从门窗落进来,凄惨如血,将整个二层一分为二,左边是血,右面是暗,似无光明可走。 一阵风吹来,让门窗上的细纱飞舞,好像秋天来了。 二层静悄悄的。 但不是没人,而是只有要请陆白的人——提督,副百户,还有几个身着就锦衣的人。 看他们的样子,十有八九是提督的义子们。 陆白先声夺人,“提督大人,恕罪,恕罪,不知道您来了,要不然我铁定快马加鞭的赶过来。” 在座的众人站起来。 为首者年过半百,身着锦衣,头发灰白夹杂,嘴边噙笑,看起来和蔼可亲,让人如沐春风。 不过,细看眼睛的话,会发现他的眼睛是冰冷的,而且有威严的,盯上人看一会儿,就会让人后背冒冷汗。 这位上位者十足的人,想来就是提督了。 提督笑了笑,“我们这也是临时起意,陆总旗不嫌我们打扰就成,哪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 他手一指他对面的位子,“陆总旗,请坐。” 陆白不客气,直接坐下来。 接着,副百户及提督一干义子才坐下。 下人先给众人斟上一杯酒。 陆白谢绝了,从自己酒葫芦里为自己斟上一杯酒。 提督眼皮一挑,没说话。 副百户及提督义子们神色古怪。 提督道:“好端端没来由的来了一场瘟疫,若不是有剑仙神庙,恐怕咱们今儿还缩在家里当老鼠呢。” 他话题一转,“陆总旗,听说这祛除瘟疫的法子还是你放出来的。” 他对这个很感兴趣,不知道陆白当时怎么发现的。 陆白用酒葫芦为自己倒一杯酒,厚颜无耻道:“那是因为我对剑仙信虔诚啊,我几乎见到剑仙庙就拜,剑仙被我的虔诚感动,把我婶娘的病治好了,然后我才知道向剑仙祈祷有用的。” 提督脸笑,眼不笑,“你婶娘也同意你拜剑仙庙?” 陆白奇怪,“为什么不同意?” 提督信了他的邪。 顾清欢和吕家可是有不共戴天之仇的。 不过,从这话听得出来,显然陆白还不知道他婶娘同吕家的冤仇。 于是,他又换了个话题,“我听说在永乐城,柳副千户他们的盐,是你卖给他们的?” 陆白点下头,“嗯啊。” 提督拍一下桌子,“好!太好了!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你,陆总旗绝对是个能干大事的人。” 他喜笑颜开。 这次眼波也泛起了笑意。 他让陆白去干这趟差事时,心中对各种结果早有了预料,陆白把盐贩回来算合格,把路子摸清了算优秀,但他万万想不到,陆白不仅把路子摸清了,而且在柳副千户那些老油条们都拿不到盐的情况下,陆白竟然搞定了。 这就相当于一百分的答卷,陆白给了个一百五十分的答案。 他怎能不喜。 提督号召众人举起酒杯敬陆白一杯酒。 陆白又从酒葫芦倒出一杯酒,然后同众人一起举杯。 提督的义子们神色不善起来,副百户的脸色尤其阴沉,但看了看提督,见他喜悦不已,于是他们没说话。 放下酒杯后,提督道:“陆总旗,快给我们说说,你是如何先他们一步,把盐弄到手的?” 陆白一摆手,“嗨呀,这个简单。” 他先举起筷子,先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菜,然后才娓娓道来,“我就去了盐监司,对他们的大人说,我是你们城主的朋友,我要买私盐,你给我一点儿私盐,然后他们大人说,哦,既然你是我们城主朋友,那我私盐就给你便宜点儿,算官盐价格的八成吧,我们现在卖的私盐本来和官盐一个价呢。这位大人把话到这份上了,我能说什么,我当然说行了——” 第二百五十一章 翻脸 陆白两手一摊,“然后私盐就到手了。” 陆白话音落下后,周围安静极了。 一阵风吹来,陆白甚至听见了窗纱飘动,摩擦的声音。 副百户的脸阴成了黑色。 几位义子的脸同样不好看,有些义子已经在咬牙切齿了。 提督脸色也不大好。 不止眼珠里含有杀气,就是脸上的笑也带了一丝丝杀气,就像不叫但咬人的狗一样,让人恐怖。 “陆总旗,你可真会开玩笑。”提督皮笑肉不笑,这几个字几乎是他用牙齿磨出来的,干巴,刺耳。 陆白眨了眨眼,“我说的都是真的,我可以用性命发誓。” 提督收敛一下情绪,让下人给他倒一杯酒,悠然的摇晃着酒杯,“我提醒一下陆总旗,京城里有传言,等到了明年,这盐务要归西厂管辖。你也知道,东厂和西厂向来不分家,咱家在西厂还是有些关系的。” 他饮下那杯酒,“到时候,盐务上什么事儿都是咱家一句话的事儿。” 砰! 提督把酒杯拍到桌子上,轻笑道:“所以啊,陆总旗,成大事者,要把眼界放宽点儿。” 陆白一副谦虚的表情,“受教了,可是我说的都是真的啊。” 一位义子差点儿就要拍桌子了。 不想把贩私盐的门路告诉众人,就麻烦找个好点儿的理由,用这么一个破理由糊弄,究竟鄙视谁智商呢。 提督决定揭过这茬。 现在不是翻脸的时候。 他们的盐还在陆白手里呢。 “既然陆总旗不想说,我们就不勉强了。”提督笑了笑,“不过,大家一起共事,信任还是很重要的。” 陆白点头,“大人说得对,信任最重要,我以后还得多跟提督大人学才是。” 提督觉得这话不对味儿。 但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欣慰的点了点头,继续道:“圣上已经把城主关于免除盐税的奏章驳回来了,所以今年盐税正常征收,对咱们来说,这可是一笔大生意,要早作准备才是。” “哼!” 一位义子适时开口,“义父,我得到的消息说,陆总旗拿到的盐价是官盐的八成,卖给柳副千户他们的价格盐价同样是八成。若是抬高卖给柳副千户他们的盐价,不用太多,九成就足够让我们占尽先机了,可惜——” 他瞥陆白一眼,“因为某些人,现在给错过了。” 陆白现在已经醺醺然,他斜睨这位义子一眼,“什么某人,我有名字,你不妨直说好了。” 他直接冲着酒葫芦饮一大口酒,“还有,我弄来的盐,我想怎么卖,想卖给谁,都是我自己的事儿,你管我呢。” 砰! 副百户拍桌而起,“陆白,怎么和大人说话呢,你别忘了,我们是一伙儿的。” “滚!” 陆白一字吐出惊四座。 “你现在什么境界,我什么境界,我告诉你,但凡有个千户位子空下来,那就是爷的,你在这儿拍桌子——” 啪! 陆白也拍桌子站起来,“你有什么资格拍桌子,还他妈一伙的,你当初让我把地盘让出去,还让我对什么黒虎帮主礼让三分的时候,你怎么不说我们是一伙的。” “你!你!”副百户惊呆了。 他万万想不到,陆白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尤其当着提督的面,这么骂他。 他一时间气昏了,“你,你好胆子,敢在提督大人面前放肆。” “我不仅放肆,我还放肆的打人呢!”陆白拿起桌子上的茶杯向副百户砸去。 副百户想躲。 但他身子不知为何,竟动弹不得,似乎有一只手在抓着他,让他乖乖地被茶杯砸中。 等他赶到温热的液体从脸上往下流时,身子才能动。 “你,这——” 副百户呆呆地,对陆白一时间竟有些怕。 这孙子太肆意妄为了,在提督面前,竟一点不知道收敛。 陆白又饮一口酒。 若是往日,他或许会狂,但绝不大会狂到当提督的面教训副百户。 但现在不一样了。 他喝了酒以后行动飘忽,思维也飘忽,飘忽到想做就直接做了。 倒不是他丧失了理智,而是到了后面,他们肯定会撕破脸皮,既然如此,还不如先撕破脸皮,让自己爽了再说。 可以说,饮了酒,进入酒意后,陆白更直率,随性了。 “确实没有你说话的份儿。”提督脸笑的很灿烂,以至于笑的让人心里发寒。 他手往下一按,示意伤了面子的副百户坐下,“陆总旗现在到了修行境,不是你能比的。” 作为同在修仙境的人,陆白刚才一出手时,提督就察觉到了。 提督敬陆白一杯酒,“陆总旗果然是少年英才,千年难遇的天才,竟用这么短时间就进入了修行境,可喜可贺,来,我敬你一杯!” 陆白用酒葫芦同提督举杯示意,然后痛饮一口酒。 他娘的,这酒真好喝。 提督道:“我听说天才都是骄傲的,以前不觉得,现在终于见识到了,就是不知道陆总旗师承何人何门何派?” 陆白醉笑,“浩气门,浩气派,我就是我的师父!” 提督的眼神阴深。 他听明白了,陆白这是不想说啊。 “陆公子,刚猛易折啊。”他尖着嗓子提醒陆白。 不过,既然陆白不说,他也不再问,而是终于把话题拉到正轨,“陆公子,运回来打的盐,你打算怎么做生意?” 陆白摇下头,“这我倒是没想好。” 提督一笑,索性挑明了,“陆总旗,这样吧,看你这么忙,我们冷眼旁观只等盐卖出去后分银子很不合适。不如按我们约定的分成,把你贩运回来的盐分我这几个义子五成,让他们帮你去卖,既能省去不少麻烦,还能为你分忧,你看如何?” 陆白扫视诸位义子一眼,点头,“我觉得挺好。” 提督笑了。 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因为他想不到陆白答应的竟这般痛快。 “不过——” 陆白向他一挑眉,直接一个不过,让提督笑的脸像霜打了的菊花。 “不是五成,而是两成。”陆白伸出两根手指。 “什么!”提督怒了。 砰! 他的义子们更是拍案而起,怒指陆白,“姓陆的,你什么意思?” 陆白饮一口酒,“没什么意思,我就是觉得不公平,我出去拼死拼活打的,凭什么要分给你们五成?” 副百户终于有了发泄心中怒气的机会,“姓陆的,你别忘了,要不是提督大人抬举,你根本到不了现在地位,更不可能进入贩盐的锦衣卫队伍中!” 陆白轻笑,“这话说的,要是没有提督大人,凭我一身修为,难道现在做不到区区一个总旗位子?” 至于让他进入贩盐的锦衣卫队伍—— “我千里迢迢的帮你们把两成盐运回来,一分钱不多要,按永乐城的盐价卖给你们,就已经抵提督大人的推荐之功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一念斩小楼 “哼!” 提督大人冷哼一声。 他脸上笑容冷却下来,看陆白的眼神如万年冰窟。 他挥手制止众人说话。 他伸手取过一条完整的鱼,手指一弹,鱼骨从鱼肚处自己冒出来。 “陆总旗,你怕是不知道一个道理,有的人之所以是鱼肉,就因为他没有权利。权利是可以死人的,若无权利——” “砰!” 提督大人一拍桌子,一条龟裂的缝隙从桌面上掠过,朝陆白划去。 “若无权利,你根本一点儿盐也弄不到!”他怒道,宛若一头嗜血的野兽。 在他说话间,缝隙所过之处,发出吧啦的声响。 缝隙路径之上的杯盘,仿若被有一条细之又细的刀悄悄划过,让杯盘一分为二。 至于这条缝隙—— 这条桌子是红漆面的水曲柳桌子,敦厚,结实,崭新,然而这条裂缝却似百年之久的老木料才会出现的裂痕。 夺百年之功,意在向陆白昭示实力。 陆白手指轻点桌面,裂缝立止,进而化作蛛网一般密布到整张桌子。 霹雳啪啦! 陆白要暴力的很,裂缝所过之处,杯盘爆裂,溅起的汤汁酒水四溅,一时间弄了周围几人一身,甚至副百户的脸上还插了一枚碎瓷片。 这是陆白故意而为之。 “提督大人,你这话说的对,但也不全对。”陆白轻笑。 他饮一杯酒。 “去之前,我或许弄不到盐,但依我现在境界,依旧弄不到盐?笑话。”陆白言外之意,提督大人的举荐之功,只是让他早一点弄到盐而已。 在这点上,陆白觉得给他两成已经够意思了。 副百户拍桌子,“早一天也是早,若不是你离开了晏城,指不定你早得瘟疫死了。” 陆白轻笑,“你是猪啊,我早告诉你,我对剑仙虔诚的很,见庙就拜,我若在晏城,指不定早发现祛除瘟疫之法,还晏城太平了,怎么像你这种草包。” “你——你——” 副百户终于明白了,以前陆白对他恭敬,那是看起来老实,真要耍起嘴皮子来,利索着呢。 不过,经过他这一搭茬,提督冷静下来。 “陆总旗,你当真只给我们两成?”他冷冷的问。 陆白点头,“就两成,多了没有。” 提督笑了,“克扣三成,好算计,不过,我就怕这三成你有名拿,没命要啊,陆总旗,你是不是回去和你婶娘商量商量,毕竟有些事儿,你婶娘恐怕不想人知道。” 陆白心里犯嘀咕,婶娘有什么事儿不想让人知道? 管他呢。 反正他要跟提督翻脸,婶娘知道。 “不用商量,我作主了,两成就两成,多一分没有!”陆白无所谓的一挥手。 提督一怔。 他想不到陆白这么决绝。 他让陆白慎重,“你可想好了,我若把这事儿说出去,那你几乎是与天下为敌。” 陆白想了想。 嗯! 与世人为敌,这个世人应当指坏人,就算不是坏人,至少也不是什么好人。既然是坏人的机会大,那么有功德值的机会就大。 这要是他们自己上门给陆白送功德值—— 嗯,这买卖做得。 于是,他点头,“好啊。” 邦! 提督这下彻底怒了。 他一拳捶在桌面上。 陆白同样依靠在桌子上,仰头痛饮一杯酒,酒葫芦里的酒哗啦啦流出来。 “好酒啊好酒!”他大声赞扬。 然而,他的周遭却在风云突变。 只听整座二层楼的木质地板在“吱吱呀呀”的响——密密麻麻的裂缝从陆白和提督脚下出发向对面袭去,在中间位子上相碰厮杀,不相伯仲。 厮杀的阵地渐渐成一条线。 无数线条从他们脚下向这条阵地线争先恐后的涌过去。 与此同时,他们头顶的屋顶上,同样出现许多密密麻麻的裂缝,向前汇聚,厮杀,汇集成一条线,同脚下的线几乎平行。 这些还是看得到的地方。 许许多多看不到的地方,还有无尽的念力在厮杀。 几只苍蝇叠在一起,无意中飞进阵地线,顷刻间化为齑粉。 桌子上同样出现一条线,这条线将本就密密麻麻许多缝的桌子一分为二。 陆白占据南。 提督占据北。 至于线上的杯具—— 噼里啪啦! 全部化为齑粉。 一只只茶杯,一只只盘子,像一朵炸开的烟花,冒着白色粉末,甚是漂亮。 忽然,靠左侧处,桌面阵地线往陆白出推进三寸。 然而,在右面,副百户却惊讶的看见无数条线从陆白处蔓延过来,爬上了他身子——他身子出现一丝丝毛细血管一样的细丝。 “啊!” 副百户震惊,吓的大叫。 提督一挑眉,知道他上当了。 陆白把左侧阵地让出来,要的不是右侧的阵地线前移,而是要副百户的命。 提督冷哼一声。 他沉思凝神,无数的丝线卷向副百户,准备与陆白抗衡。 然而,为时已晚。 “咕嘟咕嘟。” 陆白仰头痛饮一口酒后,左手打一响指。 轰! 副百户炸裂了,血肉横飞,血雾不止。 整个人竟被念力撕了个粉碎。 副百户练一句遗言没有来得及交代。 这下把提督的义子们吓傻了,他们急忙退到提督身后,以为这里就很全。 事实上,他们太年轻了。 方才呈一条阵地线,是因为他们在相互试探。 现在才是真正交锋的开始。 陆白抬头,同提督四目相对,杀意尽显。 嗖! 嗖! 嗖! 陆白一道看不见,听不到的念力,在空气之中穿梭,将要袭向提督时,提督一道念力挡住。 挡住的念力并不会因此而消失。 相反,他们撞击之后,改变了方向。 噗! 陆白左侧的窗户被劈开半扇。 啊! 提督身后的义子中一道念力,直接削掉半个耳朵。 咄! 咄咄! 一道道念力打到二层楼的门窗,屋顶,廊柱上。 又一道道念力打在义子们的身上。 一位义子若不是子孙根自己切了,恐怕这时候也不保了。 他们终于知道,提督身后也不安全,忙从窗户外面跳了出去。 嗖! 嗖嗖! 街上百姓见几个白面的锦衣人落在街上,抬头看着神乐酒楼。 不少人跟着一起张望。 咄咄咄! 百姓们惊讶的看见,神乐酒楼二层门窗上,在顷刻间千疮百孔,似乎在被看不见的刀乱砍。 这一刀刀落下的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一直到—— 轰隆! 神乐酒楼似有刀在空中横切一样,从中间塌陷,竟一分为二了。 烟尘四起。 “神乐坊要塌了!” 百姓们惊叫着,慌乱的逃远了才又抬头继续张望。 等烟尘落尽,他们惊讶的看见,神乐酒楼没有塌,在它的横断面里,在二层楼上,陆白在左,提督在右,他们隔空向往。 而塌陷的尺寸,正是他们原来面前桌子间的距离。 至于那张桌子,早已经化为齑粉。 不止桌子。 事实上在他们身边的所有东西,几乎都化为了齑粉,一片狼藉。 围观的百姓们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们看得明白,这是神仙在打架,把神乐楼一刀斩一分为二了。 至于胜负,他们看不出来。 提督坐在椅子上,面含微笑,一直盯着陆白。 陆白则仰头痛饮一杯酒。 这酒太他娘的好喝了。 “哼,我们走着瞧!” 安静许久后,提督站起身,拂袖而去,顺便撂下一句狠话。 陆白饮一口酒,对哭丧着脸却敢怒不敢言的神乐坊胖掌柜道:“找人把这楼好好修一修,把中间加固,就这么经营,以后挣的银子足够你今儿的损失了。” 说罢,陆白跳到街道,又饮一口酒,摇摇晃晃的向远处去了。 至于这酒楼—— 陆白的话说对的,这可是两位修行境以上高手交手的记录。 不知道多少人要来拜访,瞻仰。 神乐酒楼的生意以后不用愁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预购 提督撂下的话挺狠。 结果第二天就派人来把陆白答应下的两成盐拉走了。 陆白让人给了。 大黑牛对此很失望,“老陆,你胆子也太小了,既然已经得罪他了,为什么不把他那两成盐也扣下来?” 大黑牛恨不得把所有盐都握在手里,那可都是银子啊。 “做生意要讲诚信。”陆白在这方面还是有坚守的。 若不然今儿吞人一次货,下次吞另一人一次货,以后就没人敢跟陆白做生意了。 毕竟外面传起来,会说这是东厂的货都敢吞的主儿。 “哦,对了。”陆白回头问大黑牛,“现在盐城内盐价几何?” “一直往上涨呢,只听到盐价了,没见到盐,现在官盐都不多见了。”所以大黑牛才心疼那两成的盐。 陆白一挑眉,“官盐都不多见了?什么意思。” “嗨,不少富户听说盐务以后要归西厂管后,开始把官盐当成私盐买,买来后屯起来。逼的盐监司不得不每日定量限购,所以——”大黑牛给陆白一个眼神,让他自己领会,然后自己仰头痛饮一壶酒。 娘的! 老陆这功法太好了。 既能喝酒,还能练功。 至于私盐,现在整城的百姓都翘首以盼,只等白狼帮这些盐帮放盐了。 到时候,别说低于官盐了,就是官盐同样的价,都有许多人买。 不止百姓,就是白狼帮的人现在都惦记私盐。 “前些天,咱们帮内自己人都吃不上盐了,还问我可不可以从咱们的盐仓内弄点儿盐。”大黑牛是白狼帮武力担当,现在主要负责镇守白狼帮的私盐。 陆白看他,“你怎么做的?” 大黑牛拍下胸脯,“我当然拒绝了。” 自从顾清欢当家后,就是实行了十分严格的公私分明制度,就是白狼帮众想要私盐,也需要去掏钱买,而不可以从帮里拿。 陆白拍了拍大黑牛的肩膀,奈何大黑牛太高,于是拍在了她胸上,“干的不错。还有,再有要盐的,你让他找我,我给他说道说道。” 大黑牛点头答应了。 不过,他紧跟着问一句,“咱们什么时候放盐?” 陆白纳闷,“你又不开锅,你着哪门子急?” 大黑牛翻了个白眼,“废话,干喝酒,没下酒菜多没劲儿啊。” 她得意的告诉陆白,药酒搭配卤豆腐干,别提多美味了。 “大爷,这酒是让你练功的,不是让你喝的。”陆白怒道一声,接着疑惑道,“放不放盐和你这豆腐干有什么关系?” 大黑牛没好气道:“废话,再不放盐出去,卤豆腐干的老板娘都要去茅厕卤豆腐干了。” 大黑牛随手从袖子里取出一块油纸包的豆腐干,想要让陆白尝尝,“现在还好,至少还有点儿咸味儿,不过不大正宗。” 陆白表示拒绝,并问:“你这豆腐干放在了什么地方?” “胳肢窝啊。”大黑牛表示这样还可以稍微入点儿味儿。 “靠!” 陆白服了。 “你为什么不用你的臭袜子入味儿。” 大黑牛白他一眼,“没见识了不是,袜子入味儿那是臭豆腐干。” 陆白被她的智商打败了。 “得得,我不跟你说这个了。”陆白把话题拉回到私盐上,“你准备一下,再有个三五日,咱们就放盐了。” 大黑牛大喜,“太好了!” 她终于不用担心茅厕卤出来的豆腐干了。 但话又说回来,大黑牛问陆白,“他们可都没放盐呢,咱们按多少价格卖?” 陆白对此早有计较。 本来,在去神乐酒楼之前他还没拿定主意,现在既然已经得罪了提督,还得罪的那么狠,让他拿定了主意。 既然已经得罪狠了,何不得罪更狠一点儿。 “按官盐的七成。”陆白说。 大黑牛惊讶,“才,才七成?” 他让陆白再考虑考虑,现在官盐都求之不得了,这七成的盐价,就是在搞慈善呀。 “搞慈善?”陆白不觉得。 他用官盐五成的价格拿到的盐价,算上利润,还有这一趟忙碌应得的运费,一共七成正合适。 当然,也不是不能定更高的价。 但做生意得懂得知足,不能因为有利可图,就丧了良心。 更重要的是,倘若有一天白狼帮走出了晏城,那晏城就是白狼帮的故乡和大本营,肩负着输出骨干的重任,陆白不能让白狼帮在晏城的名声臭了。 七成正合适。 大黑牛搞不懂这些名堂。 不过,既然陆白说划算,那大黑牛就放心了。 她怕陆白一时冲动,干赔了,那她就只能跟着去喝西北风了。 大黑牛刚要去安排,又被陆白叫住了,“哦,对了,你先别把盐价的风声放出去,以免盐没到百姓手里,全到他们手里了。” 这个他们指的不止是二道贩子,还是锦衣卫和提督。 陆白的盐价若是低了,想必他们不介意把陆白的盐买入,继而转手再高价卖出去。 大黑牛不明白了,“那你准备怎么办?” 这盐迟早开卖,只要价格低,到时候不还是会被提督,锦衣卫他们买回去。 陆白一笑,“咱们玩个新鲜的,你放出风去,就说白狼帮的私盐现开启预购,盐价未定,时间未定,至于预购的优惠——” 陆白沉吟一下,“嗯,多送五钱的盐。” “预购?”大黑牛疑惑。 这弄的什么名堂。 不过,等她把陆白这主意告诉顾清欢后,顾清欢却忍不住拍手叫绝。 陆白这一招玩的漂亮。 时间未定,盐价未定,这相当于什么都没说,玩的是一手信任,这没什么可说的。 关键在于那个预购的优惠。 多送五钱的盐,甚至不到一两,这点儿优惠得来的盐,对提督,锦衣卫,还有许多大户而言,那是不放在眼里的。 但对于那些吃饭舍不得放盐的百姓而言,这却是一个令人心动的优惠。 如此一来,陆白就筛选出了他的目标人群——对预购优惠在意的普通百姓和穷苦大众。 “这些信任我们白狼帮的人,将得到一份惊喜,至于那些不信任我们白狼帮的——”顾清欢微微一笑。 这将让他们从此以后信任白狼帮。 名声一下子就出去了。 不止如此,等晏城内所有有盐的人把盐价放出来,晏城的百姓会更加的感觉到白狼帮的良心。 顾清欢把陆白夸了一番后,让大黑牛按陆白的主意去做。 第二百五十四章 狂潮 若找一个词形容现在晏城的话。 那就是干涸。 晏城现在就是一块因为缺盐而干涸的土地。 因此,在有了盐的消息后,顷刻间传遍整个晏城——晏城最大的私盐帮派晏城,现在有私盐的消息了。 人们欣喜。 提督的人和锦衣卫的人都松一口气。 他们手里的盐也捂挺长时间了,就在等陆白出牌呢。 原因无他,白狼帮现在是整个晏城有私盐最多的帮派,他的一举一动,几乎关系着整个晏城的盐务。 百姓们也欢喜。 他们正在为严苛的盐税而发愁呢,现在私盐出来,他们终于可以筹备起来,然后缓一口气了。 然而,等他们听到到白狼帮放出来的确切消息时,几乎所有人都傻了眼,无一例外。 预购? “预购!” 几乎每间茶馆,每座酒楼都在谈论白狼帮新出的怪玩意儿。 “这什么意思?”议论的人不懂。 一些人认为,白狼帮此举是因为这次盐少,怕开卖时造成哄抢,有的人买不到,所以提前开启预购,方便一些人提早买盐。 有的人消息灵通,知道白狼帮盐多,他们觉得这是白狼帮借预购的方式,提前把许多人绑定到白狼帮的船上去,让他们不得不买白狼帮的盐。 这个意见是主流。 还有的人觉得,白狼帮想把人提前绑定到船上去没错,但不是为了卖盐,那是为了趁机讹诈百姓们一笔。 因为明年就是西厂执掌盐务了。 西厂作为高过东厂的机构,将更严格。 白狼帮贩私盐到头了,明年就干不成了,所以趁机出个馊主意捞一笔大的。 “你到时候定金交了,然后他家盐价比别家贵不少,你是买贵的,还是让定金打了水漂?” 持这种意见的人不在少数。 他们大多是挺精明的人。 但还有不少人选择相信白狼帮,“当初闹瘟疫的时候,是白狼帮的人出头,封住了鹿园,这才让瘟疫没有大面积散播开,就冲这一点,我就相信白狼帮。” 选择相信白狼帮的,大部分是一些普通百姓,尤以鹿园的百姓为多。他们其中一些人,很积极地向白狼帮交了预购金。 还有一些人,本来对白狼帮就亲近几分,后来在五钱盐的诱惑下,选择交了定金,从白狼帮这儿定盐。 “姓陆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提督大人听到这个消息时,沉吟良久。 “时间未定,盐价未定,区区五钱盐,应该不会有人为此去白狼帮预购盐吧?”提督的义子们在提督身后议论不休。 他们早忘了昔日贫困时,家中逢年过节才吃一次盐的日子了。 最终,在提督百转千回的脑回路下,他对陆白的预购提出了另外一种解答:“咱们迟迟不卖盐,就是因为在观望,观望他们的盐价,观望他们的售卖时间,深怕有一方盐价不一样,造成失衡的局面。姓陆的估计和我们打同样的主意,都等有人出牌,好因此应对。” 局面因此而僵住了。 而陆白这波预购无疑是一个很好的破局方式:因为手里有盐的都捂盘惜售,所以城内百姓挺缺盐的。他们缺盐不要紧,他们怕的是缴不上盐税,因此而下大狱。所以白狼帮现在虽只是预购,但百姓只要预购上盐,知道有一份盐将归自己,心里总要放心一些不是。若不然,等卖盐时,万一盐太少不够分,或因为卖盐的人太多而抢不上,耽搁了缴纳盐税,因此而下大狱,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提督大人恍然的点下头,“姓陆的好算计。这样即使他不公开盐价和开售时间,也可以卖盐了。” 他由衷的佩服,“真是个老谋深算的。” 若不是他从皇宫里出来的,见惯了尔虞我诈和勾心斗角,还真不一定能想到这一层。 他接着又摇了摇头,“不,这主意肯定不是姓陆出的。他年纪尚浅,不一定想得如此之深,这主意十有八九是顾家四小姐出的——她当年在京城时,才名冠京华,出这么一个精彩的主意,不算太稀奇。” 即便如此,提督还是内心震动,真正切切领教了顾家四小姐的厉害。 这等谋略,不是他所能想到的。 不过,想不到不意味着无法应对——提督把义子们着急来,让他们同样把话传出去,他们的私盐也接受预购。 优惠条件同白狼帮一样。 一位义子拍提督马屁,竖起大拇指道:“干爹,你这主意实在是高,高不可攀啊。” 他们有东厂做背书,信任就不一样——信帮派的人难道比信朝廷东厂的人还多? 绝对不会的。 东厂是朝廷的东厂,不会不讲信用的。 至少提督和他的义子是这样认为的。 以至于在陆白又出一条规定:接受随时随刻退定金时,提督也紧跟着提出了这一点。 他打定了主意要跟着陆白的节奏走,然后借东厂做背书,超越白狼帮。 为此,提督还让他的义子们,向那些平日里巴结他们的人打声招呼。 这些人不乏富商,或有钱有势正有购盐需求的人。 这些人一般要盐比较多。 毕竟,他们家大业大,需求更大。 甚至于,还有一些人本来人没有需求,但为了巴结提督,创造需求也要在东厂预定一批盐。 这样一来,一下子有不少人在提督处大批量预定私盐,让提督回笼了不少银子。 “啧啧。” 提督再次佩服出主意的顾清欢。 顾四小姐名不虚传,就这一招,盐还没撒出去呢,银子就已经开始到手了。 他们闹着一出,让锦衣卫坐不住了。 锦衣卫表示,他们手里也有不少私盐呢,既然你们不定价,不表示什么时候卖,然后都开始卖了,那我也开始卖。 于是,锦衣卫在背后的势力,同样开始接受预购。 锦衣卫同样觉得有朝廷做背书,他们的预购会超过陆白。 锦衣卫也有为他们捧场的人,他们大部分是些有头有脸的人,或者是一些大家族的族长,乡绅。 这下可好,晏城内所有手里有盐的势力都开始实行预购,一下子让城里百姓慌了神——富商们预购,乡绅们预购。他们是不预购,是不是以后就买不到私盐,只能买限售的官盐了。 百姓们一想,这不行啊。 于是,他们也纷纷抢着预购。 不同之处出现了,这些百姓之中,至少有一半选择在白狼帮预购。 不为别的。 东厂和锦衣卫的人,还是太看得起他们下面的人了。 他们下面的人,何时把百姓当人看了。 他们最擅长的就是用手里的权利敲诈勒索,欺凌弱小,甚至于强抢民女,或者欠债不还。 百姓们托他们办事,有时候银子花了,事儿没办了,银子还拿不回来——谁敢找官老爷要银子啊。 他们得罪不起官老爷。 但他们得罪得起白狼帮啊。 别看白狼帮是丐帮之外在晏城最大的帮派,但他们的帮众在外面和和气气的,有帮规和章程在约束他们,讲究个和气生财。 白狼帮要是有人欠钱不还,他们还可以告到丐帮,让丐帮的人传递给白狼帮上层。 听丐帮的人说,他们还有时间限制,接到对白狼帮的投诉必须受理和调查,在三天内给予告状者回复。 第二百五十五章 顺者昌 做生意讲诚信。 陆白始终把这句话放在口边。 大黑牛以前不觉得,现在却不得不佩服陆白这句话——伴着预购进行,求购的订单纷至沓来。 一粒盐没卖出去,他们现在快把投入的本钱收回来了。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每个购盐的订单都很小,几乎都是寻常百姓在买。不像提督和锦衣卫两方势力,购他们盐的人动辄以百斤为数。 大黑牛望眼欲穿,期望白狼帮也出现这么一位主顾。 陆白乐了,“我们这预购就是为了惠及更多的普通百姓,至于那些大主顾,现在他们不是我们的目标。” 陆白是这么说的,也是这么做的。 上城区有几位富商,想要屯盐,好等明年西厂接掌盐务后大赚一笔,在锦衣卫和提督处预购后,还在陆白处预购。 他们预购的不是小数目。 就那预购的定金,就超过一天内百姓想要购盐的总额了。 但陆白拒绝了。 他的理由听起来很可笑,“我怕你的盐砸手里。” 富商们愤恨的走了。 他们觉得陆白找了个荒唐的理由搪塞他们。至于真正的理由,肯定是白狼帮想自己屯起来,好待明年囤聚居奇。 时间在预购中慢慢推移。 半个多月以后,伴着晏城内越来越多百姓参加了预购,这股热潮升至顶点——几乎所有人都在翘首以盼,等待私盐开售。 黑虎帮的人甚至在赌坊开设了盘口,赌谁开售的时间最早,盐价最低为多少,最高为多少,谁家的盐价最高。 几乎所有人都押私盐价格等同于官盐。 低于官盐的几乎无人押。 大黑牛对此着急的抓耳挠腮。 若不是她身份特殊,而且太过于惹眼,她一定会去赌坊押盐价最低低于官盐,好大赚一笔。 不过,大黑牛有这见识只是她有内幕消息而已。 因为,根据常识,盐价一定会很高。 不为别的,就因为现在官盐买不到了。 听说在永乐城时,锦衣卫们买盐都差点没买到。 足见盐价节节高是常态。 还有那些富商,他们大批订购私盐,不就为了等明年官盐涨价,好大赚一笔? 既然如此,这些贩私盐的肯定没有理由把盐价定的低于官盐。 不止赌坊这样认为。 百姓们同样这样认为。 不少人已经在等着卖盐开始后,砸锅卖铁付尾款了。 没办法,谁让要交盐税呢。 就在众人期盼中—— 交盐税的日子临近了。 越来越多的期待盐开售。这其中,受到压力最大的莫过于白狼帮。 预购白狼帮私盐的人,大多是普通百姓。他们不像那些富商,买盐是为了屯起来等涨价,百姓买盐是用来买命的——他们可经不起官府的逼迫。 为此,这些普通百姓把白狼帮在各坊的分舵都围住了。 浩气门的弟子不得不出面,帮助白狼帮众维持秩序。让陆白坚持到了临近收税日子的三天前。 陆白坚持到这会儿,不是为了故弄玄虚,而是为了让尽可能多的人预购。 可惜,领情的人不多。 所有百姓的耐心在被磨尽,坊间开始流传各种各样的流言,如白狼帮准备临近收税日开售,好抬价,让许多预购的人不得不买。还有的人说白狼帮虽然盐多,但放出来的盐不多,所以迟迟不开售。 言而总之,流言非常多。 这些流言不是无根而生,提督和锦衣卫的人在其中帮了很大的忙,甚至还对一些细节添油加醋,让流言十分逼真。 在这些流言的煽动下,百姓们越来越群情激愤,就快要把白狼分舵给拆了。 好在有浩气门的弟子。 他们看似在墙上,屋檐上或者树枝上或躺,或卧,或挂着,几乎片刻酒不离手,但动起手来—— 那真是太厉害了。 散播流言的人都有些身手,但都不是这些弟子的一回之敌,几乎拳拳到肉,掌掌生风,把他们打的落花流水。 让许多群情激愤的百姓冷静下来。 晏城的百姓第一次见识到了《酒意》的厉害,记住了白狼帮弟子醉着酒,却十分灵活、矫健的身姿。 终于,在所有人的翘首以盼中,白狼帮卖私盐了。 各坊的白狼帮分舵在同一时间一起开售。 几乎在开售的一瞬间,百姓就把门槛踏破了。 好在白狼帮的人早有准备。 弟子维持秩序,售卖的人娴熟而又迅速的忙碌起来。等他们报出盐价时,刚才还乱哄哄的分舵,立时安静下来。 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多少?” 白狼帮众再报一遍。 哗! 百姓们再次乱起来,这次喧哗声差点把屋顶掀翻。 他们不是在愤怒,不是在痛骂,而是在欢呼。 才到官盐的七成! “太好了!” “谢天谢地,咱们可以挺过这一关了!” “哈哈,我的钱正合适。” “七成,七成,啊哈哈。” 有一个病脸发黄的汉子在外面听到盐价后,高兴的把他怀里闺女头上的草标摘了,把她举高高,又放下来。 “爹,是,是不是不用卖我了。”他怀里的姑娘一脸懵,弱弱的问。 “不用,不用了,我儿不用去给人当牛做马了。”汉子说着说着,豆大的眼珠就落下来。 落泪的何止他们,还有千千万万的围在白狼帮分舵前面的百姓。 苛捐杂税猛于虎。 每年不知道多少人因为这盐税而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甚至于下大狱,与家人分开,被送到边关为苦力,修城墙,或者为畜,为奴,从此失去人生的自由,身死殒命而无人知。 这些卖儿卖女,卖房卖妻的人,这些落泪的人,他们不是孬种,他们不是没想过反抗。 但这个世界不是陆白曾经呆过的世界。 在那个世界,农民百姓在活无可活时,有人登高一呼,响应者众,一人一记拳头都可以把山河敲碎,把都城踏破,让那些欺压他们的人陡然记起他们的厉害。 然而,在这个世界,武功,修行被朝廷,世家,门派把握,他们构建了一套修真支持皇权,遥控世家,世家拱卫皇权,皇权辖驭万民,借武学或修行而压迫,吸血百姓的秩序。 在这套秩序下。 百姓有一双拳头,有一个反抗的念头又如何,不会武功,不懂修行,就是集结了上万人,十几万人,来一队锦衣卫,就可以杀个七进七出。 若来一个修行者,十几万人在顷刻间就会被修行者碾成齑粉,比农夫割草还要简单,还要省事。 陆白有一个形象比喻。 这就相当于一个现代社会,有原子弹的人,在统辖一群还处于用冷兵器拼杀的人。 反抗毫无意义。 只会招来死亡。 普通百姓根本无力反抗这些压在他们身上的大山。 唯有当顺民,唯有任由这些上面的人欺凌,或许才有活下去的机会。 第二百五十六章 玩 陆白刚到这个世界时有许多疑惑。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在县衙以下,甚至不止县衙,在知州以下,官府就很烂了。 官员尸位素餐。 捕头,捕快的俸禄主要来源是敲竹杠。 书吏凭着一杆笔在账簿上加减就可以让一户家破人亡。 一坊之内,一个帮派可以进入县衙,堂而皇之的杀了县令然后再逃出来,只要不惊动锦衣卫,城卫,就可以好好活。 几个帮派相互厮杀,死上上千人,官府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白不懂,为什么普通百姓内卷极为严重,以至于帮派横行,唯有入帮派,才可以抢到活计。 他还不明白,为什么这个朝廷,从县衙以下,乃至从锦衣卫,城卫军都烂到骨子里了,这个朝廷的统治竟还如此稳固。 后来,陆白想明白了。 只要有武功,有修行,有修真门派,有诸天神佛在上,有仙在上,统治者就可以不顾及下面万千子民的死与活。 这些上面的一层层像蚊子。 他们层层盘剥,依附在万万千千根本没有双手拍死他们的人身上,自然就任由他们吸,想怎么吸就怎么吸。 至于吸不吸的死人,蚊子妖在乎吗? 不在乎。 他们还有许多人可以吸呢。 他们唯一在乎的,或许就是这些人血多不多了。 为此,不得不从手缝里丢出一些,可以养他们血的东西——人为了血多,活下去,因此不断内卷,于是出现了帮派。 成帮结派抢到的补血东西,肯定比单打独斗的多不是。 不过,在陆白看来,这些人还是挺善良的。 至少他们不是赤裸裸的吸。 他们还编了一套不同于他们修炼的佛法,儒孝之类的东西,满足一下百姓的精神需要。 或许经过这种熏陶,血吸起来更心安,更心安理得吧。 陆白站在阁楼上,目光投向神乐坊内白狼帮分舵的门前,仰头饮一口酒,心里充满了得意。 打今儿起,这些被蚊子妖吸血的人里,将出现一位会用双手拍打蚊子的人,他不仅要拍打蚊子,还要告诉人们怎么拍打蚊子。 陆白倒不是为了什么至尊宝座。 他只是觉得好玩。 本来吧,他以前苟活于世,以为自己作为一个倒霉的异世人,将这么窝窝囊囊的活下去。 没有希望,没有盼头。 唯一庆幸的是可以娶到一个漂亮的媳妇。 但现在不一样了。 有了面板后,陆白有了玩的资格,有了帮助这些弱者掀桌子,有了把高高在上的人踩在脚下的爽感,他当然要好好玩一把。 当什么九五之尊太逊了。 他准备搅动风云,闹一个天翻地覆 就算最后没有成功,那也没什么。 精彩—— 不,帅才是最重要的。 “咳咳,话题扯远了。”陆白回头对顾清欢说,“反正从今儿起,晏城将只有一个盐帮,那就是白狼帮。” 不止如此。 以后天南海北也将只有一个盐帮。 盐帮还不止是盐帮。 盐帮将是陆白挑战这个世界秩序的一个缝隙。 顾清欢知道,陆白要是用楔子从这个缝隙中楔进去,撬动的将是整个世界——他要与整个世界为敌。 莫名的,顾清欢想到了他哥哥说过的同吕家和平共处的话。 她悠悠的叹口气啊。 果然啊,掀桌子玩起来才是最爽的。 顾清欢也想玩玩了。 反正已经死过去一回了,大不了真死了。 不过,她话中却是说道:“那我可不敢把忘儿许配给你了,若不然,岂不是跟着你一起与世为敌?” 陆白乐了。 “你难道忍心留他一个人在这个糟心的世界?” 顾清欢愣一下。 倒也是。 顾清欢看得出来,陆白同这个世界的人不一样。 他很独特。 似乎性子里就有着一股子蔑视神仙,皇帝的气质。 顾清欢不烧香不拜神。 陆白很同意。 他甚至说过:“神因人而存在,若一神给人们办不了什么事儿,这神位就可以砸了,所以神应是神仆才对。” “咳咳。” 顾清欢发现她也把话题扯远了。 她抬头看向白狼帮前密密麻麻的人,忽然好奇锦衣卫和子提督的人是什么表情。 陆白卖给他们的盐可是官盐的八成啊。 换言之,他们的成本价比陆白的售价还高。 “我更好奇的是那些大批量预购提督大人和锦衣卫盐的那些富商的表情,不知道提督给他们退不退银子。”陆白笑。 提督在钓鱼。 他要想事情时,就会去钓鱼,因为钓鱼可以让他的脑子静下来,细细地,周密的思考那些耗费脑力的事儿。 但现在他静不下去了—— “多少?”提督大声喝问。 手下刚把消息贴耳告诉他的义子,奈何提督大人境界高,听力强,早在他们咬耳朵的时候就已经听到了。 “官盐的七成。”义子说。 砰! 河面炸开,溅起两层楼高的水花,同时十几条大鱼被炸上岸,还有一河面放肚皮的死鱼。 提督收竿。 鱼竿上什么也没有,而且鱼钩是直钩——钓鱼对他而言是一种修行,即用念力让鱼咬钩,继而钓上鱼来。 这本来是个非常有趣的修炼法子。 但现在。 全被一句话给毁了。 “七成?!” 提督不敢相信,“他怎么敢把价格压这么低!” 义子们不知,手下们不知。 他的大干儿子硬着头皮道:“他肯定不会做亏本生意,若不然,他这盐帮的生意就别想做下去了。这说明,这七成至少是他的成本价——” 提督此刻已经冷静下来。 他让这大干儿子继续说下去。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他拿到的盐价比八成低,然后转手提高了一成或几成,转手卖给了我们?” 别的义子不敢相信,“那他胆子也太大了,这样得罪的可就不只是我们,还有锦衣卫呢。” 他们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当初锦衣卫在永乐城从陆白手里拿的盐,同样是官盐的八成。 锦衣卫还千里迢迢的运回来。 这要真的是陆白从中欺上瞒下,暗中抬高了价格,那锦衣卫亏得比提督还多——运回来的人力也是成本不是。 提督冷冷的笑了,“这么说,他还真便宜了我们?” 他让人摆驾,“去千户所。” 既然他和陆白不相伯仲,那就再去找一个帮手,一起对付陆白,这个帮手现在估计对陆白也恨之入骨呢。 第二百五十七章 提督之死(一) 提督到了千户所。 出乎他的预料,虽然柳副千户等人,因为被陆白涮了而气的快要炸了,锦衣卫千户却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笑眯眯的迎出来。 锦衣卫千户姓姚,名远,原是京城人士,本来有着大好的程,但因为得罪了锦衣卫某位指挥使,被贬到了晏城。 “提督大人大驾光临,姚某有失远迎,还往恕罪啊。”姚远笑眯眯的拱了拱手。 提督回礼,“姚千户涵养不错啊,现在还沉得住气。” 姚远不懂,疑惑的皱眉,“提督大人,你这话何意啊。” 提督一笑,“姚千户,你不知道?现在区区一个白狼帮,竟把盐价压到了官盐七成,要任由他这么闹下去,咱们两家的生意可都不好做啊。” 他不忘提醒姚千户一句,“我听说在永乐城时,这小子给你们的就是官盐八成的价,你们生意要做下去,肯定得高于八成,你说,这还怎么做生意?” 姚远点下头,“这小子是无赖。不过” 他抬头看着提督,“这不是提督大人您提点起来的人才?我还准备去问您呢,这怎么回事?” 提督神色不好了。 这明显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咳咳,养了头白眼狼罢了。”提督没好气的说。 姚远幸灾乐祸的笑了。 提督冷哼,“姚千户还笑得出来,咱们要是再拿不出一个章程,咱们的盐就只能烂在手里了。” 姚远摆下手,“哎,盐是烂不掉的。不过,这个咱们” 姚远笑的合不拢嘴,“提督大人不就是查私盐的,您查他就是了,提什么咱们,我们锦衣卫可不敢跟东厂大人相提并论,万一惹你们不高兴了,你们上书一道,我们就得吃瓜落。” 不等提督搭话,姚远恍然记起,“哦,对,提督大人和您养的白眼狼打过了,奈何他不得,还毁了一座酒楼,啧啧,提督大人,这我就得说您了,把酒楼砸了,你得赔啊。” “够了!” 提督不高兴道:“姚千户,我来这儿不是听你数落的。你难道想让我向京城上书,称晏城锦衣卫蛇鼠一窝,在干走私私盐的勾当?” 姚千户忙摆手,“得得,我就说吧,惹你们不高兴,我们就得跟着吃瓜落。” 他十分佩服这些下面没鸟的玩意儿,说的他们不贩私盐一样。 他问提督,“那您说怎么办?” 提督等的就是他这句话。 他双眼一眯,轻笑道:“咱们联手,把他灭了。” 既然一个人不相伯仲,那就两个人一起上,以确保万无一失。 姚千户一愣,继而笑了,“提督大人壮士断腕还真是快呢。” 不愧是子孙根都能斩的人,办事儿就是干脆利落。 “不过”姚千户坐到自己位子上,“杀一锦衣卫,这可不是一桩小事。我们都是锦衣卫,锦衣卫都是有一家人,我不能因为提督大人一句话啊,把手足兄弟杀了不是。” 言外之意,得加钱。 但提督最不想出的就是钱。 他饮一口茶,“姚千户莫不是忘了,他可刚欺瞒了你们这些手足兄弟,还让你们的盐卖不出去。” 姚千户不以为意,“卖不出去就卖不出去,囤积到明年,等西厂一执掌盐务,不也是银子?还更赚。” 倒是白狼帮。 明年西厂执掌盐务,盐归皇帝的人管,地方上的人再难理会。 他们现在把盐卖出去,明年可就买不到盐,发不了大财了。 提督一愣。 这话说的,是这个道理。 但他现在急用钱啊。 一个不能为皇上搞到银子的太监不是好太监。 今年要是不能孝敬上去,那明年他就不用去孝敬,直接给自己挖坟就行了。 提督大人只能以利诱,“弄死了陆白,他的盐我们五五分。” “嗯。”姚千户摇头。 “四六分!”提督咬了咬牙。 姚千户轻笑,“提督大人难道忘了,陆白可是顾四小姐的人,顾四小姐可是城主的妹子。” 他瞥提督大人一眼,玩味的眼神似乎在说,别以为这些消息只有你知道,他锦衣卫也不是吃干饭的。在陆白声名鹊起时,他们早把一切调查的清清楚楚。 提督的脸阴沉下去,“三七分。” 姚千户翘起了二郎腿,“提督莫忘了,四小姐还是当今圣上的姨呢。” 提督不让步了,“那又如何,她敢把身份公开?” 姚千户点头,“有道理,那你怎么就威胁不住陆白呢?” 提督语气一滞。 他烦躁的很,陆白身后有顾四小姐出主意,把他拿捏得死死的他的权势来自于皇权,因此皇上是万万不能得罪的,所以他不能真像威胁的那样,把顾四小姐身份透露出去。 若不然,顾四小姐是得到了吕家的惩戒。 他可就惨了。 圣上绝对不会让一个简洁杀了他姨娘的人活着的。 他的一切财、权,身份和地位都将化为泡影。 “陆白姓陆,他既不是莫城主的近亲,也不是顾四小姐的亲戚,估计是不知道哪儿来的野种,咱们只杀陆白,顾四小姐不动,只要把银子送上去,城主和圣上都不会说什么的。” 提督顿了顿。 “事若成,我可以帮姚千户在京城活动活动。我们东厂在锦衣卫的影响力,姚千户是知道的。再说,姚千户呆在晏城已经十几年了吧?境界估计早已经突破了修行境,要还是留在边城当一个千户,大大地屈才了。”他许下一承诺。 姚千户诧异的看他一眼,“提督大人好眼力,那你觉得我在境界在几何?” 提督摇了摇头,“看不透。” 他轻笑,“不过,当年姚千户在京城可是闻名的天才,境界应该比我只高不低才对。” 姚千户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这算什么天才,咱们的陆总旗才算是天才呢。我不能有朝一日,让一个手下骑到我头上去不是?” 他答应了。 “就按你刚才说的所有条件,咱们一起灭了他丫的。”姚千户霸气道。 提督笑了。 他现在倒要看看,陆白现在还有什么法子能翻出他的手掌心。 事不宜迟。 姚千户出了个主意,“咱们得把他骗出神乐坊才行,要不然动手时,顾四姑娘挺身护他,把顾四姑娘误伤了,那就不妙了。” 提督点了点头,姚千户所言甚是。 那么,用什么法子把陆白骗出神乐坊呢? 姚千户让提督出个主意。 提督现在什么主意也拿不出来,陆白现在都不跟他来往了。 “这样吧,正好我想把神乐坊的百户撸掉,让他当副百户。多了一个百户的位子空缺,不如我们任命他为百户,按规矩,新任百户要拜见千户的,我们正好可以让他来上城区。”姚千户说。 提督大人觉得这主意不错,就是职位高了,“为什么不是副百户?” 现在正好有一副百户的位子空缺。 这副百户还是陆白杀的。 提督已经把这桩事上报到京城了,只是京城路途遥远,等上面的人来捉拿陆白,黄花菜都凉了,所以才来同姚千户商议。 现在既然提到了副百户,提督幡然醒悟,“不对呀,副百户也是锦衣卫的人,他被陆白杀了,你本就应该出手。” 亏他刚才还谈了那么多条件。 姚千户讶异,“提督大人,这话就不对了,那副百户是你的人,而且我听人说,他在你和陆白拼死搏斗时被你们俩殃及池鱼才死的,分不清谁杀死的,你要让我查他,是不是你也得被查?” “胡说,明明是陆白动的手!”提都怒道。 但他们用念力动的手,谁又能分得清呢。 提督最后还是决定不在这上面纠缠了,“算了,算了,不掰扯这个了,反正他也要死了,当百户就百户吧,你快任命他吧。” “得嘞,我这就让他来送死!” 姚千户站起来,“这让他当百户,可是你同意的啊。” 作为东厂提督,他监督百官和锦衣卫,这任命当然也在职责之内,若不然,他当初也不会把死去的副百户安插到副百户位子上了。 提督点头,“我同意的,你快把他弄过来。” 从现在起,陆白每多卖出去一粒盐,他们就损失一分钱! 陆白很快接到任命。 他惊讶,“这怎么个意思,我最近没干什么事儿啊,怎么还升官了?” 顾清欢轻笑,“必然是你的才华得到了赏识,有人要提拔你了。” “是吗?” 陆白将信将疑。 他总觉得这里面有什么阴谋。 “你说,千户大人召见,我去还是不去?”陆白心里没谱。 顾清欢不假思索,“去,当然要去了,除非你不想当锦衣卫了。” 这话说的在理。 陆白还是很在意锦衣卫这个身份的,倒不是为了权势,而是能断案。 断案抽奖,惩治恶人,掠夺功德值。 可以说,锦衣卫的身份天生契合他的面板。 所以,陆白必须得去。 只是他心中的疑虑始终消散不去,“当真安全?我可告诉你啊,我老陆家现在就我一个独苗,万一折进去了,那可不大妙。” 顾清欢让他不用担心,“你安心去吧,绝对的安全,你老陆家的根在你这一代断不了。” 虽然不知道顾清欢为什么这么肯定,但陆白信得过顾清欢。 于是,接到任命后的转天,陆白当天下午去了上城区面见千户。 他不是第一次去上城区了,但千户所还是头遭进。 或许上城区几乎家家有庄园的缘故,千户所沿袭了同样的风格,在大门内是办公场所,在后面就是一副庄园风光了有山,有水。 还有一片湖。 湖边有芦苇荡。 芦苇荡深处有一道栈桥,从岸边一直延伸到湖深处,藏在芦苇之中,若不仔细看,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一个锦衣卫把陆白引到这儿就回去了。 这个引路的锦衣卫告诉陆白,千户大人就在栈桥的尽头等着。 他在垂钓。 别说。 面对茂密的芦苇荡,陆白心里更没谱了。但已然走到这儿了,再后退不大合适,陆白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走上栈桥,白花花的芦苇荡在陆白眼前飘摇。 他置身于一片白的海洋,犹如冬日雪后初晴时的天地一片白。而栈桥尽头,头戴斗笠,怡然自得的钓鱼人,就仿佛在独钓湖上雪了。 陆白走过去,拱手道:“陆百户拜见千户大人。” 钓鱼人回过头,脸上浮现出讥讽的笑容,“陆总旗,别来无恙啊。” 这人赫然是提督。 陆白后退一步。 他就知道,这里面绝对有什么名堂。 有时候不止女人的直觉准,男人的直觉也不遑多让。 陆白转过身,想要逃,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一个精壮的汉子把退路堵住了,他手里提一把刀,腰间插很多把刀,正对陆白虎视眈眈。 “姚远,姚千户。”堵路的人自报家门。 陆白一面心中暗想对策,一面笑道:“千户大人,您这是要和提督大人一起钓鱼?” 姚远点头,“不错,现在就等鱼儿上钩了。” 话里有话啊。 他上下打量陆白,目光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陆百户,你职位不高,能量不小啊,卖私盐不说,现在还敢抢锦衣卫和东厂生意了?” “冤枉啊,千户大人,我这也是为了城内百姓着想,才忍痛割爱,把私盐价格压的低于成本价的。”陆白一副一心为公的神情。 “我管你为了百姓还是为了你自己,让我们的盐卖不出去,终归是你的错!”姚远说话挺狠。 但陆白有一种错觉,就是姚远在看他的时候,感觉怪怪的,就像是失散多年的老父亲,忽然见到了他的儿子,目光里全是欣慰。 “给他费那么多话作甚!”头戴斗笠的提督怒喝一声,“直接动手就是!” 话音刚落,几招念力之刃呼啸而过,斩断芦苇无数后,朝着陆白子杀过来。 风吹之下,一时间卷起千堆“雪”,在斜阳之下飞舞,甚是漂亮。 陆白急忙闪过,刚要停下喘息,身后又有破空声袭来。 陆白回头一看,姚千户的一柄飞刀呼啸而至面前。 陆白不敢托大,运起风行,身子陡然拔高,人在空中一个鹞子翻身,躲过这一飞刀后,向远处的芦苇荡飞去。 他同时怒道:“好哇,你们两个人居然联手来欺负我,还要不要脸了。” 他们显然不要脸了。 提督大人在陆白飞往芦苇荡后,身子拔地而起,踩着芦苇向陆白追去。 姚千户的飞刀紧随其后。 他的刀虽不是念力,却用念力控制,因此在落空后,只需调转方向,就可以袭向狼狈不堪的陆白。 它斩起许多杆芦苇,带起飞絮满天飞,对陆白紧追不舍。 第二百五十八章 提督之死(二) 风行不愧为橙色功法。 在姚千户和提督同时发难时,这高明的轻功为陆白赢得喘息之机。 他取下背上的酒葫芦,仰天大灌一口酒。 酒入喉。。 陆白的境界立时提升到了修行境。 “他娘的,这酒还是得一直喝啊。”陆白痛骂一句后,念头一动,脚下的芦苇似风割草一般,席卷着芦苇向迎面而来的芦苇长龙撞去。 砰! 两股芦苇相撞,像一朵硕大的,由飞絮组成的蘑菇云在他与提督之间爆炸。 飞絮溅的漫天都是。 洋洋洒洒,天空在炎夏,烈日之中,似乎下起了雪。 在斜阳之下,清水河畔,十分壮观。 然而,谁也顾不上欣赏面前这一幕。 在蘑菇云之后,一把刀穿过飞絮,宛若一道流星向陆白刺过来,绚丽,夺目,折射着嗜血的斜阳。 这把飞刀来的十分之刁钻,几乎将陆白所有的退路封住了。 好在陆白有游鱼功。 情急之下,陆白身子一侧,一扭,拼着腰间受伤,要让要害躲开这一刀。 然而———— 陆白惊讶的发现,这把飞刀在逼近他时,竟微微一侧,让刀背贴着陆白腰间飞过。 咄! 虽然腰上的衣衫裂了一块,还出现一到血痕,但根本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这是—— 陆白疑惑了。 要不是他离得近,而且所有精力都在这一刀上,他绝不会注意到刀锋变化的。 姚千户故意手下留情? “好快的反应!” 姚千户大赞一声,嚷道:“接我下一招!” 他念头一动,本来掠过去的飞刀调转方向,又折回来刺向陆白。 他用念力御刀,这刀随心运转,就像跟踪导弹。 不过,陆白这次有了应对之道。 他手一摸后背,一把刀瞬间出鞘—— 当! 刀打在飞刀上,冒出夺目的火星。 然而,陆白终究还是想当然了——念力不是内力,念力之强,非内力所能及。 陆白这一刀砍下去后,人如风筝,被飞刀磕飞了。 好在陆白有风行。 人在空中已经调整好位子,甚至有余暇闪过提督念力带起的狂风。 “扫兴,扫兴!” 姚千户嘟囔道,“我以为你年纪轻轻进入修行境后,人有多厉害呢,想不到还是拘泥于念力的无形。” 陆白听到这话的时候,人正在躲提督的一招招无形之刀。 这无形之刀甚为难躲。 关键就在这无形上。 陆白虽然也不如了修行境,同境界下,让他可以察觉到念力运行的轨迹,但正所谓兵无常势,水无常形,陆白虽然察觉得到,这念力之刀蜂拥而至时,手中的有形的刀根本劈不散这无形之力。 这无形之刀,稍有不慎,掠过刀背,就会要了陆白的性命。 所以陆白只能一味的躲闪。 因为提督占据先机的作用,他毫无还手之力,只能一味的闪避,弄的自己狼狈不已。 就在这狼狈中,他听到了姚千户的话。 他心中若有所思,似有所感,隐隐的有一根弦被触动了。 然而,不等这根弦奏响,一时失神的他,被提督打中胳膊一刀,把一块肉掀飞了。 与这一刀差之毫厘的是姚千户的刀。 他的有形飞刀眨眼之间到了面前,回过神,刚受伤的陆白心中一慌,刚要催动风行迅速躲闪,却发现这一飞到失去了准头。 怪哉! 即便如此,陆白也不敢托大。 他借风行,身子一个横移,直接飞到了湖面上,脚在清澈可见水草,平静无波的水面上轻点一下,人眨眼到了湖中心。 湖中心有一座孤亭。 亭顶由茅草盖成,中央尖尖的,高高地。 陆白站在亭顶中央,见湖面与天空几近一色,若不看湖岸芦苇荡,会一时间分不清天与湖的。 不过,现在湖面的平静被打破了。 陆白在上面轻点的一脚,波纹一般一圈一圈的荡漾开去。 此情此景,当浮一大白。 陆白仰头痛饮一口酒。 啪嗒! 啪嗒! 又有两脚踩碎湖面平静,姚千户和提督一左一右向陆白逼近。 他们同样有轻功,但不如陆白高明。 他们的身姿像水鸟,脚步踏破水面,在清澈如镜的湖面上划过两条痕迹。 “哇啊!” 陆白痛快的呻吟一声,又背起酒葫芦,飞至湖上空,同他们对峙。 “念力无形,刀亦无形,你连这点儿都不明白,死在我手里一点儿不冤!”姚千户身姿纵跃,手一扬,几把飞刀一起飞出。 陆白脑子里那根本来平息的弦再次被拉起,并因为姚千户这句话而奏响。 对啊! 念力无形,有形之刃难以应对。 但他的念力是无形的。 若聚齐无形之刀,足以把任何袭来的念力震散。 陆白得到了启发。 瞬间,他的念力形成一把看不见的无形之刀。 他打一个响指。 当!当!当! 刹那间,姚千户射过来的几把飞刀,被这无形之刀挡住了。 不过,姚千户的飞刀也用念力操控。 唰!唰!唰! 飞刀不停,攻势如水,不住地向陆白攻击。 然而,陆白在姚千户无意间点拨后,似开了窍,数把无形之刀出现在他身边,不断的挡住飞刀攻击。 他们还较量起了招式。 陆白的刀法不差,尤其无痕快刀的升级版无距,在念力的支撑下,意到,念到,心到,快了百倍不止。 他开始变得从容,闲庭信步,不止把飞刀挡下来,提督的无形念力也尽皆化于无形。 提督大人怒了,“姚千户!你干什么!” 姚千户莫名其妙,“我干什么了?” “你为什么要点拨他?”提督怒问。 若不是姚千户点拨他,陆白现在早成他们的刀下鬼了。 姚千户不理他。 他手一翻,一把刀在碰到陆白的无形之刀时,忽然一绕,一加速,登时插在了陆白肩膀上。 姚千户这才回过头,莫名其妙的问,“我什么时候点拨他了?” “哦。” 不等提督说话,他恍然大悟,“你说我打架时说话呀,嗨,我的老毛病了,我的一个兄长告诉我,打架前呼喝有气势,可以在气势上把敌人压倒。” 提督表示,你这也不是呼哈啊。 “哦,对不住,我这习惯于在读书时,一面看一面加上自己的评价,可能是习惯了。”姚千户一本正经的说。 提督看了看陆白肩膀上的伤口,信了姚千户的话。 他们再次出手。 姚千户操纵的几把飞刀中,再次有一把飞刀虚晃一招,差点上到陆白——幸好陆白的眼疾手快,才躲过了这一刀。 但陆白意识到,姚千户还未尽全力。 他真要倾尽全力,还得应付提督的陆白,造成他刀下亡魂了。 “炼气期练的不止是力量,还有精准度,而精准度体现在进攻上,就是招式。唯有把念力如臂挥指,可以穿针引线的精准,才算是大成。”姚千户又絮叨起来。 “姚千户,迟则生变!”提督提醒他。 姚千户长叹一口气,“可惜,你还差得远呐,算了,不玩了。” 说罢,姚千户身子一转,在催动飞刀的同时,人闪到陆白身后,同提督成掎角之势,一前一后夹击陆白。 姚千户的飞刀催的更紧了。 陆白拼命招架,节节败退,还得分身顾及身后的提督,再次狼狈不堪,头发都被提督打散了。 不过,渐渐地他嗅出了一丝不同寻常。 即姚千户在出招时,看似招招凌厉,却不会把陆白置于死地,是有闪避空间的,而这闪避的空间,又往往是躲避提督致命杀招的良机。 这样的招式不常出现。 但偶尔出现一两次,就足够陆白化险为夷了。 这人在帮自己! 陆白不由地满腹疑窦,不知到这人为什么帮自己,难道和顾清欢有关? 他恍然,或许这就是顾清欢让他来的底气吧。 “小子,接我最强一招吧!” 姚千户忽然大喝一声,双手向前一挥。 霎时间,飞刀尽出,以无可匹敌的速度向陆白飞过来。 陆白这时候因为方才的节节败退,已经十分靠近提督了。 提督见姚千户要出杀招,忙也用窗户绝招。 只见两道念力从水面上划过,似刀划过豆腐,拉下一道沟壑——不,这不是沟壑,这是两堵念力墙! 陆白恍然惊觉。 提督这时要逼他毫无退路,只能前后,上下闪躲,而这些方位又全被姚千户的飞刀封住了。 “怎么办?” 陆白在心里问自己,避还是不避。 不相信姚千户,他就只能等死。 相信姚千户,他向上一避,就可以赢得活命的机会。 该如何抉择? 这些念头像喷气式飞机,在陆白的脑子里一闪而过,他其实知道自己已经没有选择。 于是,陆白脚步虚空一点,借助风行,陡然拔高了身子。 飞刀呼啸而至。 陆白睁大了双眼,静待命运的审判。 提督唇边挂起了冷笑,在等待着陆白的死亡。 咻! 忽然! 飞刀全部改变了方向,一个下伏,从陆白身子穿过,以更快的速度呼啸至提督面前。 方才提过,陆白节节败退时,离提督很近。 因此,这些飞到出现在瞳孔中时,给站提督反应的时间很少。 “他避开了?!” “飞到怎么朝我来了,搞错了?” “姚远!” 他接着忽然明白,这些飞刀压根是冲他来的。 提督急忙闪。 但事发突然,他脑子又闪过一系列念头,岂是那么容易避过的? 他只能侧身,护住周身要害,同时身子往后撤。 然而—— 他忘记了还有一个人。 噗嗤! 身子拔高的陆白,一个翻身,借助风行,迅速掠到了提督上空。 在提督闪躲时,他手握一刀,迅速而果决,朝提督的头颅劈去。 就像一道切开一个浑圆的西瓜那样简单。 提督头颅酱汁横流,他甚至来不及说一句完整的话,质问一句姚千户为何背叛他,就已经怀着一脸的不甘倒了下去。 噗通! 他的身子落在湖面上,溅起水花。 几乎在刹那间,清澈的湖水被鲜血染红了。 陆白轻舒一口气,抬头看着姚远。 姚远似干了什么不值一提的勾当,手一招,把所有飞刀召回去,然后一把一把,仔细而又认真的把飞刀插进他腰间。 这一切忙完后,姚远笑道:“还行,配合默契,想不到你小子刀不尽快,心也够狠,杀一提都,眼眨都不眨。” 陆白饮一口酒,“彼此,彼此。” 姚远方才看他饮酒,馋虫就被勾上了,现在更是不能自抑。 他身子倒纵,落到茅草亭顶上。 他顺手招呼陆白,“快,快过来,先把酒葫芦扔过来,我看看你这酒有多美味。” 陆白先把酒葫芦丢过去。 接着,人在湖面上划过,若一直飞鸟掠过湖面,然后优雅的落在姚远的对面。 姚远不理他。 他在仰头咕嘟咕嘟的饮酒,甚至还有一些酒水落在了他脖子上。 “呼!好酒,好酒啊!” 许久以后,姚远放下酒葫芦,大呼痛快,“怪不得你小子在动手的时候还不忘喝一口酒,敢情是这么好的好酒!” 说罢,他又忍不住饮一口。 陆白看出来了,他是不把这依葫芦就干完,他是不罢休啊。 陆白等他,顺便查看一下面板。 【叮,检测到死者罪大恶极,暴击功德值+10000】 【叮,检测到死者恶贯满盈,双手沾满妇孺鲜血,天诛地灭难消此恨,功德值+65230】 “来,一个人喝多美意思,你也来一口!”姚千户把酒葫芦丢给陆白。 陆白接过,痛饮一口后,感叹道:“好多功德值。” 他把酒葫芦又丢给姚千户。 他则把目光从面板上收回来,环顾四周。 此刻斜阳已经落到了西面的山头,只留下几多晚霞,倒映在画面上,让半湖清冷,半湖红火。 岸边的芦苇荡在随风飘荡。 有飞鸟被惊起。 它们拍打着翅膀,惊讶于天色已晚,在荒野中留下一串鸟鸣后,白色的身影从湖面上掠过,留下难分天与水的两行身影后又升高,从陆白头顶飞过,向远处的芦苇荡去了。 此情此景,唯有饮酒方可抚慰因时间失去,因黑夜降临,因人在自然面前只渺小而心生的寂寥。 他接过姚远丢过来的酒葫芦,仰头也大饮。 姚远躺在茅草上,赞道:“好,你小子有几分你父亲的模样了。” 陆白放下酒葫芦,“你认识我父亲?” 姚远望着最后一缕晚霞褪去光泽,“何止认识,我们还是兄弟。” 第二百五十九章 千户 “兄弟?” 陆白惊讶的看着姚远。 姚千户点头。 他头枕着胳膊,望着天空,用酒葫芦又大灌一口酒。 此时,夜幕四合。 东面,南面和北面,天已经暗下来,山川,树木,还有晏城都也隐藏在黑暗中了,唯有西面,虽然夕阳落了下去,但不甘心的洒下一丝光会,让天空呈现出子泛红,发白,灰白等不同的颜色。 一朵云落在西面,孤零零的。 “当年在京城时,我在练武上颇有天赋,在锦衣卫内小有名气。”姚千户望着那朵云。人有才气的时候,就免不了傲气,而鹤立鸡群就难免被孤立。 当初,姚千户在京城时处处被排挤。 上司也拿他取乐,还经常指派给他危险的任务,还振振有词说:“你功夫高,当然要对付厉害的。” 姚远当时在锦衣卫当的十分憋闷,差点一走了之,就在这时候,陆白的父亲成为了姚远的顶头上司。 或许是姚远带了滤镜的缘故,在他的口中,陆白的父亲虽然在武功一途上天赋不高,但在为人上却是一个有情有义,胸襟气吞山河,行事光明磊落的汉子。 “别看他大大咧咧的,其实他心细着呢,他的属下但凡谁家里出了变故,谁有心事,他一眼就看得出来,然后就会慷慨解囊,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在陆白父亲的带领下,他们的那一队成了一个大家庭,成了兄弟,成了亲人。在陆白父亲的鼓励和帮助下,姚远也不在孤立,而是融入这个团队中。 现在想起来,姚远觉得那段日子是他最舒心的时候。 “在战斗的时候,我们可以安心的把后背交给兄弟,甚至安心的去死,因为我们知道,我们死了,你父亲会把一切事情安排妥当的。”姚远说。 话如此说,但姚远觉得若要论死的话,陆白的父亲一定死在最前面。 “因为你父亲动起手来,就是一个疯子,完全不要命的那种。”姚远轻笑,他告诉陆白,这也是他父亲能被提拔上去的原因。 天彻底黑下来。 湖面上泛起一阵雾气,弥漫在天地间,萦绕在亭子周围,让一切似梦似幻似雾。 姚远同样提到了陆白的母亲。 陆白的母亲是一个乡下猎户,是陆白祖父在时,为他父亲定下的娃娃亲。 他母亲长的十分高大,大手大脚,若学武的话,绝对是一个好手。 她说话粗声粗气的,不识文字,不拘小节,也十分豪爽,而且有勇气与担当。 似乎什么困难都难不倒她。 “我们都尊称她一声大嫂。” 陆白的父亲之所以敢冲在前面,悍不畏死,是因为他知道,他死了,大嫂一定会为他料理身后事。 “后来,你父亲因为资历,能力都在那儿摆着,被任命为了朔北城千户。” 姚远饮一口酒。 他目光深邃,望着远方不聚焦,回忆起了以前的种种时光。 “我们一群兄弟当时在京城外的悲欢楼为你父亲践行,留下豪言壮语,说等你爹荣耀归来,当镇抚使,当指挥佥事,带领我们一起斩妖除魔,谁知道——” 姚远苦笑的摇摇头,“谁知道你父亲最后没回来。” 那时候,陆白父亲领导的那群手下已经遍布全国各地。 即便如此,因为以前的情谊在,他们还经常有书信往来,交情还在,而陆白父亲就是他们之间联系的纽带和中心。 这些兄弟在得知陆白父亲战死朔北城时,几乎都哭了,就是没哭的,如倔强的姚远也在心中大哭了一场。 哭罢后,他们都想为子陆白的父亲做点儿什么,而最对得起大哥的莫过于把他的后人抚养成人。于是,这些兄弟联起手来,托关系的托关系,求人的求人,让人追查起了陆白母亲的下落,还有她的两个孩子。 陆白点下头。 他知道他有一个妹子,家里的牌位上有。 每年烧香的时候,顾清欢都要让忘儿想那个木牌磕头跪拜。 “但你们的消息就如石沉大海,杳无音信。唯一得到的好消息就是,你们母子从朔北城之变中逃脱了——有几个人在逃难时,见到你父亲亲自把你母亲,你们兄妹两人送出的城。”姚远说。 虽然如此,他们发动了所有关系,还是遍寻无果。 这让他们很纳闷。 因为陆白的父亲拦了蛮兵三天三夜,足够陆白母亲带着陆白兄妹三个南逃到安全地方了。 难道死在荒野之中,被妖怪、野兽杀死了? 姚远又不觉得,因为陆白的母亲出身猎户,在那荒野中,有那么多难民的情况下,她不可能死在妖怪和野兽的手上。 但就是找不到,他们也只能放弃。 就在姚远他们将要放弃的时候,一位兄弟的同乡在永乐城锦衣卫当差,他告诉那位兄弟,永乐城的城卫军现在疯狂屠杀朔北城难逃的难民,尤其不放过朔北城官宦的家眷,见到就乱刀砍死,让其面目全非。 这一点让姚远等人很疑惑,有很惊讶。 毫无疑问,陆白母子三个是朔北城官员之后。 姚远据此推断,假若陆白母亲带着兄弟两个逃了出来,那么碰到永乐城的人后,恐怕会九死无生,现在指不定已经成了刀下鬼了! 这让姚远很愤怒。 他大哥在朔北城奋勇杀敌,为百姓和家人挣的了逃命的机会,现在他的家人竟有可能死在了永乐城的自己人手中。 “这事儿若不查个水落石出,我心难安,我对不起死去的大哥和大嫂!”姚远现在说起来,语气中依然坚定。 姚远当时已经当上副百户了。 那还是京城内人才济济,高手如云,其中善钻营的人又有不少的情况下。 然而,姚远刚准备查下去,他就得到了上司的警告。 待姚远一意孤行时吗,上司直接把他发配到了晏城,让他来此当百户。 至于现在成为千户,那是他一步步努力得来的结果。 姚远又饮一口酒,又丢给陆白,陆白仰头待要喝,却见酒葫芦已经见底了。 陆白对此,不得不感叹姚千户真的能喝。 他这一酒葫芦,容得下一大坛子酒。 “那,永乐城的人为什么屠杀逃难的难民,姚叔你查出来没有?”陆白好奇地问。 姚远一笑。 他让陆白回去问顾清欢。 “你婶娘其实知道一切。”姚远说。 他似乎怕陆白责怪顾清欢,解释道:“你婶娘之所以不告诉你,是因为你若没有一年迈入修行境的天纵之资,她打算一直瞒下去,不让世人知道。” 姚远又瞥陆白一眼,“我其实早知道了你的存在。” 为了不引人怀疑,他只能让人暗中保护。 陆白又问,“那我娘呢——” 姚远悠悠一声长叹。 其实不用姚远回答,陆白也知道,因为家里牌位上供着呢。 顾清欢既然知道一切,她不会弄错的。 但姚远最后还是望着漫天星空轻声道:“你娘和你爹一样,是个英雄,是个大英雄,就是可惜你妹子了——” 俩人不再说话。 他们躺在茅草顶上,望着无垠的星空,看着星星闪烁,竟觉得天空那么近,似乎星辰触手可得。 等站起身时,只见天在水。 “提督怎么办?” 陆白最终还是把思绪拉回来,谈起了正事。 提督毕竟是东厂的人,不可能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 上面一定会派人追查的。 稍有一个应付不对,就是无穷无尽的麻烦。 这也是陆白从来没有生过杀死提督念头的原因。 姚远坐起来,“我早想好了,关于我的罪证,明儿会送到你府上。同时,我会在今夜把提督的走狗全部料理干净。” 陆白不懂了,“姚——姚叔,你这什么意思?” 姚远站起来。 他站在星空下,立在星空上,一阵风吹过,鼓动他的衣衫。 “你是提督提拔上来的人,理应是他的人。而提督是来查私盐的,你们查到了我贩私盐的罪证,今日联袂前来想要把我拿下,却想不到我早已炼气圆满,即将突破进入搬山境。猝不及防之下,提督被我杀死,你被我打成重伤,我本以为把你打死了,却不想你只是假死,你侥幸活了下来。” 姚远似乎早把这个计划筹划好了,而且想了很多遍。 “我现在去杀提督的人毁灭证据,你去城主府报案,最终在我意图杀死你婶娘时,你们带人杀了进去,我姚远只能逃走,从此杳无音信。”姚远说。 “不行,这万万不行!” 陆白摇头,如此一来,岂不是把姚远给卖了。 “况且,我杀了副百户,他也是提督的人,提督估计早上报朝廷了——” 姚远摇头。 他从怀里抽出一份公函,丢在了湖塘里,“这封信我早拦截了,还让人伪造了一封公函送过去,在里面重点提你是他可靠帮手,还突破了修行境的消息——” 他轻蔑一笑,“这个提督就是一个草包,被人玩弄于股掌之间还不知道。” “可惜呀——” 他摇了摇头,“就是这样的草包,整天为圣上四处敛财,闹的民怨横生。” 姚远回头,“就这样说定了——” “不,不!” 陆白还是拒绝,不为了别的,就为了姚远。 要是把提督之死这么报上去,姚远以后在南国将无容身之地,每天只能过东躲西藏的生活。 姚远摇头,“那你就小看我了,我好歹也是将要步入搬山境的人。” 陆白依旧摇头,即便这样也是不好的,万一姚远的家人—— “我没有家人。”姚远说。 他瞥陆白一眼,望着远处的星空,“你不必再推辞了,事实上,若不是为了兄弟情义,为了大哥和大嫂,为了你,我早挂印而去了。” 一阵风吹来。 湖面上星光四散,微波荡漾。 姚远倒映在湖面上的身影张开双臂,长衫被风鼓荡。 “我不适合当官,在离开你父亲以后,我依旧孤傲,依旧不合群,难以也懒得同下面的人打成一片。我之所以能当上千户,全因为我运气好,来晏城时境界就在一品,而当时晏城内无一人达到一品,所以我当仁不让的当了千户。” 但当了千户以后,因为要处理的俗务太多,姚远修行就落下很多,“几乎用了十几年我才达到了炼气期圆满。” 陆白觉得不慢了。 姚远却觉得很慢。 “我本来也是天才,虽然相比于你这怪胎还差了很多,但十几年才突破一个境界——”姚远苦笑着摇头。 对他而言,这是不允许的。 “趁此机会,我正好可以寻觅一个清净的地方闭关修炼,再不问世俗事。”姚远说。 在他看来,这是一举两得的事,因为陆白借此机会,还可以坐上千户的位子。 “我东窗事发,刘副千户他们都要受牵连,到时候境界最高者唯有你一人,你说,到时候你不当千户,谁来当?”姚远问。 “呃。” 陆白嘴合不拢了。 姚千户这是要把刘副千户他们都拉下马啊。 姚远似乎知他心中所想,“我送到你手上的私盐证据是确凿无误,查不出任何漏洞的——因为那些事真实存在。” 姚远再次叹一口气。 “晏城的盐税同样院子朔北城失守。当时,城主指责永乐城以抓细作之名,派出城卫军悲伤,对难逃的百姓肆意屠杀,别有用心,请圣上明察。” 怎料,当时的永乐城城主上奏先皇,称永乐城出动城卫军全为了护南逃的百姓周全,而且城卫军曾与追杀百姓的北蛮厮杀,损失惨重。倒是晏城,不出兵抵抗,致死百姓伤亡惨重,永乐城城卫军损失巨大。 当时的先皇差也不差,听信了永乐城主的,在晏城收取了盐税,用于补偿永乐城在此战的损失,同时由永乐城主支配,用于安置难逃的难民。 陆白皱眉。 永乐城哪儿来的难民? 姚远一笑,“其实谁都知道,这一笔银子用于吕家建设一秋山庄了,但谁敢说呢?谁也不敢说,就连先皇,当今身上也不敢点破。” 陆白愕然。 “苛捐猛于虎,可又有什么办法呢,于是我们想出了私盐这个法子,从而帮助百姓们度过这道难关。”姚远告诉陆白,这就是晏城私盐泛滥的原因。 陆白点了点头,忽道:“城主在其中吧?” 若无城主默许,单靠锦衣卫,做不到这么张狂。 姚远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谁知道呢。” 反正他给陆白的证据,只牵连到锦衣卫。 “就这么说定了,你父母,你妹妹,朔北城主,朔全城百姓的仇还等着你去报呢,你更需要千户这个位子。”姚远拍了拍陆白的肩膀。 他轻笑,“你父亲若知道你如此天才,肯定在坟里能高兴的笑出来。” 第二百六十章 偷窥 陆白笑了笑。 真正的陆白已经死了啊。 他对于父母的仇恨没有刻骨铭心,不过—— 能杀了这些仇人,在报仇的同时顺便挣取一些功德值,还是不错的。 “对了——” 陆白问姚远,把那些锦衣卫牵连进来,真的可以? 姚远一笑,“人的贪欲是抑制不住的。锦衣卫贩私盐,最初的目的是为了晏城百姓——” 他摇了摇头。 “现在锦衣卫贩私盐,纯粹只是为了中饱私囊。” 在私盐的一次次暴利中,这些人早迷失初心了,亦或者他们本就没有初心,只是借姚远为百姓着想的机会,趁机满足自己的私欲而已。 “何况,到时候你就是千户。” 晏城走到永乐城,尚且用半个多月,遑论去到京城了。 京城对边城的掌控是有,但不够细。 圣上即便下令彻查此案,恐怕也不能做到详尽的了解,估计还是要让新任的千户去查,而新任千户怎么处理这些人,全在陆白的一念之间。 陆白恍然。 他懂了。 这未免不是一次收拢人心的机会,把晏城锦衣卫打造成一言堂也不是不可能。 “行了!” 姚远伸了个懒腰,话也说了,酒也喝了,现在是时候干正事了。 他指了指远处的星空,“你看,有流星。” 陆白抬起头。 星河璀璨,像一颗颗宝石,镶嵌在夜幕上,让人目不暇接,数不胜数。 前世今生。 陆白还是头一次如此仰望星空,真美—— 噗嗤! 姚远一把刀从后背捅入,刀尖从陆白胸口冒出。 “呃,呃——” 剧烈的痛从胸口迅速蔓延至全身,让陆白遍体生寒。 “你——你——” 姚远缓缓地把他放下,“做戏就要做全套,放心吧,我刀很准,差一寸就刺到你心脏了。” 他把刀抽出来,人站起来,“你好好看会儿星星吧,记住我们的计划。” 说罢,姚远人一闪,离开陆白身边。 陆白余光瞥见他人踩着湖面,眨眼到了岸边,然后踩着芦苇消失不见。 “靠!” 陆白忍不住痛骂。 是在骂伤口的痛,也是在骂姚千户。 这戏做的也太逼真了。 陆白趁着还有一丝意识,迅速把功法切换为龟息功,为自己疗伤的同时,又挣扎着从口袋里摸出伤药,这是顾清欢在他离开时,送给他以备不时之需的—— 慢着! 日! 不会吧。 陆白把止血药洒在伤口上,躺在茅草上,身子一阵又一阵的抽冷子。 婶娘早有预料? 所以这一切都是串通好的? 那么这一刀—— 陆白身子头皮发麻。 他摇了摇头,强迫自己不去想他所想的那个答案,而是把目光投向星空。 好美啊。 陆白喃喃自语,后来就人事不省了。 等陆白苏醒时,夜还是黑的。 他身子骨好了很多,也不再寒冷。 陆白查看了一下身子,《龟息功》在体内川流不息的奔腾,身上的刀口止血了,在龟息功的努力下,这贯穿伤造成的伤害虽然不至于短时间内愈合,但这么重的伤,并没有继续恶化下去。 “这就是龟息功厉害的地方。”陆白感慨。 他试着坐起来,胸口的伤立刻牵连大半个身子,在剧烈的疼痛,近乎于要把伤口重新撕开。 等陆白坐起来时,额头已经见汗了。 “呼!” 陆白坐着休息,顺便望湖兴叹。 若是以前,他轻轻松松就飞过了这湖,现在—— “呼!” 陆白又深吸一口气。 他用功德值在面板商城中兑换一根平平无奇的绿竹棒。 这根绿竹棒碧玉翠绿,似玉似木,材质非凡,世间不多见。 不过,陆白看重它的原因在于——这根棒子当拐杖很合适。 他用竹棒撑着身子站起来,然后又深呼吸一口气,接着强行运起风行,人落在水面上,接着闷哼一声,竹棒一挑水面,人荡出去老远。 如此五次三番,陆白终于到了岸上。 他把绿竹棒往旁边一丢,整个人压倒一片芦苇,躺在上面,大口大口的喘息。 “嘶!” 陆白信姚远人缘不好了,“动手之前,好歹商量一下啊。” 这也就是陆白,他身具《龟息功》,要换了个旁人,估计早上都不见得醒过来。 陆白查看一下伤口,裂开了。 他又用了一些止血药,等伤口不再流血后才又站起来,拄着绿竹棒向外面走去。 庄园有庄园的好处,生活舒适,宽敞。 虽然住在城里,却自有一副田园风光。 但也有它的坏处——围墙多,不见得多有地方都能围住。 陆白从一处矮墙处艰难的翻了出去,然后去了城主府。 城主府的差人似乎早就在等他了,在陆白敲门后,不等陆白把话说完,道出来意,他就把陆白迎了进去。 进去以后,陆白见到了一个城主。 他似乎在什么地方见过这位城主,有点儿像那夜在狮子楼上,深夜去看望顾清欢的蒙面人。 然而,不等陆白把话说完,也不等陆白确认是不是他,城主大人就一挥手,让人整备军马,并让人把陆白抬着在前面领路,浩浩荡荡出了城主府,前去捉拿胆敢贩卖私盐,还敢杀死东厂提督的凶手姚远。 这时候,陆白才发现,半个上城区乱了。 不时有属下前来报告,说姚远杀了提督的某位义子,间或传来提督暗查在锦衣卫的某个亲信,被姚远一刀劈死了。 城主大人当机立断,每死一个人,就要去死者家里搜查。 其结果就是,姚远在前面杀人,城主大人在后面姗姗来迟。 陆白佩服。 他真想让姚远看看,这才是正经演戏的,可以得到大奖的那种。 不一会儿,属下来报,说姚远出了上城区,往下城区去了。 城主大人一挥手,众人抬着陆白,直奔神乐坊的陆府而去,等到了陆府时,姚远果然已经潜入,正用刀逼顾清欢把陆白搜集到的,关于他贩卖私盐的罪证交出来。 不过,在见到城主大人领大批人马赶到后,姚远知道他大势已去。 于是,他在重重包围之中,来了一招声东击西——其实就是看流星一类的招数的故技重施,然后他翻墙逃走了。 陆白服了。 最后一场戏要不要这么肤浅啊。 前面那么认真,后面好歹也对得起演技啊,就算对不起演技,好歹也对得起一下他的伤口啊。 不过,陆白很快知道为说什么姚远逃的这么敷衍了。 在看到陆白身上的伤后,顾清欢脸阴沉,乌云密布,有点儿像山雨欲来时,大晌午直接变成了晚上那么黑。 莫说姚远了,就是城主见了顾清欢的样子都害怕。 “咳咳,那什么,既然姚贼已经逃了,而陆总旗又伤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城主大人一拱手,不等顾清欢送客,扭头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瞬间,热闹非凡的陆府,就剩下了陆白等自己人。 陆白眨了眨眼。 他在这里面是最无辜的。 大黑牛刚从睡梦中惊醒,穿着一身不大合适的睡衣,露着一大肚皮,一脸迷茫的望着陆白,“老陆,你找人打架了,怎么不叫上啊,叫上我你就不会把自己搞成这样子了。” 陆白翻了个白眼,“你闭嘴。” 大黑牛就是这样,人菜瘾还大,老想出去打架。 至于忘儿。 她泪眼迷蒙的看着陆白,“老陆,你死不了吧?” 陆白点下头,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你放心,我且活着呢。” 忘儿点下头。 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好,那我就放心了,我回去睡了。” 陆白:—— 这是个没良心的。 顾清欢把大黑牛也赶去睡觉了。 她扶着陆白回了房间,待只留下他们两个人后,顾清欢怒道:“姚远这个杀千刀的,意思一下就行了,用得着这么狠!” 她让陆白歇着。 她去取了药,剪子和水,待把陆白的血衣剪开,伤口清晰后,顾清欢就不是骂姚远杀千刀,而是杀他的心都有了。 “这要是差上几分,亦或者他动手时,你来一个转身——” 顾清欢想想就后怕。 陆白仰头躺在床上,看着顾清欢低伏在他胸口忙来忙去,“你不早点告诉我你们的计划,要不然,我还能给他商量商量。” 顾清欢没好气,“戏关键在于逼真,尤其在提督这个老油子面前。” 所以多一个人知道,不如少一个人知道。 这样至少陆白会表演的栩栩如生。 事实也是如此。 在他们的战斗中,陆白屡次被遥远逼入险境时,那种正常的反应,让提督根本没有想到姚远会站在陆白那一边在,这才让他疏忽大意,让陆白和姚远一击得手。 陆白觉得有理。 “但也不能——嘶——” 陆白刚要说话,顾清欢正好为他清理伤口,让他不由地倒吸一口冷气。 太疼了! “忍着点儿。”顾清欢说。 这是贯穿伤。 从后背直接刺到了前胸,不是寻常的伤口,上点儿药就行了。 她要把已经愈合的伤口撕开,把药上到里面去。 “啊!” 陆白又痛。 若在湖心亭时,他或许忍得住,但现在,心里绷紧的那根弦早松了,伤口的痛也因此变得难忍。 “你忍着点儿。” 顾清欢现在除了这句话,还有手上轻一点儿外,对陆白的痛帮不上什么大忙。 当然。 她这样认为的。 但在陆白偶然低头看上头时,见顾清欢低伏的身子,正好把胸口的衣服低垂,以至于春光乍泄,就像云遮山,忽然消散,露出一半雪山来。 又似迷雾山谷,待迷雾消失后,把幽深而又隐秘山谷的风景暴露在面前。 陆白一下子忘了痛。 先人诚不欺我,这果然能止痛。 顾清欢很快把药上好了,又让他侧过身,帮他缠上纱布。 “看够了没有。”在最后时,顾清欢站起来问。 “啊?” 陆白一愣。 顾清欢抬起头,用手点一下陆白的伤口。 “哎呦!” 陆白大呼。 顾清欢白了他一眼,“我还以为不疼呢。” 她端着药,剪刀,还有一盆血水出去了,留下陆白一头雾水。 她发现了,还是没发现? 要是发现了,又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为什么没拆穿。 陆白一肚子的疑惑,空有一个推理的脑子,一时间竟然推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夜不太平。 砰!砰!砰! 神乐坊知府衙门口,门被猛烈的敲响了。 “谁呀!” 一个差人不耐烦的披着外衣走出来,见到来人后吓了一跳。 “你,你,你是人是鬼!” 他吓的后退三步。 面前这人,一身是血,脖子血糊糊的,似乎被刀抹过了,以至于差人以为他是阴曹爬出来的鬼。 “我,我是东厂提,提督的义子——” 来人身子晃晃悠悠,似乎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到——不用似乎,一阵穿堂风过,来人噗通坐在了地上,他连忙用手捂住脖子上的大口。 “你,你是谁?”差人没听清。 这个幸运儿从怀里摸出一个牌子,“我,我是东厂,东厂的让人,我有要紧事告,告诉你们家知府大人,快,快去禀,禀告——” “东厂!” 差人吓一跳。 他顾不上看这腰牌的真假,一溜烟儿的去禀告知府大人去了。 知府很快被叫起来,让人把这幸运儿扶了进去。 “你找我什么事?”知府大着胆子问。 他刚见到这人时,也被吓一跳,若不是言多在身后,他估计要逃。 “在,在下是提督大,大人的义子,我,我来是,告诉吕知府,当,当年的顾四小姐,没,没有死,她,她就是陆,陆总旗的婶,婶娘。” 这个幸运儿说话断断续续。 “顾四小姐?” 吕知府略有耳闻。 但也只是略有耳闻而已。 “她死不死,和我等有什么干系?”知府不明白。 说到底,他只是吕家的一个旁系子孙,在吕家直系子弟全部修行去后,空下来的权利真空,让他们这些旁系子弟补上,然后为一秋山庄提供世俗权利的支持。 如此而已。 当年的诸多秘辛,尤其是一秋山庄拼命掩饰的秘辛,他是不知道的。 这个幸运儿也知道。 他只是道:“你,你上报给你们吕家家主,自,自然就知晓了,此,此事干系重大,万,万望大人放在心上,好,好给我义父,报,报仇!” 知府更在乎的是这个:“提督大人怎么了?” “姚远背,背叛了我义父,现在——” 唰! 两把飞刀刺破窗户,掠向知府。 “小心!” 站在吕知府身后的言多踏前一步,腰间刀瞬间出鞘,一刀斩向飞刀。 飞刀蓦的一转,换了个方向进攻。 言多早有料到此招,手中刀同时做出改变。 噗嗤! 不等言多把刀击落,一把刀已经扎在那个幸运儿的头颅上。 噗通! 人倒下时,刀把兀自缠斗不休。 “呵呵!” 外面的人丢下一串冷笑,声音渐远。 遭了! 言多登时明白,对方的目标是这个幸运儿。 他忙撞开窗户,人一踏门廊,翻身上了瓦房,却只看见一个逝去人的身影。 为了保护吕知府的安全,言多没有去追,又回到了屋子里。 第二百六十一章 米粒之珠 屋子里。 吕知府一头雾水。 他问言多,“你觉得他这话是何意?” 言多摇了摇头。 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幸运儿的鼻息,发现他这次不大幸运,死的不能再死了。 “顾四小姐。”知府大人在嘀咕。 他虽然是吕家旁系,但当初也在京城生活过,听说过顾四小姐之名。 传言她死在朔北城了。 当初京师的才子佳人们还为之扼腕叹息,直说顾清欢所嫁非人,以至于红颜薄命。 现在她没死—— 知府大人能够想到的最大的干系,就是太后要高兴了——她可是顾清欢的亲姐姐。太后高兴,皇上也会高兴,除此之外,吕知府想不到有什么影响了。 “就这个,至于让人拼死告诉我?”吕知府疑惑。 更让他纳闷的是,幸运儿竟说姚远背叛了提督,这开什么玩笑,他们又不是上下级关系。 好复杂。 吕知府有种让陆白帮他梳理一下的冲动。 言多这时有话说。 “刚才出手的人,境界至少在炼气圆满,我估计是锦衣卫千户姚远。”他皱着眉头,“我觉得,或许是姚远和提督起了冲突,火并,所以才有了他报信。” “哦?” 吕知府让言多仔细说说。 言多道:“顾四小姐和吕家之间,还是有嫌隙的。” 吕知府越加不明白了。 现在还有人敢跟吕家为敌? “当初朔北城一战,虽是朔北城主贪功冒进,但最终结果是剑仙大人成仙,而朔北城城破,莫家更因此而受到牵连,跌落出了四大家族,顾家也没少吃瓜落。”言多觉得冲这一点儿来说,顾四小姐对吕家这个既得利益者还是有怨言的。 吕知府笑了,“米粒之珠安敢同日月争辉,她难道会为了一个怨言得罪吕家,去找死?” 但顾四小姐身边有一个陆白啊。 言多这话刚要说出口,又及时收了回来,他对陆白观感不错,觉得还是不要凭借一时的猜测去给陆白惹杀身之祸了,这不是朋友所为。 不过,他是锦衣卫,但同时也是一秋山庄的外门弟子。 言多觉得既然提督让人人来送信,而且这人还被姚远刺杀了,保险起见,吕知府还是上报给吕家家主的好。 吕知府答应了。 就算没有提督派人冒死送心,他要知道陆白婶娘是顾四小姐,也会让人送信给家主的。 顾四小姐尚在人世,这可是一个挺重要的消息。 翌日,在得知提督竟然被姚远杀死,而陆白还掌握了姚远贩私盐的消息后,越加迷糊的吕知府更加决定把这个消息传书给家主了。 太烧脑了。 他知道陆白是提督的人。 当初他让陆白帮他查案时,人情就托到了提督处。 现在他和提督一起查到姚远贩私盐的罪证,也在情理之中。但昨儿提督让人给他报信,姚远杀人灭口又是什么意思? 搞不懂! 吕知府知道这里面太复杂了,索性就不想了。 陆白这些天过的很快活。 不外乎吃饭睡觉养伤,顺便赏花赏月赏他婶娘,再顺便指点一下门下弟子。 至于私盐—— 毫无疑问,白狼帮现在是最大的赢家。 现在提督已死,锦衣卫牵连了进去,刘副千户等人全部被城主大人派人控制住了,现在能卖私盐的,只有白狼帮一家。 至于那些在锦衣卫和提督势力初订了盐的,现在欲哭无泪却又顾不上哭,全来陆白这儿买盐来了。 现在城里百姓十分佩服陆白。 一夜过后,他竟成为最大赢家,这里面要是没有一点儿猫腻,鬼都不信呢。 不过,不管有没有猫腻,现在都无法阻挡白狼帮前进的步伐。 白狼帮的私盐很快一售而空。 用几乎是去年的盐价,让晏城的百姓挺过了这次盐税。 至于下次—— 等下次到了再说。 百姓们在这个荒唐的年月,练就的最大本事就是得过且过。 他们唯一庆幸的是,白狼帮笑到了——若从三家私盐势力中选的话,不少百姓会选白狼帮,因为他们的盐价最低。 不过,陆白让他们更庆幸的还在在后面—— 半个月之后,关于晏城锦衣卫千户的任命下来了——侦破私盐案有功,而且境界高的陆白脱颖而出,成为晏城的新任千户。 从总旗到千户—— 出身于鹿园的陆白,向晏城百姓展示了什么叫真正的一步登天。 现在人们不再拿喋血街头的陆白吓唬小孩,而是用陆白的励志来鼓励孩子,他们同样可以从鸡窝里飞出去变成凤凰。 虽然这话,大人在说出口时就想笑,但人嘛,总得有希望不是。 不过,有一点是正确的。 那就是现在鸡窝里真可以飞出凤凰——在浩气门内,陆白的弟子们在功法《酒意》的加持下,进步飞速,远不是晏城内寻常门派所能比的。 现在的浩气门,不是鹿白撑蒙面了。 大黑牛举着狼牙棒走出去,不说当个晏城第一,晏城第十高手还是当得的——《酒意》尤其适合大黑牛这等没心没肺的人修行。 因为《酒意》讲究的就是在醉酒状态下,神智未失时的醺醺然,在这等醺醺然下,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不受拘束,有小儿心性,随心所欲,而且行动飘忽,出招往往看不出章法,但自有其遵循的规律所在。 大黑牛不喝酒还是这种人,遑论喝酒了。 所以进步最快。 当然,浩气门成为晏城第一门派,不止因为《酒意》。 还有北斗阵。 伴着晏城内疫情平息,陆白的北斗阵也到手了。 在得到这个阵法的时候,陆白正在床上养伤,旁边的在顾清欢在为他提子。在听到面板任务完成的提示后,陆白随意的把面板点开,领取奖励,然后选择查看。 “我屮艸芔茻!” 陆白爆了粗口,大笑着站起来,忍不住抱住顾清欢又唱又跳。 不怪陆白这么失态,实在是这奖太好了。 这北斗阵竟是一门金色阵法! 摆出这门阵法共需七个弟子,按北斗七星的位子排列,待阵法运转时,七个人不是七个人合在一起那么简单,而是会成倍数的增长实力,而且生生不息,站上一天都不会觉得累。 这也就罢了,关键这阵法还是一门身法。 即在北斗阵中,站在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等不同阵眼上的人,有不同的挪移步伐,又自称一个体系,修习之人在单独对敌时,亦可用出来,有不错的效果。 不过,让陆白高兴的不是这个,而是这种独自成体系,而合起来又组成北斗阵,威力大镇的身法,可以让陆白把弟子分为七堂,每堂培养同一种步伐的弟子。 等以后外出时,不用太多的默契,只要七堂的人齐全,他们随时随刻可以组成北斗阵,在杀伤力大增的同时,还减少了弟子投入的学习成本。 现在的弟子们已经按照不同堂口分类,开始修习这门功法了。 等浩气门的事情安置妥当后,陆白的伤也好的差不多了,于是他正是走马上任晏城千户。 他现在城卫晏城千户,还肩负一项重任——查处贩私盐的锦衣卫。 陆白对此早有应对。 在姚远留下的犯罪证据中,不仅有这些锦衣卫清楚的犯罪记录,还附有姚远对陆白如何处置这些人的一些建议。 陆白按照这些建议,把贪得无厌多的人全部查处,让他们把这些年挣的银子掏出来——倒不是陆白惦记这些银子,而是京师的人要。 走私私盐是暴利,这些京师的贵人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敛财的机会。 至于那些贪的少,或者压根没贪,只是受到牵连的锦衣卫,陆白则把他们留下来,收为己用——锦衣卫不能没人不是。 当然,这么大的案子,几个大老虎还是要打的。 刘副千户,在逃的姚远,还有子几位百户,成为了陆白开刀的对象,全部被下了昭狱,然后把他们的罪行如实上报,等待上面指使。 陆白猜测,等待他们的不是掉脑袋,就是掉脑袋。 毕竟,走私私盐,这是从皇帝的口袋里掏钱,皇帝是不会绕过这些蠹虫的。 事实也如陆白所料。 这些人全部被判为就地问斩。 在行刑当日,这些人将要死的人,说话一点儿也不善,对陆白骂骂咧咧,骂他是小人,诅陆白不得好死,迟早也会被砍了头。 说实话,陆白听的戚戚然。 他也是卖私盐的。 万一有一天这刀落在他脖子上—— 陆白不敢想。 他决定一定要把境界提升上去,这样他就不是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想杀就能杀的人了。 同时,陆白还庆幸山高皇帝远。 山高皇帝远,所以皇帝不知道他陆白才是晏城内最大的盐贩子。有城主大人在旁边帮忙掩饰,他还可以坐大只手遮天,让柳副千户等人死前再嚷嚷。 他卖私盐的事儿也不会传出去。 “你别太大意了。”顾清欢提醒陆白,“有些事儿,看似不知道,不是不知道,而是在装作不知道。” 陆白觉得她说得有理。 顾清欢说这话的时候,他们正准备搬家,去往上城区。 第二百六十二章 银剑 陆白在上城区将要入住的庄园不要银子。 不! 准确来说,是要银子很少。 这处园子原属于柳副千户的,现在因为私盐案发,全部被城主府没收查处了。 陆白用了低于市价的银子,把这处园子买到了手中。 这处园子很漂亮。 还是顾城主推荐给陆白的。 对! 晏城城主姓顾,据顾清欢说,顾城主就是那天探望他的人,是她的远方亲戚。 陆白恍然。 原来是远方亲戚,难怪婶娘若没有大麻烦,不会来叨扰他们。 现在没关系了。 这城主虽是一城之主,但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他作为千户,几乎城主同级。 以后就是有事儿,也算叨扰他们,而是互相帮忙了。 所以,陆白听从了晏城城主建议,购置了这处园子,把家安在了这儿,与这位顾城主当了邻居。 这不—— 陆白刚搬进去,顾城主就大张旗鼓的领着人来祝贺陆白乔迁之喜了。 “陆千户,恭喜,恭喜啊。”顾城主拱手。 陆白回下礼。 顾城主又扭头向顾清欢道喜。 顾清欢没吭声。 她今儿穿了一身白衫,头发束冠,一副男人打扮,看起来英姿飒爽而又潇洒不凡,若是不认识的女性见到了,指不定会为之发狂。 顾城主的女儿顾眉就在盯着顾清欢,双眼发亮。 不过,顾清欢并没有看她,而是一脸审视的看着顾城主。 他这么大张旗鼓的上头,明显不怕把她和他的兄妹关系暴露出去。 毕竟,说她是顾城主远亲,唯有陆白这个呆子才信。 也不是呆子。 顾清欢看陆白一眼,这个小子太信任了她了,很少对她说的话抱有怀疑。 还有,就是陆白虽然很聪明,但有些事不是聪明就可以看透的。 作为四大家族之一的顾家,他家远亲即便再穷困潦倒,也并不会在晏城的鹿园落脚。 关于这一点,那些知道顾家的人,很轻易就可以猜出顾清欢身份的不同寻常。 奈何,陆白对世家这东西,知道的着实不多。 顾清欢想,既然顾城主不怕暴露她,那么真相只有一个——他或想逼顾清欢回到顾家,或另有所图,把他们当枪使,对付吕家也不是不可能。 顾清欢倾向于,甚至笃定为兼而有之。 顾清欢知道。 皇帝不是百姓的皇帝,不是百官的皇帝,而是八大修真门派的皇帝。 皇帝肯定不想在他的头上有一个一秋山庄。 八大修真门派也不希望他们头上有一个一秋山庄。 所以,若有机会把一秋山庄搞垮,皇帝和八大修真门派都很乐意这么做。 但碍于天上剑仙的身份—— 他们肯定要推出一个人,代替他们向一秋山庄挥剑。 不需要把一秋山庄打垮。 只要敲山震虎,让一秋山庄不敢不把八大派放在眼里,而是成为九大派,他们目的就达到了。 至于陆白这个挥剑人—— 谁在乎他死活呢。 但顾清欢在乎! 她现在终于明白,在陆白登神乐酒楼,同提督交恶,而她提出将提督连根拔除的主意时,她的好兄长,为什么会完善这个计划,把他手里的锦衣卫千户也搭进去了。 原来他在下更大的一盘棋。 顾清欢冷笑。 她说呢,这位兄长怎么可能会变了性子。 人们常说,最是无情帝王家。 其实不然,臣子家里为了权利,同样会不择手段。 顾清欢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时,顾家就对吕家在永乐城的追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以此不得罪吕家,换取顾家的外甥——当时的太子,顺顺当当的登上九五至尊的宝座。 现在竟又不顾她的死活,要用她的伤痛,她的性命,朔北城上上下下几十万条性命来做他们敲山震虎的筹码。 这果然是她的亲哥哥啊。 错不了。 顾城主见到了顾清欢的冷笑。 他轻轻一笑,转身让过一个人来,“妹子,你看谁来了。” 在他身后,一个中年妇人激动的看着顾清欢。 陆白认识这个中年妇人。 她正是顾清欢当时让他拜访的那人。 “小,小姐——”中年妇人望着顾清欢,泪眼婆娑。 顾清欢清冷的目光收起来。 “琳姐。” 她站起来,向前几步,紧紧地握住中年妇人的手。 “小姐,您,您这些年受苦了。”中年妇人望着顾清欢失去了稚气的脸,一阵心疼。 顾清欢点下头。 她拉着中年妇人去了远处,估计有些话不方便当着陆白说。 顾眉瞅了瞅陆白,去把忘儿拉走了。 至于顾城主。 他倒是同陆白寒暄了几句,但心里对顾清欢清冷的眼神一直在意,想要找个机会去解释一下,于是心不在焉的说几句话后,顾城主找顾清欢去了。 他同那位琳姐也熟悉。 他轻松的插入她们的对话中,顾清欢脸上还露出了回忆之类幸福神色。 一下子,只留下陆白一个孤家寡人了——就是大黑牛,现在都有人陪着。 她趁人不注意,招呼顾城主的下人把乔迁的贺礼放到她房间去。 陆白不理她。 在他看来,大黑牛不应该是牛妖,应该是龙妖才对,他就差在金银堆上数钱钱了。 或许,他就是龙妖。 毕竟,牛魔王和铁扇公主还能生个红孩儿呢,他爹作为牛妖,生个龙妖也不是不可能。 倒是顾清欢—— 陆白望着他们相谈甚欢的背影若有所思。 小姐? 看这中年妇人对婶娘毕恭毕敬的样子,似乎是婶娘以前的下人。 这下人为什么顾城主家里? 看来这里面猫腻很多啊。 还有,永乐城的人为什么屠杀逃难的朔北城百姓,顾清欢也还没告诉他呢。 陆白在疗伤的这段时间内,不是没问过。 但顾清欢说,现在还不是时候,等到了那个时间节点,她自会告诉陆白。 话虽如此。 但陆白现在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一下子变得像是个局外人。 就感觉你有个相依为命的朋友或更亲近的人,某一天他忽然成了亲,后来又有了孩子,他有了更亲近,更爱的人,而你在他的生命中开始变得微不足道,不再是他十分重要的那个人,甚至有一天,你会悄无声息的从他生活中消失,而不掀起任何波澜。 个中酸楚难以言说。 而现在陆白心中的滋味更胜上述例子的百倍。 因为他一直把顾清欢,忘儿当做生活的全部,也把自己当成她们生活的中心,他们彼此最重要,谁也离不开谁。 现在,陡然发现顾清欢有她的亲人,她的生活,她不要他知道的事情。 陆白觉得她在走远。 正在陆白望着顾清欢出神时,顾清欢若有所觉,扭头看向陆白。 陆白急忙扭头。 人总有莫名其妙的骄傲,亦或者奇怪的固执。 当自己因为在对方心里不再重要而酸楚时,总是不大希望对面看出来的。 只是学着抽离罢了。 等有一天真的抽离出来了,那么昔日的挚友亲朋,也就成了普通朋友。 “呼。” 正好,大黑牛拍陆白肩膀。 “老陆,你发什么呆呢,哟,眼圈怎么还有点儿潮啊,你怎么了,失恋了?”大黑牛惊讶。 陆白翻了个白眼,“恋你大爷,你手里拿了什么?” 大黑牛的注意力立刻被转移了。 她得意的扬了扬手里剑,“看我搞到了什么?” 陆白瞥了一眼。 不得不说,这把剑很漂亮。 银色的剑鞘,银色的剑柄,又恰如其分的镶嵌了宝石,看起来就很华贵。 “这是城主送的?”陆白问。 大黑牛点头如捣蒜。 “这得不少银子吧。”陆白惊讶,这城主够下血本的。 “不不。”大黑牛摇头。 他把剑抽出来,“这不是下血本,这他娘的就是银子!” 陆白一瞅,亮的发白。 果然是银剑。 大黑牛弹了弹剑身,“老陆,这把剑归我了啊。” 陆白没好气的说:“上剑不练你练下剑,铁剑不练你练银剑。” 大黑牛不理他,把剑挂在她腰上,登时觉得自己是个子仪表堂堂,风流倜傥的白衣剑客。 陆白提醒她,“别忘了,你是个女的。” “哦,对。” 大黑牛袖子一抖,目光坚定的看着前方,“那就是个潇洒不羁的剑客少女!” “就你还少女?” 陆白注意到顾清欢看这边,忙用乐来掩饰心中酸楚。 “你这是赤裸裸的嫉妒。” 大黑牛不跟他说了,她去找他的师兄弟们炫耀炫耀去。 “嘁,我嫉妒你个银剑,中看不中用。”陆白觉得这玩意儿还没有他送给子大黑牛的绿帽子有用。 哦,对了! 陆白忽然记起来,因为他破获了私盐案——虽然这压根就算不上一个正经的案子。 但破案就是破案,面板还是给了陆白一个抽奖机会。 前些天因为太忙,陆白忘记抽了。 现在正好抽了。 他点开面板,让轮盘转动。 陆白希望能抽到一张境界提升卡或者功法提升卡。 没办法,现在提升一次功法,所需的功德值太多了。 虽然他最近刚赚了一笔功德值——在柳副千户等人行刑当日,深怕有一天也被砍头的陆白,厚颜无耻的客串了一把刽子手,抢了几个刽子手饭碗,亲自把柳副千户和两个踹一脚有暴击的锦衣卫砍了头,一共捞到了十五万功德值。 果然,杀锦衣卫得到的功德值才多。 只可惜,为了不把嗜血的名头的传出去,余下几个人头,陆白没敢砍…… 轮盘慢慢悠悠的停下来。 橙光闪过。 一把剑出现在陆白面前。 陆白讶然,这是要让他也淫贱啊。 第二百六十三章 误会 斩妖剑! 这是剑的名字。 这把陆白刚从面板上抽奖抽出来的剑十分具有面板特色。 【一把可以斩妖的剑】 陆白想到戒尺上的介绍,心想或许这把剑有同样功效,斩妖时锋利无比? 或许吧。 陆白又扫一眼面板上的剑。 不得不说,这把剑还是很漂亮的。 长约四尺,剑身玄黑,犹如萤火缠绕,细看之下,方见那些银色的光点乃一道道剑影。至于剑鞘,花里胡哨,用左右不平的双鹤做剑鞘左右,看起来倒是不错。 陆白觉得,平日里把这把剑挂在腰上,要比大黑牛的银剑帅气多了。 就是这剑鞘—— 太华而不实。 陆白都不知道这一高一低的剑鞘怎么握。 这剑鞘鸡肋,要不设法把剑拔出来,把剑鞘同大黑牛换一换。 这剑鞘比大黑牛的银剑还骚包。 估计大黑牛会换。 陆白也不吃亏,那把剑鞘上的镶嵌的宝石,同样值老鼻子银子。 就在陆白腹诽,打大黑牛剑鞘的主意时,中年妇人见顾城主似乎有话说,于是离开了,去找顾眉去了。她本就是顾老夫人身边的人,当时没少带顾家兄妹。 他们站在花树下。 树影婆娑。 叶子把阳光切成细碎的斑点,在他们身上跳动。 沉默许久后。 顾清欢轻轻地叹口气,“城主大人打的好算盘啊。” 顾城主微微一笑。 他早习惯妹妹的冷眼了,神色如常,语气平淡道:“我们双赢,你不觉得?我看得出来,你心中有气,眼中有恨,迟早要对吕家动手,既然如此,多一些帮手多好?” 顾城主语重心长道:“吕家既不像看起来那么弱,也没有看起来那么强。前者对你,后者对八大派。一秋山庄终究不过是十几年积淀的修真门派,若不是出了一位剑仙,在修行界根本微不足道。” 所以,一秋山庄强于不强,全看剑仙。 但剑仙远在天上,一秋山庄不可能事事全靠剑仙,这中间必然有一个度。 超越这个度,剑仙会出手。 若不超越这个度,那么一秋山庄至多是一个同八大派平起平坐的修真门派。 “这个度对八大派,对皇上很重要,对你也很重要。” 顾城主扭头看着顾清欢,“若能把握住这个度,你报仇不也要明晰而轻松很多?” 所以,这对双方而言,是一个双赢的合作。 正好,顾清欢若想借陆白,发起对一秋山庄的挑战,势必要借势。 这个势,顾城主背后的人借给他。 而他们的要求也很简单,就是试探出剑仙出手帮一秋山庄的那个度。 “呵呵。”顾清欢冷笑。 她觉得这位哥哥太天真了。 他以为,她要复仇的仅仅是吕家? 荒谬! 当初永乐城为什么敢屠杀南逃的百姓,一秋山庄为什么势大? 旁的不说,就拿晏城的盐税来说,谁答应送给一秋山庄,让一秋山庄吸晏城血的? 先皇! 谁一心修玄,日求长生,为了成仙,就差把一秋山庄当爹供起来的? 还是先皇! 这位先皇让位于太子,就以为万事大吉了? 可笑。 顾清欢不止一次梦见过,她要在朝廷之下,众目睽睽之下质问他,汝无耻,爹知否! 还有她这位兄长。 骗小孩呢。 真以为剑仙的度是那么好试探的? 若试探出来,剑仙一剑杀了陆白,杀了她,当如何? 这是让陆白玩火。 在这一点看来,他又很无耻。 “无耻至极!”顾清欢说。 这主意妙啊。 玩火的是陆白,试探出度后,他们大可以把一秋山庄拉过来一起打麻将。 谁管陆白的死活呢。 他甚至不管顾清欢的死活。 顾城主听到了顾清欢咬牙切齿说的四个字,笑了一笑。 他是当然知道他妹子在担心什么,无非是担心陆白有性命之忧,“妹子,这你可就冤枉我了,有八大派撑腰,又有皇上做主,剑仙就是与陆白有杀父之丑,也会掂量的。” “只要不过分,到时候可以商量的。”顾城主信心满满。 顾清欢冷笑。 不过分,可以商量? 那他是找错人了。 对陆白而言,能商量的前提是他占到了便宜。 可这事儿,明显最不利的就是陆白。 想让他不过分,好商量? 呵呵! 就等着掀桌子吧。 到时候别说一秋山庄,就是隐居的先皇都要揪出来,好好热闹上一番。 顾清欢忽然觉得这很有趣。 既然事情已经这样了,何不就玩把大的。 所以,她没有告诉顾城主这些话,而是长叹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若到了那个地步,八大派,皇上还会站在陆白身后?” 顾城主坚定的点下头,“当然。” 他说道:“一个足以向一秋山庄挥剑的人才,足以付出任何代价留下。” 他看向陆白,“我相信他,会成为皇上左膀右臂的。” “况且——”顾城主伸出手,摸了摸顾清欢的头,“你是我妹妹,你这些受了这么多苦,我又怎么忍心让你再受苦呢。” 他这话很有说服力,尤其加上他这个动作。 顾清欢忽然有种回到儿时的错觉。 那时,哥哥姐姐带她翻墙去府外玩,磕到,碰到,走不动,不高兴时,他们都这样摸头安慰她。 说实话。 她很怀念当初无忧无虑的时光。 时间若会倒流,要是陆白不在身边,她很愿意回到从前。 顾城主为了证明他很看好陆白,昭示他们将在同一条船上,又旧话重提,“顾眉和陆白的亲事,你向他提过没有?” 顾清欢没说话。 她还在深思顾城主最后深情的话。 发自肺腑? 还是说说而已。 若是以往,顾清欢或许就信了他的话——人终究不是理智的东西,容易被情感所左右,所以信得过人的,你总是容易相信他说的话。 就像陆白对她。 一阵风来,花瓣漱漱落下。 顾清欢醒悟过来。 做事如下棋,有些棋子不是想留下来就能留下来的,人们常把大局为重挂在口头上,这句话的意思是,事到临头时,有些棋子是必然要舍弃的。 纵然当初答应过也不顶用。 所以顾城主这话,也就听听而已。 顾清欢摇下头,果然感情最打扰理智。 她抬头,忽见顾城主不见了,回头一看,顾城主正在陆白身边,目光望着他女儿顾眉。 顾清欢挑眉。 依旧觉得顾城主的话就听听而已。 他把亲妹子抛弃过,又算计亲妹子,所以女儿想来也是可以作为筹码的。 她向陆白走过去,准备听听他们在说什么,顺便去瞅瞅陆白,方才这小屁孩好像发什么脾气,悲春伤秋,不知道在想什么。 顾清欢扶额。 有时候,在某些方面,陆白也是个孩子啊。 顾城主过来后,一直同陆白唠家常。 话里话外都离不开他女儿,就是同忘儿玩在一起的顾眉。 “陆千户,我女儿长得怎么样?”顾城主笑呵呵的问。 陆白看了一眼,“不赖,挺好看的” 他甚至觉得顾眉眉宇之间有点儿像顾清欢,但又因为像顾城主一些,所以把好看稀释了一部分,变成了普通的好看,而不是顾清欢倾国倾城的好看。 忘儿现在虽然还没长开,就已经有她好看了。 唯一长处就是顾眉穿衣有大凶之罩,远超过常人,更不是顾清欢所能比的。 顾城主一笑,“小女到了适婚的年龄,暂时还没有许给合适的人家。陆千户,我记得,你还没婚配吧?不如这样,咱们亲上加亲,如何?” 陆白一愣。 走过来的顾清欢忍不住翻白眼,她这位兄长为把陆白拉上贼船,为他所用,向他期待的方向去发展可真是煞费苦心啊。 不巧。 刚才顾城主宠溺的摸顾清欢的头,陆白尽收于眼底,而顾清欢一点儿也没有反抗。 现在翻白眼—— 陆白误以为子顾清欢在责怪顾城主着急到了这种程度,竟把媒婆都省了。 他轻叹一口气。 罢罢罢。 以前,他觉得在这个家中,他是最重要的人。 他们相依为命,同甘共苦,一起在草棚中听外面大雨瓢泼,担忧屋里小雨淅沥。 现在看来,自己才是需要与她们相依为命的那一个。 她们离了自己,同样可以活的好好的。 一时间,陆白心里泛起一股他以为他在她心里很重要,就像她在他心里很重要一样,现在看起来,他在她心里远不如她在他心里重要。 这种不对等—— 不知怎的,让陆白记起了前世“舔狗”这个词,虽然用在此处很不应景,但总归没人喜欢这种不对等就是了。 所以,陆白没有拒绝,而是说道:“多谢城主大人好意,不过感情最重要的是两情相悦,强扭的瓜不甜,所以还是等我们彼此了解后再做决定吧。” 顾城主一愣。 这小子倒是直接,一点儿也不扭捏。 是个人才。 至于顾清欢,她见陆白说过这话后,余光还往她这儿瞥,立时明白他心里怎么想的了,估计还在那莫名其妙的思绪中堵着,没走出来呢。 也罢,让他堵一堵吧。 顾清欢也不插话,完全一副戏谑,看戏的模样。 这让陆白看在眼里,竟像在同意他们处一处。 顾城主一笑,“好,陆千户说的有理,那你们就先相处相处,彼此了解一下。” 说罢,顾城主把顾眉招呼过来,“别光顾着玩。陆千户同你年龄差不多,现在已经是千户了。” 顾眉嘟着嘴走过来。 他爹平常用这句话教训他哥的,想不到现在竟用来教训她了。 “谁以前说女儿无才便是德,女儿再能干迟早是别人家这些话的,我都成别人家了,你还拿我和别人比什么?”顾眉振振有词。 顾城主皱眉,说话威严无比,“那我给你找婆家了,你倒是努力啊。” 顾眉语气一滞。 她看了看陆白。 他爹在家里没少夸陆白,说他年纪轻轻就到了修行境,日后前途不可限量,还说顾眉配他正合适,一来以后不缺吃穿,荣华享用不尽,二来可以笼络住陆白这个人才为他所用。 顾眉又瞥陆白一眼。 说实话,陆白不是她的菜,虽然他长的挺俊,但不符合她的审美。 她所喜欢的人,应当是白马银鞍,身材欣长,面若白玉,眸若星辰,彬彬有礼,风流倜傥,玉树临风的翩翩公子,属于富家子弟,白面小生一类的。 而陆白—— 他长的不赖,就是太粗粝了些,一看就是那种只知道打打杀杀的大老粗。 与她喜欢的懂浪漫,懂情调,知道哄女子开心的人不沾一点儿边。 奈何,她不敢违逆他爹的话。 顾城主让她跟陆白多说说话,还用目光不时监督,她就只能老老实实的坐在陆白身边,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一些没营养的话,差点把顾眉聊睡了。 别说她了,陆白都差点聊睡了。 幸好,忘儿看出了一些猫腻,一直在他们中间左盯盯右盯盯,时不时插几句话,以确保没事儿发生。 终于,用过饭后,顾城主起身告辞。 两人一起松一口气。 陆白表示,他又找回上辈子相亲的感觉了。 不过,顾城主还没完,他道:“眉儿,陆千户刚到上城区,对一些地方还不熟悉,这样,明天你带他在上城区四处转转,尝一尝上城区的美味,赏一赏上城区的美景。” 顾眉想拒绝,但看了看他爹的脸色,没敢开口,只能把求助目光看向顾清欢。 顾清欢刚要说句话,顾城主的眼神又来了。 顾清欢无奈,怪只怪陆白刚才没直接拒绝。 “就这样说定了!” 顾城主决定后,不由分说的向陆白告辞,把这事儿就这么定下来。 陆白无奈的出去送人。 留下忘儿莫名其妙,她看着顾清欢,“娘,为什么要让眉姐姐带老陆出去转?” 顾清欢一挑眉,双眼一亮,“因为你顾舅舅想让你眉姐姐嫁给老陆。” “什么!” 忘儿站起来,“做梦!” 在她看来,老陆是她们家的老陆。 海可枯,石可烂,老陆不能丢。 她决定了,明儿他们逛街的时候,她也要跟着去。 陆白送人回来后,觉得不大对劲儿,明儿再和顾眉逛一天,这不是找罪受?陆白宁愿再挨上几刀,也不愿像今儿这么尬聊了。 但一看到顾清欢,陆白就记起了那个摸头杀—— 他坐在顾清欢对面,“婶娘,那琳姐——你和顾城主的关系——” 顾清欢一笑,“琳姐从小把我们带大的。” 陆白明白了,好家伙,还是青梅竹马啊。 顾清欢无奈,“你在想什么呢?” “没,没什么,哦,对了,你觉得这顾眉怎么样?明儿我还去?”陆白问。 当姑的肯定不能说晚辈坏话。 顾清欢道:“顾眉这孩子还是不错的,长的好看,知书达理,虽然有属于小女孩的幻想,还有些大小姐脾气,但要是遇上了自己喜欢的人,性子自然会软下来——” 陆白后面没听进去。 他懂了。 顾清欢也觉得他和顾眉挺合适。 第二百六十四章 师父 既然如此。 陆白心中一动。 他双眼发亮,身子前探,盯着顾清欢,“既然如此,你觉得我明天请姑娘吃饭,应该怎么做?” 顾清欢饶有趣味的看着他,“你不挺有主意的?” 陆白长叹一口气,“我是有主意,但都是杀招,用出去就要到见父母和睡觉的地步。” 顾清欢为她和陆白倒一杯茶,“你还有这本事?” “有啊,问去不去看戏,别人说看你娘。晚上出去看灯,姑娘说要睡觉。”陆白说。 “噗!” 顾清欢一口茶水喷出来,喷陆白一脸。 “喂。” 陆白一脸无辜。 顾清欢白他一眼,站起身用手绢给他擦脸。 本来在谈一件虽然不是很严肃,但至少心里不舒服的事儿,陆白陡然冒出这么一句——顾清欢没喝水塞牙就不错了。 “给你婶娘贫嘴的本事你倒有。”顾清欢鄙视他。 陆白不以为意,接过手绢擦了擦身上,“所以才让你当我师父,为我出谋划策啊,你们都是女人,师父你一定知道女孩最喜欢什么。” 顾清欢见他一脸诚恳的看着她,问道:“你认真问的?” 顾白点下头。 既然如此—— 顾清欢审视陆白一番,觉得他的衣服得换一换。 陆白常穿劲服,杀人放火利索了,但一点儿也不风流—— 当然,这点主要怪顾清欢。 陆白的衣服平日里都是她负责做或买的。 在鹿园穷日子过关了,所以一般都侧重于用,而不侧重于看,以至于现在陆白年纪轻轻就有一些老气横秋。 她沉默半晌,望了望外面。 现在晌午刚过,炙热的阳光把空气烤的发飘,空中的蝉鸣都显的有气无力。 “先去购置几套衣服吧。”她站起身,伸了伸懒腰。 顾清欢穿的还是一身中性的长衫,似乎里面把胸裹住了,以至于伸腰时才看出起伏。 陆白有心提醒她别那么勒,对身子不大好,但又不好意思说。 “走啊!” 顾清欢在前面催促。 “等下!” 陆白取了他的伞刀跟上去。 这日头这么烈,不带上一把伞,迟早得晒黑。 顾清欢满意的点头,“想的还挺周到,明儿也这么周到,至少就有一个好开头。” 陆白点头,有道理。 上城区人虽少,却都是贵人,有的是银子,所以商业同样繁华。 不同之处在于,上城区的店铺主要聚集在城主府和千户所的一条街上。 这条街是一道坡。 坡上尽头是城主府,坡下是千户所,酒肆,茶坊,青楼,成衣铺,戏园子在中间沿街而设,因此这条街得名半坡街。 半坡街极宽。 容得下三四辆马车并行。 两旁种满各种树,有合欢树,柳树,槐树等等,树与树之间又有花坛点缀,所以晌午虽然炎热,但打着伞走在树荫下,倒也可以忍受。 顾清欢先领陆白去了成衣铺,为陆白添置了几件成衣,从里到外换了个遍。 俗话说得好,人靠衣裳马靠鞍。 陆白换上这几套衣服后,精气神立刻变得不一样了,有了几分贵公子的样,更难能可贵的是,因为龟息功的缘故,陆白的皮肤很好,所以倒也有几分风流之意。 前提是陆白别说话,别动。 只要陆白一开口,一说话,就与这身衣服十分违和。 没办法。 这套衣服要的是风度翩翩,而陆白从鹿园砍出来的,环境造就了他的大大咧咧,风风火火。 “那看来挺适合做我的寿衣。”陆白说。 他叮嘱顾清欢,等他死了以后,记得给他穿上,到时候一定帅滋滋的。 “别胡说。” 顾清欢踹陆白一脚,“风度,优雅这些全是能学的。” “可我就喜欢这随便的样子。”陆白说。 顾清欢闻言不由得冷笑,“活该,还不是你想变成顾眉喜欢的样子?” 陆白纠正她,“这话不对啊,我说的是变成你们女人喜欢的样子。” 顾清欢不理他。 她又给他挑几套衣服,“你现在当了千户,以后到了官场上也少不了应酬,就算不是为了顾眉,以后你也得多学学这些礼节。” 官场从来都是人际场。 要是因为穿着和举止而被人排挤,或成为笑柄的,遇见哪位当官的在笔记或日记上记上一笔,恐怕以后邋遢之名要名留青史了。 顾清欢说:“历史上这样的人屡见不鲜。” “嘁。”陆白撇嘴,“正经人谁写日记啊。” 顾清欢又挑几件衣服,这次是为她和忘儿挑的,以后住在上城区,少不得要和一些官员家眷打交道,她们不能给陆白丢人不是。 不过,她为自己添置的只有一两套雍容华贵的女装,余下几套还是挑成了即便不是偏男性,那也偏中性的衣服。 “看起来怎么样?”顾清欢转一圈,束发的金带在阳光下熠熠闪光。 太俊美了! 陆白忽然觉得,他男装要有顾清欢这样模样,现在早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了,就是容易引来人击剑。 “师父,你为什么不穿女装?”陆白好奇。 他心疼那俩宝贝。 “整天处理帮务,还是穿男装方便打理。”顾清欢刚试完一套女装,现在又换回男人装,手在后面打理着头发。 在她看来,不同的衣服有配套的装扮,不能有一丝马虎。 若穿女装的话,首饰,髻发全部要打理的合适才行。 既然如此,还不如穿男装方便。 陆白点下头,“行吧。” 他们添置衣服以后,又去了扇子店。 顾清欢为他选了一把扇子。 这日子正是热的时候,有一把扇子在身边,既可以扇风,还可以在说话,或举手投足时,合上或打开扇子,掩饰一下陆白不够的风雅。 就是吧—— 陆白大大咧咧的,打开扇子,合上扇子的样子太违和,比街边乘凉扇蒲扇的大爷还要不拘小节。 顾清欢扶额。 怪她。 在鹿园的时候,她从来没教过这些,只想着两个孩子平平安安就好。 扇子店出来,顾清欢又领陆白逛了几家酒楼,然后上了一家茶坊。 “明儿逛街的时候,这些地方肯定要去的,你提前把这几家的酒菜了解一下,到时候自可以做到从容。”顾清欢上到茶楼后,还不忘指点陆白。 陆白不住点头,忽然抬头问道:“师父觉得哪家的酒菜好吃?” 顾清欢略一沉吟,“第二家酒楼的鱼肴做的不错,顾眉儿时居住在江南,应该会喜欢。酒楼自酿的梅子酒也不错,甜而不腻,若有冰冰着,口味更佳。” 顾清欢顺便把下酒菜也选好了。 “这几样菜佐青梅酒更合适。”顾清欢说。 虽然举止不够优雅,但这品位档次一下子就上去了。 陆白点下头,“哎,对了,我记得你喜欢吃鱼肴里的鱼脍吧?” 顾清欢点下头,又指了指正在品尝的茶点,“这家的绿豆糕不错,糯米糕也挺好,在用过午饭后,在这儿喝杯茶消消食儿,消磨一下时间也挺好。” 话音刚落,隔壁传来一唱小曲儿的。 女子嗓音软糯,不是北方人,是江南口音。 这曲调也是江南的,自带有一股子水气儿,若能用手捏住,必然会掐出水儿来。 顾清欢把小二招呼过来,“小二,这隔壁唱曲儿的人是谁?” 小二恭敬地答道:“回姑娘,隔壁是清风楼,唱曲儿的是清风楼里的楚姑娘。” 这位楚姑娘原是江南人士,后来家道中落,沦落风尘,奈何她长的不怎么好看,只有江南小调唱的不错。 会江南小调的,在江南处处可见。 所以辗转之下,她来到了北方,被清风楼的掌柜从永乐城买到了晏城。 “城主府里的人,每次登清风楼时,都要点楚姑娘唱曲儿。”小二说。 于是久而久之,楚姑娘火了起来。 顾清欢点下头,站起身循声去找声音传来的方向。 陆白提醒他,“这清风楼是青楼。” 顾清欢不屑一笑,“狮子楼都住过了,再上趟清风楼怕什么?” 陆白嘀咕,“那不一样。” 当时的狮子楼,因为瘟疫蔓延,人都散了,老鸨都跑了,白狼帮住进去就住进去了。 顾清欢虽然还真想去青楼见识下,但现在可没这心思。 她在想,这楚姑娘若能为他们弹奏几首小曲儿,必然能为陆白加分。 不过,顾眉是不能上青楼的。 就算顾眉上,陆白头次领人出来逛街就上青楼,回去要被顾城主打断腿的。 既然如此,怎么让楚姑娘为他们唱小曲儿呢? 顾清欢打开茶楼临近清风楼的窗户,见清风楼恰好有一间屋子的窗户与之相对。 很近。 几乎触手可及。 花窗打开后,视线不见任何阻隔。 顾清欢点下头。 她让陆白去请出姑娘,明日午后在对面楼上,对着窗户奏唱小曲儿。 这样一来。 临窗品茶,听家乡小曲儿,必然会让顾眉心动的。 陆白双目一亮,“这主意不错。” 顾清欢点头,“那当然。” 她又重新坐下,“等用罢茶后,再去戏园子听上一出才子佳人的戏,虽然不能保证顾眉这孩子就此看上你,但至少会对你好感,不会见你娘的。” 陆白点下头,师父言之有理。 明日一天的安排差不多了,余下的就是给陆白捯饬下了。 这事儿顾清欢就可以。 在鹿园的时候,陆白的头发长了,乱了,都是顾清欢在帮着打理。 陆白是没有什么身之发肤,受之父母这一说的。 要按他的想法,把大长发全剃了才好。 凉快! 奈何,为了不引人围观,陆白只能留长发。 不过,头发若太长,肯定是要打理的,若不然岂不是个个成了野人? 顾清欢不仅给陆白打理了头发,还把他唇下的绒毛也刮了。 小男孩穿上帅气衣裳,要长大了。 “以后就是成人了,可不许再耍小孩子脾气了。”顾清欢在刮胡子时,吐气如兰。 顾白很享受。 但对这句话不大同意,“我现在已经是千户了!” “你就是指挥使,在我面前也才及冠。”顾清欢最后收刀。 她修整的差不多了。 陆白现在容光焕发,虽不说是脱胎换骨,但至少有翩翩公子哥儿的风姿了。 顾清欢满意的点下头,“为师呢,最后再教你一招,你要是能应景的吟上几句诗,差不多能成。” 陆白表示这他会啊。 “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顾清欢一怔,惊讶的看着陆白,“后面呢?” 陆白说:“忘记了。” 顾清欢白了他一眼,这么好的一首词,竟不记全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明天还要忙,你也早点儿去休息吧。”顾清欢站起身,准备回房睡觉。 在路上,她不由地嘀咕,“问世间,情是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虽然是没有前言,没有后语的一句词,却直击她心里。 翌日。 因为刚搬家,有不少事儿要忙。 于是,陆白用过早饭后先归置一些东西。 忙到日上三竿时,顾清欢让于双提醒陆白,“顾先生让你早点儿去城主府把顾眉请出来,别时间太晚,让人等着急了。” “哦。”陆白放下手中活儿。 他换了衣服,从屋子里出来,刚要去顾清欢处,忘儿从旁边竹影跳出来,“好啊,老陆,你要去吃喝玩乐,竟然不带我!” 陆白愕然,“你怎么知道的?” “哼。”忘儿仰起头,用鼻孔看陆白,“我自己猜出来的,看你这一身打扮,肯定不知道去勾搭哪家小姑娘。” “什么叫勾搭!”陆白摸了摸她的头。 忘儿不依不饶,“我不管,你要把我也带上。” 陆白不答应,让她安心在家,“回来的时候,我给你带好吃的。” 忘儿一挺鼻子,“你当我傻呀,直接吃新鲜的多好。” 陆白又推辞几次,实在拗不过她,只能把她带上。 他们到了顾清欢的房间,见顾清欢正在阁楼上练字,阁楼下是一片池塘,池塘里荷叶飘香。 顾清欢头也不抬,“你怎么还没过去,小心她等着急了。” 陆白莫名其妙,“我过来了啊,你等着急了?” 顾清欢也莫名其妙,皱着眉头抬起头,“什么我等着急——” “算了,不说了,快走吧,我昨儿已经把戏点好了,讲一堆怨侣自挂东南枝,然后化作蝴蝶相亲相爱,最后一起得道成仙的故事。” 顾清欢呆立在原地,“城主府——” “哦,我让大黑牛去推了,正好顾眉也有此意。”陆白招呼她快走,“我把鱼肴换直接指定为鱼脍,我觉得这菜佐青梅酒也不错。” 忘儿在后面惊叫,“哇,鱼脍啊,我和娘最喜欢吃了,可惜神乐酒楼的鱼脍厨子得瘟疫死了。” 顾清欢放下笔走过来。 在出门时,她不忘用手捏住陆白的耳朵,差点儿把他提起来。 “嘶!你干嘛揪我。”陆白很无辜。 “哦,手上有墨汁,没地方擦。”顾清欢说。 陆白揉了揉耳朵,“说起墨汁啊,我记起来一首诗,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他问顾清欢,“师父,我这诗怎么样?” “呸!” 第二百六十五章 搅风云 人们常说新官上任三把火。 但晏城的百姓都感觉得出来,陆白上任不止三把火。 他先把原在神乐坊百户所赵坚韧等亲信调到了上城区。 虽然他们境界不够,难以填补百户,柳副千户等人离开后空下来的位子,但职位不到,不代表事情不能做。 鸡毛尚且可以当令箭。 有雷厉风行的陆白在身后为他们撑腰,他们虽无职位之名,却有职位之实。 当然,这只是权宜之计。 所以,陆白还在锦衣卫所积极的培养他的亲信。 在这方面,丐帮帮了大忙。 他们看似同锦衣卫不搭噶,但对哪些锦衣卫是害群之马,哪些锦衣卫还有药可救,还是知道一些的。 陆白借助他们在坊间探听到的信息,不断提拔这些锦衣卫进入上城区。 虽然在下城区当力士,到了上城区还当力士,但地位不一样了。 这就相当于三线城市当公务员和一线城市当公务员的区别。 他们自然对陆白感恩戴德。 至于上城区那些不合格的锦衣卫,毫无疑问的被陆白丢到了下城区。 他们虽有过反抗,但陆白是谁? 从鹿园砍杀出来的主儿! 他不介意给这些锦衣卫在脖子上留下一个碗大的疤,掠夺他们身上的功德值——陆白最喜欢杀锦衣卫了。 这些锦衣卫身上还大都不干净。 等杀了八九个锦衣卫后,这些锦衣卫就老实了,再不敢对陆白动作有异议。 陆白还把赵百里提到了身边,让他任总旗,作他的左膀右臂。 赵百里再次见到陆白时,唏嘘不已。 他万万想不到,半年前,陆白还是他属下,转眼间就成他顶头的顶头上司了。 时也命也。 但赵百里服气。 试问,谁有这本事,仅用一年时间,就从九品登入修仙境? 陆白可以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赵兄,我记得你从底层慢慢爬上来的吧?”陆白问。 他在上城区,清风楼旁的酒楼请赵百里喝酒。 自前几天同顾清欢和忘儿在这儿尝过这鱼脍后,陆白就喜欢上了这儿的鱼肴。 赵百里点头,“不错。” 在锦衣卫里,总旗以上就相当于官了,这些位子差不多都是世袭的。 不过,当时没有相对境界的人,所以赵百里当上了总旗。 即便如此,要不是来了提督,他现在估计还郁郁不得志呢。 “我当初也没想爬上来,不敢想,我就是为了能好好活着,所以拼命练武,后来就成了同伴里的佼佼者,侥幸当上了总旗。”赵百里说。 他当时为了提升境界,那可是下了大功夫,吃了大苦头的。 陆白点下头。 在陆白看来,赵百里提升困难,还有一大原因,那就是明正司教习太次。虽然陆白对那三位教导他的老锦衣卫很感激,但不得不说,他们根本教不出好徒弟。 陆白在任一天,就要培养出一些人才为他所用。 所以陆白打算让赵百里去重整明正司,“提升明正司教习人数,提升明正司教习待遇,同时提升明正司教习地位。”陆白提出了三点。 按他的思路,明正司的待遇同百户所百户相同。 同时,明正司教习由千户所直接指派和指挥,百户所百户不能过问,不能故意打扰明正司传艺计划。 赵百里惊讶,“这,这未免也太,太——” 太大胆了吧。 陆白虽然在规则之内办事,但这几乎是在挑战锦衣卫百年之痼疾。 更关键的是,陆白此举吃力不讨好,根本看不出什么政绩。 “呵呵,政绩。”陆白不需要这个。 他敬赵百里一杯酒,让他压压惊,因为陆白还没有把更让他惊讶的炸弹丢出来呢,“明正司将每年定期考核教习,视成绩评出优劣,对不合格的教习淘汰。” 另外,明正司将采用升学制。 即三个百户所明正司的锦衣卫,将每年定期接受考核,合格者升入千户所明正司,得到更好的教习指导,待学成后再由千户所明正司首席教习视情况分配到各百户所。 “到时,我将亲任千户所明正司首席教习。”陆白说。 换言之,陆白相当于校长。 日后从晏城明正司出来的锦衣卫,将全是他名下弟子。 他这是为他培养班底和忠心耿耿的人。 倘若以后出了晏城,进入更广阔的天地,甚至当上了锦衣卫指挥使,那晏城一系将是他手中一大筹码。 赵百里一时没考虑到这一层。 在他看来,陆白这一举措无疑将大大提升那些父辈能力不强的锦衣卫,让他们也有往上爬的机会。 赵百里十分佩服陆白。 许多人当上千户后,想的莫不是修行和前程,向来得过且过,很少去改变锦衣卫。陆白是他遇到的头一个有心和敢于改变的人。 为此不惜撕破脸皮,甚至对那些胆敢反对的锦衣卫痛下杀手。 赵百里现在才觉得,他当初觉得陆白是吕知府的关系户,有些太看轻这个人了。 对陆白而言。 他从来不是谁的附庸。 他从始至终都在做陆白,一个胆大,不高兴了甚至敢砍百户的陆白。 “好!”赵百里豪情万丈,“这事儿我一定竭尽全力办成了。” 赵百里是从底层爬上来的。 正因为是爬上来的,所以他知道底层锦衣卫向上爬的艰难。 陆白此举,无疑在造福千千万万个他他当然要竭尽全力的帮忙。 陆白举起酒杯,“好,有老赵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这是一桩大事。 他得派既有经验,又有本事,还可靠的人去,赵百里无疑是合适的人选。 提升明正司的地位与作用,这只是陆白烧的第二把火。 陆白的第三把火,直接烧到了昭狱。 他要彻查昭狱中的罪犯,有罪的惩治,无罪的释放,绝不留一个冤案。 陆白这令刚下,就引起了不少锦衣卫的反抗。 晏城天高皇帝远,昭狱里冤案错案多了去了。 有些还是故意陷害。 锦衣卫们这么做,有的为了捞银子,有的为了报私仇。 还有的为了姘头——陆白在昭狱中踹一男子一脚,在没察觉到罪孽后,查的第一个错案就是如此。 这男子家住上城区,算不上豪富,却也小有积蓄。 他的妻子貌美如花,不知怎的同一个千户所总旗勾搭上了。 俩人为了长相厮守,整日整日的快活,设了一条赌局——由妻子诬告丈夫妄议圣上,这位总旗顺水推舟,把男子送进了昭狱,睡了人媳妇不说,还把人家财给占了。 陆白把这个案子审了个明白后大喜,亲自带队去抓这位总旗。 这位总旗还想反抗—— 也就是摸了摸刀把,刀把还卖抽出来呢,然后头和身子搬了家,人上了西天。 陆白得了功德值不说,还因破案而得到一次抽奖机会。 陆白当时就抽了——他得到一顶帽子,还是一顶绿帽子。 这绿帽子还加防御属性,不是固定的加,而是有成长性的加,就是这个成长条件吧——戴的绿帽子越多,防御属性越高,一顶绿帽子加一点。 陆白把帽子给了大黑牛。 大黑牛疑惑不解,“老陆,你怎么老是给我戴绿帽子。” “咳咳。” 陆白差点被呛到,“别胡说,谁给你戴绿帽子了。” “那这个——”大黑牛指了指头上。 “这是蓝帽子。”陆白睁着眼睛,一本正经的说瞎话。 他的一本正经,让大黑牛以为自己眼睛出问题了。 “难道,我要瞎了?”大黑牛揉了揉双眼,欲哭无泪。 这只是一个小插曲。 后面的三个月时间内,陆白陆续处理了昭狱的挤压的案子,对许多冤案错案给予纠正,至于那些犯错的锦衣卫—— 陆白再去抓人的时候,他们再不敢动刀了。 即便如此,有一位锦衣卫因为被抓时,手里提着菜刀在做饭,也被陆白砍了。 从此以后,再犯错的锦衣卫,恨不得把自己绑上送到陆白面前。 陆白因此没得到多少功德值。 但抽奖次数得到不少,陆白抽到了不少——不能说好东西,因为这面板太随性了,陆白抽到了不少匪夷所思的东西,譬如招鬼符,驱鬼符,神符,鬼碗,无刃刀,木驴,纸鹤,鬼灯笼等等一系列莫名其妙的东西。 陆白在想,或许他进入了修行境的关系,所以抽到的东西大多与鬼有关。 即便和鬼无关的,也千奇百怪。 譬如无人刀。 这把刀无刃,关键面板标注的是【打人不疼的刀】。 陆白要这玩意儿有什么用。 他压根没兑换出来。 还有木驴,面板上备注【抓一头鬼进去跑起来的木驴】。 至于纸鹤,面板上【传递情书一百次】 陆白把它们留在了面板里。 当然,陆白也抽到不少好东西。 有功法提升卡,品质提升卡,功德值卡,还有眼纱。 陆白直接用功法提升卡,提升了《酒意》,让境界从炼气中期变为了炼气圆满。 至于品质提升卡—— 陆白提升了《游鱼》,把游鱼从紫色品质,提升为了橙色。 在提升了游鱼成长性的同时,把游鱼的闪避在和水性提升了一大截。现在入水,陆白估计除了不能在水里呼吸外,估计比鱼还要灵活一大截。 至于眼纱—— 这是类似于忍者神龟戴的东西,纱巾一样用于遮眼的,在大夏天的时候,不少人常用。 当然,面板抽奖抽出来的东西,肯定有不同寻常之处【戴上可见鬼】。 就因为这句话,陆白揣在口袋,一直没戴。 最后是功德值卡。 这种卡在点开后,直接提供功德值的。 想来是因为后面用的功德值太多,面板适时在抽奖池中加入了这一张卡片。 陆白共抽到两次,一共得到五十万功德值。 听起来很多,但其实是杯水车薪,因为陆白现在提升一层《酒意》,需要五百多万功德值。 所以还是要多多破案呐。 另外,陆白还抽到一本桃花帖,百花帖之一,陆白顺手就给了顾清欢。 为了得到更多的抽奖机会,陆白在用半年梳理晏城昭狱后,又把手伸到了晏城百官身上。 锦衣卫乃天子亲军,除了想要除魔外,还有监查百官之责。所以不止千户卫所,在百户卫所,锦衣卫也搜集了不少官员的罪证。 譬如陆白在鹿园时,从老锦衣卫身上得到的菜簿,上面就记载了不少官员贪污受贿,霸占百姓产业,强抢民女,甚至当街打死人等罪行。 只不过,因为他们或与锦衣卫关系较好,或使了银子,一直没有事发。 现在到了一心一意要抽奖机会的陆白手上,那可就不客气了。 追查缉捕一条龙,陆白在短时间内把晏城掀了个天翻地覆,不少官吏被撤职查办。 许多官员为此找到了城主处。 “大人,要让他再这么胡闹下去,晏城将乱啊。”一位须发皆白的官员语重心长。 “是啊,是啊。” 别的官员一齐点头表示赞同。 顾城主饮了一口茶,笑了笑,“锦衣卫乃天子亲军,非吾辈所能插手的,诸位自求多福吧。话又说回来,你们若手脚干净,又何必怕他查呢?” 须发皆白的官员道:“可他闹的满城风雨,人心惶惶,再不加约束,官吏人人自危,以后谁还敢当官,谁还会把心思放在政务上。” “是吗?” 顾城主故作惊讶,“我怎么听说街上的百姓都拍手叫好呢?” 这些官员还有话说,被顾城主下逐客令赶走了。 说实话,他心里也挺恼的。 恼的是去年,陆白竟把他女儿拒绝了! 不过,在他去陆府兴师问罪的手,他的妹子把他拦住,提出了合作之意。 既如此,这些细枝末节的问题也就不是什么问题了。 “这晏城乱一乱也挺好。”顾城主自言自语。 他不方便出面的事儿,正好让陆白去做了,而且他观察陆白的做法,不是胡来,而是有理有据,有章有法。 “是个人才。” “爹,你说谁是人才呢?”顾眉从屏风后面闪出来。 “陆白,还能是谁。”顾城主说。 顾眉坐过来,“他还真是挺厉害的,现在满城都在传他的名字,无人不交口称赞他,都说他当上锦衣卫千户啊,是城内百姓百世修来的福气。” 顾城主笑了笑,“你现在后悔了吧?当初让你和他相处下你还不愿意。” 顾眉撇下嘴,嘀咕道:“现在又不晚。” 去年,陆白刚从下城区来到上城区。 下城区的标签,还有陆白不经修饰的打扮,让她天生为陆白打上了标签。 自然抗拒跟这么一个潜意识里认为来自贫穷之地的人相处。 但现在不一样了。 陆白现在扬名立万不说,无论着衣,还是气质,在顾清欢的指点下都进步如飞,再加上他举手投足间的优雅、自信与从容,更让许多上城区的大家闺秀所痴迷。 现在陆府求亲的门槛都要踏破了。 顾城主一抬眉,啪的把茶盏丢在桌子上,“晚啦!” 第二百六十六章 破空 陆府的门槛快要被求亲的人踏破了。 顾清欢不烦其扰。 忘儿更是义愤填膺,觉得这些人要把老陆抢走。 大黑牛曾经说过,所谓的成亲,就是把一个女的娶进来,然后把老陆的东西圈一个圈,把最重要的划分给她,忘儿以后就和这些东西无缘了。 忘儿想了想,这怎么行,老陆的好东西必须是她的。 于是,那段时间,忘儿整天站在门口堵媒人,言说她以后要嫁给陆白, 那些媒人求证于顾清欢。 顾清欢正不胜其扰,顺水推舟的就默认了。 于是,关于陆白和忘儿定亲的流言不胫而走,在有人让媒人去陆府提亲时,媒人自己就拒绝了,“哎哟,人家自产自销,自家天才配自家女儿,又省彩礼又省嫁妆,你们就别想啦。” 短短半年内,忘儿是陆白的未婚妻就成了众所周知的事。 陆白对此不在意。 他现在一心扑在了工作上,着手改造锦衣卫。 烧了那么多把火,依旧不足以让陆白满意。 作为一个来自异世界的人,陆白有太多想法想实现了,而现在又有这么一个舞台,他当然要无所顾忌的施展。 他又一把火烧在断案上。 陆白主张锦衣卫断案,采用两审制,即锦衣卫审核完毕后,案子再交到千户所,由陆白复审后再做处置。 这听起来是为了保证不会有错案,冤案,其实陆白是为了破案挣抽奖点数。 他相信,有了锦衣卫去找案子,破案子,他的抽奖点数将越来越多,得到的奖励也将越来越丰富。 接着,陆白的火烧在了锦衣卫改组上。 锦衣卫肩负了侦查,逮捕、刑讯、处决,除妖五个任务。 在以往,锦衣卫只有百户,总旗,小旗这些,几乎所有的事儿都做,碰到什么做什么,不仅职责不明,而且为敲诈勒索带来了诸多便利,甚至还有几个小旗,握着一个把柄,逮住一只肥羊薅的事情发生。 陆白借此机会,将晏城锦衣卫分为五处,一处监听侦查,二处逮捕缉拿,三处刑讯逼供,四处暗杀处决,五处驱鬼除妖,每处处长即为总旗。 至于百户和副百户,则相互监督,共同掌管六处。 这本来应该推进极难的,奈何在城主默许下,陆白在锦衣卫内只手遮天,锦衣卫们被治得服服帖帖,只能听命。 于是陆白的这把火,顺利的烧了下去。 时光斗转。 转眼又到一年暮春时节。 这大半年,在这么多把火燃烧时,更让人们震惊的是陆白的疯狂。 他疯了! 他一心一意扑在案子上,惩恶扬善,惩处恶霸,有案必破,揪出锦衣卫害群之马,抓住贪官污吏乃至除妖驱鬼,几乎事事亲为。 晏城的百姓从来没见过这么为民做主的千户。 晏城的锦衣卫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勤奋却不是为了捞银子的千户。 晏城上的官吏则从没见过这样的天罗地网,他们稍有越界就会接到锦衣卫的传召。 一时间,晏城上至官员,下至帮派份子,个个服服帖帖,不敢有任何把柄让锦衣卫抓住。他们还好奇,陆白不会累嘛?竟然事事亲为,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办案,以至于顾清欢都看不下去了,一个月内要求他必须休息两天。 即便如此,这两天内的陆白脑子还在高速运转着。 不是在破案,就是在想法破案。 锦衣卫们咋舌不已,这要是换个人,恐怕早累死了吧。 奈何这是陆白,他不仅没累死,反而更加精神抖擞,还不断催促一处负责监查监听的锦衣卫多多搜集犯罪的线索,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 而一处成了锦衣卫中最苦的部门,为了跟上陆白破案的速度,他们不得不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立刻像鲨鱼闻见腥味一样扑上去。 在他们这么努力下,衙门的捕头都快发出霉了。 但成果是有的。 晏城内官员个个成了两袖清风的好官。 晏城内犯罪直线下降,帮派是龙是虎都在盘着,不敢轻举妄动。 现在黑虎帮这些开赌坊的,有人欠了债也不敢暴力讨债了,深怕一不小心被丐帮或白狼帮给盯上。 这些人和锦衣卫穿一条裤子。 他们盯上,就代表锦衣卫盯上,锦衣卫盯上就代表陆白盯上,陆白盯上就代表功德值和抽奖机会来了,陆白将用尽手段把他们身上的功德值榨个干净。 所以,现在黑虎帮改了策略。 一旦有人欠了他们的债不还,他们就去衙门告,让父母官为他们做主。 这样一来,虽然不能放高利贷,但至少有利息挣不是。 妖怪和恶鬼也不敢在晏城作乱了。 因为敢作乱的,现在都成了陆白的功德值和抽奖机会。 准备作乱的妖怪,也知道陆白这个千户同以往的锦衣卫千户不一样——以前的千户一般很少为了一个小妖怪出手,而陆白那是亲力亲为,而且乐在其中。 有一只姑获鸟就不信邪,盗走了一个孩子,然后她坟前草很高。 在陆白这夙夜在公的努力下,晏城现在歌舞升平,路不拾遗,百姓安居乐业,各得其所,虽然苛捐杂税依然很多,但少了官吏的盘剥,百姓们竟觉得能喘口气。 于是,不少百姓对陆白感恩戴德,甚至不少人为陆白建立了生祠。 虽然不如剑仙的神庙多,但生祠的香火倒是不错。 也就在这时,陆白忽然发现一个了不得的秘密——伴着这些生祠的香火旺盛,陆白的功德值竟在上涨! 陆白发现这个秘密后,下巴差点掉了。 这算什么,他成神了,可以享受香火供奉了? 但仔细查看身体后,陆白发现也就只有功德值在上涨而已,余下的没有什么不同。 他还估算一下。 差不多每位上香的香客可为他贡献一点功德值。 虽然不多,但日积月累下也不少了。 而且这仅仅是晏城一城。 他日后若在别城也能让人建起生祠,想必得到的功德值会更多。 “呼!” 陆白长出一口气。 这挺好。 在这大半年的破案中,陆白攒够了五百万功德值,把《酒意》提升到搬山境初期。后来,又抽到两张功法提升卡,一张境界提升卡,让他成功把境界提升到破空境初期。 但是再提升一层,竟需要八千万功德值。 八千万功德啊! 若按一条人命五十功德值的话,至少要有一百六十万条人命让人杀死,然后他把这人杀死,才能再次提升。 这几乎是不可能的。 所以,陆白在见到提升一层竟需要这么多功德值后,知道诛杀恶人已经很难提升他的修为了,再提升唯有抽卡一条途径。 但他万万想不到,柳暗花明又一村,竟然在生祠上又见到了功德值进账。 用一百多万条生命换取功德值,陆白办不到。 但让一百多万个人感恩戴德,他自信还是办得到的。 陆白望八千万兴叹,殊不知,对旁人而言,他也到了令人难以企及的地步。 刚及冠之年,就突破至破空境! 在听到这个消息时,刚洗罢澡的顾清欢把双眼瞪圆了,觉得陆白是头怪物。 她怀疑陆白是神仙转世,而且是天帝转世。 亦或者是陆白他娘把他抱错了,陆白指不定是传说中才存在的穷奇等神兽之后,若不然很难解释的清他为何年纪轻轻就到了破空之境。 要知道,八大修真门派掌门的得意弟子,寿命得用三位数计算的仙风道骨的人,他们大多数也才不过破空之境。 一秋山庄虽然风头正盛,但根基尚浅,即便靠着剑仙降下天材地宝,蟠桃灵丹催肥,现在破空境的高手也屈指可数。 当然,若算上仰剑仙之名而归附一秋山庄的妖怪、鬼仙和灵兽,这个数还要翻几倍。 二十余岁—— “这事儿还有谁知道?”顾清欢问。 “只有你知道。”陆白说。 他也是刚突破,然后就不顾天色已晚,迫不及待的来告诉顾清欢了。 他现在还新奇新得到的能力呢—— 破空境,顾名思义,意味着破空。 唰! 陆白凭空消失在原地,眨眼间就出现在顾清欢身后。 待顾清欢转身时,他瞬间又出现在顾清欢面前,“我在这儿。” 顾清欢吓一跳,身子忙又往回闪,然后因为动作太快而失衡,跌倒在陆白怀里。 “呃——” 陆白急忙抱住她,“您没事儿吧。” 接着,他就感觉到胸口处一片柔软,低头一看,一片透着红粉的白。 不等陆白贪婪的多看一眼,顾清欢抬起头,双目看着他,贝齿轻轻的咬了咬下唇。 他们距离很近,呼吸彼此可闻,似乎一低头,就可以碰见彼此的唇。 陆白一阵慌张。 他有一种偷窥被捉到的心虚,忙后退一步,双手扶稳顾清欢,“我,我不是故意的。” 顾清欢翻了个白眼。 她整了下衣服,正色道:“这件事儿你要放在肚子里,谁也别说,大黑牛也别说。” 顾清欢算下时间,在一秋山庄得到消息后。 他们若想杀人灭口,派人或妖过来,现在差不多快到了。 在所有人的认知中,陆白还是个刚进入炼气期的人。 纵然过去了大半年。 纵然陆白曾创下从九品到修仙境只用大半年的记录,一秋山庄派来的人依然会认为陆白在炼气期。 这一切只因为练武与修行,两者不可同日而语。 九品进入修仙境用大半年,在晏城这等偏僻小城稀奇。 在八大派却很常见,隔段时间就会出个天才弟子,年纪轻轻就一跃进入修仙境。 这其中,天赋占四成,功法占六成。 正如陆白得到《酒意》时所说,得到一门好的修仙道法,进入修仙境很简单。 难处就在于没有修仙道法。 关于这一点,看陆白创下的浩气门就知道了。 自从陆白传下《酒意》后,门下弟子突飞猛进,大黑牛现在到了三品境界,同陆白在永乐城时的境界相同。 余下弟子中,忘儿因有陆白开小灶,进步飞速,现在五品,将入四品,勉强对得起她大师姐的身份。 唯一让顾清欢头疼的是忘儿要饮酒。 为此,陆白不得不给忘儿调配了一款酒精稍微低一些的药酒——说白了就是把原来的酒多掺些水。 这药酒只要喝一口,就可以把被动挂上,倒也可以继续修行。 然而,忘儿嫌这酒没味儿,还是好原来酒那一口。 为此,陆白没少受顾清欢埋怨。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这酒不伤身。 还有忘儿现在差一年及笄,在这个世界,差不多快成年,同龄的姑娘已经开始许配人家了。 二师兄叶影年纪虽大,但在他努力修炼下,没有被忘儿落下,现在也到五品了。 出色的弟子还有丐帮永乐城分舵的舵主裴庆。 他在去年冬日来到晏城,在陆白门下学武,现在六品。 虽然在众弟子之中不显眼,但进步飞速,成为佼佼者也是迟早的事。 在传下《酒意》不到一年的时间内,陆白进入六品,五品的弟子还有很多。 可在锦衣卫,不少老锦衣卫现在还卡在五品。 这足以证明,有时候一门修仙之法,足以让弟子修炼事半功倍。 但到了修仙境,就没那么容易了。 修行难易,如同陆白用功德值提升功法,是呈指数增长的,而到了修仙境,指数已经到了十分可怕的地步,想要前进一步十分之难。 在修仙境,不仅要修行,还要参悟。 悟道。 寻求的是思想上对自己所修行道法的明悟。 唯有悟到,方可修行,而悟这么玄虚的东西,不是那么容易能悟的。 若不然,陆白在永乐城碰见的琴楼弟子白姑娘,也不会在世间行走,苦苦寻悟适合自己的琴音了——于她而言,她的琴音正是她的道。 陆白进步飞速,其实还得了面板的便宜——他不用悟,只要用功德值提升了,道的标准答案自然会出现在念头中,他会仿若生而知之一样,并把悟到的道视为理所当然。 也正因为这种理所当然的了悟,伴着陆白进入破空境,气质出现了质的飞跃——他现在超凡脱俗,自信而又从容,有霁月清风之姿。 在顾眉的眼中,那就是比她所见过的江南才子还有潇洒万分。 奈何世间无后悔药。 即便有,顾清欢也不打算卖出去了。 顾眉的母亲几番来探口风,都被顾清欢回绝了。 后来不知怎的还请动了中年妇人琳姐,她们在屋内聊了半晌后,此事就再不提了。 转眼又过去几天,陆白终于闲下来。 晏城现在歌舞升平,留给他破案和刷功德值的机会不多了。 他刚动了去城外转转的念头,顾城主给他送来一张书帖,邀陆白明日到城主府共商大事——新任提督将到,一同前来的还有西厂公公,他将接手晏城盐监司。 陆白这才恍然记起,盐务要交到西厂手中了。 第二百六十七章 内书堂 顾城主在请帖中还提到一桩事。 同这桩事相比,前面新任提督和西厂公公到来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顾城要调走。 他要调到石头城,任石头城的城主。 看似平调,却是升迁,因为石头城在京师西北,相去甚近,而且扼守要塞,拱卫京城,对京师安全至关重要。 顾城主去担任这座城池的城主,足见皇帝亲信之意。 “不愧是皇帝的舅舅,终究还是一家人。”陆白感慨着把请帖合上。 顾清欢听了这个消息,迟迟没说话。, 她手握着茶盏,只是不饮,葱白的手指不时敲打这杯壁。 石头城这么重要的地方,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这个位子的调动不可等同视之,其中必然有看不到的博弈。 陆白不明就里,想法就没那么多。 他唯一担心的是刚梳理好的锦衣卫,会不会因为这提督到来而再次乱起来。 还有私盐。 西厂接手私盐后,想要再弄到私盐就没那么容易了。 陆白得早做打算,把砚山的盐搞到手才是正道。 这些担心,在去了城主府后得到了一些缓解,城主向陆白保证,东厂提督不会插手锦衣卫的事儿,只是西厂的公公—— “这位西厂的公公出自内书堂。”城主隐隐约约的点了陆白一句。 陆白当时不懂,只以为这内书堂的公公了不得。 但等回去告诉顾清欢后,方才明白,这内书堂可了不得,相传内书堂由三宝太监所创。 陆白打断顾清欢,“他是不是姓郑?” 顾清欢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继续道:“这位三宝太监能文能武,随侍在当时皇帝左右,是皇帝最为亲近的太监。后来,他曾七次出海,为皇帝搜罗宝物——” “七次出海!” 陆白差点又问他姓不姓郑。 顾清欢点下头。 三宝太监七次出海,有不少奇遇,相传他在一异人手中,得到一本无名宝典,上面记载了无上神功,不仅可破天下武功,还是一门高明的道法。 “只不过——” “只不过这门功法,只有太监能练?”陆白插嘴道。 顾清欢瞥陆白一眼,缓缓地点了点头,那双眼神似乎在说恭喜你,学会抢答了。 陆白目瞪口呆,这是巧合吧,“这,这门宝典,是,是不是叫葵花宝典?” 顾清欢更惊讶,“很近了,叫菊花宝典。” “呃——” 陆白想了想,菊花是挺重要,菊花不在,节操不保啊。 三宝太监就靠这门菊花宝典,在大内创建了内书堂,让太监也有了修行的机会。 当然,七次出海的三宝太监奇遇不止如此。 相传他还遇见一位仙人,传了他牵星术。 这是一门道法,一门阵法,一门功法,还是一门占卜之术,逆天改命之术,“相传我朝只有二百七十年的气运,是三宝太监逆天改命,让王朝又延续了百年国祚。” 而且还会继续延续下去。 “而且事实证明,我朝在二百七十年时,确实差点亡于北蛮,是内书堂倾巢而出挫败了渡江而战的四十八罗汉,这才保住了本朝的半壁江山。”顾清欢说。 八大派现在还支持皇室,推皇帝为共主,三宝太监同他创下的内书堂功不可没。因此内书堂又被人隐隐的称为九大派,只不过因为内书堂太过于特殊,太监们太过于特殊,八大派耻于同内书堂并列,这才让这个说法没有流传开。 正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陆白现在才恍然,难怪姓朱的可以江山永固,原来还有这么一个九大派在支撑呢。 除了这些功法外,三宝太监还为皇帝搜罗来了龙骨,增加道行的蟠桃,提升修为的丹药等宝物,这也就罢了,关键他还带回来一头神兽,相传是神的坐骑——玄武。 至今这龟还呆在内书堂,背上驮了一座星碑。 这道石碑乃三宝太监所留,相传这座石碑若裂开,本朝江山也就走到了尽头。 陆白听了心驰神往,以后若到了内书堂—— 呸,他进什么内书堂。 以后若有机会,一定要去见见这玄武。 陆白同时感慨,穷乡僻壤果然是穷乡僻壤,他长这么大,还是头次听说这等传说。看来这世界远比他想的要精彩得多,以后有机会一定要多出去走走。 “哎,对了,三宝太监后来怎么样了?”陆白好奇地问。 顾清欢摇头。 三宝太监消失在了第七次出海时,有人说他死了,有人说他留在仙山羽化成仙了。还有的人说三宝太监借牵星术逆天而行,改变本朝国祚,被天帝责罚囚禁了。 言而总之,三宝田间离奇失踪了。 “说了这么多,内书堂的重要性可想而知,现在上面派出内书堂的弟子来,这里面打的什么主意,很值得商榷。”顾清欢沉思起来。 陆白觉得问问顾城主就知道了。 内书堂作为太监,想必听命于皇权,而皇帝又是顾城主的外甥。 顾清欢摇了摇头,“没那么简单。” 内书堂的天命为巩固皇权,但不一定效劳于皇帝,任何他们认为不利于皇权的,皇帝让他们做,他们也不会做。相反,若斩草除根,皇帝不让他们做,他们也会做。 当然,在这些事情之外,他们还是有义务哄皇帝开心的。 陆白咋舌。 敢情是个维护皇权的,没得感情的机器。 “他来难道是为了盐?”陆白猜测。 因为私盐,晏城已经折损了一位提督。 这位内书堂的弟子若为此而来,不是不可能。 顾清欢摇了摇头,“内书堂同东西两厂太监的关系,相当于浩气门同白狼帮和丐帮的关系,平日里两帮若有事儿的话,我们都派两帮的骨干出场。唯有紧急的事儿,或信不过帮内的人了,才直接派浩气门弟子前去主持帮内事务。 顾清欢觉得,内书堂的弟子来的原因估计也是这个。 “显然,若西厂的人信不过,他们处理西厂的人就成了,不用派人来晏城,所以这位内堂弟子此行,必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顾清欢说。 她也就能推测到这种地步了。 至于内书堂的弟子到此有何贵干,她还真想不出来。 总不会是为了她和陆白而来吧。 不错。 她是有找先皇麻烦的心思,但说她要把外甥推下皇位,这显然不可能的。 “算了,车到山前必有路。”陆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笑了笑,“既然他要掌管盐务,那就让他掌管去吧,我倒要看看,他怎么收拾晏城盐税这个烂摊子。” 只要有盐税在,晏城百姓必然民不聊生。 既然内书堂宗旨是维护皇权,陆白倒要看看,他把不把这些百姓放在眼里。 亦或许,百姓本来就不是这江山的一部分。 谁知道呢。 话虽如此,一个问题随之而来—— 顾清欢问陆白:“白狼帮的立帮之本是盐,现在内书堂弟子来了,你又静观其变,白狼帮怎么办?” 陆白放心,他早有主意。 “顺风货栈可以加快步伐了。另外,顺丰钱庄也要提速。”陆白对白狼帮的多样化发展早做了准备。 货栈生意现在已经步入正轨。 虽然线路只开通了两条,就从晏城到永乐城,但生意却火爆的不得了。现在商队再也不用跟在锦衣卫身后,又送银子,又雇武师,又买赌命客,然后亲自上路了。 他们只要把货物交给顺风货栈,顺风货栈自可以用相同价格——偶尔有个折扣还可以更便宜——帮他们顺顺当当,按时按点的送到永乐城清水镇。 而在荒野上,有马记,后来又加入了牛记——陆白前次出行时,拉车的全是大黑牛他姐派来的牛妖,所以把他和马记的生意听了个清楚。 大黑牛他爹觉得这是个挣银子的法子,于是成立了牛记,同马记一同竞争。 陆白在半年前,于百忙之中把他们整合到了一起,共同组成了顺风货运,每年按股分红——陆白分的要多点,因为这条商路由唠唠坐镇。 货运出人蛛客栈后,唠唠时不时地跟随顺风货运一起走一趟,保证商路的畅通,教训下那些不长眼的妖怪,让他们知道顺风货运不好惹。 唠唠现在可厉害了。 陆白怎么也想不到,她竟然会把竹夫人分享出去,理由不是为了恢复她姐妹、后辈,女儿,外甥女等同族实力,让她们曾被夺走道行返还回去,而是拴住竹夫人心。 让它不因为花心而离开他。 陆白这种面对住住面不改色打鼓的人都有些嫉妒了,以至于摆出了当爹的架子,关上门狠狠地责骂竹夫人一顿。 不过,这竹夫人虽然让黑寡妇在干那事儿的时候不会发疯,却不能给她们带来同姥姥一起耳鬓厮磨时欲仙欲死的灵与肉的欢娱。 直到陆白又抽出几瓶媚药【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男女男女】。 给这些黑寡妇服用后,她们现在对竹夫人爱的死去活来,甚至于大被同眠——她们没有宫斗,因为她们听到了竹夫人的心声,要她们要和和气气的。 陆白听了当即扶额。 他现在都怀疑这竹夫人成精了。 不过,说来也怪,这竹夫人不愧是面板出品,那么厮磨,不坏也就罢了,变的还光溜溜的,更受黑寡妇们的喜爱。 陆白不懂。 他只能把大黑牛的绿帽子抢过来,给黑寡妇戴上,直接给她增加了几十点防御。 别小看这几十点防御。 中山狼后来想报仇,不敢进城,只能把目标瞄准了唠唠。 两个百年道行的妖怪,同为炼气期,相遇后本来应当是一场恶战,但就因为这几十点防御,让唠唠把中山狼打了个落花流水,再也不敢袭扰商队了。 陆白听后,不由地感慨,面板出品,果然是有用的,关键在于用对地方。 他想了想,把一笼牛肉包子给了大黑牛——这也是抽奖抽出来的,吃一口,在短时间内加五点力量,全部吃了后,永久加一点力量。 陆白还抽到了一份木瓜汤。 他让忘儿喝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这份木瓜汤的功效,还是忘儿快及笄了,看起来还真有些规模。 陆白还给了顾清欢一份养颜汤。 这些不算什么,陆白甚至还抽到一份腹泻汤,专治老便秘,现在还没地儿用呢。 话题扯远了。 “既然货栈现在走到了正轨,我们就得好好规划一番,然后培养一些人才了。”陆白说。 顺风货栈的生意以后肯定不止于永乐城,还有往别处发展,所以人才储备得趁早。 顺风钱庄也是。 顺风钱庄是在顺风货栈成功后,应用而生的一门生意。 它起初源于顺风货栈来往于永乐城和晏城之间做生意时,经常要运一箱箱的银子,麻烦又繁琐, 在同一批货运生意中,有的商户要运走银子到永乐城买货,再把货运回来;有的商户要运走货物到永乐城卖,再把银子运回来。 来来回回,总不空车,做了不少无用功。 后来,陆白索性从帮里拿出一部分银子做储备。 再遇见这种情况时,要去永乐城买货的商户,陆白收了他银子,但不运走银子,而是由商户凭票据到清水镇货栈提银子,再行买货。去永乐城卖货的商户则在卖货后,把银子存到清水镇货栈,再凭票到晏城货栈取银子。 这一来一回省不少麻烦,商户们也省心很多,于是生意渐渐起来了。 到了现在,许多商户索性把银子存到货栈,只收票据,省的取取存存的又麻烦,又徒增危险。 至于票据,陆白不怕造假,因为他从面板商城里,用功德值兑了不少纸张。 这种纸张烧不着,撕不坏,今世没有。 虽然废了些功德值,但这些功德值,相对于要提升功法那八千万的功德值,无异于九牛一毛。 票据有保证,余下就是账目了。 在陆白一心扑在锦衣卫工作的半年间,顾清欢建立了一套完整的记账办法,由丐帮,货栈,唠唠相互监督,保证万无一失。 陆白得意,“这桩生意若成了,不逊色于私盐的生意。” 只是这门生意更为繁杂,恐怕要培养更多人才才行。 顾清欢点下头,“即便如此,这两个行当也消化不下去白狼帮这么多人,况且,白狼帮里不少帮众根本不擅长做这两个行当。” 陆白点下头,这倒是。 “那就让他们歇上个十天半个月,等砚山盐矿的消息。”陆白说。 顾清欢让他小心为旁人做了嫁衣。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这座盐矿若到了陆白手里,那就是朝廷的。现在有内书堂的人,想藏都藏不住。 陆白奇了怪了,“那现在这盐矿属于谁的?” “现在?当然属于妖怪的。”顾清欢说。 嘿! 陆白服了。 在妖怪手里属于妖怪的,到他手里就成皇上的了。 “要这么说,我懂了。” 陆白决定把盐矿占住后送给唠唠的人,让她们名义上作主,虽然这将永远属于私盐,但不至于被夺了去不是。 第二百六十八章 李进忠 事实上,南朝皇帝下手的不只是盐税或盐矿。 早在把盐务交由西厂之前,为了银子,皇帝借用宦官开发了许多赚钱门路,其中最定要一条就是向各地派遣矿监税使收税。 虽名为矿税,实则不止。 有税监,珠监,茶监,路监,乃至于鱼监——总之凡有名目的,无不设监取税。 盐监已经是朝中大臣们的最后一道堡垒了。 现在也被攻破了。 可想而知,陆白要把这盐矿握在手里,不交给朝廷,那几乎等于谋逆。 即便在妖怪手中,陆白也得低调行事。 一个月时间转瞬即过。 原本又临近了盐税的日子,锦衣卫重心本应当去永乐城弄官盐或私盐。 但这次锦衣卫无动于衷。 陆白只是零星派人去买了一些官盐而已,仅够百姓们用就足够了。 另外,陆白在西厂公公到来之前,选择把去年锦衣卫和提督两伙势力留下的私盐全部低价卖出去——虽然没赚到多少银子,但能让百姓感激,为他的神祠添些香火,那就足够了。 余下的,陆白选择静观其变。 这日,他们得到消息,东厂提督和西厂公公将到晏城,于是陆白同城主站在上城区门口迎接。 诸位百户和晏城内三位知府也来了。 在顾城主身后,是三位知府,其中以吕知府为首。 在陆白身后,就是几位百户了。 在等待时,吕知府望了望陆白的背影—— 在一年以前,他还对陆白颐气指使,万万想不到,他现在竟然站在了陆白的身后。 命运啊! 真是造化弄人。 站在上城区门前的石桥上,陆白远远看见两伙人成两列长队,蛇一般,又泾渭分明的从远处走过来。 不少下城区的百姓都从坊里出来,站在巷口围观这些人。 陆白和顾城主对视一眼。 排场很大啊。 东厂在左,西厂在东。 左面的提督大人是一白眉太监,一脸和蔼,脸上皱纹颇多,身后紧跟着四五个锦衣卫,再后面就跟着些下人和伺候的小太监。 出乎陆白预料,右面的公公要年轻很多,差不多在三十岁左右。 他剑眉星目,仪表堂堂,顾盼之间不知让多少围观女子心动,就可惜是个太监。 陆白他们向前几步。 东西两厂的人下了马。 西厂俊朗的公公拱下手,“内书堂李进忠,见过国舅公,见过陆千户。” 东厂的一眉太监待李进忠打完招呼后,才笑眯眯的拱了拱手,自报家门沈一行。 境界高了,看人一下子就能看出不一样来。 这位提督沈一行,虽然境界在炼气期,但看得出来,老态龙钟的他身体在衰败,生命在消失,他又走几步路就喘,估计是来养老的,顺便充当皇帝的耳目。 他显然以李进忠马首是瞻。 毕竟盐务已经交给了西厂,上任提督查私盐的重任已经不再了。 陆白在扫视沈一行的时候,忽觉有目光停在他脸上,扭头一看,李进忠在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即便与陆白目光对视了也不回缩,而是缓缓地点下头。 不等陆白回点,他忽然从袖子中抽出一黄色卷轴,“圣旨!” 接旨不用跪,伏低身子听就可以了,至于内容,关于顾城主调任石头城主的。 这不稀奇。 稀奇的是后面,圣旨中宣告,在顾城主调任后,城主之位暂由吕知府代任。 虽然是代任,但陆白知道,这大概过几年,就转正成为晏城城主了,之所以现在不是,无怪乎资历不够,毕竟吕知府当上知府也才两年时间。 陆白感慨,不愧是吕家的人,这升迁速度真快! 吕知府一愣,继而一喜。 他余光瞥一眼陆白,想不到他又到了陆白上面,虽然几乎为平级,但城主名义上要高过陆白一头的。 这命运呐。 真造化弄人。 吕知府感慨。 他和顾城主一起接旨,谢过主隆恩。 余下的谕旨,不过是把盐务转交给西厂之类的,陆白本以为没多大惊喜了,万万想不到后面的惊喜更大。“从即日起,废除原来的盐税,具体税改,待我们具体了解晏城后,再拿出一个章程来。”李进忠说。 陆白眉毛一挑,这就把盐税废除了? 奇了怪了。 不过也好,盐税严苛不说,从永乐城运来再运走,也是个麻烦事。 现在废了挺好。 只是陆白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这一税改要出大事,他隐隐觉得改还不如不改。 旨意念完后,余下的就是寒暄。 李进忠似乎很对陆白感兴趣,“我在京师中就曾听闻,说晏城锦衣卫里出了一位天才,年纪轻轻就进入了修仙境,现在一见,陆千户果然名不虚传。” 陆白谦虚道:“李大人谬赞了,李大人在我这个年纪时,恐怕早就步入修仙境了吧。” 他看得出来,这位李进忠境界挺高。 不在练气期圆满,就在搬山境以内,所以说万不可小看旁人,这年头接触到高明功法的人,进入修仙境的年纪和陆白差不多。 李进忠听到陆白的话,轻轻笑了笑,“我那是借了功法的便利,不似陆千户,是自己一步一个脚印爬上来的。” 他建议他们有机会,可以好好切磋切磋。 陆白点头答应了。 他不怕暴露他在破空境的事实,因为他根本不会暴露,他只要把功法切换为纯阳即可。 托境界提升卡提升境界,所有功法提升一层的福,陆白纯阳提升到了炼气期。 正好符合人们认为他应该在的境界。 又寒暄几句后,众人回到上城区,城主府早已摆好宴席,只等为他们接风洗尘了。 这顿宴席很热闹,笙箫不断,歌舞不歇,酒水不断,跳舞的姑娘们身姿曼妙,腰如蛇扭,曲线动人,奈何看众里有不少人是太监。 一直到午夜,众人方散。 陆白醉醺醺的回到了千户府。 不知怎的,李进忠对他很是热情,不住地招呼他喝酒,还同他谈天说地,不经意间冒出几句藏着机锋的话,若不是陆白练《酒意》后千杯不醉,估计还真会说秃噜嘴。 陆白饮一口浓茶漱漱口,“他不会看上我了吧?” 指不定菊花宝典有别的额外效果,譬如菊花必须畅通之类的。 “谁看得上你啊,别做梦了。” 顾清欢话说出去,又觉得不对劲儿,这话岂不是把她也说了。 她顿了顿说道:“我觉得他冲你来的也不一定。” 当然,这只是无根的猜测。 陆白点下头,他觉得有可能。 “这盐税废除的也古怪。” 陆白又饮一口茶。 顾清欢帮着把他的外衣接下来,上面一股子酒味儿。 顾清欢一边忙碌,一边道:“这有什么古怪的,你忘了,这晏城的盐税本就是送给一秋山庄的,现在他们的人当了城主,当然不用再巧立名目收银子了。” 要有收银子需求,城主身份可以帮一秋山庄敛不少,压根不用盐税这么麻烦的税目。 陆白恍然。 “这么说来,吕家在这次城主调任中也得到了不少好处?”他问。 顾清欢点头,“这是自然。” 若不是如此,顾城主的调任怎么会这么顺利,吕家肯定会阻挠一番的。 陆白摇了摇头。 他虽然自诩聪明,在断案时也擅于动脑,但还觉得这当官是个颇费脑力的活儿,得处处算计,要不然一不小心就被别人卖了。 “对了,顾城主又没有说什么时候启程?”顾清欢把陆白脱下来的衣服抖一下,放在旁边的椅子上。 “差不多十天后。”陆白说。 顾城主要同吕知府交接了才可以启程上路。 顾城主在晏城待了挺长时间,东西估计不少,他们要先去永乐城,然后改走水路,这样才方便和快捷。 陆白想着要不要把顺风货栈介绍给他。 一来他方便。 二来银子方便。 顾清欢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这时候侍女走进来,端来一盆洗脚水,要给陆白洗脚。 伴着陆白当上千户,进入庄园,仅靠原来的于双等人是不行了,于是他们又添置了不少侍女。 只是陆白两辈子都是苦命,还没享过福,很不习惯被人伺候。 他让侍女放下盆,他自己来就行。 顾清欢挥挥手,让侍女下去了。 “我明儿去城主府看看,我估计他们做的交易,恐怕不止于此。”她说。 东厂提督把他带来的几个锦衣卫安插到陆白身边。 一个叫徐来峰,境界在二品,因为千户所的副千户位子还空着,于是他空降到了这个位子上。还有两个百户,他们同样填补了空下来的位子。 不过,陆白没让他们去下城区,而是留在了身边,以防他们到了下面胡作非为,把陆白好不容易打理好的局面给毁了。 而且这几个人还是不错的帮手。 副千户去领导斩妖队,百户去做打手工作,让陆白手下实力一下子充实不少。 提督也乐于见到他们留在陆白身边。 这几个锦衣卫的主要职责,就是监督陆白和城主等,以防他们有二心,在陆白身边当然是最好的。 至于陆白在锦衣卫所做的一切改革—— 顾城主说的不错,提督果然不干预任何事,也没发表过任何意见。自从把人安插到锦衣卫后,提督再也没出过府一步,看来真是来养老的。 相比于他的安静,李进忠就十分活跃了。 据丐帮弟子讲,这李进忠在无事的时候就骑了马,领几个小太监在城里转悠,不止上城区,下城区也有他们的身影,甚至于城外的镇上他都去过。 丐帮弟子觉得他在找什么人。 因为李进忠四处转悠的时候就看人,经常在闹市茶坊一坐就是两三个时辰。 陆白一头雾水,“奇了怪了,他在找什么?” 顾清欢也不知道。 她在去了一趟城主府归来后,心情就有点儿不大好,最近才回转过来。 不过,李进忠最感兴趣的还是陆白。 这不,他们刚提到李进忠的古怪,下人就来报,说李进忠带着几个下人来拜见陆白及顾先生来了。 “请他进来吧。”陆白吩咐一句后,扭头看顾清欢。 顾清欢让他静观其变。 李进忠进来后,先拜过陆白,又向顾清欢拱手,脸上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早闻顾姑娘的大名,今日得见,当真名不虚传。在下李进忠,见过顾小姐。” 顾清欢道了个万福,“不知我的名声,怎么就传到李大人耳中了。” 李进忠抬眼瞥顾清欢一眼后,又迅速低下头去,似乎对顾清欢很恭敬。 “顾先生之名早已传遍整个晏城,市井上更是无人不谈顾先生,说顾先生在救瘟疫时挺身而出是晏城活菩萨呢。”李进忠笑着说。 陆白惊讶。 李进忠这厮,在同顾清欢说话时格外的甜,而且还夹杂着恭敬。更厉害的是,这厮明明在夸人,偏偏脸上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让人不免心花怒放。 顾清欢就笑了,“略进绵薄之力而已,白儿,快请李大人入座。” 李进忠谢过。 他让属下上前一步,接过一个礼盒,从里面取出一方砚台,“顾小姐,这一方龙尾砚乃是我搜罗来的,平日里积尘可惜了,听闻顾小姐喜好书法,正好宝砚陪佳人。” 说罢,李进忠却把砚台向陆白递过去。 然而,他们相距甚远。 只见那方砚台离了李进忠手后,缓缓慢慢地向陆白飘过来。 这一手端的漂亮。 不是龙尾砚离手后的漂浮不落,而是砚台的缓慢移速。 这同丢东西一个道理。 当试图把一个东西丢到某处时,用力一定要快,角度要准,若轻飘飘的,肯定瞄不准目标,达不到目的,而且早落在地上了。 所以,在炼气期内,把一东西快速移到一处,谁都会。 但这砚台离手后,不紧不慢的缓慢匀速移动,足以证明李进忠对念力的控制已经到了十分变态的地步,以至于心随意动。 陆白不让他寂寞。 他手一挥,纯阳功的念力迅速吐出。 作为一门至刚至猛的功法,纯阳功的念力不同于别的功法——它一经吐出就气势磅礴,而且来势汹汹,是火烧过来一般,空气都为止蒸腾,树叶为止焦黄。 李进忠刚接触到他的念力,念头就似被烫了似的,迅速把念力缩回来,让砚台差点掉在地上。 好在有陆白。 他的念力以往回缩,迅速把龙尾砚拉在面前。 第二百六十九章 肾虚 陆白顺手一抄,把龙尾砚拿在手中,递给顾清欢。 李进忠点下头,念力力有余,但精准把握不够,境界的确在练气境。看他刚才用手抄龙尾砚再递给顾清欢,证明陆白知道他的念力不能精准把握住龙尾砚的距离与尺度。 这是在练气境初期。 在电光石火之间,李进忠已经确定了陆白的境界。 在李进忠看来,陆白也还好,无非是所练的功法特殊或高明一些,这一点在他念力发烫上可以看出来,所以陆白可以在短时间内步入修仙境。 这在晏城稀奇,但在外面—— 莫说八大派,就是在他们内书堂也有在接触到菊花宝典后迅速进入修仙境的人,他李进忠就是其中之一。 他十五岁进宫,十八岁被选入内书堂修行,十九岁步入修仙境。 但在进入修仙境以后,用了十余年才到搬山境。 李进忠寒暄着,心里确定陆白不是他要寻找的人。 他这次以西厂公公身份来晏城,接掌盐务在其次,甚至根本不重要,他把这些全交给了副手,这位副手本来应该是接掌晏城盐务的监司,但他临时有事儿,就插了进来。 这件事不是别的,是找一个人。 内书堂长老几个月前在观察牵星仪时,发现南朝境内西北偏西处出现一颗妖星。 牵星仪是内书堂用来预示灾祸,叛乱的仪器。 它曾预示放过许多次叛乱,包括藩王之乱,山海之难等等兵祸,数次将南朝从在灭亡的深渊拉回来。 当然,预示不一定准确。 这就和天气预报一样,预示只是一时的,而变化却是永恒的,所以还需要观察者做许多决断——这次妖星现世便是如此。 妖星既不是恶星,也不少好星,邪性是内书堂的长老们唯一能够为他下的定语。所以想要知道究竟对南朝是好是坏,必须找到人才能有结论。 李进忠本次的任务就是寻找此人。 他在晏城搜寻许久,确定不会在城内百姓中后才把他的目光回归到来晏城前锁定的两个人——陆白和昔日的吕知府,现在的吕城主身上。 这俩人都是最近才崭露头角的。 在两个人中,他对陆白的怀疑更多一点。 但现在试探一番,确定陆白境界在练气初期后,李进忠又倾向于吕城主了。 吕城主同样年轻。 虽然年纪要大上陆白一点儿,但依然算是很年轻的城主了。 他又背靠吕家,以后前途不可限量。 早就听闻吕家在重塑吕家——吕家直系在一秋山庄修炼,而他们离开后,原来在世俗间的权势将由这些吕家子弟填补。 一秋山庄准备在这些子弟中以养蛊方式选出一位佼佼者,让他成为世俗吕家家主。 现在看起来,这位吕城主很有机会。 他成为妖星也不是不可能。 不! 李进忠现在想了想,是十分有可能。 他同陆白和顾清欢寒暄几句后,就起身告辞了,留下陆白和顾清欢面面相觑。 陆白知道李进忠在试探他。 他也庆幸这些天一直把功法切换成了纯阳,这才没暴露。 但突然来这么一出,是为了什么? 一头雾水。 几天后,顾城主一家的行囊收拾完毕,即将踏上征程。 在启程的前一天,顾城主曾设家宴,陆白和顾清欢等人也过去了。 在席上,顾城主又喜又忧。 他不住地劝告陆白,脾气要收一收,“我离开后,以后可就没人给你兜底了。” 顾清欢也意兴阑珊。 在席罢道别时,顾清欢和琳姐,还有顾夫人恋恋不舍,说了许多贴己的话,一直到深夜才离开。 翌日。 顾清欢没有去送。 陆白带着锦衣卫,同吕城主一起送顾城主出城门,又送到镇子外这才依依惜别。 望着顾城主一家的车队在家仆,锦衣卫的护送下消失在树林密处,陆白幽幽轻叹。 他对顾城主也挺不舍的。 他们合作时间虽短,但因为顾清欢的关系,相处十分融洽。 在千户和城主的合作上,也默契十足,让他得以有了完整的舞台去施展他的构想。 然而,现在一去不复返了。 “陆千户。” 站在一起的吕城主转过身,向陆白拱下手,“以后晏城可就依靠你我了,还望咱们能同以前一样,亲密无间,精诚合作。” 吕城主在“以前”二字上,若有若无的加重了语气。 陆白一笑置之。 顾城主离开时节,正值七月初三。 转眼四天后,七巧节到了。 往日里,大黑牛这个糙老爷们,对这个节日是无感的。 但今儿一大早,就在提醒众人,今儿是七巧节。 等到了下午时,大黑牛已经提醒不下十遍了。 “老陆,今儿七巧节。” 他在陆白上茅厕小便时,都不忘探进头提醒陆白一次。 陆白吓的差点尿裤子上。 “你大爷!” 他把裤子狼狈的穿上,“男女有别,你尊重一下我的性别好不好。” 大黑牛一脸不屑,“嘁,看你那娘们唧唧的样子,你那玩意儿我又不是没见过,你忘记和我比谁尿的远的时候了?” “咳咳。”陆白让她住口。 他当时也是被逼无奈。 当初他们穷的揭不开锅,碰巧大黑牛不知道从哪个地方弄了一条狗,在巷子里耀武扬威,准备剃毛吃狗肉。 那陆白能不打狗的主意? 当时他和大黑牛还不熟悉。 陆白提出了一个赌局,大黑用用狗肉下注,陆白用过家家让大黑牛当新娘子下注,比他们谁尿的远。 最后结果不言而喻。 陆白虽然什么都比不过大黑牛,但尿这方面还是不落下风的。 “老实说,那狗肉还挺香。”陆白话音刚落,又收回来,“我呸,谁说狗肉了,你先出去,等我尿完了再说。” 大黑牛把头缩回去,好心提醒陆白,“老陆,你尿频啊,这可是肾虚的表现。” “我肾虚你大爷,我还没用呢,虚什么虚。”陆白重新打开水龙头。 但水压降低,而且又憋回去一回了,想要把水再排出来不是那么容易的。 得酝酿。 大黑牛在外面经验丰富道:“这玩意儿有些天注定的,不在于用的多少。虚不虚可以从日常生活中看出来。你现在或许不觉得,等你用时一泻千里,你就后悔去吧。” 陆白信她的邪,“你对这方面还有研究啊?” “那是,咱大黑牛以后选夫婿,肯定得选个能行的不是,这就是标准。”大黑牛忍不住又要探头,“哎,听说这事儿很舒服的,你说这世界有青楼,为啥子就没有南楼呢。” “滚滚,你把头缩回去。” 陆白怒道,“你再啰嗦下去,你大爷我尿不出来。” “这就是不行的标志之一。” 大黑牛把头缩回去,言之凿凿,“书上说的好,干这事儿的时候心理素质很重要,要有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勇气与底气,你这玩意——我看一眼就不行了,还干什么大事。” 陆白服了。 这他妈的都什么虎狼之词! “大哥,我在撒尿!” 不知道还以为他在里面敢什么龌龊事儿呢。 “撒尿和那事儿一样,都用一个作案工具。”大黑牛振振有词。 她问陆白,“老陆,我听说这事儿男人的嘴信不得,他们说的话普遍要打个三折,所以我在想,你说我是找好几个七折厉害的,还是好好几个四五折的,以量取胜?” “好为难啊。” 大黑牛喃喃自语,“一般而言,长的俊的能力不一定行,有能力的吧又不一定俊,哎,你说我白天找俊的,晚上找能力强的,这怎么样?” 陆白咬牙切齿,“滚!” 大黑牛惊讶,“老陆,你还没尿出来?那看来你肾亏的厉害啊。” 陆白把裤子穿好,出来后先踹大黑牛一脚。 大黑牛一脚闪开了,“嘿,你踹不着我。” 陆白招手,“你过来,我绝对不踹你。” 大黑牛翻了个白眼,“你当我还是那个被你骗去比谁尿的远的小屁孩呢?我告诉你,我现在撒尿也练出来了,要不然咱们比比。” “滚!” 陆白狠的她牙龈都快流血了,“你他妈究竟有什么事!” “哦,对。” 大黑牛记起正事,她又提醒陆白,“今儿七巧节。” “废话,我知道!” 陆白让大黑牛一定要说出个子丑寅某来,若不然他不介意尝尝牛肉。 “我生日啊!” 大黑牛拍下胸脯,质问道:“作为好兄弟,你竟然不知道?” “哎?” 陆白愣住了。 他回想了一下,“去你大爷,你生日明明在三月十六,当时你骗走我一把刀,还借了我三百两银子——” 大黑牛一挥手,“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今儿也生日!” 陆白本来想说三百两很重要,但听她今儿又要过生日,不由地纳闷,“你什么意思,难道你娘从三月十六生你,一直到七月七才把你生下来?那你可真他妈的是个畜生。” 大黑牛反唇相讥,“你才是个畜生——” 陆白提醒他,“你有半个牛的血脉。” “那顶多算半个畜生!”大黑牛纠正陆白。 这个很重要,因为一半人的血脉,她就不是牛人了。 陆白服了,“得得,牛人,你说说,你今儿为什么也生日?” “七巧节啊,七巧节要贺牛生日,别人都在牛角上挂野花环,感谢牛让牛郎挂上牛皮飞起来去见织女。”大黑牛指了指自己,“我怎么着也算半个牛吧?不给我庆贺庆贺。” 陆白恍然。 的确,在这个世界也有牛郎和织女的传说,同前世几乎一模一样。过七巧节的习俗几乎也一模一样,相当于前世的情人节。 “行吧,你这半扇牛想要什么礼物庆贺?”陆白问道。 大黑牛伸出两根手指,“我最近起缺银子,你给我一点儿。” 陆白纳闷,“你怎么又缺银子了?” 大黑牛无奈,“你酿的药酒太好喝,我的四大坛已经喝完了。” 顾清欢接掌酒坊后,为了防止门下弟子酗酒,定了一个规矩:浩气门弟子每月限额四大坛酒,没了再想喝就得掏银子买。而大黑牛喝酒似牛饮,这才七天,她就喝没了。 陆白恍然的点下头。 大黑牛这孙子,这不是拿药酒练功,她是拿药酒练酒量啊。 但话说回来了—— “我给你个锤子!庆贺你大爷的生日,你又没把你的皮贡献出来,让我去追织女,我为什么要给你银子。”陆白让她趁早滚蛋。 大黑牛眨了眨眼,“老陆,是不是兄弟?说好的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我告诉你,我甚至可以把我以后的四十五房男人都给你分享的——” “停!” 陆白让他打住,“只要你不不分享这四十五房,我可与匀一坛酒给你。但得说好了,你必须悠着点儿喝,这可是你大半个月的药酒了。” 大黑牛表示同意,“至于酒同不同意,我就不确定了。” 那药酒一直勾引她,她可不保证能把持的住。 “行了,待会儿找我要。”陆白说。 大黑牛不解,“别啊,就现在,趁热打铁,生米煮成首犯——” “首犯你姥姥!” 陆白花已尽未落,一脚踹出去,让猝不及防的大黑牛来了个平沙落雁。 “老陆,我日你大爷!”大黑牛诅咒他。 陆白觉得大黑牛的诅咒真毒,“祸不及家人啊。” 他转身往茅房走。 “喂,酒啊,你去干什么。”大黑牛催促。 陆白头也不回,“我去撒尿!” 他后面那些,根本没尿出来,以至于陆白心里不大舒坦,总觉得有种未尽的感觉。 大黑牛笃定道:“你这就是先天性肾虚!” 陆白信了大黑牛的邪。 他真信了,以至于一天之内都在患得患失。 前世一直单着,差点成为魔法师,今世又是十年磨一剑,霜刃未曾试,万一有什么毛病,他上哪儿哭去? 七夕夜晚,在庄园内的小山丘上,陆白同家人坐看牵牛织女星。 他们的晚饭是酒和小烧烤。 陆白特意点了两个大腰子。 吱——吱——吱—— 炭火把肉烤的香味四溢,汁液横流,不时滴在炭火上,冒出粒粒火星,同天上的星星一样明亮,一样好看。 大黑牛提着一坛酒,不时饮一口酒,然后贪婪地问下肉香。 他分明把这个当下酒菜了。 天上,繁星满天。 牛郎星与织女星隔天河深情相望,在人的想象下充满诗情画意。 忽然,一阵凉风吹过—— 炭上火星偏左冒出一大串,似打铁花。 第二百七十章 洗砚池 有修行境高手投偷袭! 陆白正在聊天。 在意识到后,他眉毛一抬,发出一道念力,将数道袭来的念力打散。 接着,陆白上前一步,左手扶住正在用毛笔给烤肉蘸料的顾清欢腰肢,顺势一转,右手不时挥动。 无形剑气在陆白念力之刀下,尽皆被打开,向旁边弹开。 咄! 咄咄! 他们身后木亭一人粗的亭柱上,凭空出现许多道伤痕,似剑痕。 大黑牛和忘儿等人霎时间站起来,握紧手中刀戒备。 只是,他们对付武者还行,对付修行者—— 还差些火候。 陆白在挥指念力,抵挡无穷尽剑气时,脚一抬,把烤肉的炭火挑飞,霎时间空气中火星点点,似万千烟花绽放,与此同时,这些火星在剑气催动下,出现了剑影痕迹。 “不要招架,闪开!” 陆白沉喝一声后,把顾清欢的头贴到他怀里,同时右手一扬。 顾清欢只觉一股暖意从身边呼啸而去。 待她抬起头时,见他们头顶绽放漫天的烟火——陆白用纯阳功将所有木炭打散,同时点燃了,所有木炭碎屑星星点点,似星空到了面前。 美轮美奂。 “酒!”陆白招呼。 大黑牛狼狈闪开一道剑影后,把酒葫芦丢给陆白。 陆白现在用纯阳功,在练气初期,难以用念力控制酒葫芦,于是他又顺势一带,把酒葫芦丢给怀里的顾清欢,他的手依旧不停歇,不住招架道道剑影。 顾清欢把酒葫芦打开,喂给陆白。 陆白仰头痛饮一口,半口酒液入喉,半口酒液顺着下巴,沿着脖子流到胸口处。 被动挂上了! “好酒!” 陆白大叫一声,身子一跃腾空而起,右手一挥—— 一道无形的剑网出现在他面前。 练气圆满之境时得威力尽显。 漫天火星中掠过的剑影,在遇到这张剑网后会被弹回去,带着火星也四射。 “哼!” 陆白站在天空之间。 夜风招展,将他的衣摆同顾清欢的衣袖一起烈烈招展。 望着漆黑夜空,“想不到炼气期的修行者,竟是个暗中偷袭的胆小鬼。” 夜空无语。 陆白缓缓的落下去,把顾清欢放下,而后脸探向顾清欢。 顾清欢的脸一红。 她以为陆白发了神经,“闪开”还是“拒绝”在她念头里不断闪烁,直到陆白擦着她的发梢掠过,拿起她手中的酒又仰头痛饮,她才醒悟。 顾清欢翻了个白眼。 轰! 正在这时,一块巨石呼啸而来。 这块石头很大,陆白看起来十分眼熟。 正是他前面院子里的假山。 搬山境! 陆白双眼一眯。 能用念力,凭空搬起一座山,一定在搬山境。 看这假山呼啸,来者应在搬山境初期。 “好得很。” 陆白又饮一口酒,刚要出手。 忽然,一个人从旁边小山后面插进来。 他手一挥,以念力硬接住这块凌空的巨石,只是他人刚踏入搬山境,一时力有不足,一直到后退一段距离后才勉强把巨石稳住。 姚远! 上次一别,距今已一年,陆白想不到今儿又见了面,而且他还步入了搬山境。 “呵呵。” 黑暗中传来一人冷笑,“刚进搬山境就敢来接我的巨石,你也太不自量力了,试试这个!” 话音刚落。 轰! 一栋屋子直接被丢过来。 陆白看得清楚,这是顾清欢平常练字的阁楼,现在竟然被他连根拔起丢过来。 “靠!” 陆白怒骂。 他刚要出手。 “碎!” 空气中传来一声不疾不徐,不大不小的说话声。 伴着他的声音徐徐送到众人耳畔,一个“碎”字闪着金光从陆白他们头上呼啸而过。 金字若一道佛印,打入阁楼中。 砰! 在金字一闪而没后不久,阁楼尽裂,化作碎屑消散在天地间,成了沙。 众人回头,见天边空中站着一个人。 一个白衣书生。 这个书生陆白有过一面之缘。 当初在估衣坊,住住想抢他符纸的时候,这个书生曾出现过试图帮助他。 陆白疑惑。 当初五品的鬼婴尚且敌不过,现在这书生已经在搬山境了? “方溪侯!” 一个蒙面人同样出现在,只不过因为他穿着一身黑衣,所以不大容易发现。 白衣书生方溪侯轻挥了挥手里的毛笔,“正是在下。” “你没跟顾城主走?”蒙面人对方溪侯很忌惮。 方溪侯轻轻一笑,“我为什么要走?” 蒙面人沉声道:“洗砚池打定主意要为了顾家,得罪我们一秋山庄了?” “得罪一秋山庄?不敢,我只是看不惯不平事而已,况且守护顾家子弟,本就是我们洗砚池弟子分内之事。”方溪侯轻蔑的瞥他们一眼,“倒是你们,你们已经逼得顾四小姐隐姓埋名这么多年,应该适可而止了。” 蒙面人一声冷笑,“当年推圣上登基的交易是以顾四小姐的死为前提的。现在顾家得了便宜,她还活着,生意不是这么做的。” 他话音落下,在他身边左侧出现一个人 ——他从黑云中出现的。 原来不知何时,方才还繁星满天的天空,现在成了乌黑黑一片。 许许多多絮状的东西在空中飘浮。 他们像浮游生物一样浮空,扭动着身子,不时冒出扭曲的面孔,口里不断发出鬼号,身上还冒出阵阵阴气,带起一缕缕灰雾。 正是这种灰雾把星空挡住,笼罩住整个山头,将陆白的庄园隔绝于晏城之外。 浮现出的这人身穿一身黑衣,一头黑发,唯有左面鬓角有一缕洁白头发。 他不戴面罩,面若冰霜,整个人立空中就似一把剑气逼人的剑——自不用说,他正是刚才袭击陆白的练气期剑客。 不止他一个。 在蒙面黑衣人右侧,又浮现出三个人。 一位牛骷髅头,手里提着一耙子,身上背着一块完整牦牛皮做成的衣服。 一位狸猫剑客,个子不高,头戴一顶斗笠,腰挎一把剑,正不时往嘴巴里丢小老鼠。 嘎嘣,嘎嘣! 他嚼动的声音分外清晰,还有咀嚼时吸吮唾液或汁水的声音,听起来十分诱人,陆白都听到大黑牛在咽口水了。 至于最后一位,她千娇百媚,搔首弄姿,三条白色的尾巴在空中分外显眼。 “杏林三妖?”方溪侯面色凝重。 妖怪! 陆白早得到了顾清欢提醒,知道吕家的人要来找麻烦。 虽然为什么找到他们,顾清欢依旧没说原因,但陆白相信顾清欢,所以早做了准备。即便如此,陆白还是不懂,为什么妖怪和一秋山庄的人在一起。 “不用奇怪。” 顾清欢在陆白身后低声提醒道:“一个修真门派不止有弟子和杂役,还有许多妖怪和鬼依附在门派中,供修真门派的人驱使。” 作为交换条件,修真门派要为妖鬼们提供庇护,以及灵丹妙药,修行道法。 一秋山庄为了杀死顾清欢这次可是下血本了。 不止三个妖怪。 在他们两人三妖身后的灰雾间,又浮现出四个身影,他们是扭曲的人面,在他们周围,那些絮状的东西缠绕,欢快的鬼号着。 显然,陆白的庄园上空被絮状的东西填满星空,又同晏城隔开,乃这四个恶鬼所为。 “桃山四鬼也到了?” 白衣书生方溪侯见四个鬼影后也一连惊讶。 他眉毛一挑,“一秋山庄为了顾四小姐,还真下血本了。” 这桃山四鬼境界在炼气期。 至于那三个妖怪,狸猫剑客境界在搬山境,两个在练气境。 为了杀死顾清欢,竟然出动了两个搬山境,七个炼气期。 方溪侯不得不感慨,一秋山庄好大的手笔。 不愧是风头正盛的天下第一庄。 他又瞥下面的人一眼。 姚远初入搬山境,对付蒙面人只能是暂时不落败,他对付狸猫剑客必然不输,但在短时间内解决对方是不可能的。 余下还有七个炼气期。 陆白纵然在炼气期圆满,也不是这个炼气期人妖鬼的对手。 况且,再牛骷髅的境界同样在炼气期圆满。 这下棘手了。 方溪侯眉头微皱。 空气剑拔弩张起来,似乎暴风前的宁静,大战将一触即发。 陆白的身子在缠斗。 他不在害怕。 正所谓隔行如隔山,修行境以后修行进步如此之难,也早就了隔境界如隔山。在破空境的陆白,就是他们九个修行高手一起上,也不一定是陆白的对手。 他的颤抖是在渴望战斗。 作为一个一路砍杀上来的人,陆白对厮杀上了瘾,但自从他杀了提督后,已经好久没有好好打一架了。 不过,陆白还不是最渴望战斗的。 还有一个东西轻鸣,在颤抖。 嗡——嗡—— 它起初只是轻微的蜂鸣,继而越来越刺耳,颤抖的频率越来越高,以至于陆白不得不狠狠地握住它,才能不让它脱手。 它的声音越来越大。以至于所有人的目光盯在陆白剑上。 蒙面人皱起了眉头。 三头妖怪下意识的后退,它们隐隐觉得有些不妙。 陆白则莫名其妙。 这把斩妖剑造型挺好看,但因为无卵用,而陆白又不会剑法,所以挂在腰上当装饰。 现在—— 陆白正要召唤出面板查看。 啸—— 两声鹤鸣之后,斩妖剑自行出鞘,刹那如流星一般脱离了陆白径直向三头妖怪袭去。 众人本来在剑拔弩张。 现在这把剑成了导火索,一下子把局势点燃了。 蒙面人和冷若冰霜的剑客等人,还以为这把剑是陆白在用念力操控,所以没放在心上,而是挺身而出向他们的目标——顾清欢杀过去。 轰! 假山碎裂。 姚远从腰间摸出一把飞刀向冷若冰霜的剑客袭去。 当! 狸猫剑客出手了,一把念力化为的金剑将飞刀打飞。 这不是结束。 只见狸猫剑客一只猫爪捏了一道剑诀。 刹那间,在他身后出现一轮金月——由念力化为的金剑组成,只见他手一挥,金剑若洪流汹涌奔向姚远,将姚远笼罩住,若滔天巨浪中的一页扁舟,只能淹没。 姚远不慌。 他沉着冷静的取出一把飞刀,双手握住,竖在面前,凝目注视。 “刀扇!” 一把由飞刀组成的屏风大小的刀扇出现在他面前,将金剑挡住。 当! 当当! 当当当! 有时间金铁交击,刺耳异常。 姚远被拦下后,蒙面人和冷若冰霜剑客的无形剑气直逼顾清欢。 “挡!” 白衣书生方溪侯草书一挥,又一道金字出现,并化为一道墙壁挡在顾清欢和他们之间,那些无形的剑气在墙壁上响起一阵响动后,同墙壁一起消失无影踪。 “方溪侯!”蒙面人咬牙切齿。 他知道,不把方溪侯拖住,他们成功不了。 于是,他扭身袭向方溪侯。 现在只余下冷若冰霜的剑客了。 他冷若冰霜的目光同陆白的目光在空中相碰。 俩人虽一时间没动手,但已经在较量了。 陆白的手指跳动,杀意纵横。 冷若冰霜的剑客目光中金光闪烁,剑气满怀。 终于。 剑客动手了。 他竖起中指,朝陆白一指,念力呼啸而至。 剑仙成名剑法之断肠指。 这虽不是剑仙的绝学,但能让一代剑仙看上,足见此招式不同寻常,非同小可。 它将万千剑意集于一指,似一根针,在局部一点上达到最强,从而以小博大,同境界之下一切防御可破,高于断肠之一个境界的同样有一战之力。 只是—— 陆白不避。 一个身影落到他跟前,伸手挡住了这一指。 “哼!” 唠唠闷哼一声。 在绿帽子加持下,唠唠防御力早超过了同境界妖怪,达到同样道行下的妖怪所达不到的高度,即便如此,唠唠遮挡的手臂还是被洞穿一个洞。 断肠指不愧是剑仙的武技。 冷若冰霜的剑客有些意外,刚要再出手—— 嗡——嗡—— 鹤影一样斩妖剑贴着他面颊呼啸而过,带起一阵腥臭味,最后化作一把剑插回剑鞘。 剑客一惊。 他忍不住回头看三头妖怪的下场。 唰! 三把飞刀插在了他后背。 姚远在向他笑。 至于杏林三妖—— 他们胸口有也到伤口,在汩汩的流出鲜血。 他们脸上或错愕,或不信,还有狸猫剑客脸上不甘—— 但一切已不可挽回。 他们似中箭的鸟儿,直直的落了下去。 在天空离得远,刚要动手的桃山四鬼呆呆地。 他们刚才看的真切。 一剑! 只用了一剑! 杏林三妖就死在了这把剑下,虽然刺杀狸猫剑客时,狸猫剑客正在同姚远缠斗,但他可是搬山境的剑客啊,就算在不小心也不是普通人一剑所能杀死的! 蒙面客住了手,跳出站圈。 方溪侯顾不上追击。 姚远在目送冰霜剑客掉下去后,把目光投向陆白。 他们都在看陆白手里的剑。 方才那一幕,他们看得清楚。 这把剑根本不是陆白在用念力挥指,它自己在行动,在搏杀。 这不是一把普通的剑,也不是一把普通的法器。 顷刻间斩三妖—— 这显然是一把有剑灵的法宝。 第二百七十一章 仙皇令 陆白握住手中剑。 斩妖剑! 当真名不虚传。 他抬起头,望着天上众人,轻笑道:“有劳诸位,千里迢迢来送死了。” 蒙面人面若成灰。 他们来了九个人,转眼间去了四个,其中一位还是搬山境的修行者。 这种结果,出乎他们的预料。 然而—— 蒙面人轻轻一笑,他说道:“庄主曾说,顾家人如狐,想要斩草除根,杀之不易。我当时还别不信,现在却是信了,顾家人果然狡猾,只是——” 他身子如梭,快速掠向顾清欢,“以为这样一把剑就可以吓唬住我们了?未免太天真!” 他看出来了,这把剑只对妖怪动手。 纵然方才同冷若冰霜的剑客擦肩而过,依旧没有伤到剑客分毫,而是径直回鞘了。 方溪侯眉头一皱,右手一挥,写了一个“墙”字,挡在蒙面人面前。 “嘿嘿!” 蒙面人一声大笑,身子划过一道弧线,人朝方溪侯杀去,人未至,数到念力先到,将方溪侯全身罩在念力之内。 方溪侯眉头微皱。 他左右闪躲,避开念力,同时右手把指尖的笔转动,打开那些躲不开的念力。 饶是如此,方溪侯的肩膀还是出现一道血痕。 与此同时,四鬼动了。 伴着他们双手一指,天上漂浮的密密麻麻絮状的东西飞奔而下,直奔下方的陆白等人而来。 “我来!” 姚远一马当先,挡在陆白他们的面前,准备应付死鬼。 然而,不等四鬼落下,从四鬼中间,密密麻麻的鬼婴中忽然冒出一把刀——这是一把普通的绣春刀,然而在刀后,拖出长长的虚影,竟是念力幻化出来的。 砰! 普通的绣春刀落在姚远横着,意欲接下这一刀的刀上。 轰! 姚远像一根钉子,被一把锤子迅猛的捶到地上,而且砸出一个深坑,溅起一阵烟尘。 等尘烟落尽时,言多站在坑边,一把刀压着姚远的刀,压着他跪在坑里。 不等陆白因这变故而惊讶。 嗖! 嗖嗖! 一道邪魅的身姿从头顶乌云中现,似闪电一般闪过,在群鬼之间跳跃,眨眼之间来来到众人头顶,然后化作一根银针,闪过早早抬手抵挡,但动作还没落位的唠唠,直朝顾清欢而来。 世界一下子安静下来。 这人来的极快,除了陆白之外,所有人在发现他时,再援助已经迟了。 眼看顾四小姐将香消玉损,方溪侯闭上了双眼,大黑牛都惊叫出声,姚远忍不住回头,大叫一声:“不!” 至于忘儿,她差点昏过去。 陆白看清了他的身影。 李进忠! 他在掠过陆白时,脸上还闪过一丝邪魅的笑容,“好剑,可惜——” 他以为自己一击必将得手。 然而—— 他剑下目标顾清欢消失了。 凭空消失了。 李进忠扑了个空后,勉强稳住身子,狠命的眨了眨眼,以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 他睁眼再看,顾清欢确确实实失踪了。 “这——” 李进忠正一脸茫然时。 陆白轻笑,“李大人,好快的身法,不愧是内书堂的人。” 声音从李进忠的身后传来。 李进忠霍然转身,见陆白依旧在他原来的地方,只是他身边多了一个人,多了一个顾清欢。 “你!” 李进忠双目瞪圆了,所有的疑惑与震惊全在眼神中,一时间吐不出来。 他心里隐约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陆白不回答他们的疑惑,只是好奇问道:“李大人,你出自内书堂,按理应当为皇上才对,何时成为一秋山庄的走狗了?” 陆白很是不解。 多言出现他知道,毕竟是一直跟随在吕城主身边的人,他帮一秋山庄理所当然,陆白唯一意外的是他的境界竟在搬山境。 而李进忠的出现就很莫名其妙了。 既然顾城主身边的高手方溪侯出来阻挡他们,显然皇上应当是站在他们这边的,既然如此,李进忠这个铁杆皇帝的人,为何要违逆圣意而而行? 李进忠缓缓地转过身,“咱家当初进入内书堂,还是先皇举荐与同意的,咱家对皇上忠心耿耿,怎么会有二心。” 事实上,他来晏城的任务也不是为了对付陆白和杀死顾清欢,他是为了查找牵星仪上的妖星才来的晏城。 但是—— 李进忠亮出一枚令牌,丢给陆白,“奈何一秋山庄的人有先皇令牌,奉太上皇之命,我只能来取——” 他话未尽,见陆白去接令牌,剑气似针,迅速向顾清欢刺去。 “顾四小姐的性命!”他话尾快近身时才道出。 陆白抓着顾清欢,身子一闪一现,借用破空,竟把这一招避了过去,以至于眼力不好,或眨眼的人,还以为陆白没有动。 然而,陆白确实避开了。 因为针一般的念气扎入后面亭子的柱子中。 砰! 念力爆裂,竟把亭子炸塌了。 无人理会亭子。 李进忠怔怔的望着陆白,“你——竟然达到了破空境!” 他先前以为顾清欢消失在原地是因为陆白的轻功。 对于陆白轻功一绝,他早有耳闻。 但这一闪一避,让他知道,这根本不是轻功,而是他为止努力的目标——破空境! 破空境啊! 他十八岁进入内书堂,十九岁进入修仙境,现在三十余岁,才到了搬山境,而陆白竟已经到了破空境! 他才二十岁啊! 从步入九品,到现在才不过三年时间! 这难道就是天才? 难怪顾四小姐会选中他! 李进忠莫名的嫉妒,嫉妒的让他发怒,发狂! 为什么陆白竟会在破空境! 为什么在破空境的不是他,而是这个不知道从哪儿蹦出来的穷小子! 他为了成为人上人,甚至去势,把下面的玩意儿都割了,他为了进入内书堂,伺候先皇时毕恭毕敬,甚至冒着生命危险为先皇尝药,这才换来了修行的机会。 他处处巴结内书堂长老,认老太监当干爹,就为了变强。 他努力了这么多,竟然比不过一个小子三年之功! 天道不公! 李进忠愤恨,身子化作一颗流星,猛然撞向陆白。 陆白又扶着顾清欢一闪一现。 李进忠扑了个空,狼狈的趴在地上,摔了个嘴啃泥,头发散了,也乱了。 “为什么?” 他问。 “什么?” 陆白转过身,手里扶着顾清欢的腰肢,一脸疑惑。 “为什么我苦苦追求的东西,你却可以唾手可得?”他问陆白。 陆白茫然。 “呵呵。” 李进忠莫名的想笑。 作为一个穷人家出生的孩子,想要修行比登天还难,名门正派不收,旁门邪道不要,要银子没银子,要权势没权势,注定是个任由人欺压,作弄的穷苦百姓。 但修行之路不是没有捷径,那就是成为太监。 穷人家的孩子,只要把那玩意儿割了,才有机会进宫,有机会将进入内书堂,有机会修行,有机会成为人上人。 因为太监不问出处。 他曾以为,穷人出路便是此途,而他就是此途的佼佼者。 他十八岁入内书堂,十九岁入修行境,三十余岁入搬山境,或许在四十多突破破空境,成为内书堂堂主的弟子也不是不可能。 若如此,他在六十岁时,将有机会成为内书堂的堂主。 这些年,他听过了不少人说他是天才。 他虽然自谦,但心里也是这么认为的,他以为他的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但现在陆白这个昔日鹿园的穷小子,现在不久修行,而且在二十岁的年纪就突破了破空境,这绝不可能,绝不应该,绝不原谅,绝不是穷人才能走的路! “为什么你能到破空境?” 李进忠喃喃自语。 他都没把自己割了,为什么可以超过自己。 陆白明白了。 他展颜一笑,手指无意识的在顾清欢的腰间柔软的轻纱布料上摩挲,“因为我努力啊。” 顾清欢翻了个白眼。 她的手想把陆白作怪的手打掉,但想了想,伸出去的手指又默默收了回来。 “努力?” 李进忠觉得陆白在嘲讽他。 他十余年如一日的修炼,那才叫努力呢。 不过—— “努力也罢,天才也罢,破空境也不是无敌的。吾既然奉了先皇之命,纵然死,我也要取她性命!”李进忠说话间,袖子一挥,一根根银针透体而出,多如牛毛。 与此同时,一把剑的虚影出现在李进忠身后,高如山岳,威势逼人。 陆白轻吐一口浊气,手一挥—— 密密麻麻的银针霎时间消失不见。 须臾后,银针凭空出现,密密麻麻的射向空中的四鬼和絮状鬼物。 破空境,操纵的不止是身子破空,同时还有相应的破空法术。 这一手,正是破空术之一。 李进忠看也不看那些针,他手捏一剑诀,朝陆白一指,他身后山岳般的剑影排山倒海般砸向陆白和顾清欢。 陆白扶着顾清欢的腰肢一闪。 砰! 剑影砸落在地上,让大地为之震动,躲在远处的忘儿和大黑牛惊叫出声。 陆白和顾清欢出现在身边,刚要夸李进忠这一剑十分厉害,就是速度太慢,让破空境的陆白闭上眼也可以多开时—— 嗖! 嗖嗖! 只见倒下的剑影分崩离析,化作一道道飞剑向陆白射过来,中间还间杂着无形剑气。 虚虚实实,实实虚虚。 若是同境界的人,还真不好抵挡,奈何站在他面前的是破空境陆白。 他信手一拨,似在虚空中打了一个通道,这些剑气到了路面面前,纷纷消失又出现,朝天上去了。 “放弃吧,在破空境面前,一切都是徒劳,不过——”陆白手上出现一把刀,一把普普通通的绣春刀,“既然你想死,我就成全你。” 李进忠冷笑。 在看到陆白突破破空境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自己非死不可。 嗖! 陆白身影消失在原地,出现李进忠身后,刀芒一闪后又消失,接着出现在蒙面人身后,再次刀芒一闪消失后,陆白出现在多言面前。 从多言出现到现在,他们从始至终未发一言。 陆白道:“我以为我们会是朋友。” 多言静静地点下头,“在没有任务的时候。” 陆白乐了,“你倒是公私分明。” 多言一笑。 唰! 刀芒一闪。 陆白同多言错身而过,人站在空中,望着子天上的四鬼,轻轻地抖了抖刀上的血。 压力一轻的姚远站起身。 方溪侯收起了手中笔,他们静静地看着陆白的背影,仿佛这一刻才真正的认识他。 其中,尤以姚远的震惊为甚。 一年前,陆白才到炼气期,同他一起合力才把提督给杀死。 现在他竟已经到了破空境! 好快! 一阵风吹来,陆白的衣衫猎猎作响。 此时此刻,在他们的眼中,陆白虽然依旧年轻,却已然有了睥睨天下的宗师风范。 二十岁的破空者。 再进一步,就可以开宗立派了。 虽不及八大派,在修行界中却将成为小有名气的门派。 四鬼怕了。 他们隐去了身形,驱赶着那些絮状物的鬼魂,想要趁机逃走。 然而—— 陆白翻出一个眼纱戴上。 这正是他抽出来的,戴上后可以看见鬼的眼纱。 霎时间,那些絮状物成了一个个絮状的鬼,他们在空中盘旋,哭嚎,满脸悲戚或怒容,至于四鬼的身影—— 他们被鬼魂裹挟着,在迅速逃离。 但是,再快快不过破空。 陆白身影刹那间消失了,再出现时,人已在四鬼面前。 “啊!” 四鬼惊呼,他们刚要逃走,陆白手上出现四张符,身子频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四张符纸贴在四鬼脸上,一闪而没,进入了四鬼体内。 四鬼登时不动弹了。 这是驱鬼符,顾名思义,这些符箓可以驱鬼,同样是陆白从面板上抽奖抽出来的。 一同抽到的还有一只碗。 这只碗的名字叫鬼碗,倒不是什么厉害的宝物,只是一只鬼碗,一只可以容纳鬼进去的鬼碗而已。 陆白一指鬼碗,“让所有鬼都进去!” 在驱鬼符作用下,现在四鬼听陆白号令,而众鬼又听四鬼号令。 只见在四鬼身先士卒下,密密麻麻的鬼朝碗里钻去,组成了一道龙卷风一样的柱子。 伴着他们消失,天空又重新明朗,星空再次出现在他们面前。 待最后一道鬼影消失后,陆白落了下去。 他望了望四周,一片狼藉,唯一庆幸的是他身边的人都无大碍。 方溪侯和姚远走过来。 陆白向他们拱了拱手,“多谢谢公子和姚叔叔的帮忙。” 方溪侯苦笑,“陆千户说笑了,若我们不在,指不定千户结束战斗会更快。” 姚远感叹道:“天才啊,果然与众不同。” 顾清欢走过来,“本来想让他隐藏些实力的,所以才请诸位过来帮忙,只是想不到——” 她摇了摇头。 想不到李进忠也掺和了进来。 这位先皇还真是坚定不移的站在一秋山庄那边啊。 第二百七十二章 算账 晏城。 天微明。 昨夜七巧节,天上还是星斗漫天,等到了凌晨竟下起了雨。 天灰蒙蒙的。 无边的丝雨无声下,滋润着晏城的亭台楼阁,煎熬着吕城主的心。 侍女把早饭端上来,见到他的样子后,心里不由得好奇。 她们老爷刚当上城主不久,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候,每日里心情十分好,以至于她们打个杯啊碟啊之类的都不责罚她们了,但今日不知怎么了,走来走去,惊惶不安。 他不时还嘟囔,“不应该呀,应该回来了,不会出什么事儿的,对,一定不会出什么事儿的。” 话虽如此,他语气中的笃定,随着时间的流逝而越来越不笃定。 等饭菜凉的不行后,他抬头问众人,“多言回来没有?” 一个侍女去查看了,留下几个侍女面面相觑。 说来也怪,本来应该呆在城主身边,寸步不离的多言大人,竟出奇的一直没有出现。 很快,侍女来报,多言大人不在府上。 “还没回来?”吕城主的语气中带起了哆嗦。 直觉告诉他,出大事了。 侍女们也感觉出来了。 府上一时安静下来,似等待宣判死刑的死刑犯,众人不敢高声语,甚至不敢大声说话,整个城主府压抑极了,比天上乌云堆积的晏城还要压抑百倍。 “不行!” 吕城主忽然打破寂静,吓侍女们一跳。 他要主动出击,让人出去打听消息。 昨夜陆府惊天动地的动静,想必很多人都听到了,一定会有人会去打听消息的,昨夜发生的事儿瞒不住,无论是好是坏,一定会有消息传出来。 “对!” 他左掌拍下右手拳,吩咐道:“让小六来找我。” 小六是吕城主的小厮,办事儿机灵,他去打听消息再合适不过了。 侍女答应一声,刚要去叫,却见小六披着一头汗水或雨水跑进来,“大,大人,大人不好啦!” 他同侍女撞个满怀,却顾不上扶起她,气喘吁吁道:“大人,锦衣卫上,上门了,抬,抬着多言大爷——” 小六语气止住,小心翼翼的看着吕城主。 “抬着什么!” 吕城主扶住桌角,他预感到不是一个好消息。 “多言大人的尸体。”小六说罢,一脸担心的看着吕城主。 啪啦! 吕城主身子一歪,差点栽倒,幸好他及时抓住了桌子,但桌子上的盛菜的杯盘却因为他的拉拽而一股脑的掉在地上,摔个稀碎。 “不,不可能,不可能。” 吕城主虽然早有预料,但事到临头了,却接受不了,也不能相信。 一共去了十一位修行境的高手。 三位搬山境,八位练气境,他一个不修行的人也知道,这些人杀练气境的陆白绰绰有余。 纵然顾家人难杀,素有狐妖之称,但就算加上任城主顾城主的底牌,这些人杀顾清欢也绰绰有余了。 再退一步,就算杀不成,全身而退也是可以的。 不至于抬一具尸体回来。 “难道——” 吕城主忽然想到了李进忠,“难道是这个内书堂的人反水了?” 现在的内书堂最为复杂,差不多分为了三大派: 有先皇时代留下的老人,他们听命于先皇;有听命于现任皇帝的人,还有忠于江山,而不一定忠于皇权的人——虽然这一脉的人现在大多也倾向于皇帝。 为了保证皇帝对内书堂的控制,以及内书堂对皇室的辅佐,大内太监进内书堂采用推荐制,推荐人只有一位——当时的皇帝。所有内书堂的弟子在修行的同时,还有伺候皇上,而皇上有随时中断太监修行的权利。 此外,内书堂外堂和内堂堂主全部由皇帝指派,从而保证了内书堂始终忠于皇室。 李进忠就是先皇推荐进内书堂的,所以在接先皇令牌的时候,李进忠也如先皇所言,忠心耿耿,表示誓死要除去顾清欢,但真到了动手时,谁又能保证呢? “对,一定是他反水了!”吕城主点下头。 “城主大人!” 门外忽然传来说话声,同时还有仆人阻拦的声音,“哎,你们怎么擅自进来了。” 锦衣卫把仆人推开,赵百里领头走进来。 他朝吕城主咧嘴一笑,“城主大人,小人还往旁处送人,不能耽误太多时间,还望海涵。” 他拱下手后招呼手下把多言抬进来。 多言躺在一块木板上。 他身上盖了一件长袍,没湿,但多言却是一脸死人毁,了无生机。 吕城主看了一眼就不再看了。 “我们大人素来敬重多言大人,还视他为知己,却万万想不到,他竟然刀剑相向。”赵百里轻叹一口气,“说到底,还是跟错了主子啊。” 吕城主依旧还有这城主的骄傲与倔强,他皱眉怒问:“你什么意思?” 赵百里一笑,“没什么意思。” “城主大人,昨儿晚上多言大人参与了对陆千户的刺杀,不知道您是否知情。”赵百里笑着问。 吕城主一挥手,“我怎么会知道。他肯定被奸——被人蒙蔽了,所以才干下了这等错事——” 他阴着脸,“你转告陆千户,让他放心,我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赵百里恍然,“哎哟,原来不是吕城主指使的啊。” 砰! 吕城主一拍桌子,“你什么意思!竟敢污蔑本城主!” 赵百里忙拱手,“不敢,不敢,只是外面都这么传的,都传遍了。说什么城主大人要搞一言堂,要谋反,要当土皇帝,为此不惜把西厂李公公都给杀了。” “什么!” 吕城主瘫倒在凳子上,“李,李公公,死,死了?” 赵百里不回答,莫衷一是的一笑,领人离开了,“城主大人好自为之吧,您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咯。” 这句话是赵百里想说的,同时也是陆白让他转告的。 啪啦! 赵百里前脚刚走,后脚一茶盏就摔在门槛上,差点溅赵百里一脚后跟水。 “他敢!我是城主,一城之主,我才是晏城的主人!”吕城主怒吼,只是这话越来越没底气,到了最后,甚至只有他能听到了。 多言已死。 西厂李公公也死了。 想必一同去的一秋山庄的人也活不了多少。 陆白既然敢杀他们,想要手无寸铁的他死,简直易如反掌。 更何况,陆白虽是锦衣卫,对晏城官场却影响颇深,去年的好几把火,把晏城官员烧的对唯他命是从,这一点在他接任城主之位后感觉尤为明显。 前半个月,他的城主令发出去,若有违背锦衣卫规定之处,官员们必定要去千户所讨教一番,得到陆白的点头后才肯实行。 后来,还是陆白放松了约束,让他们听城主的,这才缓解了城主令不出城主府的尴尬。 现在双方撕破了脸皮—— 吕城主知道,他现在就是一个汤圆,搓扁了,揉圆了全凭陆白一时心意。 “不行!” 吕城主站起来。 他要趁陆白对他动手前,写信向一秋山庄求援。 顾清欢不死,想必一秋山庄也很着急吧——这点,从他们一口气派了这么多高手到晏城就可以看出来。 在吕城主写信求救时,陆白并没有对付他的心思。 他在破案。 晏城,上城区,半坡街。 天下着蒙蒙小雨,浸润着城内的树木,百花,却不能遮挡茶馆,酒肆的议论与喧哗。 这不,在千户所不远处的茶摊上,就议论纷纷。 “哎,昨儿你们听到那动静没有?” “听到了,地震山摇的,我还以为是地震了。” “听说是从千户府上传来的。” “哎哟,千户大人不会有事儿吧?”一位老者关心的问。 “难说,昨儿我听到动静后站在楼上往陆府上看,见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看不见,就,就好像用什么黑色的东西把陆府庄园给罩住了。”这位茶客压低声音,“能用出这等神通的,绝非等闲之辈爱。” 老者双手合十,祈祷起来,“千户大人可千万别有事儿啊,千万别有事儿。” 陆白自从当上锦衣卫千户后,不止锦衣卫办事儿规矩起来,整个晏城也为之一清,因此他还是很受人爱戴的。 “放心吧。”另一个茶客把话插进来,“陆千户不会有事儿的。” 他扬起手,招呼茶摊外面卖豆腐的摊子——俏寡妇的豆腐是又滑又水嫩,煎起来特别好吃,听说陆千户也喜欢吃。 这人回过头继续道:“我今儿早上出门,见锦衣卫进陆府了,他们抬了人出来,脸上虽不能说很高兴吧,但一点儿也不忧愁就对了,那样子看起来不大像陆千户出事了。” “抬人,他们抬谁?” “不知道,但我看见他们抬到城主府了,我估计是城主府的人。”他压低声音,“你们说,会不会是城主想——” 他抹一下脖子,“想杀陆大人?” “你别说,真有可能,晏城内谁不知道,现在晏城内千户说了算。” 他们刚要说,俏寡妇站在他们身后。 “咳咳!” 他们果断住了口,让开一个身位,让俏寡妇把煎豆腐放下。 俏寡妇刚放下,转身要走,千户所的大门推开了。 驾! 驾驾! 一群锦衣卫身穿锦衣,挎着绣春刀,骑着高头大马从千户所倾巢而出。 他们气势汹汹。 出门后径直朝半坡街冲了上去。 这不是出城,而是要在上城区抓人啊。 一时间,所有人的好奇心被吊起来,等锦衣卫席卷如风,长袍如云的离开后,所有人纷纷从酒楼,茶肆探出头,想要知道他们干什么去了。 他们很快有了答案。 锦衣卫停在了清风楼,抓了两个姑娘出来。 所有人看到这一幕,惊掉了下巴:出动这么多人,就为了抓两个青楼女子? 他们知道自从陆白当上千户后,晏城内平安太平,无论妖鬼作乱还是恶人犯案都减少很多,几乎达到了海晏河清,路不拾遗的地步,锦衣卫少了许多案子。 但也不至于闲到了这种地步吧? 锦衣卫们很快给了他们答案。 他们带上这两个姑娘后,直奔盐监司而去,而现在盐监司当家的名义上是李公公,但李进忠不是为了盐务而来,所以真正当家的是李公公的副手左青来。 他是西厂太监。 在西厂不得势,所以在外派的时候,揽了个捞不到多大油水,而且还穷苦的地方——晏城。这就罢了,在临出行时,又塞了个李进忠,于是他地位又低了一等。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官职虽然低了,但干的活儿还是一模一样。 他现在主要任务是接收盐监司,同时推进晏城税收的改革,争取为当今圣上多捞一点油水,好让皇帝垂青,让他离开这个穷山恶水的边城,去往别的城池。 在他看来,只要能离开晏城,不管去什么城,都比晏城好。 正在左青来为此而努力,勤勤恳恳的查盐监司的账本时。 砰! 门被推开了。 一群锦衣卫鱼贯而入,手握的绣春刀杀气重重。 被他们气势所慑,左青来说话慢了一拍,“你,你们干什么?” 一个锦衣卫走进来。 他叫漠北。 原是小旗,去年在陆白对锦衣卫改革后,得以进入下城区明正司学习,被认真负责有真材实料的教习传授武艺,并以优异的成绩考入了上城区明正司,由陆千户亲自指导。 同时,因为他在负责逮捕缉拿的二处表现优异,被陆白分到了上城区二处,被提拔为总旗,专门负责上城区的缉拿逮捕。 “大人!” 漠北拱下手,“锦衣卫接到清风楼的老鸨报案,说八天前有两位公公登楼喝花酒,打了客人不说,还扰了客人兴致,抢了正在伺候客人的两位姑娘。” 漠北指了指他身后两位姑娘,“千户大人说了,这些公公跟随大人们来的,旅途劳顿,喝个小酒,听个小曲儿,放松放松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左青来已经反应过来。 在西厂时,他畏畏缩缩当孙子也就罢了。 现在到了晏城,他贵为皇上特使,有皇上当后台,难道还怕了这些乡野村夫? 怎么着,这些人难道还敢反了不成? 他阴沉着脸,“既如此,你们为什么站在这儿?” 漠北轻轻一笑,“但这两位公公净身不尽,这就是大问题了。” 他脸一寒,怒道:“公公出自皇宫大内,祸乱青楼事小,祸乱宫廷罪就大了,锦衣卫作为圣上亲兵,为了江山社稷,左公公,得罪了!” 漠北手一挥,让锦衣卫去搜查盐监司,把所有太监抓起来,押回昭狱,详细盘查。 “大胆!” 左青来怒道,同时心里又有点儿莫名其妙和担心。 他知道他的队伍里有不是太监的。 因为这些人本就不是来自宫廷,而是来自京城社会上的混混,专门跟他出来假扮太监,为虎作伥打秋风来了。 宫里的公公去全国各地办差时,经常偷偷的加一些社会闲散人员进队伍里,一则为了收钱,二则为了多些脚夫和帮手,这几乎成了约定俗成的事儿,在京城里根本不稀奇。 但他想不到,陆白竟然拿这做文章。 这事儿可大可小。 第二百七十三章 城主 诚然。 这事儿可大可小。 但这群锦衣卫,显然要把这起案子做成大的。 这是为什么? 左青来不知哪里得罪了陆千户时,锦衣卫已经鱼贯进入盐监司,向所有太监扑去。 一些太监不明就里的被带过来,望着左青来,等他拿主意。 但不是所有人都在坐以待毙。 砰! “啊!” 一队锦衣卫被打出来,在他们身后跟着三个太监。 他们是李进忠的义子,境界在四品,三品,二品不等,虽然没机会进入内书堂,但菊花宝典中关于过武功的那一部分还是学了的,实力不可小觑。 至于为什么是李进忠义子—— 在他们太监界向来如此,无论是谁都热衷于收干儿子或给别人当干儿子。 “你们锦衣卫好大胆子!”为首的二品境界义子怒道。 他们不知道昨夜李进忠刺杀陆白失败,现在已经死了——李进忠接到先皇令时,知道效忠于先皇是对当今圣上的不忠,不足与外人道,所以并没有告诉随从,这是他们胆敢出来对抗锦衣卫的原因。 漠北双眼一眯,“三位大人,我们在奉命公办,您若再动手,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不客气?哼!” 二品境界的义子双手抱胸,冷笑道:“我们西厂为圣上办差,我们大人出自内书堂,你们这些人吃熊心豹子胆了,难道不怕圣上一纸令下,取了你们脑袋?” 左青来也反应过来。 “不错,我们西厂尚在锦衣卫之上,这位总旗大人,你可没有权利,在我们西厂里抓人!快把我们的人放了!” “对,把人放了。” 四品和三品境界的义子站出来。 漠北冷笑一声,“哼,圣上一纸令下?圣上若知道他公公里有人未净身干净,不知将如何震怒,把你们剥皮抽筋的心都有了,还取我们的脑袋,你先关心你们的脑袋吧!” 他一挥手,“来人,全部拿下!” 锦衣卫一哄而上。 “谁敢!” 三个义子迎上去。 “我敢!” 一个人在外面慢悠悠的说。 在听到这个声音后,锦衣卫把道路让开,送一个人施施然的走进来。 这人,正是陆白。 他望了望在地上呻吟的锦衣卫,问李进忠的三位义子,“你们伤的?” 三位义子对锦衣卫丝毫不怯,但面对陆白,莫名的心虚,为首的二品义子拱手:“陆大人,你们锦衣卫就是想拿人,也得先问过我义父他老人家吧?” 陆白翻了个白眼,“三十多岁的人当什么老人家,以后都当不了老人家了。” 他转而又问,“你动的手?” 漠北身旁一个锦衣卫站出来,“大人,正是他们三个动的手。” “哦!” 陆白点下头。 忽然,三个义子身子上浮,双腿挣扎,脸憋得通红,似被人捏住脖子提了起来。 左青来惊了,“大人!” 陆白看也不看这三人,“左公公,昨儿有人刺杀本千户,不巧,正是李进忠李公公,他们作为李公公的义子,想必难逃干系,既然如此,我就送他们上路吧。” 还能得不少功德值呢。 陆白发现了,这些太监油水儿是真足,比锦衣卫还足。 就拿李进忠来说吧,愣是给了陆白贡献了五万功德值,一同去的三个妖怪更多,一共二十万功德值,余下的剑客功德值两万功德值,至于多言—— 他的功德值少的可怜,甚至不到五十。 他是陆白杀过的人里,最不应该死的人。 但有时候就这样,把不该杀的人杀死,把不该做的事儿做了,或许,这就是所谓的江湖吧。 “不是,我,我们不知道——” 三位义子剧烈挣扎着,嘴里吐不出一个完整的一句话。 他们的脸憋得越来越红,还翻起了眼白,眼看就要把命给丢了。 那些公公见了不由地心里发寒,心里在生不起一点儿反抗的心思。 陆白太强了。 这一手扼杀三人的手法,对念力如此控制自如,一看就不是练气初期。 纵然是同在练气初期的左青来都有一股挫败感。 不过—— “哦,对了。” 陆白把三位义子放开。 他们重重的摔在地上,一时间躺在地上咳嗽,喘息不止,像频死的鱼拼命呼吸着。 陆白走到他们面前,“口供还有用到你们的地方,所以暂时饶你们一命。” 再怎么敷衍,内书堂的弟子在晏城死了,陆白终究得给上面一个说法,若有了三位义子关于李进忠归附于吕家,忠于一秋山庄而不忠于圣上的供词,想必上面的人若保他的话,也有个理由。 陆白觉得他真是太体贴了。 至于无人保他怎么办—— 陆白也想好了退路。 先架空晏城城主,当了晏城的主。 若还不成,就逃走到荒野。 以他现在的实力,还有唠唠等势力,在荒野之上还是可以立足的。而且晏城有个特点——足够偏僻,而且没有什么战略价值。 这让朝廷舍不得派高手,尤其是破空境以上的高手来坐镇晏城。 何况,破空境的高手本就稀缺。 不客气的说,登上破空境的陆白,放在八大修行门派,那也是掌门亲传弟子一辈的。 所以,这样一来,就算一秋山庄铁了心要对付陆白,而皇上和八大派又坐视不理,那陆白可以逃到荒野上,等他们走了再回来,来了再走。 来来回回的折腾几次,指不定他境界就上去了。 当然,现在提这些太远,陆白重要的是走好第一步——牢牢的掌握住晏城。 他现在走的就是第一步。 陆白说道:“左公公,公公们里面出了净身不干净的人,这要传出去,对圣上,对后宫的影响可就大了,到时候就是有一百张口也辩驳不清,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有义务,也有责任将这一场祸端消饵于无形。” 他挥下手,“把所有人带走,若有反抗者,死!” 这次,无人敢反抗了。 锦衣卫们很快把所有太监押走了,偌大个盐监司一时间就剩下一个左青来。 “哦,对了。” 陆白本来要走,又退了回来,“左公公肩负掌管盐监司,整顿晏城税收的重任,用人的地方想必会有很多,我把人抓走了,肯定耽误左公公的工作。” 左青来欲哭无泪,你还知道啊。 陆白一番沉吟后,勉为其难的说:“这样吧,我派一些人过来,帮助左公公一起处理盐监司和税改事宜。” 左青来一怔,“这——” 这是要架空他呀。 陆白不由分说的走了。 对于押走的太监,陆白早想好了怎么处置。 首先,当然是把那些假太监揪出来,这些当假太监的人,手脚都不干净,不知道打多少次秋风了,陆白把他们身上的功德值拿走,一点儿也不冤枉他们。 余下的真太监,把罪大恶极的公公揪出来,诬陷他们是假太监,扩大假太监范围,从而在奏章营造出一种假太监满大街,皇上不知道戴了多少顶绿帽子,事态十分严重的假象。 其实也不算假象。 陆白觉得,皇上要再这么放任下去,帽子迟早戴到他头上。 当然,这样的奏章肯定不是陆白去写,因为陆白写的话,估计就是兄弟,你看我查出什么来了,你快戴上绿帽子了。 那估计皇帝杀陆白的心都有了。 奏章是顾清欢写。 她对这个很在行。 至于那些犯了轻罪或罪不至死的太监,陆白决定关起来为妙。 言而总之,把西厂太监架空,令不出盐监司就对了。 至于提督—— 陆白没想对付他。 这是一种态度,无论是对皇帝,还是他身后的八大门派示好的态度。 拿这个主意的是顾清欢。 正想到提督,刚出盐监司,陆白就碰到了提督沈一行。 年迈的提督脸上莫名其妙又一脸惊慌,“陆千户,这是——” 陆白把沈一行请到一旁,飙起了演技,“提督大人,出大事儿了!” 沈一行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 昨儿晚上有惊天动地的动静,今儿早上锦衣卫又倾巢而出,他一猜就知道有大事发生。 他问:“出什么大事了?” 陆白压低声音,“西厂公公里查出了没净身的公公,现在这事儿已经传遍整个晏城,你说我要是不把这事儿严办,上报给皇上——” 陆白抬头,见提督沈一行一脸惊讶。 这不是听到这个消息后晴天霹雳的惊讶,这是陆白竟然要上报给圣上的惊讶,作为东厂的公公,沈一行知道这是个约定俗成的事儿,许多太监外出时都会安插几个社会闲散人员。 但约定俗成是约定俗成,这毕竟不是一个能摆在明面上的事儿。 这要是报上去—— 这世上没有哪个皇帝会允许自己戴上一顶绿帽子的,即便是假的也不行。 但更严重的不是这个。 陆白轻轻的说。“以后恐怕皇子是不是龙种,都会有许多人非议了。” 沈一行一个激灵,“陆千户,这约定俗成的事儿,还是——” “约定俗成,什么约定俗成?” 陆白立刻用怀疑的眼神看着提督,“我对圣上忠心耿耿,提督大人,你这约定俗成,莫不会是——” 沈一行想到押走的太监,他就是一个行将就木,来此养老的太监,还是别掺和这些事儿了,于是他忙摇头:“没,没有,我们东厂和西厂不一样,我们东厂用人很严的。” 陆白欣慰的点点头,“那就好,我们是天子亲军,东厂是天子身边的人,咱们都要为了圣上的名誉着想啊。” “对,对。”沈一行附和。 陆白顺便说道:“哦,对了,昨夜李公公联手一些匪人想要刺杀我,被我毙命于我家山丘上了,一同动手的还有吕城主身边的侍卫多言。” “刺,刺杀,毙命——” 沈一行目瞪口呆,这个消息比前面那个还要劲爆。 他知道一秋山庄要取顾清欢的命令,甚至他出来时,还被太后面授机宜,让他千万保护顾清欢安全。 不过,沈一行没放在心上,也不敢出手保证。 那可是一秋山庄啊! 他要是搅和了,就是想在晏城好好养老都不成了。 虽然现在看来,风起云涌的晏城本就不是一个适合养老的地方。 但李进忠—— “真,真的是李公公?” 沈一行老公公不大相信,他敢帮着一秋山庄对付顾清欢? 他吃熊心豹子胆了? 他就不怕太后让皇帝下令,禁止他继续在内书堂修行? 陆白知道他在怀疑什么,轻轻道:“沈公公,你别忘了,当初可是先皇把李公公推荐进内书堂的。” 陆白这么一点拨,沈一行懂了。 但他更希望自己不懂。 作为皇上在晏城的耳目,他不知道该不该把这个消息报上去,报上去就是挑拨皇上父子关系,但不报上去,万一被查出来,他却没上报—— 一山不容二虎,一朝不可有二君。 权利这东西,一旦到手了,就不会喜欢有人可以对他的权利指手画脚,甚至是剥夺。 即便亲父子也不行。 沈一行后悔来晏城了。 这就是一个是非之地! 这的确是个是非之地。 且不说被圣上和八大修行门派故意冷处理的一秋山庄刺杀陆白一案,单说假太监的案子,在顾清欢写就的洋洋洒洒,引经据典,绕着弯儿提醒皇帝小心绿帽子的奏章呈递上去后,皇上震怒,在京城里掀起一股血雨腥风,一时间不知多少人头落地。 太监们,无论东厂还是西厂,从此以后嫉恨上陆白了。 当然,这些已经是后话了。 还是回到现在为妙。 陆白在架空西厂左青来,让吕城主令不出城主府,而沈一行又提前步入养老后,再次把晏城牢牢掌握在手中。 虽不是城主,却有了城主之实。 此间事了,余下的就是旁的事了—— 譬如顾清欢他们的身世。 还有顾清欢一直隐藏的秘密——一秋山庄为什么一定要把她灭口,当年在朔北城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一秋山庄一下子派出这么多高手,一定要杀死顾清欢。 这些,他都要问个水落石出 只是回到府上,陆白没来得及询问,就看到家里来客人了。 顾清欢正在招待。 来的还不是旁人,正是住住。 “哟,稀客,你竟然主动来找我了。”陆白坐在住住对面。 住住没说话,而是上下左右的打量他,恨不得把他给剥了,以便好好观察他,“老陆,你他妈是人嘛,一秋山庄的高手哎,还有三个搬山境的高手,你这都没死?” 第二百七十四章 陆母 住住太佩服了。 不止住住佩服,现在整个晏城,乃至永乐城都对陆白佩服不已。 一个人,一把剑,一袭白衣,斩三妖,除四鬼,破搬山境三人。 在晏城前所未有,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就根本没出过这么厉害的人物,陆白可以说是晏城从古至今第一人。 莫说晏城了,纵然放眼全国,也少有在二十岁就达成此成就的人。 剑仙在未成仙时或许可以。 但那时候,他也没去杀过这么多的高手啊。 住住绕着陆白转一圈,“外面传言你现在已经到了破空境,是不是真的?” 陆白点下头,漫不经心的说:“是真的!” “你大爷!” 住住虽然这么猜的,但得到正确答案后,依旧惊讶万分,以至于瞪大了双眼,“陆爷,你这境界也太快了!” 去年在永乐城时才练气境,现在转眼破空境了,跨越了四个层级呢。 这快的比她武功修行还快。 “陆爷,不,师父在上,你把我收了吧。”住住一个半弓腰。 她要是有这本事,早去当老鸨子头了,哪儿还用牺牲色相,整天去勾引人然后痛下杀手。 “行啊。”陆白同意。 住住一怔,这么干脆,不会有诈吧? 一般而言,一门派的绝学是一个门派的绝密,如果要传弟子的话,一定要经过慎重的考虑和考验的,住住这个来自杀手组织的人,这么容易进入浩气门—— “你不担心我是卧底?”她问。 陆白不屑的瞥她一眼,“我当卧底的时候,你还被打屁股呢。” 住住心说这倒是真话,“那就是你觊觎我的美色。” 陆白扭头看向顾清欢,“我婶娘不比你漂亮?” “啊哈!” 住住一拍双手,“我知道了,你是忌惮你婶娘的美色!” 陆白想把她塞到茅房里。 陆白让她别大呼小叫了,“行了,你到底拜不拜师?” “拜啊,不拜是王八!”住住果断跪下去,“师父在上,请受徒弟一拜!” 影舞楼不禁止门下弟子学别的武功,也不禁止别派弟子在影舞楼当杀手,她们影舞楼只有一条规矩,那就是不要妨碍影舞楼挣银子。 至于影舞楼为什么培养杀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又当青楼女子,又精通杀人的女子太少。 陆白敲了敲桌子,“光拜下去不顶用,还得给师父敬茶。” 住住嘀咕一句,“规矩还挺多。” 不过,她还是恭恭敬敬沏了一杯茶,请师父喝后把她收入门下。 住住这不是心血来潮,她是真想拜师。 在影舞楼,不同阶段的杀手可以学到不同阶段的功法,想要学下一门功法,就得杀人挣银子,等挣够一定额度后,就开锁了下一等级的功法,然后好好学习了。 住住不是一个好的杀手。 至少在陆白手上已经失手两次了,所以想变强,现在唯有走别的途径。 譬如拜师陆白。 一年在修行境里跨越两个境界,这功夫要学会了——啧啧。 陆白饮了茶,把美滋滋幻想的住住唤醒,“行了,从今儿起,你就是我的第一百零三个女徒弟了。” 陆白的徒弟并不多。 满打满算二百五十个徒弟,其中还有不少小屁孩。 他们大多是孤儿,父母在瘟疫中死去,或实在揭不开锅,把他们丢弃了,丐帮把这些孩子收留后,最终由浩气门接收,把他们作为陆白的弟子培养。 这些孤儿从小到大的培养,而且还要去浩气门的书堂读书,以后对帮派要中心很多。 至于余下的弟子,他们就全是丐帮和白狼帮可靠的弟子了。 “呃——” 住住有些不情愿,“这我一入门,就成最小的小师妹了?” “那可不。”陆白让她知足吧,“这还是应你大师姐的要求,把师妹和师弟分开了,要不然,你就是二百五。” “你才是二百五呢。”住住翻个白眼。 陆白让她要懂得尊师重道。 “行了。” 顾清欢让他们俩打住,她问道:“住姑娘,你不是说你来汇报你打听到的消息的?” “哦,对。”住住记起了正事。 她坐下后告诉陆白,“那位知府名叫段西风,他被人灭口的原因是他曾上书先皇,状告当时的城主吕易行以诛杀细作之名,滥杀南逃的百姓——” 陆白让她打住,“这些我已经查到了。” “哎?” 住住惊讶,“你怎么查到的?” 她为了查这个,在永乐城内遍查不到,后来还是托人情,让远在千里之外的影舞楼的一位姐妹,勾引一个锦衣卫上床,从他口里得来的。 至于为什么从这锦衣卫嘴里套信息,是因为这锦衣卫曾在永乐城当差。 后来在发生这案子一事儿后,他们立刻被远调到了东南沿海一带。 陆白苦笑,“你不是说段西风有一个儿子逃脱了?他在我回晏城的半路上,曾想过刺杀我,不过被我给杀了。” 住住觉得陆白真够狠的,“段知府唯一的血脉,还被你给断了。” 陆白苦笑。 仔细想想,是挺对不起段知府的。 但他小儿子变得鬼在清水镇差点杀了六百,他大儿子又暗杀陆白,陆白要这还不还手,那就成泥捏的了。 住住无趣,“这些你都知道了啊。” 她摇了摇头,忽然道:“但有一个消息你肯定不知道。” 陆白看着她,“什么消息?” “他们为什么诛杀南逃的百姓!” 别说,陆白还真略知一二,“那段公子说,他们似乎是为了杀人灭口?” 陆白皱着眉头。 他就不明白了,难逃的百姓那么多,他们杀的完? 晏城丐帮的弟子还是朔北城南逃的百姓建起来的,他也没见有什么要紧事泄露啊。 住住摇头:“你这话对,但也不全对。” 那个锦衣卫告诉她的姊妹,当时他们接到的任务其实很明确,杀一个抱着襁褓中孩子的绝美夫人,同时把她身边陪同的人全杀了。 “绝美夫人!”陆白惊讶的回头,望着顾清欢。 顾清欢站起身,“不错,他们要杀的人就是我。” 这下轮到住住疑惑了。 “可,可那锦衣卫说,他,他们把人给杀了。” 顾清欢走到门边,望着外面的天空。 雨依旧在下。 晏城每到这个时候,都要下上好几场雨,今年也不例外。 雨水在屋檐一滴又一滴的下落。 靠近屋檐的绿竹亮丽如新,芭蕉叶被雨滴拍打着,啪嗒作响。 顾清欢悠悠的叹口气,“因为他们杀的人是陆白他娘,死的孩子是陆白的妹妹。” 她回头看着陆白,走到他身边后,宠溺的摸摸他的头。 “我原名顾青,京城顾家家主的的四女——” 住住惊讶,“京城的顾四小姐!” 顾清欢点头。 住住嘴张大的足以塞下一颗鸭蛋,当年名满京城的才女哎,传闻若不是已经去了她姐姐,先皇都想把她纳入后宫呢。 “忘儿的父亲姓莫,原为朔北城城主。”顾清欢继续讲述原来的故事。 当年,在朔北城破,忘儿父亲战死时,顾清欢同陆白的母亲一起逃出朔北城。 她们一路南下。 顾清欢当时刚生了忘儿不久,陡遭此难,一时间彷徨无措,竟不知如何是好。 她不知道怎么喂孩子。 那原本是奶娘的活儿,可奶娘早不知道逃去哪里了。 她不知道怎么哄孩子,不知道怎么给孩子换尿布,不知道孩子哭了究竟是饿了还是拉了。她更没办法在众人虎视眈眈,乃至于如狼似虎的目光下去喂忘儿。 她从天上陡然跌落在地上,被摔了遍体鳞伤,还要面对人性的丑恶。 面对在深夜里哭嚎的忘儿,一些人埋怨她会招惹来妖怪,一些人会劝她把孩子丢了,能活一个是一个。 才名满京城的顾四小姐,从那时候才知道有一个东西叫生活。 她一时间既要受着丈夫战死的悲痛,还要什么都不知道的照顾一个孩子,压力大的竟觉得死了是最好的解脱。 幸好陆白的母亲一直陪在她身边。 她出身猎户,虽然面临着同顾清欢一样的困境,而且还多带了陆白这么一个拖拖油瓶,却适应的很快,而且游刃有余。 在顾清欢不知道怎么哄孩子时,她会把孩子接过去很快哄好。 她会利索的给忘儿换好尿布,准确地判断出忘儿究竟拉了还是饿了,她更会在顾清欢难为情时,一把接过忘儿,掀开衣服无所顾忌的喂孩子。 在那些虎视眈眈的人大失所望,甚至小声抱怨时,陆白母亲会嚷,“看你奶奶个看,你们不是吃这玩意儿长大的,想看回家找你娘去,一个个没卵子,没腚眼的玩意儿。” 在夜里忘儿哭嚎被埋怨时,陆白的母亲也无所顾忌,一句又一句的给他们怼回去。 在朔北城时,她曾觉得陆白的母亲粗鲁,同她聊不到一起去。 但现在,这粗鲁的话竟是天籁。 后来,陆白母亲觉得以顾清欢的姿色,同逃难的人一起走迟早出事,于是她们索性舍了这些一同逃难的人,领着顾清欢两人三个孩子独自上路了。 猎户出身的她,对兽路和妖怪门儿清。 有时候一看脚印,一听林中鸟,她就知道附近有没有什么野兽或妖怪。 她还极为的擅于隐藏自己。 她们在身上或穿树叶编造的衣服,或涂抹泥浆,亦或者沾上某种怪物粪便,从而隐藏自己的气味。 陆白母亲对这些粪便门儿清。 她会把厉害妖怪的粪便收起来,狐假虎威的去吓唬他们前进路上妖怪。 所以,他们一路上虽有惊但无险,最终到达了永乐城郊外。 “我们万万想不到,永乐城的人竟会对逃难的人动手。”顾清欢说。 为避开一起逃难的人,她们脚程慢了很多,但就因为这一慢,救了他们的命。 他们在林子间看到,永乐城锦衣卫,城卫军出动,在难民中间搜罗带有孩子的妇人。 因为绝美这词太笼统,最后竟成了只要带着孩子的夫人,抓住后立即杀死。 不止如此。 因为朔北城的百姓逃难时,为了在新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带的全是值钱的家当。 永乐城的锦衣卫和城卫军盯上了这些财货,他们趁奉命捉拿顾清欢的机会,奸杀掳掠,抢夺财物,最后竟发展成为了对朔北城难民的无辜滥杀。 这也是知府段西风当初状告永乐城主吕易行的罪行之一。 “我们在林中见此,决定绕过永乐城,直奔晏城。当时晏城的城主,正是刚离任的城主顾书。我们当时以为,只要找到顾书,一切就都会好起来,现在想想,太天真。”顾清欢苦笑。 想要绕过永乐城很难。 平日里就很难了,更不用说永乐城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了。 “在冲最后一道关卡时,我们还是被发现了。你娘领我逃到了密林中,但城卫军紧追不舍——” 在走投无路下,陆白他娘决定,由她换了顾清欢衣服,抱了陆白妹妹冲出去,引开城卫军,从而为顾清欢赢得一线生机。 顾清欢不答应。 但陆白他娘用粗糙的手牢牢抓住顾清欢的手。 “大妹子,俺没文化,说不出个道理来。俺爹是猎户,更没有什么背景。但你不一样,你爹当大官的,你又是文化人。” 陆白他娘说这话时,抬头仰望星空,“俺娃他爹说过,冬天里在北方是下雪的,电闪雷鸣下暴雨肯定不正常,一定有猫腻,所以俺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一定可以查出朔北城战败的真相。” “俺就是舍不得俺娃——” 陆白他娘望着她襁褓里的孩子,“她还没见过这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呢。” 顾清欢当即抓住她的手,把刻有顾清欢名字的的腰牌送给她,“我去把他们引开,你带着腰牌去晏城找我哥,她一定会帮我们报仇的。” 顾清欢回忆道这时,泪湿了眼眶,但依旧不忘记讥讽道:“我当时太天真了,错估了人心,不知道对这些玩弄政治的人而言,一切都是可以交易的。” 陆白点了点头。 他让住住出去。 “哎?” 住住正听着津津有味儿呢。 唰! 陆白身影消失了,出现在住住身后,拖起她眨眼消失在原地,丢到院子外面后,又闪回到了方才位子上,这一套动作,用时不到五秒,丝毫不耽误任何事情。 陆白太了解顾清欢了。 在鹿园巷子里时,她有了什么事儿都是硬撑着,只要在夜里时才悄悄哭泣。 对于任何一个经受过苦难,却依旧倔强仰头的人而言,哭对他们而言是最不能接受的。 陆白他娘当时认识的很明白。 她接过腰牌后塞到怀里,“你不说俺都忘了,这就是俺是城主夫人的凭证!至于报仇的事儿,这不是俺能代劳的,俺觉得,你也不能操之过急。” 因为出身猎户,陆白他娘一贯用狩猎的思维去思考问题,而野兽很多时候是不讲亲情的。 “还有——” 陆白他娘摸了摸陆白的头,“俺这憨娃就叫给你了,俺也没别的愿望,就希望他平平安安长大,然后娶妻生子,把他爹的血脉传下去。” 话音刚落。 不远处传来城卫军搜寻的呼喊声。 第二百七十五章 武神 “快走!” 陆白他娘推顾清欢一把。 不等顾清欢反应过来,陆白他娘已抱着孩子冲出去了。 顾清欢本想冲出去,两人分头跑出去,谁活下去谁去晏城,然而—— 年幼的陆白紧张的紧拉着顾清欢的衣袖,这提醒了顾清欢,她若冲出去,抱着忘儿,带着陆白一定逃不掉。 她只能望着陆白他娘消失的背影,还有陆白妹妹哭泣的声音默默流泪,并暗下决心,陆白他娘的心愿她一定了了。 顾清欢当时就下定决心,把忘儿许给陆白,因为忘儿性命是陆白他娘给的! “你娘把追兵引走后,我带着你试图穿越山林绕道到永乐城前往晏城的必经之路上。” 顾清欢打算在那条商路等一个商队。 然而,走出山林,他们就碰到一头妖兽,这头妖兽对他们穷追不舍,在仓皇逃跑时,他们失足跌落了山谷。 幸好山谷中藤蔓横生,顾清欢和怀里的孩子并无大碍,只是陆白—— “你的头当时磕到了石头,流了好多血。”顾清欢现在想起来都泪落成串,于心不忍。 她摸了摸陆白的头。 虽然头发挡住了,但手摸的话依旧可以感觉到拿到疤的恐怖。 顾清欢当时慌了手脚。 附近就有止血的药草,虽然止住了陆白头上的血,但见他气若游丝,命不长久,顾清欢死的心都有了。 她的命是陆白他娘换来的。 若她不能保住陆白的命,纵然死也难以偿还这份恩情与愧疚。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 顾清欢在山谷找到一眼泉水。 泉水清甜,带有淡淡的青草香。 饮用后,虽不能起死回生,也不能治病强身,却可以让人不饥不渴,给以力量。 就这样。 陆白一块青石上硬挺了一天一夜,渴了饿了就喝泉水,终于在第三天早上醒过来。 不过,陆白当时浑浑噩噩的,口里尽说些不成句子的话。 “莫不是傻了?”顾清欢当时想。 不过,人能从生死边缘活过来已经不错了,顾清欢不敢奢求太多。 她抱了忘儿,拉着陆白出了山谷,借着从陆白他娘处学来的本领,躲躲藏藏后,他们终于来到了那条商路。 这次,他们很幸运。 等了半天,就碰到一伙商队。 顾清欢三人当时一身污垢,商队把他们当成了乞丐。商队头领心善,照顾顾清欢还在哺乳期,给了他们一辆马车,还给了他们吃的喝的及一些药品。 后来在了解到赌命客这个勾当后,顾清欢才知道商队头领当时另有主意——若碰见妖怪吃人,就把他们送上去,这省了一大笔买赌命客的银子。 即便如此,顾清欢依旧很感激那个商队,因为若不是他们,顾清欢和陆白三人根本活不到现在。 或许是厄运在前面用尽了,顾清欢他们顺顺当当的到了晏城。 刚到晏城,顾清欢就利用商队,设法同顾城主取得了联系,但顾城主没见她,而是不动声色的把她安排到了鹿园,并告诉她,真正的顾四小姐已经死在永乐城了。 笑话! “他是我哥,他会不知道的我的笔迹和模样?”顾清欢冷笑。 他分明不想认。 因为对他们而言,一个死去的顾四小姐,对顾家更有用。 果然。 半个月后,顾清欢就听到了她姐姐的儿子被立为太子的消息。 自那以后,顾清欢就知道,顾家根本指望不上。 不过,也有让顾清欢高兴的。 那就是陆白在进到鹿园后终于清醒过来,虽然遗忘了不少事,但能清醒过来,已是天大的幸事。 顾清欢也在那时决定,先把陆白养大,让他娶妻生子,至于仇恨这些,若有机会则报,若无机会,就让它烟消云散吧。 对她而言,把陆白和忘儿养活大,让陆白传宗接代才是最重要的事。 却也是最难的事。 听顾清欢说到这儿,陆白笑了笑。 后面的事儿他都知道了。 他穿越而来,其实就是在那山谷中,后来迷迷糊糊,估计是因为他头遭重创,又初到这莫名其妙的地方,一时间不能适应。 陆白让顾清欢坐下,“不管怎么说,你答应我娘的事情已经完成了,而我们现在又有了报仇的能力,应当高兴才对。” 顾清欢摆了摆手。 她瞥陆白一眼,“还要等你成亲啊。” 陆白开了个玩笑,“你还真打算把忘儿许配给我啊。” 顾清欢问他,“你不愿意?” 陆白摇头,“倒也不是,她和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十分漂亮,而且又是一起长大的——” 陆白话头止住。 他忽然觉得这话有点儿不大对劲儿。 他挠了挠头。 前世他找不到对象,就因为嘴皮子不大利索,老说错话,“我是说,这事儿得看忘儿愿意不愿意,我还是想让她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顾清欢翻了个白眼,“你觉得这小妮子现在喜欢谁?” “呃——” 陆白转个话题,“你说的仇是什么?吕家为何要杀你灭口?” 这是最关键的问题。 在朔北城一战,城主战死,陆白父亲战死,顾清欢家破人亡,还要颠沛流离。而吕家,不仅没有损失,而且吕家的天才吕易秋还经武神指点,直接当天当仙人去了。 既如此,吕家人为什么要杀顾清欢? 这不合常理呀。 顾清欢饮一口茶,沉默半晌后才道:“关于这桩事,我和你娘本只是怀疑,但吕家的穷追不舍让我们知道了其中必有猫腻,而这猫腻——” 顾清欢顿了顿,“若传出去,恐怕要引起轩然大波。” 所以顾清欢很慎重。 她告诉陆白,后面她将要告诉他的,是在忘儿她爹在战败后的忘儿他爹,还有一些残兵败将逃回来后告诉她事实,然后她在这些事实基础上推理继而得到的答案,是不是真的如此,恐怕要调查才知道。 顾清欢唯一能保证的是莫城主等人战败后带回来的话是真实的。 他当时没有任何理由去编造一个谎言。 “故事大概要从十几年前说起,当时你五六岁” 那年入冬后,北蛮遭遇百年难遇的大雪。 他们虽然占据了原来南朝的北部,却只是牧马江北,而且肆意的烧杀劫掠,致使农民不是生产,而大雪又让牲畜死亡大半。 北蛮人面临着断粮的危险。 他们起初只是频频打草谷,四处袭击变成掠夺食物。 但大雪入不住地下,使得打草谷根本不能解决即将到来的饥荒。 于是,北蛮人悍然入侵南朝,试图寻一个活路。 “他们选中了朔北城。” 在边城之中,朔北城是最富饶的城池,因为他的地理位置优越——朔北城在晏城东南,永乐城西北。 沿着永乐城北城门的道一直沿山道而行,在出一山谷后会出现一大片平原,而朔北城就在这平原之上。 朔北城被还有一条黑水河,常年冲击来沃土在朔北城附近堆积,让朔北城的田地十分富饶,每年产粮很多。 “朔北城曾一度被称为南朝的小粮库!”顾清欢说。 朔北城的城主世代姓莫。 莫家乃四大家族之一。 历代莫城主对朔北城治理有方,不仅城墙很高,而且兵强马壮。 一般而言,北蛮在入侵时轻易不会选择朔北城,因为对他们而言,这是一块难啃的骨头。 然而,那一年北蛮真的饿红了眼。 他们倾巢而出,兵围朔北城,誓要把朔北城攻破,把莫家世代经营而囤积的粮食抢过来,以缓解他们的燃眉之急。 他们这么做的原因还在于,朔北城出山谷,在平原上,孤悬于南朝诸城池之外,一时半水儿很难有救兵。 但他们终究还是低估了莫家世代经营所攒下的丰厚家底。 莫城主一面飞鸽传书,让朝廷派兵支援,一面坚守城门,誓死不出,要龟缩到底。 这一场大战持续了近一个月。 阴云整日在天空密布,大雪不断飘飞。 北蛮兵的饭菜很快从一天两顿,改为一天一顿,甚至于两天一顿。 饿昏的他们,拼了命的攻击朔北城的城墙与城门,期待撑破好吃个肚饱。 北蛮的将领也不住的挑衅,期待里面的人可以打开城门同他们打一张,他们好趁虚而入,趁机夺城。 奈何,莫城主太坚定了。 任由外面的人骂和挑衅,他自坚守不出,而且城内粮食足够全城百姓消耗几个月,他们手上的精兵又因为守城而消耗的很少,足以支撑下去。 “北蛮兵的似浪,一波又一波的往上冲,但都被打退了。”顾清欢至今记得当时她去给莫城主送吃的时,见到城墙。 整整一面是黑的。 血染的黑。 一股子的腥味漫天,黏稠的血液甚至让城墙像生了瘤子。 里面的人有吃有喝。 外面的北蛮兵却饿急了眼。 他们在久攻不下之后,越来越饿,先杀了马,又煮皮带等身上一切可以煮来果腹的东西,后来干脆把战死同伴的尸体拖回去吃,最后干脆把受伤的人也吃掉了。 到了腊月底,甚至还有饿疯了被人啃噬的惨叫声传出。 撕心裂肺,触目惊心,让人不敢直视。 若找一个词形容的话,顾清欢只能说那是地狱。 莫城主却很高兴。 他告诉顾清欢,只要拖下去,拖到了援兵到来,然后合兵一处,乘胜追击,他们就可以把这些饿的前胸贴后背,手都提不起刀,而且是去了坐骑的北蛮兵一举歼灭。 这些北蛮兵若歼灭,北蛮有生力量将被歼灭,他们将再也组织不起任何像样的对抗。 等到了那时,北蛮将是砧板上的鱼肉,任由南朝拿捏,南朝收付江北将指日可待。 在吕易秋率领的大军千里驰援来到时,莫城主把他的作战计划同吕易秋说了,吕易秋当即同意的不能再同意了——若能把这股北蛮兵击溃,吕易秋率领的军队将能长驱直入江北,收付旧有的城池。 届时,名留青史不是梦。 但北蛮兵的将领也不是饭桶。 他们在见到吕易秋率领的千里驰远大军后,知道大势已去,当即灶台都来不及收拾,丢了就跑路了。 朔北城的兵则与吕易秋率领的大军合为一处,乘胜追击,一路追到了黑水河。 黑水河是季节性河流,在夏天奔腾咆哮,在冬季几近于干枯,即便有一点儿水,也早冻成冰块了。 逃跑的北蛮军慌不择路,压根顾不上阵型,连滚带爬的一起排开,跌跌撞撞的向对面河岸冲去。 南朝军队也因此不再顾忌阵型,叫嚷着追了上。 在他们看来,他们吃的肚饱精气足,而北蛮兵现在肚子里只有草根,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他们一个可以打十个,因此冲起来很勇猛。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就在南朝军队渡河时,天上忽然电闪雷鸣,腊月的天竟有了夏天的暴躁脾气,而且眨眼之间就下棋了豆大的雨珠。 这还不算什么。 在南朝军队虽纳闷,却不放松追击时,南朝军队遍布整个河床。 莫城主,吕易秋等人更是一马当先,奋勇杀敌,心里还在做着一统山河,名留青史,流芳百世的美梦。 轰! 河床上游,奔腾的黑河水似千军万马,顷刻间冲垮了他们的美梦,不知多少将士惨死于和河流之中,从此做了水鬼。 “等等!” 陆白诱惑了,“你刚才说腊月但电闪雷鸣,而且黑水河是季节性河流,冬天几近于干枯?” 顾清欢点头。 “那这奔腾的水——”陆白忍不住怀疑,“婶娘,你不会记错了吧?” 顾清欢摇头,“不会记错,我死都不会记错。” 当年正是腊月,正是干枯的河床,忽然间起了洪水,把河床里的一切席卷而走。 陆白沉吟,“这不合常理啊,而且很玄乎,几乎不可能在干枯的河床上,一下子排出那么大的水。” “的确不合常理。”顾清欢站起来,“但你把这当成事实,你再去想,为什么会这样?” 陆白摸了摸下巴,“若是事实的话,那么这人一定很厉害,不,是非常厉害,他境界肯定不止搬山境。” 搬山易,搬水难。 这人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悄无声息的让河流奔腾,从而给予南朝军队致命一击,那他肯定不是修行者,而是仙人,还得是厉害的仙人。 当时在朔北城的厉害仙人—— 第二百七十六章 牛牡丹 武神! 陆白的念头里几乎马上冒出了这位神。 在故事传说中,武神是剑仙的师父,本次下凡点醒剑仙,也是剑仙沉迷于红尘太长时间了,武神不得不下届走此一遭。 在名戏《打神鞭》中,曾有武神在吕易秋战败后,用鞭子三打吕易秋,让让吕易秋醍醐灌顶,幡然醒悟,不再留恋世间,继而记起前尘往事,成为剑仙的情节。 以前,陆白不觉得,现在经过顾清欢这么一提,陆白若有所思。 武神点醒吕易秋,关键在这个战败上。 若说武神预测到吕易秋要战败,这可以说得过去。 但要是加了大水忽然而至,腊月天上电闪雷鸣这一系列一场,若说武神没动什么手脚,那就是在侮辱陆白的智商。 “你怀疑武神动了手脚,导致了南朝军队的全军覆没?”陆白问。 顾清欢点了点头。 “这就是吕家人想要隐藏的真相,也是剑仙和武神想要隐藏的真相。” 所以,当时永乐城的城主吕易行才想要把顾清欢杀死。 因为南逃的百姓虽然知道这些异常,但他们发不出声音去,他们也不会把战败同电闪雷鸣联系到一起,他们甚至会联想到这是上天在给他们城会破的征兆。 顾清欢就不同了。 顾清欢背后有四大家族之一的顾家,还有顾家身后八大修行门派之一的洗砚池撑腰,她想要把这些疑点传出去轻而易举。 而剑仙是不允许有污点的。 所以顾清欢必须死。 然而,结果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顾清欢也没死,顾家也没有把这个消息传出去——为了顾家的外甥登上太子之位,顾家当顾清欢死了,以不追究来换取顾家的外甥登上太子之位。 顾家和吕家双赢。 没有人在乎死去的千千万万的官兵,也没有人在乎被洗劫一空的朔北城,被屠杀成一座死城的朔北城,被称为鬼城的朔北城。 相传,现在朔北城内还阴气森森,有妖鬼出没,等闲之人不敢靠近。 “呼!” 陆白现在知道一秋山庄为什么要杀顾清欢灭口了。 原来一切都缘起于当年那一战。 现在想想,那一战改变的还真多啊。 本来歼灭北蛮军,南朝军队将有望收复旧山河,但这么一搅和,南朝倒是元气大伤,从此由僵持之势转为了守势。 更可笑的是,先皇还把一秋山庄供起来,现在更是坚定的站在了他一边。 陆白在想,猪油蒙心了吧? 陆白道:“照这样说来,一秋山庄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他得早做准备了。 陆白决定去砚山。 他得提前把附近妖怪摸清了,这样倘若一秋山庄再派来了不得的高手,陆白他们大可以一走了之,躲到荒野上去。 顾清欢点点头。 她也觉得趁现在一秋山庄即便得到消息也鞭长莫及时,陆白提前把后路准备好为妙,而且砚山一行也是必然,白狼帮的私盐生意想做下去,少不了有这一趟出行。 说做就做。 当晚入夜,陆白带了一缸酒就悄悄出城了。 他后半夜到了人蛛客栈,稍作休息后领着唠唠,同一队因竹夫人而恢复实力的黑寡妇,一起踏上了前往砚山的征程。 巧的是,他们在路上遇见了大黑牛的姐姐。 她们要去砚山买盐。 大黑牛姐姐见到陆白后,先问:“大黑牛现在怎么样了?” “还行,整天没心没肺的。”陆白说。 大黑牛姐姐悠悠的叹口气,“我现在都想进城当人了,当牛太累了。” 陆白惊讶,这话从何说起。 “在城里有酒喝,有盐吃,哪像我们——”大黑牛姐姐指了指她身后的队伍,拉车的牛妖们有气无力,走起路来半天走不了几步,“没盐吃,干活儿都没力气啊!” 陆白问,“怎么,你们断盐了?” 大黑牛姐姐点下头,“还不是因为你——” 陆白莫名其妙,“这关我什么事?” “那砚山的狼王,不知怎的知道了我们跟你合作,所以翻了脸,不再把盐卖给我们,我们非要买也行,得出双倍的银子。” 这一来二去,就耽误了买盐,把牛谷里的存盐消耗干净了。 陆白觉得他莫名背了一口黑锅。 “这可怪不到我头上啊,我得罪的是中山狼,还因为你们得罪的,我可没得罪他狼王,是他要找我麻烦,然后占了人蛛客栈,最后把瘟疫带回去了。” 陆白一点儿照面也没和他打过。 这狼王要是倒霉催的,想为中山狼出头,结果陆白的面儿没见到,就惹了一身骚,因为瘟疫把砚山的狼妖们折损了个七七八八。 陆白问道:“在没有砚山之前,你们就不吃盐了?” “吃啊!” 大黑牛姐姐表示,他们以前吃盐石,就是买砚山得来的石头,磨一点儿碎屑当盐,但现在不行了,一来他们习惯了砚山出产的精盐,二来在狼王管控下,砚山盐石也买不到了。 至于别处的盐石—— “一股尿骚气,太他妈的难吃了,那就不是人吃的。”大黑牛姐姐皱着眉头一脸嫌弃,显然她吃过了。 “你是妖。”陆白提醒她。 大黑牛姐姐恬不知耻的说:“那也是人妖!” 陆白算是发现了,这姐妹俩脸皮一样的厚。 “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陆白恍然记起,若一直提大黑牛姐姐,有点儿—— “叫我牛大就行了。”大黑牛姐姐豪爽的说。 陆白摇头,“说真名,你这牛大——说实话,我也用过。” 还是裂蛋僧牛大。 这名头以前杠杠的,现在没落了,因为陆白当上千户后,把摩脸僧收拾的服服帖帖,让陆白很少有裂蛋的机会。 寂寞啊。 陆白正感慨,大黑牛姐姐说道:“我真名啊——牛牡丹。” “什么玩意儿?”陆白惊诧。 大黑牛姐姐怀疑陆白故意的,狐疑的扫塔一眼后,才又道:“牛嚼牡丹的牛牡丹啊。” “嘶——” 陆白回味一下,“别说,你这名字起的还大有深意。” “是吗?”牛牡丹一愣,继而眉开眼笑,“那是当然,我爹说过,这成语在你们语言里指的是对生活的美好向往。” 陆白信她的邪,“你娘叫牡丹吧?” 牛牡丹一怔,继而恍然,“哦,对,你和我娘曾是邻居,当然知道她的名字。” 陆白知道个鬼。 邻里称呼都是婶儿和伯母,哪里会知道名字。 不过,大黑牛他爹挺内涵啊,在这儿秀恩爱呢——如果这算秀恩爱的话。 “对了,大黑牛名字叫什么?”陆白忽问。 牛牡丹不懂了,“不会吧,你和她是青梅竹马,你竟然不知道他名字?” 陆白摇头。 他一直叫她大黑牛,大黑牛也一直叫自己大黑牛,乃至大黑牛他娘生前也一直叫她大黑牛。 牛牡丹鄙视陆白一番后,想了想,“我也不知道。” 陆白送给她一个中指。 牛牡丹尴尬的挠了挠头,转移了话题,“哦,对了,你们城里有没有盐,要有的话我们都省的去砚山买了。” “没有!” 现在永乐城的盐务由西厂掌控,去年的路子行不通了,就算行得通,考虑到他陆白现在的知名度,还有同吕家的仇恨,永乐城的吕城主绝对不会把盐卖给他。 他告诉牛牡丹,他此行去砚山就是准备把砚山抢过来。 “抢过来?” 牛牡丹上下打量陆白,“你行吗?狼王可是有二百年道行的。” 要真那么好抢,早有人抢了。 毕竟掌握了砚山,就相当于掌握了附近妖怪吃盐的权利,有了制约和制裁不听话妖怪的能力,差不多相当于一小妖王了。 所以狼王才会出头,准备杀了陆白,洗清中山谷那一夜的荒唐为妖怪们带来的耻辱。 而牛牡丹他们现在有气无力,就是被制裁的后果。 他们还只能用从牛记处辛勤挣来的银子,用双倍的价格去买盐,别提多惨了。 “妥妥的。”陆白信心十足。 二百年道行也就在搬山境。 陆白破空境对付他绰绰有余,更不用说他还有一个法宝了——斩妖剑。 他最近摸索出了斩妖剑真正实力。 它的真实实力不是固定的,而是同它的主人,也就是陆白的境界持平。陆白在什么境界,这把可以自己发挥的斩妖剑就在什么境界。 说起这个,陆白在侦破假太监一案后,得到的抽奖机会也抽到一把武器。 一把伞子。 这把伞子无名,但介绍很有意思:一把操蛋的扇子。 “操蛋”二字为方言,意为不好。 陆白确实发现这把扇子挺不好的,因为它的境界就挺固定,在练气境,换言之,这把武器虽然可以同剑一样自由发挥,但对付的敌人境界在练气境及以下才打得过。 这样一对比,就可以看出有成长空间的斩妖剑有多厉害,不愧是橙色武器。 牛牡丹见陆白这么有信心,心里不大相信,“吹牛皮可是不道德的,尤其是当着一个牛妖吹。” “是吗?” 陆白纳闷,他又不是吹牛,吹牛皮也不道德了? 牛牡丹点下头。 陆白没再解释,“可我没吹牛,等到了砚山,你就瞧好吧。” 又走了一段距离,陆白忽然反应过来,“等下,你刚才说什么,砚山出精盐?” 牛牡丹停下,“是啊,怎么了?” 她可怜的看着陆白。 它们最近没吃盐,反应慢就算了,陆白反射弧竟也这么慢? “不对呀,一个狼妖占据砚山,竟然产出了精盐——”陆白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牛牡丹翻个白眼,觉得这没什么大惊小怪的,“我们妖怪也会学习的好不。” 至于这狼王—— “听说这伙狼妖来自永乐城一带,曾在永乐城的盐矿潜伏偷师,所以会炼制精盐。”牛牡丹说。 陆白点下头。 他得更改一下策略了,若把砚山抢下来,那些技术妖才得想法留下。 见陆白不再说话,牛牡丹招呼兄弟们继续上路。 忽然,她又停下来。 “哎,对了,你身上有盐没有,让我们尝尝。”她说这话的时候,双眼冒光。 陆白有盐。 但那是在野外烤肉时用的,还不够大牛牡丹一口吞的,对它们而言是杯水车薪,还不如陆白自己留着,好歹他不用跟着吃不到盐了。 于是陆白摇头,“我有酒。” “酒也行。” 牛牡丹现在一点儿也不挑。 于是陆白倒给她一碗酒,牛牡丹接过后一饮而尽,然后一抹嘴,“嗯,来劲儿了。” 她好奇的看着陆白的酒葫芦,“这什么酒,太来劲儿了!” 陆白错愕。 这精神抖擞的,就像饿货来了一条士力架。 他这药酒还有这功效? 陆白随即释然,也难怪,作为可以让人练功的酒,对于那些不会《醉意》功法的,药酒对他们而言是功能饮料也没什么稀奇的。 不过,这倒是让陆白想到一个生财门路。 万一以后私盐生意做不下去了,靠这酿酒秘方,陆白还可以卖酒去。 牛牡丹还想来两口,陆白拒绝了,“我这酒有大用,不能全让你喝了。” 不过,陆白看它们无精打采的模样也不是个办法,于是他出一个主意,“这样,咱们去中山谷!” 中山谷肯定有盐。 牛牡丹惊诧,“你还敢去中山谷?” 中山谷上层的妖怪们,恨不得把陆白剥皮抽筋吃肉,再对着尸体做些不可描述的事。 “呃——” 从牛牡丹这描述中,陆白可以感觉得出来,中山谷的妖怪取向有了变化,喜欢难上加难了。 也难怪。 唠唠当初饮了加了媚药的茶,同竹夫人春宵一度后,从此对竹夫人死心塌地,甚至不惜为他构建三宫六院七十二妃。 现在那些妖怪都饮了下媚药的酒,然后还彼此发生了了不得的事,那还不得爱的死去活来? 陆白一声长叹,这药下的,让中山谷群魔乱舞,对陆白恨之入骨。 即便如此,中山谷还得去。 不为别的,就因为陆白想拿下中山狼,占据中山谷,让其成为他和顾清欢的后路。 砚山是盐矿,不一定适合居住,而中山谷,陆白是见过的,抢下来后把中山谷打造成为远近闻名的妖怪集市也是不错的。 想到这些,陆白当机立断,就去中山谷。 牛牡丹跟着陆白去了,现在只要有盐吃,让他们去火山上当炭烤牛肉,他们都去。 “哎,对了,你身上没盐,那有没有含盐的干粮?”牛牡丹依旧不放弃压榨陆白的努力。 “有啊!”陆白点头。 “什么?” “牛肉干。” 牛牡丹怒道:“靠,敢在牛妖面前提牛肉干,你牛掰。不过,待会儿你用牛肉干泡碗水吧?” 这样相当于间接尝到盐了。 陆白提醒他,“那还是间接吃到牛肉了呢。” 牛牡丹想打死他。 第二百七十七章 怜儿 中山谷很近。 砚山很远。 奈何荒野太大,所以狼王这个小妖王,在中山谷也有着很大影响力。 陆白整个人盘坐在大白猿头上,同牛妖们一起来到中山谷。 大白猿现在对陆白是死心塌地,不敢有二心,而且颇有乐不思蜀的味道。 它发现当人的坐骑太好了,有吃有喝,而且好吃好喝。 陆白首先看到了中山谷。 相比于去年来时,中山谷荒凉不少,听牛牡丹说,因为瘟疫,中山谷死了不少妖怪,最后还是城里的办法传到谷内,妖怪们建了一座剑仙庙,这才止住了瘟疫。 “啧啧。” 陆白感叹。 还是剑仙这一招厉害,一场瘟疫不止让城内剑仙庙林立,在妖怪里同样竖起一座座剑仙庙,有了香火供奉,不似陆白,现在只有寥寥几座生祠。 陆白决定了。 在人城里他不行,等占据了中山谷,一定要把多给自己建几座生祠,哪怕是花银子请人去烧香也是可以的,就是不知道这样作弊有没有功德值。 谈话间,他们已经到了中山谷外。 不等进谷,就见子一胖胖的男妖怪被一女妖怪从谷中拉出来。 这男妖怪,有酒缸一样的肚子,胖的看不见脖子,就像两个球放到了一起。这女妖怪也很奇特,她个子高高的,瘦瘦的,但胸口和臀围又很粗,整体看起来像陆白手里的酒葫芦。 酒葫芦揪着酒坛子耳朵。 “你个憨皮玩意儿,你竟敢上中山谷来女票,你女票就罢了,你还玩男妖,恶心,废物点心,我当初为什么真他妈瞎了眼了,没看上茶壶,看上了你这么个破酒坛子。”酒葫芦一面走,一面骂骂咧咧。 陆白一下子明白了。 这俩妖怪还真是酒葫芦和酒坛子成妖,在妖怪里算是很稀奇的那种了。 不过,这玩男妖是怎么回事? 陆白回头看牛牡丹。 牛牡丹一副你还好意思问的表情,“在你的努力下,上层社会现在生活作风有很大的问题,那什么女票男蔚然成风,上行下效,然后下面也跟着盛行起来了。” “呃——” 陆白想了半天,找不到开脱之词,只能说:“难上加难也挺好,同性之间才是真爱。” 牛牡丹翻了个白眼,这话也就骗人类小屁孩。 同两个酒器妖怪擦肩而过后,他们进入了中山谷,倒是两个酒器妖停了下来。 “嗅嗅。” 酒坛子妖挺着鼻子嗅了嗅,“什么酒,好香啊。” 酒葫芦也闻见了,不过她更惊讶的是骑白猿的人,“哎哎,你看他,是不是那个——就那个,当初谷主悬赏捉拿的那个人,让谷主府很乱的那个罪魁祸首?” “是吗?”酒坛子目光全在陆白手上的酒葫芦上了。 这酒葫芦提好看嘿。 酒葫芦妖顺着他目光看去,“你大爷!” 说着,酒葫芦妖就要执行家法,然而不等他们胡闹完毕,谷内就传来一声尖叫,“啊!他来了!” “骑白猿的人!” “下春药的孙子来了!” 伴着陆白被认出来,山谷内起此彼伏,几乎刹那间就传到了很远处。 “呃——” 陆白知道他在中山谷会很出名,但这未免也太出名了,以至于呼喊声在山谷之间久久回荡,还有了回音。 不止如此。 在回音还在回荡时,视野尽头里鳞次栉比的建筑中,就有妖怪从窗户翻出来,踩着瓦片向谷口赶过来,掀起一阵烟尘。 谷内的中山狼府邸抬眼可望,此刻也慌乱起来,不走寻常路的踏屋顶而来。 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大白猿的面前站立了许多妖怪。 有些妖怪看起来很眼熟,大概是在下药那日宴会上见过的,不同之处在于,这些妖怪中有些打扮柔美起来,大概是因为媚药的关系吧。 “哼!” 中山狼走出来,“你还敢来!” 陆白很无辜,“我为什么不敢来,我帮大家找到了真爱,你们应该感谢我才对。” 中山狼咬牙切齿,“对我们下药,还让我们感谢你,真够卑鄙无耻的!” “谷主,别跟他废话,杀了他,为俺们报仇!”妖怪们群情激愤,其中甚至有不少女妖怪,就因为陆白下药,弄的她们丈夫抛家弃子,爱上了男妖怪。 “安静,安静。” 陆白双手往下压,“上次下药是我不对,所以我这次特意来谢罪来了。” “谢罪,怎么谢罪?”中山狼怒问。 陆白理所当然道:“就由我来当谷主,让大家从此过上安稳的生活。” 众妖安静。 他们忽然觉得卑鄙无耻已经不足以形容陆白的无耻了。 中山狼终于醒悟,“日你大爷,下药不说,还想抢我中山谷,今儿我就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伴着他一声令下,妖怪们一跃而起,一哄而上。 两酒器妖怪刚折返回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陆白虽骑着大白猿,但在或胖或瘦,或高或矮,或飞或遁地的妖怪们包围下,像一只被蚂蚁们盯上了的虫子。 顷刻间将毙命。 然而—— 陆白仰躺在大白猿头顶,饮一口酒后,大呼一声:“剑来!” 嗖! 一道白芒冲天而起,划破妖怪们的视野,似一颗流星在妖怪们中间闪烁。 破空! 酒坛妖怪睁大了眼睛。 这把剑绝对在破空,因为它一直凭空出现,然后凭空消失。 酒坛妖怪抬头惊恐的望着陆白,这少年郎厉害呀! 陆白仰头又饮一口酒,刚擦了擦嘴边酒渍,仓的一声,剑回了鞘。 至于那些妖怪—— 他们成了饺子,不等到了陆白面前,就像饺子下锅似的纷纷坠落。 这些妖怪身上,大多有一道伤口,不知名,只是鲜血如注,让他们暂时失去了战斗力,唯独中山狼,他脖子上有一道伤口,鲜血在汩汩流出,眼看是不行了。 陆白再次扫视众妖,“我当中山谷主,你们谁反对?” 妖怪们悄无声息了。 它们不是中山狼的手下,犯不着为中山狼卖命。 现在面前这人,一剑斩杀谷主,境界还在破空境,莫说当谷主了,就是当他们爹——当然,这个还是要反抗的,但谷主就不用了。 再者说,这谷主当年本就是人,只不过因为在晏城当城主时,横征暴敛不说,还吃人肉,最后在东厂捉拿他时,化作狼跑到了此地。 他在中山谷实行的依旧是当年当城主的那一套,唯一的区别就是收敛了一些,但谷内妖怪对他也不是多爱戴,对他们而言,陆白和中山狼属于内部矛盾,谁当谷主都一样。 于是,在陆白再问一遍后,所有妖怪都没再反对,而是以沉默表示了同意。 “那就好。”陆白欣慰的点下头。 他坐直了身子,让妖怪们放心,“我主张的中山谷,只做三件事,公平,公平,还他妈的是公平!” 他要把在盐城内行之有效的那一套,用到中山谷,同时鼓励农商,争取用前世的惊艳,在这儿建造一座类似于乌托邦一样的城池。 当然,这些是后话了。 陆白今儿来此,就是为了先圈下地。 他们在中山狼的谷主府暂住一夜,让牛妖们补充一下盐分,省的他们走路比牛还慢,顺便提一句,在入住的时候,曾被中山狼临幸的老妪,还曾提刀招陆白拼命。 陆白看在中山狼为他提供许多功德值的面子上,放过她了,同时心里不住感慨,这面板出产的媚药就是厉害,都要一生一世一双人了。 老妪离开时还信誓旦旦,让陆白等着,她一定会回来报仇的。 陆白不以为意。 他杀的人很多,这些人都有亲属,若因此而担心,那他就不用睡觉了。 陆白不怕仇家多。 他只要成长的速度快过这些人就可以了,而老妪想找他报仇,殊不知中山狼让他成长了很多。 他不愧是一百年的妖怪,而且在晏城时,曾胡作非为,横征暴敛,滥用酷刑也就罢了,关键还吃人,以至于面板给他的评价是毫无人性,畜生不如,并给了陆白一条人命一百功德值的破格奖励,所以陆白从中山狼身上弄到了近二十一万的奖励。 “奶奶的,活的时间长了,吃的人也多啊。” 陆白又发现了一个宝库,觉得以后可以多杀一杀那些吃人而且活命时间长的妖怪。 稍作整顿后,陆白他们再次上路。 不过,在离开中山谷时,陆白见谷内集市上又萧条许多,许多店铺甚至不开门了。 牛牡丹道:“昨儿夜里就有妖怪举家搬迁,悄悄逃走了。” 她手下的牛妖还探听到,妖怪们觉得陆白要把这儿变为人城,他们再待下去,迟早步了城里妖怪的后尘,被赶尽杀绝。 牛牡丹是知道陆白主意的,她劝道:“你不再说几句保证的话,让他们宽宽心,亦或者吓唬他们一番,让他们不敢走?” 陆白摇了摇头,“走就走吧,不强求。” 他相信,这些妖怪迟早还会回来的,一来是中山谷地理位置优越,二来也是因为陆白有把握,他将要抛出去的治城理念,肯定会让妖怪们心向往之。 他们现在离开,指不定以后想回来,还一房难求呢。 尤其是学区房。 陆白都想好了,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以后他当谷主了,就先从教育着手,教导妖怪们修炼,认字和修行,这在妖怪界里可将是一大创举。 所以妖怪们想走,就让他们走吧。 陆白他头也不回,领着牛牡丹等牛妖离开了中山谷,敢往砚山。 不过,还有妖怪在他们前头。 这些妖怪是中山谷逃出去的妖怪,在夜里逃出去后,他们直奔砚山,先陆白一天到达了砚山,向那里盘踞的狼王报告了陆白一剑杀了中山狼,占据中山谷的事。 当然,他们还不知道陆白正奔砚山而来。 “一剑斩群妖,还杀了中山狼?”狼王坐在一石头宝座上,眉头紧皱,他再次确定道:“关键这把剑还破空,你说的是真的?” 妖怪们点头,“千真万确,我们亲眼所见。” 狼王心里犯起了嘀咕。 他虽然没见过破空境的人族高手,却见过三百多年道行的妖怪出手,这两者的境界几乎是相等的,但那位三百年道行的大妖出手时,却是身子破空。 人不动,让剑破空—— 这境界恐怕至少在破空境圆满吧? 狼王觉得棘手。 旁边一白狼也劝道:“狼主,咱们从群山逃出来没几年,刚安稳下来,可不能再得罪三百多年道行的高手了,我们东渡狼经不住这么折腾了。” 狼王点下头。 “既然他到了破空境,我们自然不会去自找麻烦,但怕就怕,他到时候自己找上门来。”狼王可太知道,一座盐山对这些人的诱惑力了。 白狼苦笑,“若真如此,只能看看能不能谈了,我们是不能再往西逃了,西面是土狼一族的地盘,他们族长同样在破空境。” 平日里,这土狼一族就没少仗着族长道行高,压低他们的盐价,甚至贩出去的盐。 他们全忍气吞声了。 没办法,他们实力不如土狼一族,关键族长道行也不如土狼族长。 “道行!” 狼王狠狠地用拳头砸下石椅,“就因为道行,我们在永乐城被欺负,好不容易躲到了这穷乡僻壤,中招了瘟疫不说,竟然还被欺负,就连怜儿也因为道行——” 他霍然站起,“道行,道行,我一定要把道行提升上去!” 白狼鼓励他一句,心里默默叹一口气,当初要是少花点儿心思在你那怜儿身上,少在变成人,而且必须是帅气人上少花功夫,指不定现在也到破空境了。 毕竟,他们少主是族内千年难遇的天才。 奈何,英雄难过美人关。 狼王还真努力起来了,可惜努力的有些迟了。 翌日。 在翻过一座又一座山,走了小半个月的路后,陆白终于到了砚山脚下。 正在努力的狼王得了消息,一脸凝重的下山来。 在路上,他问道:“你们确定就是那位破空境的人族高手?” 白狼点头,“从中山谷逃出来的妖怪确认了,就是他。” 他提醒狼王,他们曾在商路上堵这人,虽然没堵成功,但梁子是结下了,所以待会儿一定要好声好气的商量着来,千万不可冲动,更不可鲁莽。 “大不了咱们分些利益给他。”白狼说。 狼王点下头。 他们在附近作威作福,欺负牛妖这些妖怪,其实是从永乐城争地盘败下阵来,灰溜溜逃到晏城附近的,现在元气还没回复,他们是经不起折腾了。 然而,在见到大白猿肩膀上的陆白后,狼王一个没忍住,飞奔上前。 正在斩妖剑将要出鞘时—— “怜儿!”狼王一声呐喊,如泣如诉如肝肠断。 他那眼神,更是让陆白起鸡皮疙瘩。 第二百七十八章 哈士奇 陆白停止饮酒。 他居高临下打量着这个狼妖。 如果他是个狼妖的话。 陆白有点儿把握不准,因为这妖怪顶着一个人头,但耳朵毛茸茸的,一看就是狼耳朵,但他的脸——陆白咂摸半晌,发现它脸上虽没毛,但越看越觉得像眼珠子瞪大,一脸惊骇的哈士奇。 太他妈的像了。 陆白一拍大腿,差点把“二哈”叫出声儿来。 “怜儿!” 二哈激动不已,扑到跟前后又小心翼翼靠过来,“我想你想的好苦啊!” 陆白拍拍身子下面的大白猿,“你闺名叫怜儿?” 大白猿嘟囔一句,“憨憨才起这么个名字。” 陆白纳闷了,他也与怜儿什么名字绝缘啊,难道这狼妖智商有问题? 这时,白狼上前一步抓住二哈,低声道:“狼主,你清醒一下,这不是怜儿姑娘。” 虽然确实有点儿像,但也可能都是人的缘故。 二哈一把推开它,“你懂什么,这就是怜儿,这脸型,这眼睛,怜儿,我的怜儿啊,我想你想的好苦哦,你千万别离开我了,我求求你了。” 他手脚并用的爬过来,还试图抓住大白猿的腿毛往上攀附。 “我了个擦擦,你干什么!” 大白猿跺起脚,想把这二哈甩下去。 奈何这二哈太有恒心了,死抓着不放不说,还艰难的往上爬,最终一荡,抓住了大白猿胯下那玩意儿—— “嗷嗷!” 大白猿手拍打起来,一下子就把二哈打到地上。 然而,搬山境的体质不是吹得,二哈瞬间站起来,再次试图往上爬,他还怒气冲冲的道:“我告诉你们,谁也阻止我追求怜儿,什么族群,什么红太浪,谁都抵不过我的怜儿!” 陆白现在明白了。 这二哈是把他当成一个叫怜儿的人了。 “孙子,你这什么眼神,老子是男的,男的!”他从大白猿肩膀上站起来,“要不然我给你撒一泡尿试试?” 奈何这二哈已经疯了,双目赤红,如痴如狂。 白狼赶忙上来劝,“这位——大人,我们公子近段时间来相思如狂,估计一见你之下,得了失心疯,您勿怪勿怪。” 他赶忙招呼手下狼妖,“快,快把狼主弄下来。” 然而,二哈力气太大,三五下就挣脱了他们的舒服,攀援而上,快到陆白身边了。 “咦!” 陆白觉得恶心。 他身子一闪,出现在白狼身后,脚一踢后,人又一闪回到原来位子上。 噗通! 二哈跌到地上后砸出一坑,呆在里面迟迟站不起来,估计晕过去了。 陆白这一脚可比大白猿那一脚重多了。 白狼查看一下二哈身子,见它无恙后才轻出一口气,“这位大人,让你见笑了,我们狼主它——它是个痴心人啊。” 陆白饮一口酒,“狼主?” 他指了指还在坑里的二哈,“这二货是砚山的狼王?” “呃——” 白狼觉得陆白说话好难听,但仔细想想吧,还真是挺二的,“是,是的。” “巧了。” 陆白向白狼等妖灿然一笑,“我为砚山而来,以后这砚山,我希望它姓陆。” “什么!” 白狼身后的狼妖们议论纷纷,对陆白怒目而视。 白狼忙止住众人。 就凭刚才一脚把搬山境的狼主踹昏过去的手段,白狼就知道陆白绝对在破空境。 这不是他们能惹的。 既如此,不如合作。 白狼微微一笑,“砚山能得到大人垂青,我们很是荣幸,我们乐意同大人一起经营。” “长老,你什么意思?” “对啊,凭什么?” 身后的狼妖们不服气。 白狼让他们停下,“这是我和狼主共同商议好的,你们不用再说了。” 听到狼主也拿了主意,狼妖们声音渐渐小下去。 看来这狼主虽然挺二,但在狼群里的威望还不小。 白狼继续道:“打理盐,少不了我们这些能手,大人几个人恐怕也干不了,所以——不如我们坐下来一起商议商议?” 这正中陆白下怀。 他原本打的主意就是至少要把砚山的技术妖才留下,因为他一时半会儿还真找不到在盐方面有关的人才。 虽然制盐听起来工序不复杂,无非是晒一晒,晾一晾什么的,但真要从头做起,恐怕要下一番功夫。 关键还得从晏城弄人来。 毕竟,让唠唠这些黑寡妇或者牛妖来制盐,有点儿不大现实。 牛牡丹他们的种族天赋,主要还在耕地上。 “行啊,我正有此意。”陆白点下头,让白狼在前面带路。 白狼提起来的心放下了,谈就好,只要谈,就说明一切都可以商量。 他让手下把狼主扶起来。 在路上,陆白好奇的问道:“这怜儿是谁?” 白狼脸上闪过一丝古怪,整理一下情绪后说:“嗯,大概,就,就相当于青梅竹马吧,我们狼主和怜儿姑娘一起长大的。” 陆白又问:“他们分开了?” 白狼刚要回答,二哈缓缓地抬起头,“怜儿,怜儿为了我,为了我不被欺负,为了我灰狼一族,让,让红太浪抓走了!红太浪这厮仗着道行高,抢我怜儿,我与他不共戴天!” “呃——红太狼?”陆白惊诧。 这不是灰太狼老婆么。 “它是永乐城以北的妖王,掌管的山林超过五个永乐城。”二哈握紧了拳头,“它仗着道行高,胡作非为,不仅让所有人尊他为王,还准备吞并我们灰狼一族,就在我们束手无策时,怜儿,怜儿她——呜呜。” 二哈十分悲痛。 陆白瞅他一眼,这厮虽然疯疯癫癫的,但至少因为陆白那一脚,脑子清醒不少,不把他当怜儿了。 “究竟是红太浪仗着道行高抓走了怜儿,还是怜儿为了你跟人走了?”陆白没听大明白。 “呵呵,呵呵呵。” 二哈哭泣的笑,“这重要吗,这重要吗!重要的是红太浪他抢了我的怜儿,我的怜儿啊!” 烦! 陆白决定不问他了,改问白狼,“这怜儿姑娘为什么跟我特别像?” 竟然像到二哈以为他是怜儿。 白狼瞅陆白一眼,“可能因为你们都是人吧,人在我们眼里都一个样。” “呃——” 陆白想了想,还真是,狼在他眼里,要不仔细分辨的话也一个样。 “胡说!” 二哈大叫,“你是在质疑本狼王对怜儿的爱吗?我告诉你,怜儿明明长得和他一模一样!怜儿化成灰我都认得,我会不知道怜儿的模样,哼,笑话!” 陆白错愕。 这话说的,难怪怜儿姑娘会离开他了。 陆白摇摇头,刚要问话,忽然一怔。 等下! 陆白停下,问二哈,“你们说怜儿是人?那为什么会和你是青梅竹马?” 二哈似乎对青梅竹马这个词儿感到很高兴,“因为我们一起长大的。” “废话。” 陆白想问的是,“为什么她一个人会和你一头狼妖一起长大?” 跟着二哈交流真费劲儿。 二哈当然知道这个,“怜儿是胡娘的手下在山林捡到的。” “什么时候的事儿!”陆白目光凝重。 他相信妖怪们不会在山林中随便捡到一个姑娘会和他长的一样,世界上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十四年八个月二十三天前!” 二哈记得清清楚楚,关于怜儿的任何时间,他都不会忘,更何况这一天被当做怜儿的生日。 陆白眉头一挑。 时间吻合! 嗖! 陆白消失在原地,出现在二哈面前,“胡娘捡到她时,她多大?” “尚,尚在襁褓中。”二哈说。 吻合! 陆白又问道:“你看清楚了,这姑娘当真和我很像?” 二哈点头,“我用我爹的名字发誓,你穿上女装,同怜儿几乎一模一样。” 错不了! “十四年前,永乐城山林中,同我长的像——” 陆白把一切线索整理起来,“错不了了,她还活着,还活着。” 二哈疑惑了,他贴近陆白,着急问道:“什么错不了?是怜儿么?” 对怜儿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陆白还沉浸在震撼中,漫不经心地说:“你说的怜儿,十有八九是我亲妹妹。” 梆! 虽然没有一根棍子,也没有这音效,但这话一出,似一把棒子敲击,让狼妖们震惊在原地。 唠唠和牛牡丹等妖怪也面面相觑。 陆白同样觉得不可思议。 他娘当时抱着妹子逃了,听说最后被永乐城的人抓到了,一尸两命,虽不说勘验无误,但一母一女两命肯定是错不了的。 永乐城的人不会瞎成连这都分不清的。 所以,这同他长得像,又在山林中的怜儿究竟是怎么冒出来的? 这二哈看走眼了,他们根本不像? 还是说他妹子死了,狼妖们所看到的怜儿不过是婴儿枉死后的魂魄成精? 当然,还有一个匪夷所思的答案。 那就是怜儿没死! 不应该呀。 当时的城主是吕易行,现在一秋山庄的庄主,他为自家干事儿,应该知道斩草除根的道理,不会马马虎虎就应付过去的。 答案只有捡到怜儿的人知道了。 陆白刚要问。 忽然! 二哈一把抓住陆白,“你,你真是怜儿的哥哥?” 陆白点下头,“如果你没看走眼,确认她和我极为相像的话,那她应该是我妹子。” “啊啊啊!” 二哈扯住陆白衣领。 “你怎么能把那么年幼的怜儿丢在树林里呢,你太不是东西了,你根本就不配当哥哥。” 不等陆白说话,二哈又赶忙松手,殷勤的抚平陆白衣领上的褶皱,脸上谄媚的真像一只讨好人的二哈,“大舅哥,我批评你了哈,等见到怜儿的时候,你千万照实了说。” “我——” 陆白碰见这么一头二哈,还能说什么? “当时事情危机,被人追杀,根本由不得我。对了,怜儿怎么被那位胡娘捡到的?这胡娘又是谁?”陆白问。 二哈现在对陆白十分殷勤,知无不答,“胡娘是个狐妖,它的手下在山林里捡到的怜儿,怜儿当时在一襁褓里,外面涂满狐狸粪便和尿骚味。” 那狐狸是个憨憨,一闻这味道,心想这不是他们狐妖的粪便么,这孩子难道是某个同族大妖的孩子?于是把婴儿带回去,交给了他们族里的狐妖胡娘。 胡娘认出这是人类的孩子,但她心肠不坏,没把孩子吃了,自己养起来。 “我们家和狐族关系不错,所以我们俩一起长大的。”二哈不忘暗示陆白,“族里的人都说我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强自拆开是要遭雷劈的哦,大舅哥。” 陆白乐了,“你个妖怪,怎么就和我妹子青梅竹马了?” 是的。 陆白觉得怜儿十有八九是他妹子。 顾清欢说过,出身于猎户的她娘,一路南逃时,最常做的就是收集各种妖怪粪便,从而迷惑那些小妖小怪,让它不敢靠近和追踪,这才得以活着到了永乐城。 所以襁褓上有狐妖粪便,十有八九是他娘的杰作。 就是不知道她怎么在永乐城的人面前瞒天过海的。 “是,我当时大了,但我陪她一起长大的呀,我们一起追逐山间的风,一起沐浴林间的雨,我们在崖顶上看日出,我们在高高的榕树上看云卷云舒,我们的记忆在时光里流转,我的爱在陪伴中滋养,我们一起疯,一起跳,一起在树下睡着了——” 陆白让他打住,狐疑的看着他,“你没对她做什么事儿吧?” “做什么事儿?”二哈疑惑,继而明白过来,愤怒道:“大舅哥,你可以侮辱我的狼格,也可以侮辱我的智商,但不许你侮辱我对怜儿最纯真的爱情!” “得得,我的错。”陆白头疼。 这二哈是真的二。 忽然! 二哈又一把抓住陆白,怒道:“说,为什么后来,你们也不去找怜儿!” 接着,又一松开,笑嘻嘻的抚平陆白的衣领,“大舅哥,我这是替怜儿质问的,等见到她时,一定要把这事儿说出来,顺便提一提我刚才一脸愤怒的表情。” 这特么—— 陆白轻吐一口浊气,“我娘死了,我以为她跟着一起死了。” 更不用说,当时的陆白还死了,现在早换人,换记忆了。 二哈又抓上来,“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啪! 陆白打断他的手,“你适可而止啊,要知道,长兄如父——” 噗通! 二哈跪下了,“大舅哥!我错了!千万别拆开我和怜儿啊。” 我尼玛—— 陆白服气,他揉了揉双眼,“怜儿现在哪儿?” “永乐城北的红狼王庭,红太浪把她掳走了。”二哈瞬间站起来,“大舅哥,你也在破空境?太好了,咱们现在就杀回红狼王庭,把怜儿从水火之中救出来,从此以后我们过上幸福平和的生活,她杀人来我放火,她吃肉来我喝汤——” “停!” 陆白制止他,再说下去,陆白都要杀他们得功德值了。 第二百七十九章 传人 陆白算看明白了。 这永乐城北方的红狼王庭他少不了去一趟。 不过,眼下当务之急还是把砚山商议定下来。 这砚山他可势在必得。 二哈却急不可耐。 “还商量什么啊,大舅哥,你要就给你,全给你,走,咱们快去救怜儿!”他拉着陆白就要往外走。 “呃——” 陆白无言以对,他心心念念许久的砚山就这么到手了? 他不可思议,以至于不敢相信。 白狼等狼妖们扶额,感到十分无语。 他们可以预见到,若怜儿姑娘真是这人的妹子,那砚山,不,不止砚山,他们整个灰狼一族都将任由陆白摆布。 好在,二哈急不可耐,陆白却清醒得很。 他制止了二哈,“我不是来打劫,也不是来收你彩礼的。” 他顿了顿,又道:“怜儿若真是我的妹子,她待你如何,还是未知数呢,我不能现在就收你东西,若不然,以后翻脸的时候不好翻。” 二哈一怔,继而急了,“大舅哥,你怎么能这样呢,你怎么能质疑我对怜儿的情谊!” 陆白纠正他,“我质疑的是怜儿对你的情谊。” 他坚持亲兄弟明算账,要不然以后有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麻烦。 陆白回过头,看着白狼等人,“诸位,要不你们另请一个头儿出来商议?” 白狼刚要说话,二哈抢到了前面,“不用,我来!我是一狼之主!” 他决定快刀斩乱麻,陆白说什么就是什么,然后快点去红狼王庭。 二哈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在谈判桌子上,陆白提什么建议,他就答应什么,一点儿价不还。 陆白要砚山一半分成,他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这痛快劲儿,陆白都不好意思太过分了。 毕竟要真如他所说,怜儿与他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以后二哈是他妹夫,那妹子要知道他占大便宜了,还不定怎么戳他脊梁骨呢。 无奈,陆白推翻了以前的设想,索性把砚山当做一无主之物,双方共同开发,陆白则负责卖盐,售盐,所产生的的利润在刨去成本外,由双方按五五分成。 二哈毫不犹豫答应了。 他甚至还主张让陆白当砚山之主,“大舅哥,这位子必须由您来做。” “哎!” 陆白摆手,他要坐这个位子,以后盐矿就成朝廷的了。 “还是你来吧,你是自家人,我放心。”陆白违心的拍了拍他肩膀。 二哈听了这个词儿很受用。 他向陆白保证,“大舅哥,你放心,虽然这砚山之主位子是我的,但您让我往东我绝不往西,您让我赶狗我绝不撵鸡!” 陆白闻言,悠悠的一声长叹,“兄弟啊,舔狗当不得啊。” “舔狗,什么舔狗,大舅哥,我是狼!”他不忘嗷呜一声,验明一下正身。 但在陆白看来,二哈真的是一条好舔狗,因为他脑子里全然没有族群这一说,最后还是白狼拉住拦住陆白,又提了几个条件,由陆白的人往砚山多送些粮食等物。 砚山产盐不产粮,他们粮食消耗很大。 陆白答应了。 这是互惠互利的好事,他没理由不答应。 不过,陆白同情的拍了拍白狼肩膀,“有这么一个主子,辛苦你了。” 白狼苦笑。 不过也还好,至少他这舔舔对人了,怜儿姑娘从没让他做过分的事,到了陆白这儿,也是本着会惠互利做生意的,没有太过分。 白狼很欣慰。 既然砚山定了,那余下就是中山谷了。 陆白决定建妖城。 既然砚山狼王在附近有了小妖王的威望,陆白当然不会放过站在他肩膀上,借他威望重建妖城的机会。 二哈让陆白放心,他绝对站在陆白这边。 不止站在陆白这一边,他还决定把灰狼一族迁到中山谷,只留下制盐的狼妖在此。 这固然有支持陆白的原因,砚山条件太苦也是一方面原因。 砚山盐多不假,但盐多带来的问题就是寸草不生。 他们平日里连个兔子都打不着。 话虽如此,但陆白觉得砚山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盐湖四面环山,中间湖平滑如镜,倒影出蓝天白云,雪山峰顶,日出日落和缥缈星河,从而呈现出水天合一,人天合一,站在盐湖之上,俯仰天地间,觉自己之渺小,见天地之磅礴。 这片湖还很大。 有一株古树顽强的生长在湖畔,一树绿叶,满头白花,十分漂亮。 陆白觉得,若在此处建一门派挺合适的。 特别适合修行之人悟道。 所以陆白叮嘱白狼,盐湖这么大,留一片做镜湖挺好,千万别煞了风景。 仅用一天时间,此间事了。 余下的事情交给唠唠去处理就可以了,正好牛牡丹也在这儿,他们顺风货栈可以直接在砚山建货栈,然后把盐运送出去,把粮食送进来。 陆白不由地感叹,想不到此行竟这般顺利。 不过,他暂时放松不了,因为二哈着急去救怜儿。 陆白估摸下时间。 他出来半个多月了,再去红狼王庭,一来一去至少两个月,他有点儿担心家里。 不知道会不会出什么乱子。 因此好说歹说,最后甚至不得摆出大舅子威严,陆白才拦住二哈,让他给自己半个月时间。 陆白道:“我回城看看,顺便叮嘱些事,你去兔庐等我。” 二哈勉强答应了,叮嘱道:“那大舅子,你快点啊。” 陆白点下头,他也不放心,吩咐道:“兔庐可都是兔妖,你个二哈,千万别给我惹事啊,你要敢下口,我妹子以后和你没有任何可能!” 二哈忙不迭答应,“大舅子,你放心,绝对不会的!我以为我未来的儿子灰太狼发誓!” 陆白一惊,“什么玩意儿?” 灰太狼都出来了。 他成什么了他。 “灰太狼啊,我们灰狼一族当然要姓灰,然后让太浪那孙子当我儿子,所以叫灰太狼。”二哈还洋洋得意。 陆白头疼。 他告别了二哈,留唠唠等人在那儿,他独自往回赶。 因为少了牛妖的拖累,陆白这次速度快很多。 仅用十天时间,他就到了晏城脚下。 陆白自让大白猿回人蛛客栈,他回了晏城。 晏城没出什么乱子,一切如常。 “现在整个锦衣卫在你手中,城卫军又有顾城主的影响在,西厂还被架空,他们闹不出什么乱子来——”顾清欢对于陆白的归来,十分高兴。 她一面接着陆白灰尘满身的衣服,一面说道:“至于东厂,提督沈一行平日里大门都不踏出一趟。” 陆白让顾清欢不要掉以轻心,万一他们在背后耍什么阴谋诡计呢。 顾清欢为陆白换上新衣服,“你还是太看轻自己了。” 在这个世界,境界大于一切。 但凡陆白在,除非他们想鱼死网破,若不然,他们不敢怎么样。 因为他们若有异动,陆白一回来,他们就将会为其所作所为付出代价,除非他们能逃到天涯海角,不被一个破空境的修行者找到。 但这世上,纵然铜墙铁壁,破空境的高手也来去自如。 陆白点了点头,即便如此,他也不大放心。 他说道:“我还要出去一趟,这次出去的时间很长,要去永乐城。” 顾清欢停下,惊讶的望着陆白,“砚山之行,你不是很顺利吗?” 陆白点下头,“这次为了我妹子。” 他把在砚山见到的,听到的一切娓娓道来,让顾清欢又惊又喜。 她万万想不到,陆白的妹子还有生还的可能。 顾清欢说道:“你必须得去,马上去。” 这怜儿若真是陆白妹妹,从小在妖怪中长大,不知道吃了多少苦呢,陆白必须马上把她找回来。 陆白点头,但他不放心顾清欢。 如顾清欢所言,在陆白境界威慑下,吕城主他们一时半会儿不敢有大动作,但时间长了,难免会起坏心思。 到时鱼死网破也不是不可能。 对于一秋山庄而言,杀死顾清欢,付出一条城主的命完全值得。而对于吕城主等人而言,只要一秋山庄给的利益足够大,或者洗脑足够成功,当一次死士也不是不可以。 毕竟,当鬼也可以修行。 顾清欢问他,“那你打算怎么办?” 陆白沉吟一下,“我把你和忘儿送到中山谷,正好中山谷现在群龙无首。” 有顾清欢在中山谷坐镇指挥,中山谷不至于荒废下来,可以早日步入正轨。 “我会把斩妖剑留下来。”陆白又道。 斩妖剑在破空境,有这把剑在身旁,中山谷的妖怪即便反抗,也不能把顾清欢她们怎么样,更不用说唠唠,牛妖,狼妖,马记等势力最近全要聚在中山谷了。 她到时候既有斩妖剑防身,又可以指挥他们,足以把中山谷局势稳住。 顾清欢眉头微皱。 这主意是不错。 但她另有主意。 顾清欢道:“让忘儿带斩妖剑同大黑牛去中山谷吧。” “什么?”陆白一怔。 顾清欢走到窗户边,望着外面的景色。 陆府是一座庄园,连绵四五个山头,果木成林,池塘成小湖,还有良田十余亩。顾清欢的书房在半山腰的国林间,起名为半山堂。 从半山堂望出去,麦浪金黄,果品飘香,林间还有侍女们嬉戏,说不出的悠闲。 然而,再悠闲的日子也是有尽头的。 顾清欢一脸的留恋,“在晏城待的岁月不长了。” 他们迟早要离开这个偏僻之地,去面对更广阔的世界。 那个世界美丽而精彩,诱惑而致命,刀光剑影处处在,暗枪暗箭很难防,稍不留神就会犯下致命的错误。 尤其忘儿。 待她离开晏城,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她不仅将应对很复杂的局面,还将应对许许多多不知道背后藏着什么心思的笑脸人。 所以在面对这些狂风暴雨之前,忘儿应当学会独当一面。 顾清欢回过头,“中山谷就是一个机会。” “这——” 陆白心里没底。 在他看来,忘儿还是一个少女,正在豆蔻年华无忧无虑时,“中山谷现在百废待兴,让忘儿去,是不是太为难她了?” 顾清欢不觉得,“你对忘儿要有信心,要知道,你是她半个父亲,半个老师,她是你言传身教教导出来的。” 陆白来自另一个世界。 思想天生与人不同。 看问题的方式也大不相同。 这让他有一种天上的优越感,这种盲目的优越成为了他身份认同的锚点,让他这个世界即使生活时间长了,也没有就此磨平棱角,同这个世界趋同。 相反,他还把这些思想传递给了忘儿。 忘儿还在呀呀说语时,他就已经在教导忘儿了,一直到了现在还在言传身教。 陆白若就此死去,在这个世界找一个正统继承人的话,毫无疑问就是忘儿,因为她就是一张白纸,上面铺满了陆白从另一个世界带来的所思所想。 当然,顾清欢是不知道这些来自另一个世界的。 她只是觉得陆白的看法很另类,有些理想主义,近乎于幻想。但她尊重陆白,同时也希望忘儿成为那样的人。 现在细细想来,陆白所描述的世界到来不是不可能——只要有绝对的权利即可,而境界即是权利。 陆白最终点了点头,“也对,忘儿去做这件事儿再合适不过了。” 叶影,裴庆,虎妞等人也可同去,一来帮衬一二,二来也可以增长见识,提高阅历,为以后他们的独当一面打好基础。 中山谷百废俱兴,如同一张白纸,可以让他们尽情的泼墨发挥。 “不过——” 陆白回头望顾清欢,“你呢?” 顾清欢笑了笑,望着窗子外的崇山峻岭,目光仿佛回到了十几年前,“我同你一起去。” 十几年前,她代忘儿去死,今天她要去把她接回来。 陆白答应了。 二哈在搬山境,他在破空境,他们携手,鲜有敌手,足以护顾清欢安全。 至于晏城内。 得益于陆白以前对锦衣卫的梳理,纵然少了他,锦衣卫依旧可以良好运转。 至于旁的。 管他洪水滔天! 大不了陆白回来,再收拾那些趁机搞小动作的人,指不定还可因此弄些功德值,破几桩案子呢。 他好久没破案了。 主意拿定后,陆白立刻让人行动起来,浩气门的弟子几乎倾巢而出。 三天后,陆白领人浩浩荡荡出了晏城,一时间引来猜测无数,奈何城主令不出城主府,西厂公公是光杆司令,被陆白派来的人多有掣肘。 唯一有本事打探陆白去向的是东厂提督—— 但他府上静悄悄的,似乎不为所动。 陆白是不管他们的。 中山谷挂在唠唠头上,百姓还多是妖怪,难道天子还能管到那儿不成。 他先把弟子们送到了中山谷,交代一番后,陆白又赶了一辆宽敞的牛车,由牛牡丹派来的牛妖拉上,慢悠悠朝兔庐去了。 第二百八十章 宁静的夏天 骨碌碌——骨碌碌—— 牛车慢悠悠走在路上,虽然没人驾驶,但走的依旧稳当。 这就是妖怪的好处,赶上自动驾驶了。 陆白坐在车里昏昏欲睡。 正值三伏天,天气炎热,林子里蝉鸣不休,扰的陆白一点儿精神也没有。 这天气实在不适合出行。 纵然他们走在林子阴影处,大团大团燥热的空气依旧围绕着他们,让身子不知不觉的浸出汗来,濡湿了后背,无论坐还是卧,都不大舒坦。 陆白想午睡会儿,都睡不着。 “心静自然凉。”顾清欢说。 她还真做到了心静自然凉,一直在竹席上看书,并用意识隔绝了热意。 然而,炎热只会让陆白心情烦躁,根本静不下来。 他现在无比的怀念空调这个东西。 坐在车里,冷风吹着,看着外热似火炉,别提多惬意,多舒坦了。 可惜,这个世界没空调。 陆白唯一可以得到的凉意就是把用驱鬼符封印在鬼碗里的鬼放出来,让他们在车里盘旋,把阴气释放出来,这样他们在里面的时候会凉快很多。 然而,鬼是最讨厌这等天气的,不一会儿就奄奄一息了。 陆白是个好人,他不想太折腾听他们。 好吧,其实是人在车里时,鬼也在车里会使阴气太重,对顾清欢身子骨不大好。 陆白只能把他们收回去。 陆白又去面板里翻翻找找。 抽奖得到的,现在还没用的道具有招鬼符,神符,无刃刀,纸鹤,鬼灯笼,操蛋的扇子—— 哎! 陆白双眼一亮,操蛋的扇子可以扇风。 他忙把扇子兑换出来,而后打开,赶忙扇起来,然而扇来的全是燥热的空气。 顾清欢目光从书上移开,惊讶于他从哪儿弄出一把扇子来,而且这把还挺不错,扇骨为玉,扇面为绸,上面绘有山川图,山川之间有一古雅的书屋,屋中—— 顾清欢目光一凝。 她伸出手,“扇子让我看看。” “啊?” 陆白下意识递给她,不忘说道:“这扇子可是我用来乘凉的,不许跟我抢。” “呸!” 顾清欢看清书屋内场景后,丢给陆白,“你这扇子哪儿来的?” “怎么了?” 陆白疑惑的结果,低头一看,好家伙,屋里有一男一女在打架。 这要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 “大黑牛给我的。” 陆白把扇子合上,一本正经的说。 他心里不忘吐槽,这扇子还真够操蛋的,这不是凭空污他清白么,他陆白可是一个正直的人,一个脱离了低级趣味的人,一个只知道打鼓的人。 他把扇子往旁边一丢。 噔——啪! 扇子竟弹起来,打在陆白胯下。 “嗷呜!” 陆白痛的大叫一声,吓的拉车的老牛都一哆嗦。 顾清欢也一挑眉,同时“啧啧”出声,这一下子肯定很痛,她从陆白脸上都感觉得出来。 这扇子也古怪,不偏不倚,巧合? 可也太巧了。 “你没事儿吧?”顾清欢见陆白身子躬成了虾米,关心的问。 陆白趴在地上,摆了摆手。 这扇子不负操蛋之名,太他妈的操蛋了吧,而且还敌我不分,竟然蛋它主子。 “哎呦。” 陆白表示,力道再重上几分,他和忘儿要改做姐妹了。 “少贫嘴了!” 顾清欢见他疼的一头大汗,拍了拍旁边竹席,让他靠过来,或许会凉快一些。 陆白答应了。 他那把扇子郑重的收起来,挪上竹席,头枕在顾清欢膝盖上,闻着她身上清香,这才安静片刻,小憩一会儿。 奈何,出汗的粘湿很快又让他心烦意乱起来。 他翻了个身,下巴放在顾清欢膝盖上,晾着背上的潮湿,“不行了,这样睡一点儿也不幸福。” 他决定了,等过了今儿,他们就晓宿夜行,再不顶着大焦阳着急赶路了。 他抬眉看了看顾清欢。 顾清欢依旧在看书,似乎炎热对她毫无作用。 “你怎么办到的?”陆白问。 顾清欢道:“当一个人全神贯注,察觉不到身子热时,身子出再多汗也不觉热了。” 陆白觉得有道理。 他坐直了身子,“那你找个咱俩一起全神贯注的事儿呗。” 陆白觉得他在车上热,与百无聊赖不无关系。 这炎热的天气,妖怪都不出来袭击过路的商人给他逗闷子了。 顾清欢早有准备。 她从车后面取出一个棋盘,取出黑白子,“下棋。” “呃——” 陆白表示,他就会下个五子棋,下围棋有点儿太为难他了。 “不会下也得学着下。” 顾清欢把棋子摆上。 “等出了晏城,去到江南,你若不懂这些,会被人耻笑和排挤的。” 对南朝士人而言,这些是必备的交际手段。 顾清欢早有主意让陆白学了。 正好这次出来路途遥远,路上无事,可以给陆白补上这一课。 她信手放上三枚黑子,一枚白子,又落下一枚黑子,“此为吃子。”、 她又变化一下,“此为打劫。” 陆白皱起眉头,身上出汗更多了,这烧脑的东西,更让人流汗好不。 好在顾清欢不打算让陆白一下子就精通。 在教会陆白几个打劫的变种和下法后,顾清欢又给陆白讲了射覆,投壶等玩意儿。 这些玩意儿倒有趣。 陆白用酒坛子当壶,用筷子投,百发百中,盖因他用了念力的缘故。 顾清欢微微一笑,把双眼闭上,双手捏一支筷子在手上一转,一去。 “咚”的一声,筷子落在酒壶中。 陆白表示这他也可以。 顾清欢摇了摇头,“你要是用了念力,那就是修行者的玩法了。” 不止要把自己的签子送进去,还得用签子上的念力,设法把对方的签子弄出来,这对修行之人在念力上的掌控是一种考验。 “哦,敢情江南士人玩的这么花啊。”陆白感叹。 “不止这些,琴棋书画诗酒花茶,赌书泼茶,士人集会时,雅士们常玩这些,你若不能应对自如,就融不到他们的圈子里,到时候孤立无援,想办事儿都难。”顾清欢说。 陆白不以为意。 他只要境界高就可以了。 顾清欢摇了摇头,“不同于晏城这偏僻之地,在庙堂之上,凡有名望的官宦,他们身后都站着修行门派。” 官场上是少不了拉帮结派的。 但这世界又不同于陆白前世看到的官场,因为政治观念而走到一起,继而党争。 在南朝,党争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官员们为身后主子们谋取利益。 所以,南朝的庙堂更类似于代理人战争。 八大门派们不直接大打出手,而是在庙堂之上,用官员作代理人来为自己谋取利益。 “晏城是偏僻之地,八大派在这里没有利益,所以你至今面对的也就是一秋山庄和皇帝的人,等到了江南,那才是各种势力交织纵横,让人头疼呢。” 到时候,合纵连横等手段都要用上,所以陆白没点儿交际手段,根本不行。 陆白忧愁了,“行吧,那我就继续跟着师父学。” 顾清欢翻个白眼,她记起了当初她帮陆白同顾眉相亲那一桩子事儿,最后改为了她和忘儿,也不知道他心里怎么想的。 算了,不想这些了、 这是一笔糊涂账,越算越头疼。 纵然她主张心静自然凉,但现在很难静下来,以至于身上也出汗了。 好在这时候太阳已经没那么毒了。 在静下心,指点陆白下棋,投壶时,赶路的时光更是很快捱了过去。 夜幕降临时,他们停在一小河边。 陆白下河去清洗了一下身子,顺便见被扇子袭击处安然无恙后才放下心。 它不能出师未捷身先死啊。 陆白又拿出一件换洗的衣服,用刀割了割后,给自己整了个短裤,至于上半身,直接赤裸,这样凉快很多。 别说,陆白这样十分有威慑力,因为他上半身全是伤疤,密密麻麻无数道,这要在闹市被小孩看到,指不定要把孩子吓哭。 纵然是顾清欢,这些伤口是她上的药。看到后也触目惊心,而且—— 还挺有男人味儿。 更不用说,因为功法,陆白身上还有腹肌了。 顾清欢都想伸手去摸摸。 啪! 陆白拍死一只蚊子,把顾清欢惊醒了。 她摸了摸额头,“我在想什么啊。” 她让自己清醒一下,别被男色所诱,然后察觉到自己身上黏糊糊的,也想要洗个澡。 陆白正挺着半身伤疤在转悠,闻言道:“可以啊,我帮你守着。” 他念力所及之处,一虫一鱼难逃意念,稍有异动,立刻可以察觉到。 至于拉车的牛,它是头母牛,而且牵远了,根本看不见。 顾清欢点下头。 她拿了换洗的衣服去了河里。 不一会儿河边响起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打水的声音。 陆白把酒葫芦拿过来,饮一口后,逗了逗牛,“喝不喝?” 待牛妖扭头时,陆白又把酒葫芦拿走了,“想喝?美死你。” 他坐在石头上,美美的合起来。 虽然河边的水声挺让他心动的,但陆白作为一个打鼓人,他还是很正直的。 很快,顾清欢洗完上了岸。 他们简单用过晚饭后,就打算睡觉。 顾清欢肯定在车里的,陆白本打算在外面,但顾清欢见他用念力不住打蚊子的样子,这要是在外面睡觉,估计一晚上不用睡了,于是也让他进车里。 陆白挠头,“这,不大好吧?” 顾清欢翻了个白眼,“现在矜持起来了,以前又不是没共处一室。” 倒也是。 那陆白就不坚持了,而且这车足够宽敞,两人躺下也不挤。 上车后,陆白饮一口酒,挂上被动,然后把酒放在了旁边,好在夜里有妖怪偷袭时,他及时也饮酒,把被动续上,从而对妖怪发动雷霆一击。 顾清欢穿了一身水衣,她让陆白把酒给她。 陆白纳闷,“你喝酒干什么?” “我怕睡不着,让你拿来就拿来。”顾清欢翻了个白眼。 陆白做个鬼脸,把酒给她,翻了个身就要睡觉。 顾清欢仰头痛饮一口后,放到了陆白身边,躺下也翻了个身准备睡觉。 世界静下来。 车外的虫鸣,鸟叫,远处的兽吼清晰可闻。 陆白听习惯了,很快陷入了半梦半醒间,唯有留下的一丝清醒,还是为了避免有妖怪偷袭。 顾清欢似乎也睡着了。 车内久久无声。 直到顾清欢翻个身,胳膊搭在了陆白身上,手正好在陆白腹肌上。 陆白醒了一下,试图把顾清欢的手挪开。 “别乱动。”她嘟囔一声。 陆白怕吵醒她,索性由她去了,一条胳膊又不重,他闭上眼继续睡觉。 夜在静悄悄流动。 暑下的炎热渐渐消失,荒野上的凉起爬上了车厢。 半梦半醒间,陆白听到顾清欢把毯子取出来,给俩人盖上,挺暖和的。 第二百八十一章 早饭 清晨的阳光落在窗上。 沉睡中的陆白,神思渐渐苏醒,回归,把身子控制权拿回来。 他眼皮动了动。 刚要睁开眼,忽觉唇碰到一微甜的柔软。 这什么东西? 陆白懵懵懂懂的脑海里生出这么一个念头,刚要去舔一舔确认,软软的已经不见了,他迷迷糊糊的睁开眼,见顾清欢早坐起了身子,正舒适的伸懒腰。 她穿一件丝绸的贴身衣服。 在伸懒腰时,因为衣服贴身,把身子轮廓凸显出来。 阳光又正好。 落在她身上,照耀着她全身,在她身子周边镶了一圈金边,竟让陆白一时间看痴了,尤其那平坦小腹上的马甲线,呈出一个“川”字,皮肤在阳光下熠熠有光泽。 十分诱人。 陆白太好奇了,十分想摸摸。 不过,理智让他住了手。 他陆白可是一个正人君子,一个玉体横陈面前而面不改色,依旧坚持打鼓的有为青年。 他把目光收回,同样坐起来,建议道:“要不咱们再睡会儿,现在太阳上来了,再赶路就热了。” 顾清欢瞪他一眼。 陆白忙解释,“不对,不是咱们再睡一会儿,是我再睡一会儿,你也再睡一会儿。” 顾清欢眼珠子一转,问他:“这和咱们再睡一会儿有什么区别?” 陆白表示这区别大了,“这表示你睡你的,我睡我的。” 顾清欢踢他一脚,“睡什么睡,趁现在天还不是很热,先赶路,等天热了再停下休息也不迟。” 陆白一想也对。 他取了洗漱用具,同顾清欢去河边刷牙洗漱以后,回到车上让牛妖赶路。 他们在车上用过干粮后,顾清欢继续指点陆白下棋,品茶—— 对,有品茶。 他们此行带了茶叶。 至于烹茶的小火炉—— 陆白把内功切换为纯阳功,用功法煮茶,俗称功夫茶。 这喝茶也有很多讲究,譬如水,要源,活,甘,清,轻,前面还好理解,源头活水来么,陆白知道,但这“轻”指的是水的口感轻。 这就难住陆白了。 好难。 还有茶具。 顾清欢带了两把砂壶,三只极细的青花五色杯子,让陆白从许多种茶叶中挑选合适的茶叶配茶器。 陆白挑了几种茶叶,全被被顾清欢鄙视了。 这还没完,顾清欢接着用不同茶叶为陆白上了一课,什么茶叶有什么区别,什么茶用多高温度的水,沏、冲、泡、煮方法各不相同,而且茶有可以分为明前,雨前—— 陆白头疼。 他终于领略到忘儿当初抄字的痛苦了。 还是砍人好啊。 好不容易到喝茶了吧,还得先嗅一嗅,看一看,最后分三次茶水细细品啜。 陆白觉得江南士人就是闲的。 “这是生活的品质与格调。”顾清欢让陆白牢牢记住了,江南士人就好这口。 陆白趴在竹席上。 好累啊。 顾清欢今儿还不知怎么了,教导时比昨儿凶多了。 难道大姨妈来了? 他坐直了身子,觉得肯定是。 他把面板召唤出来,在想要不要给顾清欢在面板里兑换一点要用的东西。 他犹豫了一下就决定这个可以有。 面板出品,必属精品,在生理期,必然也是好用的不得了的。 就像他们早上洗漱用的牙刷和皂角,这几样东西都是古人用的样子的,但面板兑换出来后,样子虽然一样,但材质还有用起来的细节,可比这世界人用的方便多了。 体验甚至超过陆白前世用的牙刷和牙膏。 所以说,别看面板里面的东西都是古物,用起来那可是超前的很。 于是,在顾清欢再次让他品茶同时学下围棋,继而因为他下错而皱眉时,陆白从怀里取出一东西。 “我送你个礼物。”陆白笑着说。 顾清欢斜瞥他,“什么东西?” 这荒山野岭的,能有什么好东西? 陆白把双手摊开,沃日,这面板还不错,包装挺好,又古朴又典雅。 顾清欢接过去,在早上柔和的阳光下缓缓打开,一个带子出现在她面前—— 她起初还疑惑,继而明白过来,这是个月信带! 陆白在旁边还有点儿难为情,“这荒山野岭的,也没有换洗的地方,所以我给你选了一条——” “去死!” 顾清欢飞过去一脚,接着又跟上一脚。 陆白顺势一滚,出了牛车,落在地上,用手扇了扇脸,他出了一额头的汗,“娘咧,尴尬死了,我砍人都没有那么紧张。” 至于顾清欢—— 她翻了个白眼,继而乐了,洒下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等笑罢后,她道一声白痴,该懂的不懂,不该懂的懂挺多,然后把东西放起来。 不过,这礼物还是有用的。 等天热,牛车停在阴凉处歇息时,顾清欢把陆白招呼上车后,心情肉眼可见的好起来。 陆白松一口气。 女人啊。 三伏天,天很热,一过辰时,天就热的不得了。 焦阳炙烤着大地,让空气浮动,叶子蜷缩,整个世界安静下来。 唯一庆幸的是他们这次停在了河边树林里。 哗啦啦的流水声为他们带来丝丝凉意。 也就一丝丝而已。 趁这会儿不方便赶路,陆白他们在抓紧时间休息。 陆白穿着自己制作的短裤,赤裸着上身在地板上躺着睡觉。 他睡得很沉。 因为他把扇子挂在了外面,谁要是敢打扰他睡觉,少不得被操蛋。 顾清欢穿的也很清凉。 既然昨儿晚上睡觉时,她已经传了贴身的衣服,现在也不避讳了。 不过顾清欢没睡觉。 她在看书,双脚搭在旁边凳子上。 她双脚赤裸着,没穿鞋袜,皮肤白皙如脂,脚下的血管清晰可见。 看的累了,顾清欢放下书,挑开窗帘望了望外面。 外面很安静。 焦阳落在卵石上晃人眼。 顾清欢为自己倒一杯茶,却见茶壶见底了,她回头看一眼陆白,见陆白在地上摆了一个大字,身上的肌肉绷的紧紧地,浸透出汗水时上面还沾有汗珠。 顾清欢用手绢为他擦了擦,好让他睡的舒坦。 接着,她从棋笼里取出棋子,在桌子上的棋盘上,左手同右手手谈起来。 她的脚还时不时的划过陆白胸膛,轻轻地。 若棋遇见不知如何下时,她就看陆白。 陆白睡觉不老实。 记得小时候,他就经常来回滚动,想不到现在也是如此,时不时的就翻一个身,或爬或侧或仰身,这些还不稀奇,更稀奇的是陆白双腿搭在车壁上,同倒立睡觉差不多。 顾清欢无奈的摇了摇头,脚不自觉的在他胸膛上划圈。 忽然,陆白一把抓住脚踝,“这什么东西?” 陆白被她惊醒了。 待看清是顾清欢脚后,陆白推开,痛苦道:“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顾清欢整理一下头发,“差不多得了,该吃午饭了,我饿了。” 她整理头饭时,不免挺身,于是有点点。 “咳咳。” 陆白忙扭过头去,“我去打水做饭。” 早上吃过干粮了,再不喝点汤水不舒坦。 顾清欢也跟着下去了,她去河边洗洗手脸,顺便洗一下脚。 然而,就在她站在石头上洗脚时,不知太滑还是别的缘故,正在生火的陆白只听“啊”的一声,回头一看,顾清欢栽水里去了。 “小心!” 陆白大叫一声,身子腾空而起,风行带着他瞬间到顾清欢落水处,脚踩水面而不落。 他抓住顾清欢挣扎的手,把她拉上来。 这时,因为穿的单薄,又全身湿透了缘故,昔日在巷子破屋中,在隔帘上看到的绝美一幕又出现在陆白面前。 妖娆多姿。 曼妙诱人。 味美绝伦。 非礼勿视! 陆白急忙闭上眼,凭借着记忆把顾清欢放到车上后,又飞也似的奔下来。 “呼——呼——” 陆白抚摸着胸口,太险了,幸好他没再看下去,要不然他就要害眼疾了,到时候满眼全是,这还不算什么,要在小说或者故事里,指不定人都消失了。 还好我纯情。 陆白得意的继续生火,做饭,等饭好后,陆白去车边叫顾清欢用饭。 车帘打开。 顾清欢已经换了一身衣服,正在梳理头发。 他们坐下用汤,陆白劝告她,“以后要小心点儿,幸好我动作快,及时救你上来了,要不然你就惨了。” 这话顾清欢同意,“你动作是挺快的。” 陆白眨下眼,他怎么听出了阴阳怪气。 不过,这些都是小插曲。 他们用过饭后,继续在车上休息。 待陆白睡着后,顾清欢手托腮看着他,“小时候没教这些,所以他都不懂,就知道个礼义廉耻?不应该呀,平日里看的挺成熟的。” 转念一想,顾清欢释然了。 世人皆以此为耻,都藏着掖着,陆白再聪明,估计也知道的不多,就像忘儿,同陆白和衣而卧睡了个午觉,就觉得要生娃了。 “哎。” 车内悠悠一声叹息。 等太阳西移时,两人继续赶路,顾清欢依旧教陆白品茶,下棋,射覆,偶尔摆出当师父的架子来,教训陆白这根在围棋上的朽木;偶尔把脚放在陆白膝盖上,享受惬意的时光。 等入夜后,他们还会继续赶一段路,然后停下来休息。 顾清欢睡梦中还会把手搭在陆白身上。 荒野上的午夜挺凉的,后来或许冷的缘故,陆白四更天醒来时,见顾清欢在他怀里。 陆白悄悄的起床方便,然后回来继续睡觉,而且很踏实。 不过,有时候也有扰人清梦的。 一些妖兽在夜里觅食,闻到了人气儿,毫不犹豫的聚过来,把车子团团围住,试图把车里的人拖出来撕碎了。 这时候,那把扇子就发威了。 陆白只听车子周围“咔嚓”的操蛋声不断,接着是凄厉的惨叫声。 “嘶——” 陆白知道那滋味不大好受,对他们的遭遇是感同身受,以至于下意识的夹紧。 顾清欢当时被吵醒了。 她还以为扇子给陆白留下后遗症了呢,当时还有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难怪不近女色。 当时,顾清欢就急了,“难道留下祸根了?” 手刚一碰,立刻缩回来,留下个屁祸根了,这小子一切正常,不近女色指不定是因为喜欢男的。 这可不行。 顾清欢觉得她若任由陆白病情发展下去,就辜负他娘死前的嘱托了。 不过,这时候陆白已经逃了。 他去为妖兽们收尸了。 也不算收尸,因为妖兽都还活着,只是胯下剧痛,一时间动弹不得了。 就在这时,陆白才明白,那扇子对他还是留情了。 至少没皮开肉绽不是。 还有些母妖兽安然无恙,还可以对陆白发动袭击,足见这扇子是远远不如斩妖剑的,境界只在炼气期不说,还区别对待,重男轻女。 真是一把操蛋的扇子。 …… 这些天,很怪。 陆白早上懵懂袭来时,唇上一直有余香残留。 连续三四天都是。 他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直到又碰到一些妖兽。 这群妖兽很聪明。 它们知道凌晨时分是人类昏昏欲睡,心里又觉夜晚快过去,戒备最放松的时候。 妖兽们就在这时发动了袭击。 扇子摆平了一部分,陆白下去弄死余下的妖兽后,顺手把他们皮剥了,然后在天边亮起鱼肚白时上车睡觉。 或许因为错过了睡觉时间的关系,陆白睡的并不像往常那么沉。 所以,在唇边又有柔软时,陆白的思绪瞬间从昏沉中拉回来,但他没有动,而是在肯定不是梦后才瞬间睁开眼。 顾清欢在她怀里。 这没什么稀奇的,这些天夜里因为冷,她不知不觉就缩到他怀里了。 稀奇之处在于,顾清欢头枕着自己的胳膊,痴痴地望着陆白,双眼如秋水,泛着一圈又一圈,陆白从来没见过的波纹。 她的唇刚离开,红润,娇艳欲滴。 她顷刻间闭上眼,想要装作在睡觉。 只是那双眸上,因为紧张而颤抖的睫毛,暴露了她内心的惶恐。 岁月无声,林间静谧,鸟儿深藏。 迟迟不见动静。 最终,顾清欢睁开了眼,见陆白也枕住了他胳膊,身子微倾,以至于紧挨着她,脸更是到了面前。 陆白舔了舔嘴唇,一脸好奇地问:“这什么意思,挺好玩儿的。” “呃——” 顾四小姐的脑子死机了。 他不懂? 难道那扇子真是大黑牛送给陆白的? 这要是被陆白知道了,陆白心里一定会表示赞同,他翻阅了无数遍的男女打架图,也是大黑牛从尸体上摸出来的。 嗯。 全怪大黑牛。 不过,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开往兔庐的车不娴熟,还得多多练练,陆白现在的笨拙行为还是很符合他人设的。 “嘶,咬疼我了。”顾清欢忽然说。 她拧陆白一下,继续当师父,言传身教陆白。 陆白问她,“师父,这样是不是就不用吃早饭了。” 第二百八十二章 大长腿 玉酿琼浆当早饭终究不解饿。 陆白得另寻吃的。 虽然穿过“川”字平原,在丛林之间可以寻到令人食髓知味的山珍,但一上来就吃大菜,未免有些太唐突,而且时日尚早,没有成熟,现在还不到享用的时候。 陆白选择吃馒头。 馒头很好。 在简单的食材中,蕴含着食物的本味,深藏着对于生命的渴求,还有人心的慰藉。在和,揉,捏之后,蒸出的馒头白皙,柔软,有弹性,碰一下果冻一样摇晃。 这大概是世上最好吃的馒头了。 以至于让陆白舍不得吃,在手里把玩挺长时间。 就在他和顾清欢准备享用早饭时,外面忽然传来叫喊声,一人远远喊道:“前面停车的,是大舅哥不?” 陆白翻了个白眼,羞恼道:“这哈士奇,现在距离兔庐至少还有一天距离呢。” 三伏天都拦不住这二哈的一片痴心啊。 陆白都不知道该替怜儿姑娘高兴还是哭泣了。 顾清欢用浑然天成的脚蹬他,“别愣着了,快出去拦住他。” 这倒是。 自己的女人自己看,可不能让别人占了便宜。 虽然这女人还没吃到嘴里。 陆白仰头痛饮一口酒,而后一闪而逝,帘子不掀,直接破空出现在二哈面前。 “砰!” 二哈撞在陆白身上,又弹回去跌倒了。 陆白饮一口酒,“你不在兔庐呆着,乱跑什么。” 二哈稳住身子,谄媚的笑,“大舅哥,我这左等右等你不来,我这不是着急么,咱们必须得快点儿去,万一怜儿要是——” 陆白见他吞吞吐吐的,问道:“要是什么?” “要是有了身孕——”他急忙解释,“哦,我倒是觉得直接当爹挺好的,但怜儿她心里别扭不是,每天看见这孩子就像看见仇人,万一不想养——” 二哈目指陆白自己,“不还得劳烦大舅哥。” “嘿!” 陆白服了,这什么都没有呢,他先捞一个舅舅当上了。 不过,有一说一,二哈说的还挺有道理的,于是陆白让二哈在前面赶路,他坐车加快脚步跟上。 “我,走前面?” 二哈有些不情愿,他这一路迎过来,热的不得了。 “我看你一个人坐车太孤单,要不我上车陪你去吧。”二哈一脸谄媚的笑。 陆白瞥他,“谁说我只有一个人了?” 正好,顾清欢掀开帘子站出来。 她身穿月白窄袖对襟长褙子,浅青罗裙,人如夏夜清风淡云间的月,自带一股温婉气质,又如林下飒飒风,有才华,有诗韵,有风度,有巾帼不让须眉的气质。 她居高临下看着二哈。 二哈一怔,“这位是?” “哦,这是你嫂——” 陆白话说半截,被顾清欢打断了。 她从车上走下来,“陆白的婶娘,顾清欢,你叫我顾先生就可以了。” 二哈纳闷,“顾先生?” 不是教书的才叫先生么,难道这姑娘是位教书先生? 他心里这么想着,嘴上却还是恭敬道一声:“顾先生。” 陆白惊诧的看顾清欢。 刚才都到那地步了,还当婶娘? 这不大合适吧。 殊不知,顾清欢在动心以前就做好这些打算了,陆白以后必然要去入仕为官,而南朝以孝立国,道德尚在律法之上,现在党争激烈,品德是百官在相互攻讦时重点关注的目标,百官父母丧夺情都会在朝堂之上引起血雨腥风,何况她和陆白的关系了。 所以,此情不足与外人道。 顾清欢也没打算说出去。 在朔北城破,南下逃难时,那个为了国家,为了家族,为了治国安邦,策平天下而读书的顾四小姐已经死了,现在活着的是顾清欢。 她要为自己而活,不拘束自己,随着自己心意尽情的活着。 而现在,她的心意就是同陆白在一起,看他震惊天下人! 陆白把目光收回来,对二哈道:“顾先生还要教我下棋,品茶呢,你还是自己腿儿着走吧,别打扰我们。” 二哈笑,“那个,大舅哥,怜儿最喜欢有品位的文雅人了,你让我跟着你一起学呗。” “滚犊子!” 见这厮这么难缠,陆白终于用出了杀手锏,“你就不怕我拆散你们?” 二哈挺直了身子,义正言辞道:“大舅哥学习就是最重要的事儿,我绝不打扰,不仅不打扰,大舅哥,您放心,我亲自给您守护,绝不让一个妖怪靠近车子。” “行吧。” 陆白知道,这厮境界在搬山境,车里有个风吹草动,他都能听个明白。 陆白觉得自己没机会占不到顾清欢便宜了。 于是,在后面的行程中,陆白大多是同顾清欢继续学习下棋,品茶,射覆,当然,现在又加了几门功课:字画,诗词,歌赋。 陆白不精通这些。 顾清欢也知道让陆白在短时间内学会这些东西有点儿难,但品鉴的本事还是要有的。 若不然,在别人看字赏画时,陆白说些外行话,那可就贻笑大方,少不得成为百官茶余饭后的笑柄了。 陆白头更疼了。 他对这些那真是一窍不通,学起来更是昏昏涨涨,搭配着这炎热的天气,要亲命了。 不过,捅破窗户纸后,福利还是有的。 那就是陆白再犯错,或者屡教不会后,顾清欢的性子好了许多。 陆白还可以趁机讨要便宜。 譬如亲一口,亦或者由她坐在怀里,亲手教他下棋,双手同写字等等。 自陆白送忘儿进中山谷后,忘儿就再没了动静。 她虽然住在谷主府,谷主的职责却一点儿没负起来。 不,细究起来,忘儿还是做了一件事儿的,那就是把一个谷内城卫——前任谷主命名为中山卫的一个卫兵的白马抢走后,把这个卫兵任命为中山卫副队长。 中山卫原本有队长和副队长。 不过,队长在陆白占领中山谷那日,连夜逃走了。 所以现在只有豺妖当副队长。 忘儿来了后,不分青红皂白又封一个妖怪当副队长,而不任命中山卫队长,让中山谷内本就乱的局面更加乱了。 不错! 中山谷现在很乱。 自从陆白杀死中山狼又离开后,中山谷就彻底进入失序中。 有财有势的妖怪们逃了大半。 留下的妖怪中,穷妖怪多,还有些妖怪虽有略有薄产,但所有积蓄都投到中山谷了,想走也走不了。 除此之外,还留下了一些信奉富贵险中求,想趁机作乱,发财致富的妖怪。 他们打砸抢烧,他们肆意杀妖,他们趁机霸占财产和美妖,尽情的享受着这场混乱的盛宴。 虽然有中山卫。 但因为下一个城主十有八九是个人,中山卫的妖怪们也在各谋前程,他们的行径几乎同强盗和黑帮没什么区别。 甚至更黑。 这种失序,甚至还把一些中山狼在时因为有束缚不能为所欲为,所以离开中山谷的妖怪也吸引来了,他们或在中山谷外当强盗,或在谷内享受杀戮和暴虐的快感。 言而总之,中山谷现在是群妖乱舞。 也就在陆白送忘儿进谷那天,谷内太平了一段时间,然而在那过后—— 他们就无法无天了。 陆白不在,破空境高手不在,让一个少女当他们谷主,还是一群妖怪的谷主,这不是闹呢。 在陆白离开后,这少女和她的手下一直缩在谷主府,紧闭大门,每天只允许几个人和中山卫出入,分明是害怕外面,不准备打理中山谷的事儿。 这摆明了这个少女不是个能拿事的主儿,给他们机会让他们纵情狂欢呢,妖怪们当然不放过这个机会。 于是,一天过后,中山谷恢复如前。 唯一出了一点儿问题的或许就是中山卫,首先那位城主安插进了一个又高又猛又黑,身上还有一股妖味的人进中山卫当守卫。 接着,在这位少女谷主任命的副队长蹊跷的因公殉职后,少女谷主又任命一位副队长,同豺妖副队长平起平坐,依旧没有任命队长。 更让妖怪们津津乐道的是,这位少女谷主任命副队长的理由很奇葩。 “我听卫队的人说,这小谷主指着猪妖,嗯,看你长的难看,需要关怀和温暖,这副队长就让你来当吧。” 一家酒肆内,一个酒客把他听来的消息,说的惟妙惟肖。 “哼!” 一位留着山羊胡子的羊妖捋了捋自己的胡子,“胡闹,这就是胡闹呢,我看呀,那位破境高手,就是拿中山谷当玩具,让这小丫头片子耍呢。” “还真指不定!”方才说话的妖怪道,“我听说,人常用江山逗妃子笑,这破境高手指不定看上这小丫头片子了,为了逗她笑,抢了我们中山谷。” 不少妖怪深以为然。 “可不是嘛。” 一只猫妖在对一条鱼大快朵颐,她闻言点头道:“我看那小姑娘挺好看的,那破空境高手肯定拿中山谷讨小姑娘欢心呢。那些小姑娘心智又不成熟,这么一讨欢心,十有八九就以身相许了。” 一头猪妖闻言,一脸羡慕,“娘的,人类玩的就是花啊。” 话音刚落,酒肆的大门推开。 这些天因谷内太乱的缘故,酒肆在营业时都是小心关着门,以免被人惦记上。 这间酒肆本就小,又一直关门窗,导致空气污浊不堪。 待大门推开时,一阵风跟着进来的人吹进来,清新的空气让众人脑子也为之一清醒。 他们不约而同的看向门口,又不约而同的惊讶出声—— 来者是人。 她长发及腰,眉目如画,五官精致,身穿一袭红衣,红似火,煞是惹人注目。 她手提一把剑。 剑柄奇特,一高一低双鹤,似要展翅欲飞。 酒肆禁声! 针落可闻。 妖怪们都认识这把剑,即便不认识这把剑,也在传闻中听过这把剑的大名了。 一剑斩杀中山狼。 他们太知道这把剑了。 甚至有传言说这把剑是一把神器,境界至少在破空境。 不过,这话很少有妖信。 更多的妖认为是陆白的境界在破空境,当时这把剑之所以能一剑破空斩杀中山狼,是陆白的破空境让剑破空了。 然而,不管传言怎么说,中山狼死在了这把剑下是肯定的。 所以妖怪们都敬畏的望着这把剑。 忘儿双目似会说话,她的眼珠子饶有兴趣的扫视酒肆一圈后,觉得这酒肆还不错,于是抬左腿跨进门槛—— 嘶! 妖怪们再次惊呼。 这次不为剑,而是为忘儿的打扮。 她脚上穿了一双木屐,未着寸袜,指甲如贝,肤白红润,小巧而精致。在脚掌以上,脚踝处系一精致金铃铛,在脚放下时清脆作响,更显少女可爱。 然而,这还不是让妖怪们窒息的。 在脚踝以上,裙下闪过忘儿白皙的小腿,如脂玉,纤细而匀称,闪烁着诱人光泽,同脚踝和脚掌一起,宛若精雕细琢后的艺术品。 至于小腿以上精致,不见膝盖时就被裙子隐藏了。 唯一可见的是迈腿时,所呈现出来的那长而匀称的腿型,让妖怪们惊讶于她的腿长。 哒!哒! 叮铃铃,脚上铃铛清脆作响。 忘儿趿拉着木屐进了酒肆。 她双手背在寿面,手里把玩着斩妖剑,轻吹一口气,拨动额头的刘海后,大声喊道:“小二,来一坛子酒,要你们这儿最好的酒,至于吃的,你给我切几盘肉来。” 小二回过神,忙不迭的答应一声。 忘儿不理众人看她的目光,捡一个靠窗位子坐下了。 老陆说过,人呐,一定要以舒适为主,管他什么笑不露齿,不能露脚呢,只要自己舒服,还不被人占便宜,想怎么来就怎么来。 正好,这些天天气热。 于是忘儿就换了这副打扮。 她觉得挺不错的,尤其是这双木屐,在这大热天,能把脚丫子的封印解除,别提多畅快了,幸福指数直线上升! 穿长裙同样如此。 里面只要穿一件陆白制作的大裤衩,保证不走光后穿一身长裙,别提多爽了。 我家老陆还是聪明啊。 忘儿感慨之际,居然想到,老陆怎么知道这些的? “客官,您的酒!”小二很快把一坛酒端上来。 酒是烫好的。 忘儿不着急喝,她先喂斩妖剑一口,待这斩妖剑嗡嗡嗡的颤抖后,忘儿放心了。 斩妖剑喜欢这酒,说明这酒无毒,它喜欢喝。 忘儿也是偶然间才发现斩妖剑好这口的。 当时,她就觉得这把剑不愧是一把能自己斩妖的剑,就是不同寻常,都知道喝酒了。 忘儿倒了一杯,泼在剑身上,然后又为自己斟上一杯。 “啧啧。” 忘儿品了品,这酒虽然没有《酒意》的药酒好,但也不错了。 “不错,不错。”忘儿很满意。 她又泼给斩妖剑一口后,抓住酒坛子,仰头痛饮,心想还是这样饮酒爽啊,奈何她娘和老陆一直约束着她,让她不能尽情的饮酒,而且药酒本就很珍贵。 现在,她独当一面了,终于不用拘着自己了。 “哈,老陆说的大块吃肉,大口喝酒的生活,我也可以试试了,他们还管不着。”忘儿得意。 第二百八十三章 小炒肉 在忘儿豪爽的饮酒下,一坛酒很快见底。 忘儿把酒坛倒转,摇晃一下,见着实无酒了,把酒坛放下,招呼小二再来一坛。 小二犹豫一下,又摆上去一坛酒。 这坛酒,忘儿没喝。 她先用筷子尝了尝菜。 小二为她端上来的菜还不错,一份红烧兔头,一盘干锅兔子,还有一盘小凉菜。 听说羊妖馆子和猪妖馆子在中山谷势大。 在中山狼在中山谷当家做主时,两家馆子势同水火,争的不可开交,经常大打出手,因此两家馆子在招妖时,会打架是重要指标。 这让他们在中山狼死去,中山谷群龙无首陷入混乱时占得先机。 有这群厉害的打手,他们在少了中山狼压制后,首先不是把对方杀个片甲不留,而是携手宣布,城内所有杀猪菜,羊肉菜一律不许端上桌,所有的肉铺不许卖猪肉和羊肉。 但总要吃肉啊。 于是,兔肉就被端上了桌子。 忘儿摇摇头,可怜的兔兔,不过,她想吃猪肉啊。 她听护卫说,这家的小炒肉做的特别好。 念他推荐有功,忘儿把这个护卫任命为中山卫副队长,哦,对了,昨儿她任命的那位因太丑而需要怪怀的猪妖副队长,今儿早上已经成猪肉了。 听中山卫豺妖说,这猪妖是在剿拦路的强盗时,被一虎妖给拖走了。 真惨。 为了纪念它,忘儿准备吃小炒肉。 忘儿招呼,“小二,来一盘小炒肉!” 小二心惊胆战的走过来,“对不住,客官,我们这儿没有小炒肉了。” 他小心看着忘儿,“要不,给您上一道小炒兔肉?” 忘儿不高兴了,“你糊弄谁呢,我就要小炒肉!” 小二为难,“这——客官,您别为难小的,现在中山谷谁还敢卖小炒肉啊。” 猪妖馆和羊妖馆子成了同盟。 谁敢卖猪肉和羊肉,他们就会上门打砸。 忘儿长腿往凳子上一踩,纤细而匀称的小腿让许多妖怪眼晕,她指着自己,“你看仔细了,我可是谷主,我让你卖小炒肉,你敢不卖?” 小二犹犹豫豫。 忘儿自打来了中山谷,就一直藏在谷主府,今儿还是头次出来。 可猪妖和羊妖他们,那可是实打实的在打砸抢烧啊。 “我擦,当本姑奶奶是摆设是不是?” 忘儿柳眉一竖,手一垂,一把匕首从袖筒落到掌心。 接着,她“嗖”的一刀—— 小二吓的一哆嗦,用手挡住脸。 迟迟不见动静后小心移开,见忘儿手上匕首扎住一兔头,正往嘴里送,“我告诉你,我是谷主,我让你做小炒肉,你就得做0小炒肉,出了事儿我担着!你要是不做小炒肉,我就让你成为这狮子头!” 小二嘴皮子哆嗦一下,默默退了下去。 忘儿坐了下去,大口吃肉,大口喝酒,不亦乐乎。 就是小二悄悄出了酒肆,她都视而不见。 不一会儿,小二回来了。 忘儿手里的一坛子酒也喝干了。 她意犹未尽,招呼道:“小二,再来两坛酒。” 许是喝惯了药酒。 药酒好喝不说,关键是酒劲儿很足,却又不刺激,一口下去,回味悠长。 奈何浩气门的药酒限量供应,忘儿即便是门主的亲妹子,也不能喝尽兴。 忘儿只能喝别的酒来开怀畅饮,好好地解一解肚子里的酒虫。 然而,这酒也太不尽兴了。 浑浊就不说了,关键还寡淡,无味儿,就同喝开水一样,一点儿也不能缓解她的馋酒。 忘儿只能招呼小二再给她上酒。 等小二上酒时,她问道:“怎么小炒肉还不上,我就冲你家招牌菜来的。” “快了,快了。” 小二擦了擦头上的汗,慌张下去了。 忘儿无奈的摇下头,仰起头把一坛子痛饮而下,这才觉得有点儿酒味儿。 “爽!” 她放下酒坛,又提起另一坛,刚拍开酒封—— 砰! 门被推开了。 一阵风席卷而来,将酒肆沉闷的空气一扫而空,吹起了忘儿额前长发和衣裙下摆。 “谁呀,谁他妈的要小炒肉!”一个肥头大耳的妖怪先进来。 这妖怪胖的可怕,肚子上的肉颤巍巍的,两块胸肌高高的隆起,颇似女人胸。 他穿了一件开襟的短打,小的可怜,好像一个大高个子把一个五六岁孩子的衣服穿到了身上,把衣服勒成两股绳,正好把两块胸肌勒住。 至于妖怪的头,耳朵可以扇风,鼻子可以插葱,颤颤巍巍的肉堆积在一起,让人觉得可怕。 不错,这正是一头猪妖。 在他身后,还跟着四五头猪妖,虽然不及他面相恐怖,但也差不到哪儿去。 同四五头猪妖在一起的,还有几头留着长胡子的山羊。 他们的眼珠子很诡异,阴森森的看着忘儿。 忘儿取出腰边酒葫芦饮一口酒,高兴道:“太好了,我的小炒肉终于端上来了。” 肥头大耳的猪妖易怒,用手里的剔骨刀指着忘儿,“就你非要吃猪肉是不是?你个的大爷的,我今就让你尝尝被猪吃的滋味儿!” 在他身后的白胡子山羊妖打量忘儿一番后捋了捋胡须,劝道:“且慢,她是人,会不会是谷——” 已然迟了。 肥头大耳的猪妖提刀冲了上去。 以他的吨位,一旦开动,那就是一辆大货车,想要把他拦下非常难。 所以,在肥头大耳的猪妖听到白胡子山羊妖劝阻,到他试图停下来,最后道停下来,他已然到了忘儿面前。 忘儿凌然不惧。 叮铃铃! 她踏前一步,带起脚踝上铃铛坐下。 她腰间挂着的长刀出鞘,在空中掠过一道白芒,撞向肥头大耳猪妖。 肥头大耳猪妖停下,本要听听白胡子山羊说什么话,现见忘儿袭过来,也就顾不上白胡子山羊妖了,手里剔骨刀直接朝忘儿劈过去。 忘儿身若游鱼,飘若红云,只见身子一侧,一折向,伴着脚踝上清脆的铃铛声,人已到猪妖身侧,避开了猪妖剔骨刀不说,刀锋还扫向猪妖腰边。 “哟呵!” 肥头大耳的猪妖惊讶,似乎想不到忘儿的身法竟如此精妙。 只不过—— 再精妙的招式,少了境界的支撑,全都是泡沫,一戳就破。 忘儿的刀在将要碰到猪妖的腰时—— 当! 猪妖手中剔骨刀挡住了刀。 伴着猪妖一声得意的哼笑,刀上传来一个巨力,犹如一头大卡车撞过来—— 忘儿的小胳膊小腿,在这个巨力面前,就像是螳臂挡车。 忘儿知道硬碰不得。 她身子接力一个旋转,右手刀换左手刀,空中打了几个翻儿后,宛若红云卷动,最后落在桌子上时,她白皙的小腿向后一蹬,稳稳的撑住身子。 “哎哟,哎哟。” 猪妖瞅着忘儿的身段儿。 在三年的时间内,不知不觉间,忘儿已经出落成一个小美人了。 或许长期练武缘故,让她的身上有一股属于女性的酷飒之美,体现在此时此刻,便是在她小腿蹬桌子,稳住后退趋势时,穿木屐的前脚掌蹬着桌子,脚踝几乎同小腿成一条线,因用力而紧绷的白皙皮肉,夺人炫目。 小腿以上,仅露出腿湾。 在其上,丝绸红衣遮住了美景,却勾勒出了紧绷大腿,挺翘臀部的线条。 “你这身衣服真好哇,改天俺也去弄一套。” 猪妖一脸赞赏的说。 “咦——” 忘儿一脸嫌弃。 她可以想象得到,当猪妖穿上这一身衣服后,会是什么丑样。 “哦,不对,杀了你,这身衣服就是俺的了。”猪妖恍然记起来。 她踏步向前,剔骨刀再次劈向忘儿。 她这次信心十足,而且志在必得。 方才一番交手,她早已试探出了忘儿的实力,在四五品之间,而猪妖自己的道行子六七十年之间,相当于人类的三、四品。 杀死一个忘儿,易如反掌。 然而,猪妖很快知道自己错了。 在他一匕首仗着境界高,直奔忘儿头顶时了,嗡嗡嗡—— 一把在忘儿身后的剑战栗着,呼啸着出鞘,在猪妖的余光中划过一道银芒。 当! 剑不是冲猪妖而去,而是冲着猪妖的剔骨刀去的。 斩妖剑把剔骨刀挡下来。 叮铃铃! 忘儿踏前一步,手中的刀再次出手,再劈猪妖的腰。 猪妖的刀出乎预料的被挡,虽然让猪妖乱了分寸,但忘儿和他之间境界的差距,不是斩妖剑挡把刀就能填平的。 猪妖果断松开刀柄回救,用手抓住忘儿的刀背,让刀寸进不得,砍不到他腰里。 “哼!” 猪妖一声轻哼,说不出的得意,还在嘲笑忘儿竟然以卵击石。 “白痴!那把是斩杀谷主的剑!”白胡子山羊妖大声提醒他。 白胡子山羊妖现在一脸焦急。 既然忘儿境界在修行境以下,而那把剑竟可以凭空出鞘,说明这把剑不是一把普通的剑。 想到这把剑曾一剑破空斩杀中山狼,是一把神器也不是不可能。 白胡子山羊妖甚至大胆猜测,陆白指不定不在破空境,他占中山谷,抢砚山,十有八九靠的是这把可以自己出鞘的斩妖剑。 猪妖长了个猪脑,花花肠子没那么多,一时间没想到那么多,被白胡子山羊妖一提醒,他不由地一怔。 就在这时—— “阿打!” 忘儿趁猪妖一怔,一抬脚,白皙的大长腿在空中划过一道诱人痕迹—— 啪! 膝盖顶到猪妖胯下。 然而,忘儿期待的蛋裂声没出现,猪妖脸上本应有的痛苦表情也没出现。 徒留红裙下摆飘飘,同一截白皙的小腿相映成趣。 “沃日!”忘儿心里在惊呼。 这猪妖竟是个母的! 第二百八十五章 关于吃 “哈哈!” 猪妖大笑,手中剔骨刀当头劈下,“境界差距太大啦!” 无论她是男是女,境界的差距,让忘儿的一脚根本破不了她的防。 不过,她也奈何不了忘儿。 当她的刀快要劈到忘儿的头时,斩妖剑凭空出现,挡住她的刀。 猪妖大惊,“破,破空境!” 砰! 在她惊骇时,忘儿飞起一脚,踢中猪妖的脖子。 红裙如云般下垂,在忘儿抬腿时,刚好把大腿以上遮住,留小腿占尽风情。 “咳咳!” 猪妖后退几步,稍微咳嗽两声就恢复了,正如方才所言,境界的差距让忘儿用脚或手掌很难伤到她分毫,更不说她是野猪成妖了,天生就皮厚耐操。 然而—— 正是境界的差距,让猪妖不敢再轻举妄动。 这把剑在破空境! 换言之,只要忘儿有杀她的念头,那么她绝对活不过眨眼之间。 既如此—— 那他妈还打个屁呀,跑才是王道! 猪妖一个转身就像逃。 “哪里走!” 忘儿一甩脚,木屐砸向猪妖,逼着猪妖侧头时,忘儿踩着凳子一跃而起,绕道前面后一招鞭腿,脚掌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痕迹,砸向猪妖面门。 猪妖下意识的格挡。 “哎哟。” 忘儿痛呼。 这大猪妖皮糙肉厚,境界一高,只要稍微用力,就够忘儿受的。 她在落地后,为稳住身子,转了一几圈,长裙如红云一样席卷,一直到门前才停下来,正好把猪妖的前路堵住。 “上!” 站在门口的几个猪妖反应过来,想对忘儿动手。 当! 不过,他们刚靠近忘儿,一把剑就破空出现,横在他们面前,把他们悉数挡下。 “你们住手!”肥硕的母猪妖大怒。 这姑奶奶有破空剑傍身,现在只是防御,他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这要惹得她痛下杀手,他们就全玩完了。 他们想收手,忘儿却不放过这个打架的机会。 老陆说过,纸上得来终觉浅,境界提升要砍人,想要成为高手,打架是免不了的。 在晏城时,忘儿虽是大师姐,但那也就名义上的。 真到了打架的时候,往往轮不到她。 现在她成了中山谷的一谷之主,那自然要打个痛快咯。 忘儿坐在一张桌子,右腿翘在左腿上,任由脚上铃铛清脆作响,她身子一仰,左胳膊后抻支撑住身子,仰头饮了满满一大口酒后,一抹嘴边酒渍,豪迈道:“想走,哪儿那么容易,打过瘾了再说!” 她身子一翻,人如红云,席卷至猪妖面前,手上刀已出鞘。 肥硕的猪妖忙提起剔骨刀轻轻挡下,却不进攻,而是趁忘儿回刀之际赶忙避到一旁。 她今儿打定了主意,就是忘儿把她的胸剁了,她都不回击。 因为不还手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要是还手…… 猪妖觉得今天日子不好,当不了忌日。 忘儿又出几刀,见猪妖只避不打,甚至手上力量也有所回收,变的同与她的力量相平,顿觉非常没意思。 “不打了,不打了。” 忘儿停下来,坐在桌子上休息,因为凳子都被他们踢翻了。 她摆了摆手,麻烦猪妖帮忙把她的木屐拿过来。 猪妖一乐,恭恭敬敬从命。 “太好了。”猪妖心中暗喜。 她知道,都提鞋了,这少女肯定不会杀她了。 不错。 忘儿正有此意。 她虽不自诩为豪杰,但当个老陆故事中快意恩仇的人是她的目标——以前住在巷子里破屋时,晚上睡不着,老陆经常给她讲一些江湖好汉的故事。 忘儿也想成为那样的人。 所以取对她唯唯诺诺的妖怪性命,关键还用斩妖剑杀,她不会做。 然而,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忘儿坐在桌子上,把鞋穿好后,问道“你凭什么不让我吃小炒肉?” “这个——”猪妖一本正经道:“我们毕竟是猪妖,守护猪妖荣耀,我辈义不容辞!” “是吗?” 忘儿轻打个响指,斩妖剑破空,瞬间出现在猪妖面前,贴住她额头。 猪妖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斩妖剑紧跟不舍,让猪妖的额头冰凉一片。但她依旧硬着头皮道:“我们不也不能吃人不是?” 她们不吃人,人不吃猪肉,很公平。 不过—— “哎?”忘儿惊讶。 她歪着头看着猪妖。 此刻,她一条腿在桌子上支棱起来,一条腿在桌边摇晃,引得铃铛清脆作响。 “你以前没吃过猪肉吗?不会吧,说谎要天打雷劈做烤猪肉的。” 忘儿记得老陆说过,一个大猪妖曾在近城处开人头馆子,这些猪妖是常客,所以猪妖说她没吃过人肉,忘儿是不信的。 果然,猪妖挠了挠头,心想这小丫头片子真狠,上来就要把她给烤了。 “我吃是吃过,可那——” 猪妖抬头看了看忘儿,小声道:“那是你们人类送过来的。” 关于这点儿,忘儿也知道。 老陆说过,这人肉馆子十有八九是提督、摩脸僧、妖怪等势力合作的,就为了满足他们的私欲,还有太监成为正常男人的梦想。 不过,忘儿等的就是她这句话,“既如此,你也给我带一盘小炒肉。” “什么!”猪妖大叫一声。 嗡—— 斩妖剑贴着她额头颤抖,轻鸣。 忘儿跳下桌子,倒背着双手,走到猪妖面前,“人把人带过去,你就吃,岂不是说,你把小炒肉带过来,我就能吃了?嗯,很公平。” 说罢,剑往猪妖额头上压,猪妖的厚脸皮上渐渐有了血印。 猪妖知道,现在不是做不做小炒肉的问题,是关于她性命的问题。 肥硕的猪妖咬了咬牙。 作为猪妖一族中的年轻俊杰,最聪明的妖怪,当然是要选择活着了。 有句人话说的好,留住人才在,不怕没柴烧,她作为猪材,必须活着! 于是猪妖痛快的答应一声,“好嘞,您等着,我这就给您做小炒肉!” 她挽起袖子就朝酒肆的后厨走。 忘儿眨了眨眼,这后厨不是没猪肉么,怎么做小炒肉? 正思虑间—— “啊!” 后厨传来一声痛呼,吓忘儿一跳。 她眨一下眼,睫毛长长的,依然难掩她的惊讶之情。她想这猪肉—— 不会吧? 可惜,真如她所想。 在一阵痛呼后,后厨传来案板上剁肉的声音,继而传来噼里啪啦勺碰到锅台的声音。 不一会儿,猪妖端出来一盘香喷喷,热乎乎的小炒肉走出来。 至于肉的来处—— 肥硕猪妖的大胸肌少了一块,现在用布包住了,依稀可见浸染的斑斑血迹。 “小炒肉,您慢用。”猪妖把菜放在桌子上。 不得不说,还挺香的,果然是唯有猪才懂猪。 不过,现在轮到忘儿选择了。 吃,还是不吃? 忘儿盯小炒肉半晌后,把盘子推开,悠悠的叹了口气:“你这头猪还挺聪明的啊。” 用身上的肉来招待她,让忘儿吃也不迟,不吃也不是,还没话说。 猪妖挠头,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像骂人啊。 不过,看在斩妖剑的面子上,猪妖不跟她计较。 她今儿来,本就不是为了吃小炒肉,找茬和打架,这些都是顺带着玩。 忘儿真正的目的其实是为了解决一个非常棘手的为题。 ——中山谷吃的问题。 这可不是个小问题,这里面的问题大了去了。 作为一座将要建立的,以人为主导,标榜公平的妖城,吃是一个大问题。 ——吃不吃人肉? 当然不吃,忘儿可以肯定,只要吃人肉,陆白会被唾沫星子淹死。 好,既然不吃人肉,那么吃不吃猪肉、羊肉等等各种肉。 既然要公平,肯定不能分出个三六九等来,所以这些肉也不能吃。 那么,问题就来了。 世上妖怪千千万,几乎所有动物都有成妖怪的,为了公平都不能吃它们的肉。 那么,妖怪和人吃什么? 总不能全当素食动物,去吃草吧。 就算都吃草,那万一冒出一个草妖来怎么办,它也有话说。 所以,关于吃这个问题,是个大问题,几乎关系着中山谷的立身之本。 在城主府这么多天,忘儿就在因为这个问题而烦恼。 不过,在得知猪妖馆子和羊妖馆子的结盟后,忘儿有了新的启发。 原来,这俩馆子,猪妖馆子做羊菜,羊肉馆子烹猪肴,本来水火不相容。 现在,他们选择了结盟,并用一个很牛掰的方式放下隔阂,达成了约定:他们卖的猪肉和羊肉,只许宰杀没有开启灵智的猪和羊。 为此,他们还美其名曰子没开启灵智的猪和样同猪妖和羊妖不是一个品种。 这还则罢了。 他们对外却不理这一套,联合起来,禁止别的馆子禁止卖猪肉和羊肉,哪怕这些猪肉和羊肉同样来自没开启灵智的猪和羊。 这样一来,好处大大的。 他们在同仇敌忾,保护种族同胞的同时,垄断了整个中山谷的肉,妖怪们想要正经的吃顿肉,必须得去他们的馆子。 双标如此,却因为联手,让中山谷开饭馆的妖怪们敢怒不敢言,只能把罪恶的手伸到兔兔身上。 忘儿当时闻言,不得不感慨利益的厉害。 这样给了她启发,既然如此,何不推而广之,宣布中山谷的食用肉,必须来自未开启灵智的动物身上,这样不就把吃的问题解决了? 所以,忘儿问道:“我听说你们馆子在卖猪羊肉,为什么不许别的馆子卖?” 猪妖一仰头,“当然是为了保护我们的族群!” 忘儿追问,“别人卖的也是未开启灵智的猪羊。” 猪妖一笑,早有说辞,“他们又不是猪妖和羊妖,如何知道这猪和羊究竟有没有开启灵智,这只有我们知道,而我们卖的猪羊肉,都是挑选过的,绝对没有开启灵智。” 忘儿点下头,别说,还真有点儿道理。 “你们是对的,论猪羊,你们是专业的。”忘儿话说半截,见猪妖笑起来,心想马上就要你哭了。 她继续道:“但中山谷这么妖怪要吃肉,总靠你们效率太低,所以我决定了,以后所有待宰的猪牛羊鸡鸭鹅,必须集中起来,由中山谷城主府的人鉴定有没有没开启灵智,通过后打上标签,宰杀后再分发给各大酒馆,你觉得怎么样?” 忘儿问猪妖。 猪妖刚要说话,忘儿一拍双手,“哦,对了,这样一来还有个好处,就是万一再碰到瘟疫,我们也可以及时发现,从而在饭菜方面把瘟疫的传播降到最低——” 忘儿踮起脚尖,拍了拍猪妖的肩膀,“瘟疫刚过去不久,中山谷的妖怪可死去了不少呢,我们要长记性。” 最后,忘儿问猪妖,“你觉得这主意怎么样?” “可是——”猪妖刚要说话,又被忘儿打断了。 “哦,我忘说了。”她不好意思的涨个包子脸,继续道:“鉴定的人我们会选专业的猪牛羊等妖怪,绝对的公平公正,不放过任何有灵智的妖怪。” 不止如此。 忘儿表示,“我们还会根据妖怪开启灵智的时间,制定相应的年龄限制,即在度过了最佳开启灵智时间后,才会送入屠宰场。而且在宰杀时,我们会特别的贴心,死亡是一瞬间的,绝对不存在任何折磨和煎熬。” 她表示,他们已经做到极致了,简直比猪妖馆和羊肉馆子还周到,还体贴。 猪妖嘴巴微微张开,有话想说,却最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她觉得这小丫头骗子太强了,以彼之矛攻皮之盾,让她无话可说。 不过,场内还有一个老山羊。 他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子,从外面走进来,悠悠的道:“听起来很公平,但请问谷主,人生下来就开启了灵智,难道就只能他们吃我们,我们不能吃他们?” 猪妖恍然大悟,“对,对,这一点儿也不公平!” 更何况,以后要是人当了谷主,不知道多少人要到谷里来,到时候他们岂不就成了待宰的猪羊? 呃—— 虽然他们本就是猪羊。 忘儿点下头,这山羊厉害,一下子找到了关键之处。 于是,她把这个问题推给山羊妖,“那你说怎么办?” 山羊妖很干脆,“要不吃都不吃,要不然就开个人肉馆子!” 反正羊吃草。 忘儿听了暗自摇头。 好家伙! 这是要掀桌子呀。 这两个方案,任何一个都会把中山谷摧毁。 既如此,忘儿只能用她的杀手锏了,“我来中山谷,只有一个目标,把中山谷建成为公平,公正的繁荣妖城!” 所以标准要一视同仁,那就是但凡开启灵智的,一律不得作为食物。 “这不——”猪妖刚要叫嚷,被斩妖剑止住了。 “但人生下来就有灵智,所以为了公平,我决定了,以后城内但凡有人犯了死罪,一缕送到屠宰场,然后做同样的处置。”忘儿轻笑,“这样很公平吧?” 山羊妖皱眉,这公平个蛋,死刑犯能有多少,这是赤裸裸的不公。 他刚要说话。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我听说有人在动刀动剑,都他妈的活的不耐烦了?”一个豺狼头的妖怪穿着邋里邋遢的衣服,领着一群中山卫吊儿郎当的走进来。 他斜眼一眯,对忘儿视而不见,“又他妈的是你们这群猪妖和羊妖,整天闹闹腾腾的,偌大个平和安宁的中山谷,全被你们给搞乱了,姥姥个叉叉的——” 他走到忘儿跟前,才近视眼看见黑板一样,“哎哟,谷主大人也在啊,中山卫副队长见过谷主大人。” 他行了个很不成模样的礼。 “哦,对了,谷主大人,我正找您呢。”他告诉忘儿,出大事儿了,“今儿您刚任命的副队长,他,他出门踩狗屎,滑到后摔了头,直接摔死了。” 忘儿抬头看他,长叹一口气,“哎,你真的是在侮辱我的智商。” 豺妖一怔。 哎? 怎么和以前的说辞不一样啊。 以前几个副队长死了,谷主大人都当没这回事,轻描淡写的撇过了。 殊不知,忘儿这是在养猪。 养肥了,就该杀了。 噗嗤! 斩妖剑破空出现,直接插在豺妖胸口。 毫无征兆,非常突然,以至于围观的妖怪惊呼,中山卫下意识的摸刀。 豺妖更是一脸懵逼。 这怎么回事,这谁的剑,这凭空出现——是谷主的剑! 豺妖不甘又不解的看着忘儿,“你,你——为,为什么?” “我想杀就杀咯,不需要告诉你为什么。”忘儿伸个懒腰,轻描淡写的说。 老陆说过,中山谷一切让她看着办,要实在搞不定,就用暴利手段,反正纵然中山谷成了一座空谷,陆白也有办法把它建的重新繁荣起来。 何况这豺妖罪有应得。 死这么多副队长,真以为她不知道怎么回事? 她任命那么多副队长,原本想看一场狗咬狗的,奈何她任命的副队长太弱了,所以只能由她动手了。 忘儿轻抬下脚,让木屐离开血河,带起一阵清脆的铃铛声。 “哦,对了,我们刚才说到哪儿了?”忘儿抬头看着山羊妖。 在她身后,斩妖剑正鲜血淋漓的从豺妖身上抽出来,把剑芒对准山羊妖。 山羊妖果断的摇了摇头,不说话了。 这世上压根不存在所谓的公平。 他们还是适可而止的好。 若不然,像这种不分缘由的杀人,下一个可能就是他们了。 “好!” 忘儿很欣慰,“既然你们没意见,那就这么定了,我会召开谷主大会,将这条写进律法中,通告全谷。” 说罢,不再给众妖机会,忘儿让剑回鞘,把剑横在后背腰畔,踩着木屐欢快的走了。 出门后,阳光落在她交错时露出来的脚踝和白皙脚掌上,近乎于透明,晃得人眼晕。 太好看了。 然而,美好总是很难得,忘儿很快消失在视野内,只留下一串清脆的铃铛响动。 还有酒肆里的妖怪面面相觑。 片刻后,中山卫们看了看死的不明不白的豺妖,相互对视一眼,默默离开了。 他们心中各有打算。 想继续干下去的,得想办法去填补豺妖死后留下的空白。 曾是豺妖走狗,担心秋后算账;或看豺妖突然死了,心有兔死狐悲,觉得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则准备回去收拾行囊,离开中山谷。 至于山羊妖和猪妖—— 安静片刻后,山羊妖捡起一把凳子坐下,从筷笼里取出一双筷子,尝了尝那口小炒肉,“唔,真香!” 他向猪妖竖起大拇指,“你要是烧猪肉,估计就没我们的生意了。” “吃你大爷!”猪妖坐下,“这可是我的胸脯肉!” 山羊妖笑道:“反正你已经切下来了,不吃白不吃。” “你姥姥!” 猪妖再问候一下山羊妖的长辈,自己也提起筷子吃起来,自己吃自己的肉,这传出去说破天了,也不会有人怪罪她。 猪妖一边吃一遍说道:“我总觉着哪儿不对劲儿,但又反应不过来。” 山羊妖夹一口菜,点拨他,“人犯案,而且犯死罪的会很少,你想吃口人肉,难,很难!” 猪妖一拍脑门,“对哦,你看我这猪脑子,当时就没想起来。” 她看着山羊妖,“你当时为什么不说话?” 山羊妖指了指倒在血泊中的豺妖,“我要是敢说话,这就是咱们的下场。” 陆白来时,说的的确是追求公平,但要是公平追求不下去,他不介意用暴利变的相对公平。 山羊妖是知道这点儿的,所以他选择适可而止。 毕竟,这世界上想要公平就必须绝对公平的死板的人或妖,命大都不太长。 猪妖有些明白了。 他吃一口自己的小炒肉,也觉得非常好吃,同时他灵机一动,“哎,这要是不用我们宰杀,那我们猪妖馆子,岂不是也可以卖猪肉菜了?” 就像面前这盘肉,已经割下来吃了,那谁吃不是吃? 况且,这是一门生财之道啊。 论做猪菜,他们当猪的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 山羊妖瞥他一眼,“说到做生意,你倒不是猪脑子了,不过,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你要是做猪肉,会让更多客官喜欢猪肉,会让更多的猪死亡。” 猪妖的笑容僵在脸上,山羊妖说的好有道理。 “那,那我还是不做猪肉生意了。”她说。 山羊妖闻言很是欣慰,他们羊妖馆子少了个竞争对手不说,关键他们也可以做羊肉生意了,而且他们做羊肉的厨艺也很好。 这样双管齐下,肯定生意兴隆,迟早把猪妖馆压下去。 至于没有买卖没有杀害一说—— 他是真心实意劝猪妖的,但羊和猪不同,羊有绵羊等好几个品种,只要不吃山羊妖不就可以了? 他真机智! 第二百八十六章 私奔 时间匆匆。 在兔庐住了一宿后继续启程,又走大半个月后,陆白他们终于到了永乐城地界。 这一路上,二哈对陆白过于殷勤。 就像一只哈巴狗,无时无刻不存在。 在陆白渴了累了饿了的时候,他都会及时出现。 在陆白不累不可不饿的时候,他也会及时出现,只为了巴结好陆白这个大舅子。 这固然很好。 陆白有吃有喝有人伺候,舒服的不得了。 但带来的麻烦就是陆白和顾清欢不得片刻温存,至于更进一步,就更难了。 在兔庐时倒是有机会,但兔庐无论对于白狼帮,顺风货栈,乃至他们在晏城的大局都至关重要,相当于晏城的前哨,相当于顺风货栈的关口——为了保证账目清晰,兔庐还要对来往的货运进行查验,所以兔庐积压和需要改进之处非常之多。 顾清欢一夜尽在忙碌这些事了。 陆白自然没得到多大机会,依旧保持着童子之身。 等到了永乐城,陆白他们顺道去了清水镇,在顺风货栈歇息了一宿,但顾清欢依旧不得闲。相对于兔庐,清水镇有顺风钱庄,这里面要打理的事情更多。 顾清欢秉烛夜战,一直到启程时方才完成。 陆白原打算让顾清欢歇一歇再启程的,二哈在旁边不同意,当然他的同意没什么卵用,主要是顾清欢,她想早日启程,见到怜儿。 陆白同意了。 他们舍了马车,骑马上山,在二哈的带领下,一路向北而去。 在晌午天热时,几个人停下,找一个阴凉的地方,由顾清欢枕到陆白的膝盖上,补了一个好觉,等太阳西斜,收起它的威力后,一行人才又赶路。 一连几日如此。 陆白本以为顾清欢身子骨会吃不消,想不到她骑术精湛,精神头好得很。 二哈曾在此为王,对山路熟得很。 顾清欢则觉得似是而非。 她虽然曾在这片山林中穿行,但这繁茂的山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遑论她这么多年不见了,所以顾清欢放眼望去,处处似故地,又觉处处不是。 陆白对回不回故地不在乎。 他现在只在意两桩事,一桩是找到怜儿,看是不是他妹子;第二桩是若是他妹子,查清怜儿怎么活下来的,他娘会不会还活着。 这两桩事唯有找到胡娘的人,方知道答案。 好在,据二哈说,胡娘已经死了,但当初把怜儿捡回来的狐妖还活着,现在是红太浪的人,找到这个妖怪,就可以知道当年的经过了。 除此之外,陆白还有一桩好奇的事。 那就是回时,不回清水镇,而是一路向西去,不知道路上能不能碰到昔日坠崖的山谷。 那山谷是他来时之地。 同时,他对顾清欢所言的,在山谷中的甘甜泉水十分好奇。 这泉水若真如顾清欢所言,用来酿药酒一定很棒。 时间又去七八天。 他们离永乐城越来越远,走到了山林深处,厉害的妖兽多起来。 只是再厉害,大多也就在炼气期,根本不是陆白对手。 不过,陆白也没怎么出手,主要是这些妖兽远离人城,榨不出多少功德值,唯一的价值或许就是入药了,所以只要不是它们找上门来,陆白一般不杀。 况且还有二哈这个搬山境的妖怪在,不识相的妖兽很少,于是他们顺顺当当到了红太浪地界。 陆白看得出来,二哈是红太浪的重点关注对象,因为他们刚一到红太浪地界,红太浪就杀了出来——当时,他们见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仿若世界末日。 陆白抬头。 只见天边有一个黑点儿呼啸而至。 黑点儿在他的瞳孔中越来越大,从石头不断放大变为巨石,最后化作一座山头。 伴着这座山头吹过来的是一阵狂风,压的草木低伏,风云为之变色,百兽为之悲鸣! 搬山! 何谓搬山境? 能够搬起一座山头,就是搬山境。 不止如此,在陆白看来,动手的人境界应该高过搬山境,在破空境。 因为在搬山境的二哈,丢山头就丢不出这么大的威力来,二哈要硬接下这一招,死是死不了,但差不多要与床过一辈子。 所以,见到这一幕后,二哈不敢接,而是扭头看陆白。 他庆幸,幸好有陆白。 只见陆白身子一闪,破空出现在山头之下,以一人之躯,挡住山头。 在顾清欢的视野中,陆白小如蚁,而山头大如天,它遮天蔽日,挡住头顶阳光,仿若世界被折叠,一座山将要折过来,同她所矗立的山头相撞。 然而,顾清欢双手背在身后,欣赏着面前这一幕,并不慌张。 她相信陆白。 小如蚁的陆白出手了,他轻轻伸出一只胳膊,托住大如天的山头,身子只向下移了几分,就稳稳的把山头的坠势止住了。 接着,陆白的双手轻轻一捏。 砰! 大如天的山头,顷刻间化为齑粉,成尘埃,被风一吹,飘散到天地间。 阴天变晴。 原本慌乱的山林又恢复了方才的安静,鸟儿叫声柔和几分,似在欢呼躲过一劫。 “哟呵!” 从天边传来一声惊呼。 顾清欢抬起头眺望天边,正想寻找这人在何处时,她余光瞥见近处一座山头出现一个红影。等她回头再看时,红影已经站起一棵粗需四人环抱的红叶树上。 一树红叶,红似火。 陆白落下,挡在顾清欢面前,以防这妖怪暴起发难。 同时,他细细打量这妖怪。 看得出来,这妖怪很骚包,极其的骚包。 他顶着一颗红狼头,身批一件红披风,里面上半身穿一红绸衣,下面穿一条绿裤子。他现站的红叶树显然是经过他精心挑选的,因为万红从中一条绿,简直骚包出天际。 陆白一脸嫌弃的摇了摇头,没说话。 骚包妖怪看陆白一眼后,扭头轻蔑的看着二哈,“小灰灰,几年不见,你的是越活越回去了,境界没长进就不说了,你竟然投靠了人类,难道不准备当狼,准备当狗了?”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二哈顾不上他的嘲讽,怒道:“红太浪,把我的怜儿还给我!” 这红太浪骚包妖怪眉头皱起,瞥陆白一眼后同样怒道,“我告诉你,怜儿是我的!” “你个仗势欺人的畜生,怜儿根本不喜欢你!”二哈气的跳脚。 陆白觉得他要不是打不过红太浪,估计早上去咬他了。 红太浪冷笑一声,“怜儿不喜欢我,难道就喜欢你了?” “没错,怜儿喜欢的就是我,我们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要不是你抢走了她,我们早就过上了她杀人来我吃肉,她生火来我烧水的田园生活。”二哈陷入幻想中。 然而,幻想越美好,现实越无情,所以二哈醒后,怒道:“把怜儿还我啊!” 红太浪目光中闪过一丝不忍,但还是把头扭过去,“我告诉你了,怜儿是我的!别以为你找了个破空境的高手,就可以把怜儿抢走。” 在破空境和破空境的对决中,搬山境妖怪起不了太大作用。 “咳咳!” 陆白干咳一声,打断他们的互骂,说道:“我其实不是来帮他的,我来找人的。” 红太浪懒得理陆白,“你找谁?” “怜儿。”陆白说。 “滚滚滚滚滚!”红太浪怒道。 他身子一闪,出现在陆白面前,同陆白脸顶着脸,几乎要碰上了。 红太浪嘶吼着,“你他妈的算老几,也来找怜儿,我告诉你,怜儿是我的,我的!只要我才能娶她,你们再纠缠他,小心我不客气了!” 他的唾沫星子,喷陆白一脸。 靠! 陆白后退一步,一脸嫌弃,“我告诉你,怜儿是不是你的,我不知道,但十有八九是我的。” 唰! 红太浪的狼爪伸出,弹出锋利如刀的指甲,指着陆白咽喉,“你再说一遍。” 陆白对指甲视而不见。 大家都在破空境,谁怕谁呀。 他轻轻一笑,“怜儿十有八九是我妹子。” “我杀了你——” 红太浪怒及挥爪,陆白一个破空,出现在顾清欢身边。 “——什么?” 红太浪待爪子落空后,才反应过来陆白后面几个字是什么意思,“你,你妹子?”他疑惑地看着陆白。 陆白点下头,“十几年前,我们曾在永乐城北山林中被追杀,你们所争的这位怜儿姑娘,十有八九是我妹子——” 红太浪茫然了。 “哈哈!” 二哈大笑起来,“我看你现在怎么办!怜儿姑娘一直想要找她的家人,现在你想杀她的家人——哼,怜儿妹子会跟你就见鬼了!” 他十分得意,对陆白道:“大舅哥,这妖怪不信,居然对您大不敬,千万不能让怜儿和他在一起,今儿他能打您,明儿就能打怜儿,咱们快去把怜儿带走吧。” 然而,不等陆白说话。 噗通! 红太浪跪到了地上,“大舅哥,我错了,您算老大,是我大爷!是我有眼无珠,一叶障目,你可千万大人不计小妖过,我对怜儿是真心的,你千万不要拆散我们啊。” “呃——”陆白错愕。 这什么情况,他被搞迷糊了,怜儿究竟和谁两情相悦啊。 不过,有一说一,怜儿不愧很有可能是他妹子,这魅力同他哥一脉相称。 陆白瞥顾清欢一眼,心想她哥就招人喜欢,想不到妹子也这么招人喜欢。 顾清欢见到他的目光后,立刻想到了他在想什么,没好气的翻了个白眼。 “胡说,怜儿明明喜欢的是我!”二哈在旁边怒道。 眼看他们俩又要吵起来,陆白挥了挥手,“行了,怜儿喜欢谁,见到她后问一问不就知道了?” 二哈同意,“就是,你先让我们去怜儿。” “这——” 红太浪一脸为难。 陆白问他:“怎么了?” 红太浪站起来,挠了挠头,十分不好意思的说:“实不相瞒大舅哥,怜儿姑娘,她,她不在我这儿——” “什么!”二哈急了。 他上前抓住红太浪的衣领,“怜儿去哪儿了,你把怜儿弄到哪儿了?说,快说!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让我见到怜儿,我扒你的皮,吃你的肉!” “放开!” 红太浪恼怒的挣脱,“我又不想让怜儿离开,是怜儿被人骗走了!” 二哈怒问:“谁!是哪个王八羔子!” 敢拐走他的怜儿,他要把这王八羔子的头揪下来当夜壶! 红太浪悠悠的长叹,“这事儿说起来怪我。” 怜儿跟了他以后—— “等下!”顾清欢插口问道,“怜儿是主动跟你的?” 这个问题很重要。 红太浪看顾清欢一眼,点下头,“对,她说想为狐妖一族找一个靠山。” 胡娘当初养大了怜儿,后来胡娘死后,怜儿虽是人,却因为天生有灵智,办事儿机灵,所以成了狐妖之主。 既然是狐妖一族的狐主,狐假虎威少不了,于是就投靠到了身为破空境的红太浪。 二哈这时冷笑一声,“什么靠山,明明是你威胁她!” 他二哈就是这片山林中,红太浪之外最厉害的妖怪,有他护着,谁敢找狐妖麻烦? 肯定是红太浪威胁怜儿了。 红太浪闻言,不屑一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我是那样的狼?你未免太小看我了!” 眼看他们又要吵起来,顾清欢不耐烦的制止了他们。 她让红太浪继续说。 红太浪点下头,“是,嫂子。” 顾清欢面无表情,陆白却觉得红太浪很上道,是个可造之材。 红太浪说道:“怜儿在跟我以后,一直是自由的,我想跟她谈个甜甜的恋爱,但怜儿却一直郁郁寡欢,在我问起时,怜儿说,她想去人城看看,去找她的家人。” 红太浪果断拒绝了。 人城岂是随便能去的,里面的人心肠坏得很,有时候被卖了,妖怪们都不知道,还要帮着人数钱。 别的不说,就说狐妖吧,有多少头狐妖因为书生狐妖的凄美爱情故事吸引,被拐到了人城,最后成了满足达官贵人某种癖好的玩物。 不止狐妖,刚开启灵智,没有成妖的小狐狸都有人拐卖。 所以,红太浪觉得在荒野上呆着安全,于是作为霸道总裁的他拦下了怜儿。 “怜儿后来再也不提去人城了,我渐渐就松懈,把这桩事儿抛之脑后了,直到一年前——” 怜儿忽然对红太浪说,她想吃人肉。 作为对怜儿痴迷的妖,红太浪当然要满足怜儿的愿望了,于是他去了永乐城,应怜儿的要求,抓了个细皮嫩肉的富贵子弟到了山上。 本来,他回来就要把这人下锅,但怜儿见他识字,于是又让红太浪放了他,留他在山上教她习字。 红太浪当时有点儿不情愿。 倒不是怕怜儿识字,其实他觉得识些字也挺好的,谁不希望另一半是个文化人呢,他主要担心这人勾引怜儿。 不过,再怜儿的再三央告下,他心软答应了。 后来,见俩人在一起学习时规规矩矩的,红太浪就又慢慢放松了警惕。 直到大半年前—— “我出去占一座盐矿,忙了几天时间,回来时,怜儿,怜儿姑娘竟同那富贵子弟一起,消,消失不见了!!”红太浪懊悔的直拍大腿。 “日你大爷哦!”二哈又气又怒,“你竟让人教她习字?那会写字的都是书生,书生最会写一些淫靡不堪的书,勾引狐妖了,你竟然还让她——哎呀!” 二哈也拍大腿,“我的怜儿哦,你肯定是被人蛊惑了!” 顾清欢一直很冷静,隐隐的,她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她问:“你去没去永乐城找那个富贵子弟?” 红太狼神情沮丧,“去了,但那富贵子弟压根没回家,指不定带着怜儿,私——私奔了——” 后面几个字,他声音很小。 第二百八十八章 谋而后定 纵然红太浪“私奔”两个字很小声,二哈还是听到了。 “私奔你大爷!” 二哈扑上去,抓住红太浪衣领,怒道:“若不是因为你胁迫他跟你,怜儿根本不会逃。还有,她爱的是我,所以怜儿绝不会跟人私奔!” 红太浪一脚把二哈踹走,“我再说一遍,我没有胁迫怜儿做任何事!” 他掷地有声道:“我也爱她,爱的死去活来!还有,我这么俊,我才是最适合她的那个人,我——” “行了!” 顾清欢不耐烦的制止他们。 现在他们谁爱谁不爱,重要吗? 不重要! 重要的是怜儿爱不爱他们。 她说道:“怜儿姑娘不是消失了,她是去了人城,而只还在人城,我们自有办法寻回,你们不用在这儿互表忠心,等到怜儿面前,你们再争也不迟。” 红太浪和二哈闻言,眼前一亮。 对呀! 大舅哥是人,他们想要在人城寻找一个人易如反掌。 红太浪也想到这茬了,“那咱们还等什么,赶紧——” 顾清欢打断他,“我们当务之急是找到昔日把怜儿从山林中捡回来的妖怪,从而确认她的身份。” 红太浪不懂了,“当务之急难道不是找到怜儿?” 二哈难得的同二哈达成一致,“对呀,嫂子。” 陆白闻言,不由地鄙视这二哈,心想在路上这么多天,你要有现在这觉悟,我他妈的也不至于现在还练手速。 顾清欢脸上微笑,语气中全是威胁,“叫我顾先生,你们若再叫我嫂子,我让你们永远见不到怜儿姑娘。” 防微杜渐方可成就大事,要知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顾清欢与陆白的关系,关起门来想怎么说怎么说,但在别人的口中,只可以是侄儿与婶娘的关系,不可以是别的关系。 “嘿!” 两个妖怪一致不服气。 他们是妖怪,还是几百年道行的妖怪,论修行年龄,加起来有十几个顾清欢大了。要是大舅哥也就罢了,看在怜儿面子上可以听而不闻。 不是大舅哥还敢这么威胁他们,他们的面子怎么能挂得住。 陆白在旁边悠悠的说:“她真有办法。” “顾先生好!” 两个妖怪一致拱手问候。 看来在怜儿这事儿上,他们的想法是一致的。 顾清欢点下头,不客气的说道:“你们两个实在愚笨的很,蠢得像头猪。” “嘿!” 两个妖怪又不高兴了,不带这么糟蹋狼的。 陆白提醒他们,“怜儿!” “行吧,当猪就猪吧。”两妖蔫下来,准备为了怜儿听训。 顾清欢继续道:“怜儿离开山林,根本不是什么私奔,亏你们还口口声声说喜欢她,不知她心意也就罢了,竟还污蔑她跟人私奔,你们不是笨如猪是什么?” 二哈果断跳反。 他指着红太浪,“顾先生说得对。红太浪,你他妈的就笨似猪,竟说怜儿私奔,怜儿是那样的人嘛?怜儿始终爱的是我,她根本不会跟人私奔!” 顾清欢骂,红太浪受着,一半为了怜儿,一半因为陆白言之有理。 但二哈这就属于放屁找死了。 红太浪怒道,“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自己,除了青梅竹马,你哪儿样比我好,修行不如我,长的还比我丑,怜儿喜欢你,你也配?怜儿离开我,肯定有她的苦衷!” 二哈问:“什么苦衷?” 红太浪嘴微张,半晌说不出话来,最后只能看向顾清欢。 顾清欢冷笑,目光如刀,“说啊,你们不挺能说的,等你们说尽兴了,我再说。” 陆白在旁边庆幸,庆幸顾清欢现在对他笑颜如花,是他很亲密的人,不会对他冷面相向,要不然,这冷酷的眼神,比呆在冰窖里还冷。 红太浪和二哈也慌张起来,急忙表示自己不再说了。 二哈更是道:“我再说话我是狗!” 红太浪则痛下决心的表示,只要二哈不当狗,他就绝不打岔。 陆白叹服。 这智商,看来红太浪境界高是有缘由的。 顾清欢这才说道:“怜儿姑娘一直想找她的家人。无论是吃人肉的说辞,还是让人教她习字,都是为了去人城找她的家人做准备。” 顾清欢估计怜儿在离开二哈,找红太浪做狐妖一族靠山时,就已经打定主意了。 二哈一想,对啊,要不是去人城,怜儿学什么字啊。 他看向红太浪,想要吐槽他竟然这个也猜不出来,一想到开口要当狗,他又悻悻然的咽回去。 顾清欢继续道:“所以必须先让我们找到当年捡回怜儿,救她一命的狐妖,问明怜儿的身份,才能把她带回来,若不然即使把她找回来,她也会离开的。” 她不忘点醒红太浪,“当初根本不是你把她拦住了。” 其实是怜儿生长在山林中,对人城人生地不熟,不敢轻易踏足,所以才耽搁了这么长时间。 但她耽搁不是白耽搁的,而是在这段时间内做好了一切准备。 怜儿之所以让红太浪为她抓细皮嫩肉的富贵子弟,并不是为了吃,而是因为富贵子弟必然识字,可以教她识字;同时这富贵子弟还有在人城生活时必备的银子。 “怜儿姑娘早打定主意离开了。”顾清欢说。 两妖闻言,呆若木鸡。 对他们而言,怜儿能谋划这么久而且周密,绝对称得上聪明。 一时间,他们对怜儿佩服的五体投地。 “我更喜欢怜儿了。”红太浪一脸痴迷的说:“我的威武之躯配上怜儿的智商,我们的孩子以后绝对虎啸山林。” 陆白乐了,“还有给自己戴绿帽子的?” 接着一想,陆白觉得不对。 他怒拍红太浪肩膀,“你特么的要有当牛头人的爱好,就找别妖当,可千万别拉上我妹子。” 红太浪把胸脯拍的“啪啪”响,“大舅哥,你放心,那是不可能的,我是狼头人,以后绝对变不成牛头人,二哈倒有可能变成狗头人。” 二哈有话要说,但为了不变成狗头人,他又咽回去了。 顾清欢倒是大概明白陆白在说什么了。 她猜出来的。 这是同陆白在一起时间长了练就的技能,而对于陆白嘴里不时冒出来的新词儿,她都见怪不怪了,有时候她都好奇,陆白是怎么想出这么多奇奇怪怪词儿的。 有些词儿是无根之萍,譬如潘嘎之交,简直莫名其妙。 但有些词儿又很有深意。 至于这个牛头人—— 莫不是为了取笑大黑牛想出来的,大黑牛就经常戴绿帽子。 顾清欢想到此处,瞪陆白一眼。 她建议道:“现在天色已完,我们快去问明那位救民个人,好在明天启程去寻怜儿。” 红太浪忙不迭的点头,“对对对,我们快走!” 他在前面领路,眨眼之间,红配绿身影已到天边,声音远远的传过来,“把马留在原地即可,哪个不长眼的吃了,我让它给你们当坐骑!” 这话霸气! 不愧是附近的妖王。 既然红太浪走了,陆白也赶上。 他揽住顾清欢的小蛮腰,手虽然隔着一层布料,依旧可以感觉到小腹上虽平坦却有力的线条,质感滑嫩。 顾清欢看透了陆白的小心思,双目含笑,脸上却一本正经。 她以为陆白要揽她破空而去,想不到陆白附身一捞,把她抱在怀里后破空而去。 二哈见状,不由地挠头,“这真的不是嫂子?” 继而醒悟过来,“沃日,我怎么办啊,我又破不会破空!” 嗖! 红太浪又出现在红叶树上,“你真是笨死了,破空都不会,亏你还是灰狼一族的天才,灰狼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说罢,红太浪抓住二哈,一闪而逝,迅速跟上陆白,向视野尽头的山峦走去。 红太浪族群聚集地,在一座雪山山脉的山腰上。 山腰平缓。 上面有草原,下面有针叶林,再下面有阔叶林,植被有层次的分布,造就了狼们的丰富食材。 还有一条小河,由雪水融化而成,从山巅一路向下,泽被万物后落入山涧中,同别处雪水汇聚的河流汇聚,最后化作奔腾的河流向南去了。 听红太浪说,这河流最终汇入了永乐城外的宁江。 在这儿,他们见到了当年捡起怜儿的狐妖。 出乎陆白预料,这狐妖一点儿也不好,相反,还很年轻,当忘儿的姐妹都差不多。 “是吧,我就说怜儿不是私奔,怜儿之所以离开山林,就是因为她落不下面子,因为按辈分来说,我还是她姨妈呢。”这救命恩狐是个小唠叨。 红太浪就起了个头,她就滔滔不绝了。 说什么虽然她看起来小,但年纪一点儿也不小,她捡怜儿时都八十八了。 “嚯,那你这灵智开启的可真够晚的。”陆白说。 小狐妖纠正他,“胡说,我灵智开启的很早,我是成妖晚。” 不过,这也有好处。 那就是辈分高。 现在不少老狐妖见了他,都得喊姐姐,更甚者还得奶奶。 小狐妖为此很得意。 “停!” 见她还有絮叨下去的趋势,红太浪大喊一声。 他可不是来听小狐妖絮叨的,他要确认怜儿的身份,“你别的不用说,就回想一下当初你捡怜儿的经历。” 小狐妖本来因为红太浪的打断而不高兴,现在又来了兴致,“哦,说起这个,我可就有好多话要说了,当时啊,我还是狐狸身子,不过,我已经有灵智了。说起这个灵智啊——” “停!”众人一口喊。 就是旁边来凑热闹的狐妖崽子们都听不下去了,“奶奶,你这么唠叨,小心以后嫁不出去!” “去去!” 小狐妖大怒,抬脚踹人,把他们赶走,然后继续道:“既然你们都不听我丰富多彩,十分细致的版本,那我就给你们简短的,但你们听了以后,肯定会后悔没听——” 顾清欢长叹一口气。 红太浪咬牙切齿,“给你三十个字,给我说明白,要不然,我把你挂起来!” 小狐妖委屈了,都快哭出来了,“我想认识一个书生,所以去了外面,碰到一个襁褓上沾满狐狸气味的小孩,以为是小狐狸就带回来了。” 陆白数了数,“四十七个字。” 众妖回头看陆白,心想这厮也太狠了。 小狐妖更是要哭出来,“不要把我挂起来,不要,我还是个孩子——” “你都当奶奶了。”顾清欢听了哭头疼。 这下妖怪们全看顾清欢了,心想人都这么残忍吗?娘哎,以后可不能去人城。 顾清欢神态自若,甚至还回敬他们。 妖怪们不自然的避开了。 “当时襁褓什么颜色?”顾清欢问,小狐妖刚要回答,顾清欢打断她,“我说,你只说是与不是就可以了。” 小狐妖委屈的瘪了瘪嘴,但还是点了点头。 “包她的襁褓是不是双狮雪花球锦?”顾清欢问。 顾清欢当初照顾忘儿时,虽然笨手笨脚的,但用的东西一点儿也不差,包忘儿的襁褓用的是御赐的布料,质地绵软亲和,做襁褓最合适。 在逃亡的途中,顾清欢见陆白他娘包陆白妹子的襁褓是大人衣服换下来后做的,于是把她备用的一个双狮雪花球锦襁褓送给陆白他娘。 陆白他娘很喜欢,一路上一直给陆白她妹子用那个襁褓。 小狐妖摇了摇头。 就在顾清欢失望,双眼中的光熄灭时,小狐妖说:“襁褓上倒是有两个小狮子在玩球,但我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那什么雪猫球锦。” 顾清欢眼里的希望重新燃起来,听小狐妖所言,那襁褓十有八九是双狮雪花球锦了。 “哦,对了!” 小狐妖恍然大悟,“我还留着这块布呢。” 她站起来去屋里翻找,但翻找半天都没找到。 小狐妖挠着头,一脸纳闷,“怪了,哪儿去了,我一直在这儿放着的呀。” 陆白觉得,指不定是怜儿拿走了。 她要去城里找家人,肯定得拿上一个凭证,那块襁褓或许就是唯一的凭证。 小狐妖不高兴了,“怜儿太不地道了,出去怎么不带上我呀。” 陆白一笑,“带上你太絮叨,怕被人打回来。” 玩笑归玩笑,但结论可以下一个严肃的结论了。 在永乐城北的山林中,在差不多一致的时间段,陆白的妹妹用一块双狮雪花球锦包着,小狐妖捡到的孩子用同样的襁褓包着,这足以说明—— “怜儿就是我妹子。”陆白说。 除非他娘在被追杀的当头,还能去弄一个孩子,或者有人把那块襁褓给抢了。 但这些概率,几乎同天上下刀子的概率差不多。 陆白话音刚落,二哈和红太浪一起拱手:“大舅哥!” 第二百八十八章 菩萨 虽然怜儿如何得活依旧是个谜,但至少她的身份已然确定。 于是,在歇一日后,陆白就同顾清欢下了山,返回清水镇,去永乐城寻找怜儿。 这次同他们一同前往永乐城的,除了二哈之外,还有红太浪。 他们对陆白寸步不离,让陆白同顾清欢说一句悄悄话的机会都没有。 他们深知在此刻稍有疏忽,就会抱憾终生,他们当然不敢松懈。 一路上,他们对陆白这个大舅子大献殷勤,都想拉近陆白和他们的关系。 在这方面,二哈更有优势。 因为他和陆白有生意上的往来,砚山是他拱手让出去的——虽然他本就打不过,但就因为这点儿利益的纠缠,让他时刻可以找生意上的话题同陆白拉近关系。 譬如:“知道大舅子您贩卖私盐不容易,那是掉脑袋的活儿,所以今年砚山卖盐得来的银子,大舅哥您就受累,多分走一成,犒劳犒劳手下兄弟们。” 陆白当然很乐意。 但他也知道,二哈这是崽卖爷田心不疼,纯粹是脑袋被下面东西糊住了,当不得真。 却不料,二哈这一番话,竟给他带来了意外之喜。 “盐矿?”红太浪一听这个,一副财大气粗的模样,“我有啊,而且我现在就可以做主,送给大舅哥您两座!” 永乐城是什么地方? 远近为名的盐城。 二哈所属灰狼一族的制盐手艺就在永乐城北的山林中学会的。 红太浪作为永乐城北山林的妖王,所辖疆域有四个永乐城大,最不缺的就是盐矿。 “那什么,前些天永乐城的西厂还是什么东厂来着,一群没卵的玩意儿想抢我的这两座盐矿,被我打退了,。”红太浪颇为凡尔赛的叹口气,“哎,不过我盐矿太多了,这两座闲着也是闲着,就送给大舅子罢。” 陆白眉毛一挑,惊讶的和顾清欢对视,继而谦让道:“那怎么能行呢,这不大好吧,不过既然你已经给了,我不要就对不起你的好意了。” 他丝毫不给红太浪拒绝的机会,“这样,这两座盐矿的生意同砚山一样,你们制盐,我们贩盐,到时候挣得的银子按劳分,妖怪居住山林中,并不是与世隔绝,用银子的地方想必也不少,就这么说定了。” 顾清欢暗自给陆白点个赞,脸皮真是越来越厚了。 不过,还算有良心,没有吃干抹尽。 红太浪答应了。 另外,陆白还给红太浪说明白了,“我不会因为两座盐矿的生意就答应把怜儿许给你的。” 怜儿究竟喜欢谁,想同谁在一起,还得怜儿自己拿主意。 红太浪认同。 他给陆白两座盐矿,也不是全为了让陆白把怜儿许给他,而是为了保证陆白公平——两妖好处都拿了,陆白总不至于偏帮吧。 当然,红太浪这么做还有一个目的,那就是银子。 陆白说的不错,他们盘踞在山林中,并不是就与世隔绝,用银子的地方也不少,就那身上衣服来说吧,妖怪们都喜欢人类的丝绸娟衣,又贴身又舒服,就是皮毛做的衣服也远远好过他们狩猎后弄到身上的皮毛。 所以,每年光衣服一项,就要不少银子。但他们有不大擅长和人合作。 现在和陆白合作,把这些事解决了不说,还没发出多大代价。 毕竟,那么些个盐矿,他们留着也无大用,吃不完,不如拿出来挣银子。 要不说红太浪境界高呢,脑子里想的就是多。 二哈就不一样了。 他二兮兮的把合作的事儿道出来,促成了灰太狼和陆白的合作不说,现在还大言不惭道:“就算大舅哥不偏帮,怜儿也会选择我,看你那一身红发,一看就不是正经妖。” 红太浪发出不屑的一声。 他指着自己红配绿的打扮,“你懂个屁,我这是时尚,就这我这一身衣服,配上我这张英俊的脸,还有这一头火红的毛发,妥妥的美男子。” “呵呵,非主流还差不多。”陆白不客气的说。 他觉得,要真说俊,这俩个妖怪谁都比不过他。 自从知道顾清欢早就芳心暗许后,陆白的自信心爆棚,原本觉得自己的颜值七八分,现在直接登顶了,大有睥睨天下之势。 怎料,陆白这话一出,两头狼妖全“咦”出声,一起不屑。 二哈更是一个直肠子,直言不讳道:“大舅哥,说句不恭敬的话,您这张脸,脸上还有一道疤——” 他摇了摇头,“压根和俊沾不上边,看上您的姑娘,肯定有一颗菩萨心肠。” “我勒个擦!” 陆白想不到二哈的嘴巴这么损。 但他也不与它争辩,而是扭头问顾清欢,让事实胜于雄辩,“顾先生,你觉得他说的对不?” 顾清欢一笑,“别听他胡说,他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要不然就是眼睛有问题,你可俊多了,尤其那道疤痕,充满男子气概,他们不懂。” 陆白闻言,朝两妖得意的一仰头。 不知道为什么,二哈和红太浪闻到了空气中有浓浓的香味,类似于在烧肉的味道,让他们很想吃。 红太浪莫名想起了他去城里时,见到的酒楼前那条狗吃的狗粮。 又赶七八天的路,他们又回到清水镇。 因为到了人城的缘故,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红太浪摇身一变,成为顶着一头红头发的人,模样倒还周正,至于二哈,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一个人头顶一双狼耳朵。 不是他不想变,是不能。 他当初为了变成人,同怜儿凑成天造地设的一对,在变人上下了大功夫。 最后剩下一双耳朵,怎么也变不出满意的来,于是就剩下了。 不过,这也好遮掩,戴上一顶帽子就行了。 就这样,众人进了清水镇,先在顺风货栈好好休息一夜。 这一夜陆白有大突破。 陆白同顾清欢同床共枕了。 他闻着顾清欢沐浴后的香气,一脸沉醉的陷入睡梦中——不是他禽兽不如,是大半个月没正经在床上睡过了,陡然躺上去,太舒服,全身上下全在呻吟,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早上醒来时,顾清欢已经在梳妆台上整理头发了。 因为要去永乐城,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她化了男装,穿了陆白的衣服,虽然有些宽松,但正好把玲珑有致的身材遮住了,唯有臀部,难掩挺翘。 “嗯,不错。” 陆白披上衣服,觉得顾清欢手里再拿把扇子,那就是俊俏公子哥儿了。 于是,陆白把自己扇子递过去。 “去!” 顾清欢才不拿他的扇子,就上面那一幅图,出去打开,就是长的俊也会当流氓的。 陆白却不这样认为,他见过太多三观跟着五官走的人了。 他们离开清水镇,进了永乐城。 走在永乐城大街上,陆白发出恍如隔世的感慨,距离他上次到永乐城,已经过去一年多了。 永乐城依旧繁华,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 走过城中央的河上桥时,陆白见河上画舫更多了,琴音不断,脂粉溢满河,两岸柳树都变的香喷喷的。 画舫上的姑娘们打扮的花枝招展。 在看到桥上顾清欢后,姑娘们招呼划船的往桥边靠,纷纷挥着手绢,招呼桥上顾清欢。 顾清欢从容应对,不时轻笑一下,引得画舫上的姑娘们尖叫连连。 陆白十分恶趣味。 他一个环腰抱—— 画舫上的女子停止了尖叫,惊恐的望着他们。 “去!” 顾清欢给陆白一脚。 就在这时,陆白看见河上多了一艘连舟船,就是两艘船用铁链和木板搭在了一起,在河中心飘荡,船上不时传来甜腻小曲儿,还有粉红的纱幔从门窗上吹出来。 这艘船因为连在了一起,所以方向不稳。旁的船深怕被碰到,都躲得远远的。 “哟,这谁的船,够享受的。”陆白说。 他也就随口一说,并没有真去打听,不过桥下一艘画舫的姑娘听见了,说道:“那画舫主子可厉害了,乃新来的西厂提督。” 陆白眉毛一挑,“哟,这位提督大人玩的挺花呀。” 估计是银子多的不知道怎么花了。 想想也是,执掌永乐城的西厂,接掌永乐城的盐务,这可是一大大大肥差。 这提督可不肥的流油。 有机会一定要敲他一把。 陆白心里打的坏主意,同顾清欢下了桥,先去丐帮。 陆白手上有狐妖中善丹青之术的妖怪画下的怜儿画像。 二哈和红太浪都说画的惟妙惟肖,陆白甚至见过二哈对着画像流口水,所以这画像想来不至于太失真。 陆白把画像交给丐帮长老,让他们按图全城搜寻,“这可是我亲妹子。” 丐帮长老接过,让陆白放心,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帮主的妹子找出来。 “说什么呢,我妹子又没死,你掘地三尺干什么。”陆白开个小玩笑。 长老面部一僵,他还以为自己说错话了。 顾清欢给陆白一脚,对长老说:“别听他胡说,他最近有些得意忘形了。” 长老放松了,笑着去办事儿去了。 陆白他们则在出丐帮后,在红太浪指点下前往他绑来的那位富家子弟家所在的街道。 陆白想要碰碰运气,看看那位世家子弟有没有悄悄回来,或者探下他家人的口风,看他们是不是把富家子弟藏起来了。 言而总之,陆白认为怜儿同那富家子弟到了人城,就必然要与富家子弟的家里人联系,若不然,他们根本活不下去。 陆白的算盘打的很好。 然而—— 一行人顶着大太阳,站在富家子弟宅邸前,望着大门目瞪口呆。 啪嗒! 门上烧坏的牌匾掉下来,似乎在嘲笑他们的徒劳无功。 这座宅子被烧了。 烧的很干净,就剩下一个摇摇欲坠的大门。 这个摇摇欲坠的大门昭示着,昔日这家人虽不是豪富,却也是富有之家。 然而,现在全成过往云烟。 陆白踢红太浪一脚,“妈了个巴子,怎么回事,是不是你找不到人,恼羞成怒把人家给烧了?” “肯定是!”二哈认同。 他说道:“红太浪,你太不是个东西了啊。正所谓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等怜儿找回来,再烧他宅子也不迟啊,这下可好,跑得了和尚,也跑得了尼姑了。” 啪! 陆白也给他一脚,“你他娘的也不是个好东西,还有,成语不会用别乱用!” 红太浪表示他很无辜,“冤枉啊,我和二哈想的一样,没想现在把他家烧了。” 在陆白带领下,红太浪现在也改口叫砚山狼主为二哈了。 二哈改变里程很快,“什么叫和我想的一样?你还真准备烧人全家,那你可太不是个东西了。” 红太浪不理他,继续说道:“我一根汗毛也没动他们家人。” 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红太浪拉住一个路人,“嘿,兄弟,这怎么回事?” “呃——” 陆白惊讶的看着红太浪拉住的人。 路人本来很烦,待看红太浪后,来了兴致,抬头看了看这府邸,说道:“哦,杨员外家被火给烧了。” “怎么烧的?” 路人听过坊间传闻:“听说杨员外的儿子让妖怪抓走了,那是杨员外的独子。杨员外为了不绝后,又纳一小妾传宗接代,谁知道纳妾没几天,杨员外儿子回来,说小妾是狐狸精,小妾说杨员外儿子是妖怪变的,然后就大吵一架——” 接着,那夜深夜,一把火就烧了杨员外家。 至于谁烧的—— “反正知府衙门断定是杨员外儿子烧的,把他关了起来,准备秋后问斩。”路人说。 陆白迷糊了。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他只能去知府衙门问问看看了。 路人失去了价值,红太浪放开他,“谢谢了兄弟。” 路人一本正经的看着他,“首先,我不是兄弟,咱们应该叫姐们,另外,你这头发怎么弄的,红头发,还挺别致。” 她顺手就扯红太浪头发,“还是真的!” “嗷呜!”红太浪痛的一叫。 路人吓一跳,“你,你这什么叫声——” 跟狼一样,怪吓人的。 陆白为红太浪解围,“他这人老毛病了,痛了就嗷呜的叫,全是染头发染得,这红颜料入脑成这模样了。” 路人心有余悸,“娘咧,危害这么大呢?那你可真是要脸不要脑子了。” 路人摇头叹息着离开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京城 “谁他妈不要脑子了!”红太浪怒了。 他好歹是个妖王,这么被人埋汰,他怎么受得了? 红太浪卷起袖子,就要给路人一脚。 “行了,行了!” 陆白抓住红太浪的衣领,把他拉回来,“你就别节外生枝了。” 二哈在一旁附和,“就是,不给大舅哥帮忙罢了,还尽添乱,大舅哥,这事儿还得咱们自家人解决。” 红太浪让他滚蛋,“大舅哥什么时候跟你成自家人了,还有,你知道怎么解决?” 二哈当然知道解决办法。 他的解决办法简单而直接,“那杨员外的儿子不关牢里了?劫出来问出怜儿的下落不就得了?” “呃——” 红太浪不得不承认,这是个办法,但他要赞同,岂不是显得二哈明智,因此红太浪道:“明摆着的办法,亏你还说出来。” “嘿!我——” 二哈想打红太浪,不过想到他们之间的差距,他默默地放下了手。 陆白他们于是改变方向,前往知府衙门。 一路上,红太浪猜测,那杨员外儿子既然说杨员外的小妾是狐狸精,指不定真是狐狸精,毕竟杨员外的儿子在狐狸精堆里生活挺长时间了。 “他应该认得出来。”红太浪说。 二哈问:“所以,你认为,他为了杀死狐妖,一把火把自己家烧了?” 他觉得这是缺心眼。 红太浪坚持自己的观点,“你别忘了,小妾还说杨员外儿子是妖怪变得呢,这杨员外要是被小妾迷得五迷三道,动手要杀他儿子呢?他儿子肯定先下手为强。” 二哈反问一句,“会有人为了女人,把儿子给杀了?” 红太浪愣了愣,两人不约而同的点头,“应该没有这么傻的人吧。”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知府衙门口。 对于劫狱这件小事儿,陆白很有心得,他觉得,劫狱不如光明正大的去问问。 反正出个银子,牢头们就允许探监。 当然,若动用陆白在知府衙门关系的话,可以更轻松的进入牢房,但想到陆白和吕家的关系,而永乐城的城主又是吕家人,陆白觉得还是不要给这些熟人添麻烦了。 于是,在红太浪银子帮助下,他们进到了死牢,见到了杨公子。 “杨凉亭,有人找。”牢头敲打牢房门一下后,扭头向陆白点下头,“你们的银子最多一刻钟,要是让我摸摸这兄弟头的话——” 牢头不介意再加一刻钟。 红太浪的头发真是太别致了。 “不用。”陆白说。 他怕点头同意后,这牢头不知道怎么死的。 “行吧。”牢头掂量着银子,一脸遗憾的离开了,他是真想摸一摸红太浪那一头的宏发,“看起来还挺别致。” 红太浪摸了摸自己的头,“娘了个巴子的,不就是红头发么,又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二哈点头同意,“就是。” 它顺手就摸一下红太浪的头。 红太浪刚要反抗,被陆白打断了,“行了,别忘了正事。” 他向前走一步,在黑暗中好不容易见到了这位杨公子,他披头散发,伤痕累累,身上伤口腐烂,有些地方都有了蛆虫。 他住的地方更是污臭不堪,不见天日不说,还有老鼠横行,以至于两个妖怪都忍不住捂住口鼻,轻声嘀咕:“你们人对人可太狠了。” 他们当妖怪的,最大的酷刑也不过是把罪大恶极的同伴分而食之。 陆白觉得这两个办法都挺不是东西的。 “杨凉亭?” 陆白招呼。 杨凉亭呆呆地,根本不给予陆白回应。 陆白无奈,他饮一口酒后左右望一下,一个破空进了牢房,又把内功切换为龟息功,搭在他身上,轻轻地输送了一些内力探查杨凉亭的身子。 看得出来,他快要灯尽油枯了。 好在由陆白。 陆白先用龟息功治疗他腐烂的伤口,又用内力滋润他的身子,让他恢复些许精力。 “呃啊——” 因为伤口恢复时的麻痒,杨凉亭请发出声。 陆白又调理一下他的身子,让他双眼恢复清明以后,才把手松开。 杨凉亭似乎刚看到陆白,“你,你是谁?” 陆白蹲下身子,刚要说话,杨凉亭的双眼一下子绽放出光华,“你,你是怜儿姑娘!” “我是他哥!”陆白心想他和怜儿有那么像? “怜儿姑娘的哥哥?”杨凉亭疑惑,“怜儿姑娘,找,找到你了?” “我在找怜儿。”陆白开门见山的问:“所以,你知不知道怜儿姑娘现在何处?” 杨凉亭惋惜,同时替忘儿遗憾,于是口气加重了,“错,错过,错过啦!” 陆白皱眉,“什么意思?” 杨凉亭偏巧因为刚才一激动,现在有些气喘吁吁,说不上话来了。 陆白只能再度过去一口龟息功内力,滋养他的精神。 杨凉亭精神恢复一些,说道:“怜儿,怜儿姑娘去京城了,半个月前走的——” 京城! 三个妖怪伴着陆白一起惊讶。 二哈不懂,“怜儿去京城干什么?” 杨凉亭喘了口气,才慢慢道:“怜儿拿着她的那块襁褓,在永乐城里问了许多人,直到有一天,一个京城来的布匹商人告诉怜儿姑娘,她手里襁褓的那块布料名为双狮雪花球锦,只有皇宫里有,京城的达官贵人也经常被皇上赏赐。” 不过,这种布料流行还是在十几年前了。 现在已经不大流行了。 永乐城内大概没有什么人用这布料,即便城主,也不曾得过这布料的赏赐。 这位布商于是建议怜儿姑娘去京城寻亲。 即便找不到父母,估计也能找到亲戚,因为这种布都是先皇赏给世家人的。 正好,这位布商要去回京城。 “于是,怜儿姑娘就跟他走了。”杨凉亭说。 二哈和红太浪急了。 红太浪更是破空进来,想要抓住杨凉亭,“你就,就让她这么走了?” 幸好陆白拦住了他,若不然,杨凉亭这风中残烛非灭了不可。 两妖急也在情理之中。 这在永乐城还好说,他们大不了把永乐城翻个底儿朝天,甚至怜儿在城里实在找不到家人,估摸着玩腻了就回去了,红太浪原本就打着这主意。 现在可好。 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布商,三言两语就把怜儿支到千里之外的京城了。 那里可不是他们的地盘。 正在两妖愤怒时,杨凉亭摇了摇头,“当,当然不是——” 杨凉亭也曾想拦怜儿,但怜儿去意已决,于是他悄悄回了一趟家,想要从家里弄点儿银子,作怜儿姑娘的盘缠,谁知道他父亲已经娶了一个小妾。 父亲纳妾,杨凉亭本来是没什么的。 可是,他好不容易解释半天,让父亲相信自己被妖怪掳走后逃了回来,根本没死,也不是鬼魂后,从家里弄了一百两银子,送给了怜儿姑娘。 在送银子时,怜儿姑娘闻出了杨凉亭身上有狐妖的气息,于是问他回去都见到谁了。 杨凉亭思来想去,觉得父亲新纳妾嫌疑最大。 他父母肯定不是狐妖,家里大部分仆人也都是老人,而父亲纳的小妾是新来的,她又千娇百媚,十分符合狐妖的特征。 杨凉亭慌了,忙问怜儿姑娘该怎么办。 怜儿作为狐妖之主,对付狐妖还是有一套的。 她给了杨凉亭一个镂空的香囊,香囊里有一股刺鼻的香。 怜儿告诉杨凉亭,只要是狐妖,闻到这种香后会欢快、兴奋的跳舞。 这一招可以帮杨凉亭辨明小妾究竟是不是狐妖。 若辨别出来了,杨凉亭可以打开香囊外镂空的铜囊,然后默念一句“怜儿,怜儿”,就可以把狐妖变为原形,继而把她封印在铜囊中。 交代完这些,怜儿姑娘又送给杨凉亭一块狐妖牌,然后在当天就跟着布商离开永乐城,去往京城了。 “靠!” 二哈和红太浪一起愤怒,他们还以为杨凉亭把怜儿拦下了,敢情讲了一堆废话。 不过,陆白倒是对这个故事有了兴趣,“后面你把狐妖降服了?” 杨凉亭摇了摇头。 他为了向父亲证明他纳的小妾是狐妖,提前把这事儿说了,不巧被狐妖听见了。 他们先大吵了一架,小妾说他才是妖怪变的,若不然怎么知道这些歪门邪道。 杨凉亭自然不断争辩,言说小妾是妖怪。 他父亲夹在中间,努力劝说,让两个人坐下来一起好好谈谈。 就在他们炒的不可开交时,狐妖暴起发难夺走了铜囊,露出了真面目,在欢快跳舞的同时,把他父母、仆人全杀了。 狐妖本来也要杀他的,在看到他身上的令牌后,她住了手。 “哟,还是一个狐王庇护的人儿,算了,那我就不杀你了。”狐妖收拾了杨家的细软,一把火烧了他家,又把火把放在杨凉亭手上,然后扬长而去了。 等左邻右舍的乡亲们救火时,他手上的火把被逮个正着,来了个人赃俱获。 于是,捕快把他押到了这间死牢。 从那以后,杨凉亭再没走出过这间牢房。 “啧啧。” 听了杨凉亭的故事,二哈感慨,“这狐妖可真够狠的。” 红太浪同意,“狐妖都这德行,要不怎么有个成语叫狐假狼威呢。” 二哈鄙视他,“欺负我读书少是不是?那叫狐假虎威,你倒是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红太浪气急,“我是狼,你是什么?” “狼啊。”二哈话出口后,恍然大悟,“哦,我是狼啊!” 红太浪觉得这厮真二。 陆白没理他们这对狼才,他沉吟道:“不应该呀,你的父母若是杀死后被烧的,凭口鼻中的烟灰就可以辨别出来,一个老仵作一般都验得出来。” 杨凉亭苦笑,“事情是有过这方面的转机,在升堂时,知府大人还详细的问过我狐妖行凶经过,只是过了一段时间,又不了了之了,直接叛我弑父弑母,秋后问斩。” 陆白站起来。 不应该呀。 永乐城的这位城南知府他打过交道,当年他还和这位知府一起破过让整个永乐城惶惶不可终日的小和尚无差别杀人案,以打交道的经验来看,这位知府还是有点儿节操的。 想到此处,陆白飞起一脚,踹在杨凉亭腿上伤口处。 “啊!” 杨凉亭痛的大叫。 “对不住,对不住,我没看见。”陆白忙说。 二哈悄声说:“我明明看见他是故意的。” 陆白瞪他一眼,让他闭嘴后心里犯嘀咕,“确实没功德值,一点儿功德值也没有,看来他确实是被冤枉的——” 陆白觉得他应当去见见这位知府。 “放心吧,我去帮你查查这个案子,权当做是对你帮助我妹子的报答了。”陆白让他放宽心,别到时候他洗清了他的清白,他却死在牢中了。 杨凉亭大榭陆白,想要叩拜,奈何身子连挪动是牵扯一下肌肉都疼。 “行了,你呆着吧。” 陆白把功法切换过来,饮一口酒后破空出现在牢外,在对面牢房里的囚犯目瞪口呆下,领着几个人离开了大牢。 “大舅哥,咱们不着急去找怜儿?”二哈问。 红太浪也觉得当下找怜儿是最要紧的事儿,至于杨凉亭,他们直接劫狱把他弄出来不就成了。 陆白觉得他们说的轻巧,“怜儿现在去了京城,是你想找到就能找的?” 旁的不说,晏城怎么办,中山谷怎么办,砚山怎么办。 他作为锦衣卫,离开晏城一段时间还可以,长时间离开这就有点儿说不过去了。 红太浪也是。 这一去京城,因为是找人,少说得有个三四年。 “你王庭的事情安排妥当了,可以让你离开这么长时间? “还有砚山,二哈你交代清楚了?”陆白反问。 红太浪挠了挠头,“倒也是。” 二哈倒是很光棍,“不用我交代清楚,老白他们自会办好的,反倒是我吩咐了,为了办成我吩咐的,估计他们会乱成一锅粥。” 这就是传说中的帮倒忙。 陆白不理他,继续道:“既然都走不开,何不把杨凉亭这案子给破了?” 陆白已经好久没破案了,现在好不容易逮到也一个,他当然不能放弃。 再者说,杨凉亭帮怜儿那么大忙,怜儿想必也不想杨凉亭身陷囹圄,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去。 陆白正好可以帮怜儿这忙。 “那咱们就不,不去找怜儿了?”二哈不甘心。 陆白摇头,“去,当然要去,半年后,我们把一切安排妥当了,再去寻也不迟。” 第二百九十章 撒娇 找到布商的关键在于杨凉亭。 所以,为了救出杨凉亭,陆白领人去了知府衙门,送了拜帖。 知府衙门的小厮见送拜帖的是一位千户,不敢怠慢,忙把他们迎进去,请他们坐下后,自去后院通禀。 陆白等人落座,有侍女上茶。 二哈渴坏了,端起茶盏一饮而尽,不等他把主意打到红太浪茶盏上,便又有侍女上来沏茶。 然而,约莫等了半刻钟,后院毫无动静,侍女也不来上茶了。 陆白瞥顾清欢一眼。 顾清欢双目含笑,在慢慢地品着手中茶。 等把茶饮尽了,顾清欢站起来,“走吧,这位知府啊,恐怕会说他不在府上。” 果然,他们刚出门,方才通禀的小厮就走过来,一脸不好意思:“大人,十分抱歉,我家大人去城主府了,一直没回来,等他回来了,我定把您的拜会转告给他。” 唰! 顾清欢打开手中的扇子——当然不是陆白那把。 她摇了摇扇子,说道:“不用转告了,想必你们家大人已经知道了。” 不理小厮尴尬的笑,众人出了知府衙门,刚走几步,陆白信手把手里拜帖丢了,“这知府不敢见我啊。” “何止不敢!”顾清欢可以肯定,他们已经把消息告诉吕城主了。 “告诉就告诉吧。”陆白无所谓。 他得罪了吕家,说是一秋山庄的头号死敌都不为过,永乐城的城主肯定会格外关注他,指不定刚进城时,他们就被盯上了。 只是让陆白想不到的是,知府为了不得罪吕城主,连他面儿都不见。 “哎——” 陆白摇头,看来从知府这儿介入,了解这案子的门路给堵住了。 “现在怎么办?”二哈问。 红太浪还是那个建议,“按我说的办,咱们动手直接把杨凉亭从牢里弄出来。大舅哥,你要是不想动手,我动手,绝对的神不知鬼不觉。” “不行!”陆白果断拒绝。 他现在提升一个境界单靠功德值,难如上青天,唯有靠破案才有机会。 晏城现在很难碰到一桩案子,好不容易在永乐城碰到一桩案子,陆白不能这么草率。 更何况—— “我是锦衣卫千户,今儿还刚去探监,你晚上要去劫狱,指不定明天锦衣卫就堵住咱们的大门了。”陆白相信,永乐城的千户和城主很希望把他抓起来。 “堵门就堵门,你在破空境,怕什么?!”红太浪表示破空境就这么豪横。 陆白送他两个字:“呵呵。” 还是那句话,陆白现在境界提升离不开破案,他不能少了锦衣卫这个身份。 所以,陆白表示:“这个案子,咱们必须堂堂正正的给他破了!” 既然陆白坚持,二哈他们就由大舅哥去了。 但问题关键在于,此处不是晏城,陆白子根本没有办案的权利,想堂堂正正把案子办了,很难。 “总不能去击鼓鸣冤吧?”陆白想。 就在他犯愁时,走过一个街角,碰到一个老熟人——昔日少白头的捕快领几个人好走过来。 当年,陆白在清水镇捉拿连环案凶手时,知府让捕头带几个人去协助陆白,这少白头捕快就是其中之一。 后来,因为小和尚偷袭,当时的捕快十死九生,捕头也死在小和尚手上。 这位少白头捕快却得以幸存,在回来后当上了捕头。 他现在是少白头捕头了。 作为一名捕头,少白头显然不够格知道陆白同永乐城主的恩恩怨怨。 他喜出望外的看着陆白,“陆,陆总旗?!” 陆白当时正是总旗。 少白头以为陆白现在还是总旗呢,就和他现在还是捕头一样。 陆白双眼一亮,“你,你是那个——洛勇成捕头?” 不错,洛勇成是他的名字,少白头点头,“对对对,是我。” 他问陆白:“陆总旗,您今儿怎么到永乐城来了?” 他们有日子没见了。 陆白笑了笑,“我来永乐城办点事儿,正好——” 他望了望四周,见不远处有一家酒肆,忙拉着洛勇成向酒肆走去,“正好,我有事儿想问问你,走,咱们去酒楼,边吃边说。” 洛勇成受宠若惊。 陆白是锦衣卫总旗,前途不可限量,而他只是一个捕头,一个再过十年还是捕头的捕头。 他们身份悬殊。 陆白却一见面就请他吃饭,还求他帮忙,这可太看得起他了。 洛勇成的腰杆儿一下子挺的倍儿直,在几个手下面前觉得倍儿有面子。 在落座后,洛勇成拍着胸脯保证,“陆总旗,您说,但凡我知道的,一定直言相告。” 陆白表示不着急,“我们先点酒菜。” 他把小二招呼过来,同洛勇成点了几道小菜,轮到二哈和红太浪点菜时,这俩货一个要炖烂的狗肉,拌蒜泥,一个要兔肉,最后他们合伙要个大羊排。 这才刚点菜,还没上菜呢,他们已经念着菜名双眼发绿了。 洛勇成见了,心想这难道是饿了几顿,然后从笼子放出来的,不过口上还是说道:“这两位真是大口吃肉的好,好汉。” “别理这俩货。”陆白招呼洛勇成喝酒,同时介绍顾清欢,“这是——我兄弟。” 洛勇成一愣,继而夸道:“陆总旗的兄弟还,还真是清秀啊。” 他心里却在嘀咕,这人眉目如画,细皮嫩肉,举手投足间的娴雅风情难掩,行过之处会有暗香残留,分明是一个倾国倾城的女子。 不过,陆白不点破,洛勇成也不多说。 他们先寒暄几句,推杯换盏几回合后陆白问道:“洛捕头,知府衙门的牢房里关了个杨凉亭,这人你知道吧?” 洛勇成点头,“知道,怎么,他是你亲戚?” 陆白不置可否,“他的案子你知不知道内情?” 洛勇成停下了用饭,小心斟酌着,并用饮酒来掩盖自己的警觉,最后,他小心问道:“陆总旗,你为这个案子而来?” 陆白摇头,“不是,这杨凉亭乃我故旧,我听说他弑父弑母十分惊讶,但又觉得他不是这样的人,所以问问。” 陆白敬他一杯酒,压低声音开门见山,“我听说他的案子出现过转机?” 洛勇成犹豫一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 他也压低声音,“陆总旗,我劝你还是别管这案子了,这案子已是成了铁案。” 铁案? 陆白挑下眉头,“这案子怎么个铁法?” “就是所有证据都已毁灭,现在只有两份证据,一份是左邻右舍见他纵火的口供;还有一份是他签字画押承认自己纵火的口供。”洛勇成说。 陆白轻轻敲下酒杯,“这么说,这案子是有隐情了?” 洛勇成点下头,却不想多说,他还劝陆白不要插手。 陆白点下头,道:“既然已经成铁案,所有证据都消失了,我即使想为他翻案恐怕都翻不了。” 不过,陆白确实好奇,“这案子,唯一一个逍遥法外的是个狐妖,和上面应该没多大牵扯,所以,按谁的意思办成的铁案?” 洛勇成又犹豫。 他觉得陆白方才所言不错,陆白确实没有翻案和插手的可能了,于是用手蘸酒,在桌子上写了一个“西”字,“按他的意思办的。” 西厂提督! 陆白和顾清欢对视一眼,他们万万想不到,这事儿和西厂提督有了关系。 “奇怪!” 在送走洛勇成后,陆白一行人在家街上走。 路上,陆白百思不得其解。 这起案件中,无论杨凉亭,还是洛勇成,在他们的叙述中,唯一的得利者都是狐妖,压根与西厂没关系。 西厂为了什么插手这案子的? 难道西厂和这狐妖有勾结? 正在陆白思量时,二哈忽然道:“我们被盯上了。” 陆白不回头也知道。 他们早就被盯上了。 许久没有开口的顾清欢停下脚步,“我们必须得摆脱他们,然后去丐帮一趟,我有事儿要做。” 陆白惊诧,“很重要?” 顾清欢微微点头,“很重要。” “行吧。”陆白揽住顾清欢的腰,吩咐二哈和红太浪,“你们俩回清水镇顺风货栈,记住了,千万不可轻举妄动。” 红太浪点下头,“大舅哥,你就放心吧,我会帮你看好二哈的。” 说罢,红太浪一拉二哈,一闪而逝。 “凭什么看好我——” 二哈郁闷的话语在空中飘荡,却已不见人。 后面跟踪的人一愣神,正一头雾水时,陆白揽着顾清欢也一闪而逝,徒留下空空荡荡的街道上有一枚树叶飘零。 破空境的高手,躲开追踪就是这么简单。 几个破空间,陆白揽着顾清欢出现在一条长街上。 街上行人挺多,但没跟踪他们的人。 只有一个小孩,手里拿着一根糖葫芦,因为见到了他们的突然出现,一时间瞪大双眼,呆愣在原地。 陆白朝他笑了笑,拉着顾清欢赶路。 丐帮永乐城分舵就在不远处。 路上,顾清欢问陆白,“你一直说想破案,想破案,我在想,或许晏城已经不适合你,应该挪一挪窝了。” 顾清欢不知道陆白破案会变强,但看到陆白整日寻摸案子,知道他很想破案。 陆白点头,“确实,晏城太风平浪静了。” 他的提升已经停滞好几个月了,对于习惯了不断提升自己的陆白来说,这是不正常的。 当然,晏城太平,不代表天下太平。 在外面,还是有许多案子的,但他作为锦衣卫千户,不是想离开就离开。 顾清欢却有办法。(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 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她让陆白等着,今儿她要来个一箭双雕,一石二鸟。 至于杨凉亭的案子—— 顾清欢觉得陆白想要靠正途为杨凉亭翻案,唯有找到罪魁祸首狐妖,让她认罪,这才可以。 于是,在进到丐帮分舵后,顾清欢迅速忙碌起来。 她让人丐帮长老发动永乐城所有丐帮弟子,马上查这位西厂提督的来历,行踪,看他有没有见过什么姑娘。 顾清欢让丐帮弟子无论查到多少,一定要在明日早上把查到的情报送到她手上。 忙完这些,顾清欢就同陆白回到了清水镇。 二哈和红太浪早回来了,正百无聊赖的坐着,见陆白和顾清欢回来,忙迎上去。 顾清欢顾不上跟他们多说,她把自己关到书房里,一直到夜深才出来。 陆白还没睡,见她出来,忙迎上去,“你都忙什么了,神秘兮兮的。” 顾清欢没多说。 她把一沓纸放到陆白手上,让他马上出去,把这些纸张散播到全城。 陆白疑惑,低头看了一眼,见上面是《告永乐百姓书》,“这是什么?” 顾清欢伸个懒腰,“这是让你入京城,永远有案子破的利器,具体什么内容,有什么用,你明儿就知道了,现在快发出去吧。” 陆白刚要走,顾清欢叮嘱道:“对了,千万别让人看到,还有,尽量往偏僻的地方发。” 陆白莫名其妙,但没多问,而是去旁边屋子里把红太浪揪出来,一起破空消失在夜幕中。 这些东西很快就分发完了。 陆白回来时,顾清欢已经睡了,虽然他有满腹疑惑,但也没有着急问,而是简单洗漱一下,破空进入顾清欢的房间,直接钻她被窝睡了。 翌日。 陆白醒来时,顾清欢早醒了,她正坐在椅子上,看丐帮连夜送来的情报。 她一面翻页,一面嘀咕着:“果然不出我所料。” 陆白伸了个懒腰,直接从床上坐起来,“什么不出你所料?” “不出我所料的话,狐妖应该在西厂提督的那艘画舫上。”顾清欢走到床边,坐在床沿上,把情报递给陆白,然后手指在他腹肌上转圈圈。 陆白扫了一眼情报,“丐帮弟子搜集的还挺详细。” “还行。”顾清欢坐到床上,把情报纸一张一张的在陆白身上铺开,“至少把我想要的信息查到了,譬如西厂这位提督大人,他对永乐城可不陌生。” “怎么说?”陆白问。 顾清欢递给他一张纸,“这位西厂提督,他的干爹是西厂厂公。” 现任西厂厂公曾在永乐城担任提督。 十余年前,在屠杀朔北城南逃的百姓,还有小和尚暨段知府全家后,他就调走了。 后来在短短十年间荣升为西厂厂公。 “这位提督大人,当时也在永乐城。”顾清欢说。 “够可以的呀,他们这都能挖出来?”陆白为自己的丐帮弟子自豪。 顾清欢用脚点他的腹肌,不高兴的说:“这是我指给了他们方向,直接让他们查提督和厂公的关系,所以他们才事半功倍查到的。” 她似小女儿在撒娇。 第二百九十一章 复仇 “那我是不是得给你点儿奖励?” 陆白说着身子一起,身上的被子,被子上的纸张全部推翻了。 他顺势压向顾清欢。 顾清欢后仰躲闪,靠在床栏上,用脚抵住陆白的肚子:“不闹了,快起床,我们待会儿还要去抓狐妖呢,要是被别人提前堵了门,那就不好玩了。” 陆白不依不饶,“你都把我身子看光了,至少得给我一点儿补偿吧?” “去去,我还怕脏了我的眼呢。”顾清欢风情万种的白他一眼,白皙的脚在他小腹上转圈圈。 这下陆白还能放过她? 他刚要有所动作—— 砰砰砰! 二哈在隔壁敲他门,“大舅哥,快起了大舅哥,你不起他们不开饭。” 陆白无奈,这二哈总是不讲究时机。 他有心收手,但下半身风涌云动,就这么鸣金收兵,陆白心里十分不甘。 忽然,两只纤手绕过陆白的脖子,在脑后相扣,搭在他的脖子上,接着,唇舌似入华蜜饯,在陆白嘴里肆意闯荡。 片刻后,顾清欢拍了拍陆白后脑勺,“听话,正事要紧。” “行吧。” 陆白回味一番后,拿起外衣一闪而逝,回自己房间去了。 须臾后,外面传来陆白让二哈滚蛋的声音。 顾清欢笑了笑,挽起头发,整理一下衣服后下了床,走到梳妆台前。 梳妆台前有一个首饰盒。 昨儿太忙,压根没顾上逛街,顾清欢只是在经过街上摊子时,买了几样不贵重却足够用心的首饰。 她为自己挑选好了搭配。 正好,这时有侍女敲门,端着洗漱用水过来伺候顾清欢来了。 顾清欢让她们进来。 清水镇顺风客栈的掌柜是浩气门弟子,他专门把顺风货栈这几个招待客人的侍女调拨过来,伺候陆白和顾清欢。 顾清欢洁牙,净面,漱口后才把首饰戴上,并搭配一套素雅白净,只有花朵点缀却不失雍容华贵的偏中性长衫。 这是她昨夜精挑细选,既不失好看也不失英气,专为今天准备的打扮。 今儿是个重要的日子。 今儿是顾四小姐—— 不! 今儿是顾清欢回归,震惊世人,名声传遍南朝,让所有忘记昔日的顾四小姐,记住边鄙之地顾清欢的日子。 她必须以最好的面貌去面对这一切,向那些曾欺负过,试图杀死她的人宣告: 复仇开始! 一切收拾妥当后,顾清欢满意的从镜子中收回目光,却见身后侍女们看呆了。 顾清欢微微一笑,站起身子把她们唤醒,指了指放在床边的一袭长衫,“给陆门主送去。” 这套衣服也是顾清欢精挑细选的。 既然打定主意要大干一场,要扬名立万,要横刀立马,要把所有的仇恨都讨回来,衣服不能掉价。 侍女们答应一声,托着衣服去了。 陆白很快把衣服换好了,只是他很不理解。 他一面低着头,抚平衣服上的褶皱,一面走进来,问道:“这不逢年过节的,为什么要穿新衣服?” 陆白平日里对穿着不大讲究,习惯还停留在住在鹿园巷子中时,就算当前胡了,他穿衣服也很省,在晏城就穿千户的飞鱼服,出外面就穿几套已经穿旧了但耐穿的衣服。 陆白想来不喜欢麻烦,让他磨合一件新衣服就是麻烦,尤其对于练武时而言,有时候衣服缝线的一长一短,都能带来很大的拘束,让许多动作做不出来。 陆白说着这些话,不经意间的抬起头,然后长大了嘴巴,整个人愣在原地。 这也太漂亮了。 莫名的,陆白想起他住在巷子时,顾清欢洗漱时,由月光打在隔帘上的身影。 顾清欢整理好头发,走到陆白身边,帮他整理衣领,“今天虽然不过年不过节,但今天将是人生的重要转折点。” “我要当男人了?”陆白脱口而出。 “嘶!” 他接着倒吸一口冷气,因为顾清欢揪了他的耳朵,“说正经的!” “是,是。”陆白忙不迭的点头。 顾清欢把陆白的耳朵松开,拉直他的领子,“你想破案,你想去京城,你想去外面的世界看看,这些不都是你一直念念不忘的?” 陆白点下头。 顾清欢后退一步,见陆白衣服合身而却潇洒时,笑了笑:“我带你去。” 她最后拉了拉陆白长袍镶金边的袖口,用额头抵着陆白的下巴,“从今儿起,我将永远陪在你身边,我们要为你娘报仇,为朔北城千千万万百姓报仇,向那些曾经想杀死我们,现在想杀死我们的人,以后想杀死我们,那些高高在上,把我们的命视若蝼蚁,自以为掌握我们命运的人报仇,哪怕这些人是皇帝,是剑仙,还是——神!” 陆白点下头,脸微微下移,唇吻在顾清欢的额头,“我们去让这个世界精彩一些吧。” 他们出了卧房,去了饭厅,二哈和红太浪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他们的眼里全是桌子上摆着的兔肉和猪肉,直到他们看到盛装打扮的顾清欢。 作为心里只有怜儿的妖怪,他们依旧惊艳一番。 二哈觉得顾清欢有怜儿五分之一好看了。 “你有点儿常识不好。”红太浪特会献媚,“这明明有五分之二,不,五分之三好看了。” “滚滚滚!” 陆白让他们闭嘴,自己的女人自己疼,“怜儿有我婶娘十分之一漂亮就不错了。” “嘿,你怎么说话呢,也太看不起我们怜儿了。”二哈不高兴了。 红太浪还卷起了袖子。 大有陆白再说一遍,他就找陆白练练的态势。 陆白一笑,“怜儿是我妹子,什么时候成你们家的了,我想说我妹子几分就几分子!” “嘿!”二哈立刻换上一脸媚笑,“大舅哥说什么都是对的!” 红太浪鄙视二哈,“看你那点儿出息,咱们作为狼的尊严都被你丢进了。”他扭头对陆白说,“大舅哥,怜儿几乎跟你一模一样,你要觉得你难看,我们也就不说什么了。” “嘿!” 陆白让二哈好好学学,红太浪成为破空境,不是说说而已的。 他们用过早饭后就出门进城了,在顾清欢的带领下,他们去了河边,租了一艘游船。 游船相当于一雅间,有人划船,有小二沏茶,还有一些糕点,更有船篷遮阳。 在游船上,既能看到两岸风景,又能低头拂水,十分惬意。 二哈和红太浪就不住的赞叹,觉得在享受这方面,人类也是一把好手。 “滴溜溜!” 小二用长嘴壶为死人沏茶,余光一直瞥向顾清欢,一不小心让二哈的茶杯溢出来。 “嘿,你看着点儿水。”二哈不高兴的说。 他这会儿正因坐船,四面都是水儿紧张呢,小二这溢出的茶水,差点让他以为船进水了。 毕竟,红太浪破空境,陆白和顾清欢是人,这要是进水了,指不定淹死的只有他。 小二忙道歉,不敢再抬头看顾清欢,低着头退出去了。 “你怕什么。”陆白让他态度好点儿,“就算船翻了也淹不死你,有红太浪呢。” 二哈就是因为有红太浪才不放心。 “他巴不得我死了,我死了,他就少一个竞争对手。” “呵呵。”红太浪送给他两个字,还有一串不屑。 茶点是瓜子。 顾清欢取一个小碟,把瓜子剥开以后,把瓜子仁一枚有一枚的放在小碟里。 她让船家往下游去,他们想要看看西厂提督的连舟船。 撑船的老者不以为异,而且习以为常,答应一声后,竹篙在船尾一抹,调转船头向下面去了。 顾清欢饮一口陆白端过来的茶盏里的茶后说道:“火烧杨家的狐妖就在西厂提督的那艘画舫上。” 根据丐帮得来的情报,无论西厂提督的时间,行踪,还是画舫上不住送上去的鸡鸭鱼肉,不沾素的饭菜,都指明这狐妖就在画舫上。 话虽如此,但这一切都是猜测。 陆白有些拿不准主意,“咱们直接上提督的画舫上拿人?” 在他一手遮天的晏城,陆白赶这么多,但这是在永乐城,他做了什么事儿,不止没人给他遮掩,还会很快的上奏到朝廷。 “不错!”顾清欢毫不犹豫的点下头、 她让陆白放心,一切都已经在她的算计中了。 二哈和红太浪对人类这些顾及啊,规矩啊什么的不大感兴趣,他们就想知道:“太监不那什么么,他怎么和狐妖勾搭在一起了?” 狐妖个个很妩媚,很能勾引男人,会把男人的丢魂落魄不假,但勾一个太监—— 这不是技术问题,而是生理问题,这玩意儿不具有操作性啊。 顾清欢手里剥的瓜子仁差不多了,拍了拍手后把碟子递给陆白,陆白一口吃了个痛快。 爽! 他还剩了一些,递给了顾清欢。 顾清欢没吃,而是放在面前,继续剥瓜子仁,并说道:“想知道这个,就靠你们去找答案了。” 二哈想了想,“万一扑空了怎么办?” 河上的风吹来,在碧水上荡起圈圈波纹,拂动顾清欢的头发。 她把散乱的头发别在耳后,浑不在意道:“扑空就扑空了。” 这话十分霸气。 陆白看顾清欢的样子,她似乎在下一盘大旗。 这局大棋很快就开场了。 在陆白他们看见提督的画舫,并向之靠近时,岸上忽然慌乱起来,既有马铁声,还有呼喝声,顾清欢不以为意,继续剥她的瓜子仁。 陆白抬头看去,两岸河堤上,柳枝低垂之间,树影婆娑之中闪过许多身影,隐隐约约的像城卫军的服饰和锦衣卫的服饰。 果然,不一会儿,一个锦衣卫百户站在码头上,高声招呼所有的船只靠岸。在他身后是戒备森严,刀光闪闪的城卫军和锦衣卫。 陆白皱眉,“怎么回事?” 顾清欢对这些早有预料,“不必理他。” 只是游船的船家闻言,要划船往岸上靠,至于西厂提督的连舟船,则压根听而不闻,依旧在河面上飘荡着。 顾清欢向红太浪打个眼色,红太浪得令,顷刻间出现在船家身边,一把刀别在他喉咙。 “不想死,就住手!”红太浪恶狠狠的说。 船家吓坏了,“好汉饶命,好汉饶命”,他哆哆嗦嗦的放开竹篙,再不敢撑船靠岸。 余下就是连舟船了。 顾清欢示意二哈跳过去,把西厂提督连舟船上的人全部制住。 “这,距离有点儿远吧?”二哈胆怯。 这段距离对于一个搬山境的高手而言不算什么,但这是在水上啊。 二哈望了望船下水,不敢跳。 “淹不死你,实在不行不还好传说中的绝学狗刨呢?”陆白站起身。 二哈脸色惨白,坚决不跳,“你说的那是狗,我是狼,正儿八经的狼!” “你正经个鬼,走你!”陆白说着,抓住二哈的衣领,抡起来就朝连舟船丢去。 “啊啊啊!” 二哈大叫,身子在空中挣扎着,不忘问候陆白,顺便问他:“你丢的准不准啊。” 陆白让他放心,准得很,“就是不准我也能把你捞上来。” “你大爷!” 二哈大叫一声,落在船板上,滚落一圈后,堪堪在船边稳住。 要再前进一寸,他就在水里了。 然而,不等二哈松一口气。 砰! 一杯茶盏破空而出,直奔二哈而来。 二哈吓的慌忙挑起,一脚将茶盏踢碎后,稳稳地落在船板上。 “咦?” 他惊异的跳了跳,这连舟船虽然方向难以把控,但好处还是很大的,那就是很稳,站在上面如履平地。 “别嘚瑟了,快去抓人。”陆白吩咐。 二哈这才醒悟过来。 他又一拳打碎一个茶杯后,整个人撞见了船舱。 陆白收回目光,看向岸上,此刻,岸上的人已经见到了这边的异常,锦衣卫百户怒道:“那艘游船,马上靠岸,再不靠岸——” 百户抽出刀,折光一指,“格杀勿论!” 伴着他出刀,身后城卫军弯弓搭箭,锦衣卫也把弓弩取出来,对准了游船。 陆白回头看下顾清欢,“现在怎么办?” 这要再不靠岸子,百户自可以射箭,他事儿好没地儿说理去。 不止靠岸,刚才让人闯西厂提督的连舟,就足以在京城里给他安一个很大的罪名了。 陆白倒不怕背负重罪。 他是可惜锦衣卫这个身份,有了这个身份,他就有许多案子可破。 若没了这个身份,估计也就能在中山城破破案了。 顾清欢依旧在剥瓜子,头也不回,理也不理岸上的人,她对陆白说:“别理他们。” 陆白点下头,当真不理了。 百户见陆白还不靠岸,脸色僵硬,回头看了一眼,在他身后,既有锦衣卫千户,又有知府和城主。 城主缓缓地点下头。 百户得令,大喝一声:“放箭!” 一时间,万箭齐发,弓弩齐响。 然而,陆白境界在破空境,他有许多种法子把这些箭挡下。 他饮一口酒,顷刻间,念力将整艘游船包围,箭一旦靠近,顷刻间化为齑粉,风一吹,在空中飘飘荡荡。 顾清欢依旧在嗑瓜子,悠然自得。 第二百九十二章 烧吧 一轮箭雨后。 河面上空安静下来,岸上噤若寒蝉,所有在远远张望的渔民、百姓不敢多说一句话。 一阵风吹来,杨柳依依。 这本来应是一个很好的赏景时光,河上却充满了肃杀气氛。 空气因为片刻的停滞而凝重。 锦衣卫百户知道伤不到陆白后,不再做无用功,他下了码头,向后面的人请示去了。 噼里啪啦! 西厂提督的连舟上却正热闹。 船舫里传来一阵打斗声,接着传来二哈一阵惊呼,“饿的个娘哎,恁们也太会玩了。” 砰! 二哈被打飞出船房,眼看要落到水里,二哈及时用胳膊把自己挂在船舷上。 然而,方才怕水的二哈,此刻却因为里面的惊奇胜过了水的恐惧,他浑不在意自己的处境,朝陆白大叫:“我的个狼祖宗,玩儿还是城里人会玩,尤其太监,啧啧,一个床上三个人——” 他惊叹着,手在船舷上有一用力,翻上船板后又向船房冲进去。 接着,里面又传来一阵剧烈打斗。 看样子,里面的人同二哈的境界差不到哪儿去,同样在搬山境。 估计是西厂提督了。 陆白在想这西厂提督还挺厉害呀。 不过旋即想到,顾清欢曾说这人是现在西厂厂公的干儿子,陆白也就觉得理所当然了。 “哎哟我去!” 二哈痛呼一声,在一阵打斗后从船房钻出来,手里抱着一用被子裹着的女人。 “给你,我听你的,不伤及无辜!”二哈把手里的被子卷丢向陆白。 陆白深怕这俩妖怪妖性大发,所以在来时提醒过,让他们不要伤及无辜。 看来这二哈把他这大舅子的话记得很牢靠啊。 是个加分项。 二哈不知加分了,他正扶着腰懊悔,“奶奶的,为了救她,害我中一拳。” 他说着又冲了进去。 至于在空中被卷—— “啊!” 女子在被卷中娇呼,而被卷在松开。 伴着一角掀起,春光乍泄,不着一物的身姿在阳光下分外白皙,白的诱人,但更白的是女子的脸,在飘散如云的黑发中间,煞白的吓人。 眼看女子就要在众目睽睽之下大白于天下。 陆白打一响指。 啪嗒! 嗖! 一股无形之力瞬间裹紧女子,把她拖进游船,重重落在陆白身后,顾清欢面前。 “不是狐妖!”陆白头也不回的说。 顾清欢没有说话。 她抬头,见被卷在脚下铺开,让玉体横陈在面前。 或许有被子,女子摔得并不重。 她一声娇呼后,身子因遇冷而起了鸡皮疙瘩,于是慌张的抱成一团。 顾清欢站起身,把身上的披风丢过去,披风飘飘荡荡,正好把女子身子遮住。 女子感谢一声,站起来用披风把身子裹住。 顾清欢把茶杯往前一推,“喝茶。” “谢,谢谢。” 女子手抓着披风微微行礼。 女子名芸娘,本是永乐城画舫的头牌,艳压群芳,一枝独秀,色艺俱全,后来被西厂提督赎了身,被金屋藏娇到西厂提督的连舟上,供西厂提督淫乐。 面对突如其来的变故,芸娘本来很慌乱,但不知从小颠沛流离的生活,还是受顾清欢万军在身后,弓弩相对而面不改色的镇定感染了,她坦然自若起来,裹着披风坐在顾清欢对面。 正在这时,岸上有了动静。 永乐城锦衣卫千户上了靠岸的游船,让手下划船,缓缓向陆白所在的游船靠过来。 永乐城主,西厂,东厂的人则全站在码头上,坐镇后方,同时与陆白四目相对。 不等靠近,永乐城千户遥遥喊道:“陆千户,久仰你的大名,一直想找个机会去晏城拜见,却不想你到永乐城来了,李某有失远迎啊。” 陆白扫视岸上的重兵,笑道:“李千户,你这不是有失远迎,而是迎接太隆重了。” “哈哈。”李千户拱手致歉,“陆老弟,你误会了,我听手下说,去年北朝使者在永乐城遇刺一案的凶手有眉目了,今儿出现在了这游船上,我一着急,就带大队人马来了。” 他向陆白不好意思的一笑,“我万万想不到,陆兄弟你居然和这个案子有关,实在是我手下疏忽了,没告诉是你,若不然,我直接请陆兄弟你过去喝茶问明白就成了,何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李千户说这话的时候,正经过西厂提督的连舟船。 连舟船里打斗声声,木屑横飞,李千户却听而不闻,一脸诚意的看着陆白。 陆白刚想说,你既然着么有诚意,为什么不把这些人全部撤下去。 话还没说,李千户又微微一笑说道:“怎么样,陆兄弟,跟我去千户所喝口茶,把这案子说清楚了?” 或许,李千户觉得他说话分量不重,于是又加了一句,“陆兄弟,我这也是职责所在,万不得已。这案子非同小可,在圣上面前挂了号的,死的又是北朝军方的人,所以还望陆兄弟念在咱们都是千户的面子上,别太让我为难。” 说话,李千户脚下游船停下,他侧身一伸手,“陆兄弟,请吧。” 陆白面色微微一变。 有一说一,李千户所言不假,去年来时,陆白的确杀了一个名叫独孤掌柜的北朝使者,在杀之前,听他们在巷中议论,的确是军中人,职位还小不了。 所以,李千户因为这个案子找他问话,请他去喝茶,很正常,师出有名。 但这阵势,这时机,凭陆白和永乐城主的关系,他要是跟着去了,这就很不正常。 陆白可以肯定,这要是跟着去了,绝对一去不回,命保不住不说,身边的人都保不住。 但要是不去—— 陆白再次环顾两岸密不透风的城卫军,他们刀芒寒,目光冷,陆白可以肯定,这些人会瞬间涌上来用自己的方式请陆白去。 当然,作为破空境的修行者,莫说这些人了,就是他们数量再翻倍,也依然请不到陆白。 然而,吕城主等人想要的,也不是非得请动陆白。 他们想要的还陆白对这些城卫军,锦衣卫大打出手,大开杀戒,最好杀个血流成河! 只要陆白杀了人,闹出了动静,而这些锦衣卫又师出有名,那陆白就是谋逆! 谋逆者,人人得而诛之。 陆白在人城的仕途将走到尽头,失去成为八大派手中利剑的机会和利用价值——八大派是不可能用谋逆之人对付一秋山庄的,因为忠于天之子,这是八大派的共识与底线。 而对于陆白和顾清欢而言,少了仕途与八大派的相互利用,陆白再提升境界将难上加难,他们将不能给朔北城的百姓报仇,不能为战死朔北城的将士翻案。 剑仙,剑神,乃至诸神的名声就不会有污点,依旧可以高高在上,像一朵白璧无瑕的莲花,享受世间的香火供奉。 陆白则境界再高,也只能浪迹于荒野,或漂泊于海外,成为一个陨落的天才。 他或许可以在中山谷安然做一位谷主,但不能做的太过火。 若不然,集八大派,内书堂,一秋山庄这些规则内力量的雷霆一击,足以打的陆白形神俱灭。 陆白脸阴沉下来。 好算计! 可以说,陆白去与不去,都是一个亏。 果然,永乐城锦衣卫李千户再次伸手相邀:“陆兄弟,请吧,请不要让我为难,要不然,咱们作为同僚,彼此在面上就不到好看了。” 他的语气中已经有威胁之意了。 “千户大人,不好意思,您的案子固然重要,但再重要,也重要不过我们的案子。” 顾清欢站起来。 她走到陆白身边,把剥好的瓜子仁递给陆白,她手里则抓了一把瓜子,凭栏而立,一面磕着瓜子,一面与李千户对视。 李千户见到顾清欢,先是一阵经验,继而有些忌惮。 城主说过,最难缠的不是陆白,而是这名名冠京华的顾四小姐。 他稳了稳心神,刚要问陆白在办什么案子—— 砰! 似有一颗炮弹炸响在西厂提督的连舟上,船身四分五裂,两个身影从漫天水雾和木屑中跃出,各站在一半还残存的船体上。 靠李千户一段的残破船体上,站着一位公公。 他头发凌乱,衣衫不整,目光阴邪,然而依旧难掩他的俊俏,尤其他的身子,不胖不瘦,还有点儿小腹肌,颇似陆白前世见过的流量明星小鲜肉。 更犯罪的是,这厮目光自带勾人的劲儿,让许多小姑娘见了,会忍不住惋惜,为什么是个太监。 男的见了,则会说,幸好是个太监。 若说这太监的俊俏还在人的范畴内的话,另一残破船体上,二哈手里抓着的家伙,那就俊俏的不是人了。 他俊俏的娘里娘气,若不是他身上赤条条的,身上挂着蚯蚓还细的玩意儿,陆白十有八九会把他当成个女的。 陆白望他们一眼,又回到看那芸娘一眼,恍然大悟。 他现在知道二哈说的城里会玩是个什么玩法了,这他妈的确实会玩。 李千户扭头瞥提督一眼,阴阳怪气道:“这就是陆千户办的重要案子?” 顾清欢毫不犹豫的点头,“不错。” “笑话!”西厂提督开口了,他翻身落在李千户所在的游船上,从旁边锦衣卫手上接过一件衣服披上,“不知道顾四小姐谋杀本提督,办的是什么案子。” 李千户也提醒陆白,“陆兄弟,别忘了,这是永乐城,不是晏城,说办案子——哼!永乐城什么时候轮得到晏城的人来办案子了!” 顾清欢不慌不忙。 她嗑一枚瓜子后,“我们办的这个案子,还真只能由晏城的锦衣卫来办,因为——” 顾清欢把瓜子皮放在陆白手里,“陆千户怀疑你们谋逆!” “什么?!” “你在胡说什么,谁要谋逆?”李千户和西厂提督俱是一愣。 顾清欢慢条斯理道:“由于本朝疆域辽阔,许多地方筑城而居,朝廷鞭长莫及,因此在负有监查百官一责的锦衣卫所之间施行连坐制,既邻城谋反,本城锦衣卫连坐。” 她先把律条搬出来,告诉他们陆白并非不能在永乐城办案。 李千户脸色阴沉,“把话说清楚,谁在谋逆?” 顾清欢从身上取出一张纸,正是她昨日一挥而就的《告永乐百姓书》,面不改色道:“这就是罪证,我们半个月前的得到的,上面清清楚楚写了,永乐城城主勾结永乐厂卫,目无王法,目无朝廷,目无皇上,量永乐全城之物力,结一秋山庄一家之欢心——” 西厂提督大怒,“一派胡言!我们对圣上忠心耿耿,不敢有一丝一毫之差池,何来目无朝廷,目无皇上,一派胡言!” 顾清欢微微一笑,“是吗?” 她觉得,证明西厂提督是不是说谎的唯一办法就是查账,“我们原打算把你抓走,回去悄悄审问的,既然都知道了,那就大大方方的查吧。” 顾清欢末了问提督一句,“你敢让查吗?” 西厂提督沉默了。 根本不用查,这是明摆着的事实。 不止永乐城的银子,便是当年晏城所缴纳的盐税银,同样交给一秋山庄了。 西厂提督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一字一顿的道:“不用你查,这些圣上都知道!” “是吗?” 顾清欢不这样认为,“圣上难道知道在他改由西厂掌控盐务后,晏城的盐卖得的银子,依旧十有八九进了一秋山庄?” 西厂提督的脸一沉。 当今身上的确不知道。 顾清欢微微一笑,这才是问题所在。 当今皇上贪财。 或者说,至少在顾清欢自己看来,他是迫不得已的贪财,而来银子最快的莫过于盐铁。 去年到今日,当今皇上改由西厂掌控盐务,就是想把银子尽可能的划拉到自己兜里。 永乐城是盐业重地。 银子很多,自然也是皇上重点关注对象。 然而,西厂厂公偏偏把他的干儿子派到了永乐城,而西厂厂公是当年投靠吕家后,由太上皇提拔上来的的。 顾清欢觉得这一点儿很微妙。 毋庸置疑,太上皇在一秋山庄修行需要银子。 有时候不是他需要,也是他需要。 作为他提拔的人,西厂厂公就有义务为他的主子弄银子。 但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可有二君。 现在南朝当家的是当今圣上,西厂厂公夹在中间左右为难,索性让他的干儿子回到了永乐城,来个暗度陈仓。 就算圣上知道了,也知道他爹拿了,估计不大会声张。 这就是默契,不可言说的默契,但顾清欢是要把这默契挑明了。 西厂提督只能冷冷的道:“即便如此,也不是谋反吧?” 顾清欢点下头,“的确不是谋反,但谋逆查的又不是你——” 顾清欢抬起头,望向对岸码头的永乐城主。 她的目光一脸坚毅。 来吧! 上溯几十年的议礼,下到皇权党争,今儿我就都给你们烧着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飞升 李千户顺着顾清欢的目光一看,心中一凛。 “城主,谋逆?” 李千户觉得顾清欢在搞事儿,还是在搞一桩大事儿。 在码头上的吕城主,或许觉得事情不简单,于是乘了游船,向他们靠过来。 此时,阳光明媚。 顾清欢身材高挑,衣衫胜雪,凭栏而立有风来,吹动青丝,自有一股勃发的英气。然细看之下,身材丰润如玉,双眉淡墨如烟,双目顾盼神飞,让人目眩神迷。 顾清欢站在那儿,自然而然成为万众瞩目的中心。 众人安静,都在等顾清欢说话。 “永乐城城主将永乐城变为吕家一家之城,这难道不是谋逆!”顾清欢清冷的声音,在河面之上,分外清晰。 “这——” 李千户一时愕然。 因为顾清欢说的是实情,但永乐城在太上皇还在位时就如此了,如何能算谋逆呢,何况不少银子给太上皇用了。 “顾四小姐,胡闹有个度,当我永乐城是什么地方,任由你撒泼?”阴沉的声音从李千户的身后传来,是永乐城城主的游船过来了。 他听明白了,顾清欢就是抓着永乐城银子给了一秋山庄这一点儿不放,准备利用一山不容二虎做文章,胡搅蛮缠,妄想度过眼前这一关。 顾清欢微微一笑,“这就是要我说的第二点了,尔等挟太上皇以令诸侯,乃至于违背皇命,假借太上皇之命,行谋逆之举,甚至于试图凌驾于皇权之上!” 陆白在旁边听得迷迷糊糊的,但附和还是知道的,他喝道:“这难道还不是谋逆!” “荒唐!” 吕城主怒道,“太上皇一直在一秋山庄潜心修行,一秋山庄对太上皇毕恭毕敬,何来要挟一说,你这不是胡搅蛮缠是什么?” 顾清欢把最后一把瓜子给了陆白,悠然自得的拍了拍手,“这咱们就得好好说道说道了。” 她想要清清嗓子,刚回头,见旁边一只玉手递过来一杯茶盏。 顾清欢余光一瞥,见芸娘将披风系在身上,胸脯出露出大片大片的白皙,她不以为意,双手只是稳稳的端着茶盏,恭恭敬敬的递给顾清欢。 顾清欢将茶盏接过,饮一口后,把茶盏递给芸娘。 芸娘毕恭毕敬的接过,站在顾清欢身后。 “圣上乃天之子,历代皇帝修行之后都会飞升,唯独太上皇,至今未得飞升,一秋山庄出了一位剑仙,让太上皇看到了飞升的希望,你们借机以飞升之道,蛊惑太上皇进入一秋山庄修行,从而为你们所用,以至于令出自一秋山庄,却以太上皇名义昭告百官!” 顾清欢冷冷的问:“难道不是?” “信口雌黄!” 吕城主怒道,虽然顾清欢这话有说中的地方。毕竟,守着一座金山时,谁会不去敲两下呢。 “我是不是信口雌黄不重要,关键要看他做了什么。”顾清欢冷冷地说。 “哦,对了。”顾清欢恍然记起了什么,抖了抖手上的纸,“上面说,永乐城流传了这样一个说法:太上皇答应飞升之日,将让王与吕共天下。啧啧,你说这是不是谋逆,我们应不应当查!” 图穷匕见! 吕城主惊怒不已,同时觉得面前有一个旋涡,要把他卷入无尽的黑暗中。 他想不到顾清欢竟把这句话搬了出来。 这句话不是现在才有的,早在太上皇还是皇上时,因为剑仙成仙那几年,太上皇拼命交好吕家,坊间就在传这么一句话。 后来,太子登基,太上皇修行,这句话听得就少了。 吕城主万万想不到,顾清欢加了个飞升之日,又把这句话抛了出来,而且是当众。 天子,始终是天之子。 有些话不能说。 吕城主努力稳住心神,说道:“荒谬!一派胡言!” “是么?”顾清欢扫视一眼手里的纸张,“我觉得挺真的,上面还提到,因大礼议之争中,吕家家主被太上皇下令杖死,后在宫变中,吕家现任家主的亲姐姐吕妃又被皇帝亲手打死,所以吕家一直怀恨在心,趁剑仙飞升的机会,要挟皇帝答应你们许多苛刻条件,这王与吕共天下的传言看来是空穴来风啊。” “关键这些还不够,你们吕家还想多加利用太上皇,所以迟迟没有帮助太上皇飞升。”顾清欢说。 吕城主不说话了。 他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甚至不知道顾清欢的目的,这绝不是什么为了摆脱现在的困境,这是赤裸裸的告诉他,她要找事儿。 连几十年前的大议礼,宫变都搬出来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全是当初吕家未出剑仙,还是八大派一派支持的世家时所参与的党争。现在提出来,同太上皇未飞升连在一起,志在挑拨太上皇和一秋山庄关系! 但又不尽然。 顾清欢似乎还别有所图。 似乎还得罪了太上皇,要把太上皇当老糊涂对待了。 吕城主忍不住扶额,他有点儿头疼,早知道顾四小姐不好惹,想不到这么不好惹。 他绞尽脑汁想出来的让陆白进退两难的一招,顾清欢轻而易举让他进退两难了,不,不止是进退两难,他可以想象,今儿的话若传到京城里—— “王与吕共天下”,或“一秋山庄挟太上皇令百官”这些话句句是诛心之言,传到京城,必然要遭到八大派所支持的百官群起而攻之。 上面的人少不了焦头烂额。 陆白觉得,要让吕城主知道这些话,全是顾清欢昨儿炮制的,估计会更头疼。 顾清欢见吕城主不说话,微微一笑。 硬刀子捅进去了,软刀子得用上了,顾清欢的语气软下来,“吕城主,这上面的内容都传到我晏城了,莫管上面是不是真的,我们都得严肃对待,最根本的就是要从永乐城的库银查起,所以陆千户才有了永乐城一行。” 顾清欢用手指了指岸上的城卫军,锦衣卫,“但你这动静有点儿大,让人不得不怀疑有意阻挠,有猫腻啊。” 吕城主怅叹一声。 他们失去机会了,现在陆白动手抓他们,哪怕杀他们,都能在上头有交代。 可以说,吕城主这次的算计落空了。 他只能苦涩一笑,说道:“这么大动干戈,的确是为了北国使者被刺案有关,陆千户千万不要误会。” 顾清欢拉了拉陆白衣袖。 陆白本来在目瞪口呆看戏,心想这昨儿临时加工出来的东西,竟也能唬住人,然后被顾清欢拉了一下,回过了神。 “咳咳!” 陆白道:“那什么北国使者我压根不认识,还有,案子早不问,晚不查,偏巧在这时候查,我看吕城主,你们肯定有猫腻。我看就先按着这纸上说的,从盐监司的账上查起,继而以小窥大,看看是不是正如这告白书上所言,量永乐城之武力,结一秋山庄之欢心。” 这下,吕城主和西厂提督的脸沉的能下起暴雨来。 他们对视一眼,迅速达成共识,这账不能查! 要是旁人,估计也不敢查他们的账,毕竟,谁也不敢得罪一秋山庄。 但这是陆白呀,压根不把一秋山庄放在眼里,更关键的是他境界足够高。 他要出手,所有人都得束手就擒,然后被他查个底儿掉。 “怎么办?”吕城主打个眼色问西厂提督。 西厂提督抬起头,冷声道:“陆千户,我乃西厂提督,厂公推荐,皇上钦点的永乐城盐监司,你用一张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纸想动我,未免太天真!” “所以才要查咯。”陆白说。 顾清欢补充一句,“要是查出了证据,说明我们是对的——” “若查不出证据呢?” 顾清欢微微一笑,“陆千户提头谢罪!” “呃——” 陆白看了看顾清欢,这就把他的头交出去了? 西厂提督不说话了,正在他思考脱身之计时,某个赤条条的妖怪忽然喊道:“我,我知道他所有证据,我知道他和那劳什子吕家的暗里勾当!” 这妖怪举起双手,拼命说着,深怕陆白看不到。 陆白等人移目看去,说话的正是二哈手里的狐妖,他见众人看过来,再次大声说道:“他,他靠我迷幻,然后抱着真女人,当成自己在睡女人,其实是幻觉,在,在迷幻的时候,我,我问了他一些银子的事儿,所,所以知,知道一些。” 场面一时间极为安静。 陆白回头看芸娘一眼,她站在顾清欢身后,神色如常,听而不闻,依旧毕恭毕敬,是一个十分称职的侍女。 狐妖还在嚷,“大人,我,我全告诉你们,你让这位大人,把,把我给放了吧。” 他指了指二哈。 二哈不理他。 二哈一只手提着他,一只手拿着一枚香囊,似乎是杨凉亭说的怜儿送他的捉妖之物。 陆白乐了,他对提督说:“现在好了,有人证了。” 提督身子在颤栗,依旧嘴硬道:“他是个妖怪!陆千户难道要拿妖怪的话来做证据了?” 话说到这份上,陆白就忍不住问一句了,“既如此,提督大人又是如何听一个狐妖的话,传话给知府衙门,让他们叛杨凉亭死刑的?” “什么!”提督一愣。 “杨凉亭!你曾经传话知府衙门,把他本来有了转机的案子,改为了秋后问斩!”陆白有些动气了。 一个人因为他一句话而死,他竟然没把这人放心上,甚至不记得他名字! “那或许——肯定是他犯了死罪吧。”西厂提督有些不高兴的说。 “究竟谁犯了死罪!” 陆白朝二哈手里的狐妖怒喝,双目如刀,念力顿出,狐妖竟觉得自己要被万箭穿心。 狐妖讷讷不敢语。 他怕说了实话,陆白顷刻间要了他性命。 然而,他不说话子,陆白有的是办法让他说话。 砰! 狐妖手腕如利刃切开,断掉的手腕出现在陆白手上。 破空境! 在场的所有人一凛。 这是真正的破空境,让狐妖的一部分身子破空,继而利用空间将其切割。 “啊!” 狐妖痛的大叫。 “你要再不说,我不介意把你双腿弄下来!”陆白沉声。 狐妖屈服了。 “杨凉亭一家是,是我杀的,我,我男扮女装在他家骗吃骗喝,却不想被他儿子发现了,这才,这才杀了他父母,嫁祸给了他儿子。”狐妖说着,豆大汗珠从脸上流下来,“我,我在逃跑时,被西厂的人抓住了,他们听说我有幻术的本事,就,就把我献给了他们提督。” 后来,狐妖把他犯得案子说了,提督又刚享受到了男欢女爱,怕杨凉亭一家被杀断案为狐妖所为,锦衣卫搜捕后后,给自己惹来不必要麻烦,于是让手下小太监去知府衙门打了个招呼。 就因为这一个招呼,杨凉亭不得不屈打成招,秋后问斩。 陆白看着西厂提督,“提督大人,你记起来了没有?” 西厂提督脸阴沉不说话。 顾清欢开口了,“既然提督大人记不起来——反正他们要查账,不如给提督找个清静的地方,让他慢慢——” “有这回事!”西厂提督打断顾清欢的说话。 陆白看向吕城主,“城主大人,在永乐城里发生了这等冤案——啧啧——” 吕城主怒道:“刘知府!” 在码头上的知府大声道:“在!” “清水镇的县令告老还乡了,你去顶一顶吧。”吕城主接着吩咐李千户,“你们去好好地查一查这个案子!” 李千户答应。 吩咐罢这些,吕城主看着陆白,“陆千户,你可满意?” 陆白看向顾清欢。 顾清欢笑道:“西厂的账不着急查,我们不如先查查写这封《告永乐百姓书》的人,或许他知道不少线索。” 吕城主的脸色放松一些。 既然陆白不当机立断拿下提督,去查永乐城盐务的账,那说明事情就还有缓和的机会。 但他对陆白的恨意显然不减,“既如此,陆千户就慢慢查吧。” 他也要查。 查一查这凭空冒出来的《告永乐城百姓书》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吕城主最后不甘的往陆白一眼,挥手让游船往岸上走。 “芸娘——” 提督走之前,恶狠狠地盯着芸娘。 陆白这次不用顾清欢提醒,悠悠的说道:“要不,咱们还是先查西厂的账吧。” “你!” 西厂提督气鼓鼓的走了。 这气鼓鼓的模样,还真像小鲜肉,就可惜是个太监。 待永乐城的人消失的一干二净后,陆白回头问顾清欢,“咱们为什么不查西厂的账?” 肯定能查出一些东西。 顾清欢坐下,“这里面的水很深,你去查,相当于惹一身骚。” 陆白觉得,只要能让他查案,惹一身骚也不怕。 顾清欢摇头,“这是斗争的旋涡,稍有不慎就会粉身碎骨。” 这里面有党争,有听太上皇还是皇上的皇权之争,还有八大派和一秋山庄的斗争。 顾清欢的策略就是做点火的人,点完就走,别被烧到了。 陆白乐了,“这策略我喜欢!” 不过,既然说起了这个,陆白十分好奇,什么皇帝乃天之子要飞升;还有大议礼,宫变这些又都是什么。 还有,昨儿炮制的《告永乐城百姓书》,今儿就当证据用,是不是不大好呀。 第二百九十四章 天之子 陆白问的这些,是小儿没娘说来话长。 但《告永乐城百姓书》,昨日炮制今天就拿来当证据,顾清欢要做例子好好教教陆白。 “记住了,在南朝,虽有律法,但从来不是你所提过的那个按法治国的世界。在南朝,关键在于人,掌握皇权的人,你若让他感受到了威胁,莫说昨夜炮制,就是现场炮制,只要所言不差,对皇权有威胁,那与一月前,一年前,十年前没有什么分别。”顾清欢让陆白放弃那套证据说话的思维。 “而权贵若让你有罪——譬如杨凉亭,你即便证据确凿无罪又如何?说你有罪,你就有罪。” 顾清欢还有信手拈来得例子佐证。 她告诉陆白,先皇在位时,在京城曾发生过一桩弑母案。 一个姓张的水果小贩被东厂指控杀了邻居妇人,尽管刑罚用遍,嫌疑人也矢口否认,东厂却因为急于破案,还是在没有口供和画押的情况下结案了事。 “东西两厂的结的案子,因他们不是刑部,所以还要到刑部走个流程。”顾清欢告诉陆白,这本来只是走个过场,却不想官员正直,一眼看出了案子问题所在。 他们推翻此案,抓到了正凶,而真凶正是死者的儿子。 死者的女儿也指认是他哥杀了她母亲。 二哈道:“这案子不久结了子?杀人者是死者儿子。” 顾清欢一笑,“东厂不这样认为。” 刑部胆敢推翻他们的案子,这是对他们的挑衅,于是东厂抢先在皇帝面前污蔑查案的官员收受了水果小贩贿赂。 皇帝震怒,把案子驳回,令三堂会审。 然而,案情很明确,杀人者乃死者儿子,不容置疑,不容辩驳,三堂会审结果依然如此。 陆白觉得这下东厂和皇帝应该没什么话说了吧。 顾清欢点下头,“东厂是没什么好说的,他们只是告诉皇帝,这个水果贩子长期为顾家提供水果——” 陆白不懂了,“这有什么关系?” 二哈和红太浪也一同看着顾清欢,他们觉得人类世界好绕啊。 “关系大了,当时顾家正惹皇帝厌恶,于是皇帝放过真凶,把水果贩判为凶手斩立决了。”顾清欢语气平淡。 陆白目瞪口呆,“不是,这,这凭什么?” 他不懂了。 陆白没当过皇帝,水果贩子离他更近,他自觉带入其中后,挺为这兄弟鸣不平的。 “因为他是皇帝。” 顾清欢说,“他高兴了,或许不能让一个人死而复生,但他不高兴了,绝对可以让一个人死无葬身之地。” 二哈和红太浪却对视一眼,“奶奶的,原来当皇帝的也是妖怪啊。” 这不就是他们妖怪作风么,想杀就杀。 也不对。 一般这么做的,都是恶妖。 芸娘送上一杯茶,顾清欢饮一口润了润唇舌,说道:“说这么多,就是想告诉你,对于有权有势的人来说,证据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得不得他信任,让不让他喜欢。” 若皇上信任永乐城主,永乐城主当真造反,皇上也可以视而不见。若皇上不喜欢,他不造反,皇上也会当成他造反了。 “皇上现站在八大派那边,把一秋山庄视作眼中钉肉中刺,所以即便这些证据是现造的,传到皇上耳朵里也是真的。更何况,告百姓书上所写,又不是虚的。”顾清欢说。 她劝告陆白,在这个世界上行走,有时候证据是可以创造,或视而不见的,要学会善于利用这一点。 “在不同规则下,要按不同的规则走,千万不要别人下五子棋,你却固守围棋棋,最后输的一败涂地。” 陆白点下头。 他觉得顾清欢说的不错,但他所希望的世界不该如此。 所以—— “我要当那个制定下棋规则的人。”陆白说。 顾清欢瞥陆白一眼,没有多说,而是让船家把传划回去,他们要上岸了。 船在水上行,如在天上游。 二哈手里还提着狐妖,问陆白:“他现在怎么办?” 陆白想了想,“待会儿把他交给锦衣卫,把杨凉亭换出来,至于怎么处置,锦衣卫应该会按平常妖怪杀人的案子来办的。” 狐妖剧烈挣扎,“爷爷,我就是个妖怪啊,妖王,大人,咱们同是妖怪生,何太急呢!” 红太浪给他一脚,“谁他妈的和你了,说话文明点儿。” “是,是,小妖用语不对,但理儿是这个理儿啊,几位大人——”狐妖祈求的望着两个妖怪。 二哈冷笑,“哼,晚了!奶奶个熊,本来念在你是个妖怪面子上,爷爷指不定就把你放走了,可你竟敢把怜儿的贴身东西贴身藏了,我去你姥姥!” “干!他把怜儿的东西贴身藏了?”红太浪也怒了。 他们一起上手,顷刻间把一个玉面小白狐打成了玉面小黑狐。 二哈舒缓了筋骨,神清气爽,心操的也多了,他目指芸娘,“她怎么办?” 陆白瞥一眼芸娘。 芸娘站在顾清欢身后,目不斜视,恭恭敬敬。 虽然陆白府上有于双在打理了,但于双要掌管府上大小事务,不能常在顾清欢身边,顾清欢还缺了一个机灵伺候的人,芸娘或许是个不错选择。 “把你手里的衣服递给她,让她穿上吧。”陆白说。 二哈手里的衣服是抓狐妖时,为了找回香囊顺手带回来的,留着也无用。 他递给芸娘。 芸娘当着众人的面,褪下顾清欢的披风,变得赤条条的,又把二哈递过来的衣服穿上,把凹凸有致的身材遮住。 从始至终,她把周围几个人当成了空气。 当然,从始至终,陆白等人也没多看她,二哈和红太浪心里,只有怜儿,而陆白最多把她成一不错的架子鼓。 把头发打理好后,芸娘拿着顾清欢的披风,恭恭敬敬站在顾清欢身后。 沦落风尘后,芸娘以为自己的人生已经到了谷底。 然而,她依旧顽强,渴望以才,以艺,以貌让自己走出旋涡,哪怕做妾也好。然而,一个太监把买了回去,再加上一个妖怪一起同床,让她知道了以前的耻辱不算什么。 这才是真正的奇耻大辱! 以至于在被丢出船舱的刹那,在空中招展自己身体的瞬间,芸娘的心里是想死的,她的世界堕入了一片极为羞耻,极为黑暗的深渊中。 再不见希望,不见光明,失去了生的意义。 然而,在顾清欢让她饮茶的一刹那,她仿若看到了神明。 她被顾清欢从黑暗中拉了出来。 她看到了另外一种人生——在箭雨之中面不改色,在千户,提督,城主面前侃侃而谈;她纵横捭阖,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她举重若轻,谈笑间化险为夷。 芸娘要成为这样的人,即便不能,也要站在她身边,享受那不同于她所见过的女人人生。 船靠了岸。 陆白同顾清欢上了岸,他们押着狐妖招摇过市,向锦衣卫赶去。 路上,顾清欢既然提到了刚才那个案子,索性就直接延伸开去,同陆白讲起了她刚才提到的大议礼等事。 “皇帝一意孤行,要把水果贩子问斩,引起朝野震动,许多大臣直言上谏,由此触犯龙颜,皇帝处置了一批大臣,其中当时的顾家家主,我的祖父因年迈,直接被廷杖打死了。”顾清欢说。 陆白惊讶。 顾家作为四大家主,相当于南朝这张桌子的一根腿,他的家主会被皇帝打死? 说好的世家背后有八大派支持呢。 “不同于吕家和一秋山庄,世家只是八大派在世俗的代理人,为他们的势力代言,为他们敛财,为他们搜罗世间宝物和药材。”顾清欢笑了笑。 若用个比喻的话,就相当于白狼帮做私盐生意,他们在一座坊里,把私盐交给一个或一伙小贩代理,让他们卖出去,然后把银子收回来。 白狼帮允许他们在中间赚一丢丢的银子,虽然相比于普通人已经很多了,但相当于他们为白狼帮赚的银子却是九牛一毛。而且,白狼帮随时有更换小贩的权利,只要陆白念头一动,这个小贩的荣华富贵将成过往云烟。 “这就是世家和八大门派的关系。”顾清欢说。 假若,这些小贩因为贩私盐太过火,譬如杀了人,或者冲破了衙门牢房去救人,然后被衙门的捕快捉了,判了斩立决—— 而白狼帮和衙门早有默契,既白狼帮可以卖私盐,但白狼帮必须拥护衙门。 “那么,现在白狼帮会去管这些摊贩的死活吗?”顾清欢自问自答,“不会。” 世家,皇权和八大派就是这样的关系。 在这样的关系中,皇权不能动,八大派不敢动,那就只有世家换来换去了。 “世家惹不起身后的八大派,但只要维护了八大派的利益,八大派也懒得换‘私盐贩子’,所以最后的结果就是世家联合起来,一起对抗皇权。” 顾清欢告诉陆白,这就是党争。 本来,在最初的时候,党争是不敢有的,因为皇权比八大派还要强硬。 “本朝皇帝相传为天帝之子,在人世间历练。他在建立功勋,打下偌大江山后,于百官面前白日飞升;从那以后,排除早逝,病死的皇帝,所有修行的皇帝几乎都飞升了。” 所以,皇帝向来自称为天子。 “作为天子,皇权在当时甚至可以凌驾于八大派之上,因为八大派的修行者知道,即便飞升成仙,到了天上依旧在天子之下,所以不如从始至终的恭恭敬敬。”顾清欢说。 这一段时间,皇权最盛,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无人敢挡。 直到北方出了一个“众生平等”的佛祖。 他在荒原上传道,拈花微笑,涅槃。 他的教义在两百年的时间内,在北方的荒原上发芽,成长,开花,结果,最终成为拥有百万信徒的佛教。 这些信徒建立了佛国。 他们中间还涌现出一大批罗汉,金刚,行者,菩萨等修行者。 就从那时候开始,本朝兴盛二百多年的国运开始衰弱。 “庆幸的是,本朝出了一位三宝太监。”顾清欢说。 在本朝节节败退,被迫衣冠南渡时,三宝太监留下的内书堂修行者倾巢而出,在滔滔江水上挫败了渡江四十八罗汉,这才止住南朝的颓势,又把本朝的国祚延续到了现在。 他们行走在永乐城中,穿街过巷,听顾清欢娓娓道来:“问题也随之而来——” 在朝廷败退时,当时的天子战死沙场,他的子嗣在慌乱南逃中又下落不明。然而,天不可一日无日,国不可一日无君,面临当时山河破碎的局面,必须选出一个皇帝来。 百官最终选定战死皇帝的叔叔的儿子继任皇位。 “从这以后,皇帝飞升就困难了,仅两个皇帝,因为没病没灾肯努力,还有天赋——” 顾清欢说到这儿,很是欣慰的对陆白说:“他们的天赋相较你差远了,唯一的优势是有权有势,可以把天下奇珍异宝搜罗来,而且他们在天上有人,所以飞升容易。” 陆白乐了,这话他爱听,虽然他知道他自己是个大挂壁。 顾清欢说道:“这两个最终得以飞升。” 这两个飞升皇帝中,最近的一位是大德皇帝。 他在历任皇帝中不算最有天赋的,但他足最勤勉,而且善于用人,既不被俗事所扰,又足够努力,所以最终得以飞升。 他的继任者是大武皇帝。 相比于他的父亲,大武皇帝更有天赋,然而这位皇帝实在荒唐,好人妻,喜捉妖,干出了许多出格的事儿,把南朝搅的乌烟瘴气。 “当时,他爹为他留下一班忠诚良官,看不过他的行径,屡屡劝谏,这位皇帝索性不上朝,不见百官,重用太监,两厂,让太监去对付百官去。”顾清欢告诉陆白,百官差不多就是那时候联合起来,共同抵抗皇权,崭露出党争苗头的。 这位大武皇帝在位时间不长,在一次下水斩蛟时,把自己弄死了。 “他死也就死了,但问题在于,他没有留下子嗣,而大德皇帝因为过于勤勉,只有这一个儿子,所带来的的后果就是大德皇帝这一支后继无人了。”顾清欢说。 最终,在百官,内书堂的共同商议下,他们看中了大德皇帝弟弟的孙子,也就是大武皇帝的堂弟兄终弟及继任皇位,“这位皇帝就是当今太上皇。”顾清欢说。 在百官们看来,大武皇帝的这位堂弟,年轻有为不自卑,修炼上有天赋,而且聪明过人,是当皇帝的好材料。 然而,这位皇帝一即位,就给百官一个下马威。 第二百九十五章 叩仙门 “什么下马威?”陆白问。 他们说话时正走在大街上,在经过卖首饰的摊子时,顾清欢停下来,选了一对儿钗子,回头问陆白:“忘儿戴上,好不好看?” 陆白点下头,这钗子是忘儿的风格。 忘儿的风格就是风风火火,静若脱兔,动若疯兔,整个人像一把火。 顾清欢想要把她按下来,让她好好练会儿字,读会儿书都很难,倒是陆白让她练武,她兴致勃勃,全身心投入,把自己弄得筋疲力尽也乐此不疲。 她同顾清欢在样貌上虽然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性格上却一静一动,有天壤之别。 顾清欢付了钱,交给身后的芸娘,“你也记得给她买礼物,不让当心她不依不饶。” 陆白点下头,表示记住了。 顾清欢继续道:“正所谓兄终弟及,太上皇从大武皇帝手上接手的皇位,按大臣之意,应当尊大武皇帝的父亲大德皇帝为父,按民间说法,就是太上皇过继给了大德皇帝,因此得以继承皇位,所以应当称大德皇帝为父,亲生父亲为叔。” 若换了任由大臣们拿捏的皇帝,估计就遵从大臣们意愿,把称呼给改了。 然而,年轻意味着气盛,聪灵意味着自傲,意志坚定者意味着有主见。 “太上皇坚决不改,以世家为首的百官坚决要他改,于是,围绕这个太上皇究竟该叫谁爹的问题,展开了长达数年之久的大礼议之争。”顾清欢说。 大礼议关系危害不到八大派的利益,纯粹是世家为了自己的利益去争,所以八大派根本不理会世俗中的这些吵闹,也不会去护着他们所支持的世家,因此在大礼议之中,死者不乏世家的人。 顾清欢说道:“当时吕家的家主,吕易秋的父亲就死在大礼议之中了。” 在湖上时,顾清欢说吕家会因杀父之仇而恨太上皇,指的就是这个。 “呃——” 二哈和红太浪觉得这个问题好无聊。 但他们想了想,倘若他们没儿子,死后,妖王之位传给的妖怪叫自己爹,还是伯父,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他们又觉得这是个大问题了。 不过,站在臣子的角度,他们又觉得这个问题好无聊,叫什么不都是皇家的事儿,理会他们作甚,反正都是当官,当谁儿子的官不是官儿。 顾清欢不理会他们,而是看着沉思的陆白,等他说话。 陆白沉思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这剧情,似乎有点儿熟悉啊。 不过,还是有一点儿不同的。 最关键处在于,“皇帝可不仅仅是皇帝,还是天之子,这位太上皇这么做,就不怕升天的大德皇帝不认?到时候他想飞升,天上的皇帝老儿们不给他开后门怎么办。” “对了。”陆白问顾清欢,“太上皇的爷爷和父亲,有没有飞升?” 顾清欢摇头。 陆白一拍双手,“嗨呀,我说这太上皇有天赋,还坐拥半壁江山,怎么还没飞升,敢情是得罪上面了。” 二哈和红太浪目瞪口呆。 他们不由地仰头望望天空,“别说,大舅哥,你说的还挺有几分道理的。” “当然有道理了,这叫什么,朝中有人好办事,天上也是如此。他爷爷没飞升,他爷爷的爹估计也没飞升,到他爷爷的爷爷那儿,指不定就懒得理这群孙子们了。现在又不认大德皇帝当爹——”陆白摇头,这太上皇把白给的后门给堵上了。 顾清欢点头,“当时在大礼议之中,这一条是百官们在‘礼’之外,坚持的一个重要论点。” 奈何,太上皇当时年轻。 还是那句话,年轻意味着气盛,年轻有才意味着桀骜,年轻有天赋意味着他觉得自己有无限可能,即便把这道门关上了,他觉得自己也可以靠才能,靠修炼一步一步登天。 叩开那道仙门。 顾清欢怕陆白不知道两者的区别,特意比较道:“历代皇帝飞升,多在半仙境,在飞升时,不经天火雷劫,而且有仙人亲自开门迎接,荣宠无比,华贵无比。而普通修行者,因为没有门路,他们都是靠自身修行,提升境界,等境界到了,度过天火雷劫,避免形神俱灭后,才会自然而然的的飞升,登上天门,叩门而入。” 太上皇年轻气盛,他认为这些修行者可以做到,他也可以做到。 历代皇帝没有做到,他要做到了,那就是前无古人后难有来者的壮举,堪称千古一帝! 因此在大礼议时,太上皇根本没把大臣的这层劝谏放在心上。 陆白点下头。 在这方面,他倒是挺理解太上皇的。 前世他年轻时,也觉得自己绝非凡人,注定要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即便才华被别人压过了,他也觉得通过后面的用功和努力,自己会超越对方,这种年少轻狂,一直到他拖延到了中年,方认识到他就是个普通人。 所以说,拖延症要不得,努力的决心要在努力之后,而不应在努力之前。 “其实还有别的原因吧。”陆白道。 百官们这么操心皇家的事儿,甚至不惜付出生命,肯定不是单纯的为大德皇帝认个儿子。 顾清欢不说,反而问道:“你觉得会是什么原因?” 陆白想了想。 皇权,世家,修行门派。 修行门派动不得,皇权当时又衰落,这时候正是夹缝中生存的世家挣扎的大好时机,所以世家和百官们在大礼议中站在皇帝对立面,是在杀皇帝威风,为他们争取一些权利。 这权利不一定要凌驾于皇权之上,但至少掣肘皇权,让皇帝不会因为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对他们想打就打,想杀就杀。 顾清欢欣慰的点下头,“正是这个理儿。” 而这个掣肘,就是这个礼字。 礼由圣贤书而来,向来是百官修身治国平天下的行为准则,皇帝用这些要求臣子,要臣子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但对于皇帝,却是无人约束的。 大臣们的大礼议,就是想让皇帝也到这个框架中来,让礼约束皇帝。 “当皇帝也守礼的时候,百官们就不用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整日揣测圣意了,他们可以全身心的为身后的主子捞银子,捞天材地宝,然后在为自己家族谋些福利了。”顾清欢说。 “这——有点儿意思。”陆白倒没想到这么深。 这有点儿像君主立宪制了,宪就相当于这个礼,只是这群臣子们尽想用些劝谏的方式来实现,未免有点儿太天真了,毕竟这次成功了,皇帝下次还是想杀他们就杀。 虚无缥缈的礼,还得有执行的工具才成。 修真门派来搞这活儿倒是可以。 然而,因为缺少背后修真门派强有力的支持,在这场大礼议中,最终百官们中一百多人下昭狱,一百多人打了板子,打死了二三十人后,以皇帝的胜利而告终。 后来的几次斗争,都是这个大礼议的后续。 譬如水果贩子的案子,皇帝秋后算账,把顾清欢的爷爷打死了。而顾清欢在湖上提到的宫变,则是一群宫女试图想下药弄死皇帝,相传是吕妃为了给父亲报仇而暗中筹划的。 至于真相—— 顾清欢不大清楚这案子究竟是不是吕妃谋划的,反正吕妃在宫变后赤裸裸的被皇帝打死了,身上没有一块完整皮肉。 更蹊跷的是,在不久后的一场宫中大火中,当时的莫皇后被活活烧死。 相传宫内太监想去救人,被皇帝拦下了。 不过,即便迷雾重重,传闻莫衷一是,真相永久埋在了土里,但总有一个影子在这些案子头上徘徊,那就是大礼议。 “呼——” 陆白叹口气,他现终于在把这些弄明白了。 “这太上皇也是心大,把吕家人这么杀,还敢在一秋山庄修行。”他说。 顾清欢指了指四周,“所以,你觉得永乐城为何会变为吕家的永乐城?晏城为什么会每年交那么多盐税。这一切都是为了补偿。” 而世家,只会对利益情比金坚,自然也就把这些仇恨放下了。 不过,偶尔把这些仇恨拿出来,挑拨一下还是可以的,顾清欢在湖上所言的那些就是在挑拨,给吕家找不自在。 “这人心呐,都是肉长的,都会自私,太上皇现在还没成仙,指不定心里怎么想呢。”顾清欢轻笑道。 陆白发现他的婶娘好腹黑。 不过,他喜欢。 陆白等人站到了锦衣卫前,让门前的守卫去通报。 这些守卫是认识陆白的。 估计他们刚才就在岸上弯弓搭箭,早见识了顾清欢和陆白的厉害,所以不敢耽搁,赶忙去禀告。 是走的利索,真不耽搁。 他们甚至没有请陆白进去喝杯茶。 就是进去禀告后,李千户让这个锦衣卫传话,让陆白稍作等待,也没有说把陆白请进去坐一坐。 显然,顾清欢在湖上的一通说,吓的永乐城权贵够呛,深怕一个不小心惹怒了陆白,让陆白又打着反叛的旗号去查账。 陆白境界很高,这一查一个准儿的账,相当于给了陆白一个借口杀他们。 他们才不会犯傻自己去递刀子呢。 李千户不请喝茶,陆白也不在意。 他扫视一圈,见对面有一间茶肆,于是领着顾清欢等人坐了过去,叫小二泡了一壶好茶。 饮一口茶后,陆白说道:“这位太上皇现在也是吞了苦果呀。” 没有了年少轻狂不自卑,在日渐衰老,心比天高却只能慢慢降落,最终跌落凡尘时,这位太上皇终于认识到,当年的一次选择,让他飞升的困难不知道上升了多少倍。 于是,他认命了,舔着脸投靠了剑仙,投靠了曾被他打压惨的世家,希望他们帮主自己成仙,或者在天上的剑仙可以为他向天上的历代皇帝们捎个信儿美言几句。 从而让他可以轻松飞升,进入仙门。 “不过——” 陆白觉得会不会还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本来他也能飞升,只是境界还不到。 毕竟,历代皇帝飞升只是多在半仙境,这说明还是有许多皇帝境界超过半仙境才飞升的。 “你说的也不无道理。”顾清欢点头。 但太上皇着急啊。 他现在半仙境,只要他一天不飞升,关于他大礼议当年选错的幸灾乐祸就一直存在。不止别人幸灾乐祸,他心里估计也犯嘀咕,想自己会不会选错了。 这样的结果就是,他心不稳了。 不管他在一秋山庄是修行,还是试图让剑仙为他美言,总之他的心是乱了。 这修行的心只要一乱,境界就很难再提升了。 陆白唏嘘,一饮一啄皆有定数,就因为太上皇当年的一个选择,就惹来了这么多事。 这么看来,当初太上皇在位时,纵容永乐城杀官,杀难民,杀顾清欢,十有八九也是为了向一秋山庄卖好,好买一颗后悔药。 不过—— 陆白在想,他终有一天要当面告诉太上皇,这世上没有后悔药,要有的话,你得买两颗。 李千户的人很快把杨凉亭从知府牢房押了过来,几乎没有多家审问,就把人交给了陆白,把狐妖押进了锦衣卫的监牢。 就在他们移交的一刹那,陆白得到面板提醒,他得到一个抽奖机会。 陆白不着急抽。 他让红太浪和二哈快把杨凉亭弄回去,然后让郎中治一治他的伤,最后再由陆白用龟息功为他疗伤,等他恢复的差不多了,到时候再问那京城布商的消息也不迟。 如此又耽搁几天时间后,杨凉亭说话利索了,他又告诉陆白一个有用的线索,“布商的布料上有梅花记。” 来自京城,有梅花记。 陆白他们顺着这个线索,在永乐城查出不少在售梅花布料丝绸的布商。 然而,在杨凉亭为他们详细描述,乃至于大致画出这京城布商的面貌后,这些布商都表示不认识此人。 “这不稀奇。”顾清欢说。 这梅花记乃世家之一沈家在江南的商号,梅记所产的布料丝绸出了名的好,畅销大江南北,海内海外,北方的蛮族对之也是趋之若鹜。 这让许多二道贩子在江南买了梅记的布料丝绸,转运到永乐城和晏城这些偏僻之地倒卖谋利,所以永乐城布商售卖的梅记布料丝绸,不一定出自一家。 这下子把人难住了。 红太浪道:“就算不是出自一家,那总该有一家认识这布商吧?” 可事实就是,他们遍寻永乐城,没找到一家认识这布商的商号。 “难道他来永乐城,不是做布帛生意的?”红太浪提出一个想法。 二哈也有不同的想法,“会不会是他看怜儿漂亮,故意捏造了个身份,并捏造了那什么狮子球的襁褓来历,把怜儿骗走了?” 红太浪眉头一皱,觉得很有可能,“娘的,你好不容易聪明一回,想不到怜儿就倒霉了。” “嘿!” 二哈表示他很无辜。 第二百九十六章 走私 “不会!” 陆白否定了他们的猜测。 杨凉亭初次见到布商时,就看到他的布料上有梅花记。 这梅花记的布帛丝绸珍贵,应当不会有人下这么大功夫,就为了做一个局。 更关键的是,这双狮雪花球锦确实如布商所言,只有皇宫内有,大臣们有也大部分是大内赏赐的,而且现在这种布料已然不多,所以认识双狮雪花球锦的人,一定懂行。 这布商是一个真正内行的布商。 他来永乐城,十有八九还是与布匹生意有关。 红太浪头疼,这岂不是又绕回来了,他们盘查了永乐城内所有布坊,丝绸店,所有卖有梅花记的布商,都没有见过这位从京城来的布商。 二哈沉思片刻后,一拍大腿,“我知道了!” 陆白和红太浪一起看他 一直没说话的杨凉亭也抬起了头。 “你知道什么了?”红太浪问。 二哈自信十足道:“我知道为什么全城的布商都不认识这布商了。” 陆白催他快说说。 见所有目光看过来,二哈觉得今天到了自己智商的巅峰,值得铭记。 于是,他一甩头,留下一个帅气的姿势,还让狼耳朵左右耸动了两下,要不是陆白举起巴掌,他还要竖起狼尾巴。 “所有布商都不是人这个人,是因为他——”二哈一指杨凉亭,“他把这个人的模样记错了!” 呃—— 屋内一时鸦雀无声。 一会儿后,陆白踢他一脚,“你大爷,我还以为你有什么高见呢!” 红太浪鄙视二哈,“看你那揍性,以后别说话,太丢我们狼了,以后你还是说你是狗吧。” 二哈不服气,“在排除所有可能后,这是唯一的可能!” 杨凉亭在旁边急忙申辩,“不会有错,绝对不会有错,我深怕以后见不到怜儿姑娘,所以把那布商的样子记得清清楚楚,我就是在牢里快死了,也不敢忘记他的样子!” 话音落下后,两狼不争辩了,而是审视杨凉亭。 “你什么意思!”二哈逼近他,一双眼睛是狼眼,阴森森,冷漠的看着杨凉亭。 红太浪也一脸不善。 他警告杨凉亭,“怜儿是我的,我警告你啊,不许打他的主意!” 杨凉亭起初有些胆怯,但后来不知哪儿来的勇气,挺着脖子说道:“怜儿,怜儿姑娘什么时候成你们的了,再说,你,你,你们都是妖怪,人,人和妖怪不,不能在一起。” “我勒个擦!”二哈怒了,一把揪住他,“你还真敢有动怜儿的念头。” 红太浪也扑上去,大口忽然张开,成了狼嘴,抵住杨凉亭的喉咙,“我告诉你,你的命是我给的,要不是我手下留情,你早命丧黄泉了!所以我警告你,再不改口,我把你吃掉!” 杨凉亭眼一闭,“不,不改,怜儿,怜儿喜欢谁没,没定之前,我,我绝对不改!” “臭小子,还挺硬气!” 两只狼妖怒不可遏,正要把杨凉亭撕碎了,陆白拦住了他们,“够了啊,人还没找到呢。” 他想到另外一种可能,“这布商是来做生意的,但做的不是永乐城的生意!” 两狼放开杨凉亭,“什么意思,他做的是晏城的生意?” 陆白摇头,“不,能麻烦一个京城布商来永乐城的,他做的生意肯定很大,大到了一个国——” 北朝! 杨凉亭明白了,“你,你说他做走,走私生意的?” 这些年,因为北朝屡次侵袭南朝边城,朝廷早已经关闭了边市,禁止贸易往来了。但梅记的丝绸在北朝也有很大市场和利润,值得许多人为之铤而走险。 陆白觉得这布商来此,十有八九是走为走私而来。 二哈和红太浪深以为然,“那咱们现在怎么办?我回领地去,设卡,把所有去往北方的商队拦住?” 他的王庭大的很,正好把永乐城北去的路也包含在内了。 陆白摆手,“不用,说起走私,我正好有认识的人。” 青衫帮! 永乐城内走私粮食的帮派。 陆白上次来永乐城时,曾和他们打过交道,他们帮主秦帮主,还是胡春香都是妙人。 陆白决定去找他们。 “胡春香?”杨凉亭惊讶,“一个女人竟然混帮派,干走私?” “不是,男的。他起一个女的名字,是因为他爹算过,这样可以减少丧命的机会,尤其在别人杀他的时候,一报上名字,对方准乐,十有八九会刀下留人。”陆白说。 二哈惊讶,“不会吧,他也太天真了,真以为会有傻子因为一个名字就饶了他命?” 陆白瞅他一眼。 二哈瞬间明白过来,“那什么——”他望着天空,“今儿天还挺好,是个逮兔子的好天气。” 红太浪指着二哈对陆白说,“他是狗,跟我不是一路狼!” 青衫帮的生意做得不错,最近没少扩张,也没少招人,因为守门子的不认识陆白,硬挺挺的把他们挡在了门外。 陆白无奈的叹口气,饮一口酒。 他拉着顾清欢,破空一闪,人已到了门里面,让前后左右的青衫帮众看了,大呼:“鬼,鬼呀!” 他们慌忙奔到大堂,“帮主,有,有,有鬼啊!” 络腮胡子正在清理吃饭时,胡子上粘的米粒,现在已经沾的很牢了,他只能小心的往下捋,避免伤到了自己胡子——这一脸络腮胡子可是他的骄傲! 然而,帮众的一喊,让他几根胡子扯掉了。 秦帮主怒道:“喊什么喊,喊什么喊,这青天白日,朗朗乾坤,有什么鬼,鬼从哪儿来,我看你想当鬼还差不多,奶奶个熊的,谁再喊鬼——鬼啊!” 他见陆白拉着顾清欢凭空出现在屋子内,吓的从位子上弹起来。 “鬼你大爷!是你陆爷!”陆白喝道。 秦帮主对陆白的印象很深刻子。 他拍着胸脯,惊魂未定的坐下,“陆,陆爷啊,吓我一跳,我以为——陆爷?陆爷啊!” 秦帮主再次从位子上弹上去,比刚才见到鬼还怕,“陆爷,咱们有话好好商量,千万别动粗,对了,陆爷,我有一个新名字,我叫秦香莲!” “噗嗤!” 顾清欢忍不住笑了,花枝乱颤,秦帮主有刹那傻了。 “呃——”陆白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夸一句吧:“挺好听的。” 他挥了挥手,让秦帮主坐下,“这次我不找你麻烦,就是请你帮个忙。” 秦帮主松口气,再次小心坐下,“不知道陆爷要让我帮什么忙?” 陆白从怀里掏出杨凉亭勾勒的布商画像,“帮我找一个人,这人似乎从京城来的,到永乐城做布匹走私生意,你们这些走私粮食的应该有门路打听到他是谁吧?” 秦帮主把画像接过去,瞅了瞅,“这人我不认识。不过,我们只是顺带着做些丝绸布帛的生意,不主做这个,城内有主做这个的兄弟帮派,我帮陆爷打听打听。” 陆白没有要走的意思,“那你快去打听。” “得嘞!”秦帮主站起来,刚要走。 唰! 屋内再次凭空出现一个人,秦帮主再次被吓得魂飞魄散。 这次是红太浪。 “你看你大惊小怪的劲儿,这是破空境高手。”陆白无奈的止住在秦帮主的惊叫。 “破空境?!” 秦帮主目瞪口呆,这境界他知道,但这境界的高手他还是头次见,这次还一次见两个。 等等!陆爷现在已经这么厉害了,已经到破空境了? 娘咧! 这是一个大粗腿,得抱紧了! 秦帮主一面想着,一面出去打听了,顺便把二哈和杨凉亭放了进来。 四个人就在大堂里坐着,等秦帮主的消息。 期间,胡春香进来找帮主,探头看到陆白后,人逃的比兔子还快,二哈都望尘莫及。 几个人等着。 坐着无聊,陆白想到了之前得到的抽奖机会,于是打开面板,转动抽奖轮盘。 待轮盘停下后,一张功德值卡出现在陆白面前。 功德卡是直接给功德值的。 这张功德值卡是金色的,陆白在使用后,这张卡为陆白提供了一百万的功德值。 陆白现在有五百万的功德值。 然而,这些对于提升一层需要八千万功德值的酒意功法而言,无异于杯水车薪。 陆白唯一能想到的能快速提升的办法就是多多破案,争取抽到更多的功德值或者境界提升卡之类的东西。 时间慢慢的走。 在差不多天快黑的时候,他们终于把秦帮主等了回来。 “查到了,查到了!”秦帮主不等进门,就高兴的扬声说。 陆白和红太浪等对视一眼,看来他这次查对了,就是不知道这算不算一桩案子。 秦帮主踏入门槛,说道:“陆爷,您也知道,干我们这行的,最怕撬客户,我费了好大的力气,托了许多人情,做了许多交易,才把这人身份查清楚的。” 陆白饮一口茶,“直接说重点。” 秦帮主忙点头,“是,是。” 他把纸张打开,又颇为惊艳的看顾清欢一眼后,说道:“这位布商姓尤,他的确是做布帛丝绸走私生意的,而且每次出货还不少,是我兄弟帮派的一个大大大客户。” 陆白摆了摆手,“行了,你别夸你功劳了,我知道你卖了许多人情,待会儿我会给你回报的,你先直接说重点。” 秦帮主谦虚一下,“为陆爷办事儿,那是陆爷看得起我,回报不回报的,不重要。” “行,那回报就算了吧。”二哈在旁边搭腔。 红太浪没好气,“有你什么事儿,一边儿歇着去!” 他现在迫切想知道怜儿的下落。 秦帮主继续道:“我兄弟帮派的帮主说,这位姓尤布商是京城一家尤记布庄的掌柜。他家做走私是两个月一次,平日里这姓尤的布商不会来,只会在一年开春时来对下账。” 顾清欢眉头一皱,问道:“他们走私生意怎么做的?谁供货?” 秦帮主这个知道。 他就是做走私生意的,门儿清。 “尤记布庄的人把走私的货运到永乐城码头,然后再由走私兄弟帮派接了,走我们这些走私帮派常走的路子,把货送到北国后,再由他们在北国的人接手。”秦帮主说。 陆白这下也皱眉了,“也就是说,你这兄弟,不知道尤记布庄在京城具体的位子?” 秦帮主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说:“好,好像,确实不大知道。” “长期的大批量走私布帛丝绸,他们运过来,你们运出去,尤记布庄,尤姓布商——”顾清欢摇了摇头,“能怎么做走私生意的,肯定有大后台。” 旁的不说,两个月一次,从南方把大批量丝绸运过来而不被发现,还能走私出去,这一定是向各方面,譬如锦衣卫,城卫军,东西两厂等打好招呼或打点的。 而有后台的人做走私生意—— 根据顾清欢当年在世家呆过的经历,他们一般不会告诉这些走私的人他们的真实身份和真实商号。 “恐怕他给你这兄弟帮派的名字是假的。”顾清欢说。 “啊?”秦帮主张大嘴巴,“不会吧?” “你兄弟亲自去京城,到他的店里取过货?”陆白反问。 他是觉得顾清欢言之有理的。 秦帮主摇了摇头。 他们出了永乐城,那就是软脚虾,什么也干不了,自不可能去京城运货。 “所以呀,既然你兄弟帮派没去过,为什么不可能是假的?既然是走私这等把头挂在腰上,随时有掉的风险的生意,肯定能隐姓埋名就隐姓埋名。”陆白说。 秦帮主脸耷拉下来,“这,这么说,我,我什么也没查到?” 陆白摇头,“也不尽然。” 至少他们知道了,这暂且叫尤记的布商,他们走私生意是两个月一次。 只要他们把握住机会,在他们做罢走私生意后,尤记布庄的人返回京城时,他们跟上,就可以把这位尤姓布商找到。 “最近一次生意是什么时候做的?”红太浪迫不及待的问。 “半,半个月前。”秦帮主说。 他松一口气,只要他这忙帮到了就行,帮到了就有人情,有人情说明他就与两个破空境的高手有了交情,这有了交情—— 出去就可以唬人了。 两个破空境高手哎! 吓也要吓尿不少人。 “行了!”陆白站起来,“耽误你挺长时间了,看在你卖力帮我们打探消息的份儿上,我可以给一些回报,说罢,你有没有什么东西想要?过期不候啊。” 过期不候? 不要啊! 秦掌柜有些着急。 但接着,他就想到一个能够长期同破空境高手保持联系的主意,“粮食!陆爷,我们需要粮食!” 第二百九十七章 中山石碑 “粮食?”陆白疑惑。 这报酬要的有点儿莫名其妙啊。 秦掌柜点头,“对,就粮食,陆爷,您也知道,咱们做粮食走私生意的,做需要的就是粮食。” 陆白看在他帮忙的面子上,给他一句忠告,“差不多得了,等北朝兵强马壮了,到时候打过来,你先遭殃。” 秦掌柜让陆白放心,“我们的粮食不全往北面走,也往南面走。” 陆白惊诧,“奇怪了嘿,从永乐城往南,往动,何处不是鱼米之乡,膏腴之地,再不济也是有山有水有树林,更有江南熟,天下足之语,什么时候轮到咱们这贫瘠之地,往南方卖粮食了?” 秦掌柜一笑,“陆爷,您这就不知道了吧?” 现在瓷器、茶叶、丝绸、药材贵,江南许多地方都改稻为桑了,江南的人现在是有银子无粮,粮价水涨船高,现在贩粮到江南,正是赚银子的时候。 “是吗?”陆白回头看顾清欢一眼。 他倒是没想到作为粮仓的江南,现在竟然缺粮了,这可不是一个好灶头。 顾清欢也皱眉头。 陆白点下头,答应了秦掌柜,“只要你价格合适,你有赚头,我们有赚头,若有多余粮的话,我可以转给你。” 但也仅限于多余的粮了。 晏城的粮不同于别处,晏城有诸多庄园,产粮就从这庄园里产出来的。百姓或作为庄户,在上城区贵人庄园里劳作,辛苦挣些糊口的口粮,或就做别的谋生。 想要从晏城筹集粮食,除了陆白自己庄园产的外,得从富户们手里买粮。这些富户又都不缺银子,鬼精鬼精的,最擅长操纵粮价做生意了。 所以,在晏城买粮最难了。 不过,牛妖的山谷,倒是有不少粮食,现在有了中山谷,也可以种粮。陆白决定,中山谷周围日后可以开垦些良田,然后由专业的妖怪来种植。 现在作为粮仓的江南,竟然粮价居高不下,陆白得警惕起来。 万一有个洪涝干旱灾难,最先面临的问题永远是缺粮。 陆白想着这些,又嘱咐秦掌柜在尤记布庄走私有消息,及时转告给清水镇顺风山庄的人后,陆白等人出了青衫帮。 “江南粮贵。”陆白嘀咕,“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没什么好奇怪的。”顾清欢不以为意,“世家们为了八大派捞银子,什么事儿都敢干,哪怕是趴在百姓身上吸血,他们都敢干。” 如果有十倍的利益,他们可以把礼义廉耻弃之不顾;如果有百倍的利益,死千把万百姓他们不在乎;如果有千倍的利益,亲爹,亲妹子都可以做交易。 若是万倍的利益—— “知道本朝为何会衣冠南都吗?不是北朝太强,修行者太多,而是八大派要争的东西太多。”顾清欢说。 这些修真门派就是个无底洞,在疯狂的吞噬着银子,吞噬着药材。 他们为了保证自己的仙风道骨,衣必穿轻绸,食必五石散,各种山珍海味,妖肉兽血,用则官窑细瓷,住则名山大川,或万仞绝壁之上,或在涛涛江河之边,亦或在雪山之巅,孤岛之上,动辄朱阁绮户,亭台楼阁。 他们住的地方是华丽,但这些常人难去的地方,想要动次功,不亚于打场仗。 “可以说,八大派就是趴在南朝身上的吸血虫。”顾清欢说。 这也是皇权没落后,带来的副作用。 陆白带着唏嘘与无奈,回到了清水镇,收拾起了东西,准备回晏城。 晏城离开太久了,再拖着不回去,恐怕生变。 还有中山谷,不知道忘儿现在治理成什么样了。 二哈当然要跟着回去,一同跟着去晏城的还有芸娘,她现在俨然成了顾清欢的侍女,恭恭敬敬的站在顾清欢身边,把顾清欢,还有陆白伺候的很周到。 红太浪也准备回他的王庭。 他与陆白约好了时间,在一个多月以后,再来清水镇顺风货栈相聚,好继续查找怜儿的下落。 不过,让陆白没想到的是,杨凉亭竟也要跟着他们回晏城,“我在永乐城无父无母无家可归了,你们一离开,不知道西厂和知府的人会不会又来报复我。” 所以,思来想去,杨凉亭觉得跟着陆白去晏城最好。 二哈和红太浪登时警觉起来。 红太浪道:“你,你什么意思?” 二哈一脸不善,“想趁机巴结大舅子,美死你!” 二哈强烈要求跟陆白一起进人城。 “滚蛋!”陆白没好气。 他是锦衣卫,带一个妖怪进城算什么。 至于带杨凉亭回晏城—— 陆白不是慈善家,不会白养一个闲人,“你,你会做什么?” 杨凉亭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我,我本来是书院的学子,原打算今年到京城赶考的,现在恐怕也,也不行了——” 陆白懂了。 就是百无一用呗。 唯一的用处,或许就是到他浩气门下的书院里当教书先生了。 陆白的浩气门,弟子在习武的同时,还要上学堂,甚至最后还要分个文武——有练武潜质的继续练武,无练武潜质的就改为培养为顺风客栈,钱庄要用的人才,这别说在晏城,在整个世界上,都是很独特的教学模式了。 顾清欢却眼前一亮,她问道:“你中举了?” 杨凉亭点下头。 顾清欢回头向陆白打个眼色,陆白浩气门里的书院有几个读书识字的,但真正有学问的人还真不多,陆白又不想请一些老学究,因为想要让这些老学究按着他的主意来教学生,他们会痛骂陆白有辱圣贤书的。 所以,浩气门的书院一直靠顾清欢找的几个差强人意的读书人在撑着。 现在陆白要是把杨凉亭这个秀才带回去,还是很能撑门面的。 要是去浩气门书院转两圈,再送他去京城赶考,过了会试或殿试,指不定浩气门书院就小有名气,也可以撑起来了。 陆白得到了顾清欢的眼色,故作勉为其难道:“带你去晏城也可以,不过,你得去给我教书去,还得按我说的教。” 杨凉亭忙不迭答应,“没问题,没问题,只要跟着大——人,一切都没问题。” 娘的! 陆白算听明白了,这也是一个惦记他妹子的人。 现在陆白都好奇他妹子什么样子了,竟然人见人爱,妖见妖喜欢。 就这样约定以后,正好顺风货栈有一批货要运往晏城,于是,陆白他们同车队一起启程了。 这次,二哈和杨凉亭坐一辆马车。 陆白和顾清欢坐一辆马车,芸娘时刻不离他们左右。 路上,他们畅通无阻,没有见到任何妖兽。 在歇息时,顾清欢偶尔还会考校杨凉亭的学问,杨凉亭虽说不是对答如流,但也还算有可取之处,顾清欢时而还会指点他一番,让杨凉亭佩服的五体投地,受益匪浅。 “想不到你知道的还挺多的。”陆白惊讶。 在科举这方面,顾清欢竟也钻研很深。 顾清欢自傲,“等到了进城,你去打听打听,顾四小姐当年才名在外,不少人可惜她是女儿身呢。” 顾清欢待字闺中时,为了争才女那等虚名,全在钻研这个了。 她不能说把圣贤书,诗词歌赋八股文这些全琢磨透了,但深入其中还是能说的。 她告诉陆白子,杨凉亭还是有才的,现在经过她指点,不说当状元,榜眼或探花,但名列前茅还是可以的。 这个人才,值得培养。 陆白点下头,让顾清欢放心,这个人才绝对逃不了,有他妹子在呢。 仅用五天时间,陆白他们就回到了兔庐。 之后,陆白同车队分道扬镳,托车队把杨凉亭带回晏城,他们则去了中山谷。 陆白本以为中山谷是乱的。 忘儿年纪毕竟还小,不一定能狠下心,快刀斩乱麻般把中山谷打理好。 但出乎陆白的预料,中山谷现在很安宁,妖怪们安居乐业,各司其职。 唯一不同之处在于,中山谷内多了许多不同的东西。 譬如,谷口设卡,所有运进去的东西,要检查并记录在案,运到何处,有什么用途等等,都要详细而且清楚。 等进了谷内,首先进入眼帘的一块硕大石碑,上面刻了字:立碑为记,中山之民,无贵贱之分,无高低之分,无妖人之分,生而平等,生而自由;中山之法,力行公正,追求光明,不压迫,不束缚,不剥削,不强权,求真理—— 陆白和顾清欢对视一眼,忘儿这一招干的不错。 他们绕过石碑,又见中山谷正如火如荼的忙碌着,山谷之处的建筑在推倒,在重建;山谷两侧的建筑,同样在被拆除。 打听一番后,陆白才知道,忘儿趁着妖怪们纷纷逃离中山谷时机,把他们的地皮,房子全部收到谷主府手上,然后重新规划了中山谷,让山谷为商业区,山谷两侧为住宅区。 陆白他们在经过时,见叶影,虎妞等浩气门弟子在指挥一些妖怪施工。 这些妖怪是牛妖,狼妖,兔妖,马妖也在其中。 这些妖怪现在都是陆白的人,在忘儿稳定中山谷后不久,唠唠忙完砚山的事儿,从砚山退下来后,他们就都聚集到了中山谷,正好一起帮忘儿重建中山谷。 他们的到来,让忘儿大大松了一口气。 她之前可忙坏了。 在斩杀中山卫的副队长豺妖后,忘儿彻底不拘着了。 她提斩妖剑,领着中山卫,从谷尾一路杀到了谷口,把那些趁机作乱,打砸抢烧的恶势力,秋风扫落叶一般,全部给杀了。 中山谷的穷妖们至今记得当时的场景。 红衣少女提着一把剑,慢慢行走在谷内。 在她脚上,铃铛清脆作响。 在她脚下,血流成河。 她原本白皙的脚踝沾了血,她裙下细长匀称的小腿上有血,她手上的剑在滴血,这些血发黑,黑过她身上的红衣。 少女毫不留情,剑剑要人命。 纵然恶势力的妖怪们跪地求饶,那把剑也不客气,剑芒一闪,破空一杀,恶妖皆死。 接着,忘儿没有放过中山谷外不断袭扰中山谷的妖怪。 她带着破空的斩妖剑,在中山谷外转悠了好几天,最后妖怪们尸体是用大牛车一车又一车拉回来的。 中山谷的妖怪们从此记住一句话,犯我中山谷,虽远必诛! 谷外的妖怪们也记住了忘儿。 记住了这位提剑杀妖,手上沾的血比身上红衣还要鲜艳的红衣少女! 中山谷主! 在中山谷内观望没舍得离开,又安分守己的妖怪们,在忘儿秋风扫落叶般扫除所有混乱后,让中山谷重新回到秩序上来后,心松了一口气。 至少,他们中山谷有活下去的希望了。 只是这种希望是那么的不踏实,毕竟谷主是人,而他们是妖。 自古人妖殊途。 但紧接着,谷主府颁布了许多保护谷民生命和私有财产的法令,让他们一下子安心许多——谷主有斩妖剑,想抢直接就抢了,不用来这些花哨的,而现在颁布这个,说明这事儿十有八九。 没有离开的妖怪肚子里有了一颗定心丸。 而经过这一番杀伐和软硬兼施后,中山谷彻底稳定下来,像一张白纸一样,可以任由忘儿挥洒了,于是她把在陆白处学到的全用了出来。 什么要想富,先修路,少生孩子多种树。 还有什么公有—— 她还把空下的地皮全部收为城主府所有,然后规划,建设,准备日后租出去。 最令陆白惊讶的是,忘儿还建立了各种机构,尝试着将政令,法令,军令分开,各建立不同体系,还尝试建立了什么劳什子长老会。 言而总之,这中山谷让她瞎折腾,竟还折腾着有神有色。 陆白和顾清欢来到谷主府时,忘儿正坐在桌子上,两腿摇晃着,铃铛清脆作响,精致的双脚顽皮的舒展着。 在她面前,摆着一个沙盘,上面是整个中山谷的规划沙盘。 “路一定要宽敞,住宅区至少两辆马车并行宽,所有区域要留一条路到谷底,商业区的路要宽,方便货物流通,对了,还要留公共交通车道。”忘儿侃侃而谈。 她小时候听过陆白对这方面的描述了。 忘儿对于这样的城市一直心向往之,现在能在自己手下实现,别提多高兴了。 “公共交通车道?”下面的人,妖不解。 “就是定时定点按一定线路走的车,可以拉客的,方便百姓们流通。”忘儿说,“当他们流通起来的时候,就是生意来的时候。” 第二百九十八章 高山流水遇知音 公交车? 在座的诸位若有所思。 这不新颖,晏城平常亦有拉客的牛车。 但由谷主定下来,定时定点定路径的拉客车,这倒是闻所未闻。 然而,不等他们消化,忘记已经展开下一个议题了,“商业区附近的住宅要留下来,等缺银子的割韭菜,还要留下一块地建大书院,住宅区也要规划出建小书院的位子,做未来幼儿读书之用。” 唠唠疑惑,“让妖怪们读书?” “唠唠姐,你这话就不对了,中山谷内无人妖之分,大家全部要读书。识字,懂些算术肯定没坏处。”忘儿说。 “另外,咱们谷主府附近,要规划出书信局,治安局,断案局——”忘儿正说着,忽然见到了门口站着的陆白和顾清欢。 她欢呼一声,跃下桌子,洒下一串清脆的铃铛响,朝他们扑过去。 “哥!” 忘儿一下子蹦到陆白怀里,挂在他身上,“有没有给我带礼物!” 陆白双手托着她:“下来,下来,你都这么大的人了,别把我的腰给整坏咯!” 忘儿先让他拿礼物,“你不会又忘了吧?” “有,有!”陆白给她准备了一把刀。 这把刀是陆白在永乐城用高价买,端的是一把好刀,三五个铁匠千锤百炼而成,刀身寒如水,削铁如泥,吹毛立断。 更难得的是,这把刀专为女子打造, 刀柄适合小手,刀鞘装饰也极为女性化,这可是陆白在永乐城挑了好久才买到的。 然而—— “咦!老陆,你的审美好怪哦。”忘儿看着刀说。 刀法本就大开大合,又不走君子之道,弄一把偏女性化的,同刀的脾性不合。 啪! 陆白给她后脑勺一巴掌,“别忘了,你是个姑娘,这刀配你正合适!怎么着,你还想和大黑牛一样,做我兄弟?” “那咱们就做姐妹,反正你腰也不好了。” 忘儿跳下去,一把抢过陆白手里的刀,朝他“噜噜噜”做个鬼脸,缠在她母亲身上了。 陆白没好气,“你不喜欢,倒是把刀给我啊。” “那不行,这是我的礼物!”忘儿环抱他娘,一面撒着娇,一面对陆白说。 她把刀鞘换了,这就是一把好刀。 顾清欢笑着,把一根钗子插在忘儿头上,“怎么样,喜欢吗?” 忘儿点头,“嗯,好看,喜欢!” 陆白在旁边不服气,“我送的刀可以买一百根钗子。” 忘儿朝他做个鬼脸,缠在她娘身边不说话。 “老陆,怎么着啊,你出去一趟,把肾给弄坏了?”大黑牛叼着根芦苇管朝陆白走过来,芦苇管另一头插在酒坛子上,而酒坛子穿一绳,挂在她脖子上。 好家伙! 陆白刚才只是说腰要不好了,这一转眼的功夫肾都不好了,谣言就这么诞生的。 “你丫肾才不好呢,还有——” 路标看着她挂在脖子上的酒坛,“你丫可真是懒死了。” 大黑牛振振有词,“你懂什么,我这时严阵以待,时刻防范来犯之敌!” 说罢,她打了个酒嗝儿,一股子肉味儿。 陆白环顾四周,见牛妖的里的牛牡丹也代表牛记来开会了,他不由地好奇,“你跟你姐姐,还有你爹,关系怎么样了?” 这都到了中山谷,应该都见过了吧。 大黑牛吸一口酒,“什么关系,我们能有什么关系,我们是势不两立的关系,我反正肯定要吃肉的,而且必须吃肉,这事关我娘的尊严!” 陆白觉得差不多得了,“肉你可以吃,关系也可以打好,两者不冲突!” 大黑牛觉得,“这关系大了!当初我娘就因为这个和他分开的,现在我和他们和好,他们就必须得承认错误!若不然,我要与他们死扛到底,直到他们道歉为止!” 陆白服了,“你们可真不愧是牛妖,全是拗脾气!” “对了!”陆白记起来,好奇地问,“你姐叫牛牡丹,挺有寓意的一个名字,天天大黑牛,我都不知道你大名了,你大名叫什么来着?” 对于陆白夸牛牡丹的名字,大黑牛表示不屑,“有个屁寓意,不过是因为我娘叫牡丹。” “呃——” 陆白无话可说,牡丹,牛嚼牡丹,牛牡丹,这名字的杀气很重啊。 “至于我大名啊。” 大黑牛挠头想了想,“牛,牛——对了,牛牡琴!” 牛牡琴,牛母亲。 陆白服气,这两口子看来有深仇大恨呐,这战火都烧到女儿的名字上了。 他是劝解不开了,索性就不劝了,径直坐到众人中间,听他们对中山谷建设的规划。 忘儿的规划差不多定下了。 几乎全是按照陆白谈到前世生活时,所提到的一些城市片段拼凑起来的。 陆白和顾清欢听了后,觉得基本还可以,想要给忘儿一些建议,被忘儿拒绝了,“哎呀,现在我是城主,让我们来商议!” 忘儿好不容易才有了独当一面的机会,正过瘾,立志干一番大事业呢,她可不希望她的规划和建议还没有付诸行动,就在建议中付诸东流了。 “行吧。”陆白点下头。 既然忘儿信心十足,陆白也就不打扰她了。 中山谷是个好地方,当初中山狼在此选址建谷,不是随便选的,所以忘儿只要有心,肯定可以把中山谷建好。 再者说,这次中山谷,本就是为了锻炼忘儿和门下弟子。 既如此,何不让他们尽情的施展自己的才华,精力和想法呢。 不过,中山谷放手让忘儿他们去干,陆白能忙的就只有检查弟子的修行了。 托《酒意》这道法的福,浩气门弟子现在进步飞速。 不过,进步最快的人,出乎陆白预料。 既不是大黑牛这个有妖气傍身的大黑货,也不是陆白看来很有天赋的丐帮舵主裴庆,而是忘儿,她现在竟同大黑牛一样,在二品境界。 顾清欢为此很高兴,不免夸了忘儿几句。 忘儿听了,得意的快要把尾巴翘上天上去了。 此外,裴庆现同二师兄叶影同在三品境界;余下弟子中,进入四品、五品的徒弟也不少。陆白相信,再给他们半年或一年时间,这些弟子将进入修行境。 陆白觉得也还好。 毕竟,弟子们练的是修行之法,非武功所能比拟的,进步快过常人是理所当然。 另外,在中山谷内,最不缺的就是修行要用的药材。 在衣食无忧,丹药无忧的情况下修行,速度自然很快。 陆白在谷内忙了一两天。 在指点罢徒弟们的修行后,他和顾清欢就显得无所事事和无聊了,感觉提前进入了养老模式。 这可不行! 于是,陆白又呆几天,确保所有徒弟们的修行不会落下后,留忘儿,大黑牛,叶影和几位得意的弟子继续在中山谷忙,陆白和顾清欢领着丐帮舵主裴庆回了晏城。 陆白对裴庆另有他用,让他提前回来,是准备在晏城丐帮选一些得力助手,日后去往别的城池。 “丐帮不同于白狼帮。”陆白说。 正如他在永乐城说过的,丐帮的宗旨是行侠仗义,锄强扶弱,天下无丐,所以丐帮必须扩张出去,而不是局限于两城。 现在裴庆到了三品境界,已然可以出去闯荡一番,为丐帮开疆拓土了。 “还有——” 陆白饮一口酒后,从怀里掏出一把扇子,递给裴庆,“这把扇子你收着。” 裴庆急忙摆手,“不行,不行,师父,这是您贴身的东西,我怎么能要呢。” “让你拿着就拿着,这可是个宝贝。”陆白说。 有了这把扇子,练气境以下无敌,足以帮助裴庆走南闯北了。 “为师传你这把扇子,也是要你多为丐帮,多为天下乞丐做些好事。”陆白说。 裴庆闻言不再推辞,谢过师父后,恭恭敬敬的收起来。 “咳咳!” 陆白提醒他,“这把扇子要慎用,千万不能对自己或自家弟子用,若不然——” 陆白摇了摇头,“杀伤力很大呀。” 方才师父说练气境以下无敌,裴庆对这扇子厉害就已经有一定预料了,想不到师父竟还这么郑重其事,看来这把扇子确实非同一般——后来知道真相的裴庆,眼泪掉下来。 他忙认真点头,“是,弟子谨遵教诲!” 他们很快就回到了晏城。 晏城一切如常,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如此。 但在暗地里,据手下锦衣卫赵坚韧回报,东厂,西厂,还有城主府,都有悄悄地向外传递消息。 这些消息陆白不用看,大致也能猜得到,无非是陆白在晏城只手遮天,或者陆白谋杀西厂公公李进忠,亦或者陆白以下犯上,令吕城主令难行等等。 顾清欢让陆白对这些消息不用在意。 陆白杀李进忠,是因为李进忠反水,站到了太上皇那边,对陆白动手了。 这可是大忌,更不用说,陆白抓西厂的人,架空西厂是因为他们有假太监。 可以说,这两桩都是很犯忌讳的事,罪名可比陆白对西厂动手大多了,指不定皇帝知道了,还要对陆白的所作所为拍手叫好呢。 “而且皇帝十有八九也知道了。”顾清欢说。 当初杀李进忠,有前任城主顾城主的人在场,顾城主会告诉皇帝和太后的。 毕竟是一家人。 至于陆白架空吕城主——更不用提了,既然一秋山庄已经对陆白下死手了,陆白架空一吕城主算得了什么。 若上面这点儿也容忍不了。 既想让马儿跑,还不想让马儿吃草,那他们还是趁早别干了,去中山谷住着逍遥自在吧。 “所以,完全不用担心,而且,你还得上奏一件事儿。”顾清欢指的是她在永乐城一挥而就的《告永乐百姓书》,她准备顺势挑拨一下皇上和太上皇关系。 “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不容二君,皇上对太上皇的旧臣,还有太上皇遥控朝局,心里早有不满了,他站在八大派这边儿,准备对付一秋山庄就是明证之一。”顾清欢早就察觉到了这一点。 太上皇是站在一秋山庄这边的。 皇上对付一秋山庄,就是跟太上皇不对付,只是碍于父子的关系,没人挑明这一点儿罢了。 顾清欢就是要挑明这一点儿。 因为乱世出英雄,只要他们乱了,才有当剑使的陆白出鞘的机会。 陆白依言而行。 忙完这个后,晏城再次进入平和的状态,官员各司其职,百姓安居乐业,整个晏城在夏天的末尾,就像夏日的午后,慵懒而又安逸。 不过,这个夏天的末尾,对陆白却是特殊的。 忘儿、大黑牛等人远在中山谷。 于双有了芸娘伺候顾清欢后,她把所有精力放在了管理整座庄园,还有帮助顾清欢处理帮务,酿酒坊,还有顺风客栈的生意上。 这下让陆白和顾清欢得了闲,有了空,可以饱暖思,日久见人心。 于是,这个夏日的末尾,成了陆白成人的季节,成了他终于知道什么最销魂的季节,还成了他左右手终于得以解脱的季节。 这个季节,陆白若找四个字的成语来形容的话,那就是授人以柄,来日方长,管鲍之交,根深蒂固,胯下之辱,坚韧不拔,以至于精益求精,涌泉相报,最终日复一日,善与人交,期间还有一段时间硕大无朋。 这个夏日的末尾是黏稠的。 夏日炎炎,让人汗水不断,同不知名的湿腻纠缠在一起,打湿了一床单被褥,打湿了头发,打湿了额头,打湿了胸脯,打湿了眼眶。 这个夏日,潮湿浸透了陆白的时光,仿若一下子从偏僻之地到了梅雨时节的江南,山丘上开满鲜花,风景无限;河上一川烟草,烟雨深处有人家,在河上小船浮浮沉沉时,烟雨深处的姑娘用最好的浅吟低唱,惊艳陆白,装饰了陆白生命中最美好的青春年华。 这个夏日的末尾是潮湿的,仿若抓住一把空气会出水儿,而抓住一把被褥是肯定要出水儿的,以至于芸娘这个贴身侍女整日在忙碌一件事儿——同一床床被褥打交道,洗了晒,晒了铺,铺了洗。 无疑,芸娘是个很好的婢女。 她毕恭毕敬,从不多说一句话,总是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该消失时消失。 不过,芸娘清洗的被褥不全是汗水,还有偶尔洒出去的酒水。 陆白终于知道,原来人的潜力是无限的,身体开发远没有刀尽头,譬如饮酒这件小事,不一定要用酒杯,腰窝居然也可以的。 尤其在晶莹的酒液划过脊背,在腰窝汇聚时—— 高山流水遇知音,不过如此。 人不醉,酒也醉了。 第二百九十九章 镇抚使 时间在蝉鸣不休中度过了。 一日,顾清欢穿着一身薄如蝉翼的丝衫,打开小楼上的窗,趴在窗户上。 夕阳的金光登时洒满小楼,落在陆白气喘吁吁的身上。 一阵风从视野尽头的湖泊踏上征程,掀起浪花朵朵后,掠过金黄色的麦田,穿越果林,涌进小楼,一下子将顾清欢的丝衫,窗户纱帘鼓荡起来,在屋子转一圈后,又从东面出去,呼呼的朝远处去了。 陆白恢复一些精神。 他抬头看了看顾清欢,见风把她的长发吹起,如帘如瀑,把薄如蝉翼的丝衫贴住身子,让凹凸有致的曲线纤毫毕现。 陆白起了身,仰头痛饮一口酒,走到顾清欢身边,望着窗外,“你在看什么?” 顾清欢把吹乱的头发别在耳后,手托着腮,痴痴望着外面山河,“看山,看景——”她想把这一切牢牢记在心里。 有些悠闲的时光,一旦过去,就不会再回来了,于是,人不由自主的就想要握住手中沙,盒中阳光,拼命把一切美好挽留下来。 陆白理解这个感觉。 他一直觉得,人生是一个一往无前的旅程,一旦离开某些地方,就再也回不来,全成了记忆,所以他对于离别总是恋恋不舍。 每次离开,就感觉一段旅途结束了,某段生命终结了。 “既如此,我们更应该把享受当下才是。”陆白一笑。 如此光阴,不可虚度。 于是,陆白轻轻地撂起薄如蝉翼的丝衫,轻而易举的授人以柄,而俩人来日方长,早已知根知底,顾清欢只是纤长睫毛抖动一下,然后就望着斜阳了。 不一会儿,她回头擦了擦陆白身上的汗。 陆白饮一口酒,望着空无一人的山林田野,天很蓝,地很广,阳光很暖,湖面如一面镜子,把百鸟归林的影子留在刹那的时空中。 陆白又饮一口酒,有骑马纵横天下之志。 斜阳下的小路上,出现一个身影。 她穿了一身绿衣裳,提着篮子,沿着山路拾阶而上,目不斜视,只望着脚下的路,在走到果树下时,她摘了几枚果子,在山泉流下的清澈渠水中清洗干净后放在篮子里,继续往前走,又站在枣树下,踮起脚尖摘了一些红艳艳的枣子在河边洗净,依旧放篮子里。 忙罢这些后,她绕过果林,一座位于半山腰,被竹木环绕,白墙黑瓦的院子出现在面前。 院子面前青石板铺就的平台上落了叶子,有几只鸟儿在树上清唱。 芸娘听了一会儿,推门进了院子,把手洗了,又把水果洗一遍,装盘,又沏一壶茶,全部放在一张托盘上,托盘放在一旁备用。 她接着去准备洗漱的水,备好以后,端着到了小楼上,“夫人。” 门打开了。 顾清欢正在梳理自己的头发,额头上还见汗。 陆白坐在窗户上饮酒,穿了一袭单薄的衣衫。 芸娘低着头走进去,把盆放下,从盆中绞出脸帕,递给顾清欢后退出去。 不一会儿,她把果盘端了上来。 这时,陆白已经擦洗完毕了,把空酒葫芦递给芸娘,接过她手里的茶。 “大人,城主府派人过来,请您过去商量举人参加明年春闱会试的事儿。”芸娘低着头说。 “会试?” 陆白放下到了唇边的茶盏。 因为山高路远妖怪多的缘故,举人进京赶考时,都由锦衣卫护送去。 “杨凉亭还有会试的资格吗?”他问。 杨凉亭毕竟进过牢房,差点秋后问斩,陆白不知道他还有没有资格。 “他是一桩冤案,只要人没死,就能进京赶考去。”顾清欢说。 不过,她问芸娘,“他在书院表现如何?” 芸娘回答:“于双姑娘说,他在书院不排斥学院的课程和理念,但有一些不适应——” 顾清欢点下头,“不适应就对了。” 这杨凉亭又不是天才,岂能在短短一个月内就适应陆白的那些奇思妙想? 陆白从窗户上下来,把茶盏递给芸娘,径直去换衣裳,“这位城主难得有一桩能干的事儿,我去看看。” 他穿了一身宽袍,人如云,顷刻间破空到小楼外,又风一荡,往远处去了。 顾清欢饮一口茶,“把床单换了吧。” 芸娘答应一声。 陆白到城主府时,西厂公公左青也在。 他们见到陆白的时候,脸色很不好,城主脸冷冷的,一句话也不招呼,左青则是冷冷的点了点头。 陆白不以为意,不客气的坐下后,说道:“议事吧。” 说是议事,却是让陆白拍板决定而已。 陆白若不拍板,他们议再多的事,也出不去这城主府。 “陆千户,明年二月就是三年一次的春闱了,晏城山高路远,应当早日启程才是。要知道,这春闱是朝廷的大事,若耽误了朝廷选拔人才,咱们吃不了兜着走。”吕城主冷冷地说。 陆白一脸无所谓,“既如此,就传下去,咱们半个月后启程。” 正好,他要去京城寻怜儿,顺道可以把他们护送到京里。 陆白拍了板,就无人说话了,城主府一时间安静下来。 陆白站起身,“没事儿了吧,没事儿——” “陆千户——”左青站起身,似想拦他。 陆白回头饮一口酒,“有事?” 左青看吕城主一眼,又不知道说什么了,只能讪讪一笑,“再坐会儿,再坐会儿,咱们叙叙旧——” 陆白乐了,“咱们有什么旧可叙的。” 见他又饮一口酒,城主阴阳怪气道:“在议事时公然喝酒,成何体统?” 陆白懒得理他。 他刚要往外走,忽见东厂提督沈一行领几个小太监走过来,“陆千户留步——” 陆白停下,一脸疑惑。 这沈一行在晏城就是养老的,平日里很少出来,今儿来干什么? 陆白不由地看向他右手托着的黄色布帛。 沈一行迈步走进来,环顾四周,笑道:“既然诸位都在,就省的杂家再让人去请了,诸位,圣旨到了,接旨吧。” 陆白刚才还在嘀咕不会是圣旨吧,想不到还真是圣旨。 他又退了回去,同吕城主等人站定。 吕城主和西厂公公左青对视一眼,脸上有喜色,看向陆白时幸灾乐祸。 陆白理解。 他们把状告了上去,一个告以下犯上,一个告干涉盐务,估计还告发了陆白贩卖私盐,言而总之,他们觉得陆白要倒大霉了。 陆白笑了笑,又饮一口酒后,把酒葫芦挂在腰上,站在自己位子上。 见众人站定,沈一行笑呵呵的打开圣旨:“奉天承运——” 三人急忙躬身。 陆白还是挺喜欢南朝这一点的,跪天跪地跪父母。 唯有皇上代表天子,举办祷天等仪式时百官须跪拜外,余下的皆躬身而不行跪拜礼。 不知道这规矩谁定的,陆白要给他点个赞。 在念了客套话后,沈一行宣圣旨到了关键处。 吕城主和西厂公公左青,一脸期待,然而第一句话就让他们的笑容僵住了。 圣旨没有如他们所愿的申饬陆白,反而先夸陆白维护晏城秩序有功,又夸陆白练功勤恳,实乃朝廷大幸。 于是,水到渠成的,在吕城主和西厂公公左青的错愕中,陆白被提拔为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 “呃——” 说实话,陆白也没想到,他竟然会当南镇抚司镇抚使。 然而,圣旨还没完,在说罢陆白后,又提到了西厂公公左青,圣旨上着实申饬他一番,譬如办事不利等等,最终决定解了他盐监司的职务,同陆白一同回京。 至于吕城主—— 哦,对了,他是代城主,听圣旨的意思,皇上没打算让他转正,依旧让他继续代理城主一职。 哈! 这下轮到陆百白幸灾乐祸了。 沈一行宣读完毕,把圣旨和尚以后,扫视众人,见他们在沉思中,轻咳一声,“诸位,接旨吧。” 三人醒悟,道了句谢皇上后,把腰直起来。 沈一行笑眯眯的向陆白走过来,“陆千户,恭喜呀。” 陆白接过圣旨后,笑呵呵的谦虚一番,顺便回头招呼吕城主和左公公,“城主大人,左公公,走,今儿我请客,咱们去喝个痛快。” 左公公脸冷冷的,一声不吭的走了。 吕城主阴着脸,“谢陆千户了,我身子骨不适,就不去了。” “要叫陆镇抚使。”陆白笑呵呵的纠正他。 “哼!” 吕城主客也不送,直接回后面去了。 沈一行对这些视而不见,对陆白道:“陆镇抚使,应该的,应该请客!” 他倒是很积极。 得! 陆白就请他吃一顿吧。 正好,他马上要去京城当差了,可以问一问他京城里的一些事。 陆白酒足饭饱后,哼着小曲儿回到了陆府。 顾清欢没睡,而是靠在窗台上,望着远处的月与湖在发呆。 芸娘在旁边伺候着。 陆白升任务南镇抚司镇抚使的消息早传回来了,但顾清欢并没有很高兴。 “你在千户位子上呆一年多了,位子往上提是迟早的。” 顾清欢递给他一杯茶,让他醒醒酒。 但顾清欢预想中的提拔,应当是先升指挥。指挥同锦衣卫指挥使就差了一个“使”,但差别还是很大的,指挥是几个卫所千户的上司,再往上有都指挥使,然后再往上当镇抚使,再往上才是锦衣卫指挥使。 现在陆白从千户,一步到了镇抚使,听起来是耗子绑在火箭上,高升了;而且,按照锦衣卫的境界和官职对应的制度,指挥练气境,搬山都指挥,破空镇抚使,洞玄指挥使,陆白现在境界在破空境,当上镇抚使,很合适。 然而,这是南镇抚司的镇抚使。 南北之差,天差地别。 北镇抚司有自行检查,逮捕、刑讯、处决、除妖的权利,上监百官,下查百姓,而且直接听命于皇上,权利很大,是真正的天子亲军。 自古以来,锦衣卫指挥使或兼任北镇抚司镇抚使,或曾任北镇抚司镇抚使。 而南镇抚司就不一样了。 南镇抚司的指责主要对内,负责锦衣卫的军纪,法纪,权力不大。 一般在北镇抚司犯了错,但又不是大错的锦衣卫会被调到南镇抚司,虽然职位不变,还是千户,或百户,但地位其实天差地别。 当然,最最最最关键的是,南镇抚司低北镇抚司一头不说,还没什么油水。 让去当这个镇抚使,顾清欢觉得还不如去当指挥。 顾清欢唯一能够想到的理由,或许就是皇上,太后和国舅这帮人,想利用陆白彻底整顿一下锦衣卫。 然而,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陆白作为南镇抚司镇抚使,即便想查案子,查明了案子,查出了锦衣卫里的蛀虫,他的顶头上司——锦衣卫指挥使也会把案子按下来。 让锦衣卫自查问题,往往等于没有问题。就和让学生自己批改作业的成绩有水分一样。 陆白笑了笑,他当这么多年锦衣卫了,当然知道这些。 旁的不说,他在百户所时,还干过查锦衣卫案子的活儿呢,而且那是他至今为止没有破获的案子,因为那案子的凶手就是陆白。 但只要能查案子,陆白觉得当南镇抚司的镇抚使也不错。 锦衣卫乌烟瘴气,案子想来不少,他只要能查出来,就有办法让锦衣卫指挥使按不下去。 顾清欢见陆白既然只要能破案子就成,也就不再说什么了。 她也相信,在南镇抚司待不了多久,陆白就会再被提拔的——一个在南镇抚司的剑,为八大派伤不了多少人。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陆白他们接下来怎么办。 这一道圣旨打乱了他们很多计划。 在这个月,陆白去不了京城寻怜儿了,至少得再等两个月,好让陆白有交接的时间。此外,白狼帮,顺风货栈的安置和未来发展,中山谷何去何从,陆白如何布置锦衣卫,从而保存他在晏城的改革和努力,这些都是要赶快搞定的。 既要快,而且还不能太乱,要把所有事情考虑周全了。 不为别的,就因为晏城是陆白的发家之地,是陆白在前面闯荡的大后方,是白狼帮和丐帮的大本营,陆白不能让这些功亏一篑。 “看来,得把二哈和红太浪着急起来。”陆白说。 作为一大一小两位妖王,他们在旷野的统治就是陆白的底牌。但凡晏城有什么不撤,顺风货栈,钱庄,浩气门弟子等等,可以撤出晏城,去往荒野。 第三百章 启程 陆白原定在两个月后去京城里寻怜儿,现在却不得不延期了。 一同延期的还有护送举人进京赶考。 好在,原本的打算是走陆路,所以要提前准备上路,现在陆白决定改走水路,又多出了许多时间,让陆白可以从容的安排晏城。 锦衣卫安置的差不多了。 从陆白一年多前改组锦衣卫起,现在锦衣卫已经走上了正常轨道,几乎全是陆白的心腹,或陆白在明正司培养出来的弟子。 在把东厂提督的人排除后,陆白的锦衣卫可以说是铁板一块。 唯一的变数,或许就是暂时未定,朝廷也没拍下来的锦衣卫千户了。 这锦衣卫千户要是霸道些,强硬让锦衣卫回归到原来的道路,陆白的努力至少要白费一半。 好在千户现在没有指定,陆白可以让他的人代领千户一职。 此外,陆白是升职,升为南镇抚司镇抚使,虽然在京城行使权力时有点难,但想要把晏城一个不合心意的千户整下去,还是易如反掌的。 ——陆白不觉南镇抚司镇抚使没前途,他觉得前途大多了。 锦衣卫大多不干净,那他就有的是法子办案去。 把锦衣卫的工作作了安排后,余下就是小心吕城主的反扑了,要是一个不小心,一时间搬不走的浩气门,白狼帮,将会遭到很严重的打击。 所以,陆白做了两手准备。 一手静观其变,一手杀人灭口,让这位吕城主永远消失。 待陆白离开晏城后,可以杀吕城主的人不少,二哈,红太浪都可以干。 唯一让陆白头疼的是,怎么让这俩货中间有一个人留下来。 不过,待红太浪在清水镇等一段时间,得到陆白临时改变行程,不得不来到晏城时,陆白有了新的主意——红狼王庭还是有一两个境界在搬山境妖怪的。 把这事儿交给他们办就是。 这事儿办妥了,余下的就是白狼帮和顺风货栈的生意,这些有顾清欢交代,同时于双就留下来,同丐帮,白狼帮的长老们按顾清欢交代的去做生意。 待这里妥当了,于双才会带着生意上的精锐,同忘儿一起离开晏城。 不错! 忘儿也将留在晏城。 这是忘儿决定的,陆白和顾清欢为此了中山谷几趟,但忘儿最终还是决定留在中山谷。 中山谷几乎是她的心血。 她同叶影,虎妞他们一同努力,几乎从无到有的建立起来的,而且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绝无仅有的一次实验,一次成功注定要震惊世人的铸城之旅。 所以,忘儿不想忘起,叶影等人不想放弃。 大黑牛—— 她真想跟着陆白去京城玩玩,但师弟师妹们都不去,她也就不好意思去了——大师兄的威严总要保持住不是,这是他至今为止当的最大的官了。 必须当好饿了! 见他们有这么大的恒心,陆白也不再劝,而是支持他们。 陆白在中山谷呆了半个月,好好指点了徒弟们一番修行,以免他们因为师父远离,而在修行上懈怠或失去了前进的方向。 回到晏城继续准备时,陆白接到了前任城主顾城主的来信。 当然,信是给顾清欢的。 他在信里催促顾清欢他们赶快上路,似乎京城出了什么变故,想让顾清欢过去拿主意。 顾清欢让陆白不用理会,继续按部就班的安排。 不过,现在一切都安置妥当了,他们甚至还回了一趟鹿园坊,看望左邻右舍乡亲的,同时挑选一些靠得住,出身鹿园的年轻弟子带出去。 这些弟子不少。 瘟疫过后,鹿园作为重灾区,留下了不少孤儿,全被白狼帮收养了。 除却鹿园这大本营内知根知底弟子外,陆白还从浩气门中挑选些年轻弟子。 陆白原来培养的一代弟子,现在几乎全在中山谷。 陆白又不能闲着,所以这一带弟子,成为了陆白在接下来将重点培养的。 顾清欢也挑选了二、三十多个机灵的女弟子。 这些女弟子全出自鹿园,多为原白狼帮的老人家里,他们对白狼帮和陆白的忠心,毋庸置疑。 对于顾清欢把他们带走,这些老人们还是很高兴的。 晏城终究是个小城池。 孩子们能走出晏城,去外面见见世面,领略只存在于故事中的京城繁华,帮里的这些老人都是愿意的,而且他们信得过顾清欢和陆白。 顾清欢挑选这二三十个女弟子,也的确是要重用她们。 她们的职责,是在端茶倒水招待客人之余,在顾清欢旁边当助理。 此去京城,她处理的事情将越来越多,身旁必须得有一些可靠的人帮衬着,而且在京城那等勾心斗角的地方,身旁必须留一些忠心的人。 到了京城,顾清欢还少不了买些仆人,里头肯定要夹杂些奸细。 这时候,这些忠心的女弟子就很重要了。 至此,一切都安排妥当。 这时,距离陆白接到升任镇抚使的任命,已经过去四个多月了。 季节从初秋,迈入了初冬,人们都换上了冬装。 在一日阳光明媚时。 在沈一行的和蔼可亲的笑容中,吕城主的阴沉中,陆白带着一脸灰败的西厂左青公公,领着浩浩荡荡的队伍,带着三、五个举人踏上了去往京城之路。 队伍人很多。 有公公,有举人,还有二哈和红太浪这俩妖怪,所以队伍行程不快。 好在这条商路上妖怪销声匿迹,他们路上没有多耽搁,在预期的时间内到达了兔庐。 忘儿和弟子们在兔庐等着。 大黑牛没在。 她的身形实在过于特殊,随性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是大黑牛。 陆白可不想让人知道,他把忘儿留在了晏城。 在一夜的絮絮叨叨后,顾清欢一步三回头的同忘儿依依惜别,这次离开不同于上次,上次只是离开十天半个月,现在的离别却是以年为单位的。 然而,忘儿依然毅然决然的决定留下来。 即便在惜别时,泪湿了眼眶,她也没有片刻的动摇。 “放心吧,忘儿会照顾好自己的。”陆白安慰顾清欢,“还有虎妞这些师妹在她身边,她渴不到,饿不到,有斩妖剑寸步不离,还伤不到。” 不止如此,红太浪还派了一位道行在人类搬山境的妖怪坐镇中山谷,顺便开展在永乐城北的盐矿合作;二哈也让砚山的狼妖听命于忘儿。 可以说,忘儿在中山谷,比他们去京城还要安全。 顾清欢点了点头。 她知道这些,但母女头次离别这么长时间,心里终归是不大舒坦的。 于是,就在这心情低落中,车队到了永乐城外的宁江码头。 陆白在永乐城用重金雇大船。 一般而言,人们是宁愿走陆路,也不喜欢走水路的。 原因很简单,陆路虽然走起来慢,而且翻山越岭,但路是常年蹚吹来的,路上碰见妖怪的几率很小,即便碰见妖怪,活下来的几率也不小。 但水路就不一样了。 万一碰到水妖作怪,人们在水上活下来的几率几乎等于零。 这和前世坐飞机一个概念。 陆白走的还是远路,所以愿意拉客的船不多,陆白花重金,又出示镇抚使的任命状后,才包下两艘大船。 船老大答应载人了,陆白却不大放心。 毕竟,永乐城的人十分希望陆白和顾清欢去死,所以,为了保证有人船上做手脚,陆白亲自检查一番后,还专门托青衫帮的人打探了一番。 确保无误后,陆白这才放下心,让众人舍了车队上船。 举人,护送举人的锦衣卫,西厂公公一艘。 陆白自己带的人一艘。 船在天亮时起航。 雾刚散,阳光刚从宁江尽头跳出来,在江面上洒下一片金碎。 陆白站在船头,深呼一口气。 江平两岸阔。 岸上树林,山头化作一道长廊,在不断的后退,各种新鲜的景色纷至沓来。 忽然,有一条大鱼跃出水面,朝着太阳发出欢快叫声后,又重重的落在水面上,拍碎了朝阳,溅起一片金光闪闪的水花,还折射出了片刻的彩虹。 船老大见到这条大鱼后很高兴。 他告诉陆白,出航时有鱼跃,这时吉兆,预示着这一趟将平平安安。 陆白笑了笑。 这一趟必须平安。 为了万无一失,他甚至召唤出面板,用去五十万功德值,把游鱼提升到了圆满。 作为一门身法和水下轻功,游鱼的圆满将让他如鱼得水。 陆白即便落了水,在破空境和游鱼身法下,带上顾清欢也足以生还。 船行一天,平安无事。 众人在船上也都没闲着。 陆白指点门下弟子功夫,顾清欢指点女弟子们到京城的规矩。 京城居,大不易。 作为官宦家眷,在招待客人时必须有规矩,有章法,不失礼,若不然,或许就因为一盏茶的顺序不对,就会得罪人,从而为家主在朝堂上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此外,京城作为勾心斗角的旋涡中心,陆白此番作为一秋山庄和八大派勾心斗角的中心,不知道多少人盯着,想在陆白府上安插下耳目呢。 因此,顾清欢要求男女弟子们一定要保持警觉,时刻监督府里买回来的仆人。 不止弟子,陆白也要改造。 他现在是镇抚使了,架子必须摆起来,打扮也必须雍容华贵起来。 现在的京城与江南,无不以享乐为能事。 五陵年少在秦淮河畔,为了清倌人,红倌人豪掷千金,只为春宵一度。 世家豪族当家的出行,三十个个人抬轿,轿内面积不低于五十平,有会客室,有卧室,还要卫生间,足以让在主人在上面吃着火锅唱着歌儿。 还有些人家里蓄妓,专养扬州瘦马。 还有名士家里,养了四五个戏班子,十年换一一茬,就为了给主人唱曲儿。 至于千里取水只为一杯茶;一天菊海一壶酒;造园林,评花榜这些就不提了。 言而总之,那些人很会玩,绝对会让陆白大开眼界。 陆白要是不打扮和提升自己,一身穷酸样进城,免不了被打上乡巴佬,土包子等标签。 陆白不是海瑞,本次进京,不是奔着廉洁奉公,澄清域内去了。 他去当八大派的剑,去报仇,去修行去了。 所以,为了办事顺利,不招惹不必要的麻烦,陆白必须要学会享乐,而且还得比京城里的那些子弟更享乐—— 顾清欢要让陆白当高端玩家。 “在这点儿上把那些人镇住,他们就不敢小看你,挡你路了。”顾清欢说。 陆白明白了,“你这是要让我玩女人啊。” 这他觉得绝对会镇住京城内所有人。 因为他玩的是当年的顾四小姐。 啪! 顾清欢给他一巴掌,她要从衣食住行上提升陆白的品位,而不是女人。 在女人上,陆白已经不需要提升了。 陆白一乐,刚要说话,听见船身“砰”的一响。 “鱼妖,有鱼妖。”船老大在外面喊。 此刻,太阳已经落入西山,水面四周正是夜幕四合,倒映漫天星斗之时。 “我去看看。”陆白提了刀。 他站在甲板上,果见有一条大鱼在船边游弋,是不是张开大口,露出锋利的牙齿,想要啃咬大船。 陆白不含糊。 他破空而去,悄无声息出现在水下,接着水面上冒出血迹,大鱼吃痛,“嗷”的大叫一声后剧烈挣扎起来,拼了命的扑打,撞击着陆白。 然而,游鱼的身法体现出来了。 陆白在水下如鱼得水,轻松避开攻击后,手抓住鱼鳍,一个破空—— 他抓着半截鱼身上了船。 余下半截身子挣扎一番后,汩汩在水面上洒下一片鲜血,将碧绿的水面染成红色后,慢慢地把鱼肚浮了上来。 陆白信手把鱼头半身丢在甲板上。 船老大他们又惊又喜。 锦衣卫镇抚使,破空境高手当真不是吹得。 这种鱼妖,他们见了后避之不及,也只能避,因为这种有了灵智的鱼妖是不吃毒鱼的,而在他们避不开,鱼妖紧追不舍时,他们就只能寄希望于船身牢固,听天由命了。 然而,就这一条让他们毫无办法的鱼妖,就在一瞬间被陆白给杀了。 太强了。 陆白却不以为意。 这条鱼太弱了,道行不到五十年,也就仗着在水里才为所欲为。 不过,它作的恶倒是不少,含奖励在内,竟给了陆白五六万点功德值。 稍作思量,陆白就明白了。 这毕竟在水里。 一艘渔船上少说有七八个人,一艘船被鱼妖弄翻,落水的人十有八九全进它肚子里了。 这五十年下来,人命应当不少。 五六万功德值在情理之中。 这一下子让陆白来了兴趣。 宁江作为连贯蜀地,北朝和京城的水上通道,一年不知道多少货船从船上过。 水里又不知道多少妖怪无法无天。 这要是被他抓到了—— 嘶! 功德值要赚翻呀。 陆白现在恨不得让船老大停下,天天在江上游弋了。 第三百零一章 临时工 宁江水滔滔不绝。 一路向东。 既隔断江南和江北,让南朝得以保全,又泽被万物,让两岸山清水秀,草木繁茂,妖兽众多,猿声啼不住。 在逼仄处,他们甚至看得见妖兽在岸边饮水。 这些妖兽野得很。 它们见到了江中心的船,狂吼不已,手里或手边有东西的,还会往江中心砸,别管砸不砸得中,吓唬船上的人,引起他们尖叫,就让妖兽们很高兴。 陆白时常坐在船头的一把椅子上。 他身上穿了一件素白的蝉翼长衣,用一条素白的绸带系着,发髻上束着一条白底用金丝绣着几朵梅花的发带,江风将长衫拂起时,潇洒中带着几分洒脱。 每当碰到这类砸东西的妖兽时,陆白都懒得理会。 但也有例外。 譬如猿猴之类妖兽。 它们力大无穷,丢的远,搬起一块巨石,足以丢到江中心。 这种妖兽还很嚣张,在丢的巨石被陆白接下后,它们还在岸边拍胸,龇牙狂哮不止,似在挑衅船上的人,“你有本事上来啊!” 那陆白就不客气了。 他破空而去,瞬间破空归来,这时手里提一猿妖,顺手用备好的绳子一绑,陆白把猿妖丢到水里去上上下下。 待把这猿妖折腾了够了,陆白才把它放回去。 这时候的猿妖对陆白会十分得忌惮,再不敢丢石头了,吓的是狼狈逃窜。不过,猿妖一般都有尊严,在逃远后又觉得堕了面子,于是待船走远后,站在山崖上拍胸继续叫嚣。 太贱了! 一路上,陆白一边得功德值,一遍斩妖逗妖,晚上再来个船震,不亦乐乎。 船家,举人等人,起初对走水路还忐忑不安,后来见陆白如此神武,便也把信放到了肚子里去,有了闲情雅致读书,赏景或玩一些投壶等文雅的游戏。 偶尔他们还举办个诗会。 陆白去了,当着天上明月,同他们念了一首“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镇住全场后,陆白一身白衣,飘然而去。 这叫装完逼就跑。 反正让他解释,或者补全,他是记不住的。 “你呀。”顾清欢喂给陆白一杯酒。 她不知道陆白这诗从哪儿弄的,但肯定不是陆白自己想出来的,她太知道陆白什么水平了,而且这个“长江送流水”,显然不对劲儿。 顾清欢说:“他们是进京赶考的举人,你别把他们信心打击没了。” 陆白躺在顾清欢怀里,“我这是让他们知道谦虚,你看他们夜里,快把自己吹嘘成状元了。” 说话间,窗户边出现一只白鹤,扑打着翅膀停在窗台上。 一直候在旁边的芸娘走过去,从仙鹤身上接下一信笺,递给陆白后,她去取了一些备好的小鱼干喂给仙鹤。 这仙鹤是妖怪。 它们一族栖息在红狼王庭,这次陆白离开晏城后,靠仙鹤同晏城的于双和忘儿联系。 陆白还有把帮派联系以后都交给仙鹤的心思。 找一个在空中飞的妖怪很难的。 红狼王庭也就仙鹤飞得高,飞得远,还成了妖有灵智的妖怪。 仙鹤吞了几个小鱼干后就住了口。 它歪头看着顾清欢手里的酒杯,高亢的叫一声。 “你还想喝酒?”陆白服了,“你快成精了你。” 顾清欢让芸娘倒给仙鹤一杯,“人家本来就是妖怪。” 仙鹤不住点头,表示同意,顺便鄙视陆白。 陆白幽幽的说:“有道菜叫焚琴煮鹤——” 仙鹤一哆嗦,高亢叫一声后,扑打着翅膀离开了。 陆白一笑,躺在顾清欢怀里,把手里信笺打开,信是于双来的,上面提到,吕城主现在又威风起来,虽然控制不住锦衣卫,城卫军因为前任城主影响在的缘故也指挥不动,但官员不得不听他的。 吕城主毕竟是一城之主,有这个权利。 那些以前看陆白脸色行事的官员,因为陆白的离开,不敢不听他的话。 吕城主让捕快大肆搜捕白狼帮的人,同时还打压丐帮,一时间把整个晏城闹的人心惶惶。 这位城主倒不怕手下的捕快惹恼了白狼帮,招到反击。 事实上,他正求之不得呢。 只要白狼帮敢闯进衙门里救人,或者闹事,这位城主直接冠以谋逆知名,即便调动不了锦衣卫,也可以谋逆之名,调的动城卫军。 事实上,若不是于双在压着,白狼帮就已经给他借口,让他这么做了。 “呼!” 陆白把信笺放下,“这位吕城主还真是迫不及待呀。” 既然如此,陆白只能当回恶人,不留他了。 晏城是他的老巢,他不容有失。 陆白起了身,芸娘早磨好了墨,陆白取过笔,蘸饱了毛笔,在纸上挥笔。 “我说,能不能让你娘子动手啊,你写的字又丑又长,你好意思写,我还不好意思送呢。”窗户口忽有人说话。 陆白回头,见方才的仙鹤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嘴里还叼着一条小银鱼,此刻正把银鱼放在窗台上,张口吐槽陆白。 “我擦。”陆白惊讶,“你会说人话呀。” 仙鹤:“我说我不会了?” 它吃起了鱼。 “那你以前为什么不说话。”陆白问。 仙鹤鄙视他,“你看到的不是我,我拢共来了三次,我们要轮换的,五天一休,不然岂不累死?” 陆白鄙视,一个贱鸟竟然不九九六。 他不理会仙鹤的抗议,提笔把信写罢,绑到仙鹤腿上,让仙鹤启程。 仙鹤在临走前,目指窗台上鱼,“下次准备这种小鱼干,宁江里的小银鱼最好吃了!” 说罢,扑扇下翅膀,仙鹤向西北飞去。 “大爷的,你还挺挑。”陆白望了望窗户上的小银鱼,把它丢进水里。 他望着江面,长叹一口气。 老陆,还真不是一个好人啊。 他在想,要不要给自己一刀,暴击个一万功德值。 陆白跃跃欲试,甚至把匕首抽了出来。 “你要干什么?”顾清欢惊讶。 “没,没什么。”陆白忙把匕首收起来。 顾清欢没有接话,而是狐疑的看他,心想难道被妖怪说了句字丑,想不开了? 不至于呀。 她都不知道说多少次了。 船行三日后,在一日午时,停靠在一城外码头上。 船上的粮食,酒水需要补给。 船员们在水上日夜操劳,需要休息。 陆白他们在船上也呆挺长时间了,都要忘记脚踏实地的感觉了,于是陆白决定,在码头上修整半天一夜,明日早上再启程。 主意定了以后,陆白领着顾清欢下了船,上了码头溜达,刚想进城,见一队锦衣卫锦衣怒马从城门飞驰而出,直奔码头而来。 陆白护住顾清欢,侧身让开。 “让开,让开,锦衣卫办案。” 这群锦衣卫们到了码头也不下马,居高临下的咋呼。 陆白没理他们。 他这会儿正打量面前这座城墙呢。 这座城墙离码头不远,没有旁的路,显然这座城门就是为这码头而开的。 城门上有一道爪子印,从墙垛一划而下,森然可怖,一看就是个大家伙干的。 陆白颇好奇。 他拉住一个码头苦力,问他墙上这爪印怎么回事。 苦力忙,“让让,让让。” 根本顾不上和陆白搭话。 陆白只能拦住一个大爷。 大爷佝偻着身子,拄着拐杖,一看就像是闲人,不是大忙人,在码头上晃荡应该是赏景吧。 怎料,大爷见了陆白,本来被皱巴巴眼皮遮着的眼,登时睁开了,双眼冒出精光,眼疾手快的踏前一步,靠向陆白。 陆白一惊。 这神情,难道是个高手,专门等在路上刺杀他们的。 不大像啊。 虽然动作快了许多,但对陆白而言还是太慢了。 陆白正疑惑,大爷低声问:“俊哥儿,住店不?一个时辰一两银子,有敲背,有按摩。” “呃——” 陆白呆愣在原地。 大爷见陆白不为所动,继续加大力度:“姑娘特别漂亮。” 陆白有种回到过去的感觉。 在陆白发呆时,大爷已经要上手啦他了。 陆白忙拉过顾清欢,“大爷,你觉得我需要不?” 大爷一怔。 他上下看顾清欢一眼后,苦口婆心道:“小伙子,做人要干净,这么好的姑娘能看上你,你上辈子绝对是太监,救了咱们南朝啊。你要好好对人家,千万别动歪心思。” 陆白目瞪口呆,姥姥,他什么时候动过歪心思了。 还有,谁他娘的上辈子是太监了。 他上辈子是社畜好不! 顾清欢在旁边忍不住笑了,这大爷还挺逗。 “什么乱七八糟的”,陆白挥一挥手,“行了,大爷,我向你打听个事儿。” 大爷问:“打尖儿?” “不是,我问问城墙——” 啪! 大爷拐杖一敲地面,“我还忙,今儿还没拉够二十个客人呢,别影响我干活。” 大爷佝偻着身子,踽踽独行的向前走了。 “呃——” 陆白想说,大爷也挺不容易的。 他刚要再找一个人问问,听见码头上传来争吵声,“瞎了你们的狗眼,我告诉你们,这是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的船!” 陆白回过头,见他的船家怒气冲冲的挡在那些锦衣卫面前。 “这个——” 陆白和顾清欢面面相觑。 陆白想过狗仗人势,但这么个情况—— 他有点儿适应不了。 “镇抚使?”马上的锦衣卫们面面相觑。 他们犹豫起来。 南镇抚司的镇抚使虽然权力不大,但也不是他们这些普通锦衣卫能惹的。 “胡说八道,镇抚使大人会来这儿?”又有一个人说话。 声音从陆白他们身后传过来的。 陆白回头,见一个锦衣卫舍人,骑着马慢慢悠悠走过来,一边走还一边啃着一串糖葫芦。 所谓锦衣卫舍人,属于锦衣卫编外人员,就是属于临时工。 但千万别因此而看不起锦衣卫舍人。 临时工也是有区别的。 舍人这临时工,是为官员,尤其是锦衣卫官员的嫡次子或庶子设立的,因为由嫡子在,他们继承不了家里的矿,所以朝廷给他们弄了份儿工作。 这临时工权利同锦衣卫差不多,还不能用来背黑锅,堪称临时工最高境界。 陆白回头看着顾清欢。 他想说,要是以后有了儿子了,他儿子也可以去当舍人。 只是陆白话没开口,这锦衣卫舍人就骑马停在他们面前,双眼直勾勾的看着顾清欢。 陆白把顾清欢拉到自己身后。 锦衣卫舍人上下审视陆白一番后,微微一笑,骑着马向码头走过去了,“这么好看的娘们,睡一觉死了都值。”他摇摇晃晃走着,心里不住地冒坏水儿。 殊不知,陆白心里也在动歪心思。 他想,“他娘的,这厮一看就一肚子坏水儿,肯定有不少功德值,得试一试,若是真的,把他弄了!” 正所谓弄锦衣卫来功德值最快,陆白深有体会。 只是晏城锦衣卫后来成了他的人,他有点儿不大好意思弄了。 现在他离了晏城,那就是放虎归山,猛虎出笼,不把锦衣卫好好弄一弄,陆白就对不起他南镇抚司镇抚使的职位。 重振南镇抚司的荣光,吾辈义不容辞。 等下! 南镇抚司好像没有荣光。 管他呢。 弄他们就对了。 不过,陆白现在最感兴趣的是城墙上的爪子印。 “你说这是镇抚使大人的船,镇抚使大人呢?”锦衣卫舍人居高临下问,“我可告诉你,假冒朝廷命官,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在他的认知中,南镇抚司镇抚使还在京城养老呢。 他却不知,南镇抚司镇抚使早换人了。 船家特别有底气,一指陆白,“那就是镇抚使大人!” 众人一回头,见到陆白,不由得一愣,“他!” 陆白懒得理他们。 他拦住一个从他身边经过的书生,“哎,公子,向你打听个事儿。” 这书生低头,摆手,刚要离开—— “站住!” 锦衣卫舍人本来已经走向陆白了,见到他拦住的人后,一声大喝。 他有些本事,一个轻功纵跃,落在书生面前,把书生拦住。 书生见去路被拦,转身往陆白身边扑去。 锦衣卫舍人出手很快,一把抓住他背着的包袱,往后一拽,接着右手扼住他咽喉,“奶奶的,敢偷老子的银子,胆儿挺肥呀!” 正在这时,书生的帽子掉了,一头散发如瀑布般掉下来。 是个妇人。 陆白眨了眨眼。 亲娘哎,他就想知道这爪子印什么东西留下来的,至于拦住三个人,两个就不正经么? 他觉得得问一问了,皱眉道:“怎么回事?” 锦衣卫舍人这才记起旁边还有人呢。 他们下马走过来本就想准备问一问陆白的身份,“镇抚使?” 他不大信。 他出京城时,南镇抚司镇抚使还是个小老头。 第三百零二章 提刀而来 陆白没说话。 他身后的弟子踏前一步,把委任状往锦衣卫舍人面前一放,待他看清楚后一收,又站在陆白身后。 锦衣卫舍人满腹疑惑,又看陆白一眼后才行礼,“见过镇抚使大人。” 语气说不上多恭敬。 北镇抚司权利大于南镇抚司,南镇抚司又尽是些养老或者从锦衣卫贬下去的人,所以锦衣卫里,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普遍看不起南镇抚司的锦衣卫。 更不用说锦衣卫舍人了。 他说道:“我爹是京城锦衣卫千户千户聂闻远。” 说这话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告诉陆白他身后有人,对他客气点儿,别在这儿摆官架子。 “哦。”陆白不咸不淡的应了句,“圣上是我兄弟。” “呃——” 锦衣卫舍人目瞪口呆,一时间无话可说。 顾清欢的思路也被闪了一下,待换算了一下关系后,才忍不住对陆白翻了个白眼,这亲戚攀的,够绝的。 皇帝的亲戚不是乱攀的,尤其是兄弟,锦衣卫舍人觉得陆白作为镇抚使,应当不会乱说,所以他信了。 他甚至觉得,陆白年纪轻轻就能当上镇抚使,与这曾关系关系脱不了干系。毕竟,南镇抚司是个闲衙门,对于境界和职位的挂钩,看的不那么重,有时候往里面塞人,上面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更不用说皇帝塞人了。 事实上,现在也就在晏城这些边城还在恪守锦衣卫境界同职位挂钩的规矩,在京城,人们早发明了许多钻空子的办法,让人即便境界不高,也可坐高位。 譬如当舍人。 他这舍人境界就不高,但身后那些境界高的锦衣卫,照样得乖乖听他话。 谁让他有个千户老爹呢。 锦衣卫舍人脑子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的同时,又行一次礼,这次恭敬多了。 陆白没理会,而是目指趁机他抓在手里的妇人。“她怎么回事,犯事儿了?” 妇人刚才趁舍人向陆白行礼时,要逃,又被舍人一把抓住了。 锦衣卫舍人点头,“她偷了我银子——” “胡说!这银子是老娘应得的!”妇人叫嚣道。 “少他妈废话,再多说一句,我宰了你!”锦衣卫舍人再次扼住她的咽喉,威胁一句后,想要把她交给后面的锦衣卫。 “慢着!” 陆白拦住,“一个弱妇人偷锦衣卫的银子,我怎么不信呢,让她好好说说。” 妇人本来失望了。 毕竟当官的都这德行,官官相护。 但听陆白这语气—— 妇人嚷道:“大人,我冤枉啊大人,这些银子真是我应得的,我没偷!” “住口!” 锦衣卫舍人再次喝住她,回头对陆白笑道:“大人,这等小事就不劳您费心了。” 陆白摆手,“不麻烦。” 锦衣卫舍人这下知道,陆白这是铁了心要搅和他的事儿了,他不由地语气重了些,“大人,抓人审问,这是我们北镇抚司的活儿吧,您无权过问的。” 陆白一脸从容,“你说的不错,但南镇抚司有监查锦衣卫法纪、军纪的之责,我现在怀疑你有违法违纪,所以过问一下,不可以?” “你——”锦衣卫舍人脸色阴沉下来。 妇人却不理这些,她见陆白和锦衣卫舍人针锋相对,觉出了脱困有门。 “大人,我真是冤枉的!”她在舍人身后跳。 那些锦衣卫下属想要拉他,被陆白拦住了,“把她带过来,让她说。” “这……” 锦衣卫们犹豫,看向舍人。 咔! 在陆白身后的锦衣卫们上前一步,大有舍人不同意,他们就动手拿人的趋势。 陆白心里很满意。 这就是他提拔和培养的手下,绝对的忠心耿耿。 舍人不说话了。 他手下的人也不再拦妇人,妇人趁机靠近陆白,“大人,我冤枉——” 陆白制止她,“你说说,你怎么被冤枉了,你没盗他的钱?” 妇人愣了愣,说道:“我这不是盗,我是拿。” 接着,不等陆白提问,她就滔滔不绝的说起来。 她家那口子是匠户,三年前被抽调到了京城给皇帝修宫殿,而匠户做工相当于服役,是没工钱的,朝廷最多就给匠户发点儿盐粮。 不过,他们做工时间不长,一个月三班倒,一班做十天,余下时间可以凭手艺养家糊口。 不想,他们这次工期紧,任务重,没有轮回,做了三年工什么都没捞到。 就是那盐粮,也是得工程结束了才结算,而工程还遥遥无期。 “这座宫殿刚建好,那座宫殿失火了,那座宫殿没修好,又一座宫殿失火了。”妇人唉声叹气,说话间都替他丈夫愁。 收工遥遥无期,还被官吏和工头打骂,于是匠人们一合计,就一起逃了。 她家那口子也在里面。 然而,工匠这一逃,工期更难完成了,圣上大怒,派了锦衣卫下来严厉追查。 这位舍人就是负责追逃这片地区逃亡匠户的锦衣卫头目。 按律,逃匠抓到后,要杖刑八十,允许折赎,就是花上二三十两银子后就免了这顿打。挨打以后或者出银子后,这些匠户同家人还要被押回京城继续做工。 追捕的锦衣卫在这方面还有个权利,就是可以不把家人押到京城。 那妇人肯定不愿意去京城啊,在这儿还没银子呢,到了京城还不沦落街头? “但凡有银子,谁家汉子当逃匠啊。”妇人越说越委屈,索性坐在地上哭嚷起来,“这天杀的锦衣卫,把我丈夫抓到以后,说让我陪他睡一觉,我家汉子的杖刑,还有我们去京城可以都免了。” 然后—— “他睡了我三晚上。”妇人把包袱打开,“一晚上免杖刑,一晚上免去京城我认了,这多睡了一晚上,大人,您说,我拿他这点儿银子过分吗?” 陆白在无语问苍天。 刚才还是一副草菅人命的苦情戏,这画风这么一下子就变了。 妇人催促,让陆白好好看看。 陆白这才醒悟,探头看了看,包袱里放了一些银筷子,银碗,虽然都是些银器,但折合下来差不多也就二十两。 陆白点下头,“不过分。” 按一晚免二十两银子的约定,第三晚拿走二十两银子不过分。 锦衣卫舍人在旁边冷冷的说话了:“不告而取视为偷。” 陆白又点下头,“也对,你告诉他你拿了?” “我告诉他我就拿不走了,他不给我呀!”妇人觉得很无辜,还觉得陆白很轴,“我也打不过他,你觉得我告诉他我要拿银子,他会给我?” 陆白问锦衣卫舍人,“你给不给她?” 锦衣卫舍人,“我肯定不给呀,凭什么,她又不值——” “咳咳。” 锦衣卫舍人赶忙改了口,“大人,她这是讹诈,当时我俩是心甘情愿的。” “屁哦,就你那小拇指粗的玩意儿,谁跟你心甘情愿哦。”妇人毫不客气。 陆白又凌乱了。 他有点儿佩服这妇人了,真乃女中豪杰也。 “信口雌黄,什么小拇指粗,你再污蔑本官,本官不客气了!”锦衣卫舍人怒道。 妇人有了陆白撑腰,也是个胆儿敢于撒泼的,“好啊,是不是污蔑,你脱下来啊!” “行了,行了。”陆白制止他们。 好歹也是锦衣卫,在码头上这么闹下去,名声何在。 陆白也是锦衣卫,他不为这些人,也得为自己的名声考虑。 “这个案子——” 陆白看着锦衣卫舍人,“你有什么要说的?” 锦衣卫舍人毫不犹豫的道:“污蔑!赤裸裸的污蔑!大人,明明是他勾引我,试图免她丈夫的刑罚,而我只是犯了男人都会犯得错误!她没有折赎银子,所以我根本没有免他丈夫杖刑!” “不要脸,你太不要脸了你!” 妇人向他拱手,“我背着我家汉子当暗门子,已经够不要脸了,你更不要脸!” 她挡暗门子,当时为了糊口,下很大决心才把脸豁出去不要。 现在锦衣卫舍人这么干脆,妇人佩服。 锦衣卫舍人怒了,“本官有皇上追捕工匠的驾帖在,等同于钦差,你若在污蔑我,就是污蔑圣上,小心我——” 顾清欢站出来,“那些抓起来的工匠何在?” 锦衣卫舍人愣一下,心里揣测顾清欢问这个,估计是要查他是不是真睡了匠户的女人,然后免他们杖刑了。 这话当然是假的。 他还是很有节操的,睡了他们的女人,都没动刑。 为了不让陆白查出来,锦衣卫舍人说道:“宫内工期紧,我让手下先行把他们押回京城了。” 这个借口天衣无缝。 然而,顾清欢微微一笑,“你持有驾帖,而非圣旨,驾帖上写明了你的权限,所以,你虽是钦差,但仅有追捕逃匠之责,而且——” 顾清欢看妇人一眼,“根据律法,对逃匠杖刑乃刑罚,刑罚必须有地方官执行,折赎的银钱,也要入了衙门内的赃罚库——” 顾清欢怕陆白不知道,说道:“就是赃物,罚银所应进入的库房。” 锦衣卫舍人一听,人慌张起来。 还真有这么一条规矩。 但上面的人下来打秋风,肯定是自己向逃匠收银子划算呀,而地方官又不敢得罪京城锦衣卫,一般不吭声,所以久而久之干惯了,这条规矩他就忘了。 陆白钦佩的看顾清欢一眼。 他都不知道有这条律法。 有顾四小姐,就是省了许多事儿,要是他单独办案,估计得费一番功夫查。 他乐道:“啧啧啧啧,这位舍人,你犯法了哦。” “我——” 锦衣卫舍人想要改口。 顾清欢说道:“你把匠户送走了,有没有动杖刑,有没有银子入库,去官府一查即知。” 她对陆白说:“他这属于贪赃枉法,可以先拿下,然后再查。” 顾清欢估计,按妇人的控诉,估计这舍人犯的事儿还不少。 陆白点头,“有道理。” 他一挥手,“来人,脱了他的飞鱼服,解了他的绣春刀,把他们全部押起来,咱们去衙门取证去。” “是!” 陆白身后的锦衣卫二话不说,一点儿不犹豫,踏前一步就要动手。 “你敢!” 锦衣卫舍人握住刀柄,怒道:“我爹是京城锦衣卫千户!” 他的事儿不能查。 一查就是拔起萝卜带起泥。 陆白没回答。 他手下的锦衣卫也没停滞,毫不犹豫的去解他刀。 “你们南镇抚司太——” 锦衣卫舍人一拳向陆白伸手的手下打过去,口中同时说着。 轰! 他没打到陆白手下,他的话也戛然而止,因为—— 一道影子突闪,一拳打在他胸口,接着他和影子都一闪,再出现时,人已在远处了,靠近城墙出了。 砰! 陆白一拳把他打在城墙上,人正好卡在爪印的凹槽中。 “——太嚣张了。” 锦衣卫舍人失神吓傻了,方才到了嗓子边的话,收不回的无意识的流出来。 “嚣张就对了!吾乃南镇抚司镇抚使,提刀而来,势要斩尽天下不平事!”陆白说罢,抓住他又一闪,落到城门前,然后把他松开。 锦衣卫舍人瘫倒在地上,不敢动。 刚才的刹那间,他似乎看到了死亡。 他的那些手下也不敢反抗了,乖乖的被陆白手下押了过来。 顾清欢领着人也一同走过来。 那妇人跟在顾清欢身边,惊得合不拢嘴。 顾清欢问她:“你知不知道,还有没有同你一样,被他奸污了的匠人妻女?” 妇人还在看陆白,太厉害了,嗖就出现了,嗖就没了,这是仙儿? 顾清欢又问一遍, 妇人才醒悟过来,“有有,我知道的就有好几个呢,这畜生还特喜欢小姑娘,常念什么娇娃十四动春情,陡被狂风苦不胜,一听就不正经,我告诉你哦,要不是老娘——我使劲浑身解数榨他三天,他指不定怎么祸害小姑娘呢。” 这妇人邀起了功,语气中颇为自豪。 然而,顾清欢听了却柳眉紧蹙,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他最近几天就惦记一个匠户的姑娘,这匠户姓张,是个木匠,他有一个女儿,那长得一个俏哟,柳眉杏脸,楚腰纤细,天生一股媚态,这要是把她弄到秦淮河去,清倌人不敢说,红倌人还会当得的。”妇人越说越起劲儿。 芸娘在后面冷冷的问,“你还当老妈子?” 妇人急忙摆手,“我就说说,这生孩子没屁眼的事儿我可不干。” 但说这张木匠的闺女如花似玉就对了。 这舍人就在打这姑娘主意。 他想把这如花似玉的美人纳作妾,为了达到他的目的,他把张木匠绑了起来,但不送到京城,就关着,饿着他爹,没事儿再打几杖,等着他家里屈服。 第三百零三章 认罪 顾清欢听了,问道:“张木匠还关在他府上。” 妇人点头,“我出来的时候,张木匠还关在他府上。” 顾清欢了然,她觉得这就好办了,人赃俱获,证据确凿,这下就不怕搜集证据,耽误启程时间了。 陆白待他们走过来后,把舍人交给手下,让手下把他的飞鱼服剥了,绣春刀卸了,押着他们进城。 城门有守卫。 他们无疑见到了方才那一幕,不仅对陆白不拦,甚至还恭恭敬敬。 “活该!”城卫军们幸灾乐祸。 锦衣卫舍人这伙京城来的锦衣卫,这些天把他们城折腾的够呛,现在看他们被治的服服帖帖,一脸灰败的样子,他们心里别提多爽了。 陆白他们进了城,在向百姓打听后,直奔知府衙门而去,找知府找衙门杖刑和折赎银子的记录。 知府被他弄了个措手不及。 知府当然知道有锦衣卫舍人在城里追捕逃匠所做的那些事儿,他也知道这些该归衙门关,但这些事儿向来是锦衣卫自己解决,都快成惯例了。 至于律法——官官相斗的时候,律法才有用,可他又不敢惹锦衣卫,所这律法什么的就是一张废纸。 知府看了看锦衣卫舍人。 舍人看他的目光不善,知府知道他父亲是京城的千户,不想惹火上身,因此不想给陆白记录,他笑道:“大人,这记录事关我们衙门机密,这恐怕不能给您,你们锦衣卫内部的案子,要不——你们自己解决?” 陆白一笑。 这就是南镇抚司锦衣卫的尴尬之处。 他们只对锦衣卫有监查的权利,对百官毫无约束力,所以除非有上面的支持或口谕,若不然没有一个官员会卖陆白面子。 然而,这些只是对普通的南镇抚司锦衣卫而言,对于陆白,他点了点头,“我懂了,知府大人在包庇锦衣卫舍人!来人呐,把知府拿下,把记录给我搜出来!” 知府大人闻言,又惊又怒,“包庇?什么包庇,你有什么证据,你这是污蔑!” 陆白理所当然道:“把记录搜出来,我不就有证据了。” 自从上次在永乐城见过顾清欢这番操作后,陆白就深刻的领会到这操作的精髓了。 “信口雌黄!”知府脸上震怒,心里却觉得陆白说的好有道理,“我岂是那样的人?我现在就把记录给你。” 知府义正言辞的让手下把记录送过来。 锦衣卫舍人目瞪口呆,心想这他娘的是什么操作,就这么把他给卖了? 手下很快把记录簿拿过来,陆白取过一看,上面显然没有折赎银子和杖刑记录,而工匠那儿显然交了银子的,所以锦衣卫舍人的贪赃枉法已足以断定。 “谢了!” 陆白向知府挥了挥手,把确凿的证据拿走了。 知府目送他离开,末了摇摇头,“娘的,这南镇抚司信任镇抚使什么来路,够狠的呀。” 二话不说就要拿人和罗织罪名,简直比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还善于陷害人。 旁边的师爷走过来,“听他说姓陆——大人,会不会是原来晏城的锦衣卫千户陆白?” 知府浑身一激灵,“就那个杀了一秋山庄几大高手的陆白?” 师爷点下头。 他们的城池距离永乐城不远,晏城那边发生的事儿,这边也有所耳闻,知道他不仅杀了一秋山庄的高手,还架空了城主,杀了西厂的公公—— 知府庆幸,“幸好,幸好。” 一秋山庄和西厂的人都敢杀,知府觉得这个姓陆的罗织一个罪名,把他绑起来已经很仁慈了。 出了知府衙门,陆白让妇人领路,往锦衣卫舍人的住宅走。 锦衣卫舍人这会儿终于从拍在城墙上的惊恐中回过了神,他知道,陆白有这记录在手,足以让他受苦了。 他只能自认倒霉,走到陆白身边,“大人,得饶人处且饶人,我可以把银子给您,看在我爹是千户的面子上,您绕了我这次,这事儿别查了。” 在他看来,陆白横插这一杠子,无非是为了财,最多再加上一个新官上任三把火,现在他认栽,愿把所有的财物都献出去,希望陆白放过他这一回。 然而,陆白诚恳的说道:“这不是为了银子,而是为了正义!” 虽然这正义在面板上。 “我刚才已经跟你说过了,我提刀而来,势要荡平这天下不平之事!” 锦衣卫舍人信他的邪,“所有银子归您,我,我,我再加一千两银子。” 陆白笑着摇了摇头。 他干的是私盐的勾当,又有三座盐矿,顺风货栈和钱庄又顺风顺水,他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了。 锦衣卫舍人傻了,这人银子也不要,那他想要什么? “大人,一切好商量,您想要什么,尽管开口。”他又追上陆白、 陆白停下身子,“我还真有个东西想要。” 锦衣卫舍人一喜,“您说,您说。” 陆白看着他,“我要你认罪!” 认罪了就算破案,破案了就有抽奖的机会,有抽奖机会就可以变强,而变强——陆白想要什么要不到。 锦衣卫舍人一听这话,脸阴沉下来,“大人,我爹是北镇抚司镇抚使的得力手下,您不看僧面看佛面,若不然,我活的不舒坦了,您也会不舒坦不是?” “威胁我?”陆白斜眼看他,“巧了,我最喜欢的就是不舒坦。” 他恨不得所有枉杀人命背负了功德值的人,都来让他不舒坦,只要有功德值拿,他不介意不舒坦。 陆白不再理他,领着人往前走。 他的手下在后面押着锦衣卫舍人,戏谑道:“行!小子,敢威胁我们大人,你是不想活了呀,也不打听打听,我们大人可是一秋山庄都干得罪的主儿。” 锦衣卫舍人一愣,“什么?!” 陆白手下懒得给他解释,拍了拍他肩膀,给了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他们在妇人带领下,很快到了锦衣卫舍人他们暂住的大院。 院内有不少仆人,还有一些帮闲的泼皮。 锦衣卫舍人作为外来户,少不了招募这么些地头蛇帮他们做事和打探消息。 这些帮闲的泼皮嚣张惯了,见陆白推开大门径直走进来,一泼皮不由地怒道:“你他妈的——” 砰! 这泼皮卡在了树梢上,随风摇摆。 陆白收回手,惊讶的看着这泼皮,竟然有枉杀的人名在身。 不过,陆白这时候懒得理他,他扭头问妇人,“你说的那位张木匠,他关在什么地方?” 妇人一指后院,“后院柴房里。” 陆白让手下锦衣卫和弟子去把人救出来,不一会儿,一行人把一个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披头散发,浑身是血的人扶了出来。 “大人,这就是张木匠。”手下禀告。 张木匠还有意识在,他抬头看了看陆白,又缓缓地低下了头去。 陆白挥下手,“你们帮他送回去。” 待手下离开后,陆白环顾在押的锦衣卫舍人,他的手下,还有那些战战兢兢的泼皮帮闲。 “把这些泼皮抓起来。”陆白让人搬了一把椅子坐在院子里。 他要现场拷问这些泼皮,让他们把锦衣卫舍人做过的坏事,恶事全部说出来。 锦衣卫是最擅长刑讯逼供的。 而这些泼皮,他们为锦衣卫舍人办事,压根没想到有一天会栽倒锦衣卫手里。 一通折磨下来,他们很快就招了。 这不招不知道,一招吓一跳,这锦衣卫舍人还真不是个东西,银子本来是为了折赎免杖刑,结果到了他这儿,杖刑是为了让工匠掏折赎银子。 他为了挣这银子,已经失手打死四、五个逃匠了。 上面让抓逃匠是为了工程,他把人打死了,工程工匠就没了,上面追究起来不好交差,于是他把打死的工匠悄悄埋了,上报了一个查无踪。 不止如此,这厮还特别钟情少女,但凡逃匠家有女子,无论美丑,都要在锦衣卫的全是把他们的女儿弄到自己床上。 这般禽兽的行径,陆白觉得不杀他,自己都不是人。 “好,很好。” 陆白双眼一眯,目光在这些泼皮帮闲上逡巡,落到谁身上,那个就心惊胆战,浑身打哆嗦,“还有没有别的要交代的人了?”陆白问。 他们摇了摇头。 “确定?”陆白面无表情。 泼皮们忐忑起来,绞尽脑汁想了想后,一个泼皮怯怯懦懦的举起手,“我,我们今天早上,刚,刚把张木匠的娘子,打,打了一顿。” 陆白眉头一抬,“张木匠都关起来了,你们为什么打他娘子?” 说话的泼皮看了看牢牢押着,跪在地上的锦衣卫舍人,说道:“我们昨儿传话给张木匠娘子,告诉他张木匠饿的快不行了,让她每天给张木匠送吃的。” 实则是锦衣卫舍人等不及了,所以决定对张木匠的闺女霸王硬上弓。 昨儿是张木匠娘子送的饭。他们今儿把张木匠娘子打了,她送不了饭,为了不让他爹饿死,就只能她女儿送了。 “大,大人就,就准备在张木匠闺女送饭时,对,对他女儿用强。”泼皮说。 陆白瞥子锦衣卫舍人一眼,“你得手了?” 锦衣卫舍人不说话。 陆白挥了挥手,让手下准备动刑。 锦衣卫舍人犹豫了一下,不等动刑的人走到面前,他就招了,“没,没得手。” 张木匠他闺女到现在,还没过来送饭。 当然,也不需要送饭了。 陆白欣慰的点下头,还行,至少他还是干了件好事的。 怎料,刚想罢,送张木匠的人回来了,他们急匆匆的走到陆白身边,“师父”,“大人”,两个手下异口同声。 陆白让他们一个一个说:“发生什么事了?” “大人。”陆白手下的锦衣卫说道:“张木匠的娘子,被人打死了!” “什么!”陆白瞬间扭过头,怒视泼皮,“怎么回事?” 泼皮们慌了,“我,我们——” 陆白的弟子紧跟着说道:“师父,是内伤,下手没轻重打死的。” 好么!陆白霍然站起,他刚欣慰吧,这些泼皮就送他这么一份大礼,还真是无法无天了。 “让他们把刚才招供的签字画押,张木匠娘子的伤请知府院门验了。”陆白现在不用查了,现在证据确凿,就是杀他们也够了。 “另外,把张木匠,他女儿都保护起来,他们是很重要的人证!”陆白说。 弟子摇一摇头,“师父,张木匠的女儿失踪了。” “嗯?”陆白惊讶,“怎么会失踪了?” 他看向锦衣卫舍人,“你刚才在撒谎?” 锦衣卫舍人急忙摆手,“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大人冤枉啊,我真没得手。” 陆白坐下,捧起一杯茶,“给他长一点儿记性。” 手下的锦衣卫二话不说,上去对锦衣卫舍人动起来了刑,一直到他苦苦求饶,“大人,我招,我全招,我,我得手了,别,别打我了。” 陆白挥了挥手,让手下停下,让弟子把笔录递上去,让招了的锦衣卫舍人签字画押,而后,他问道:“既然你已经得手了,那你把张木匠女儿藏哪儿了?” 锦衣卫舍人一愣,“我,我——我真没得手啊。” 锦衣卫舍人觉得他冤,他真冤,他以为屈打成招,陆白就不对他用刑了,他万万想不到,陆白竟然还要人。 “竟敢戏弄本镇抚使,继续打。”陆白站起身。 不过,陆白相信锦衣卫舍人说的,他是真不知道张木匠的女儿去哪儿了。 好在张木匠的女儿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证人,以现有的证据,足以定锦衣卫舍人的罪了。 面板也是这么想的。 几乎在锦衣卫舍人签字画押的一瞬间,陆白得到了一次抽奖机会。 陆白满意的点了点头,挥手让手下停下,把锦衣卫舍人还有他的手下全部绑起来,押到后面柴房,等明儿启程时,把他们押送上船。 他的手下答应一声,把人押后面去了。 陆白的弟子不解,“师父,这劳什子舍人这么招人恨,咱们就这么便宜了他?” “不然呢,把他杀了?”陆白反问。 他摇了摇头,北镇抚司锦衣卫有先斩后奏的权利,但他一个南镇抚司的镇抚使可没有这样的权利,他得上报,等上面核实了才有杀人的权利。 “那把他们带到京城,他们上头否了咱们的证据,他们岂不是就逍遥法外了?”弟子问。 锦衣卫指挥使出自北镇抚司,肯定是偏向北镇抚司锦衣卫的,更用说这舍人的父亲还是锦衣卫千户了。 陆白笑了笑,“是啊,到了京城,就很难对付他了,但——他们能活的到京城?” 在路上,又坐在船上,又太多办法让人去死了。 第三百零四章 桃花观 陆白他们住了锦衣卫舍人的房子。 在查封赃银的同时,顺便整理一下锦衣卫舍人做过的案子。 陆白在卧房中间的桌子上挑灯夜战,顺便陪着顾清欢说些话。 在房间的中央,有两个白云铜大火盆,里面堆满了寸长的银炭,把火盆烧的红彤彤的,让屋子里的空气并没有因为进入了冬日而变的十分寒冷。 这些银炭是顶好的木炭,几乎不见烟,是皇帝,世家在冬日取暖时必选木炭。 锦衣卫舍人能弄到这些木炭,足见这厮生活之奢侈,敛财之巨。 “可以呀,右手逼工匠卖房卖房卖女举家迁往京城,他左手把房子低价买了,高价卖出去,两头通吃啊。”陆白整理时,忍不住唏嘘和叹服。 这些锦衣卫捞银子还真有一手,从折赎银子,到卖儿鬻女,卖房卖地形成了闭环,都要集团化和产业化发展了。 这还不算什么,这些锦衣卫还敲诈勒索,经常干的就是在一酒肆吃饭时,不花自己银子,而是随机挑选一个肥羊,宰他们一顿。 而宰的方式就千变万化了,小至一双鞋。 因为本朝开国时,对什么身份的人穿什么衣服和鞋子都做了规定。然而,因为时间长了,生产力发展了,人们生活不再像以前那样贫乏,穿鞋和衣服花样也多起来,农民,商人都能穿上好鞋了——这不免逾制,但平常无人查。 然而,这世上还是有心人的。 不知道哪个天才把这条律法从故纸堆中翻了出来,用这条律法去讹诈,以至于锦衣卫舍人这伙人吃饭从不掏银子。 “太缺德了。”陆白饮一口酒,摇了摇头。 不过,他心里却觉得受教了,以后要是碰到坏人或者恶人,手头又没有什么证据,完全可以依照这条扒恶人一层皮。 他说话时,不见人搭腔,目光往旁边看一看,顾清欢在干净的床榻上沉沉的睡去了。 连日来的奔波,即便在船上,她的身子也吃不消。 陆白站起身,走到床边为顾清欢盖了被子,又走到窗口,把窗户关上,但不关严,而是错开一条缝,虽然这银炭是上好木炭,但陆白还得防一氧化碳中毒。 他错开一条缝,而且用东西卡住,确保不会关上后,饮一口酒,刚要转身回到桌子旁以酒为伴把东西整理出来,陆白忽若有所思——院子中间有东西。 作为破空境的修行者,陆白的念力几乎无时无刻不在延展,而且延展的很远,以至于前后两个院子的任何风吹草动,都很难瞒过他的念力。 然而,进来的这东西,一直到了后院,他的念力才察觉到。 陆白借着窗户缝,扫视院子里一圈,院子里无人,然而陆白的念力清清楚楚的告诉,有东西在院子里走动。 待这东西走到一房间前。房间的门本是错开的防一氧化碳中毒的,而待这道门忽忽悠悠的打开后,陆白知道更加确信院子里有东西了。 这显然是个看不见的东西——鬼。 陆白当下把他在抽奖中抽到的眼纱取出来,戴在左眼上,再往院子里一扫,登时一个黑脸大汉,留着满脸胡子,手里提着一把长剑出现在陆白的视野中。 他鬼鬼祟祟的,不时在房间窗户前探头探脑,或者轻吹一口气,把房门悠悠打开,查看里面的人,有时实在没法时,他还会穿墙而过进到房间里面去。 他在寻找什么东西,而且一直没找到。 不一会儿,这汉子寻摸到了陆白的房间前,他见窗户上有一条缝,就站到窗户前,轻轻地一吹。 吱呀! 窗户打开了,然而不等他看到屋子里情景,就看到一个人戴着黑面纱,独眼龙似的隔墙站在他面前,眼中冒着冷冷的光。 “啊!啊!啊!”大汉吓一大跳,“鬼呀!” 他转身要逃,等跑了五六步,他停了下来,“哎,不对呀,我就是鬼呀,我还是城隍,我就是管鬼的!” 说到这儿,大汉胆子壮起来,他回头问陆白,“你谁呀?” 陆白破空而出,站在他面前,吓的这自称城隍的汉子后退三、四步,“破,破空境!你,你干什么,你不要过来,我告诉你,我也已经死的不能再——” 正说着,城隍看到了陆白脚下的影子,“咦,你是人?” 陆白没有说话,而是绕着他转一圈,“你是城隍?啧啧啧,这世上还真有城隍这玩意儿?” 城隍汉子不高兴了,“你怎么说话呢,什么叫玩意儿,我告诉你,我这城隍是我堂堂正正当上的,正儿八经的有朝廷编制的职位,不是什么玩意儿!” 陆白疑惑,“朝廷,编制?” 他懂这话的意思,相当于公务员,但这朝廷—— 陆白好奇在,“哪个朝廷给你的编制?” 难道是天上的天庭? “还有哪个朝廷,这座城池在哪个朝廷手中?我当然是南朝的编制了。”城隍汉子没好气的说,他接着追问陆白,“你,竟然能够看得到我?” 陆白反问一句,“作为破空境的高手,我看不到你?” 城隍显然没有当过破空境高手,他想了想,“你说的也有道理。” 但他接着说道:“我告诉你啊,不要妨碍我执行公务,我背后站着的可是整个朝廷。” 陆白点下头,“对,对,我知道,这样看来,我也站在你身后啊。” 陆白从身上取出一枚锦衣卫腰牌,“我乃锦衣卫千户,刚刚升任南镇抚司镇抚使,你说,咱俩的官谁大?” “呃——”城隍呆了呆,无奈的拱下手,“城隍见过锦衣卫大人。” 陆白不说话了。 他的话不是反问句,而是一个疑问句,现在他知道谁的官大了。 “奶奶的。”陆白心里惊讶不已,他万万想不到,他一个南镇抚司的镇抚使,官大过不少锦衣卫不说,竟然还在城隍之上。 于是,他好奇的问道:“你是说,所有的城隍几乎都是朝廷任命的?” 城隍点下头,“然也。” “不是天上?”陆白指了指头顶的星空。 城隍摇头,他说道:“大人这就有所不知了,天子乃天之子,这天上的百官归天管。这地上的百官,无论人妖鬼,但凡想飞升的,都归圣上天子管。” 陆白再次错愕。 他此番进京,少不了一番龙争虎斗,因此顾清欢给他讲了许多官场上的机构和官员的知识,陆白虽不能说全部知之甚详,但了解一点儿皮毛还是可以的,然而,纵然陆白搜肠刮肚,还是没想到那个机构给鬼封官。 他好奇的问:“你这官,谁给你封的?” 城隍笑了,“怎么,大人也想死了以后买个官当当?我告诉你呀,这城隍的官别看小,但银子挺贵的——咳咳——” 城隍觉得自己说多了,所以后面惜字如金的回答陆白问题:“桃花观,国师。” 第三百零五章 桃花仙 桃花观! 陆白知道这个部门,不对,道观。 在知道这个世界有修行门派时,陆白一直好奇一桩事,即在这个世界,儒释道皆有,释家就不提了,在北朝风生水起;儒家亦不用提,八大派几乎全部出子儒家,南朝科举,以孝治国等等,全部取自儒家,儒家虽不在,实则满地都是。 而道家—— 这就有点儿玄妙了,它不在八大派之列,而是属于不入流的小门派。 陆白一直很纳罕。 终于,在行程中,顾清欢为陆白讲述京城势力时,曾提到过桃花观,顺带着为陆白讲述了道家没落的始终。 事实上,早在天之子创造本朝之初,道家曾兴盛一时,同儒家共为本朝两大修行势力。相传,本朝天之子就信奉道法,而且在道家的帮助下创建了本朝,成为了奉天承运皇帝,完成了身为天之子广播天帝恩泽与功德的重任。 道家的功不可没,让道家的地位水涨船高,在本朝前一二百年,冠绝诸教,甚至一度有道家门派被封为国教,观主被封为国师,这个国教就是桃花观。 陆白起初听到桃花观时,觉得很怪,这名字怎么听都不像是一座道教所应取的名字,然而这是有讲究的,最直观之意就是桃花在道家典籍中为天地正气之花。道长们驱鬼杀妖用桃木剑,就是这个缘由。 桃花观的兴盛,让它压过了诸多道家门派,几乎成为了当时的道家的代名词,把现在的八大派几乎是按在地里摩擦,即便是北朝的释家—— 释家兴起时,正好在道家兴盛如日中天时。当时佛祖的几大弟子,现在北朝佛家弟子奉为祖师的四位和尚,在北邙山同桃花观观主以天作棋盘,以星辰为棋子,坐而对弈。 他们竖指间搅动风云,呼喝间电闪雷鸣,直下了九九八十一天,最终桃花观主在棋盘上留下一条桃花阵,大笑而去,以四位祖师佛心受损而告终。 这四位释家祖师个顶个的天才,奠定了释家之基,然而就是他们联手,却也不敌桃花观观主,足见桃花观当时的兴盛。 正所谓盛极必衰,桃花观主挫败释家四位祖师让人现在还津津乐道,却也成为了道家之绝唱——道家在又兴盛三十年后,不如了衰败之途。 这话还得从挫败释家四位祖师的桃花观主说起。 这位桃花观主在挫败释家四祖后不久,白日飞升,有四位仙人开天门相迎,成为一时美谈,并得名桃花仙。然而,在过去五十年后,有一位八大派的老祖飞升,迎接他的天门刚打开,从里面率先走出来的,同老祖错身而过的,不是迎接老祖道童和仙人,而是桃花仙。 “桃——” “桃——” 老祖和桃花仙异口同声,声音在天空中铿然有回声。 桃花仙却顾不上再多吐一个字,只见他脚踏飞剑,飒沓如流星,顷刻间到了天边,每次落影之处,有桃花朵朵开,地上众人抬头仰望时,隐隐约约还可以闻见桃花香。 然而,他逃的太快,却不如一把飞刀快。 这把飞刀本是刻在仙门上的,平日里就是一符印,这在路上各家修行门派典籍中都有记载,人们普遍认为这是一装饰。 然而,这一装饰却在桃花仙眨眼逃到天边后,浮现出一把刀,刀芒一闪,再现时,刀已从桃花仙腰间一闪而过,桃花仙被斩作两截,从天空中陨落,染红了半边天,让晌午成为了夕阳时。 堂堂桃花仙,即使离开五十年,依旧被人们津津乐道的桃花仙。 他竟然死了。 一刀就死! 陆白隔着顾清欢的讲述,也可以感受到当时观仙人白日飞升的凡夫俗子们的错愕、惊艳与恐怖。 大地上万物一时间噤若寒蝉。 任由桃花仙的血肉细雨在视野的尽头,组成一道血雨一般的幕布。 正在天地间白云卷舒的声音也清晰可闻时,一个白白胖胖的仙人从仙门中走出来,大喝一声道:“桃花仙盗窃蟠桃,罪不容恕,逃出仙界,罪不容诛,特开次杀戒,一儆后来者!” 说罢,这白白胖胖的仙人就回去了。 接着,门内走出了接引的道童和仙人,把那位懵懂的先祖迎了进去,直到仙门关上,地上众人才回过神,陡然认识到一件事:桃花观要遭殃。 事实上,不止桃花观要遭殃,遭殃的是整个道教。 自仙门刀斩桃花仙后,整个道门就衰败起来,飞升首当其冲,煊赫一时的桃花观,在后续一百年内,竟再无人飞升。 与之对应的是,八大派飞升的仙人大幅度增长。 接着,在释家崛起,皇权走下坡路时,桃花观也走路了下坡路,道门下修行的弟子急剧减少;因为在百姓心目中,道门失去了诸天神仙的眷顾,道门的香客,道门祖师爷们的信徒也急剧减少,加快了道门的衰落。 不过,俗话说得好,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陆白觉得,作为兴盛一时的门派,道门即便再失去神的眷顾,若只是如此,也不至于没落到不入八大派的地步。 事实也是如此,上面提到的香客、信徒减少,虽然伤筋动骨,但不至于顷刻间把道门推入万丈深渊,而真正把道门推入万丈深渊的,正是道门自己。 严格来说,执天下道门之牛耳的桃花观,把道门一脚退路了棺材——他们分裂了。分裂的缘由很简单,桃花观对桃花仙逃出仙门时,对他吐出的那个字理解不一样,有的人理解为“桃”,即桃花仙,或盗走的蟠桃等等;而桃花仙的徒弟,徒孙们,则认为桃花仙说的是“逃”。 这两个不同的理解,延展开来可谓的意思是大不相同,大有名堂,但归根结底就是一派不相信桃花仙,认为桃花仙是个窃贼,而且连累了道门,这些人都对桃花仙有怨气,想污名化桃花仙,继而让神眷重回桃花观;另一派则相信桃花仙,认为他说的“逃”大有名堂。 这是一个桃花仙品格定性的问题,又事关日后的飞升,双方两派为此吵的不可开交,甚至大打出手,一言不合就拔刀相向。最终,两派再不能相容,桃花仙的弟子离开桃花观,另立山门,起名为桃花庵。 道门本就江河日下,内耗雪上加霜,而分裂则彻底为桃花观钉上了棺材板,让盛极一时的桃花观,拉着整个道门一起跌到了谷底,成为了现在修行界中一不入流的势力。 桃花仙的弟子们自立桃花庵,从此不问世事。 奇的是,桃花观虽然元气大伤,再不如前,却一直没有退出国教,历任观主依旧被皇帝任命为国师。 陆白当时还不知道为什么,现在听城隍这么说,莫不是因为国师有册封城隍的权利,所以暂时还被朝廷留着? 陆白若有所思,问道:“所以,我死后想买官,还得给桃花观主送银子?” “对!”城隍点头,继而摇头,“不对,什么送银子,我这官可是光明正大,堂堂正正的考上的。” “是吗?” 陆白不信,刚才还说漏嘴了呢,“那我怎么堂堂正正的当着官?” 城隍来精神了,他扳着指头道:“首先,你要积德行善,在一县之地留下好名声;其次,要有人在你死后为你建祠堂,供奉你,给你香火;最后你要有才华,我告诉你哦,当城隍也是要考试的,就去京城桃花观考试。” 当然,最最重要的第四点是要有银子,银子多的话,前面的条件都可以不是条件,不过,关于这点,城隍没说,傻子才给人说他的官是买来的。 听了城隍说的三个条件,陆白想了想,他前两条符合,也就第三条还差点儿,以后还得好好努力。 话又说回来,“我在我们那旮旯怎么没见过城隍?”陆白问。 晏城虽然是边城,但什么庙都齐全,按理说,若有城隍的话,上次瘟疫的时候就该出现了,不至于让他一个人去擦屁股才对。 “咳咳,那什么——”城隍一时间不好解释,毕竟肯用真金白银为一个死去的人买官做,这种人家还在少数,尤其当了城隍后,短时间内就不能轮回了,想必很少有人肯出这银子,这就导致了城隍的短缺。 还有就是桃花观衰弱了,道门势力也衰弱了,这意味着城隍背后的靠山不行了,这也使得这么多年,城隍即使名义上管辖境内诸多阴间事务,却因为失去了靠山,失去了有效的约束手段,许多鬼都不买城隍面子,城隍也由此越加短缺。 一言概之,就是在桃花观没落,国师虽然依旧有任命城隍的权利,却再也不能掌控本朝境内所有城隍庙了,更不用说他还聊胜于无的做起了卖官的生意。 城隍那个了半天,最后找到一个蹩脚的理由,“全国所有城隍都要桃花观主任命,桃花观主一时间忘了,或者找不到你们城合适的城隍人选,也在情理之中。” 陆白想了想,有点儿道理。 虽然他觉得主要原因是许多鬼银子送不到。 查明对方身份后,陆白问道:“作为一名城隍,你来这儿干什么?” 城隍义正言辞道:“大人,有人状告这儿的锦衣卫舍人为非作歹,滥杀无辜,指使手下打死了苦主的娘,苦主告到了城隍庙,我特来勾这厮的魂前去问罪!” 陆白讶然,这城隍可以呀。 不过,“以前你为什么不来?”陆白问。 不会是他这头刚抓了锦衣卫舍人,有了铁证,他得到消息来这儿分功来了吧,亦或者他是站在锦衣卫舍人那头的,想借此把锦衣卫舍魂儿弄走。等他离开了,再把锦衣卫舍人魂儿丢到身子里,让他复活。 然而,答案很简单,“以前也没苦主告到城隍庙去呀。”城隍说。 陆白奇了,“为什么没人到城隍庙告状?” 这锦衣卫舍人为非作歹这多天了,城隍庙要真有用,应该早有人去告了。 城隍一笑,“那什么,大人,城隍作为阴官,我们只管阴间的事儿,所以子苦主想要告状,首先得是鬼才行。” “是么?!”陆白还真不知道这茬。 他估计顾清欢也不知道,毕竟官府里的门道最多了,这又是阴间的官府,指不定怎么阴呢。 “对呀,大人,所以我一直没法子拿他,这不,现在有苦主告了他,我有正当光明的理由来勾他魂儿去审案了。”城隍说。 陆白点下头,好奇地问:“苦主是张木匠他娘子?” 肯定是张木匠的娘子死后,化为了鬼,怀着一腔冤屈告到了城隍庙。 城隍愣一下,继而点头,“对,对,就是张木匠他娘子,状告锦衣卫舍人,所以大人,这位锦衣卫舍人——” 陆白摇头,“你来迟了。” “什么?”城隍一愣。 “你来迟了,这案子我已经审完了,证据确凿,锦衣卫舍人现在已经被我关押起来了,所以——你可以告诉苦主,我会替她报仇的。”陆白说。 “不是,这——”城隍不甘心,“大人,这案子在我所辖境内,办他是我分内的事儿,怎么敢劳大人呢,要不,我把他领走……” 陆白拒绝了,“我现在是南镇抚使,监查和处理锦衣卫舍人这类锦衣卫败类是我分内的事儿,你还是回去吧。” 城隍想了想,“大人,那要不我把他魂儿勾走,等案子审理了,我再把他送回来,由您处置?” 陆白肯定不答应。 万一城隍把魂儿勾走了,不把人送回来,让锦衣卫舍人死在破空境高手和诸多锦衣卫的重重保护之下,陆白怎么交差? 陆白是想让他死,但那是在江水之上。 江水滔滔,妖怪无数,有的是神不知鬼不觉弄死锦衣卫舍人的法子。 城隍急了,又央告一番,见陆白始终不松口后,他怒了,“陆大人,叫您一位大人是看在咱们同朝为官的份儿上,而不是您真能管得到我,我乃阴司的官儿,办阴司的案子,我今儿必须要勾他的魂儿去见苦主,我说的!”他坚定道。 “你要想勾他的魂儿也可以,明儿晚上,你随便勾,今天——”陆白摇摇头,“不行。” “既然如此,就,就别怪我——”城隍双目瞪圆了,死死地盯着陆白,咬牙切齿的说话。 “别怪你什么?” 陆白饮一口酒,破空用出,三道残影出现在城隍面前,而真身在他身后,手里还捏着一枚驱鬼符。 “别怪我打扰了!” 城隍一拱手,扭头就走,来去一阵风,很快消失视野中。 “呃。” 陆白佩服,这城隍真是俊杰。 第三百零六章 官印 送走城隍后,陆白没有回屋。 他抬头望了望天空,阴云很厚,在清冷的空气中一片昏暗,肯不见一丝光亮。 飞升。 叩仙门。 这天上秘密很多啊。 陆白饮一口酒,就着隐去星辰的点开面板,召唤出抽奖画面,选择抽奖。 待陆白再饮一口酒后,面板停了下来,一个拨浪鼓出现在陆白视野中。 “这——” 陆白无语了,他要个拨浪鼓有什么用,又没有儿子,而且这拨浪鼓的名字也怪,颜色是紫色的,名叫“鬼浪鼓”,介绍很简单:摇一摇,有惊喜。 陆白莫名其妙,他把拨浪鼓兑换出来,不信邪的摇了一摇,“我就不信了,这玩意儿还能玩微信,摇出色狼来不成。” 咚咚咚。 拨浪鼓的声音很清脆,在寂静的夜里,似一枚石子投到了平静的湖塘里,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陆白等了片刻,没有动静,刚要回屋,忽见面前凭空一团灰雾,雾气急速旋转、吸收,继而化为一个人,从半空中落到地上,陀螺似的转三圈后晕晕乎乎的站稳身子,头不抬先拱手,“城隍见过大人。” 陆白不说话,他一脸古怪,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旁人,正是刚才离开的城隍。 “这玩意儿——”陆白看了看拨浪鼓,服气,摇一摇还真是有惊喜。 对陆白是惊喜,对城隍就不那么喜了。 他刚从陆白处狼狈离开,这还没把气儿喘匀呢,忽然一股力量把他召唤到了某处,这也就罢了,关键这传召的法术把他弄的晕晕乎乎,头晕目眩,再转一圈估计要吐了。 好不容易把眩晕忍下去,城隍抬起头,继续行礼,“大人,某——” 他一呆。 陆白向他招手,“你好。” “你,这——”城隍懵了。 这传召的法术,一般只有城隍的上级有权利用,而城隍的上级是夜游神。 这些夜游神们时常在民间巡游,负责监查城隍,及时把民情禀报给桃花观的重任,从而帮助圣上掌管整个朝廷。 当然,因为桃花观的没落,这套阴间班子已经近乎于瘫痪了。夜游神们三年五载见不了一回,这城隍上任,还没见过城隍呢,这一次被召唤过来,他还以为城隍来了,吓了一大跳。 他现在心里依旧忐忑不已,面前这人分明是他刚躲开的镇抚使。这镇抚使为什么会夜游神召唤城隍的法术,难道他成夜游神了? 不对呀,夜游神是阴间的官,理应是鬼呀。 他不由地想要寻摸一个答案,“大人,你——” 陆白不说话,他也在琢磨。 这城隍召唤过来后,顾不上自己晕晕乎乎的,先稽首拜大人,而且对这等召唤毫不奇怪,显然他知道这个法术。 陆白顷刻间就想到,城隍的上官用这等法术召唤城隍的。 “咳咳。”陆白干咳一声,说道:“你什么你,我什么我,刚才我以南镇抚镇抚使的身份同你说话,本想给你一个坦白从宽的机会,想不到换来的居然是敷衍,既然如此,我也就摊牌,不瞒着你了,我现在以上官的身份来盘问你。” “啊,上官?” 城隍错愕,人当真能当夜游神? 陆白冷笑,“怎么,还不肯实话实说?” 他本意是诈唬一下,让城隍把他用银子买官的事儿说出来,怎料城隍听岔劈了,一时慌了神,“噗通”坐在地上,“大人呐,这,这不关我的事儿,是张木匠的闺女在城隍庙祷告,然后甘愿身死化为鬼侍奉于我,换我为他爹娘主持公道的,这和我没关系,大人呐,我也是被迫的,我也是受害者啊。” 陆白愣了愣,“你说什么?张木匠女儿现在何处?” “在,在城隍庙。” “人死了?” 城隍听陆白语气不善,战战兢兢点下头,“死,死了。” 陆白没有诈出大新闻喜悦,心里反而唏嘘不已,张木匠就这么家破人亡了? 他稳了稳心神,觉得城隍还有许多话没说:“张木匠女儿的魂现在何处?” 他决定直接审问张木匠的女儿,如此一来,就什么都明白了。 城隍哆哆嗦嗦,体若筛糠,“在,在城隍庙。” 陆白冷冷地道:“把她带过来,本官要亲自问话。” “这——”城隍犹豫了。 “嗯?”陆白冷冷盯着他,手里再次捏出一枚驱鬼符,顺便提示城隍,“别想拖沓、耍花招,要是本官等不及了,待会儿直接把你召过来!” “是,是。”城隍面苦。 他现在不能一逃了之了,命门被这人捏在手里了。 他起了身,灰头土脸的往外走,刚走几步,又被陆白叫住了。 陆白面色和缓下来,笑道:“你一定很好奇,我一个活人为什么可以当你的上官吧?” 城隍点了点头,他确实想不通。 陆白一笑,“你怎么当上城隍的?” 城隍惊讶,“您,您这夜游神的官职是,是买的,活人买的?!” 转念一想,城隍觉得不是不可能,这年头他都能用银子买城隍,有人用更大代价买一个阴官做,虽然他觉得不会有这么傻的人,但偶尔出一个傻缺也正常。 这当阴官的都没银子可捞,顶多得一大堆纸钱,没什么由头,一个鬼让子孙花银子给他买个阴官当当,还可以说不想轮回,想过把官瘾,这活人花银子当阴官——家里要卖冥币嘛? 陆白听了城隍的话,心里舒一口气。 他知道他现在能当个什么官了,夜游神,这官不错。 陆白点了点头,说道:“只要有银子,没什么不可能,我用的代价是你的千八百倍。顺便提一句,有人曾梦中斩龙王,所以活人当阴官,不是不可能。” 在这个世界的戏文中,同样存在不少清官名臣白日断案晚上断阴阳的故事。 城隍彻底信了。 他颓唐的离开了,心里暗叹自己时运不济,期望能够躲过这一劫。 待城隍离开后,陆白让人把锦衣卫舍人,还有打死张木匠娘子的泼皮们押到前面大堂,然后屏退左右,等城隍上门。 城隍知道自己命门在陆白手里,躲也躲不掉,索性不躲了,很快把张木匠闺女带到了陆白面前。 “大人,这就是张木匠之女藐姑。”城隍侧过身子,指着身旁轻飘飘的女鬼,对陆白小心翼翼的说。 陆白点下头,上下打量张木匠之女,见她生得如花似玉,说不尽的娇媚,难怪这么多人惦记了。 陆白无奈的摇了摇头,这世道啊,生的好看却在穷人家,竟怀璧其罪。 他指了指押在旁边的锦衣卫舍人等人,“这是关你爹,打你娘的人,本官已经为你做主,把他们拿下了。” 张木匠的女儿藐姑打一进来就看到了他们,目光中的恨意要能杀人的话,这锦衣卫舍人和泼皮们,死上十回都不够。 当然,锦衣卫舍人和泼皮们同样不好受。 他们看不见鬼,因此见陆白对着空气说话,心里不由得发毛,立时胆怯三分。 藐姑听到陆白问话后把目光收回来,娉婷行礼,“谢大人为小女子主持公道。” 虽然面前有许多疑惑,譬如陆白作为一个锦衣卫,为什么让城隍战战兢兢等等,但对于一个在不久前献祭自己,只为了报仇的女子而言,这些都不算什么,所以她在面对锦衣卫舍人等凶手之外的人时,古井无波,不悲不喜。 她继续以平静的语气说道:“若大人能为小女子报仇,小女子纵然做牛做马也心甘情愿。”说罢,藐姑再行一礼,不同的是,这次行礼有意为之,故意把自己玲珑的身段,尤物一般的臀线显露了出来。 陆白不为所动。 他又不是穷书生,对鞭尸有兴趣。 陆白挥了挥手,“你不用着急,藐姑,本官且问你,身死为鬼侍奉城隍当真是你所愿?” 藐姑看向城隍,目光中有探寻之意,犹豫一下后说道:“是小女子所愿。” 城隍松一口气。 陆白不以为意的轻笑一声,“我问你,你如何知道城隍庙灵验的?” 藐姑轻声道:“平日里,左邻右舍遇见辨不清的案子时,都会到城隍庙祷告于城隍,颇为灵验,因此知道城隍庙十分灵验。” 这年头要有案需要断明白,别说惊动了县太爷,就是惊动了衙役们,也少不得一番打点,破费银子,因此普通百姓一般能不上官府就不上官府,而是请乡里耆老做个见证,城隍庙里相互争辩,辩出一个理所当然来。 若还辩不出来,这时候就要请城隍了。 城隍的脸渐渐放松下来,藐姑站在他这一边,他觉得他要躲过这一劫了。 陆白漫不经心的问:“祷告的人亲口告诉你他们祈祷的内容,然后告诉你灵验的?” 藐姑不知道陆白为什么这么问,疑惑着轻轻地点下头。 “哦,谁告诉我,城隍只受理苦主为鬼的案子的,难道左零右舍在断案时,都要杀一个人去做苦主。”陆白看城隍。 城隍心里咯噔一下,“大人,我——” 陆白不理他,又问藐姑,“你如何知道你死后就一定做鬼侍奉城隍,而城隍会为你报仇的?若无人允诺,你如何敢寄托于这虚无缥缈之事?” 藐姑依旧很冷静,“当官不为民做主,我只能寄托于虚无缥缈的事,有何敢于不敢?” 哟呵! 小姑娘听伶牙利嘴的,还有傲气,这要是活着,陆白肯定就收为弟子了。 这锦衣卫舍人也是个废物。 这等有貌有才的女子,得徐徐图之,现在得不偿失,还吓的快尿裤子了。原来,他们见陆白说的煞有介事,还对着空气叫藐姑,登时明白十有八九有鬼魂在旁,而且对他们恨之入骨,锦衣卫舍人吓的大气不敢喘了。 即便如此,陆白也有办法让藐姑说实话。 他手一指。 砰! 一个动手打藐姑娘的泼皮,他的头像西瓜一样爆开了,脑浆溅了左右锦衣卫舍人和泼皮们一身,这下吓的泼皮们屎尿俱下,若不是绑着,他们早逃了。 “你若说实话,我会让你看着他们死,若不说实话——” 陆白笑了笑,“我会把他们押往京城,顺便说一句,这位锦衣卫舍人的父亲是京城锦衣卫千户。” 藐姑不说话了。 大堂一时间安静下来,城隍整个鬼的脸色白的吓人。 “我说。”在权衡一番后,藐姑开口了,“我在梦里曾屡次梦见城隍,在梦中勾引我与他行苟且之事,还屡屡在梦中劝我侍奉于他,当城隍夫人。我父亲被锦衣卫关起来后,他更是托梦于我,说我只要答应,父亲生命无虞。” 这梦一次两次只当是春梦。 等梦得次数多了,藐姑就知道,这城隍十有八九是真存在的。 于是,在她娘被打死,再无别的斡旋余地后,藐姑选择了身死报仇。 “啧啧。” 陆白看向城隍,“这就是所谓的心甘情愿侍奉于你?” “大人!”城隍慌忙申辩,“梦中一切当不得真的,何况她死,是她自己动的手,与我无关呐大人——” 陆白让他住口。 这厮说谎太多,陆白懒得跟他争辩了,省得损耗脑细胞。 “撇开这事儿不谈,你也是贼心不死,屡屡勾引子民女,当不得城隍。”陆白招招手,让他把官印拿上来。 城隍着急道:“大人,这,不至于吧,咱们同是买官人——” 陆白手中出现一枚驱鬼符,城隍争辩的声音渐渐小下去。 “放心,本官会给你一次机会的,由你暂在城隍庙作书吏戴罪立功。”陆白也就这么一说,他又不是真的夜游神,若他走后,城隍转过身来报上去,揭穿了他的身份,还又取回了官银,继续当城隍,那就不是他能管住的事儿了。 至于他假冒夜游神事发后的结果—— 桃花观现在没落的不成样子了,陆白不怕一秋山庄,更不会怕桃花观了。 至于官印—— 陆白想来,既然当官,必然有官印等证明官身的东西,把这东西拿了,至少现在是出去了城隍的官身。 城隍却以为陆白是个真的,既然可以戴罪立功,总算不太差,于是他乖乖地从袖子里抽出一枚玉印,放到陆白面前的书案上。 陆白刚接过官印,面板立刻提醒他得到一次抽奖机会。与此同时,面板自动跳到陆白眼前,出现一行字—— 第三百零七章 驱鬼符 【检测到功德值储存容器,请问是否吸收?】 面板上出现的这一行字让陆白失神。 功德值存储容器? 好有科技感的名词,出现在这么一个场合,未免也太违和了。 还有城隍官印有功德值这是什么操作? 陆白下意识的丢下城隍官印,捏住他的锦衣卫镇抚使官印,面板毫无动静,又换成收缴的锦衣卫舍人的官印,面板依旧无动于衷,所以这不是面板出错了,而是城隍的官印的确是功德值存储器。 就是不知道所有城隍的官印如此,还是只有面前这城隍的官印如此。 算了,管他呢,以后再验证也不迟,现在最要紧的是把送上门的功德值给吸收了,于是,陆白选择了“是”。 接着,他在面板上的功德值数值跳动一下,然后就归于沉寂。 陆白算了一下,他大概得到两万多点功德值,不算太多,甚至不如杀死一个穷凶极恶的恶人来得多,但意义大不相同,按陆白的猜测,这官印上的功德值,或来源于城隍的积德行善——既然被左邻右舍认为十分灵验,想来这位城隍做过一些实事的;亦或者这些功德值来自城隍庙里的香火,就像他的生祠一样。 陆白猜测着,抬头,见所有人在看他,城隍忐忑的问:“大人,这官印,难道有什么不妥?” 陆白眼珠子一转,把官印丢给他,“你看一下有什么不妥?” 城隍哆哆嗦嗦的接过,心想:“娘的,不会吧,难道是因为我用银子买的官,所以桃花观给了我一块假官印?” 他翻来覆去的查看,最后又归还给陆白,“大人,恕我眼拙,真没看出什么不妥来,要不您指点一下迷津?” 陆白把官印放在一旁,“这官印没什么不妥的。” 城隍:“……” 合着陆白在逗他玩儿呢,城隍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笑了。 陆白不理他,望了望桌子上的官印,心里若有所思,这官印既然存储功德值,而城隍又不知道,那这就值得深思了,是这官印里的功德值只有陆白能提取,还是另有妙用,只是城隍不知道罢了。 倘若真有妙用,那这官印把功德值储存后,必然要交给某人把官印里的功德提取了。按陆白这个猜测再往上推测,陆白觉得桃花观最有可能。 “桃花观让你几时把官印交回去?”陆白试探得问。 “把官印交回去?”城隍愣一下,“大人,指的是回京挂印述职?” 陆白微微点下头,“不错。” 城隍疑惑的说:“述职时间不都是十年——” 陆白打断他,不耐烦得道:“我说的是你距离进京述职还有多长时间?” 城隍惶恐,深怕惹陆白不快,把他戴罪立功的机会都给剥夺了,他低下头说道:“回大人的话,下官还有五年时间才回京述职挂印,等桃花观下一步任命。” 陆白面上古井无波的点了点头,心里却恍然大悟。 十年一回的挂印述职! 陆白现在可以肯定,一定是桃花观的人把官印里的功德提取走了,难怪当初的桃花观如日中天,若不是桃花仙失去神眷,还会持续兴盛下去,他们的强盛,一定与这种汲取功德的法子离不开关系。 同时,不得不说,这也是一个很好的考察城隍等阴官是不是合格的行之有效的办法,城隍等人察觉不到官印里的名堂,而官印将如实的记录城隍的功德,这样官员好坏一目了然。 想到此处,陆白忽然生出一个念头:假若他把这官印牌子给了他手下的一个鬼,让他们多积功德,多行善事,提升城隍庙里香火,然后过段时间回收,那他岂不是多了个功德来源? 这是个好办法! 就是不知道这官印是不是只能由桃花观任命的城隍使用,而陆白也没时间去验证。 于是,陆白想了一个折中的办法。 他让城隍在屋里等着,他出了屋子,在院子里取出鬼碗,把昔日晏城一战中被他封印的桃山死鬼之一的老三放出来。 “你,你想干什么!”老三鬼怒瞪陆白。 陆白一挑眉,“叫爹!” “你——”老三的鬼眼瞪得更大了,怒火眼看就要喷出来,额头却有驱鬼符的符印一闪而没,他不得不憋屈的叫一声, 陆白一笑,“这就对了,既然在我的控制下,就要乖乖听我话,不然又委屈了自己,又得听我的话,何苦来哉?” 他领着老三鬼走了进去,对城隍说道:“看在你平时面对百姓多有灵验的份儿上,本官想了想,还是暂时决定由你暂代城隍一职,不过,为了防止你再勾搭良家妇女,酿出这等祸事来,我得在你身边留下个约束你的——” 陆白指了指桃山四鬼中的老三,“这是我手下的一个鬼差,就留在你身边当差吧。一来可以监督你,要是你再做恶事或不利于百姓的事,他自会惩处你;二来他在修行境,在保护你的时候,还可以镇压那些你惹不起的恶鬼。” 陆白说着,把手里的官印丢给城隍。 他倒是想让手下取而代之,让这城隍还按以前的惩罚当书吏,但谁知道这官印是不是必须本鬼用呢,为了不必要的麻烦,陆白决定还是让他名义上当城隍吧,实际上的城隍,当然是老三鬼了。 在老三鬼的胁迫下,城隍以后必须多行善事,多攒功德。 这是他给老三鬼下的命令,老三鬼违背不得。 城隍接过,忙不迭的谢过陆白,只觉得幸福来得太突然了,他刚才还差点丢官,现在竟官复原职了,这也太柳暗花明了。虽然他身边多了一个监督的,但也多了一个打手呀。 因为桃花观现在衰落,他这当城隍的没有了后台,他又实力不济,所以很恶鬼都敢欺负他,他在这儿也就能欺负一下怕鬼的百姓。 现在不一样了,有了这位鬼差大人,他这城隍不至于被孤魂野鬼,或者过路的恶鬼占了床铺备受欺负了。 这么一算,他不亏。 “行了,你走吧——” 陆白既然已经查清了这些,再无留城隍的必要,“对了,藐姑留下。” 藐姑微微行礼,“谢大人!” 城隍还很是不舍,却也不可奈何,在老三鬼的近乎押送下离开了。 陆白站起来,让人又把锦衣卫舍人等押回去,至于藐姑,“你爹已经放回去了,你要是想回去就请你便,要想折磨他们也成,至于我答应你看他们死——得等等了。” 说罢,陆白不再理会她,径直回房去了。 他又破获一桩案子,现在又多了一次抽奖机会,陆白在回的路上,顺手就抽了——他抽到一沓驱鬼符。 陆白觉得改天他可以去当道士了,这几次抽奖尽抽一些与鬼有关的物件儿。 第三百零八章 布局 翌日。 陆白等人押着人,浩浩荡荡的出了城,在上船时,陆白又看到了那道爪子印,豪气不由得又涌上心头,“这爪子印究竟什么留下的?” “一头蛟龙!”顾清欢昨儿早打听清楚了。 相传这条江里有蛟龙,时常兴风作浪,危害百姓,后来城内的锦衣卫同百姓们一起相处一妙招,即蛟龙再兴风作浪吃人时,他们找了一群深藏剧毒的敢死队,自愿进了蛟龙肚子。 蛟龙当时疼痛难忍,又急又气,攻到了城墙上,然后留下了拿到爪子印。 “那头蛟龙又冲杀一些人后,再也坚持不住,逃回到了江中。估计因为中毒而元气大伤,虽然偶有出现,袭扰江上的船只,但已经不如先前那么频繁了。”顾清欢说。 陆白恍然的点下头,“原来是蛟龙留下的,这头蛟龙境界大概在多少?” 顾清欢结合她打听到的消息想了想,“我估计它的境界不超过破空境。” 陆白期望见到这条蛟龙了,杀了有功德值不说,还有法子把锦衣卫舍人这些人顺理成章的弄死,比陆白暗地里用小动作要好多了。 然而,陆白他们登船后,一路向东,走了五天五夜,都没有见到这条蛟龙,倒是见到了几条水妖和大鱼,杀了他们并没有多少功德值。不过,它们倒是给陆白提供了不少方便,陆白放任他们作乱一会儿,在锦衣卫舍人这伙人陆陆续续弄死丢水里了喂鱼了。陆白因此也收割到一些功德值,不多,也就五六万的功德值,同城隍官印上收来的功德值多了一两倍而已。 陆白在做这些事时,有一个目击者,就是张木匠的女儿藐姑。 她本来对陆白很冷淡,但见陆白这么凌厉风行的兑现承诺,当真让罪魁祸首死在她面前、为她报了仇,她看陆白的眼光登时发生了转变。 陆白告诉她可以离开,她动也没动,“我答应过做牛做马报答大人,既然答应,就要信守诺言。” “我没兴趣。”陆白一句话让藐姑身形一晃。 许久后,她又说道:“大人要去京城,我爹还得去京城,既如此,我就跟大人去京城吧。” “随便,别在我面前晃悠就行。”陆白无所谓的离开了。 藐姑目送陆白离开。 她吃惊的望着陆白,想不到陆白对她竟然无动于衷,以前许多人惦记她呢,只是碍于年纪小,暂时还没人想把她怎么样,直到城里来了个锦衣卫舍人—— 船行间,他们经过一城,虽然没停留,但时间足够,陆白在船上摇了摇拨浪鼓,招来一位城隍,继续借活人买官夜游神的身份,查看了对方的官印,提取了功德值——嗯,四五百功德值,估计这城隍平日里不干事,一些信徒的香火都没有弄到。 “你这城隍当的也太失败了吧。”陆白都替这城隍心疼,这没有想过,会不会饿死啊。 城隍苦笑,“大人有所不知,这座城池昔日曾是古战场,死了上万条人命,游荡的恶鬼个个凶神恶煞,我一个小小的鬼——就是想做事,也没那能力啊。” 城隍诉一番苦后,又说道:“这城里的城隍庙真不是人干的,大人,我这还是好的,至少还在坚持,城里余下四个城隍,实在干部下去,已经挂印离职了。” “挂印离职?”陆白得到一个有用的信息。 城隍摸了摸秃头上的三根毛,“对,挂印离职去了,就等着上面派人,不,派鬼来接掌官印了,可惜三五年过去了,上面一直没有派人下来,我估计是没人敢来。” 城隍告诉陆白,在以前桃花观兴盛时,城隍暂且还可以压制住那些恶鬼,现在桃花观衰败,就再也没有鬼差想来他们这座城池当官了。 陆白若有所思。 他的关注点在别处,即挂印离职后,旁的鬼差也能接官印当城隍,虽然这需要桃花观的手续,但这难不倒陆白,因为这世界上还有临时工这个词儿。 正好这几个城隍的位子也无人能干,陆白派几个暂时代理的城隍过去,再由这位货真价实的城隍做背书——完美! 陆白不得不感慨,万万想不到桃花观的衰败竟然便宜了他。 “这样,我手下有两个鬼差,境界在练气境,我让他们带一些鬼差,暂时代理你们城空出来的城隍职位,帮你把场面稳下来,然后我禀告上头,让他们快点派得力的人过来。”陆白说着,伸手拍下城隍的肩膀,驱鬼符一闪而没,“你觉得怎么样?” 不知驱鬼符的作用,还是城隍情愿如此,他点了点头,“我觉得挺好。” 于是就这么说定了。 陆白去把桃山四鬼中的老二和老四叫出来,但并不让他们当城隍,而是把他们的小弟又从鬼碗里召出三个来,打上驱鬼符以后,让他们去当城隍。让两鬼领着一群小鬼徘徊于老三鬼、这座城池还有周边城池之间,再遇见挂印离职的城隍,就由他们派一手下担任。 如此一来,桃山三年鬼可以兼顾周边城池,为陆白弄到更多的功德值。 至于留桃山四鬼的老大在身边,陆白是另有安排。 陆白送走了城隍,一个人站在船头,望着江面上夜里的天空发呆,天上乌云密布,看不见一丝的光亮与星辰,两岸的山林光秃秃的,在黑暗中影影绰绰,寒风袭来时,颇像一群妖魔鬼怪举着武器在呼喝,在窃窃私语,在发出阴邪的怪笑。 忽然,额头上有一点凉。 接着,陆白念力所及之处察觉到天空纷纷扬扬的洒下一片鹅毛大雪。 下雪了。 “呼!” 陆白吐一口浊气,破空一闪而逝,回到房间,钻到被窝里。 顾清欢迷迷糊糊的转过身,缩在陆白怀里,很快又陷入了沉沉的美梦中。 这一场雪很大。 早上醒来时,雪依旧在下,天地之间白茫茫一片,唯有宁江水在缓缓流。 船在白茫茫的雪中,很快到了一座城池前的码头。 陆白他们不得不停下来,换船走陆路,一来是因为前面山高水窄,而且有飞瀑,船不能行;二来是听说前面出现了叛乱,还有妖怪作乱期间,船不能走到飞瀑边的城池再换船,所以陆白听他们不得不提前下船走陆路。 陆白短暂的在城池中停留后,雇了马车,一行车队浩浩荡荡往东南行。 相较于晏城的边城,陆白现在已经深入南朝腹地,妖怪少起来,荒野少起来,城池与城池之间有了官道,官道两旁有了村庄、酒肆和小镇,不再像晏城和永乐城那样距离半月之遥。 他们离了下船的城池,在大雪中沿江行了三天。 这一日,车队从山林中下来时,迎面一阵狂风席卷,大雪纷纷迷人眼,一脚下去雪没膝盖,眼看是行不得了,就在锦衣卫,陆白的弟子们想要把马赶出雪窝时,前面探路的锦衣卫回来禀告,“大人,前面有一间客栈。” 陆白点下头,“就去前面客栈歇着,等雪停了再赶路。” 说罢,陆白回头,见所有马儿用尽了力气都不能从雪窝中出来,于是饮一口酒,手打一枚响指。 顷刻间,所有马车的车轮轻巧的从雪窝中爬出来,马儿们响起一阵轻松的欢呼。 “走吧,我们去前面客栈歇着。”陆白说。 后面的人欢呼起来。 西厂公公左青在车内脸色阴沉,不时地咳嗽两声,“哼,杂家说过,雪大行不得,偏不听我的。现在在野外冻了两三天,到头来怎么样,不还得听我的?” 说罢,他又咳嗽一声,不由地一脚踹在拨弄炭火盆的小太监身上,“你干爹都快咳死了!” 小太监一脸委屈,“干爹,火不大,车里不暖和呀。” 到时候不暖和,他还得爱踹。 左青没理他,想了想,“托人去找锦衣卫,要点儿没烟的银炭。” 当时在锦衣卫舍人手里,陆白弄到不少上好的银炭呢。 小太监答道:“要了,可他们说陆千户发话了,所有的银炭紧着顾先生用,没咱的份儿。” 砰! 左青公公一巴掌把小茶几拍成了粉碎,上面的茶壶也都碎了,他无能狂怒道:“欺人太甚!我好歹是西厂盐监司,真当我在京城里无人?!” 小太监不敢搭话。 “去,换个软塌和茶几来!”左青公公发泄愤怒后挥手让小太监把茶水打湿的软塌换了。 小太监弱弱的说:“他,他们说了,所有东西只有一套,换,换了就没了。” 左青公公想骂娘。 在陆白的帮助下,车队很快到了客栈前。 客栈在大雪掩埋的官道旁,一棵很大的榕树下,酒招就挂在榕树上,在大雪下冻住了,有风也不动弹。 客栈大门紧闭,不过透过窗户,隐约可以闻到里面的酒气,听到里面的热闹。 有锦衣卫去叩门。 陆白站在马车旁,扶着顾清欢下来。 顾清欢穿了一件貂鼠裘袄,外面披一件白色绒衣披风,脖子围了白狐皮的围脖,手里握着一个暖炉。待下车后,锦衣卫也把门叩开了,小二热情的把招呼众人进去,脸上喜笑颜开,显然对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而感到高兴。 陆白进门后环顾一周。 客栈里的客人不多也不少,有赶路的商旅,腰间挂刀的江湖人,结伴而行的道士和和尚,还有戴着披风和蓑衣的两个女人。 他们本来划拳饮酒很热闹,然而伴着陆白他们进去的,风雪倒灌,一下子把所有人冷到了,还把他们的目光都吸引过来,让热闹的客栈安静下来。 大部分的目光都在顾清欢身上, 在荒山野岭的陡然见到这么一位倾国倾城,而且富贵逼人的佳人,的确很少见。 顾清欢不以为意,她把手里的暖炉递给芸娘,顺手把披风结了下来。 陆白收回目光,“小二,我们去楼上。” 这间客栈有两层,上面的客人很少,陆白他们上去休息挺好。 “好嘞。” 小二忙答应一声,领陆白他们上了楼。 片刻安静后,下面又热闹起来,不同之处在于,他们的话题换了。 “这些什么人?”赶路的商旅议论起来,“看起来身份低不了。” 他们这些经商的,最重要的就是消息灵通。 几个商人摇了摇头,倒是腰间挂刀的江湖人,他们彼此对视一眼后,某个络腮胡子压低声音道:“锦衣卫,我刚才看到一人的腰牌了。” “上面那个女人呢?”另一八字胡刀客问,“锦衣卫的女人?” 络腮胡摇了摇头,“不大像,身份看起来很尊贵,那气质是小家子养不出来的,我估计不是锦衣卫的附庸,或许另有来头。” 八字胡的刀客仰头看一眼,“他们去安康城干什么,那地方现在正乱呢。” 络腮胡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一僧一道中的僧人也豪气说道:“哪儿冒出来的天才,境界竟然到了破空境。” 他面前的道士一心在酒上,仰头把酒坛里的酒干了才放下,“天才,什么天才,全是案板上的肉罢了,缺德和尚,有本事你把他劝死了,那你就是缺你妈的大德了。” 和尚不高兴了,“你这邋遢道士,什么缺德,贫僧是在积德行善!” “呸。”邋遢道士不屑。 他举起手招呼小二,“小二,再来一坛酒,一坛好酒。” 话音刚落,他鼻子嗅了嗅,而后循着酒味站了起来,“好酒,好酒,这什么酒,太好了。”他说着,目光落到了楼上陆白弟子手里的酒葫芦上。 陆白的弟子正在饮酒挂酒意,见邋遢道士望着他手里的酒葫芦出神,忙把酒葫芦揣在怀里。 “哎,别藏啊,你这小兄弟,有酒要懂得分享,同是天涯喝酒人,相见一定干一杯呀。”邋遢道士在下面招呼。 陆白弟子不为所动。 旁边的锦衣卫沉声道:“道长,喝你自己的酒,不要自找麻烦。” 邋遢道士不把他们放过在眼里,身子轻飘飘跃上了二层楼的栏杆,抓耳挠腮的对陆白方才饮酒的弟子道:“你把酒让我尝尝,就一口,一口。” 旁边的锦衣卫要上来,却似有一堵墙,把他挡在了外面,怎么就靠不近。 “给他一口吧。”顾清欢忽然道。 说罢,她向小二点了几道菜,全是晏城没有吃过的菜式。 第三百零九章 拜师 正所谓千里江陵一日还。 陆白他们坐船走了半个月,早离了江北到了江南,菜式由此变的大不同,河鲜变多,菜蔬品种也多种多样起来,陆白没怎么吃过,于是点菜的任务就交给了顾清欢。 顾清欢点了一道烧鹅,一道鱼肴,又要一份宁江小杂鱼和酱兔肉,小二一一记下了,不时回头看邋遢道士这边。 邋遢道士接过了陆白弟子递过来的酒葫芦,他打开葫芦塞仰头往肚子里倒。 “哎!”陆白弟子忙去拦他,“说好一口的。” 邋遢道士一条胳膊挡住陆白弟子的阻拦,继续往肚子里倒,等葫芦里一滴酒也不剩了,他才不好意思的把酒葫芦放下,“哈,那个,老道我真喝了一口,你见我咕嘟了?” “嘿!你” 陆白弟子劈手夺走葫芦,不等发作,邋遢道士已经把脸递了过来,“如果让你打一顿能让你抵酒的话,我不介意。” 陆白弟子被他的厚脸皮折服了。他收回了酒葫芦,头也不回的往自己位子走。 “哎,你别不打我呀,你打我一顿,这样我就不欠你的了。”邋遢道士追上去拦住陆白弟子,“我向来不欠人情的,快,打我,打我咱们就两清了。” 陆白弟子想绕过他,“你有病吧。” “对,对,我有病,你多骂我两句,骂的越难听越不对,这么好的酒,光骂不抵账,你还是打我吧,狠狠地打。”邋遢道士高兴地说。 陆白摇了摇头,“此言差矣,他打你还要付出力气不是,而且看你功夫不错,若想打疼你,还得费一番力气,很是麻烦,所以打你也不抵账。” 邋遢道士愣住了:“那怎么办,要不让他砍我?” “他砍了你还得擦拭血迹,同样很麻烦。”陆白说。 邋遢道士挠了挠头,头皮屑如雨下,“那怎办,我自己打自己?” “那不成,你自己打你自己是你自己打的,跟别人没关系,也不抵债。”陆白给他出个主意,“你要真想偿还,他这酒是练功用的,你拿出点修行的宝贝抵账。” 陆白虽然看不出邋遢道士的深浅,但也知道他境界很高,既然邋遢道士舍得挨一顿打来抵酒账,不如来点实际的。 邋遢道士闻言,点下头:“有道理,有道理,不过我身上这玩意儿不多,我想想啊,哦,对了”他探手入怀,仔细找了找,寻了寻,顺便搓了搓,最后捏出一枚泥丸一样的丹药,递给陆白弟子,笑道:“幸好没丢了,喏,小兄弟,我路过道观顺酒时顺手顺来的一包丹药,我也不知道这丹药干什么的,但那群道士炼的丹药都不错,吃起来鸡肉味,咯嘣脆。” 陆白弟子看一眼陆白,陆白点下头,弟子收下了,虽然他觉得以邋遢道士的人品和邋遢,还有他顺的说辞,这丸子指不定是身上泥儿搓下来的。 邋遢道士见陆白弟子收下,又凑上来,“兄弟呀,这酒哪儿买的,你还有没有,我,我可以用丸子给你换。” 陆白弟子越发觉得这道士的什么丹丸是从身上搓泥儿搓下来的。 小二这时候已经为陆白,锦衣卫,陆白弟子的桌子陆陆续续上了酒菜,顾清欢尝一口宁江小杂鱼,惬意的眨了眨眼:“这酒是我们浩气门的练功酒,外面没有卖的,你要真想喝这酒,恐怕只有拜入我们浩气门了。” “练功酒?!”邋遢道士瞪大了双眼,“你,你们练功的时候喝这酒?” 陆白弟子纠正他,“准确的说,我们在喝酒的时候练功。” “都一样,都一样。”邋遢道士一脸羡慕,“那你们也太幸福了,喝酒练功,这才叫练功,我以前的功夫都练到狗身上去了。那什么,你们什么门还收弟子不只要有酒喝,让我当个关门的弟子都行。” 陆白弟子看向陆白。 顾清欢眼珠子转了转,“收啊,不过你可想好了,我浩气门掌门弟子现在排在了二百五十五。” “二百五十五,二百五是我,嗯,这名字好,人生难得二百五啊。”邋遢道士左右望望,“找谁拜师?” “不是吧。”陆白回过头,惊讶地说:“道长,你还真要当我门下弟子。” “老道是出家人,出家人想来不打诳语。”邋遢道士肃然说道。 “臭道士你他妈的要不要脸,出家人不打诳语是我们和尚,和尚!”同道士同行的缺德和尚在楼下大骂。 邋遢道士让缺德和尚闭嘴,“我正拜师呢!” 然而,陆白不想收他,一来陆百有许多秘密,二来这道士境界高,入他浩气门就是冲酒去的,这就相当于打了鸡血学习向上的学生里出了一个混日子的,容易带坏风气。 还有,酒意这门功法是浩气门镇帮之宝,陆白不想让来历不明的人学了去。 “我再送给您一壶酒得了。”陆白把身上的酒葫芦取下来,想快点儿结束这邋遢道士的胡搅蛮缠,好享受面前的美味。 “那不成,我就要拜师!”邋遢道士理直气壮道。 那语气,就像儿子让老子给他买糖吃一样理直气壮。 陆白:“我要不收呢?” 邋遢道士一屁股坐在地上,孩子一样大闹起来,“我要拜师,我要当二百五,我要拜师啊!” 一时间聒噪不已。 陆白错愕。 他看顾清欢一眼,却见顾清欢的眼珠子乱转,正在打什么坏主意。 她忽然道:“老道,掌门不收你,我收你,以后你就当我弟子吧,酒依旧供你喝。” 邋遢道士停下闹腾,一只胳膊支起身子想了想,“不行,我就要当二百五十五,二百五是我。” “嘿!”陆白服气,这年头还有上赶着当二百五的。 邋遢道士又闹起来,而且在地上打起了滚,本就邋遢的道袍一下子的变的嗯,看不出更邋遢了。但他这么个闹法,折腾着整个客栈的人都吃不好饭。 “我说,你就收了这臭道士吧,反正他就知道喝酒。”楼下的和尚说道。 邋遢道士乐了,“哈,你个缺德和尚终于不缺德了。” 和尚摇了摇头,“不是,我觉得让你进人家门派这事儿挺缺德的。” 陆白拿不定主意,顾清欢朝他眨了眨眼,陆白这才说道:“行吧,既然你执意要当我弟子,那门规你得记住了,不得欺凌弱小,不得欺师灭祖,吾辈以弘扬浩然正气为己任,无贵贱之分,无高低之分,生而平等,生而自由;浩气门规,力行公正,追求光明,不压迫,不束缚,不剥削,不强权,求真理” 顾清欢眨了眨眼,脚在桌子下面踢陆白一脚,似乎在说抄忘儿的,你羞不羞。 陆白当然不羞。 忘儿的思想本就源自于他。 “咦” 邋遢道士听了陆白所说的门规却是一怔,下面的缺德和尚也道:“有点儿意思。” “怎么,不拜了?”陆白问。 邋遢道士醒悟过来,当下一个滑步,跪到陆白面前,“师父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话音未落,砰砰砰!他磕了三个响头。 陆白一怔,这邋遢道士也太实在了吧,他慌忙站起去扶住邋遢道士,“我们浩气门拜师倒不用行这般大礼” 然而,不等他扶起道士,邋遢道士已经仰头,嬉笑道:“师父,现在可以给我酒了吧。” “呃” 陆白摇了摇头,挥下手,让手下丢给他一葫芦酒。 “呜呼!” 邋遢道士大叫一声,抓起酒葫芦翻身跃下栏杆,落到他和缺德和尚喝酒时的位子上,仰头痛快的饮一口,“好酒,好酒啊,这酒太他娘的好了,哈哈,我以后能一直喝了。” 第三百 一十章 安康锦衣卫 听了道士的话,陆白和顾清欢对视一眼。 他们想到了忘儿。 忘儿现在对酒就有这趋势,看来以后得看紧了,别真嗜酒如命了。 邋遢道士“咕嘟咕嘟”干了一酒葫芦,意犹未尽的仰头朝上喊,“师父,没酒了。” 唰! 陆白弟子丢过来一壶,并说道:“师弟,记住了,浩气门弟子的酒每月有定额,你要是一口气喝完了,后半个月就没酒喝了。” “什么!”邋遢道士一惊,“不管够哇。” 缺德和尚说了一句公道话,“就你这海量,纵然有片酒海也不够你喝,当然要限额。” 邋遢和尚摇头,“亏了,亏了,拜师太草率了。” 说罢,他掀开酒葫芦塞,十分吝啬的饮一口,“嘶,这酒,就是限额,当徒弟也值得。” 他刚要在喝一口—— 砰! 客栈的门猛然打开,一行人裹着风雪闯进来,在门前、窗前站定,堵住所有去路。陆白瞥了一眼,见他们穿披风,戴斗笠,里面一身黑衣,黑衣上绣有飞鱼,腰上挎着明晃晃的刀。 这些锦衣卫一言不发。 接着,守在门口的人把帘子掀开,一个年轻人和穿飞鱼服的中年人走进来,有人在他们身后打着油纸伞。年轻人进来后,扫视一周后目光落在那两个结伴而行的女子身上。 “不好意思,惊扰诸位了。”年轻人弹了弹身上的雪花,笑着说道:“手下逃了两个奴婢,我今儿来把她们抓回去。” 年轻人说罢朝结伴而行的两个女子示意一下,距离近的几个锦衣卫转身向两个女子走去。 “胡说!” 两个女子中的戴斗笠的姑娘站起来,一把剑抽出来,“放你奶奶的臭狗屁!谁是你家奴婢了,也不撒泡尿照照你们的样子,一群肮脏龌龊不知廉耻的人蛆,配你奶奶伺候你?” 客栈内的不由地对女子刮目相看,这脾气够火爆的,足够把湿木头点燃了。 年轻人一笑,“骂吧,尽情骂吧,现在骂的狠,以后跪在地上求起我来,我会更舒坦。” 他眼神示意锦衣卫把她们拿下。 “唰!” 斗笠女子挥了挥剑,“不要过来,我告诉你们,我的剑可不长眼。” 当! 锦衣卫出刀,显然是快刀无痕,虽然在陆白眼里很慢,在斗笠女子眼里却很快,斗笠女子的剑还没挥出去,就已经被磕飞了,一把刀还架在了她脖子上。 众人愕然,这女子叫嚣得很,居然这么不中用。 斗笠女子也恼,这帮锦衣卫也太不讲武德了,竟然不等她把架势摆出来就动手。 她师父说过,她学的这套剑法,唯有把架势完全摆出来了,那才厉害。 很快,斗笠女子身边的披风女子也被刀架住了。 披风女子闭上眼,认命般的站起来,忽然听到有人痛呼,“哎哟,师父哎,师父,我受伤了,是这群人蛆干的,你可要为我做主啊。” 披风女子回头,见斗笠女子磕飞出去的剑,此刻正在邋遢道士的腿上,而邋遢道士正呆在一个很诡异角落,很诡异的扭曲着身子,在痛苦的呼喊着。 陆白眼皮跳了跳,他刚才看见了,这破道士是故意在剑将要落地时,自己撞上去的。 他心里嘀咕:“有病吧。” 但陆白还真挺喜欢邋遢道士这行径的,你看,这不就是上赶着给师父送功德值么。 陆白站起身走到栏杆旁,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人,“谁这么大胆子,竟敢伤我的弟子!” “胡搅蛮缠。” 年轻人嘀咕一句,不屑地理陆白,挥了挥手让手下把两个女子带走。 “慢着!你们想走,问过我同意了?”陆白饮一口酒,“我这不成器的徒弟你们伤就伤了,我无二话,绝不理会,但锦衣卫什么时候干起帮人抓逃奴的活儿了?” 这就在他职责之内了。 年轻人抬起头提醒陆白,“在安康地界上,话少说,没人把你当哑巴,但可以让你成为哑巴。” 陆白一脸赞赏的看着年轻人,“你这性格我喜欢,要都像你这样,我该多轻松啊。” 这不是上赶着送功德值么。 “哼!”年轻人冷哼一声,领人要往外走。 陆白扭头示意。 仓! 顷刻间,陆白的锦衣卫手下刀出鞘,从楼上一跃而下,挡住所有安康锦衣卫的去路。方才磕飞女子剑的锦衣卫动作很快,挥刀就要把拦路的人砍掉,却不想晏城锦衣卫手下刀更快。 当! 这次轮到安康锦衣卫的刀磕飞了。 陆白瞥一眼邋遢道士,心想这一刀你怎么不撞上去。 邋遢道士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朝陆白微微一笑,小心翼翼又十分舍不得的饮一口酒。 “大胆,竟敢对锦衣卫动手,你们想谋逆不成!”年轻人大怒。 陆白莫名其妙的瞥他一眼,“你又不是锦衣卫,你叨叨你大爷!还是说,你把锦衣卫当成你家的了?若如此,你这才是谋逆!憋忘了,锦衣卫乃天子亲军!” “你——”年轻人气的脸阴沉,却无话反驳。 这时,中年人站了出来,摸不准陆白身份,所以小心说道:“我是安康城锦衣卫百户,你的人对锦衣卫动手确实不妥。” 陆白一笑,“巧了,在这南朝,谁对锦衣卫动手都不妥,唯独我——” 他挥了挥手,坐到一张桌子上,从而坐着还高处中年人一个头,“新任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这位锦衣卫百户大人,我现在希望你给我一个锦衣卫抓捕逃奴的理由。” 这位百户看一眼陆白弟子手里展示的官凭,心不由的一沉,神色出现一丝慌乱,他看年轻人一眼,说道:“我奉千户大人之命,前来捉拿这两个逃奴。” 这倒是个理由。 “好啊,看来我得问问你这位顶头上司。”陆白点下头,悠闲的饮下一口酒。 中年人身旁的年轻人趁机说道:“南镇抚使?哼,小子,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这两个姑娘家里欠了我们钱,现在想一逃了之,我们抓她们是天经地义!” 陆白不理他,只是说道:“掌嘴!” 一个锦衣卫踏前去,甩开膀子“啪啪啪”的向年轻人脸上甩去,旁边的中年人百户想要出手拦,他的身子却有若千钧重,根本抬不起来,只能眼看着年轻人的腮帮子肿起来。 “教你一个规矩。”陆白道:“要叫大人。” 第三百一十一章 剑斋 年轻人挨了打,再不敢说话。 但怒气总得有地方出不是,于是他用眼神愤恨的剜同来的中年人一眼,作为锦衣卫,面对他打竟然无动于衷,这个仇他记在心里了。 中年人心里苦,他刚才不是无动于衷,而是动不了。 他现在知道,面前这位锦衣卫镇抚使,实力深不可测,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但对于陆白刚才问的问题,他忽然有了答案。 “大人,抓捕逃奴在其次,锦衣卫之所以出手缉拿她们,还在于他们的家人都与本次谋逆有关系!”中年锦衣卫不卑不亢:“把她们抓回去,正是锦衣卫职责所在。” “你胡说!”俩女子异口同声。 年轻人一听,嚷道:“谁胡说了,她们家正好是叛乱兴起之地,我们怀疑她们与叛乱后啸聚山林的那伙贼人有某种不可知的勾当!” 不得不说,中年人锦衣卫找的这个理由让陆白无可辩驳。 不过,陆白瞥一眼年轻人,“这儿有你什么事儿?滚蛋!” “你” 年轻人又急又气又怒又怕,灰溜溜的躲到一边儿去了。 陆白沉吟一番,说道:“既然这事儿同叛乱有关系,那这两个姑娘就暂时由我的人看押。正好我们要经过安康城,到时若真如你所言,我会把她们交给你的。” 陆白这不是心血来潮,而是深思熟虑后的结果。 叛乱意味着什么? 叛乱意味着人命,人命意味着功德值,陆白在船上听到时,早想去掺和一脚了,现在不耽误行程,又正好有了借口,陆白不去都觉得对不起自个儿。 话说到这份儿上了,而陆白又是南镇抚司的人,有权利管他们,中年人只能答应了。陆白刚要让手下的人把安康城的锦衣卫都监控起来,扭头忽见年轻人到了身边。 “你干什么?”陆白莫名其妙。 年轻人趾高气昂的说道:“看你是外乡人,我忘记告诉你了,我家主子姓石,外号石七公子,你” “滚一边儿去!”陆白怒道。 “哦。” 年轻人灰溜溜缩到了墙角。 陆白交代手下看好这些人后,继续回楼上吃菜,顺路走到邋遢道士面前,“徒弟啊,有句话叫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你要再惹麻烦,和这些纨绔子弟就差不多了。” “呃” 饮酒的邋遢道士把酒葫芦放在唇边,一时间不知道怎么说。 缺德和尚乐了,“哈哈,你个道士,为了酒给自己认了一个爹!哈哈。” 邋遢道士瞥缺德和尚一眼,“你就缺德吧你,不过,就凭这酒,认一个爹怎么了?”他仰头往凳子上一趟,“这世界什么都是虚的,唯有这酒是真的。” 陆白上去吃饭时,顾清欢已经吃的差不多了,她让人把两个女人押上来,先听她们的一面之词。 斗笠女子性子火爆,拉着披风女子道:“别跟他们说,他们是一丘之貉,明明是他们仗势欺人,却把我们看押起来,还要把我们送到安康城,那和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我算是看明白了,这天下的乌鸦一般黑。” 顾清欢为陆白夹一道菜,没说话。 芸娘在旁边平静的道:“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好说的了,对于溺死的人而言,一根稻草也会抓住,你们两位看来还没到棺材的时候,请下去吧。” 斗笠女子语气一滞,犹豫了半晌犹自嘴硬,“哼,我说中了吧,织然,别跟他们废话” 芸娘为陆白斟一杯酒,“交友呢,也是一门学问,有的人自诩讲义气,却总是想着法子把朋友往坑里推,关键她还老打着对你好的旗号” 芸娘淡淡的瞥她们一眼。 她对这种朋友太熟悉了,在青楼时,少不了这种勾心斗角。 “你”斗笠女子不服气。 “柔钏”披风姑娘织然拉了拉斗笠女子,向陆白等人行了一礼道:“我朋友性子急,说话不过脑,有冒犯的地方,还请两位恕罪” 芸娘淡淡道:“没脑子和有脑子不用还是有很大区别的。” 名为柔钏的斗笠女子柳眉一竖,“你!” 芸娘抬眉淡淡的瞥她一眼,“既然没什么好说的,你跟锦衣卫下去吧。” “我”柔钏把后面的话咽到肚子里去了。 织然姑娘再次行礼,“我们多有得罪” 芸娘打断她,“她的错误应由她来道歉,真正的朋友应指出朋友的错误,而不是包庇。” 织然姑娘姑娘无话可说了。 半晌后,芸娘说道:“两位若无话可说,就退下去吧。” 这么一激,柔钏才扭扭捏捏的说道:“对,对不起,刚才是我冲动了。” 芸娘为顾清欢斟一杯酒,淡淡的道:“早这么说话,不知道要省多少事,现在把你们的一面之词说出来吧。” 柔钏嘟哝了一下嘴,没开口,而是看向织然姑娘。 织然姑娘轻声道:“我家和柔钏家原是富庶之家,我祖父曾任安康城知府,到我爹这一辈,虽没有入仕,却以诗书和耕读传家,在安康城里破受人尊敬。” 然而,这一切伴着石家的崛起出现了变化。 石家原同柔钏和织然家的家族一样,在安康城同属于名门望族,后来,石家家主十年前在京城有了靠山,当了大官,石家也随之崛起,一跃成为安康城首屈一指的世家。七年前石家家主当上了安康城主,石家的权势在安康城一时无两。 石城主在走马上任安康城主时,当时安康城遭了洪灾,粮食减产,民不聊生。 石城主当时借体恤百姓的名义,推出了一项城主令,不是免除百姓赋税和徭役,而是推迟,即当年荒年不用负担赋税和徭役,当次年负担的赋税和徭役要上涨百分之二十。 若次年依旧负担不起,就推到第三年,上涨已经上涨百分之二十总额的百分之二十这时候三年期到就不能拖欠了,人们必须交清拖欠的赋税和徭役,若再拖欠,将强制用田做抵押。 陆白闻言一挑眉,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利滚利,推出这项政策的人是个人才呀。 人都是短视的。 当时是荒年,田里颗粒无收,饥饿的百姓想的全是熬过眼前的饥荒,对后面的事情压根预想不到,因此这项城主令实行的很顺畅。 柔钏和织然她们两家当时虽有所警惕,但当时都缺粮,能省则省 陆白一笑。 他太知道她们家里当时在想什么了。 “省下来的粮是趁百姓饥荒时去低价换百姓手里的田吧?”路白说。 柔钏和织然两家都是富庶之家,还是官宦之后,若说他家顶不住这利滚利,陆白打死都不信,最苦的还是百姓,即便挺过了饥荒,田还在手上,也熬不过这利滚利,到时候还得把田质押给大地主或者官府。 这时候,这田究竟能抵押几何,那就说不准了,要是遇见贪心的官府和地主,恐怕砸锅卖铁都不够,还得卖儿鬻女。 这么一通折腾下来,指不定豪绅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田三七分成。 双赢。 只有百姓苦了, 织然沉默一下后摇了摇头,“不,石家的心更大,他们图谋安康城所有的田。” 三年后,在土地兼并如火如荼,稻田一片金黄时,宁江忽然决堤,把安康城的良田化作了一片汪洋,安康城再次颗粒无收,城主依旧体贴的发布了一道城主令 这下不用织然姑娘说,陆白也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这些大地主们拼了命的兼并土地,恐怕把家底儿都掏出来了土地属于不动产,相当于借贷买房一样,是稳赚不赔的投资,这些地主们当然争先恐后。 现在家底儿掏空了,买了的田还没产出,就被城主割了韭菜。 “啧啧。”陆白佩服。 这石城主高啊。 他估计这宁江决堤,里面也大有名堂。 织然姑娘轻叹一声,“为了挺过难关,我爹向石家的七公子借了银子。然而,宁江在次年又一次决堤” 这次安康城的地主们再傻也知道问题所在了,然而现在悔之已晚。 他们还不上借款,交不清赋税,只能把好不容易兼并来的土地拱手让与石家,即便如此还换不清,于是地主们的女儿也成了财物。 柔钏和织然两个姑娘姿色不错,石七公子公子很喜欢,于是出现了锦衣卫追捕她们这一幕。 陆白摇头,“又是决堤?这韭菜割的也太粗暴了。” 不过也正常,只要没人查出决堤是石家所为,这就是光明正大的阳谋。 芸娘挥手让锦衣卫把两个姑娘待下去了。 临走时,陆白问她们:“你们知不知道,你们俩这名字是绝配!” “啊?”柔钏和织然一头雾水。 待他们下去后,陆白问道:“这石家的后台是谁,这么嚣张?” 虽然石家是在近十年间崛起的,但顾清欢早收集了不少信息,对石家知之甚详,“原有的四大世家中,顾家背后有洗砚池;莫家背后有谪仙楼;陈家背后有烂柯山庄,吕家背后有剑斋。”顾清欢说。 正是依靠这些门派的支撑,顾莫陈吕才成为四大家族的。 然而,在十几年前,这一个局发生了变化,伴着剑仙横空出世,吕家虽然一跃成为了四大世家之首,剑斋却失去了它在朝堂上的代言人。 不止如此,两家甚至还有了隔阂。 因为剑斋号称天下剑宗,剑修难出其右,现在却出了一位剑仙夺走了他们的风头,剑斋的难堪可想而知。 这些不提,单说剑斋为了延续在朝堂和世俗中的影响力,只能再挑选代言人,这次,他们为了迅速复苏,选择养蛊模式,即挑三个家族作为培养目标,最终从三大家族中挑选出一位合适家族作为他们在世俗中的代言人。 石家家主石重当时在京城风头正盛,因此安康石家被剑斋选中,成为三大家族之一。 “修行门派在世俗中挑选世家和政治势力,主要为了银子、药材和奇珍异宝,尤其是银子,有了银子,后面的东西就都有了。”顾清欢说。 所以敛财能力是修行门派挑选世俗代言人的唯一标准。 她认为,石家割韭菜这么猖狂,估计是剑斋养蛊模式快到尽头,三大家族就要分出胜负,剑斋就要挑选出新的世俗代言人有关系。 “哦,原来是这样。”陆白恍然。 这么看来,这修行门派在世俗的代言人也挺不好当的,为了给背后的修行门派敛财,什么脏活,累活都得干,银子还大半到不了自己手。 难怪吕家一出一位剑仙,立刻独立门户建了一秋山庄。 天下苦秦久已。 陆白估计他这把八大派手里的利剑,以后日子也不会好过,肯定要被逼得做一些事,成为他们手里的一枚棋子,而要想改变这样的命运,就是能做下棋的人成为八大派那样的修行门派,让他们不敢小觑。 陆白现在境界在破空,同志还需努力啊。 大雪纷纷扬扬,入夜上灯时,依旧不见有停歇的意思。 客栈的房不多,让给了女眷,陆白因为身份尊贵也分得一间,至于余下的人就只能在客栈大堂里和衣而卧了。大堂里鼾声此起彼伏,还回荡着邋遢道士“师父,给我酒”的梦话,倒也是一个难得的体验。 早上醒来时,天终于少了一些。 陆白为了早日赶到安康城掠夺功德值,同时不耽误行程,决定启程。 这一次出行,多了一僧一道两姑娘,还多了安康锦衣卫。 路虽然难走,但推车的人多了。 他们磕磕绊绊的倒也赶了一些路,终于在入夜时,听到了暮鼓声。 这是陆白他们在启程时定好的目标: 入夜时赶到白云观。 白云观距离安康城一天的路程,原本是一游方道士子开辟的道场,后来因为安康城离避世的桃花庵不远,经常有道士经过借宿,这些道士又有本事,降妖除鬼不在话下,久而久之把白云观名声抬高,香火也跟着旺盛起来。 队伍本来已经疲乏了,听到鼓声后又打起了精神往观里赶,刚走不远,前面的锦衣卫停下脚步,嘀咕了几句,一个锦衣卫调转马头到了陆白车边,“大人,前面发现两具尸骨。” 第三百一十二章 逍遥境 陆白骑了马,来到两具尸体面前。 这两具尸体靠在树干上,身上落满了雪,若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出来是两具尸体。尸体是男尸,脸上有诡异的笑容,看起来十分精壮,除了冻疮以外没有别的伤痕。手下去查看一番后告诉陆白,这两个人是冻死的。 “冻死的?”陆白迷惑。 这荒郊野岭的,上面又是在白云观,怎么会冻死在这儿。 手下弟子看着他们脸上诡异的笑容,心里直犯嘀咕,“会不会是妖怪干的?” 陆白摆了摆手,“人在濒临冻死时会出现幻觉,觉得自己十分温暖,身体放松,所以才会呈现这种笑容。” 陆白这么一说,弟子们松了一口气。 陆白又扫视两具尸体一番后,见查不出什么东西来,就让人继续赶路,去往白云观。白云观有上去的台阶,青石板铺成的,这两具尸体就在青石板路旁。 陆白他们往上走,路上又陆续见到三具尸体,全是精壮的汉子冻死了。 陆白怀着满腹疑惑上了白云观,见白云观的门大开,里面凌乱不堪,许多道人在忙着收拾,把拆掉的门板装回去,把香炉,石墩,神像等一一归位。 他们忙碌中见到陆白时,脸上闪过一丝惊慌,但看清来人后,脸上才放松少许,但依然戒备着。 顾清欢在芸娘搀扶下下了马车,惊讶的问:“道观发生什么事了,遭贼还是遭到强人了?” 说罢这话,顾清欢不由得看向邋遢道士。 邋遢道士急忙撇清责任,“你这小丫头片子,别冤枉好人啊。这道观不值得我下手,再说他们也没有酒啊。” 顾清欢轻笑,“我又没说是你。” 邋遢道士点头,“哦,我知道了,你看我们这边肯定是在怀疑缺德和尚,你别说,这和尚这么缺德,指不定,不,肯定是他来道观捣乱来了。” 缺德和尚翻白眼,“我阿弥你大爷的陀佛,我整天和你在一起,怎么来捣乱。” 邋遢道士笑了,“指不定是你夜里梦游把观毁了呢,你这老秃驴看道观不顺眼又不是一天两天了。” 缺德和尚冷笑,“我还对寺庙看不顺眼呢。” 邋遢道士拍下脑门,“我把这茬给忘了。” 陆白错愕,这俩真的是和尚和道士? 就在他们谈话间,道观的道长领人迎了出来,道长穿一身道袍,一头鹤发,本应是童颜,奈何现在脸上一片灰败,似受了伤。 他们在行过礼,陆白告明借住一宿的来意后,道长轻松一口气,领他们进去,“荒野小观,恐怕没有什么好招待客人的,只要一些粗茶淡饭,还望不要见怪。” 陆白摆手,他们能有瓦遮身就很满意了,再说他们还带了干粮。 进了门,本应到大殿,陆白却发现大殿前面的空地上,搭了一个戏台子,戏台子正在拆,但还没有拆干净,依稀可以看到上面挂着的红的,绿的纱幔和布景。 “嘿!”缺德和尚乐了,他问邋遢道士,“想不到你们狗头老道还有这癖好。” 邋遢道士很无辜,“我也不知道啊,我要早知道,我指不定就住在观里了。” 道长听到了他们戏谑的话,苦笑道:“我们既然把观建在这荒野之上,图的就是一个清净,自不会去追着红尘乐事。至于这戏台” 道长摇了摇头,“哎,全是安康城的石七公子所为。” 又是这个石七公子。 陆白纳闷道:“怎么,他来到白云观里抢人了?” 道长摇头。 说起这个石七公子就说来话长了。 这石七公子最为风雅,又放浪形骸,时长兴之所至,必然尽兴而归。譬如兴致来时,他曾连饮安康酒坊十八家,把这些酒坊里的酒喝了个一干二净,这才尽兴而归;又如他兴致来时,醉卧青楼半个月,夜夜欢歌,从不停歇。 还有他觉得安康城青楼的姑娘不如他意,他就可以大笔一挥,建立万吟楼,又名万吟塔。这万吟塔按照佛塔建造,一层四间房,每间房里一姑娘。这些姑娘全部由石七公子搜罗,既有来自江南温柔可人的女子,又有北朝塞外一生野性的女子,既有狐妖猫妖等妖怪,还有出身官宦之家,一身富贵之气的妇人小姐。 万吟楼有三十七重,石七公子曾一天一间,足足用了一百多天才下楼。等享用罢了,石七公子就像丢一件衣服一样,再不理会这些女儿,把万吟楼改为了青楼。这一开放,莫说安康城内的人趋之若鹜,周围几个城池的富公子们也慕名而来,只为登楼。 这楼从此呻吟不断,因此得名万吟楼。 “石七公子率性便如此。”道士叹口气。 陆白不屑一笑,他听出来了,这哪是什么率性,这根本是骄奢淫逸的色胚。 道士很快说到了道观上。 石七公子不仅喜欢女人,还喜欢有才华的女人,越有才华,越被人敬仰,越被人梦寐以求,石七公子就越喜欢把她们压在身下的感觉。 为此,石七公子家里有五六个戏班子,里面的戏子几乎全是名角儿。他把这几个戏班子养在手里,平日里让她们在外唱戏,来兴致时让她们为他一个人唱。 别说,这戏班子在安康城还挺受欢迎,因为这戏班子足够的不同戏班子里全是美女,无论生旦净末丑,男角也由女的装扮来,丑角也由女的扮丑。 这些天大雪,外出不便,石七公子就把戏班子召集起来为他唱戏,唱的戏不是什么正经戏,大概讲的是一个姑娘,她是一个孤儿,自幼在尼姑庵长大,一日庙会时,她同一位贵公子一见钟情,双目含春,几天就三口大开,爱的死去活来。 不成想他们的私情被庵里的尼姑们发现了,尤其是把小尼姑抚养长大的老尼姑反正就是经过一堆为了开车才能有的剧情后,这位贵公子在庵里开起了车,享受到了齐人之福。 这石七公子听得很享受,但总觉得差些东西。 前天晌午,石七公子听得兴味索然时,忽然福至性灵,知道差什么了,他觉得是差身临其境的氛围,而安康城周围,唯一与尼姑庵沾点儿边的就白云观了。 于是石七公子大手一挥,让手下壮汉把戏班的姑娘们抬着,拥雪上白云观。在半夜时分,直接撞了进来,不由分说的拆了道观的门板,窗户,搭建了一个美轮美奂的戏台。 道长期间想去阻挠来着,但那石七公子修行依然到了修行境,细雨剑意已臻化境。他根本不与道长说话,也不给他开口的机会,一招剑气就把老朽打伤了。 道长败了,余下的道士自然不是石七公子的对手,于是在道士们的错愕中,在夜幕之中,在张灯结彩时,大雪纷飞之下,好戏开锣。 在这儿就不得不提到石七公子养的这群戏子了,不愧是各地搜罗来名角儿,她们或许长的不如万吟楼上的姑娘美,但在专业上绝对过关,有硬功夫。 在纷纷大雪中,她们神态自然,仪态万千,虽是淫词艳曲,但唱出来却也富有感情,欢愉处挠人心肝,悲苦处让人肝肠寸断,柳暗花明处,让道士们的心也跟着揪起来,不由自主的就带入其中,动了凡心。到了放荡处,有一个老年道士用手背擦着眼翳,还以为自己没清醒。到了结尾处,小道士意犹未尽,思之如狂。 戏台上活色生香,优雅至极,即便是肉欲在这大雪纷飞之下,丝竹管弦之中变成了美的一部分,同这雪一样洋洋洒洒的落在天地间了。 这戏从前天半夜在大雪中一直唱到了今儿晌午,然后石七公子尽兴而归,又由手下抬了回去,若不是道长认识他是石七公子,还以为观里进鬼或者妖怪了。 “他走了,却给白云观留下了这么一个烂摊子。”道士最后长叹一口气。 他指的烂摊子,不仅是戏台子这么个烂摊子,还指道士们见了一场活色生香的烂摊子,出家人动了春心,相当于动了道心。 陆白恍然大悟的点点头,难怪台子上还留着一个姑娘的肚兜。 邋遢道士纵然见多识广,闻言也不由地感叹,“这石七公子还真是风雅至极。” 陆白点头,“对啊,改天我把山下死去汉子的魂魄召回来,你问问他这事儿风雅不风雅。” 邋遢道士郑重点头,“师父教训的是!” “呃” 他陡然这么严肃,陆白一时间还不习惯。 这时,天已黑,陆白他们就在观里住下了,在同道士闲聊几句后,陆白对这位石七公子有了兴趣,奈何道士们知道的不多,不过陆白还有别的了解途径。 他让手下把安康锦衣卫的百户和那个石七公子的手下招了过来。 “细雨剑意,修行境” 陆白念叨一句后问道:“这位石七公子什么来历,听起来他很厉害?” 陆白其实更想问这厮的肾是什么做的,莫不是铁打的,要不然怎么动不动就好几天不下楼,这玩意身子里就是有一个子弹库,也不够他这么飙的啊。 安康锦衣卫百户刚要开口,被那个年轻人抢了先,他神色自傲道:“我们家公子,那是天才,百年难遇,不,千年难遇的天才。他十二岁时入剑斋,成为剑斋外门弟子,十三岁入修行境,十六岁成为剑斋内门弟子” 年轻人越说越得意,“我们公子现在虽然下山了,但只要归山,就将被剑斋掌门收为亲传弟子,前途不可限量,飞升之日也在不远了!” “唔”陆白饮着酒点了点头,“按你这说法,这石七公子还是个天才。” 年轻人一笑,“还是个天才?呵呵” 这年轻人对他的主子盲目的自信,还有一股莫名其妙的骄傲,仿佛他是石七公子得道后,跟着升天的鸡犬一样。 不过,回头一想也对,这可不就是忠犬。 陆白不想打击他,但还是提醒道:“你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这世上还是有比你家公子更天才的人存在的。” 年轻人不信,“说跟我家公子不相伯仲的天才我新,但比我家公子还天才的你当天才是捡钱呢,低头找总有捡到的一天?” 陆白叹息一声不说话了,看来这忠犬不知道世上有个东西叫挂壁呀。 安康锦衣卫百户压根没开口。 百户知道,就他昨天逼得自己不能动那一手,配上陆白的年龄,他就绝对是天才。 更关键的是锦衣卫南镇抚司镇抚使这官职,这位子虽然鸡肋,但百户知道,这位子不是一个人随随便便就能坐上去的,尤其在锦衣卫官职同境界挂钩的情况下,想要坐上这个位子,在境界不够时,为了不落人口实,都会加上一个代或者兼的字眼这也是皇上为了不破规矩,又给锦衣卫升官常用的手段。 而陆白的任命状上,这是没有的。 当然,这不意味着百户就认为陆白在破空境了,他更倾向于陆白境界很高,即便不在破空境,进入破空境也指日可待,所以才委任他为镇抚使。 百户看陆白一眼,这恐怕是不逊色于石七公子的天才吧。 他不知道这个人从那儿冒出来的,但直觉告诉他这错不了。 陆白把事情打探的都差不多了,于是挥了挥手,让人把他们带了下去。 “这位石七公子看起来不简单呐。”陆白说道。 顾清欢不以为意,“我估计他成不成为剑斋掌门弟子,同石家成不成为剑斋在世俗中的势力是挂钩的。要想马儿跑,就得让马儿吃好,收石七为弟子,就是剑斋掌门为石家喂得草。” 所以,石七公子的境界究竟如何,还得打一个问号。 “洗砚池的势力同剑斋不相伯仲,按我对洗砚池的了解,八大派掌门的境界大约在逍遥境,他们一旦突破逍遥境踏入洞玄境,就会把掌门之位传给弟子,好省下精力潜心参悟。”顾清欢觉得,八大派掌门的弟子至少低掌门一个境界,所以普遍在破空境,这还没拜入剑斋掌门门下的石七公子,境界显然高不过破空境。 他们还有两个缩在被窝里,每天饭菜端到跟前,近乎于冬眠的狼妖呢,所以这安康城可以闯一闯。 第三百一十三章 断案 在白云观歇了一晚后,陆白他们继续启程。 雪虽然还在下,但小了一些,又临近安康城,安康城外有一些镇子,百姓们都扫了门前雪,因此赶路是快一些,在下午时候,他们就到了安康城。 进了安康城,陆白并没有发现城内有什么叛逆,或者百姓陷于战火之中民不聊生的情况,一些百姓看起来生活还过得去,还有些百姓过的很舒坦了,小酒喝着,小曲儿唱着,一片歌舞升平的景象。 陆白诧异,问安康城锦衣卫百户,“叛逆呢?” 百户一笑,“都在城北山林中呢。” 石七公子的忠犬跟着补充,“有石七公子在,哪个敢在安康城捣乱?” 陆白点下头,倒也有道理。 这么看来,这群叛逆成不了气候,在山野之中少不了被妖怪对付,靠近城又少不了被官兵围剿,面对石七公子,锦衣卫,西厂东厂城卫军等等有功夫在身的人,普通百姓的庄稼把式根本掀不出太大风浪。 且不说别的,陆白估计这位石七公子要么懒的动手,要么顾忌山林老妖,要不然有别的原因,不然,以他的本事,一个人单枪匹马足以把叛逆灭了。 这也是陆白听到安康城叛乱时,觉得奇怪的地方。 当然,陆白那时候不知道有石七公子,但锦衣卫千户领上一伙儿锦衣卫同样可以达到同样效果。甚至不用动手,他们围住山林,不让叛逆们下来,没多少天,这些藏在山林的叛逆就得死的死,伤的伤,再形不成什么威胁。 由此可见,什么船能载舟亦能覆舟在这个世界是行不通的。究其原因,还是这个世界的“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 当然,陆白懒得理会这些。 他来安康城是为了功德值,只要有功德值,有案子可破就行。 一进安康城,陆白就让百户带路去往千户所,石七公子的忠犬也就是那个年轻人想走,被陆白押了回来,“在把一切事情查清楚之前,谁也不许走!” 石七公子的忠犬冷哼一声,走了回来,“不走就不走,我倒要看看,在这安康城,你能奈我何。” 安康城是他们石家的地盘,石七公子的忠犬在这儿胆气很足。 安康城锦衣卫千户所就在纵贯安康城南北的大街上。 门口两个石狮子颇有气势,瞪大了双眼,露出狰狞的牙齿,注视着街上来往的行人,要把人吃了似的,以至于许多百姓经过锦衣卫千户所时不由自主的加快脚步。 吵闹的孩子,哭泣的婴儿也闭了口,深怕引门前站岗锦衣卫的注视。 陆白领人上了台阶,见这千户所的大门也非同凡响,高高地朱门大户,在雪地里异常的人人瞩目,像血染一样。 “千户大人呢?”百户走到站岗的锦衣卫身边,“快请千户大人出来,就说” 陆白拍了拍他肩膀,打断了百户的话,“就说有要紧事。” 百户脸一黑,他本来想给千户大人提个醒的。 站岗的锦衣卫认识百户,好奇的看了看百户和陆白,又疑惑百户为什么一直眨眼,然后进去通禀千户了。 千户在锦衣卫卫所。 他很快走了出来,“他娘的老岳,你有什么要紧事儿不能进卫所说,你给石七公子抓的那两个娘们” 叫老岳的百户拼命的眨眼,千户话说半截后终于领会了。 他停下,戒备的看着老岳身后的陆白,“你是?” 陆白让弟子把任命书递给千户,“我怀疑你们安康锦衣卫缉捕这两位姑娘有违背锦衣卫军纪和法纪之处,正好顺道来查一查。” 千户一脸懵的看了陆白的任命状,缓缓地放下后很快清醒过来,他笑着拱手,“原来是镇抚使大人大驾光临,白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陆白摆了摆手,“恕罪不恕罪还在两可之间,我们先查案子。” 岳百户急忙说道:“大人,这两位姑娘家里牵扯到谋逆” 白千户立刻悟了。 他笑了笑,“不错,陆大人,这两位姑娘牵扯到谋逆,所以我派人把他们抓了回来。” “证据呢?”陆白问。 白千户肃然起敬,“先斩后奏,皇权特许。” 陆白扶额,他刚才一时忘记了,这锦衣卫办案有时候不讲证据的。 “既如此,人我押回来了,你们慢慢查,我等你们的证据。”路白说。 他抬脚跨过门槛,领人进了千户所。 白千户急忙跟上去。 陆白问道:“说说吧,安康城的叛逆怎么回事,等到了京城,皇上问起时,我好回皇上的话。” 白千户倒也实在,“还不是土地兼并这事儿给闹,一些刁民交不上赋税,又不甘心失去土地,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反了。” 顾清欢漫不经心地说道:“百姓失去土地就失去了安身立命之本,他们当然要反,你们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就没有多劝劝城主为百姓想想?” 白千户十分委屈。 他走到前面,让手下安置陆白手下的同时,请陆白和顾清欢到会客厅落座。 他又让人上茶,待一切安排妥当后这才陪着坐下说道:“夫人有所不知,他们失去了土地不假,但又得到了土地,虽然日子苦一些,但只要他们踏实肯干,日子迟早会好起来的。” 顾清欢和陆白对视一眼,“怎么说?”她问。 白千户饮一口茶,润了润喉咙说道:“城主收了土地不假,但这些土地总要有人耕种不是,百姓们还是有一口口粮在的。此外,城主号召百姓向城北,城东的山林开荒,这些开荒的土地全部属于开荒百姓。” 最初,这开荒挺好颇有成效,现在已经长出庄稼了。 但不知怎么的,这些开荒的百姓受了妖怪蛊惑,同妖怪联手造反了。 “等下!”顾清欢皱眉,“你说安康城谋逆,有妖怪的身影在里面?” 白千户笃定道:“何止,这些妖怪根本就是主谋,是他们为这些叛逆的百姓提供了庇护,若不然以这些普通百姓的身手早死在山林中了。” 陆白和顾清欢不说话了。 陆白忽然发现安康城的水很深,一场谋逆把妖怪都牵扯进来了,不过这也解了陆白的疑惑,怪不得这安康叛逆迟迟没有解决呢,敢情人和妖在一起了。 “行了,给我们安排一个院子,把我的人都安排下来,我们就在千户所住下。”陆白站起身找了个借口拖下来,“柔钏和织染的案子你们先查着,但记住了,不要动刑。” 白千户答应一声,起身告辞,并向陆白拍着胸脯保证,看在镇抚使的面子上,锦衣卫绝不动刑,而事实上,不动刑是真,看在陆白面子上是假。 这两个女人可是石七公子点名要的,他们锦衣卫要是让两个人破了一点儿皮,影响了石七公子的兴致,他们可就惨了。 待白千户离开后,陆白饮一口酒,念力铺开,见白千户没有在周围布下暗桩,显然知道以陆白的境界,这些暗桩根本起不到“暗”的作用。 “想不到一个小小的安康城,波云诡谲。”顾清欢说。 陆白点下头。 他以为他在晏城一手遮天,还同妖怪有合作已经够复杂了,想不到这安康城直接来了个妖怪同人合作联手对抗官府。 “这白千户说话有许多不实的地方,想要弄清楚,恐怕要好好地查一查。”陆白说。 顾清欢提醒他,“你想好了,这安康城眼看是个泥潭,一脚陷下去不是短时间内能脱身的。” 陆白让顾清欢放心,他最擅长用快刀,快刀斩乱麻。 陆白原打算在入夜的时候,神不知鬼不觉的去往北城,沿着开荒的土地一路到山林,查清这群百姓反叛的缘由,却不想没有成行。 在入夜时分,白千户兴冲冲的走进来,“大人,柔钏两女子谋逆一案已经查清楚了,柔钏的父亲就在山林叛军中,既有城卫军亲眼所见,又有邻居作证。另外,织染的父亲更是证据确凿” 陆白问:“怎么个证据确凿?” 白千户双眼一眯,“他在城卫军围剿中山林叛军时,死在了城卫军的刀剑下了。” 陆白脸严肃起来,“尸体在何处?” “就在前面。”白千户镇定自若的说,“我现在带大人去看。” 陆白让女弟子们伺候着顾清欢,他领锦衣卫手下去了大堂,果在大堂上见到了织染父亲的尸体。这具尸体沾满土,即便在这大雪纷飞的冬天里,依然止不住他的腐烂,冒出冲天的尸臭味。 好在他的面目还依稀可见。 白千户为了让陆白相信,还把织染姑娘押了上来。 织染姑娘见到尸骨后,先是一愣,接着不敢相信,然后红了眼眶,嘴唇嗫嚅许久,才泣血一般的大喊一声:“爹!” 她身子晃了晃就要晕过去,幸好旁边的锦衣卫一直在押着她。 “把她带下去吧。”白千户挥了挥手。 锦衣卫把织染拖了下去,任由她挣扎,哭喊,想再看他爹一眼都不能行。 待大堂安静下来后,白千户笑道:“陆大人,现在您可以肯定了吧,我们抓柔钏和织染,绝对是合规矩的。” 他还不忘蹲下身子,指着尸体上的伤口,“大人可看仔细了,这些伤口全是城卫军兵器的伤口,而且他死去多时了,不存在弄虚作假的可能。” “是吗,我看看。” 陆白戴上蚕丝织就的白手套蹲下身子去。既然安康城锦衣卫把证据摆到了他面前,他不仔细看看都对不起他们的这一顿操劳。 至于这双白手套,顾清欢知道他少不了动尸体,特意让人为他定制的。 陆白一一翻看每道伤口,甚至没有伤口的地方他都要去摸一摸。 白千户始终含笑,但笑是否有变化,陆白就不知道了。 好大一会儿,陆白才站起来。 白千户笑呵呵的问:“陆大人,怎么样?” 陆白点下头,“不错,的确死很久了。” 白千户放心了,“对吧,事实如此,我们安康锦衣卫绝对没有徇私枉法。” 陆白尴尬的笑了笑,“老白啊,不好意思,我这也是秉公办事,深怕有什么纰漏,毕竟我年纪轻轻就当上了南镇抚司镇抚使,心里不踏实,总觉得做点儿事情才能对得起圣上的浩荡皇恩。” 白千户表示理解,“大人用心是对的。现在锦衣卫的风气越来越坏了,徇私枉法者多,秉公执法者少,要再不整治,我们这天子亲军快成天子之耻了。” 陆百欣慰的点了点头,表示白千户理解就好。 他向白千户告辞,怎料白千户拦住他,递上一张请帖,“陆大人,石七公子听说您和顾四姑娘到了安康城,特意在湖心亭为您接风洗尘,并一睹顾四小姐的风采,您看” 陆白略微沉吟后就答应了。 一路走来,听惯了这位石七公子的疯狂与传说,去见见真人也好,更不用说后面少不了要打交道。 “我回去让婶娘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我们出发。”陆白说罢回到了休息的地方。 顾清欢正在练字,她抬起头问:“案子怎么样?” “哼,有猫腻。”陆白轻蔑一笑,锦衣卫这点儿伎俩瞒不过他。 “哦,哪儿不对?”顾清欢停笔,走到盥洗盆边儿,用毛巾沾了微热的水递给陆白,让他洗手,并顺手把手套拿了过来,交给芸娘去清洗。 “最简单的,衣服不对。”陆白说。 虽然这衣服在刀乱砍,还有尸体腐烂,泥土的浸透下面目全非,但找到一块布还是很容易的。 陆白把布块放在桌子上,“这是一块上等丝绸的边角,适合做贴身衣物,不适合做外衣,织染父亲当叛军会穿这么一件衣服?” “还有是死因不对。”陆白说。 织染的父亲根本不是在乱军丛中乱刀砍死的,他是被一棒子打死的,在尸体的头颅后面有瘪下去的一块,而那些刀口,不见血迹,皮肉不卷,显然是死后砍的,而且就是在今天砍的。 “他们还试图用泥土来遮掩。”陆白轻蔑一笑。 他又拿出两一小撮土。“这是刀口上的土,土略黑,有颗粒,还潮湿,这种图在终年落叶腐烂的山林中见。这是尸体脖子后面原有的土,土质细腻,这说明尸骨是从某处茂密山林中挖出来的。” 第三百一十四章 戏 这些满是腐殖质的土,洒在尸体的刀口上。 本来是用来作假的,估计这些人想不到,他们为陆白提供了一些线索。 只是陆白在安康城两眼一抹黑,想把这些弄清楚很难。 “行了,不想这些了。”陆白站起身,把请帖递给顾清欢,“我们去收拾一下,安康城的这位石七公子摆了酒席宴请咱们,请帖都送来了。” 顾清欢把请帖拿过来,打开看后眉头一挑,“你没看着请帖?” “没有,怎么了?”陆白奇怪。 顾清欢把请帖递给陆白,“没什么,一个登徒子而已。” 陆白接过请帖,好家伙,请贴上只写了顾清欢原来的名字“顾清”,至于陆白,直接用“一行人等”代表了,上面还极尽吹捧之能事,多是对顾清欢容貌的仰慕之类的吹捧。 “我们不去了,你告诉他们,就说我身体不适。”顾清欢说。 陆白把请帖放下,“去,为什么不去,我都已经答应他了,不去岂不是失信。” 他对于这个“一个人等”并不怎么生气,两世为人,他又不是一个年轻气盛的人,会被这么拙劣的伎俩给激怒了,但怒不怒是一回事,报不报复是另一回事。 陆白倒要去会会这位天子骄子。 “好吧。” 顾清欢拉着陆白坐下,在梳妆台前给陆白束发。 既然要去,场面一定不能输了。 她为陆白打理了一个虽然清朗却不失潇洒与飘逸的发冠,又挑出了一件月白衣衫,外罩一件披风,轻松而写意,陆白不拘一格的气质却自然流露。 顾清欢则换了一身略微中性的打扮,又披了一件白色绒衣披风,正好同陆白着衣的风格相匹配,却更为低调,从而不喧宾夺主。 他们出了锦衣卫千户所,白千户已经在等着了,见状赶忙迎过来,“大人,石七公子的车子已经到了,请。” 陆白抬眼望去,见一辆华贵的车停在卫所的台阶下,上面描龙画凤,门帘和窗帘一片金黄,陆白眼力好,一眼看出那是用金丝织就的。更夺人眼目的是拉车的,那是一头驴,通体雪白,蹄子都是白的,在这大雪之下,几乎融在天地间。 白千户趁机说道:“大人,这可是石七公子最爱的坐骑雪妖,传言日行二百里,一天只拉一趟车,一次之后想在让它拉人想都别想。我听说,这雪妖都不吃草料,而是出去自己迷觅食,在早上的时候自己回到家里,已经成精了。” 他请陆白上车,“请这车来,足见石七公子的隆重。” 陆白笑了笑,没说话,把顾清欢扶上车以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雪妖自行启动了,拉着车在街上慢慢地走着,所有百姓见了,无论是走路的,拉车还是赶车的,纷纷让到道边,送雪妖走了以后才继续前行。 “这驴子排场还挺大,皇帝出现也不过如此了吧。”陆白放下门帘,又问道:“它不吃寻常草料,你说他吃什么?” 不等顾清欢说,陆白就嘟囔起来,“无非是肉和草,它难道还和露水不成。” 陆白在想,要知道一头开启灵智的驴请客也叫隆重的话,他应该把大白猿拉过来的,整理整理它的毛,在这天地间同样开起来很纯净。 说话间,陆白他们一路向北,到了北城墙下。 安康城的城门本来已经关闭了,见到这头白驴,忙把门打开,恭敬把白驴送了出去。 陆白正想看看北城外,于是又掀开帘子,然而,一串灯笼不期而然的撞入了他的眼帘,只见道两旁每一棵树上都挂了红灯笼,伴着白驴到来,红灯笼一一亮起,白驴前方的道路开天辟地一般,依次在灯的照耀下清楚的出现在面前。 “有点意思。”陆白说。 他瞥了树后一眼,见树后有人影晃动,披了白色的衣服,还戴了白兜帽,要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石七公子有什么神通,让每一盏灯陪着驴车亮起呢。 “挺费心思的。”陆白探出头去看了看后面,灯笼似一条长龙亮在荒野上。 他缩回头,“小姑娘们见到了,很难不被这一手迷住。” 顾清欢笑了笑,至始至终,她没有往外看一眼。 陆白缩回头后也没有再看了,对于前世逛了不少灯市的人而言,这灯笼初见之下有几分惊喜,有几分亲切,像回到了前世,但这终究是在古时。 这些灯笼太单调了,又不能一闪一闪的,没多大看头。 驴车很快上了栈桥。 这是一座建在湖面上的栈桥,湖面结冰冻住又被雪覆盖,平滑一片,人足没有踏入,像一块玉盘一样,而马车在风雪中走在孤且直的栈桥上,有两条红灯龙相伴,别有一番意境。 陆白不得不承认,这位石七公子挺雅的。 栈桥的尽头是一座庄园。 这座庄园不大,建在湖面上行,下面用扎进湖底的木珠子支撑着,亭台楼阁檐下的冰面没有被雪盖住,灯光倒映在冰面上,时而让人分不清天与地。 陆白觉得这庄园在夏天时肯定很美,群星倒映在水中,庄园在星空之上。 “咿——咿——呀——” 临近庄园中心时,陆白听到有人在练嗓子,循声望去,见有一座小戏台子孤立于庄园之外,建在一座硕大无比的在巨石上,巨石表面平滑高处水面许多,是个定好的戏台子。 这也的确是个戏台子。 布景已经搭好了。 陆白看下面似乎还有机关,不知道干什么用的。 戏台子正对一个台子,台子上摆了宴席。 陆白他们下了车,白千户领了几个锦衣卫的百户过来了,同行的还有陆白的几个女弟子,还有——一僧一道? 陆白惊讶,看着邋遢道士:“你们怎么来了?” 邋遢道士翻白眼,“师父你不够意思啊,有喝酒的机会竟然不带我们。” 得! 陆白就不该问的,这理由是明摆着的。 白千户下了马,“大人,这庄园如何,这可是石七公子亲手打造的,尤其是这戏台子——” 白千户指了指湖中的那座巨石,“这可是石七公子亲自搬回来安置的。” 陆白没怎么在意,对于一个搬山境的高手而言,搬一座小山头也不在话下,更不用说陆白在破空境了。 他倒是听到回廊传来脚步声——回廊连接陆白下车处同戏台正对的平台。 “顾四小姐大驾光临,令我这园子蓬荜生辉啊。”一个年龄同陆白差不多的年轻人领着一伙人从回廊走出来,人为刀,声先至。 这年轻人头戴峨冠,脸白如玉,身穿宽袍,走动带风送来一阵香,看起来倒也有几分仙姿,不愧是剑斋修道之人。 说起剑斋,这年轻人剑气在身,锋芒毕露,虽然身上没有佩剑,但见到他的好人毫不怀疑,他轻而易举的就可以洒下一片剑雨。 相比之下,陆白这个挂壁就差很多了,因为他的修行全在面板上,所以神态气质上同这些锋芒毕露的人逊色许多,让人很难一眼看清他的底细。 倒是陆白的身子因为清心诀和龟息功,显的十分温润,平易近人。 见这些人迎过来,顾清欢后挪一步,站在了陆白身后。 陆白拱手,“刚到地界上就听到了石七公子的大名,现在终于见到了。” 石七公子不动声色的回礼,“这位就是陆大人吧,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镇抚使,当真年轻有为。” “红尘中打滚罢了。”陆白谦虚一笑。 石七公子一挑眉,没想到陆白年纪轻轻,性子却这么不急躁。 他又把几个人为陆白做了引荐,有安康城主,知府,城卫军统领等官员,他们对陆白谈不上恭敬,但也不失礼数,想来南镇抚司镇抚使的威慑力终究差一些。 他们对顾清欢的好奇倒是多一些,频频侧目,或惊艳,或欣赏,或心里在龌龊,这些都看不出来,作为官场上打滚的人,这点儿涵养还是有的。 倒是石七公子,看顾清欢的眼神起初是惊艳,后面则是掩饰不住的欣赏。 顾清欢始终没说话。 引荐罢,石七公子引他们到平台上落座,顾清欢与陆白同坐一席。 桌子上已经摆满了酒菜,时机刚刚好,酒是烫好的,正热,菜也刚端出来,还冒着热气。 “诸位——”石七公子指着平台尽头,在那儿有一株虬曲的老梅树,树干上挂满雪花,此刻,梅树上有几枝梅花绽放,白如雪,同雪花相互映衬,美不胜收。 “这等良辰美景,赏花赏雪赏美人儿——”石七公子扭头看向顾清欢。 顾清欢没有说话,她夹了一块鱼肉,把里面的刺小心翼翼,一丝不苟的挑出,似乎面前这事儿,胜过在场的所有事,待所有刺挑出来后,她把鱼肉夹给陆白。 石七公子脸上肌肉略微抽动,笑的有点儿僵,“正是最雅致的事情,要是在戏,那可真是阳春白雪,传出去要羡煞旁人了。” 他拍了拍双手,戏台上的帷幕缓缓拉开,响起丝竹之音,好戏开锣了。 石七公子扭头继续砍顾清欢,眼神里满是钦佩,“昔日,顾四小姐名满江宁,冠盖京华,人人争睹顾四小姐的芳容,才子佳人莫不以得到顾四小姐的点评为荣,更有状元不如青云榜之说。就是现在,不少文人墨客回忆京城时,都免不了提几句有顾四小姐时集会的场景——” 石七公子说起来神采飞扬,双目有光,“石七时常恨自己晚上十年,未曾目睹顾四小姐之芳容,一直引以为憾,今日得见,终是石七三生有幸。” 他举起酒杯,“我敬顾四小姐一杯。” 顾清欢这才不得不举起杯,遥遥向敬后浅酌一口,把酒杯递给了陆白,“顾某不胜酒力,还望石七公子海涵。” 陆白仰头一口闷了。 这酒同他的药酒要是差一些。 石七笑了笑,不以为意道:“今儿这出《打神鞭》的戏是我特意为顾四小姐准备的。” 陆白一皱眉。 顾清欢最不喜欢的戏就是《打神鞭》,陆白不介意打断这出戏。 然而,顾清欢按住了陆白。 石七公子继续道:“打神鞭这出戏虽然出名,但我觉得里面水分太多了,少不了吕家人对他们那位剑仙的美化,我一直看不过去,于是出手对戏文和情节做了一些改动,正好顾四小姐今儿来了,您看一看,我改的合不合您的心意。” 陆白和顾清欢一同望向台上,看了一会儿后,陆白发现这不是一些改动,这是改动很大啊,几乎把打神鞭,就是武神鞭打剑仙的主要故事情节缩减了,反而增多了许多顾清欢的情节,而且还拉长了故事线,不是剑仙飞升就完了。 石七公子道:“我对戏有很高的要求。这些唱戏的姑娘就不说了,她们不说万里挑一,那也是千里挑一。她们的服装都是花重金制作的,无论袍子什么颜色、什么料子、什么花样,即使一匹锦价值几十两银子也在所不惜。一顶帽子,一双鞋子,都是人物全部精神的体现,丝毫马虎不得。” “唯一遗憾的是——”石七公子叹息一声,“我挑选戏子唱戏时,常选同戏文中的人酷似的,而且是许多人认为相似的才可以。” “只可惜,我排戏时,未曾目睹顾四小姐的容颜,因此我挑选了最合适的,现在目睹顾四小姐芳容后才知道大谬。”石七公子优雅的挥了挥扇子,“不若我把府上梨园的姑娘都叫上来,请顾四小姐亲自挑选一位相似的,如何?” 说罢,不等顾清欢说话,他就拍了拍手。 登时,戏台上唱戏的姑娘们,似按下了暂停键,无论弯腰,抬腿还是扭身的,全部台子上一动不动。 “请?”石七公子招手让手下把姑娘们带上来。 “不用了。”陆白摆手,不容置疑,“顾四小姐岂是这些庸脂俗粉所能相像的,若照你这么比对,咱们今儿就吃不上饭了,还是看戏要紧。” 邋遢道士在下面叫嚷,“就是,正看在行头上呢。” 石七公子看着顾清欢,等她拿主意。 顾清欢为陆白卷了一个春饼,对这些恍然未觉。 石七公子点下头,“好吧。” 他拍了拍手,台上暂停的画面播放,如常进行。 第三百一十五章 酒剑仙 “台上人不容易啊。”陆白轻摇下头。 石七公子让停立刻停,停下后一动不动,动又得立刻动,还得整齐划一,背后不知道吃过多少苦头。 石七公子却很得意,这说明他调教的好。 打神鞭的改编版依旧在继续,很快故事到了剑仙飞升,顾清欢南逃时,这才只是这出戏的前半段,而在原版打神鞭中,这已经是结尾了。 说实话,这一段除了加了顾四小姐戏份外乏善可陈,而且加的戏份也让陆白皱眉:多是一些顾四小姐描眉,评诗弹琴,下棋对弈的生活琐事。 唯一与原版打神鞭有些关系的,无非是在原版中朔北城主执意追击北蛮兵时,顾四小姐劝说朔北城主不要鲁莽,小心有诈等等。 朔北城主不听,执意出征,然后就兵败如山倒了。 陆白笑了笑,这改编还不如不改,他还以为这位石七公子有什么惊人之语呢。 很快,陆白就知道这位石七公子有什么惊人之语了。 在石七公子改的这出戏中,顾四小姐在几个忠心耿耿的奴仆掩护下南逃,途中不了碰到了永乐城锦衣卫追杀,就在她走投无路时,凭空出现一风流倜傥的剑客,救她于危难之间。 这位剑客非常骚包,穿的花枝招展,动作设计也极尽花哨之能事,先是从台左翻跟斗翻到了右面,吓的锦衣卫们浑身哆嗦,又从右面翻跟斗翻到左面,震的在锦衣卫们面如土色。最后,他又一把剑噼里啪啦一动打斗,只见戏台上光芒闪烁,刀剑相撞,不一会儿就把一台的锦衣卫打倒了。 就在陆白以为完了的时候,想不到又上来一拨锦衣卫,还是百户打头的,又是一顿打,这剑客依旧以一敌百,杀的锦衣卫丢盔弃甲。 就在陆白又以为完了时,千户又领着锦衣卫上来了。这次剑客身上吊了绳,从台左飞到台右,帅气非常,剑芒纵横,陆白只见剑芒那么一挥洒,千户也倒了。 “呼!” 陆白现在来兴致了,他感觉看到了前世看过的大烂片,好怀念啊。 不过,这锦衣卫都打到千户了,而永乐城的锦衣卫最大官也是千户,应该到头了吧?陆白万万没想到,后面又出来一群东厂太监,领头是东厂提督。 陆白服了,是他把路想窄了。 待东厂倒地后,又上场的是西厂 陆白扭头看石七公子,见他看的津津有味儿,甚至跟着节奏打拍子,再看锦衣卫,西厂和东厂的诸位官员,他们也笑呵呵的。 陆白服气。 就在陆白以为西厂提督也嗝儿屁,这场打戏差不多该结束的时候,永乐城主吕易行出场了。嗬,这吕易行的打扮,面红耳赤,就会哇哇叫。但不得不说,对得起他的气质,他终于把剑客的风头压下去了。 然而,剑客一边挨揍,一边冲顾四小姐喊,“走,快走” 顾四小姐不走,不住追问剑客是谁。剑客本着好事不留名的原则,迟迟不说,最后逼不得已了才说:“就叫我安七公子吧。” “这你妹!”陆白心说这桥段还真是经典啊。 顾四小姐逃走了,剑客生死未卜,就在这时,陆白终于发现了戏台下机关的妙处:只见不少精壮的汉子踩在戏台下面的巨石上,推动木杆转动,让戏台整个转动起来,这样换景时很自然就转换了。 陆白佩服,这设计同前世看到话剧舞台差不多了。 逃过一劫的顾四小姐逃亡到一个小镇子不要问永乐城,晏城这荒凉的城池外,妖怪纵横的荒野上为什么会有镇子,这不重要,石七公子的这出戏就这么编的,而且为了凸显顾四小姐的雅致,还把时间拨到阳光明媚的三月,此刻桃花盛开,顾四小姐在窘迫间望着别人家的院子,不免回忆朔北城时的时光,回忆救她而不知如何了的安七公子,继而感时花溅泪 当然,这是陆白美化了,其实这一段很长很长,很悲伤春秋的戏。 陆白听了,只觉得牙疼,“酸,太酸了,看不下去了。” 石七公子听到了。 他回头问陆白,“怎么,陆大人觉得有不妥之处?”接着,石七公子一脸歉意,“我编这出戏时,世人还都以为顾四姑娘香消玉殒了,有传言是永乐城的锦衣卫杀死的,我闻之不免黯然神伤,因此排了这出戏,期望有人能救顾四小姐宇困厄之中,现在看起来可能与事实不符,让陆大人见笑了,还望不要见怪。” 言下之意是本故事为戏说,切勿对号入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陆白能说什么。 但他还真有话说。 陆白摇了摇头,说道:“故事情节有多狗血,咱们暂且不说,就这戏词儿吧,矫情不说,还啰啰嗦嗦,实在难等大雅之堂。” 石七公子脸一寒,冷似外面的冰雪,一字一顿,冒着寒气问:“陆大人有何高见。” 这戏已经是往他嘴里喂屎了,陆白也没必要跟他客气,“就拿刚才那一大段意思反反复复的戏来说,改为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便赏心乐事谁家院?就挺好,意蕴悠长而且精致,” 在座的诸位一惊。 唯有戏台上的角儿们还在咿咿呀呀。 安康城的官员们有心为石七公子说好话,辩驳陆白一番,但陆白这词儿是真好,只要在大冬天的没中暑,都找不到驳斥的理由。 “好,好词。”邋遢道士鼓掌,打破了宴席上的宁静。 白千户找到了机会,“好在何处?” 邋遢道士翻个白眼,“我怎么知道,反正是好。” 另一个官员不客气的说,“不知道,你还” 顾清欢打断他,“对不通墨的人而言,不知道为何好却觉得好才是真的好。就如山水画,几笔线条却意境悠长,让人仰象于天,也俯法于地。这两句也是如此,意境本就难说,若执意把意境说明白,反而落了下乘,并且反而把意象与意境的关联破坏了。” 陆白佩服。 他一句也没听懂。 场面安静下来,安康城的人找不到辩驳的借口后,全在看石七公子的脸色,想知道他怎么往回圆。 石七公子的脸阴沉,像一股阴云,再打一催雨弹就能下起雨。 就在局面僵住时。戏台出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陆白回头,见一个在下面推动木杆,让戏台旋转的精壮汉子,因为雪天石头上滑,在推动木杆时一不小心从巨石上摔了下去,结结实实摔到湖面上。 大概江南的冰面在冬日里不慎牢固,湖面被砸开,人落到冰窟窿中。 “救,救命” 精壮的汉子在水里挣扎呼救。 “哼!” 石七公子冷哼一声,没有说话。 戏台上的精壮汉子跳到平台上,填补失去汉子后的推杆的位子,至于落水的汉子,没人管他。 陆白看不下去了。 他解下腰际的酒葫芦,饮一口酒,而后念力蔓延至冰窟旁,把落水的汉子托上来,把他丢到戏台上,上面的人同提线木偶一样,继续唱戏,好像没看到脚下有个快冻死的人。 石七公子也没兴致看戏了,他在看陆白,准确的说在看陆白手里的酒葫芦。 在座的百官也在看陆白。 他们不用猜也知道是陆百把这精壮汉子救上来的。 石七公子很快回过神,他挥了挥手,轻笑道:“既然这戏不合陆大人的意,那不看也罢,咱们喝酒吃菜。” 他指了指桌子。 “为了招待顾四小姐,我可是下苦功夫,在这一桌饭菜上用尽了心思,酒是女儿红,菜既有北朝的乳酪,亦有姑苏的带骨鲍螺、嘉兴马交鱼脯、陶庄黄雀;余杭的花下藕、韭芽、玄笋;诸暨则香狸,山阴的独山菱、河蟹、三江屯坚、白鱼、鲥鱼”石七公子笑道:“我看陆大人不擅长挑鱼刺,想来吃鱼不多,今儿可以长见识大饱口福,把天下的美味鱼肴吃个痛快了。” 陆白一笑,“那我要多谢石七公子款待了,不过要说吃尽天下美味鱼肴,这话说的有点儿大,别的不说,三鱼,秋刀鱼,金枪鱼这些就没有,另外菜也差些,要是有个西红柿鸡蛋就好了。” 陆白神气的把前世吃过,今世没见过的娓娓道来。 要说玩女人,陆白或许不是石七公子对手,但要说在吃的见识这方面,那陆白就有很多话要说了,绝对可以把石七公子忽悠瘸了。 “这番茄炒牛腩呐,特别好吃,有嚼头还有滋味,土豆丝作为家常菜也不错。对了,还有辣椒,那股辣劲儿,绝非辛辣调味能比,吃了让人上瘾。”陆白娓娓道来。 石七公子的脸从刚才的得意,变为了平静,继而又变得阴沉,双目都能喷出火来,恨不得把陆白给烧了。 顾清欢听得津津有味,还手托腮,痴迷的看着陆白一一数来,像一个小迷妹。 石七公子的脸更黑了,还能不能好好让人的在心仪的女子面前装十三了。他石七公子最喜欢的就是那些有名气的女人,这些女人中顾清欢绝对名列前茅。 这出戏真是他在顾清欢没死的消息传出前排的,为的就是满足他心里的那点儿小癖好,现在听到顾清欢还活着,他这念头愈发高涨了。这才有了今天这雅到极致的宴席,却不想全被陆白这厮给毁了,难道这厮怕自己当了他叔父? 石七公子一想也对,他还年轻,当了陆白叔父,陆白心里难免膈应。但话又说回来,这更刺激不是? 石七公子很快回过神,他发现自己越想越歪了,而陆白越说越馋,都快要流口水了。 石七公子皱眉,打断他:“在这宴席上,咱们就不谈庖厨之事了,咱们聊一聊修行。” 安康城官员忙附和,“对,聊修行。” 石七公子笑道:“前些日子我听说陆大人突破搬山境,一举斩杀了一秋山庄搬山,练气境几位高手,一战扬名,被称为锦衣卫千年难遇的天才,可喜可贺。” 他语气一转,“不知道陆大人的师父是谁?” “我师父?”陆白一愣。 白千户跟着附和,“对,师父,陆大人的修行走的不是锦衣卫一路,也不可能走锦衣卫一路,所以大家都很好奇陆大人的师门。” 陆白一想也对。 他虽然坐到了锦衣卫镇抚使的位子,但修行功法走的确实不是锦衣卫功法一路。但话又说回来,就晏城那残缺的锦衣卫功法,能修炼到修行境的人那得天才到什么地步。 旁的不说,陆白这用面板的挂壁都没有把握。 陆白倒是好奇,京城那些以锦衣卫功法步入修行境的人,他们练的什么功法,付出了多少努力。 “怎么,陆大人不便说?”石七公子笑道。 陆白回过神,摇了摇头,“虽然我很少显露,但锦衣卫功法修行的还是不错的。” 这是真话。 陆白很多次用境界卡提升境界时,锦衣卫的功法也会跟着提升。他可以毫不客气的说,他的锦衣卫功法超过在座的白千户很多。他的快刀升级版功法无距已经到了练气境初期,只是陆白有纯阳和酒意这些更高明的功夫,懒得用罢了。 “这倒是。”白千户说道:“我听说陆大人在晏城是前所未见的天才,学习锦衣卫功法时,境界突飞猛进。” “天才?”石七公子轻轻一笑,“那是有陆大人的师门功法在打底呢。”他让陆白不要左右而言他了,“快说说师门吧,我们都好奇的紧呢。” “既然你们都想知道”陆白叹口气,心里却在笑,他觉得自己是该找个师门,不然这一身功法说从自己身上来的会惹来不尽的祸端。 再者说,唬人这事儿也挺好玩的。 “我的师父是酒剑仙。”陆白单刀直入,“他出自海外悬空山上,建在盘古之心的蜀山仙剑派,也就是说,我应当是仙剑派的弟子。” “仙剑派?” 众人一起犯嘀咕,石七公子出自剑斋,对剑修门派知之甚详,也没听过仙剑派。 陆白一笑,“仙剑派修行求功德而不求升仙,修炼方式注重功法与剑术,我师父因为爱好喝酒,所以把酒意融入到了修行功法中,因此被人称之为酒剑仙。” “不过,我不喜欢用剑,所以把剑改为了刀。”陆白说,“但也大同小异,我们仙剑派最重要的修行功法是御剑术,即御剑行于空,凭虚飘飞,千里取人性命。” 第三百一十六章 道德经 酒剑仙! 御剑术! 千里取人首级! 在座的人听了陆白的话,一时间惊住了。 这世上仙人不多,大多居住在天上,人世间仅出一个剑仙,还造就了一秋山庄这庞然大物。现在别看八大派都在对付一秋山庄,那只是一秋山庄做的太多了,但天下第一庄,乃至于天下修行门派的称号,八大派的人都觉得一秋山庄当之无愧。 不为别的,就因为一秋山庄出了一个剑仙。 这酒剑仙,听名字与剑仙只差也一个字,在做的诸位不免同剑仙联系到了一起,以为他们是同一境界的仙人。 陆白的御剑术和千里取人首级无疑也佐证了酒剑仙的实力。他们能够记起的千里取人首级的,大概就是昔日出仙门,一刀斩杀天边的桃花仙的那位仙人了。 然而,有一个人没有被陆白这一通说辞震住,那就是石七公子。 他笑道:“陆大人,在下师出剑斋,对剑修的门派多有了解,但恕在下孤陋寡闻,还真没听过蜀山仙剑派这么一修行门派。你刚才说蜀山仙剑派在海外悬空山。这么说,陆大人门派的是海外散修了?” “海外散修?” 众人议论起来,他们刚才被酒剑仙和千里取人首级的名头镇住了,若是海外散修的话,师门的人最高境界也不过一散仙,想要飞升,得有大造化才可以。 海外散修门派的人,他们想要飞升可比中原难多了。 这其实是南朝那位天之子的功劳。 在本朝建立之前,这世界上妖魔横行,修行门派林立,但想要飞升是极难的事儿,没有一个统一的标准,就像选拔人才没有科举制的时候。 修行者都是考碰运气,指不定就修行对了路,然后就飞升上天了。若不对路,即便修行到很高的境界,最后也只化作一抔黄土。 但本朝开国皇帝,天帝之子在建立本朝后,虽然没有明确提示,却也让世人知道,飞升者多出儒家或道家,飘逸出尘者,往往会得到上天的青睐得以飞升。 后来,道家出现了桃花观这一集大成者,而儒家则出现了八大派作为修行和境界提升的路径,摸索出了这条飞升之路。至于旁的修行门道,为天帝所不喜,依旧很难飞升。 这些飞升的人若不飞升,那修行之路就断了,他们境界最高只能初登人仙境,就是只能达到人仙境初期,后面的人仙境中期,圆满等再难提升。因为人仙境又名飞升境,这时候要渡雷劫,虽然雷劫对修行者是个挑战,但同样也是也一次机遇。 修行者可以在雷劫的能量中,淬炼肉身,捶打精神,若能安然度过雷劫,上可步入飞升之门,下可长生不老,就是他身上一块肉,都可以让别人长生不老。当然,这时也没人敢从他身上剜肉,因为度过雷劫就是天上神仙,再者说他在人间也无敌手啊。唯一被凡人吃到过的神仙肉,或许就是桃花仙被仙一刀斩杀,洒落人间时的血肉了。 正是基于这些原因,八大派的修行者们,普遍都看不起散修门派,觉得成不了大器,数百年下来,连带着官员们也看不起这些散修门派了。 散修门派在中原受排挤,又在八大派和桃花观的挤压下缺少生存空间,于是就陆陆续续迁到了海外,相当于成为了没有前途的修行者。要让陆白找个比喻的话,海外的散修就相当于前世考试的职高,而八大派这些中原正统修行门派则是普高。 散修的在人仙境,被称为散仙,也就是不被天庭所看中的人仙。 在这一点上,这个世界的散仙和陆白所致的散仙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在他认知力的散仙是不服天庭管,逍遥天地间,而这个世界的散仙,则是天上神仙懒得管。 散仙的地位更低。 因此石七公子这么一点拨,众人不由地对陆白的师门看轻几分。 散修而已,最高不过飞升境初期。然而,他们却不想想,就算最高飞升境初期,那也是许多人努力一辈子到不了的境界。 陆白笑了笑,“海外散修,可以这样认为,但我蜀山仙剑派不是普通的散修,而是受命于天,奉命守护盘古之心的修行门派,被认为是人间七十二仙界之首,我们蜀山仙剑派供奉的是三清尊神,我们的开派祖师不说同天帝称兄道弟吧,但也是一辈人。” 吹呗!谁不会。 陆白把前世《仙剑》里的蜀山剑仙派结合现在的魔改一下,听起来绝对很唬人。 然而,他吹得太过了。 在座的人面面相觑,白千户忍不住开口问,“三清尊神是?” “元始天尊、太上老君、灵宝天尊啊,你们不知道?”陆白惊讶,他记得这世界的道教信仰里有太上老君的啊,昨天在白云观,他还看到太上老君像了。 “太上老君我们当然知道,道士们都供奉他,但元始天尊和灵宝天尊又是谁?”白千户很是不解。 陆白看向在做的诸位,他们也都在等陆白的答案。 “呃——”陆白心道这牛皮吹的太过了,但他不是没有挽回的余地,他说道:“你们难道不曾记得《道德经》上提到的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 在座的再次一惊,顾清欢脸色都变了,一脸肃穆,手拉了拉陆白,示意他少说一些。 陆白一头雾水,难道他又说错话了,不对呀,他这牛皮也没吹破,至于他刚才说的道生一,一生二,这年头是个道士都会嘀咕几句,他的弟子邋遢道士就会。 说起邋遢道士—— 陆白看向邋遢道士,见他同样一脸惊讶的看着陆白,像是看到了鬼。 然而,话都说到这份儿上,陆白只能硬着头皮说下去,“这乃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之义,正是三清。三清代表大道生成规律。一气化为三,三合为一,用则分三,本则常一。道化为三清,三清合体为道,所以我们仙剑派供奉三清。” 在座的依旧针落可闻,陆白甚至听到了雪落在梅花上的声音。 “一气化为三,三合为一,用则分三,本则常一。”邋遢道士喃喃自语,“这话是何意?” 陆白还真知道,他脱口而出,“视之不见名曰夷,听之不闻名曰希,搏之不得名曰微。此三者不可致诘,故混为——” 顾清欢拉住陆白,“不用说了,这大摆宴席的,说这些深奥的东西作甚,煞风景。” 邋遢道士反应过来,跟着点头,“对对,喝酒才是最重要的。” 陆白虽然还是莫名其妙,但识趣的选择了闭嘴。 石七公子若有所思的看陆白一眼,对他出自仙剑派信了几分,毕竟这一番《道德经》上的内容,不是知道和学习过的人,一般不会信手拈来。 即便如此,他还是摇头,“若不能飞升,就不免一死,陆大人这师门终究落了下乘。” 他出自八大派,对散仙的高高在上不自然的散发出来。 接着,石七公子语气一转,“不过,陆大人的师门还是挺不错的,功法高明,竟然可以让陆大人杀了同在搬山境的一秋山庄高手。” 陆白用玩笑的语气问道:“你怎么不知道我不是在破空境?” “哈哈,哈哈哈。”石七公子像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陆大人,我听说一秋山庄的人找你麻烦前,你的境界才在练气境。” 这从练气境奔到破空境,可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对许多人甚至是一辈子的事儿。几个月的时间跨过搬山境,进入破空境,石七公子是不信的。 他倒是相信另一个传闻:陆白有一把神兵,这神兵为他战胜一秋山庄的人出了很大的力,这神兵估计是陆白从那什么仙剑派得来的。 “陆大人尽开玩笑,这世上是有天才,但天才也不是一蹴而就的。”石七公子笑着把话题又转到了旁处,“说起子天才,最近江南盛行五公子一说,诸位可知道?” 石七公子开口,有许多人附和,他们让石七公子说说,“我们终日在安康城,还真有点儿孤陋寡闻。” 石七公子饮一口酒,润了润嗓子,说道:“这五公子之首,乃戏痴莫问秋。他已经不能说是天才了,近乎于妖。这人痴迷于戏,年纪轻轻就入了搬山境,傀儡术以假乱真,很少有人识破。莫问秋之后,当属丹青圣手何必问,这人在丹青之术上极为有天赋,本是一个放牛娃,就因为他画了一幅画,被他师父收为弟子,步入了修行之门,用了短短三年时间,就不如了搬山境。何必问的的本事了不得,一笔勾勒可得一川烟雨,一座江山,虽然虚无,却胜似仙境。” “余下的还有砚池的单支竹,谪仙楼的杜白,这二人虽然也很有天赋,但相对于前面两位就逊色一些了。饶是如此,他们也是不可多得的天才,更难的是,他们还是努力的天才,所以虽然天赋不足,却也同莫、何二人不相伯仲。”石七公子把这些娓娓道来。 “那第五位公子呢?”白千户见石七公子不说了,忙追问一句。 东厂提督大人一笑,用沙哑的嗓子说道:“那还用问,肯定是剑斋的石七公子了子。” 白千户一拍额头,“对,对,石七公子进搬山境,也才用了四五年时间,当得公子知名。” 石七公子摆手:“哎,我还差远了,我还得继续努力啊,争取今年把事了了回剑斋,好不堕了这五公子的名声。” 陆白不屑一笑,这装的,清新脱俗。 不过,陆白也来的辩驳他,这些只是虚名而已,况且这些人迟早会知道谁才是真正的天才。话说回来,陆白这天才是个假的,也是他不想去辩驳的原因,太没底气。 但总听人吹牛皮,也不下饭,于是又呆了一会儿,陆白他们就提出了告辞。 白千户只能意犹未尽的站起来,送陆白他们回去,等陆白进了千户所,他便又打马回去了:石七公子宴席的好戏才刚刚开场,刚才只是开胃小菜。 陆白和顾清欢回到房间,顾清欢帮着陆白解下挂着雪花的长衣,旁边芸娘带着侍女,准备了盥洗的水,换洗的衣物,伺候陆白休息。 然而,陆白现在没有休息的心。 他把长衣解下后,让芸娘把衣服交给旁边的侍女,“你去把那两头狼叫过来,让他们别冬眠了,现在我有要紧事让他们帮忙。” 二哈和红太浪混入他的队伍后,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是妖怪,一直深居简出,正好现在又是冬季,俩妖索性在车里冬眠了,而且越睡越舒坦,也越来越懒。 这不,俩人打着呵欠,几乎是头拖着身子似的,艰难的爬到了陆白的屋子。 “大舅哥,你找我们什么事儿?”红太浪问一句后,打一个大大的哈欠。 陆白把丝绸布块,还有从织染姑娘父亲身上取下的布帛递给红太浪,“你们俩谁鼻子灵,帮我到北方的山林跑一趟,顺便去探查一下山林中造反的人和妖怪们的情况。” 他看出来了,安康城的这摊池水,想要吹皱他,还得从两方面着手,一个是以小见大,用小的撬起大的来,还有一个就是山林中造反的人。 “让二哈去吧,二哈鼻子灵,毕竟是狗。”红太浪打个呵欠要回去睡觉。 “少来!”二哈一把拉住红太浪,“你去,我本领微末,你会破空,一来一去跟玩儿似的,还是你去吧。” 见他们推来推去,都想回去睡觉,陆白只能用处杀手锏,“谁去了,我可以帮他在我妹子面前美言几句——” “我去!”红太浪大喝一声。 他不愧在破空境,话没说完,人已经到了陆白面前,一把抓过陆白放在一洗干净茶杯里土。二哈也不甘落后,“那,那我去山林中打探他们造反的原因。” “行!”陆白点头欧。 红太浪一想不对呀,“我们俩都帮了忙,到时候你在怜儿面前,帮我们谁美言?” 陆白一笑,“都美言,或者都不美言,我很公平的。” 二哈这就不同意了,“你同时美言或者不美言,对我们得效果一样的,那我们为什么帮你忙?” 陆白一想也对,“那你们把手里的活儿给我?” “二哈,你给,别让他的奸计得逞。”红太浪建议。 二哈也不傻,“那不行,我给大舅哥了,你帮大舅哥把事儿都办了,岂不是只给你美言几句?我不干。” 他毅然决然的走了。 红太浪无奈的跟在他们身后。 “这内卷呀,就这么开始的。”陆白看着他们的背影笑了笑,把芸娘几个侍女支走,这才问顾清欢,“刚才在宴席上谈起《道德经》时,你为什么拉我?我说错了?” 他虽然没看全过,但他记得这世上有《道德经》的。 第三百一十七章 悟道 顾清欢惊奇的看陆白一眼。 “说起这个,我还要问你呢,你什么时候知道《道德经》的?”顾清欢问。 陆白疑惑,这有什么好稀奇的,《道德经》应该和《论语》差不多,不说普罗大众都知道吧,但读书人总应该了解一些,乃至于全文背诵的。 顾清欢摇头之后又点头,“你说的有一点对。” 《道德经》的确有一部分是大众所熟知的,譬如“上善若水”,又譬如“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但仅限于此了。这些句子之所以被人所熟知,还是因为道士同和尚一样,经常把“阿弥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这些话挂在口头,所以知道的人多,但对于《道德经》的详细经文,人们知道的很少。 这是因为道家对《道德经》把持的很紧,甚少让其流落到普通人手里。 至于道家为什么把《道德经》秘不示人,那是因为对道士们而言,《道德经》其实是他们的修行总纲,道士们的许多修行之法都出自《道德经》,万变不离其宗。 既然都修行《道德经》上的内容,那么为什么桃花观一家独大了呢? “这是因为桃花观收集到的《道德经》最多,相对于最完整。”顾清欢说。 “等下!” 陆白终于知道什么地方不对了,“《道德经》最完整?难道桃花观收集到的《道德经》也不全?” 顾清欢点头,“莫说桃花观的《道德经》了,纵然是所有道门,包括远在海外的散仙他们手里的《道德经》残页全部收集起来也是不完整的。在古老的传说中,天上降下《道德经》时就是残本。” 道门故有半本《道德经》修身之说,同儒家半本论语治天下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 “所以我才拦着你。”顾清欢说。 不论陆白的说仙剑派究竟是真还是假,至少《道德经》内容听起来是真的,不足以外人道,譬如三生万物后“万物负阴而抱阳,冲气以为和”一句,顾清欢闻所未闻,应当是道门极力隐藏的秘密。 还有陆白关于“三清”的经文,同样是闻所未闻,顾清欢猜测这经文是陆白偶然得到的某个道门传承所收藏的《道德经》上所独有的内容。 “这些内容都是门派绝密,珍贵万分,你要这么大大咧咧说出去算怎么回事。”顾清欢说。 陆白点下头,这经文的内容若真这么有用的话,宣扬出去是挺不好的。 他又拍一下脑门,懊悔不已,顾清欢看他,“怎么了?” “没什么?”陆白话虽如此,但还在不住的懊悔搓脸,“早知道《道德经》这么厉害,我当初应该把经文全文背诵的,现在可好,就记得一些片段,啊啊啊啊!” 陆白越说越懊悔,忍不住跺脚。 “什么!”顾清欢一惊,“《道德经》有全文,你看到过?” 她忽然好奇陆白的奇遇,难道是因为看到过《道德经》全文,所以他才进步这么快,亦或者陆白所说的仙剑派是真的? 她倒是听陆白说过遇见一个道士,就在他办鬼婴案子的时候。 陆白停下懊悔,知道顾清欢误会了,他说的《道德经》是前世看到过的全文,而不是在这个世界,不过这解释起来更说不清,于是让误会继续误会了下去。 “还好,我还记得一些片段,估计桃花观都没听过。”陆白说。 这些片段有的在记忆里,有的在看到上下文后立刻可以蹦出来。 挺好。 陆白觉得他可以用这些片段去唬人了,要是能换些银子或做个交易就再好不过了。 至于他,还真用不到。 陆白知道自己的劣势,让他去参悟《道德经》,再与这世界的修行之法结合起来,太为难他了,他还是牢牢抓住面板的大腿当个挂壁的好。 想到这儿,陆白拉着顾清欢坐在床上,信口背起了一段“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天地之始,有名万物之母”这一句及这一段,问顾清欢听没听过。 顾清欢没有顾上回答。 因为陆白在背的时候,手上根本没闲着,顾清欢刚听了个开头,心思就不在这儿了,一直过了一个时辰,在换了个多个姿势折腾许久后,顾清欢方才躺在床上,记起这一句。 “这一句还真没听过。”她说。 她蹙眉想了想,顺手拉过被子挡住玲珑有致的身体,“按理说,这话应该被广为传播才对,这句经文——不对,这句经文含义很深。” 顾清欢陷入了沉思中。 陆白在她身后把玩着,说道:“深得多了,非常道还有非恒道一说,另外我的断句还不一定准确,所以这一段话下来,能理解的意思多了。” 顾清欢点下头,这下她想的更深了。 她边沉思,边悠悠的道:“这一句经文不仅深奥,而且颠覆甚大,我猜测别的道门手里根本没有这句经文。” 陆白停下手中动作,惊讶道:“是吗?那看来这半本《道德经》残缺的很呐,居然没有《道德经》的开头。” 这几乎是整本《道德经》的精华所在了,放在开头还是整本经文提纲挈领的存在,而这世上竟然不存在这一段,足见《道德经》的残缺。 “这是开头?”顾清欢若有所思。 陆白没给她多长的思考之间,因为他兴致又来了,不由地拍了拍她后背,于是又过了一个时辰,折腾一番,耗干了精力的陆白很快睡着了,顾清欢却毫无睡意,反而眼睁的很大。 一会儿后,顾清欢起了身,给陆白盖好被子后穿了一件贴身衣物下了床。 她刚坐到桌子前。 芸娘就从外面走进来,站在顾清欢面前,低声道:“夫人,洗澡水好了。” 顾清欢点下头。 陆白太能折腾,每次都让她出一身汗,所以每次完了顾清欢会洗一次澡。 倒是陆白,气定神闲,一点儿也看不出耕牛劳作的样子。 顾清欢很快又回到了桌子旁,任由湿湿的头发披在后背,左手托腮,右手拿着一支笔,一直在思考陆白说的那句经文,思绪不自觉的就陷了进去,并在纸上信手写着。 “道可道,非恒道。”顾清欢沉吟。 她信陆白说的,这就是经文的开头。这句子经文可谓玄之又玄,乃道法众妙之门。 不知不觉间,天亮了,外面传来几声鸡啼。 顾清欢这才从沉思中回过神。 她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觉得精神抖擞,并不是很累,但还是决定回床上休息一下,她估计今天早上走不了,不说有案子,就是没案子,这雪花还在飘,不适合赶路。 陆白还在睡,睡的很熟悉。 顾清欢虽然躺下了,但思绪还是不自觉的陷入沉思中,渐渐地进入一种半醒半睡,忘记自我,思绪在飘荡的境界,陆白醒来时她察觉到了,但她没有醒来或者睁开眼,而是继续沉浸在忘我之间。 陆白见顾清欢还在睡,脸上莹莹有光泽,还以为是他滋润的功劳,得意万分的起了床。 芸娘无声无息的走进来,伺候陆白穿了衣服后,告诉陆白红太浪和二哈回来了,现在房间休息。 陆白点下头。 昨儿太劳累了,他本来打算把安康城的城隍招过来问问的,现在看来只能推迟到晚上了。 陆白洗漱后去了红太浪的房间。 这俩人蜷缩在一张床上,用被子捂住了身子,头不想往外探,就鼻子在外面呼吸。 “你们还真要冬眠啊。”陆白招呼他们起来。 红太浪不愿意,“这不是冬眠不冬眠的事儿,这是太,太冷了。”说罢,他打一个喷嚏。 陆白觉得他们夸张了,“你们盖这么厚的被子呢,怎么还冷成这样。” “当人太惨了,身上没毛。”二哈探出头。 他们以前过冬都变回狼。 奈何现在人城,为了不引起恐慌,他们只能变成人,然而成为人形,他们总觉得自己在裸奔,身上没穿衣服,自然也没有皮毛保温。 “行了。”陆白让他们说说昨儿让他们查的人和事儿,“查出什么东西没有?” 两人查出来了,红太浪得意道:“要说在人城,我们俩或许毫无办法,但在山林之中,想要查还是很简单的。” 他们靠着二哈的鼻子,很快在北面山林找到了土壤出处。 “不过,说实话,那漫山遍野的都是这种土,想要找到一坑还挺难的。”二哈说。 幸好山林中最不缺的就是野狼,狐狸这些东西,他们是妖怪,自然精通兽语。石七公子手下的那些人在刨坟的动静又不小,所以他们很快找到了埋尸处。 “就在北面山林中,一个半山腰上。”红太浪说。 “在田地里还是荒野里?”陆白问,“厚葬还是草草埋葬的?” 这很重要。 “厚葬的。”红太浪说。 这几乎不用查,不是厚葬不会有丢在一旁的棺木,还有棺木里的衣物。 “当时散落了一地。”红太浪说。 至于位子,有点儿说不好。 “虽然在半山腰,但坟墓原来远离田野。不过在大雪前,安康城的锦衣卫放了一把火,现在火烧到了半山腰,离坟墓也就二三十步的距离。”二哈说。 “一把火?”陆白问。 红太浪点头,“差不多从去年冬天开始,安康城就一直在纵火烧荒。” 他们从野狼口中了解到,以前荒野的边界别说在山上了,就是到了山脚下还要走一段距才到人类耕种之所,然而,从去年冬天开始,安康城的人开始纵火烧荒开垦土地,许多山林都被烧毁了。 红太浪他们下山后去查了。 那些新开垦出来土地的土质,同那些耕种挺长时间的土地确实不一样。 陆白皱眉,“山林中的妖怪没有反抗?” “那怎么可能。”红太浪让陆白不要小看妖怪们。 荒野是妖怪们和野兽们的家,倘若烧荒而不理会,那今日烧一顷,明日烧三亩,他们迟早无家可归。更何况这是在江南,人类繁盛之所,耕地几乎每年都在向荒野扩张,妖怪心里那根弦早绷紧了。 当时妖怪们就反抗了。 但一来烧的突然,二来临近人城居住的妖怪多是些小妖小怪,锦衣卫们又多有准备,于是反抗的妖怪被锦衣卫杀了个丢盔弃甲。 接着,锦衣卫就把这土地交给了那些失去土地的人,让他们去开荒。 妖怪们自然不会善罢甘休。 它们重整旗鼓后,趁锦衣卫不备,经常袭扰那些开垦山林的百姓。 有不少百姓死在了妖怪们手中。 “这些都是山上的妖怪告诉我的。”红太浪说。 他们昨儿除了去查找墓穴外,还去了山上。 作为一个妖王,他们轻而易举的找到了妖怪,正如安康城传的,的确有不少反贼和妖怪们同吃同住,一起反抗安康城。 陆白惊讶,“据我所知,那些反抗的百姓都是失去土地,本来应该去开荒的人吧?” 昨儿白千户说过,他们把百姓土地手上来后,还会给他们开垦的土地,显然这些土地都是从妖怪们手里弄过来的,所以妖怪害的就是这些人,他们应当为敌才对。 “不错。起初这些人也对妖怪恨之入骨。”红太浪点头。 然而,安康城的当权者做的太过火了,他们不等这些人安稳下来,刚过了一季,就开始征税,而且因为是锦衣卫烧荒,除妖和护卫的土地,所以还有额外多加护卫税。 开荒是很难的。 这些失去土地的人,饿着开荒,在土地里刨食,刚有点儿活下去的希望就又被税赋的大山压在肩膀上。 他们还必须得交,若不交,刚开荒出来的土地就要被没收,继而借助各种手段,把田地转为石家的土地,而开垦荒地的人则只有两个选择,饿死,或者给石家干活,成为石家的佃农,继续为石家开垦这些荒地。 “好家伙。”陆白只能直呼好家伙。 “后来安康城的石家和锦衣卫一直用这招,又开垦不少山林,即便有大妖出手,但因为有石七公子这个搬山境界的高手在,妖怪们还是节节败退,最后只能向那些开垦土地的百姓撒气。” 谁都是一个头,两个脑袋,谁都不傻,百姓们很快发现,只要在安康城一天,他们就别想有属于自己的土地,他们的前途只有两个,要么死,要么成为石家的佃农。 不过,人终究是聪明的。 他们想到了第三条路,那就是不当人。 于是他们逃上了山林,成为了锦衣卫口中的逆贼。 “除了失去土地的百姓,还有一些人则是与安康城的锦衣卫和石家有深仇大恨。”二哈说。 安康城以前的地主,并不是所有地主都把田地抵押出去了。 第三百一十八章 逼供 安康城以前的地主,并不是所有地主都把田地抵押出去了。 譬如织染姑娘的父亲。 他的田就没有全抵押出去,而是留了一部分以防万一有什么不对,还有条后路可走。 “等下!” 陆白不明白了,织染姑娘不就是因为家里颗粒无收,又被城主府和石七公子坑了,所以才把织染送给石七公子抵债的嘛,这怎么现在还留了一条后路。 “嗨,这还不好理解。”二哈觉得陆白少见多怪了。 这女儿可以有好几个,而且有田必然不缺女儿,多娶几个媳妇生就是了,但每田那可就什么都缺了,所以在被坑了以后,织染的父亲先把兼并来的土地给了石家,这样不赚不赔。后来还偿还不起,于是织染的父亲就织染送了出去,一来免了债务,不用动老本;二来还能与石七公子结亲。 “织染姑娘当时就这么跟你说的。”红太浪记得很清楚。 陆白疑惑,“是吗?” 他仔细想了想,织染说的好像是把兼并土地拱手相让后,就把她们送给了石七公子。 “娘希匹。”陆白还以为织染和柔钏家里多惨呢,从钟鸣鼎食之家被坑成了卖儿鬻女,感情这还没到那地步呢,就学普通百姓卖儿鬻女了。 这本事倒是学的好。 “不提这茬了,你继续说。”陆白觉得晦气。 他竟然把他那可怜的同情心用到这些人身上了。 红太浪劝他,“大舅哥,别生气,你想想,织染和柔钏两家现在下场都不怎么好,是不是就高兴了?” 原来,织染,柔钏这些富户豪绅家里还留了一些田。这些天大多夹杂在石家收拢起来的田块中间,这是石七公子所不希望的,所以提出了给这些家族换田,就是用南面缺水的旱田换这富户豪绅的水田。 这些人当然不换。 “石七要换的不止他们的田,有些村子和镇子也要置换。”红太浪说。 安康城原来的妖患并不多,百姓们多分散而居,各自居住在田边组成了镇子或者村庄,这些镇子、村庄又散落田间。 现在石七公子得了他们的土地,却没有得到他们的村庄,但这些村庄无疑让石七公子如鲠在喉。于是,他限凡在他田间的几个村庄都迁出去,到安康城南去居住和生活。 故土难离。 百姓们已经把田给出去了,现在还想要他们的屋子,欺负人也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无论富户的兑田,还是村庄迁移,石家的计划都遇到了阻碍。”红太浪说。 但作为安康城的当权者,搬山境的高手,石七公子若用的达不到目的,那还有武的。 “他秋天的时候,在快要收获时,派人骑马去践踏稻田,致使多家稻田被毁。”红太浪这些都是从山林中的叛逆口中听来的,“豪绅,佃农当时组织了队伍抵抗,但他们的庄稼把式哪是这些人的对手,死伤无数不说,许多豪绅还被杀鸡儆猴给打死了。” 织染的父亲就是其中之一。 他当时仗着身上有功名,年轻时候曾中举,在乡间还有地位,于是纠集了佃农和农夫去阻挠这伙人马踏田,结果发生了冲突,百姓和石七公子的互殴中,织染的父亲被一闷棍敲在后脑勺直接敲死了。 陆白点下头,这下尸体后脑勺的致命伤就清楚了。 “结果呢?”陆白问。 他倒想知道,石七公子是怎么处置这桩事儿的,一个举人死了,这可不是小事。 “官府把织染父亲纠集起来的庄客和农夫里挑事儿的几个人抓了起来,诬告他们趁乱打死了织染父亲。”红太浪说。 这几个庄客和农夫已经秋后问斩了。 被打死的地主又不止织染父亲一个,别的地主见状,或同意了石七公子换地的建议,或逃到山上当了逆贼。 “这位石七公子栽赃陷害的不止这一桩。” 那几个让石七公子如鲠在喉的镇子和村庄,因不少百姓执意不搬,或遭了火灾,或遭了妖乱,“百姓死的死伤的伤,甚至有一个几百人的庄子,没有一个人活下来,而石七公子转手就把这些罪名安在了山林妖怪的头上。” 红太浪说罢,佩服道:“大舅哥,还是你们人会玩啊。我要早见到你,会这么多阴谋诡计,二哈当初就不是活着迁移到晏城,而是被我悄无声息的给做了。” “你大爷!”二哈一个打滚,把被子抢了去,让红太浪暴露在空气中。 红太浪大怒,一脚把二哈踹走,又把被子抢过来。 陆白让他们待会儿再闹,“织染父亲是谁埋葬的,石七公子的人怎么知道他的坟墓在山林里?” “是柔钏父亲埋葬的。”红太浪说。 柔钏的父亲现在山上,他家和织染家的遭遇一样,不同之处在于柔钏父亲没出头,直接逃到山林了。 至于石七公子怎么知道织染父亲埋在那儿的,山上的人和妖就不知道了。 他们都不知道织染父亲的墓被盗了。 二哈觉得可能是一些投靠石七公子的人告的密。 陆白点下头没再追问,而是问了一句:“山上那些人有没有查到,石七公子为什么执意弄这么多田?” 红太浪摇头,二哈则点头,这无关紧要的问题他还真问了。 听说石七公子要建造大庄园,一座以妖怪为主的庄园。庄园里的田将用剑斋的妖怪或坐骑耕田。 这些妖怪和坐骑力气大,耕田效率很高,还有播种技术,耕种出来的田产量相当于普通百姓种的三、四倍,品质还有保障。 “关键省不少佃农和农夫。”二哈说。 以前投靠石七公子的人,差不多就是用人极限了,现在想投靠石家,当他们的佃农还没资格呢。 唯一的缺点就是,如果田块分散的话,妖怪们指挥起来不方便,又费时间又劳神,所以石七公子想要把安康城北面的稻田全部收集到石家手上,然后用妖怪耕田。 陆白咋舌。 好家伙,这是资本主义萌芽呀,唯一不同的是把机械换为了妖怪。 有时候,想要改变就是要付出代价。 要是用妖怪耕种,提高生产力的话,农夫和佃户被淘汰将是历史的必然。 但这么血腥,未免有点儿过了。 关键陆白要的是功德值,管他生产力不生产力呢,更何况这世界境界才是真理,别的全是虚的。 陆白沉思盘算一下。 经过红太浪和二哈这一番打探,现在一共有四个案子,织染父亲谋杀案,毁田案,灭庄案,还有官逼民反案,这几个案子都不是小案子,陆白可以预料他们将给自己带来的功德值和奖励。 但是,面对树大根深的石家该如何着手呢。 他呆的时间短,可不能徐徐图之,要动手的话,一定要快准狠。 陆白思来想去,把主意打到了锦衣卫千户白千户身上。 还从白千户公器私用,用锦衣卫帮助石七公子抓人入手,给予白千户雷霆一击,继而把石七公子拉下水,快刀斩乱麻。 打定主意的陆白立刻行动起来。 千户所很大,朱红色的大门却在一条直线上。 此刻门全部打开了,陆白里面穿锦衣卫的飞鱼服,外面披了一件黑色披风,在晏城锦衣卫的簇拥下走在大雪中,穿过一道有一道门。 千户所门前一辆车停下。 白千户颤颤巍巍的下了马车,一副用力过度,掏空了身子的模样。他站在风雪中,看起来身子骨会抵挡不住风雪,饶是如此,他脸上还挂着意犹未尽,销魂难忘的笑容。 一个锦衣卫打着伞恭敬跑了过去,为他遮住风雪。 白千户一抖身上披风,将雪花抖落以后抬脚往千户所走,然后就见到了领人走出来的陆白。 他微皱眉头,心想这位镇抚使穿这么郑重,又闹什么幺蛾子? 白千户心里布满,脸上却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等待陆白走过来后躬身行礼,“见过大人。” 陆白点下头。 白千户刚要直起身子,陆白身边的锦衣卫暴起发难,数把刀向他围过来。 白千户反应很快。 他瞬间后移,脸色煞白,“你,你们干什么!” “白千户,你欺瞒本官,用一具死去多时,死于械斗的尸体来糊弄我,那就别怪本镇抚使不客气了。”陆白伸手接住一片雪花,“把他抓起来。” 白千户手握住刀柄,“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陆白不跟他说,晏城的锦衣卫提着刀慢慢靠过去,安康城的锦衣卫看白千户,等他拿主意。 白千户手握住刀柄,“大人,拿人要有证据,您现在血口喷人,那就别怪在下不能聪明了。” 他咬了咬牙,仓浪一声,刀出鞘。 砰! 一把刀呼啸而至,刀把撞在白千户的胸口,直接把他撞飞了,在雪中打了一个滚儿后落到了大门台阶下。白千户一个一品境界,徘徊在修行境边缘的人,根本不是陆白的对手。 陆白又看一眼安康城的锦衣卫,他们默默地把刀放下了。 安康城的锦衣卫把失去抵抗能力的白千户抓过来。 陆白看着他,“白千户,你大概忘了,先斩后奏皇权特许,这也是南镇抚司的权利。莫说我现在有证据,就是没证据,我也能先把你拿下咯。” 陆白让手下把他带下去审问,“给你们半天时间,把尸体的事儿给我交代清楚。” 晏城锦衣卫点头,“是!” 刚才刀柄一击,不止打伤了白千户,还把他的气海封住了,陆白不怕他闹出什么幺蛾子。 陆白又看向同白千户回来的锦衣卫,“你们从什么地方回来的?” 锦衣卫不敢不大,哆哆嗦嗦道:“石七公子府上。”、 “哦?”陆白抬眉问他,“石七公子现还在府上?” 锦衣卫摇头,“石七公子领人出去打了。” 陆白点下头,让他去通知副千户,速把岳百户捉拿归案。这个岳百户正是带领锦衣卫追杀柔钏和织染两位姑娘的百户,“他要是走脱了,你们副千户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锦衣卫不敢反抗。 现在是上头人斗法,不是他能参与的,还是老老实实传话的好,再说千户被抓,告知副千户是应该的。 陆白又去了昭狱,把柔钏和织染提了出来。 这俩人是很重要的人证。 他这头刚把两姑娘提出来,安康城锦衣卫副千户就领着岳百户过来了。 副千户觉得事情应当没那么严重,昨儿这位镇抚使还和白千户一起参加石七公子宴席呢,不可能今儿就翻了脸,副千户认为是千户没给够镇抚使好处。 然而,在牢里见到白千户的时候,副千户傻眼了。 他差点没认出白千户。 白千户现在被折磨的不成人形,两个眼眶是肿的,目光从一条缝里探出来。 晏城锦衣卫们依旧在对他用刑。 陆白坐在椅子上,柔钏和织染姑娘坐在旁边桌案前,一面听着白千户的惨叫,一面写诉状和证词。 她们哪见过锦衣卫审人的阵势,现在吓的手都哆嗦。 陆白饮一口茶,回头看副千户一眼,“人带来了?” 他挥了挥手,“把岳百户抓起来。” “是!” 晏城锦衣卫靠近岳百户。 岳百户人吓傻了,没敢反抗,就这么被锦衣卫抓了起来。 “大人,这”副千户一时间不知道话从和说起。 陆白没理他,而是对押到面前的岳百户道:“昨儿的尸体我仔细查过了,织染父亲死于棍伤,根本不是什么造反死于刀伤,我劝你实话实说,别像他一样吃了苦头。” 说罢,陆白站起来,走到白千户面前,“念你一身的修为练出来不容易,我现在给你个机会,要么你全招了,我留你一条活命,要么你嘴硬到底,我把你修为全毁了。” 陆白把白千户的下巴抬起来,“作为一个锦衣卫,你应该知道你失去修为以后,会有什么下场吧?狗都会嫌弃你的,你闭嘴庇护的人,他到时候正眼都不瞧你。” “你” 白千户怒视陆白,口流血沫。 作为一个锦衣卫,他头次知道锦衣卫的刑罚竟然这么折磨人。他若不是有一身修为,而且知道石七公子得到消息后一定会救他,他早招了。 但现在,在陆白毁他修为的威胁下,他坚持不住了。 正如陆白所言,他若失去了修为,他会生不如死。 第三百一十九章 升级 陆白早把他从织染父亲身上检验到的致命伤告诉了白千户。 证据确凿,的确是诬陷,白千户已经没有狡辩余地了。 现在陆白又以破他修为为要挟,白千户只能招。 但在招之前,白千户咧嘴一笑。 他不服气。 白千户恶狠狠地盯着陆白,一脸嘲讽,“我可以全招了,但你敢捉拿他吗?” 陆白饮一口茶,“你大概忘了一件事。” 他放下茶杯,悠悠的看着白千户,“一秋山庄的人,我也敢杀。” 白千户咧嘴一笑,血沫顺着口角流下来,“这不一样。” 一秋山庄若不算剑仙的话,它就是一个二流门派,底蕴不够,高手不足,根本不能跟剑斋相提并论。它唯一令人忌惮的,或许就是山庄的太上皇,还有剑仙了。 只要剑仙不出手,一秋山庄的高手就会捉襟见肘,拿陆白没办法。 但剑斋高手如云,石七公子还有师父,他要是出了事儿,剑斋绝对饶不了陆白。 “这就不用你操心了。”陆白蹲下身子,把笔墨纸砚亲自放在白千户手中,“我会让你亲眼看我敢不敢的。” 白千户看着陆白,双眼眨也不眨。 “好!”他大喝一声,提笔疾书,把锦衣卫子受石七公子所托,缉捕捉拿柔钏和织染儿女的供状写了个详细,等笔墨干了以后,白千户把供状交给陆白,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敢不敢抓石七公子。你若是敢抓他,我敬你是条汉子,你要打要杀悉听尊便!” “是吗?”陆白接过供状,“我要是取你项上人头呢?” 白千户脸色一僵,片刻后闭上眼,“拱手送上!” 接着,他睁开眼看着陆白,“听说镇抚使大人是从一个锦衣卫力士,一步又一步爬上镇抚使这个位子的?” 陆白点头,“不错。” “我也是。”白千户说,“我的锦衣卫位子还是从一个与我毫不相干的人手里得来的,他当时奄奄一息了,又没有后人,于是求我把他埋葬,报酬是让我进锦衣卫。” 陆白一挑眉,“巧了,我也是,我接的我衣服的位子,他被锦衣卫杀死了。” 白千户为这凑巧而笑,“那你比我幸运多了,我拼了命的打拼,但现在也才不过一品的锦衣卫千户,你却已经成为了镇抚使,有名师指点,境界还到了搬山境。” 他吐了吐口里的血沫,“我真羡慕你们这些人,无才的有后台,迅速往上爬;有才有后台的爬的更快;而没后台的,却有贵人相助。你们这些人都属于戏文里的人。” “不像我。我以前是个乞丐,葬了锦衣卫后成了一个备受欺负的力士。我原本以为我在锦衣卫勤勤恳恳的习武,努努力力的办案,公公正正的执法,迟早有一天同你们一样,可以活成戏文里的人。” “后来啊,我才知道,这世上有些不公平,不是努力就能弥补的。你想要的东西,不是正直,秉公执法就能得到的。人其实是一个选择,你选对了,你就成功了。” 白千户看着陆白,“你选对了顾四小姐,所以现在是镇抚使。我选对了石七公子,所以我现在是千户。我们都有光明的未来。然而,现在,既然你出手了,我还真就想知道你的选择是什么,为了这些注定该像虫子一样活着,卑微死去的人出头,还是轻轻地揭过,继续去当你的镇抚使。” 他笑了笑,“我的镇抚大人,你的未来可比我光明多了。年纪轻轻就当上镇抚使,当上锦衣卫指挥使,乃至于封疆大吏,飞升都指日可待。可你要是得罪了石七公子,那一切——” “啪!” 他做一个气球破裂的拟声词,“把一切就成了泡影,还被你亲手戳破了。” “是吗?”陆白不以为意,“我会把戳破的,然后告诉你,那只是泡沫对现实的折射,因为我从不把命运丢给外人主宰。” 他又递给白千户几张纸张,“既然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那关于石七公子派人马踏稻田,焚烧村庄,杖杀织染父亲举人,还有宁江决堤,强占民田从而逼百姓上山为寇的都招了吧。” 白千户放下了笔,“这些恐怕不在镇抚使大人的管辖范围之内吧?” 陆白作为南镇抚司镇抚使,只有权力监督锦衣卫。 “为什么不在我范围之内?”陆白轻笑着饮一口茶,“这些事原本应当是锦衣卫监督和及时上报的,你们却与石七公子狼狈为奸,纵火烧林,提供庇护——” 白千户一抬眉,“庇护百姓,捉拿妖怪是锦衣卫的职责。” “旁的呢,你们调查清楚了?”陆白反问一句。 白千户闭上眼,默然不语了。 许久后,他长叹一口气道:“没,没有查清楚,这是安康锦衣卫的渎职。” 陆白一指笔,“那就写下来。” 白千户睁开眼,“因为没查清楚,所以一无所知,不知陆大人要我写什么?” 白千户不傻。 招供追捕柔钏和织染是石七公子指使,他还有一条命在,毕竟石七公子要怪罪也怪罪不到他头上,这时他们做的造假证据被人看出了破绽。 但要是把那些事儿招供了,石七公子十有八九能活下来,他就不一定了。 “那就把这些事儿锦衣卫渎职写下来。”陆白多递给他几张纸,“一桩一桩的分开写,不要集中在一起。”说罢,陆白就不再理会白千户,而是发起了呆。 当然,这是在外人眼中。 在陆白的视野中,他却是召唤出了面板的抽奖系统。 他在接过白千户的供状后,面板便提醒他把锦衣卫私自缉捕柔钏和织染一案结了。 他得到一次抽奖机会。 陆白已经很久没抽奖了,所以他毫不犹豫的选择了抽奖,抽奖页面转动片刻后缓缓停下来,最后一把刀出现在他视野中。 陆白双眼一眯,目光中冒出喜色,他终于抽到一把刀了。 他迫不及待的看向备注。 面板抽奖处的武器是有讲究的,要么太烂,要么变态,譬如那把斩妖剑和那把扇子。 【飞刀:御刀飞行不是梦,这是一把有刀灵的刀】 “御刀飞行?” 陆白心里一乐,心想难道是他昨天吹得牛皮见效了?另外一个惊喜是这把刀有刀灵。陆白不知道这刀灵是什么意思,单纯的有四位,譬如斩妖剑,让它听忘儿的话它就听。 还是说它有自主思维。 陆白怀揣一肚子的疑惑,恨不得现在就把刀拿出来试一试,不过现在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大方便。陆白只能按捺住激动的心,等待着白千户把供状写完。 不一会儿,白千户停下了笔,把承认渎职的供状递给陆白。 陆白接过看也没看,注意力只在面板上,待面板又闪过四次抽奖机会后,陆白知道他的猜测是正确的。 破案! 不一定要破玄之又玄,谜中有谜的案子,只要是个案子破了,在面板这儿都算案子,而算案子就有抽奖机会。作为镇抚使,锦衣卫渎职无疑也算案子,四张供状,渎职四次,无疑算四个案子。 当然,这是陆白提到的马踏稻田案等四个案子中,关于锦衣卫渎职的案子,这四个案子还不算破呢。 但渎职也算案子,也是他查出来。 陆白也是刚才临时想到这一出的,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让白千户写了四张供状,没想到面板还真认。 四次抽奖机会啊! 陆白欣喜的同时,不忘又递给白千户一沓纸张,“把你犯过的案子全部招了,不一定非得是与石七公子有关,嗯——就十个案子吧,若招不够,我不介意把你的修为毁了。” 白千户语气一滞,“你——” 继而,他明白了,冷笑道:“你想借助我的罪行多,把我给办了,定个死罪?” 毕竟他一个公器私用,就算在加上渎职,还不至于让他丧命。 陆白不理他,“那我就不管了,你要是招的案子足以让你丧命,我不介意推你一把。” 白千户不傻,当下提笔把一些鸡毛蒜皮的案子写下来。 陆白没看,他又在抽奖了。 这四次抽奖机会,陆白分别抽到了一张百花帖中的茶花帖,一沓驱鬼符,一坛加敏捷的酒,还有一张功法提升卡。 “唔!”陆白双眼一亮。 功法提升卡! 他已经很久没见到这玩意了,想不到查这案子得到了,果然越是大案子的抽奖机会越得好东西啊。 这是陆白这么多年破案掌握的规律。 这安康城锦衣卫渎职的案子,四个都不小,尤其是烧村庄,马踏稻田,官逼民反,所以陆白隐隐觉得会出好东西,想到这次真就出了。 陆白毫不犹豫,直接用了功法提升卡,提升酒意。 他的境界原本破空境初期,待他用了功法提升卡后,把功法《酒意》提升到十七层的同时,陆白的境界也提升到了破空境中期。 几乎是一刹那,陆白的气质提升一截。 在他面前的白千户,柔钏和织染等人,似有所觉,只觉余光有光芒闪过,但看向陆白时,却什么都没看出来,只看到他的精神和样貌似乎虚无缥缈了些,多了一股子的仙气儿。 陆白不理他们,他心在窃喜。 大丰收啊! 陆白心里美滋滋的,果然破案才能变强,一直破案一直强。 不过,陆白没有高兴太久,在白千户把供出的十张供状递给陆白后,陆白发现有两桩案子都构不成案子,至于余下八个案子,因为太小,都是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所以抽出的东西不怎么好,不值一提。 “你这供状也太敷衍了。”陆白不高兴的说。 白千户笑了笑,没说话。 他是不会把命案等大案供出去的,深怕到时候石七公子这边的案子没事儿,他却因为别的案子栽了。 陆白也知道逼不出有用的案子了。 于是他站起来,接过织染和柔钏些的告状。 她们的告状分为四张,织染一告石七公子杀他父亲,二告马踏稻田,三告烧毁村庄,四告官逼民反。 有了她们的状告,这四个案子就相当于立案了。 陆白把四张状纸递给安康锦衣卫副千户,“喏,你现在暂任安康城锦衣卫千户,这四个案子就交给你了。” “这——” 副千户不敢接,这是个烫手山芋。 “怎么,不敢接?”陆白摇了摇头,叹息道:“这可是你难得的升官机会,这要是不把握住,那你以后也就能当个副千户了。” 他拍了拍副千户肩膀,“怕什么,出了事儿还有我担着呢。” 饶是如此,副千户依旧摇头,他不敢得罪石七公子。 “那岳百户,你来。”陆白建议。 追击柔钏和织染两位姑娘的岳百户忙摇头,“大人别开玩笑了,我现在是戴罪之身,当不得此重任。” “行吧。”陆白叹息一声,“既然你们都唯唯诺诺,难堪大任,那就只能由本官出马了。” 白千户冷笑,“陆大人,作为南镇抚司镇抚使,您插手北镇抚司锦衣卫的案子是越权。” “不。”陆白摇头,“我亲自出马把石七公子请回来,协查你们公器私用,以锦衣卫权利满足石七公子一己私欲的案子。” 等石七公子下了大牢,那他这把快刀就可以趁机斩乱麻了。 陆白吩咐副千户,“把你们的千户大人看好了。他若是逃了,我拿你是问。” “是。”副千户忙答应。 不过,他觉得千户一时半会儿跑不了,白千户被折磨的站不起身,何况逃了。 陆白带着织染两位姑娘,领着锦衣卫出了昭狱,回到了居住的房间。 顾清欢已经醒了。 她精神饱满,而且脸上莹莹有光泽,闪烁着一层光辉,整个人看起来美艳不可方物,就像是雪山上的仙子,带了一层圣洁。 在听到陆白把锦衣卫闹的血雨腥风后,她并没有太过意外,而是饮一口茶问陆白:“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办?” “抓石七公子。”陆白说。 他借锦衣卫行一己私欲,因为牵涉到锦衣卫,所以他抓石七公子还是名正言顺的。 顾清欢提醒他,“石家家主在京城圣眷正隆,石七背后又有剑斋,你想好了?” 这八大派手中的剑刚出鞘就伤了自己人,一秋山庄会看笑话,八大派会不高兴的。 第三百二十章 飞雪为剑 陆白不以为意。 命运只有始终掌握在手里,才是最踏实的。 他从始至终都不想做八大派手里的剑,“我想做九大派。”陆白说。 至于现在得罪剑斋的后果 “你也说过,石家只是剑斋扶植的三大势力而已,剑斋还没选定自己在世俗的代表呢,大不了再换一个就是了。你说他们把我看斩向一秋山庄的剑。既然是剑那就是双刃的,误伤再说难免。” 现在这把剑误伤了一个还不算手下的手下人,剑斋就准备把他这把剑弃之不顾,那这把剑在他们心目中一定不是很重要的剑,陆白这把剑还不如趁早谋出路的好。 顾清欢点下头,“行,既然你都想明白了,那我就不说什么了。” 她是喜欢看陆白胡闹的。 陆白胡闹的越狠,她越喜欢,顾清欢觉得她以前就是太守规矩了,以至于许多人把她看做一个花瓶,起初捧在手里,后来这个花瓶跌落凡尘了就可以毫不犹豫的踩碎。 陆白穿了披风,顺手把兑换出来的茶花字帖递给顾清欢,“走吧,咱们去找石七公子。” 顾清欢接过,惊讶道:“我也去?” 陆白点头,“当然,安康城都是他们的人,不把你带在身边我不放心。” 于是,两人穿了一黑一白两件披风,陆白骑了马,顾清欢坐了马车,悠悠的出了城,一同出行的有陆白的弟子,还有一僧一道。 邋遢道士在出门时见到陆白后,就一直缠着陆白。 这会儿他骑着马追上陆白,“师父,昨儿你说的道德经经我真是闻所未闻,听后又受益匪浅,就像有人拿着一葫芦开了我的瓢,你再告诉我几句呗。” 陆白瞥他一眼,“人才,那是醍醐灌顶。” “对,提葫灌顶。”邋遢道士点头。 陆白觉得他有必要先把这个大龄弟子送到帮派的书院去进修一下。 “师父,你可不能藏私啊,我好歹是您的弟子,以后出去要光大师门的。”邋遢道士继续道。 陆白让他歇歇吧,“你出去别给师门丢人就行了。” 为了一杯酒就拜师的人,陆白信不过。 不过,邋遢道士的确是浩气门现在境界最高的的弟子之一,甚至陆白都看不透他,要是真能让道士归心,真情实意的认他这个老师,陆白觉得还挺不错的。 “这样吧,浩气门有一套奖励机制,即在为门派和帮派做出贡献的时候,酒坊会额外奖励弟子练功酒,对于你”陆白瞥邋遢道士一眼,“我可以多奖励你一句经。” 邋遢道士一愣,继而在马上喜形于色,得意忘形,“还有酒?这可太好了。” 陆白发现了,酒对他的吸引力比经大多了。 谈话间,他们出了城,到了昨儿饮酒的庄园门口,陆白让锦衣卫去敲门。 开门的门错开一条门缝,上下打量锦衣卫和身后骑马的陆白后,说道:“我们公子不在家,他出去打去了。” “那他什么时候回来?”锦衣卫问。 门房摇头,“这得看我们家公子什么时候尽兴了。”说罢,啪的一声,把门关上了,一点儿也没有把陆白让进去休息的意思。 锦衣卫有些愤怒,刚要再把门敲开,陆白拦住他了。 宰相门前七品官,这石七公子在安康城无法无天,这门房自然也不会理会陆白这些人。 “我们在外面等就是了。”陆白说。 正好昨儿到时是黑夜,来不及看景儿,现在湖面之上白茫茫的一片,远处又有落满雪的山,正好可以偷得半日闲,好好的赏一赏这雪景。 正好,不远处的路边的小山丘上有一座凉亭。 于是陆白领人去了那儿。 凉亭的视野很开阔,陆白和顾清欢坐下后,放眼望去,远处白茫茫的一天,天还在下小雪,让天地间更是成了银装素裹的世界。近处不止谁栽了一朵腊梅,梅花盛开,暗香自来。 手下弟子摆了棋盘,取出了棋笼,顾清欢说道:“正好,我看看你棋艺见长没有。” 陆白欣然同意。 芸娘则去取了新鲜的雪,烹雪煎茶。 邋遢道士起初和缺德和尚斗嘴,后来对陆白屡败屡战的下围棋来了兴趣,凑了过来,不住地指点陆白该怎么下,然后陆白输的就更快了。 “你这个坑师的货。”陆白又一次弃子认输后,接过芸娘的递过来的茶盏饮了一口。 不知道怎么煎的,这茶挺香。 缺德和尚闻了都忍不住讨了一杯。 “明明是你棋力不够,别什么都赖到我身上。”邋遢道士饮一口酒,振振有词,“师父你要是真厉害,完全可以带一个拖油瓶把你婶娘赢了。” “我谢谢你,想不到你还知道自己是个拖油瓶。”陆白没好气的说。 就在这时,天边响起了马蹄声。 不一会儿,一行鲜衣怒马的人在马蹄声声,震的大地微微颤抖时,从雪幕中冲了出来,直奔山庄而来。 石七公子打归来了。 “大人。”锦衣卫上前禀告,等陆白拿主意。 “把他拦下。”陆白饮一口茶。 他和顾清欢又开始了一盘对弈,用顾清欢的话说,屡败屡战不可怕,这是提升境界的最快途径。 石七公子领人经过山丘时,看到了凉亭里的陆白和顾清欢。 旁边的人凑近向他说了几句话。 石七公子微微点头后,示意队伍继续走,没有停下来打招呼的意思。 然而,他们刚要穿过凉亭下的山丘回庄子时,一行锦衣卫忽然挡住了他们的去路。 “吁!” 石七公子的随从们急忙勒停马,怒喝连连,“你们干什么!” 石七公子的马却不停,径直朝着挡在面前的锦衣卫撞去了。 挡住石七公子的锦衣卫,面对急奔而来的马并不害怕,依旧稳稳的站在原地,示意石七公子停下、 石七公子依旧不停。 疾驰而来,一直到马蹄要撞到锦衣卫时,才勒停马,让马高高地抬起前面的两个蹄子,而蹄子正好从锦衣卫的鬓角掠过,带起的一阵风把锦衣卫的头发吹起。 “好胆识。”石七公子把赞一声,让马儿后退一步。 这位锦衣卫语气不慌不忙的道:“我们大人请公子过去一趟。” 石七公子仰头看陆白。 陆白不看他,而是在看面前的棋局。 石七公子一笑,把缰绳丢了,顺手把马鞭丢给手下,脱了打时身上的皮甲,沿着山丘的青石板台阶走上来,“陆大人好雅致,赏花赏雪赏佳人,羡煞旁人也。” 他信手把皮甲丢挂在腊梅上,“说起来,这株腊梅还是我移来的,大人觉得如何?” 陆白笑道:“挺好,在这茫茫大雪中占尽了风情。” “我最喜欢风情。”石七公子走进凉亭,先看顾清欢,后瞥棋局,“陆大人,您这是死局了。” 陆白点下头,“是啊,死局。” 他把棋子一丢,站起身,面对石七公子,“石公子,白千户已经把他公器私用,为满人某人的一己私欲而去抓柔钏、织染两位姑娘的事儿招了。你作为指使者,恐怕得跟去千户所一趟了。” 陆白说罢,把白千户的供状递给石七公子。 石七公子看也不看,挑衅一般的挑了挑眉,“陆大人这是要抓我咯?” 陆白点头,“可以这样说。” “哈哈哈,哈哈哈哈。”石七公子大笑起来,震的腊梅上的雪花都簌簌发抖的落下来,“我这人去过很多地方,就是没去过锦衣卫的昭狱,我倒挺想见识见识的。不过” 石七公子看着陆白,“有件事儿,陆大人可能不知道,这株腊梅本就生长在小山丘上,是我连山带人移来的。” 为了一株腊梅,他移了一座山,无非是想告诉陆白,他石七公子在搬山境。 “挺有雅致。”陆白微微一笑,“期望石公子把这山丘移到昭狱去。” “好!”石七公子双眼微微一眯,“有机会,我一定搬。” “请吧。”陆白伸手。 石七公子站在原地不动,他看着陆白,估计在想要不要动手。 陆白很快给了他一个动手的理由,“哦,对了,这是柔钏和织染控告你的四条罪状。既然石七公子要进昭狱,那就顺便把这些交代清楚了,省的锦衣卫来回请你麻烦了。” 石七公子这次扫了一眼四份供状,“呵呵,陆大人这什么意思,你相信她们说的?” “我相不相信不重要,重要的是证据。”陆白说。 石七公子不屑一笑,这年头最不重要的就是证据。 他把四份供状一丢,“陆大人,莫不是以为当上南镇抚司就很了不得,就想要多为社稷着想以报君恩了?我可提醒你,你当上镇抚使,恐怕靠的不是你的本事,而是女人” 石七公子瞥顾清欢一眼,“顾家虽然在朝内权势很大,但别忘了,八大派才是他们的主子,而剑斋是八大派的顶梁柱。” 他摸了摸陆白的衣领,帮着陆白弹走雪花,抚平褶皱,“陆大人,你对八大派还有用处,千万别把路走窄了啊。” 陆白摇头,“我不走窄路,我走没路的地方,一位鲁大师曾经说过,其实地上本没有路。” 石七公子双眼一凝。 他再次看向顾清欢,称赞道:“陆大人,其实咱们是一路人。把婶娘睡了还是名满京华的顾四小姐,啧啧,人生至雅之事,我羡慕的狠呐。” 石七公子是色中高手,从昨儿宴席上,顾清欢看陆白的眼神,处处维护陆白的行径,他就看出来了。 “可你要不想过这神仙般日子了,我也不拦你。” 石七公子退后三步,退到了凉亭外,雪幕中,任由雪纷纷落在他头发,肩膀上。 他嘴角含笑,“我不介意送你上路,顺便同顾四小姐聊一聊风花雪月。” 顾清欢没说话。 陆白依旧站在原地,让石七公子乖乖走的好,“你不是我的对手。” “你?”石七公子一脸不屑。 他不介意让陆白这个井底蛙见识一下真正的修行。 修行不止有境界,还有术! 在同等境界下,术士决定高低,招式决定胜负,石七公子在搬山境圆满,因此自信满满,想要让陆白这个他认为的刚进入搬山境不久,还是一个海外剑派剑修的弟子,见识一下何为日月。 “起!” 石七公子大喝一声。 顷刻间,风云突变,寒风呼啸,以石七公子为中心,天地间生成了一个漩涡,从山丘上直插天空,搅动风云,让阴云出现了变化,风雪急剧摆动,让本应该轻柔的雪花化作了剑刃。 地上的浮雪,旁边腊梅的花瓣被风扯动,化作片片剑刃,以石七公子的身子为中心,形成了一个漩涡。 “进!” 石七公子手一推。 狂暴的雪花若泄洪,伴着狂风疯了似的灌进凉亭,雪化作一道道剑刃,顷刻间呼啸而至面前。 然后 雪花碰到了一堵无形的墙,顷刻间驯服起来,乖乖地落在地上,碰不到凉亭内众人一分一毫。 与此同时,陆白消失在原地。 再出现时,他在石七公子身后,手中捏了一朵梅花,横在石七公子脖颈上,这支梅花开正艳,没有遭到石七公子的摧残。 “你” 石七公子呆呆地,木木的望着陆白消失的地方,有千言万语却不知道怎么说。 “我说过,我在破空境,也曾告诉你,我是天才,但你不信呐。”陆白用梅花拍了拍石七公子的脸,“你要明白,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有时候太狂妄,很容易遭雷劈的。” 陆白说着,不知手上什么时候多了一根铁链,轻而易举,又优雅至极的把石七公子绑起来,“刚才你抗捕,我就不得不出此下策了,石公子勿怪。” 他松手,让锦衣卫把石七公子押住,“要再反抗,那石七公子,我可就真不客气了。” 石七公子冷哼一声,但也没反抗。 陆白回到凉亭,把腊梅插在顾清欢发髻上,“我们走吧。” 他可以想象得到,今天到明天,又是一段绞尽脑汁的时光。 顾清欢站起来。 石七公子庄子的门房听到马蹄声已经打开大门,就等石七公子回府了。然而,此刻他看着锦衣卫押着石七公子下了山丘,不信邪的揉了揉眼,见石七公子真被抓了起来,这才惊恐的看向陆白。 再不敢有一丝轻视。 第三百二十一章 诱供 石七公子被抓了,全城皆知。 他被人锦衣卫用铁索绑了,牵着从北城门进了城。 锦衣卫坐在马上牵着他,绕着集市转了三圈以后,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千户所。当时,石七公子的人就在锦衣卫的队伍后面跟着,但也就是默默无闻的跟着。 他们不敢有大动作。 等进了千户所,陆白下了马,让邋遢道士护送芸娘等人回去。 邋遢道士一口答应,因为这也是师门任务一部分,完成后有奖励。 陆白则拉牵着铁链一端,把石七公子牵到了白千户面前。 白千户错愕不已,“这这” 他说不出话来。 他万万没想到,陆白真敢把石七公子抓过来。 虽然这事儿是他手下办事儿出了纰漏,但直接证据从白千户这儿出的,石七公子见到白千户后,冷哼一声,脸色阴沉。 他把游街示众受到的屈辱,因为积攒的怒气撒到了白千户身上。 白千户心里咯噔一下。 当官能往上爬,最重要的一项本领就是察言观色,他看石七公子这脸色,估计自己以后爬不上去了。 他还在想以后,陆白却已经在让他死了,“白千户,我记得早上有人说,我若把石七公子抓来,你就把四个案子中你所知道的一切全招的。” “我什么时候”白千户话说半截,心里再次咯噔一下。 他明明说的是用双手把头奉上。 他一听陆白的话就知道坏事儿了。 白千户余光瞥向石七公子,果见他双目喷火,显然把陆白的话误以为他让陆白抓石七公子,以此作为他招供筹码的。 “我明明说的是我双手把”白千户嗫嚅一下不说了、 陆白虽改了一个筹码,但至少把死换成了别的,他不会傻到把“死”换回来。 “陆大人,我真敬佩你是一条汉子!”白千户先把允诺的前一桩事兑现了。 陆白对他的吹捧不屑一顾,“少废话,你就说,后半句的诺言兑不兑现。” 白千户好心提醒他,“陆大人,我好歹是一个千户,我要在牢里兑现诺言,这样传出去,对您也不太好吧。” 他指的是他的性命。 白千户的确说过陆白把石七公子抓来,他把人头双手奉上,但那就是说说而已,谁会当真呢。再说,万一陆白扭头把石七公子放了,那他岂不是白死了。 这赔本的买卖白千户不做。 虽然陆白换了个筹码,把人头奉上改为了招供,但那就是早死和晚死的区别。 君不见石七公子,这会儿脸色阴沉,目光凶狠,几乎能把白千户给杀了,他这要是招供了,就是出去了也一定死的不能再死了。 陆白已经给了白千户活命的机会,既然他不上道,陆白不介意让他真去死,“不怕,你当千户的应该知道,牢里无声无息的死个人太容易了。” 他蹲下身子,贴着白千户的耳朵说道:“你有说过,你一没后台,二没资源,我想你死在了昭狱,不会有太多人找我麻烦的。” “你”白千户惊讶的盯着陆白。 陆白站直了身子,“你知道石七公子为什么乖乖地束手就擒吗?因为我比他更天才,一个搬山境圆满的修行者而已,我对付他手到擒来。” 他牵着石七公子往外走,“所以你千万不要耍滑头,我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时间到后我过来找你,希望到时候你已经做好了选择。” 说罢,陆白不给白千户说话的机会,拖着石七公子往外走。 他就让这俩人见见,至于在一起审讯,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石七公子很怕白千户招了。 他看出来了,这陆白根本就是一个不按套路出牌,而且铁了心想要治他,不弄死他也要把他打的跌入凡尘若不然,今日之辱,他石七公子未来必偿还。 换个角度后,石七公子站在陆白的位子上,也要这样做,虽然他不知道陆白发什么疯,突然要得罪他,但得罪了就要得罪到底是每个做大事的应具备的素质。 不过,石七公子看得出来,陆白虽然抓了他,但不想直接杀了他,而是想走程序上的正义。他估计陆白是怕杀了他以后,留下什么话柄给敌人。 所以,石七公子现在唯一能全须全尾走出去的办法,就是陆白什么都查不出,而让陆白什么都查不出的最稳妥办法,就是让白千户开不了口。 石公子双眼一眯。 在陆白在前拖他的时候。 砰! 白千户头顶的石顶忽然掉下来,朝着白千户的头直直的砸去。 只要白千户死了,他就安全了,而且白千户这样死完全可以推给意外,除了陆白,谁也不会知道是他动的手。 然而 白千户头顶一个涟漪,石顶破空消失,在出现时出现在陆白面前。 “啧啧,杀人灭口哇。” 陆白手一捏,掉下来的那块石顶化作一堆齑粉,随风飘散。 “这要是被你得逞了,我岂不是妄为破空境高手?”陆白看冷冷一笑。 他继续拖走石七公子。 石七公子慌了,他威胁白千户,“说话之前你好好斟酌斟酌,我告诉你,有些话不能说,要不然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陆白一把拉他出去,“好家伙,还在我面前串供,我告诉你,他要是不招,现在就是死路一条!” 说罢,陆白把石七公子塞进一个房间里,并亲自用破空锁链陆白揣摩出来的一门束缚人的手法,即用破空的手段,将铁索放入至于破空状态。 差不多像一条剑在陆白的法术下破空时,剑尖出现在破空后位子,剑柄在破空前位子的停滞状态。 在这个状态下,除非同样在破空境,否则是破不开这破空锁的、。 陆白把石七公子关起来后,并没有去找白千户,继续逼问他招供,陆白反而去了另一个牢房,这间牢房紧邻白千户的牢房,对方才在白千户牢房里发生的一切都听得清清楚楚。 不过这见牢房没有点灯,一般人看不清里面还关着一人。 “怎么样,想清楚没有?”陆白在晏城锦衣卫打开门后,他把人挥退,对黑暗中的人说。 一个人从黑暗中走出来,他不是旁人,正是安康城锦衣卫岳百户。 他曾奉命去抓柔钏和织染。 既然让陆白碰到了一次他为石七公子办事儿,那么陆白就有理由怀疑,他奉命为石七公子办了不少事儿。所以,对于石七公子的所作所为,还有锦衣卫和石七公子的合作,他应该门儿清才对。 “我现在需要口供。”陆白坐下,在黑暗中为自己倒一杯茶,一滴不漏,“但并不意味着我只能从你手上得到口供和证据。刚才你也听到了,石七公子都对白千户下死手,想要杀人灭口了。我可以肯定,白千户快招了。” 陆白微微一笑,“等他招了,你就对我没用了,到时候我对你的发落就不是从轻发落,而是从中处罚了,所以你要想好了。” 陆白顿了一顿,给他消化的时间。 须臾后,他继续说道:“如果你现在招了,谁不知鬼不觉,我可以帮你把招供安到白千户的头上,反正你招了,他就要死了不是,而石家肯定会认为是白千户告的密,不会怪罪到你头上。” “你脱身世外后,千户已死,安康城锦衣卫百户之中就你还有点儿本事,到时候就是当不了千户,暂代一个副千户还是可以的。”陆白为岳百户画好了大饼。 别说,岳百户还真蠢蠢欲动。 百户和千户还是有很大差别的,而副千户虽然带了个副字,但在锦衣卫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依旧是他不敢奢望的位子。 现在陆白告诉他,他可以无风险,不,只是冒一丢丢的危险就可以得到这个位子,岳百户当然心思活泛起来。 关键陆白的主意还很好。 他在这儿捅出去,那边石七公子和石家人还以为是白千户招的供。只要陆白把白千户杀了,岳百户就永远没有被揭穿的可能。 思来想去后,岳百户觉得这个生意可以做,于是他咬了咬牙,“好,我可以招供,但陆大人承诺我的两件事一定要办到。” 一件事是把他放出去;还有一件就是一定要杀死白千户。 陆白答应了。 “你放心,等你招供后,我马上把你放出去,并很快处置白千户,让他再也不会说出真相。”陆白郑重承诺。 岳百户闻言,不再犹豫,提笔写了下来,而且还应陆白的要求,一桩案子写了一份供状,还把前前后后的事因和经过详细叙述了一遍。 石七公子这些年在安康城的所作所为,锦衣卫一半是帮凶,一半略有耳闻。岳百户作为白千户的心腹,几乎所有锦衣卫活动都参与过,因此岳百户对于石七公子的所作所为,不能说一清二楚吧,但也是很清楚的。 他把他所了解到的信息全部记在了脑子里,现在一经翻阅,立刻有无数证据从脑海里飘出来,诉诸于岳百户的笔端,将石七公子的罪行大白于陆白面前。 大约过了半刻钟。 岳百户放下笔,轻轻地吹干墨迹,然后把墨宝交给陆白,由他们去那主意。 陆白接过四张供状扫了一眼,在踏稻田,焚烧村庄,杖杀织染父亲举人,还有宁江决堤这四个案子中,锦衣卫有的曾参与过,譬如焚烧村庄,就是石七公子在屠村杀人和放火将村子毁于一旦后,请锦衣卫作证,证明这村子里有妖怪作乱,从而把村庄被毁归于妖患,而不是石七公子为一己私利所为。 还有决堤。 有几次是锦衣卫在石七公子的吩咐下,故意把大堤挖通,让水淹农田,让百姓颗粒无收的。 “好,干的不错!”陆白高兴的站起身,对子岳百户的所作所为赞不绝口,“有了你的口供,再想让石七公子认罪易如反掌。” 他让岳百户继续在黑暗的牢里呆着,等事情解决了再放他出去。而陆白在出了岳百户的牢房后,直奔石七公子牢房。 噼里啪啦! 门刚打开,里面传来一串金属声。 陆白探头一看,原来是石七公子想要挣脱这锁链,从而逃出去。 “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陆白从门外走进来,“你今天是逃不出去了,不,不对,你是从今儿起出不去了。” 他把四张供状取出来,在石七公子面前晃了晃,“白千户已经全招了,这四章供状详细供诉了你的罪证,我劝你早点认罪伏法的好。” 石七公探头看了一眼。 陆白起初心里有些紧张,怕他认出这不是白千户的字。然而,石七公子只看了一眼就没再看了,反而嘴上咒骂道:“这个软骨头,这么快就招了。” “这么说,白千户说的一切都属实了?”陆白问。 石七公子没有说话。 于是,陆白取出笔墨纸,“如果属实,还请你签字画押,这样我也好办案。” 石七公子把头扭到一旁去,“我认罪?我凭什么认罪!” 他扭过头看着陆白,“我和白千户有仇,我怀疑他在趁机报复,所以他的话当不得准。陆大人要真想治我罪的话,恐怕得拿出更有说服力的证据。” 陆白摇了摇头,看来石七公子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了。 “白千户招供的供诉上,把踏稻苗,烧村庄,杖杀织染父的经过和参与的人调查的一清二楚,既然石七公子想要证据,那你得等一等了,我去把他们抓过来,让他们当面与你对峙。”陆白说。 “不过,等到那时候,石七公子可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路白抖了抖手里的供状,“事情若查实,就这几桩事,石七公子必然死路一条。” 石七公子冷笑,“说的我现在好像死不了似的。。” 陆白点头,“哎,对,你现在还真有反悔的余地,就是你签字画押,承认罪状后,我把你一身修为废掉,然后给你一条生路。” 第三百二十二章 狠人 陆白离开石七公子牢房后,又去了岳百户的牢房。 他让岳百户又招供了一项供状。 “白千户曾奸杀了一个青楼女子,证据确凿。”岳百户把供状写下来,同时把衙门为了掩盖白千户罪行,令仵作在验尸单上做了伪证。 陆白惊讶,“堂堂一个锦衣卫千户,竟然要去奸杀一个青楼女子?” 白嫖,不想花银子? 岳百户冷笑,“千户大人有特殊癖好,整个安康城的青楼女子都不敢接他的客了,也就在石七公子府上,慑于石七公子的淫威,万吟楼的姑娘们不敢不顺从。” 提起万吟楼,岳百户有话说。 “白千户在万吟楼上折磨死三个姑娘,尸骨丢在了荒野,让妖兽给吃了。” 并且,万吟楼上的姑娘们,有许多根本不是青楼女子,而是良家女子,她们或被石七公子的人威逼利诱,或干脆直接拐卖和绑架来的。 “万吟楼上有专门调教姑娘的老鸨,动辄鞭子伺候,有姑娘誓死不从的,竟从楼上推了下来。”岳百户说。 陆白一挑眉,“这么重要怎么不早说?” 他让岳百户把这个罪名也添上去。 这下可好,又多了一个案子。 陆白发现了,他应该早想法子出来,不应该死守晏城的,他要是这么在别城收割案子,境界不用半年就快成仙了。 “行,你干的不错。”陆白拍了拍岳百户的肩膀。 岳百户笑了笑,“为大人分忧是应该的,那什么,大人,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陆白让他暂且忍耐,“白千户和石七公子还被关着呢,你现在出去岂不是自找麻烦?还是等案子差不多了你再出去。” “不过”陆白环顾一周,“这间牢房不太好,我让人给你换一间好的,你在里面好好睡一觉,享一享福。” 岳百户同意了。 于是陆白让人把岳百户带出牢房,安排到一间明亮的牢房。 在把岳百户送走后,陆白又去了白千户的房间,心里暗想,这在几个牢房里转悠就把案子给破了,他也算是天才了吧? 白千户正在沉思,被陆白的推门声打断后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陆白。 陆白不打算劝他了,也在静静地看着他。 须臾后,陆白才把岳百户的供状放到白千户面前,“那四个案子的供状你不用说了,这是石七公子的罪行供状,我完全可以把这份供状的名头按在你头上。” 白千户低头扫一眼后,见上面全是四个案子的供状,详细的一匹,他不由地一惊,陆白若有了这份供状,还真不用白千户来招供了。 若不用白千户招供,那他的下场只有双手把头奉上了。 当啷! 一把刀落在地上,吓的白千户一哆嗦。 “白千户,路我给你选了,可你把路走窄了,那就怨不得我了。”他踢了踢脚下的刀,“现在是你兑现诺言的时候了,把头奉上吧。” 白千户豆大的汗珠立时冒出来,“别,别,陆大人,我今儿早上就给你开个玩笑。” 他也没想到陆白这么勇猛,竟真把石七公子给抓来了。 “我可没给你开玩笑。”陆白蹲下身子看着白千户,“做人要言而有信。” 白千户又委屈起来,“可陆大人,说好一炷香的时间给我考虑了,你不能言而无信呐。” 陆白沉吟,“你说的也对,我刚说了言而有信,不能失信于人。这样吧,我给你两个选择” 他提醒白千户,“不是让你供出石七公子的罪证,而是我放你出去,你用锦衣卫千户的名义,给我抓一些人。” 白千户还是很警觉的,“抓,抓谁?” 陆白指了指四份供状上的,所提到的那些为挖掘河堤,践踏稻田,打杀织染父亲的名单,关于这些,岳百户即便不清楚,但也知道大致谁在当家,所以做过这些事的人,都在名单上了。 “抓他们!”白千户一惊,这几乎是同石家作对了,而他早上那么硬气,可以同陆白侃侃而谈,大谈出生低微的人如何往上爬,这些底气就来自石家。 现在让他出面得罪石家 “不错,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只能送你去死了。”陆白用脚尖踩着脚下那把刀,“你放心,这次我会把石家斩草除根不留后患的,你现在得罪他们不会有事。” 白千户不大相信,在京城还有一位姓石的位居高位呢。 “他再大的官也管不到你头上,莫忘了,你是锦衣卫,天子亲军,只有圣上能处置你,而圣上”陆白微微一笑,“不瞒你说,我可以叫他一声哥。” 白千户一愣。 他细细思量后发现好对呀。 他怕的就是石七公子而已,这石七公子一死,石家再没有什么高手,他有什么好怕的。就算剑斋要为他弟子出头,那也是去找陆白麻烦。 因此,白千户在死亡和概率性很小的死亡中选择帮陆白。 “好,我答应你。”白千户点头。 陆白欣慰的笑了笑,“这就对了,不过,我还是要提醒你一句,在一个破空境的修行者面前千万不要耍滑头,要不然你谁死的很难看。” 白千户让陆白放心,他知道利害关系的。 “那就好。”陆白亲自给白千户松了绑,刚要往出走,陆白忽道:“你知道这供状是谁写的?” 白千户点头,且不说这笔记他认识,就是陆白抓起来的人里会写出这供状的,就只有岳百户了。岳百户是他的亲信,他经常派岳百户给石七公子做事,所以岳百户对这些门儿清。 “知道就好。”陆白又让他看一份供状,“这是岳百户在写石七公子的罪状时,顺手写的。” 白千户扫一眼,登时冷汗往外冒,上面全是可以置他于死地的罪状。 他伸手刚要去拿,陆白收回去了。 “放心,该给你的时候会给你的。”陆白放到怀里,“不得不说,岳百户野心很大啊,我就喜欢野心大的人。” 白千户脸上一寒。 他当然知道岳百户野心很大,这都上赶着把他除去了,其野心昭然若揭。 看到陆白对岳百户毫不吝啬的欣赏,他急忙说道:“岳百户也不是什么好鸟,他也没少干缺德事。” 他要坏了岳百户在陆白心目中的印象,把岳百户拖到和他一个水平线上,以免岳百户攀了陆白这高枝以后骑到他头上。 “哦,是吗?”陆白让白千户好好说说。 白千户历数了几件,尤其把岳百户因为家人和邻里之间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吵了一架后,岳百户就罗织罪名,让一家人满门抄斩的故事说了。 “他们俩家的矛盾不大,就是岳百户的家新修了房子,高屋檐大瓦房。下雨的时候,瓦房上的水顺着瓦檐留下来后,就落到了邻里的墙上。” 陆白知道,这年代的房屋多是土坯房,多靠瓦檐遮雨,墙壁最不能淋雨,若不然时间长了,轻则屋子潮湿一片,重则墙壁倾斜倒塌,对住户有性命之忧。 “邻里当时就说了岳家几句。”白千户继续说。 两家的屋檐滴水的距离是公共的,而且有约定俗称的距离,岳家在建新房的时候,为了美观,用了大瓦,瓦檐超过了公共距离的中线,所有瓦檐的雨水会落到邻里墙壁上。 “邻里的意思是让把瓦檐往回一缩。但岳百户的娘子是个彪悍的,三言两语就对骂起来。” 这岳娘子是个泼妇,骂人很难听,又仗着有岳百户撑腰,什么难听的话都敢往外蹦。那邻家听不下去了,举起巴掌吓唬她,后来就被人拦住了。 “那婆娘当时被吓一跳,后来就觉得她被吓住的样子太狼狈,于是恼羞成怒,闹的更欢了主要跟岳百户闹。”白千户告诉陆白,没等几天,岳百户就揪住邻家信仰弥勒佛,把邻家抓起来,最后落了个满门抄斩。 佛家的信仰在南朝不怎么受欢迎,但随着佛教日益发展,但也没那么抵触了,至少一两间寺庙还是有的,远没有到信仰就满门抄斩的地步。 而信仰弥勒佛的不一样。 这时一个半佛半道的信仰。 信仰弥勒佛的多是些普通百姓,他们坚信有一天会降下这么一位天帝之子,未来之佛,会重整山河,给予他们本朝建立之初那样不愁吃穿的好时光。 当今身上自称天子,这信仰无疑犯了忌讳,所以信仰的人逮住了要被杀头。 “邻家真信仰弥勒佛?”陆白问。 白千户摇头,“不是,有兄弟看见他把弥勒佛丢到邻居家里的,他上报给了我,我我给他隐瞒了。” 陆白直呼好家伙,又一个人命案子。 陆白现在都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个案子了,只能等到时候结案时看面板奖励抽奖机会了。 不过,面前这个案子无疑最好破。有人证,庇护者自己招了,罪犯就在大牢里,所以面板直接给了陆白以此抽奖机会。 说话之间,他们出了昭狱。 雪又下大了。 他们刚在门前站定,正好看看这好大一场雪,见一个浩气门弟子匆匆走了过来,向陆白拱手道:“师父,顾先生遇,遇袭了。” 陆白心一紧,“人呢?” “两个袭击者被邋遢师弟抓出了,现在大厅押着等待您的审问。”弟子说。 陆白一笑,回头对白千户道:“白大人,要不要去看看?” 白千户二话不说的答应了。 他心里已经隐隐知道了袭击者是谁派出的,但派出的人是谁他却不知道。他跟进去见一见,心里也有底儿。 然而,刚进了陆白居住的院子,迈进客厅,看见在押的两个人,白千户心里就咯噔一下。 看来他之前的猜测有误,陆白根本不会放石七公子出去。因为这两个袭击的人,白千户认识,他们是石家和石城主网罗的两位高手。 一位是剑斋外门弟子,境界在念力境。 这些外门弟子在门派里地位不高,但在外面却是地位高的很,有时千金都寻不到。这位剑斋弟子还是受石七公子之邀,才到石家做客卿的。 他的主意是等石七成为掌门弟子后,他攀上石七公子这个高枝,在门派地位高些,还有就是万一石家成为剑斋的世俗势力,那他在两者之间的桥梁作用就很大了。 另一位则是来历不明的修行高手,境界在搬山境初期。 正所谓英雄不问出处,高手同样不问出处。 因为境界高,所以不查明来历,石家就把他供了起来。 不过,据白千户打探出来的消息,这位来历不明的修行高手,大概是某个不知名修行门派的弟子,因为得到飞升的机会很渺茫,甚至于修行的功法不足以让他往更高境界的提升,所以在世俗中行走,期望得到机缘。 这两个人可以说是石七公子离开之外,支撑石家的武力所在。同时也是石家为在剑斋支持下成为世家所做的武力方面的准备。 然而,石家辛苦攒下的家底儿,现在全在大厅上了。 他们萎靡不振的瘫坐在地上,邋遢道士在他们身前不住转悠,见到陆白进来,忙走过来邀功,“师父,我可把他们撂下了,两个人都是我干的,你什么时候给我酒?” 陆白对他完成的任务很满意,“找芸娘,让她奖励你四坛酒。” 顾清欢掌握酒坊,芸娘作为她的左膀右臂,会帮她处理分酒上的事物。 邋遢道士登时喜笑颜开,忍不住举起酒葫芦畅快的喝一口酒。 他之前一直省着,现在又要得到两坛酒,那就不用省,可以痛快的喝两口了。等他喝罢,才又记起来,“师父,那经” “当然是先欠下了。”陆白环顾四周,“难道你想让我当这么多人的面说?” “不用,不用,那就先欠着。”邋遢道士哈哈一笑,找芸娘领酒去了。 陆白站这两个袭击者面前,笑了笑,对白千户说道:“白大人,你还有什么疑问吗?” “没,没有了。”白千户再无后顾之忧。 现在石家算石七公子在内,所有高手都折在陆白手中了,那安康城石家暂时就没有什么让他忌惮的了。 “既然没有了,刚才供状上的名单”陆白回头看他。 白千户让陆白放心,他现在就去把那些人抓过来,彻彻底底的给石七公子的所作所为定了罪。 “那就快去吧。”陆白催促他走。 至于面前这两位高手。 他坐在椅子上,端详坐在地上的他们。 他们不知道被道士下了什么禁制,一动不动,直到过了一刻钟,他们的禁制才消失。剑斋的外门弟子很高兴,刚要动用念力。 唰! 一把椅子凭空飞起,砸在他脑袋上。 第三百二十三章 欲加之罪 哗啦! 椅子砸在剑斋弟子头上,碎了个稀巴烂。 陆白提醒他们,“我劝你们老实点儿,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他饮了一口茶,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俩人不理陆白,而是扭头看了一圈,“刚才那个道士呢?” 他们心有余悸。 那个道士太厉害了,先发后至,一出手就把他们打了个落水流水。 “在找我的弟子?”陆白问他们。 两人一惊,“什么!” “我弟子啊,刚才的邋遢道士是我弟子,你们两个也是胆大,我弟子都打不过,竟敢来袭击。”陆白一声长叹,“这年头,修行界的傻子也很多啊。” 两个人无言以对,呆呆地看着陆白。 “那,那道士是你弟子?”剑斋的外门弟子长大了嘴巴。 “不,不可能。”另外一个袭击者摇头。 他境界在搬山境,道士刚才展示出的境界,至少在破空境以上,若弟子在破空境,那师父的境界该有多高?他们不相信道士的师父会是陆白这毛头小子。 陆白笑而不语。 邋遢道士这会儿拎了两坛酒上来,“师父,再有这活儿就得交代我,我先去喝酒去了。”他招呼一声,瞅了瞅不见缺德和尚,忙向偏僻的地方闪了。 缺德和尚很快跟过来,“邋遢道士呢?太缺德了吧,又一个人吃独食。” 他跟着找了出去。 “呃——” 俩为袭击者慢慢地把目光从邋遢道士的背影收回来,惊恐的看着陆白。 假如一个破空境以上的高手有师父的话,那这师父的境界——俩袭击者忽然觉得他们俩是大傻子,竟然来袭击这样的高手,这真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啊。 “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你们谁派来的。”陆白站起身,走到他们面前。 除了安康石城主还有谁。 他用脚一人踢他们一脚。 这位剑斋的外门弟子身上不止有功德值,还有暴击奖励。 看来这外门弟子恶贯满盈啊。 至于这位神秘的搬山境高手,身上虽有功德值,却寥寥无几,看起来很干净。 陆白心里有了数。 他直起身子,对剑斋弟子道:“你回去给你主子报个信,告诉安康城主,我在规则内办事,本不想动他,既然他执意要把事情弄的复杂,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剑斋外门弟子一愣,“你——放我走?” 陆白微微一笑。 砰! 一道破空斩,径直把剑斋外门弟子身首分离,溅起的血花落了旁边搬山境高手一身。 他的功德值被陆白收了。 这道破空斩是陆白在境界升到破空境中期时,琢磨出来的又一必杀技。所谓破空境,细究起来同陆白所致到的空间法术差不多,但有很大区别。 破空境有三大境界,破空境初期以人破空为主,破空境中期却可以让物破空,如剑,如刀,如雨,如头颅——陆白的破空斩正是基于这样的原理。 他把剑斋弟子的头破空,于是出现了刚才那一幕。 至于破空境圆满,则是袖里乾坤大,壶中藏日月,相当于有了一个百宝囊。 搬山境的袭击者呆呆地看着陆白。 陆白挥了挥手,让手下把剑斋外门弟子的尸首丢到大街上。至于搬山境的袭击者,陆白瞥他一眼,“你走吧,现在我绕过你一次,要再有下次,那你这一身修为就白了。” 搬山境的袭击者呆愣在原地。 陆白懒得理他,起身去后面找顾清欢,看她有没有受到惊吓了。 顾清欢很好。 她神清气爽不说,还有余暇临摹陆白送她的茶花帖。 陆白这就放心了。 陆白坐镇千户所时,在白千户的指挥下,千户所锦衣卫倾巢而出,扑向全城,把名单上的人抓起来,有些人在石七公子的庄园,白千户也毫不犹豫,照转不误。 不过,他们刚抓人出来,就被石城主堵了门。 “白千户,你们干什么!”石城主怒道。 按辈分,石城主是石七公子的族叔,但因为石七公子的父亲在京城当官,石七公子背后有剑斋,而他的城主之位还是石七公子和其父共同作用来的,因此他在石七公子面前天然第一头。 白千户现在不怕石七公子,更不用说第一头的石城主了。 他说道:“禀告城主大人,我们这也是秉公办案。这些人掘堤毁田,践踏稻田,谋杀百姓,罪不容诛,锦衣卫作为天子亲军,自然要把他们捉拿归案。” 石城主怒道,“白千户,你昏头了。” 白千户微微一笑,看一下手里名单,对石城主道:“城主大人,您来的正好,您府上有三个人也在这名单上,为了避免难看,您还是自己把人交出来吧。” 石城主怒极反笑,“好,好你个白千户。别以为你傍上了南镇抚使就可以无法无天,我告诉你,那姓陆的,我很快就可以搞定。” 他让白千户别忘了,谁才是安康城的一城之主! 白千户眨了眨眼,没说话。 要是出昭狱时,他直接来抓人,听到石城主这话,或许心里会发虚,但在看到石家两大客卿束手就擒后,他就坚定站在了陆白这一边。 山高皇帝远,现在是谁的拳头大谁有理,毕竟活着才能说话,而死人是没法辩驳的。 白千户挥了挥手,“既然城主大人不交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身后的几个锦衣卫踏前一步。 石城主大怒,“谁敢!” 唰! 他身后的城卫军抽出刀,挡在锦衣卫面前,气氛一下子剑拔弩张起来。 就在这时,一个城卫军急匆匆而来,在石城主耳边低语几句。 “什么!”石城主大惊失色,他向报信的人再次确定道:“消息准确?” 报信人点下头,“准确,客卿被当街抛尸了。” 他们刚把尸首收敛了。 石城主的心一下子揪起来。 他抬头恨恨地看白千户一眼,文可奈何的挥了挥手,“走,去千户所。” 石城主决定亲自去见陆白,问问他究竟想干什么,顺便谈一谈,为石七公子求求情。 “大人,咱们怎么办?”锦衣卫见城卫军走了,问白千户。 白千户没说话。 他心里直犯嘀咕,客卿被当街抛尸了,这陆大人玩的够大的呀。 “大人?”他身后的锦衣卫又问,想知道他们还抓不抓城主府的人了。 白千户回过神,摆了摆手,“先不理他们,咱们先去万吟楼,把万吟楼查封了,把那些骗来的姑娘解救出来。” 他不忘冷笑一声,“石七公子恶贯满盈,现在终于要得到报应了!” 手下的弟子不由惊诧的看他。 白千户平时可没少跟着石七公子做坏事儿。 石城主到千户所的时候吃了一个闭门羹,陆白闭门不见人,倒是锦衣卫从四面八方抓来的人不断押入千户所,这让石城主的心越加狂躁起来。 奈何他手里的牌已经打完,唯有的一张牌不到万不得已不能用的。 就这样,天入了夜。 陆白依旧没出来见石城主,倒是接到他命令出来的人不少,等回来的时候,或抬着棺材,或抬着尸首,还有一些哭泣的妇人和百姓。 “大人,现在怎么办,难道咱们就这么干等着?”一书吏打扮的人问。 他姓王,城主一般叫他王书吏。 他在城主府的地位相当于师爷,负责为石城主出谋划策,白千户要抓人的名单上就有他的名字。 石城主看着在雪夜中一片沉寂,岿然不动的锦衣卫千户所,心烦意燥:“那你说怎么办?” 王书吏咬了咬牙,“派城卫军把千户所封起来。” 石城主大惊,“你疯了?” 他要是把千户所围起来,那岂不是成了锦衣卫和城主府的对峙?那样事情就没办法收场了。 王书吏委婉的劝他,“现在已然没有办法收场了。这陆镇抚使摆明了要把安康城翻个底儿朝天,咱们继续等只是坐以待毙,还不如把事情闹大。” “等事情闹大了,咱们完全可以说是镇抚使与妖怪有勾结,所以咱们才兵围千户所,这样即使到了朝堂上,咱们也有扯皮的余地,而不是现在任由对方拿捏。”王书吏说。 石城主觉得王书吏说的很有道理,于是他一挥手,让城卫军把锦衣卫团团包围住了。 然而,为时已晚。 陆白早让白千户搜罗到了石城主的罪证。 其实也不用什么罪证,石家掘堤毁田,马踏稻田这些,石城主不仅失察,而且他府上的人都参与其中,王书吏更是出主意的人,因此陆白要抓他名正言顺。 白千户就那么理直气壮走出来,走到石城主面前,“城主大人,里面的人招供您与掘堤毁田有干系,请吧?” 石城主眉头一竖,“欺人太甚!” 抓他侄儿也就罢了,现在还把主意打到他这城主头上了。 他一挥手,“我看你们谁能抓我!” 白千户好心劝道:“石城主,您别忘了,石七公子都不是镇抚使大人的对手,我劝你乖乖配合调查的好,以免自讨苦吃。” 石城主冷笑。 他现在不是自讨苦吃,而是保命。 他退回去,让城卫军团团把他围住,“说我与毁田有关系,我还觉得你们同北方山林的叛逆有关系呢。” 他一挥手,“弓箭手准备!” 一旦锦衣卫的人敢上前拿他,石城主不介意让他们成为刺猬。 “哼!” 空气中一声冷哼,清楚的响在石城主耳畔。 石城主脸色一僵,“谁?” 雪纷纷而下的幕布被撕开,一个人凭空出现在石城主面前,一把手揪住他的衣领,“石城主,污蔑你果然是在行的,愣把官逼民反污蔑成了刁民造反。” 他环顾四周,“现在还敢兵围千户所,你这才是要造反!” 在安康城,虽然石城主是安康城主,官职最大,但他兵围锦衣卫实则犯了大忌,锦衣卫是什么机构?天子亲军,天子耳目,帮助天子巡狩四方,监查天下的。 一城主若把千户所围了,几乎等同于造反。 “你,你——”石城主惊恐的看着陆白。 陆白却不再理会他,而是再一次破空而去,带走了石城主,留下弯弓搭箭的城卫军面面相觑,群龙无首,不知所措。 白千户冷笑道:“诸位,城主已经被抓起来了,而且证据确凿,我劝你们散了,要不然造反这罪名你们担待不起,更不用说陆镇抚使,不是你们这些凡夫俗子所能伤到的。” 说罢,白千户挥手,让锦衣卫把王书吏抓过来。 王书吏还想反抗,奈何城卫军都识相的放下了弓箭,并把他推了出来。 城卫军们想的很明白。 既然城主都进去了,大势已去,他们就不掺和这趟浑水了。 前半夜,陆白差不多将所有案子的犯人都带到了。 接着就是审讯。 白千户领着安康城锦衣卫,陆白领着晏城锦衣卫,几乎一夜不休的对这些犯人审问起来。 石七公子集合的这些人,多是安康城的泼皮无赖破落户,要不就是石家族人和仆人,或者雇来的打手,这些人欺负普通百姓还行,在善于折磨人的锦衣卫面前,毫无抵抗之力。 锦衣卫们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就把案子查了个明明白白。 待天明时,口供,人证就全到了陆白的桌案上。 陆白毫不客气,该关押的关押,该抓的抓,不放过一条漏网之鱼。 于是,在凌晨时分,锦衣卫在街上奔忙,闹的人心惶惶,等到清晨天明时,依旧无人敢上街,都趴在门缝上想要闹清楚安康城今儿究竟唱的什么戏。 等到了中午时分,陆白终于从案牍中抽出身,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把一沓口供拿起来,径直去了关押石七公子的昭狱。 “人证,物证,口供都已经全了,你现在还有什么话可说?”陆白问锁在牢房的石七公子。 他现在很狼狈,或许关了一天的缘故,他披头散发,脸上的傲气少了很多,倒是多了许多憎恨的负面情绪,让人看起来觉得森然可怖。 他冷笑,“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砰! 陆白把手中的口供噼里啪啦的甩在他脸上。 “欲加之罪?”陆白怒道,“睁开你的狗眼看看,这些哪一项不是你做的,哪一项不是你指使的,哪一条人命不是因为你而丧命的!欲加之罪?好一个欲加之罪,许多百姓有田不能跟,许多百姓有家不能回,许多百姓宁愿与妖怪为伍也不愿受你欺负,你现在告诉我欲加之罪?我看出来了,你是不掉棺材不落泪!” 话音一落,陆白手一挥。 砰! 石七公子的惯用右臂爆裂。 第三百二十四章 境界提升 “啊!” 石七公子痛呼,痛的难以忍受,以至于豆大汗珠顷刻间浸出来。 他见陆白杀气腾腾的向他走过来,石七公子终于知道怕了。 他惊恐的看着陆白,“你,你想干什么!” 陆白停在他面前,用手揪住他的下巴,“我查到的罪证,杀死你十次都足够了,你说我要干什么?” 石七公子心下翻江倒海,差点吓破了胆。 他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天子骄子,被称之为天才,注定要当那人上人,何时被这般威胁过性命。 他以前觉得那些探身怕死的人十分可笑,而他在降妖除魔时都一往无前,浑身是胆。他现在知道原因了,那是因为他艺高人大胆,根本没有直面死亡。 等他现在面对死亡时,才知道死亡是多么可怕的一件事。 “不,不要,我爹是圣上重臣,我师父将是剑斋掌门,你不能杀我,这对你得不偿失。”他语气慌乱,但依旧勉强维持着勇气,“你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 陆白摇头,“我别的都不要,我只要你的性命。” 石七公子怒了,“杀我对你有什么好处!” 陆白一笑,“好处很大。” 说罢,陆白手一挥,牢房的屋顶登时被掀开了,有别于牢房黑暗的明亮天空一下子出现在石七公子面前,雪花落在石七公子的头上,带来一阵阵的凉意。 “明天午时三刻行刑,我要亲手取你的性命!”陆白撂下这句话后走向房门。 牢房的门没关。 寒风呼啸,雪花打着飘儿落在石七公子的额头上,脸颊上,嘴唇上,他贪婪地吮吸着那一片雪花,“你别走!除了我的命,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当牛当马都行。” 陆白摇了摇头,继续向前。 石七公子不明白了,他嗓子眼里发出野兽一般的吼叫,“杀了我,得罪石家,得罪剑斋,你究竟为了什么!” 陆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他,“为了正义。” “正义?”石七公子一愣,继而哈哈大笑起来,“正义,这世上有这玩意儿?” 陆白表情不变,“对你而言或许没有,对我来说,我即是正义。” 石七公子不屑一笑,“冠冕堂皇!你这种张口为了正义,闭口为了苍生,要开万世之太平,实则内心里无非为了名利的人我见多了,想不到我死在一个伪君子手里。” 陆白笑了,“你知道真小人和伪君子的区别吗?” 石七公子不客气的说:“真小人直率,而伪君子又当婊子,又要立牌坊。” 陆白摇头,“不,伪君子还有羞耻,知道何为道德底线,而真小人却把脸皮都不要了,就差在脸上写一行字:我就不是东西,我就是恶,你们能拿我怎么着。” 他看着石七公子,“你就是那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小人。” 说罢,陆白拱手作揖,“现在,你就好好享受你最后一天的时光吧。” 他直起身子后,径直离开了。 “回来,你回来!” 石七公子试图挣脱锁链,然而无能为力,只留下一脸的绝望与愤怒,破空锁链虽然只是把锁链破空,却是只有破空境的人打开。 世上什么事最难熬? 在产房前的焦急等待,等待襁褓中的婴儿长大,亦或是等待高考成绩时的煎熬?都不是,是知道明天要死时,这漫长而又短暂的一天。 石七公子试过挣脱锁链,不成后又期望迈入破空境,从而一举打破锁链,再不成后,他期盼过路的人能把他救走,最后甚至期待剑斋掌门来救他。 等到午夜,雪花飘落,石七公子渐渐醒过来时,他终于明白,他要死了,逃不过了。 他哭了,哭的撕心裂肺,整个千户所都听得到。 他回忆了他经过的美好时光,怀恋着他没睡过的女人,没听过的戏,没见过的山川,没听过的风声,还有春日万物复苏时,那漫山遍野的鲜花—— 陆白再见到石七公子时,石七公子像度过了十多年,鬓角有了白发,面部有了皱纹在,动作也不利索了。 他抬头看着陆白,“我,我知道错了,放,放过我。” 陆白轻声道:“这些话留着去下面,对你杀过的那些人说吧。” 他亲手把石七公子提了上来,同锦衣卫一起,押送了许多人在内到了刑场。 “你把奏疏写好没有?”在路上时,陆白问白千户。 白千户让陆白放心,“都已经写好了。大人放心,关于这些案子,全部以锦衣卫千户所的名义写的,没有大人任何插手北镇抚司锦衣卫的内容,唯一有牵涉的地方,也就是——”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陆白,“大人协助捉拿石七公子。” 他深怕陆白不认这账。 剑斋的雷霆之怒可不是他们惹得起的。 陆白点下头,显然同意了。 白千户轻松一口气。 “白大人,我也有过不情之请。”陆白说。 白千户慌忙道:“大人请讲。” “我要亲自行刑。”陆白说。 “什么!”白千户一愣。 陆白望着前方,面不改色,“我这人嫉恶如仇,最看不惯这些欺压百姓的人,所以我要亲手杀掉这些败类与蛀虫。” 陆白扭过头看着白千户,“你看如何?” 白千户慢慢回过神,“当然,大人爱民如子,正应当如此,方能泄心头之恨。” 除了这个理由,白千户找不到陆白要亲自动手的理由了。 他们很快到刑场。 所有的犯人一字排开,差不多有五十多人,就这还是不包括城主在内。 石城主毕竟由圣上任命的,陆白的权利还没有大到亲手杀死城主的地步,所以暂且留他一名,至于究竟怎么杀,陆白现在还没拿定主意。 杀一个石七公子,顶多石七公子的父亲闹一闹。 但要是杀了石城主,那反对陆白的恐怕就是满朝文武了。 陆白虽然鲁莽,但这点儿还是分得清的。 行刑台下站满了百姓。 他们有些心有戚戚焉,有些高兴,还有些不知该喜还是悲,他们刚适应了现在的生活,等石七公子一死,安康城天一变,他们又要过别的生活了。 百姓们但凡可以活下去,就从不希望变天,哪怕是往好的变。 那种命运任由摆布,朝不保夕的生活,陆白曾在巷子中体会过。但生活总要向前不是,若不做出一些改变,譬如去挖地道,你永远不知道生活是大黑牛还是一头变态河童。 在众人的注目中,陆白站在了行刑台上。 哗! 场下一下子热闹起来。 百姓们见过不少次行刑了,甚至于腰斩和凌迟都见过,但锦衣卫镇抚使上台,而不是刽子手的还是头次见。 然而,伴着人头的一颗颗落地,人们更惊讶的发现,动手的竟是陆白一个人。他从左一路砍到了右面,腰不酸,胳膊不软,最后到了石七公子面前时。 石七公子抬起头,看着陆白,冷冷的道:“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陆白点下头,“谢谢你这么惦记我。” 话音落下,石七公子的头高高地飞起,最后落下时,还见到了脖子在冒血,滚烫。 陆白收刀。 他抬头看了看台下,见百姓们全在目瞪口呆的看着他。 他们从来没见过一个人行刑的,更没有见过一刀劈死五十多个人的,这场面太震撼了,尤其在看到陆白沾满鲜血的手时,百姓们没有对陆白的一丝爱戴和欢喜,全是恐惧。 这人简直是刽子手! 陆白对百姓的惊恐无动于衷,他接过毛巾擦了擦手,又擦了擦刀,顺便扫了一眼面板,他这次得到五十多万点功德值。 可惜,对于现在他的境界提升而言,这些不过是杯水车薪。 好在,他有功德值。 伴着石七公子伏诛,石城主抓住,陆白现在有九次抽奖机会,而且还有两次抽奖机会等待获取呢。 白千户不知大难将至,他同簇拥着陆白回了千户所,问道:“陆大人,岳百户这人怎么处置?” 陆白让他不用担心,“这些都是南镇抚司的案子,我可以直接插手的,就不劳烦白大人了。而且,我觉得岳百户的案子同另一个案子可以一起侦查和执行。” 白千户一愣,“哦,还有另外一个案子?” 陆白乐了。 他从怀里抽出一张纸笺,“白大人可真是贵人多忘事,你忘了岳百户供诉你杀死青楼,万吟楼姑娘的案子了?” “什么!”白千户当头一个霹雳,“大人,你——” 陆白示意他别激动,“岳百户栽赃邻人案的苦主亲戚也到了,正好两个案子一起审,你不用担心,岳百户会跟你一起上路的。” “大人,你不能走鸟尽,良弓藏——”白千户急了。 他可太知道陆白的雷霆手段了。 “你也算良弓?”陆白不屑一笑,“我刚才告诉过你,我嫉恶如仇的。” 他手一挥,封住白千户的气海,让晏城锦衣卫把他押下去。 接着,陆白就马不停蹄的提审,在晚上就定了白千户被岳百户的死罪,并在白千户被岳百户的咒骂中把他们亲自送上了路。 陆白不介意他们骂。 因为严格说来,他在处理白千户和岳百户的案子上是挺不厚道的,既利用了他们,却不给他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不过,在陆白看来,这些人动辄伤人命的锦衣卫,是不值得给他们赎罪机会的。 处理了俩人后,天已经黑了。 他一身的疲累,纵然有龟息功循环不断的运转,精神和身子依旧难以唤起活力来,陆白是拖着身子回到住处的。 顾清欢早让人备好了洗澡水。 陆白坐在浴桶里,舒舒服服的泡着,这才勉强有了精神。 陆白又了精神以后,第一件事就是召唤出面板的抽奖页面。 他现在有十一次抽奖机会。 陆白现在很享受抽奖的经过,他让顾清欢为他倒了一杯酒,惬意的小酌一口后选择抽奖。 抽奖页面的指针不住转动。 陆白跟着饮一口酒。 等转盘停下时,陆白已经饮五六口酒,把一杯小二两的酒干完了。 陆白顾不上让顾清欢添酒,他紧盯着抽奖页面浮现出的奖品: 剑囊。 这是是一紫色物品。 面板备注:剑囊,沾染剑气之物,可护人周全。 没什么用。 陆白摇了摇头,让顾清欢在为他倒一杯酒。 这一杯酒刚斟好,陆白还没饮用,指针就停了下来,这次是一件衣服。 【华服:轻灵,御寒】 陆白觉得这这件衣服可以给顾清欢穿,省的她在路上冻着得了风寒。 陆白继续抽。 一杯酒饮罢,指针刚要停下来,这次是一机关小物件。 【木鹤:骑鹤上扬州,一日行千里】 陆白觉得这是个宝物,但也就那样,他让顾清欢再倒一杯酒,同时心里暗自嘀咕,他不会是非酋吧? 啪! 顾清欢塞了一坛酒到陆白怀里,她是不想来回倒酒了。 陆白很高兴,这样喝酒才畅快啊,还在洗澡,大口喝酒不用怕打湿衣领了,于是陆白痛快的大喝一口,不等他放下,余光忽见金光一闪。 陆白忙集中注意力去看,见面板上浮现一金光闪闪之物。 这金光闪闪的东西陆白太熟悉了,不是别的,正是功法提升卡,前几天刚抽到一张。 爽! 陆白忍不住拍一下水面,拍起了水花。 顾清欢回头看一眼,“你都多大了,还玩水呢。” “我这是激动,激动的。”陆白打个哈哈。 他怎能不惊动。 陆白现在境界在破空境中期,这要是提升一层,就进入破空境圆满了,在往上提升就要进入逍遥境了。 逍遥境呐! 八大派的掌门也不过如此了。 陆白没着急用掉境界提升卡,他继续抽奖,继续享受这个变强的过程。 后面几次抽奖都没有抽到什么好东西。 唯一有点用的是一本字帖,这本字帖属于百花帖中的海棠帖,陆白没用,随手就送给了顾清欢。 又抽一次,出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东西。 就在陆白意兴阑珊,抽最后一次奖,以为他的运气就到此为止时。 忽然,面板上再次金光一闪,差点晃瞎陆白的眼。 陆白忙把目光移开,等光芒闪耀过后才去看,然后陆白这次不是高兴的拍水面了,而是瞬间站起来,整个浴桶霎时间炸了。 不怪陆白激动,因为他抽到一个现在迫切需要的东西:境界提升卡! 第三百二十五章 自在逍遥 境界提升卡! 陆白抽奖无数了,抽到的境界提升卡屈指可数,但这些境界提升卡在他的修行中都起到了很大的作用,譬如他在一秋山庄派出高手刺杀他时,因为提前半年进入破空境而躲过一劫。 现在又有一张境界提升卡,陆白的喜悦可想而知。 不过,顾清欢却吓一跳,以为陆白出什么毛病了。 “没有,我就是要突破了,高兴的。”陆白慌忙安慰她。 顾清欢疑惑,“要突破了?” 陆白这才知道失言了,“不对,我已经突破了,现站在你面前的是逍遥境修行者陆白。” “从破空境初期,直接突破到逍遥境?!”顾清欢愕然,同时有些担心。 顾清欢虽然见过陆白一次境界迅速提升了,但还是很惊讶。 顾清欢知道修行,见过修行境的人,太知道他们的修行突破了。 每个修行境有三层,从初期过度到中期,再过度到圆满,这三层并非境界那般泾渭鲜明,而是人为划分出的标准。 之所以如此,是前人告诉修行者,修行要一步一步来,每一层都是境界提升的基础。譬如念力境,初期为念力延展范围,中期为提升念力力量,圆满为将两者同步提升。 像陆白这样一下子拔高一大截的修行方法,顾清欢闻所未闻。 她因此不免有些担心,怕陆白拔苗助长。 陆白让顾清欢不要担心,“我现在破空境中期,就是拔苗也只是提升两层而已。” 他又伸了伸懒腰,告诉顾清欢,他现在感觉一切都好。 顾清欢这才放了心,然后注意到他现在赤裸着身子,“你在这儿等着,我去给你取衣服。” 陆白答应一声,在顾清欢离开后才兑换处境界提升卡和功法提升卡。 他现在还没提升呢。 刚才说瞎话是为了安慰顾清欢。 不过也不全是谎话,至少陆白境界提升以后,的确不会有什么后遗症,这是一个挂壁所拥有的福利。 陆白选择先用境界提升卡。 境界提升卡提升境界,也只提升境界,即把破空境提升为逍遥境,至于逍遥境初期还是中期,境界提升卡是不管的,境界提升一律到初期。 所以陆白先用境界提升卡,等提升境界后再用功法卡,把境界提升到中期。 陆白盘算完毕后,迅速用了境界提升卡。 顷刻间,一阵炽白光芒出现在陆白头顶,陆白微微抬头,见三朵光芒在他头顶盘旋,似三花聚顶。三朵光芒越转越快,越转越快,最后快到看不见。 唰! 这一团看不见的光芒灌顶而入,进入陆白脑海中。 陆白如头遭重击,猛地一个哆嗦,但不难受,而是十分舒坦,就像温泉水在冲刷他的头,又像在被仙人用手按摩,让紧张的头皮,拉紧的思绪全部放松,神思跟着飘飘然。 陆白进入一种玄之又玄的境界。 他的神思在温暖的滋润下,渐渐浮起,穿过了屋顶,飘到了屋子所在院子的上空。他的神思依旧在飞,同雪花擦肩而过后继续上浮,一直到安康城全盘出现在面前。 万家灯火在他面前汇聚成一个光点。 高! 好高! 寒风在耳边呼啸,雪花在耳畔乱舞,但陆白的神思觉不出一丝的寒冷,觉不出一丝的恐惧,反而有一种天地任我遨游的逍遥快意。 神思还在上浮。 终于,他到了厚厚的云层下面。 陆白忽然好奇云层里有什么,会不会存在叩天门? 他刚有这心思,不等上浮,忽觉千里之外有一缕神思在跳动。 这一缕神思应当属于他,至少陆白觉擦出他的跳动,就像觉察出手指头在跳动一样。 但陆白神思这还是头次离体,更不用说留在外面了。 那会是什么? 陆白刚有疑惑,神思忽然下坠,离开云层,急速的掠向西北部。 脚下的风景,城池的灯光如浮光掠影,迅速被陆白抛到脑后,他畅快的呼吸,欢呼的大叫,只觉天地宽,世上任他遨游。 直到 在掠过某处深山老林时,有一缕神思听到了陆白的不加收敛的欢呼,一缕身体探出来。 啪! 两缕神思相碰,就像是别人的手打在了陆白身上,不痛不痒,算是一次试探吧。 那缕神思一触即收,见陆白不是奔着他来后,又迅速缩了回去。 陆白瞅了一眼,这位子差不多是以前经过的,有蛟龙拍城墙的城池所在的位子。 他没有因为这缕神思逗留,迅速向呼应的身体靠拢。 但陆白这次收敛起来。 他知道,这世上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他刚突破逍遥境,不是放肆的时候。 陆白神思掠过永乐城后,继续向西北。 “难道是晏城?”陆白若有所思。 然而神思在靠近晏城时,忽然折向西,一直到了砚山的上空。 这里无雪,有月,行空万里。 陆白砚山上空,四周望去,荒野铺陈,让他的胸怀一下子宽阔起来,有一股豪气在胸。至于脚下的盐湖,在星空下化为了天空,将星斗尽纳入其中,美轮美奂。 神思依旧在跳动。 陆白若有所思的一伸手。 咻! 一把剑带着金光冲天而起,直奔他而来。 陆白一挑眉头,他终于知道这缕神思的来历了。 斩妖剑! 难道忘儿在砚山? 陆白心中一喜,差不多有两个多月不见忘儿了,还真有些想她了,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 陆白想着这些,就让神思下沉,准备到下面去看看。 然而,就在这时,“陆白,陆白?”顾清欢在耳畔呼唤他,还在拉他的胳膊。 嗖! 好像一滴水打破了湖面的宁静,陆白的神思抖动起来,以极快的速度收回,几乎用了两三秒,就从砚山回到安康城,最后回到身上。 “陆白?” 顾清欢一脸担忧,深怕他这是拔苗式提升境界带来的后遗症。 “嗯?”陆白睁开眼,见到她脸上的担忧后摇了摇头,“我没事,我刚才神游物外了。” 顾清欢松一口气。 她这才想到,逍遥境最为明显的标志便是神游物外,逍遥天地间,这也是这曾境界名为逍遥境的原因。 “你吓死我了。”顾清欢拍了拍胸口,问他神游到什么地方了。 “我去见忘儿了。”陆白说。 顾清欢立刻急切的问道:“忘儿现在怎么样?” 陆白苦笑的摇头,“还没看到呢,就被你唤了回来。” 不过,他让顾清欢放心,忘儿身边有斩妖剑,不会有事儿的,“我现在到了逍遥境,那把剑的境界同样提升到了逍遥境,莫说在晏城,就是放眼整个南朝,有逍遥剑护身的忘儿都是无可匹敌的存在。” 想要杀忘儿,现在也只有八大派掌门亲自出手了,但八大派掌门,又怎么会对一个小姑娘动手呢。 八大派的掌门自然不会去为难忘儿,但破空境的妖怪就不一定了。 砚山早在二哈当家时,西边儿就有一位劲敌土狼一族。 土狼一族的狼王境界同样在破空境。 他在砚山西部有很大一片地盘,几乎囊括了晏城以西,直到蜀国边境的所有荒野。作为一代妖王,土狼王统治这片土地很久了,早在二哈他们一族到来之前。 不过,砚山因在狼王边界一角,狼王平时很少注意到,所以让二哈他们一族得以在此生存。 然而,伴着中山谷越来越繁盛,吸引前往居住,经商的妖怪越来越多,土狼王终于发现了砚山这座宝地。 土狼王发现,砚山这地盘太好了。 既有盐矿,可以挣取大把的银子;还可以辐射中山谷,以便于他图谋中山谷,把中山谷这块肥肉填入到他的地盘中。 如此一来,占领砚山势在必行。 土狼一族还挺懂礼貌,先礼后兵,先派了人过来,让砚山群狼让出砚山。 白狼现在主持砚山事务。 这头狼对少狼主二哈忠心耿耿,誓死不让,任土狼的妖怪的怎么吓唬都不让。 于是,土狼王又派了一群狼妖过来。 这伙狼妖领头的首领境界在搬山境,同二哈在一个境界,在土狼王看来应当可以驱逐砚山群狼了。 然而,白狼早去中山谷请来了忘儿。 砚山有陆白的一份,忘儿当然不能让它落入土狼之手。 有斩妖剑在手的忘儿所向无敌,把土狼一族的狼妖杀了个片甲不留,搬山境的狼首领都留在了砚山。 这下土狼王彻底震怒了。 他决定亲自来会会这把境界在破空境的斩妖剑,顺手把砚山给抢了。当然,若能杀了忘儿,夺了斩妖剑,那就更完美了。 这不,在夜已深的亥时,忘儿他们得到手下传来的消息,土狼王今晚将到砚山。 于是,忘儿带着斩妖剑,歇息在镜面湖上的一棵木屋中。 这座木屋做的十分精巧,处于盐湖的正中央,放眼望去,抬头见月,低头亦见月,在满天星斗的相伴下,居住于此的人颇像一隐士高人。 不过,屋内此刻是压抑的。 斩妖剑在忘儿身子周围盘旋,掠过时带起一阵金光,似忘儿一身红衣外的流光溢彩。 “先谈,还是先谈再打。” “对,我们可以在生意往来上,许诺给他们一些优惠,争取让他土狼王对咱们网开一面。” 大黑牛的姐姐一拍桌子,怒道:“谈什么谈,直接打!” “就是,今儿割让利益谈妥了,明儿他要得更多怎么办,咱们再给他?”白狼也不同意。 “等他狮子大开口时,咱们再打也不迟。”一妖怪说。 “咳咳。”一个大妖清了清喉咙。 他是红太浪派来的搬山境高手,“要我说,咱们现在动手也不虚他。忘儿姑娘的斩妖剑在破空境,几乎与那土狼王旗鼓相当,在加上我们这边还有我,对付他不说绰绰有余,至少不会落入下风。” 在座的虽然境界都没达到那个层次,但都知道,境界可不是一加一等于二这么简单。 “能行吗?”一妖怪担忧的问。 大黑牛姐姐牛牡丹说道:“不如这样,咱们先打试试呗,打不过再谈。” 众妖翻白眼。 忘儿觉得牛牡丹真不愧和大黑牛是姐弟。 砰! 忘儿放下酒葫芦,擦了擦嘴角的酒渍,“谈什么谈,今儿割三城,明儿割五城,这谈的扣子一开就是钝刀子割肉,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土狼吃干抹净了。” 她又饮一口酒,一只腿踩在桌子上,带起清脆的铃铛声。 她重重的一挥手,“就打他丫的,打不过咱们就逃,等他撤了咱们再打,他来打了再逃,迟早有一天累死他。” 众人愕然。 “你这属牛皮糖的,这战术谁告诉你的?”牛牡丹惊讶的问。 “老陆啊。”忘儿理所当然的说。 她话音刚落。 咻! 一声剑鸣,斩妖剑化作一道流星从窗户钻出去消失不见了。 “我靠!” 忘儿大吃一惊,人踩着桌子就跟了出去,一身红衣,翩若游鸿。 别的妖怪也紧跟出来。 这把斩妖剑可是他们同土狼王打的勇气,要是这把剑没了,他们也不用打了,可以收拾一下直接跑路了。 他们转了一圈,最后在空中见到了那把剑。 这把剑飞到了很高的地方,几乎化作了一颗流星。 这颗流星在上升到某个高度后,就不再上升,而是在盘旋,像一只狗在向主人撒娇。 可下面的人都看得清楚,天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漫天星斗。 “这把剑不会要逃吧?”一个妖怪奇思妙想道。 众人低头看他。 妖怪嗫嚅道:“不是没这可能,这,这把剑,不,不是也有智慧?” 忘儿笃定道:“那它也不会逃。” 她倒是有一种感觉,感觉这把剑像是见到了陆白,她上次见到李白就这幅样子。 可天上明明什么都没有啊。 难道陆白化为了厉鬼? 忘儿想到这儿,身子一个哆嗦,忙唾弃道:“呸呸呸,我瞎想的,呸!” “什么逃不逃啊?”一中气十足的声音问。 忘儿等人惊慌回头。 他们背后十步外,在他们仰头看天上斩妖剑时,一个妖怪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那儿。 此刻,他倒背着双手,一副狼相,不怒自威的看着众妖。 “你,你什么时候到背后的。”一个妖怪惊得跳起转身,惊疑不定的看着来妖。 来妖微微一笑,“我的境界在破空境,自然破空而来。” 破空境! 土狼王! 众人头皮发麻。 好么,这斩妖剑刚走,他就来了。 这未免太巧了,会不会斩妖剑真被他下走的? 众人一下子心里没底儿了。 第三百二十六章 观瀑者 “土狼王!” 众人后退一步,戒备的盯着土狼王。 土狼王有一头蜷曲的土色头发。 他摸了摸头发,看着忘儿,“哟,小姑娘长得不错。” 忘儿嘻嘻一笑,“大叔,你这模样可真够杀马特的。” “杀马特?”土狼王不懂,“这是人的新词儿,什么意思?” 这是陆白的新词儿。 陆白当时告诉忘儿的,忘儿就记下了,她笑道:“意思是说你的打扮真异于常人。” 土狼王笑了。 他得意道:“不是我吹,在模样这方面,不是我谦虚,我确实俊的别出一格。” “呃——” 众人见土狼王这么自信,差点儿没憋出内伤。 “小姑娘,看在你这么识时务的份儿上,我决定了,我对你们可以网开一面——”土狼王扫视一圈,“砚山和中山谷,我可以分毫不动,一文不取。” 众人惊讶,“那你想要什么?” 土狼王笑眯眯的看着忘儿,“我这儿还缺个妖后的位子,小姑娘,我看你就挺合适。” “什么!”众人惊讶,齐声道:“这不可能!” 土狼王轻笑,“那就没办法了,我只能把砚山抢了,顺手把小姑娘抢过来了。” “咦——”忘儿刮了刮鼻子,“老大爷,这么大年纪了还惦记小姑娘,你羞不羞。我劝你趁早死了这份心,要不然我的剑可不答应哦。” 土狼王不屑,“一把在破空境初期的神兵而已,岂是我破空境圆满境界的对手?不过,你这话倒是提醒我了,这把剑也得拿过来,就当做小姑娘你的嫁妆了。” 破空境圆满! 众人惊骇的对视一眼,这已经是一只脚踏入逍遥境了。 破空境初期的斩妖剑显然不是他的对手。 “现在怎么办?”牛牡丹用眼神无声的问忘儿。 忘儿轻挪脚步,望了望天空,斩妖剑在怅然若失之后,正在回到她身边。 “斩妖剑把他拖住,我们趁机逃走。”忘儿不忘加一句,“分开逃!” 众人点了点头。 然而,土狼王微微一笑,惬意的抠了抠指甲缝的泥,颇有闲情雅致的说道:“你们恐怕不知道,对于破空境的修行者而言,缩地成寸,我要想抓你们,谁都逃不掉。” 忘儿示意别理他,逃不逃得掉总要试一试,万一斩妖剑拖得住他呢。 忘儿抬头望了望天空。 咻! 斩妖剑破空而来。 忘儿大喝一声,“逃!” 她率先动起来,风行运起,红色长裙飘若红云,眨眼间到了十步开外。 牛牡丹等人也毫不逊色。 他们在忘儿说逃时,迈开步子就狂奔,像一朵花瓣绽放,霎时间绽放,远离了土狼王这个中心。又逃了数十步,忘儿听见身后无声,不由地在逃跑中回头查看。 这一看,让她直接停下来。 只见土狼王站在原地动也不动,只是惊骇的望着头顶的斩妖剑,而斩妖剑在就悬在他头顶,缓缓地转动着,剑身上绽放着金色光芒。 光芒越来越大,渐渐的让盐湖之上亮如白昼。 逃跑的人全部停下来。 土狼王的手下刚翻过砚山,不等下来,就见到了这一幕,不由地停下脚步。 此时此刻。 斩妖剑是夺目之处。 盐湖倒映着斩妖剑上的金光,让日月为之颠倒,星辰为之掩藏。 世上最美丽的风景,莫过于此了。 然而,这些对土狼王而言,却是地狱。 他额头见汗,苦苦地挣扎着,勉强维持着僵局。 仓! 斩妖剑一阵刺耳的嘶鸣,接着剑身上绽放出万道金光,土狼王勉强维持的防线登时被斩妖剑摧枯拉朽的摧毁。 噗嗤! 斩妖剑扎进了土狼王的头颅,透体而出,土狼王被一分为二。 斩妖剑做罢这些,嘶鸣停止,渐渐地失去了金光,又恢复了原来的样子,静静地漂浮在尸体旁边。 等了一会儿,忘儿和牛牡丹等妖怪围到尸体旁。 “这——” 牛牡丹挠了挠头,“他,他就这么死了?为什么待着不动,他不是会破空吗?” 众人也百思不得其解。 他们把目光落在斩妖剑上,斩妖剑依旧是以前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红太浪派来的搬山境妖怪犹犹豫豫,一副不自信的说:“这把剑的境界到了逍遥境?” “逍遥境!”众妖惊讶。 搬山境的妖怪点了点头,“对,逍遥境。我听到过一些逍遥境的传说,传说修行者步入逍遥境后,会有定身术,就是让人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刚才那一剑——” 他犹豫一下后还是笃定道:“就是定身术!” 因为对于破空境的修行者,除非是更高境界的压制,否则他不会失去破空的能力,想要逃走办法多得是,而不是乖乖的站在原地等死。 “逍遥境——” 众妖望着斩妖剑,心情复杂。 他们虽然是妖怪,但也没见过逍遥境的修行者或大妖,那几乎是传说般的存在了,一般只有深山老林中才又这样的妖怪。 他们万万想不到,头次见到逍遥境的修行者竟是一把剑。 “哎,对了。”牛牡丹记起来,“这把斩妖剑不是说与老陆的境界相关联的吗?” 忘儿点下头,“对,老陆境界在多少,这把剑的境界就在多少。” 这不稀奇。 对于有些修行者而言,他们在修行的同时,还会炼制神兵,并把一缕神思炼制进神兵,从而达到人剑合一的效果。 “这岂不是说——”搬山境的妖怪惊呼,“陆大人已经在逍遥境了!” 忘儿犹豫一下,还是缓缓地点下头,“应该是吧。” 众人安静下来。 唯有山间的清风,头顶的星空,脚下的明月在悄悄移动。 片刻后,牛牡丹小心问道:“我记得老陆走之前,境界在破空境初期吧?” 忘儿点头。 “这——”牛牡丹嘀咕道:“他才是妖怪吧?” 忘儿见这些妖怪脸上全是一片惊骇,觉得陆白对他们的打击未免太大了,于是好心劝道:“老陆也不是什么天才,他就是聪明了一点,用功了一点,长的还那么俊一点。还有,他以前就有过几个月从念力境迈入破空境的精力,现在这个不算什么。” 又是一阵死一样的沉寂。 片刻后,搬山境妖怪抬起头,仰望星空,“这世上真有这样的天才吗?” 他进入破空境都遥遥无期,陆白却在短短几个月间,从破空境迈入了逍遥境。 再过几个月后呢—— 这世上的人若知道了陆白的修行之迅速,恐怕都要在他面前颤抖吧。 搬山境妖怪突然很庆幸,他的妖王同陆白是一伙儿的,还有可能成为亲戚,这让他们可以站在陆白这边,衷心的见证传奇。 至于他的敌人,恐怕要疯。 陆白押着安康城主继续赶路。 当然,在离开之前,陆白不忘再用拨浪鼓把当地城隍召唤来,收割他们身上的功德值,给他们一张驱鬼符。 这里的城隍功德值很少,聊胜于无。 不过,看安康城这样子就知道这里城隍身上的功德值少不了,所以陆白并没有过于失望。 至于安康城少了城主,锦衣卫千户,在陆白离开后会不会乱,陆白觉得不用太担心。 安康城里的县令,知府都安然无恙,秩序暂时还维持得住。 况且新任的城主和锦衣卫千户很快就能到,因为陆白已经上书给皇帝了。 陆白可以想象的出,这一封奏疏递上去,庙堂之上会热闹一阵。 往坏处想的话,八大派把陆白抛弃了,把他当做弃子也不是不可能。 但管他呢。 陆白现在逍遥境,同八大派掌门平起平坐。 他自在逍遥,恐怕皇帝见了他都要礼让几分。 境界,就是在人世间行走的底气。 境界高了,就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他们这次依旧走的陆路。 因为宁江在经过安康城后,还要经过一道峡谷,峡谷间有一道断崖,宁江在断崖上形成一条高百丈的瀑布,蔚为壮观,却也让船行不得,所以想要坐船赶路的话,得走到瀑布下游的城池和码头。 刚下雪,陆路难行。 他们走的山路,路更难行,因此行动缓慢。 好在有陆白在。 他只要动一动念头,陷入泥坑的车就可以出来,翻掉的车就可以翻过来。 走在山崖峭壁旁时,有失足,落水或不慎滑落悬崖的,陆白都可以轻易的把他们捞上来。 这让车队的人多了许多勇气,马儿走路都大胆起来。 让车队的锦衣卫、书生们再次见到了有一位修行者在身边的好处。 轰轰! 这一日,陆白一行穿行在山林里,隐隐约约的听到了雷名声。 众人不由地惊疑不定。 在大冬天打雷,这可不是好兆头,有妖怪作乱也不一定。 押车的锦衣卫们望了望路左高耸的山峰,巍峨如披了一身雪的巨人,紧紧的逼视他们。山上的树木似乎是横长在他们头上的,形成一种很强的威压感。 右面又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宁江不在宁静,而是化作了一头猛虎咆哮不已。 说实话,这地方确实看起来是妖怪出没的地方。 锦衣卫们不由地握紧了刀把。 向导见了,呵呵一笑,“大家放心,这条路安全得很,没有妖兽出没。” 陆白的弟子疑惑,“没有妖怪,为什么?” 按理说,在这远离人城的深山老林之中,莫说这条道上要走人,就是不走,也应该有妖怪活动才是。 向导摇头,“大人问的好奇怪,我怎么知道为什么没有妖怪,反正没有就是没有咯,这条道是最安全的道,而且没有妖怪不挺好的,少了许多麻烦。” 陆白的弟子依旧皱着眉头。 理儿是这个理儿,但师父说过,凡是要多问一个为什么,不合理之处,必然有一个合理的答案。 “那前面的雷鸣声——”陆白弟子又问。 他在想,会不会和这雷鸣声有关。 “哈哈,大人,这不是打雷,这是瀑布。”向导说。 “瀑布?”陆白弟子惊讶,这声势可够大的。 向导笑了笑,说道:“等到了跟前,那才叫震耳欲聋和壮观呢,到了瀑布下面看,这水就像是天上掉下来的。” 陆白的弟子问言,不由地对瀑布起了好奇心。 果然,伴着他们持续前进,雷鸣声越来越响亮,就好像在他们耳边轰轰作响一样。等到了最后,他们甚至察觉到了脚下的大地在颤抖,在跟着不瀑布咆哮。 陆白领着顾清欢下了马车,准备一览这壮观景象。 轰! 在拐过一道弯儿后,宁江见到了尽头,尽头之处水雾蒸腾,遮蔽了水面,笼罩了两旁的树木,而树木在冬日一遇冷,就挂起了冰凌,这让瀑布两旁的树木分外好看。 车队的行动不自觉慢下来,安静下来。 他们感觉得到,在大自然的威力面前,他们是渺小的。 陆白领着顾清欢走在前,他们在山路转到瀑布落下去时,忍不住探头一看,不由地倒吸一口凉气,只见瀑布迷雾之下,江水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狂落而下,让下面整个山谷弥漫的全是水雾,让人觉得山谷深不可测。 陆白在逍遥境,然而在这瀑布之上,却只有敬畏,逍遥不起来。 然而,有时候深不可测最吸引人。 陆白忍不住想要在瀑布之上好好的看一看,他回头嘱咐顾清欢不要太靠近边缘后,人破空一闪,再出现时已经在瀑布中央了。 “小心一点!”顾清欢大声提醒他。 陆白没听见,但还是挥了挥手示意她放心,然后借助风行钻入水雾中。 水雾避让,让瀑布陡然下落时的边界线出现在陆白面前,然而,这不是最惊奇的,最惊奇的是在边界线的中央有一块巨石,凸出于水面,横挂在下落的水流之上,被水雾所包围,若不靠近根本看不到。 这也不是最惊奇的。 最惊奇之处在于,这块巨石上盘腿坐了一个人。 他穿一身道袍,头发用一根木柴子盘着,一动不动的坐着。 陆白起初以为他在闭目养神,在换了一角度后却发现,这道士紧盯着脚下的急速坠落的瀑布,双眼眨也不眨。 陆白惊讶,这人,在修炼? 他正疑惑,道士猛然抬头,看向在空中的陆白。 第三百二十七章 不老丹 道士猛然一抬头,吓陆白一个机灵。 等醒悟过来后,陆白落到巨石上,向道士拱手,“见过前辈。” 道士微不可察的点下头,把目光收回,依旧望着滔滔不绝的,倾泄而下的江水发呆。 陆白好奇的跟着看了看。 江水直落而下,把两旁的水雾都荡开了,江水好当,声势浩大,若万马奔腾,每一道拍打在崖壁上涌起的浪花,都像马在嘶鸣。 在如此奇观面前,纵然陆白境界在逍遥境都觉渺小。 这瀑布一落而下,在认知上不过是司空见惯,而且很能理解的事,但这种气势却是境界再高的修行者都具备不了,却是许多修行者所追寻的境界。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陆白轻叹一口气,“人在道法上果然是渺小的,大自然才是人的师父啊。” 道士睁开眼,惊讶的看着陆白:“想不到你小小年纪,竟然有这等感悟,难怪年纪轻轻就步入了逍遥境。” 陆白回头看他,挠了挠头,“我,我这也是有感而发,而且这话也不是我说的。” 道士不奇怪,“你师父告诉你的,你师承何处?” 陆白摇头,“不,这句话出自道德经。” 他这是一鱼钩,在钓鱼。 陆白看得出来,敢在这瀑布之上修行的一定不是普通的修行者,要是能与他结交,说上几句话,以后指不定有好处。 道士当真上钩了,他面色大变,霍然站起,逼近陆白一步,“《道德经》上有这句经文?难道不是道法帝君?” 陆白一怔,“道法帝君?”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帝君? 陆白有些明白了,这世界的《道德经》不仅不全,好像还有一部分被篡改了。 道士再逼近陆白,双眼很激动,身子隐而不发,极力忍耐,“你师承何处,你师门收藏的《道德经》文上当真是这么写的?!” 陆白略一思量就知道道士为什么这么激动了。 且不说自然有不同解释,就是从帝君改为“自然”,这句经文就截然不同,而且意境同什么劳什子帝君,有一改天地宽的豁然开朗。 陆白点下头,“我师承海外蜀山仙剑派,我师门收藏的《道德经》就是这么写的。” 他不忘向帝君保证,“我们师门存在古老,这经文一定是对的。” 道士离开陆白,站在瀑布之上,望着脚下咆哮的瀑布,“我的猜想果然是对的,道法自然而非帝君。” 他又抬头仰望天空,红了眼眶,“师父,我终于可以肯定,您说的是逃!弟子们的选择是对的!” 陆白抬头望了望天空,奇怪道:“前辈,什么逃?” 道士收敛心神,“没什么。” 他抬头拍了拍陆白肩膀,“小兄弟,我要谢谢你的点拨,是你在我道心不稳的时候,坚固了我的道心。” 陆白谦虚一声。 一句话就能得到旁人的好意,这买卖很划算。 道长犹豫一下,又说道:“小兄弟,既然你能说出道法自然的感悟,想来不是那等不可雕的朽木,我就提点你几句。” 陆白点头,“您说。” 道长望了望天空,站在巨石上,眺望远处,仍由水雾打湿衣衫,“世人都晓神仙好——” 陆白差点跟上一句惟有功名忘不了。 好在他忍住了。 道士继续道:“我却觉得,人世间逍遥最自在。修行求道不过为了超脱,脱离天与地束缚,超然于物外。若一味的追求飞升,就算最终位列仙班,也不过是朝中做官,蝇营狗苟而已,何必呢?听老道一句劝,醉酒当歌千杯饮,大好河山可骑驴。” 陆白觉得有理。 他也不想飞升上去当不得逍遥的神仙。 但有时候为了一些东西,想不上去都不行,譬如找剑仙的麻烦。 还有,天上神仙究竟得不得逍遥,谁要知道呢,“道长您上去过?”陆白笑问。 道士抚须长叹,“老道要上过,就不会活着在这儿咯。” 他叮嘱陆白,一定要听他劝,很重要。 陆白听进去了,但还是忍不住说道:“但飞升才能长生不是?” “长生不老有什么好的。”道长不屑,但他转念一想,从怀里摸出一枚药丸,“再者说,长生不一定要飞升,我这儿有一枚药丸,按理说应当长生不老,奈何药材有限,只炼制出这一枚,无人可试,也没法可试。” 他觉得陆白与他有缘,“这枚药丸你拿去,即便不能长生不老,亦可让你青春永驻,活的长长久久。” 陆白接过药丸,“真的假的?” 道士闻言不屑一哼,“你若信不过我,你可以不要。” 陆白忙收到怀里,“前辈,我倒不是信不过你,主要这药丸您就一枚,试也没试过,这不青春永驻倒没关系,我就怕有毒,把人毒死,毒残了就麻烦了。” 道士让陆白放心,“这些取自旁人梦寐以求的天材地宝炼制而成,绝无任何毒性——”他顿了顿,“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大可找药王谷的药神叶谷主帮你看一下。” 道士也是为了报陆白这句点拨之恩,“你要实在忧虑,那就把药丸还给我吧。” 道士还真有点儿不想给了。 “我要!”陆白后退一步,“送出去的礼物哪有要回去的道理。” 至于药王谷神医坚定什么的就算了。 陆白在用境界提升卡时,伴着境界提升,所有功法会同步提升,他的龟息功现在已经到破空境初期了,足以看出这药丸究竟有没有毒。 他谢过道士,又问道:“前辈,你在这儿莫非在悟道?” 道士点下头。 他低头望着脚下的瀑布,“宁江水滔滔不绝,它桀骜不驯,有千军万马之势,有震真三川五岳之能,有大河天上来之威,我盘坐与此,是在感悟这等大河之道。” 陆白听了肃然起敬,“您是说,您在感悟山川,创造自己的道法?” 道士点头,“不错。” “厉害!”陆白十分佩服。 这等境界不是他这挂壁所能理解的。 又闲聊几句后,为了避免外面的人担心,陆白拱手表示告辞。 在走之前,陆白不忘问道:“不知前辈道观——倘若以后再相逢,或者经过道观,还能进里面讨一杯酒喝不是?” 道长盘坐下,“老朽枯木道长,至于道观,藏在这深山老林中,施主倘若有朝一日经过道观,老朽自会扫榻相迎。” 说罢,道长不再说话,又紧紧盯着一落千里的瀑布了。 就在这深山老林中? 陆白嘀咕,心想这条道上少妖怪,或许与道观有关系。 但既然道长用了这个“藏”字,显然不想让人知道在什么地方,所以陆白也不再问。 他向道长拱下手,破空后向外走去。 “下面有一位朋友在等你们。”道长的话从水雾中悠悠的传来。 陆白身子略微停滞后,再次向外去了。 顾清欢在外面等候他多时了,见他安然无恙,在松一口气时,不免好奇地问他为什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陆白把他在里面碰见一个道长说了,顺便拿出那枚药丸,“道长说这是长生不老丹。” 顾清欢惊讶。 不等她说话,邋遢道士从旁边扑了过来。 陆白身子一闪,把他躲了过去,“你干什么,再目无师长,我门规伺候了啊。” 邋遢道士急的抓耳挠腮,“师父,这是那道长给你的?我说我俩去观里的时候,怎么没找到这药呢,原来是他随身带了。这败家玩意儿,竟然把这么好的东西送人了。” 陆白若有所思,“你认识那道长?” 邋遢道士忙不迭的点头,“我是他师叔!师父,这样一算,他就相当于您徒孙啊,您好意思要徒孙这么宝贵的东西?还是交给我吧,我在中间保管最合适了——” 陆白打掉他的手,“去去,谁说我不好意思要了。” 他拿捏着药丸,端详一番后问邋遢道士,“这药真能长生不老?” “肯定啊。”邋遢道士笃定。 陆白见他这么肯定,不由得问道:“那这药用什么炼制的,为什么人世间仅此一枚?” 邋遢道士指了指天空,“这所有药材取自天上,最紧要的一味药材是蟠桃核。” 陆白惊讶,“天上蟠桃?” 邋遢道士点头。 陆白低下头打量这枚药丸,现在他相信这枚药丸是长生不老药了。 蟠桃啊。 传说中吃了长生不老。 “师父,要不我给你尝尝药,等以后再有药材了,咱们再炼制一份,那会儿吃起来也安心——” “去去。”缺德和尚拉住邋遢道士,“不要脸,师父你都忽悠。” 陆白赞同,“确实不要脸,你这月的酒克扣三坛。” “啊!” 邋遢道士这下子心疼了,这长生不老药不重要,酒最重要。 陆白把药丸妥善保管起来,准备让顾清欢服用了。 他有朝一日肯定会飞升的,到时自然长生不老,而忘儿也不用担心,在陆白的帮助下,飞升也有盼头,唯有顾清欢。 她最需要这长生不老药。 听到陆白要把药给顾清欢,邋遢道士敬佩的竖起大拇指,“师父,好样的,真是有其徒,必有其师——” “滚一边儿贫嘴去。”陆白没好气的说。 向导这时候回来了。 他告诉众人,现在下山崖的路已经蹚过了,没有问题,大家可以安心下山了。 瀑布一落百丈。 众人虽然不跟着一落而下,而是绕着旁边的山曲折而下,但依然坡陡难行,下山时得万分小心。 好在有陆白。 因此众人下山还算快的。 在下山时,瀑布就在耳边咆哮,水气不断扑倒脸上,而山涧的树木上随处可见冰挂,有了这些冰挂的点缀,瀑布都显的不那么不近人情了。 “加把劲儿了。”向导在前面招呼。 他们必须在天黑前下到谷底去,这一段险峻的路可不适合过夜。 “等到了谷底,就有一家客栈,客栈很大,床铺很暖和,咱们可以在那儿歇一歇。”向导深得望梅止渴的精髓。 “但有一点,这客栈是猪妖开的客栈,大家入住的时候,千万别点猪肉有关的菜肴,别的就没什么禁忌了。”向导叮嘱道。 陆白忽然想到道长说有一个朋友在等他,不知道这位朋友是何方神圣。 但有一点,陆白可以肯定,这个朋友绝对不是好朋友。 他的朋友寥寥无几,仅有的几个还都在中山谷呢。 余下的就全是敌人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在等他的朋友会是谁。 在陆白的帮助下,终于在天快要黑时,一行人牵着马下了山道,终于见到了了瀑布底部——惊涛拍岸,怒吼雷鸣,大把大把的水花拍碎在空气中,让人多待一会儿就觉得身上潮湿。 陆白仰头再看,当真是疑似银河落九天。 众人继续前行。 在拐过一个转角,让树林挡住瀑布的咆哮后,一个客栈出现在他们面前。 客栈掩映在一片浓绿的竹林中,用竹子搭成。 客栈后院临河,一个水车悠悠的转动,把先前如奔雷,现在温顺如大家碧玉的水带上来,顺着竹筒流到后院的水缸中。 陆白感叹,想不到在这荒山野岭中,猪妖经营的客栈竟有如此闲情雅致。 天擦黑了。 店里的小二正在上灯。 陆白他们忙紧赶几步,进入了客栈。 客栈大堂的人很少,仅有一队商人,这队商人也带了向导。 陆白的向导同这个向导认识,在他们打招呼时,陆白知道,这队商人从下游来,要去安康城做粮食生意。 他们现在还不知道安康城已经被陆白闹了个天翻地覆了。 陆白端量他们一番,见这些商人称不上是他朋友后,把目光放到了客栈小二和店家身上。 客栈小二有四五个,分工明确,个个富态,眼珠子还很小很猥琐,看起来有几分像猪妖。掌柜的也见过了,他在柜台算账,大腹便便的样子很难想象柜台内的逼仄会容得下他。 怪了! 找不到道士提醒的朋友,陆白只能继续环顾四周。 这时,一组摆在客栈后半部,挡住了后院的门的屏风吸引了陆白主意。 准确的说,画在屏风上的画吸引了陆白的主意。 第三百二十八章 迷局 屏风为五面,画有五组。 左面头一幅画,画一恶鬼在一张人皮上作画,勾勒出某种依稀的模样。 接着,第二幅画画恶鬼披上了人皮,那模样 陆白霍然回头,望着柜台里大腹便便的掌柜。 掌柜察觉到了陆白的目光,抬起头向陆白笑了笑,不忘“哼”一声。 陆白收回目光,继续看屏风。 屏风上第三幅画有几个恶鬼披着人皮,围着一锅剥皮后,在锅里煮的人肉欢呼,在他们背后的门里,正有人推门而入看起来颇像他们进来时见到的商人和向导。 不同之处在于,画上简笔勾勒,看不清模样,而且人数同现在屋里的商队不一致。 陆白双眼一眯,隐隐觉得不妥,暗自思量的同时,继续看后面两幅图。 第四幅图上,恶鬼们正在享受人肉盛宴,而且恶鬼多了好几头。 至于进来的人,他们不在画上。 等到了第五幅图,客栈恢复了正常。 掌柜和小二在正常的照顾客人,客人在把酒言欢,有说有笑,一点儿也看不出之前恶鬼和食人肉的恐怖。 但吊诡之处在于,画里的人数现在同商人的队伍一致。 陆白后背发凉,且不提画里内容真假,摆在这儿是什么意思,让他们看的? 若这幅画是真的,那么现在屋里的人全是恶鬼? 猪妖也是? 陆白百思不得其解,向顾清欢打个眼色。 顾清欢早看到了屏风上的画,她压低声音道:“这恶鬼是画皮,看到画内人皮上胸口处的人字没有,相传那儿就是他们的要害。” 至于这客栈里,究竟谁是画皮,顾清欢猜不明白,这屏风上的画太有迷惑性了。 “师父,现在怎么办?”陆白的弟子也发现了这画的诡异。 陆白扫视四周后,低声道:“以不变应万变。” 不过,在小二上菜的时候,陆白还是问了一句,“小二,这屏风上画的是什么?” “屏风上的画?”小二抬头一看,惊诧道:“哎!屏风上什么时候有画的?掌柜的,你快来看看。” 大腹便便的掌柜艰难的从柜台后面挤过来,跟着别的小二走过来,“什么画?” 正在喝酒的商人和向导也被吸引过来。 他们齐聚屏风前。 掌柜的一看之下,大惊失色,“谁,谁在屏风上画的?” 他挥手让小二快把屏风搬下去。 “慢着!”商人们戒备的看着掌柜和小二,“这画的内容很有玄机啊。” 他们的护卫握着刀把,戒备的望着掌柜和小二,“说,你们是不是恶鬼!” 掌柜的和小二们觉得受到了侮辱,“胡说什么,我们是妖!你们才是鬼呢!” 商人们不屑一笑,“这画上画的很清楚,以前你们是妖,现在你们是画皮恶鬼。” “胡说!”掌柜的和小二们十分委屈。 陆白一直领人坐在原地没动,他尝了尝小二端上来的肉菜,建议道:“是不是画皮恶鬼,把身上的衣服脱了,看看有没有人字不就知道了?” 商人们立刻赞同,“对,脱了衣服!” 胖掌柜和小二们不假思索,“脱就脱。” 小二们很快把在衣服脱下来,“你们好好看看有没有,我告诉你们,你们至死都是妖” 小二们话说半截,见对面的商人惊恐,他们忙低下头,见胸口竟都有一个人字。 掌柜的胖,脱得慢,这时候脱了半截竟不敢脱了。 “这,这怎么可能!”掌柜惊讶万分的,不敢置信。 “还说你们不是恶鬼!”商人们爆喝一声,齐刷刷的抽出兵器就要向几个小二和胖掌柜的身上招呼,陆白手下的锦衣卫和弟子也抽出了兵器,戒备的盯着小二和掌柜。 “住手!”陆白喝住了他们。 他站起身,十分笃定的道:“这几个小二和掌柜不是恶鬼。” 商人们不信,狐疑的看着他,“你怎么知道?” “因为他们做的羊肉菜十分美味。”陆白说,“这菜没有几年功夫是做不出来的。” 陆白在中山谷的时候,既光临过猪妖馆子,也光临过羊妖馆子。 当时的猪妖馆子,为了做好羊肉菜肴,那可是下大功夫了,而且做的确实也不赖,而这客栈的羊肉菜肴,做的同中山谷的猪妖馆子相差无几,就凭这一点,陆白觉得掌柜的和小二不是画皮。 “哼,就凭菜美味?”商人们是不信的。 他们又指着小二身上的“人”字,“这又作何解释,你们要不是恶鬼,敢不敢让我们刺一下?” 显然,他们也知道这“人”字是画皮恶鬼的弱点。 “你敢!”掌柜的怒道。 就算不是画皮,这胸口上被捅一剑,同样要死的。 “哼,既然如此” 商人们的首领恶狠狠一笑,刚要说话,被一个小二打断了,“这画上后面进来的人是你们,但画上的人比你们现在多一个人” 小二盯着他们,“我们猪妖虽然憨,但不是恶鬼轻易能杀死的,我看你们其中才有鬼,而且用这幅画故意来陷害我们!” 掌柜的一听,双眼一亮,“对,这幅画肯定是画上多出来的,现在看不见的那个人捣的鬼,我看你们才是画皮恶鬼!” “胡说八道!” 商人的首领大怒,一抖身子脱下衣服自证清白,“你看我们身上有人字?” 陆白扫了一眼,嗯,他身上有人字。 “好啊,你们是在贼喊捉贼!”掌柜的怒道。 “这,这”商人首领不自信了,“这怎么回事?” 他们身后的商人和护卫也赶忙脱了衣服,见他们身上同样有人字。 “哼,现在你们还有什么话说?”胖掌柜怒问。 他双手一抖,“敢污蔑我们妖怪,今天就让你们好看!” 接着,撕拉一声,胖掌柜的衣服胀裂成碎片,化作蝴蝶片片飞舞,他仿若解除束缚一般,化作了一头高大,丑陋,头顶直达屋顶,柳哲口水,耳朵像扇子一样大的猪妖。 这模样还是很吓人的。 商人们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握紧了手中的武器,大战一触即发。 “慢着!”首领忽道,“你们身上有人字,我们身上也有,我们会不会让人给耍了吧?” “就是你在耍我们!”猪妖的话带有回音,挥手就要把首领他们拍碎。 “他们!” 商人们一指陆白,“他们发现的这幅画,我们进来的时候根本没看见!” 猪妖的脑袋即便有瓜子仁那么大,这会儿也觉得商人说得对。 他们齐刷刷的扭头,看向陆白,“就是你在捣鬼!” “为什么不是这幅画在捣鬼?”陆白反问一句。 他吃一口菜后把筷子放下,“一切由屏风上的这一组画而起,所以古怪就在这画上。你们也不用想着查看我胸口了,上面肯定有个人字。” “你怎么知道?”商人们和猪妖一起问。 “因为我们不在客栈里。”陆白说。 “什么!”猪妖一愣。 他环顾四周,“不在客栈里,在什么地方?” 陆白不答,而是反问一句,“外面挂灯笼的小二是不是你们客栈的?” 猪妖回头看一眼,“我的人都在这儿,什么挂灯笼的小二?” 第三百二十九章 障眼法 猪妖此言一出,举座皆惊。 “什么!客栈外面不是你的人!”陆白手下的弟子和向导惊呼。 他们进来的时候,见那些人在上灯,下意识的以为是店里的小二。 “不是啊。”猪妖肯定。 商人们也奇怪,他们来时没见到门口有小二。 猪妖在此追问道:“你说我们不在客栈里,那我们在什么地方?” 陆白不答,而是站在屏风的五组画上,轻笑道:“我们在某个壶中洞天里。” 这法术不奇怪。 在破空境达到圆满,足以开辟出壶中日月,袖里乾坤时,许多破空境的就会利用壶中洞天这一招来困人,这也是破空境圆满的修行者,常用的法术和攻击手段。 当然,壶中洞天这法术,不同的人用出来有不同效果。 有的人壶中洞天用来盛酒,而有的人在经过潜心伪装之后,就可以用来困人,从而画地为牢,让被困的人即便境界与施法者相同,亦难以逃脱这个牢笼。 唯有境界高于施法者,才可以挣脱出去。 陆白觉得,他们现在就被人设法,在不知不觉中困在了这种壶中洞天里。 他之所以由此猜测,主要基于两点:首先,猪妖和商人的争执,全部由这屏风上的画挑起的;其次,陆白从那份羊肉菜肴中察觉的出来,这猪妖是真的。 他们不是画皮恶鬼。 既然猪妖不是画皮恶鬼,那么这幅画就有问题,如此一来,所有的疑点就都到了这屏风的画上。 陆白想到此处,把头贴近屏风上的画,想要看个清楚,找出猫腻。 然而,就在陆白弯腰,如同近视一眼细细观察这组屏风上的画时,在陆白头顶上方,画中的一只鬼忽然动了。 他猛地从画中探出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手中指甲如刀,一刀切向陆白的脖颈。 “师父!” “大人小心!” 弟子和锦衣卫惊呼,却已太迟。 指甲扎进陆白的脖颈,至少一根指头深,接着“唰”的一划——没有一丝鲜血流出。 恶鬼一惊。 正疑惑时,陆白身子化作一图迷雾,风吹消散后,陆白完好无损出现在顾清欢身边。 他向恶鬼招了招手,“你好啊。” 画中恶鬼大惊,“你,你——” “障眼法而已。”陆白不以为意。 作为逍遥境的修行者,相对于破空境,厉害的不止力量,修为,还在于法术,定身,分身,隐形等等,陆白现在用一招障眼法轻松得很。 “现在明了了,一切古怪都是这幅画在捣鬼。”陆白说着毫不犹豫的伸出手,一把抓向屏风上的恶鬼。 呼! 一阵狂风吹来,画席卷而走,飞到空中绽放一道光芒,接着消失在了视野中。 空气中传来方才恶鬼的声音,“小子,好,很好,难怪吕易行要请我出手对付一个破空境的高手,原来你小子进步这么快,短短一年时间就提升了一层境界,到了逍遥境,很好!” “吕易行?”陆白眉头舒展。 正所谓冤有头,债有主,现在陆白总算知道什么人要对他下手了。 “原来你是吕易行派来的人。”陆白说。 “派?”恶鬼不屑,“若非看在他哥哥剑仙的份儿上,凭他指挥的动我?” 滴溜溜! 空气中传来倒酒的声音。 “不过,我这一次来的真好,我可是立大功了。这次回去,等我境界到了,开启飞升之门时,头一个进去的就是我。”恶鬼洋洋自得,说罢还饮了一口酒。 那咂摸酒的生意,让邋遢道士跟着流口水。 “笑话,你一个剥皮的恶鬼,竟还能叩开飞升之门?别做梦了。”陆白讥讽他。 恶鬼不以为意,“小子,这你就不知道了吧,上天自有天数,善恶皆为宿命,我只不过是顺应天命而已,为何不能叩开那飞升之门?” 他又饮一口酒,不无也得意的道:“我告诉你,我不仅要叩开那飞升之门,我还要位列仙班!” 这一切都因为有剑仙在。 上头有人好办事。 陆白感叹道:“还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不过——” 他抬头望着虚空,“你当真以为这东西能困得住我?” 恶鬼又倒了一杯酒,洋洋自得道:“小子,你到了逍遥境不假,这等破空境的手段还真不一定能困得住你。可惜呀,鬼爷我也在逍遥境,同境界之下,你着了我的道儿,你何德何能能破了我的壶中天?” 他饮一口酒,嘴里又嚼着肉,含糊不清道:“我劝你别白费心思了。” 陆白脸一冷。 “逍遥境!”他冷声道:“一秋山庄为了抓我,还真是舍得下本啊。” 恶鬼同意。 他在见到陆白之前,也觉得吕易行派他这个一秋山庄的长老来处理此事,未免小题大做,但在见到陆白后,他知道吕易行是对的。 就陆白这进步飞速,再派破空境的妖怪过来,徒劳无功且不说,还会折损不少人手。 一秋山庄现在的修行者可不多。 一秋山庄还是根基太浅了。 吕易行自身的境界才勉强到了逍遥境。 至于庄内吕家子弟,虽然境界在剑仙高明剑法的帮助下进步飞速,但也是正常人的速度,现在破空境四个,余下的多在搬山境。 一秋山庄现在主要的力量为投靠的妖怪和散人,逍遥境以上的为长老,逍遥境以下的为客卿。陆白杀死的那几个就属于客卿,而恶鬼属于长老。 虽然他在长老中地位不大高,但好歹也是长老了,请他出手,足见吕易行的要杀死陆白的决心。 “也幸好我来了,不然还真被你逃了。”恶鬼笑着说。 陆白一笑,“说着我现在逃不掉一样。” 他回头对邋遢道士说道:“十坛酒,十句《道德经》。” 邋遢道士和缺德和尚本来一直在事不关己赶紧喝酒吃肉,现在见陆白许诺,邋遢道士登时站起来,“师父,十坛酒太少了吧,至少也得二十坛。” “行!”陆白答应的很干脆。 “呃——”邋遢道士挠了挠头。 缺德和尚道:“傻了吧,你要少了,现在关系到他的身家性命,你要五百坛都不多。” 邋遢道士鄙视他,“你可真是缺德和尚,我对我师父能这么狠吗?要细水长流,懂不懂?” ( 第三百三十章 石头城 “你们俩够了!” 陆白打断他们,让他们快点打破这壶中天。 邋遢道士让陆白放心,他卷起袖子,解下酒葫芦痛饮一口酒,然后朝着空气中一喷。 轰! 喷洒的酒水,粒粒酒珠砸在空中,碰到某种隔膜,却似重若千钧,带起很大的动静。 一时间,陆白他们所在的客栈空间地动山摇。 接着,整个客栈似被外面的一把刀砍断了,断为两截,而断口处有一道白光冒进来,刺眼,让人眩晕,许多人都忍不住遮住眼。 陆白护着顾清欢和诸位弟子,在光芒消失后才发现,端口出出现一道墙洞。 洞外是客栈。 同里面客栈的布置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陆白从洞口踏出去,回头一看,见洞口在屏风上,而屏风摆在客栈的门口,换言之,陆白他们在进入客栈时,就进入了屏风上的画,而不是真的进入客栈。 陆白这才后知后觉的想到,屏风当然要放在门口,放在客栈后面算怎么一回事。 在陆白把顾清欢扶出来后,猪妖紧跟着逃了出来。 他环顾一下四周,又闻了闻空气中的气味,惊呼道:“哎,这才是我们的客栈,这尿骚味儿,太正了。” 陆白嫌弃的看他一眼,回头看客栈柜台。 在柜台后面的椅子上坐了一个人,大腹便便,模样和掌柜的一模一样,他身边站了几个小二,其中有两个正是刚才门口上灯的。 此刻,这位掌柜脸色发灰,十分忌惮的看着邋遢道士,“你,你是谁?” 可以蛮横的破掉他的壶中天,境界至少在洞玄境以上。 邋遢道士“嘿嘿”的喝一口酒,“在下浩气门二百五弟子。” “浩气门?二百五?” 假掌柜喃喃自语,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多出来一个浩气门,而且第二百五十弟子境界就这么高,那他们门派的掌门—— 等等。 假掌柜觉得浩气门怎么这么熟悉,“我在什么地方听过浩气门。” 陆白朝他一笑,“不好意思,我就是浩气门门主。” 假掌柜一呆,“你,浩气门主——” 这时,旁边的猪妖忍不住了,“你他妈的,什么玩意儿啊,怎么还装我的样子。” 假掌柜不理他,而是看着陆白,“看来我还是低估你了。” 他以为陆白这小城出来的修行者,即便是天才,根基也浅,他一个逍遥境的修行者出手对付他,绰绰有余了,却想不到,陆白身边有高手。 陆白也没想到,怪只怪他的酒太好喝了。 “好了,我也不跟你废话了。”陆白从背上取下酒葫芦,略一施法后让他的酒葫芦变为了同样的壶中天,“现在摆在你面前的有两个机会,要么呆在我这酒葫芦里,我留你一条性命,要么——” 陆白看一眼邋遢道士,“作为道士,他不止境界高,驱邪除鬼也是一流。” 邋遢道士点头,“哎,除鬼是我的看家本事。” 假掌柜一点儿也不犹豫,“我选择壶中天。” 他进入一秋山庄,为的是日后的飞升,而不是对一秋山庄的忠心,现在就更不存在这种东西了,因此在生死面前,假掌柜一点儿也不含糊。 “好!”陆白拍下酒葫芦,打开葫芦盖,“请吧。” 只见这几个鬼化作一缕烟,自觉地进入到葫芦中。 待他们进去后,陆白高兴的把葫芦盖盖上。 他是很希望假掌柜苟且偷生进到葫芦里的。他现在手里有驱鬼符,但没有能够驱动逍遥境恶鬼的驱鬼符,等他破案再抽出驱鬼符,而且是更高境界驱鬼符的时候,陆白就可以让这画皮恶鬼为他所用了。 他现在看明白了。 这门派最重要的是根基,而根基最重要的是人。 一秋山庄有剑仙撑腰,听起来牛掰哄哄,现在称之为天下第一山庄,南国第一修行门派都不过分。但成立时间太短,根基尚浅,手里根本没有多少人能用。 在刺杀陆白的时候,更是捉襟见肘。 陆白期望他的浩气门以后不会遇到这种情况,所以现在就得网罗高手。 这逍遥境的画皮恶鬼,显然是够格的。 忙完这一切后,陆白松一口气。 他环顾客栈一圈,心里挺佩服恶鬼的,竟然设了个障眼法,设法把店里的掌柜和小二都弄进去了,以至于陆白在发现那幅屏风组图前都毫不怀疑。 这要是假掌柜在壶中天里假冒掌柜,估计陆白早看穿了。 不过,纵然恶鬼布置精妙,陆白他们还是有惊无险的度过了这一劫。 陆白心里的一块石头放下了。 他知道一秋山庄肯定不会在上次刺杀失败后收手,还会派出更厉害的高手来对付他,陆白已经在等这一天,而且一直提心吊胆的防备着这一天的到来。 可以说,这些日子里,陆白这些天都没有踏踏实实的睡过一个好觉,就是因为体力消耗过度,睡了一个好觉,梦里也经常梦到一秋山庄的人突然袭击,杀了他个措手不及。 世上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等待别人来取自己的性命最煎熬。 好在过去了。 陆白瞥一眼邋遢道士,看来他的猜测是对的,这个弟子可了不得,得用道德经和酒牢牢的拴住了,有他在,再加上陆白进步飞速,那一秋山庄就是个纸老虎。 除非剑仙亲自出手。 陆白放下一桩心事后,一身轻松。 刚要吩咐店家再上菜,忽见他多了一次抽奖机会。 “咦?” 陆白想不到还有这样的惊喜,难道刚才破了恶鬼的迷魂阵,肯定了是屏风上图画在捣鬼也是一次破案? 这不错嘿。 陆白赶忙选择抽奖,期待再来一个功法提升卡或境界提升卡。 他境界现在逍遥境中期,再来两个中一个,就要摸到洞玄境的大门了。 然而,出现在陆白面前是一把桃木剑,简介也简单:一把斩鬼的剑。 陆白惊诧。 这介绍风格他熟悉,像那把斩妖剑,难道这两把剑是配套的,一把斩妖,一把斩鬼? 等陆白进到房间,兑换出来后发现,他的猜测是对的。 这是一把斩鬼剑,境界同陆白的境界持平。 “好!”陆白喜上眉梢。 虽然不是功法提升卡和境界提升卡,但能有一把斩鬼的神兵也不错。 至少再碰到恶鬼的时候,只要不着道儿,两个逍遥境对付一个逍遥境绰绰有余。 陆白他们咋爱客栈歇息一晚,次日再次启程,行了五六日后到了一城池,又雇了船走起了水路。这时,陆白他们已经到了南朝腹地,路上太平很多,村镇多起来。 因为坐船,陆白一路上没再碰到案子。 他做的最多的是行经一处,就用拨浪鼓把城隍招来,收割功德值,贴上驱鬼符,让城隍成为自己人。 一连行了一个多月。 转眼到了腊月二十三,还有十几天就要过年了。 正好陆白他们行经石头城,这是原晏城顾城主,现石头城主的地盘,陆白和顾清欢商量后决定在石头城过年,让芸娘带人先行,去京城买一处住所,先把住所定下来。 这样,等过了年入京时,陆白等人就不用借住客栈了。 第三百三十一章 秦淮河畔 陆白在石头城得到了隆重的欢迎。 顾城主亲自到城外迎接。 陆白在顾城主面前是不敢拿架子的,论辈分说起来,这还是他大舅哥呢。 红太浪和二哈对他这大舅哥毕恭毕敬,陆白得跟着学着点儿。 只不过,在酒足饭饱之后,在听到陆白还没定下亲事之后,顾城主又起了别的念头,不住地旁敲侧击。 陆白只能左顾而又言他,尽量往话题往别处岔。 顾眉倒是肠子都悔青了。 她要知道陆白会成为逍遥境的高手,打死她当初都不会退缩的。 在石头城,陆白在准备过年时,顺便还破了一个案子。 这案子是顾城主送到陆白案头的。 顾城主作为石头城主,在锦衣卫内一直缺少安插人手的机会,其中最重要的就是千户与他不对付。 不过,这也正常。 石头城已经到了天子脚下,而且在南朝腹地,城与城之间相隔甚近,锦衣卫千户更多的听从锦衣卫指挥使的命令。 但凡能做到锦衣卫指挥使位子上的,那都是人精。 他们或许掌控不住远在千里之外的边城锦衣卫,但京城之内的锦衣卫,他们必然会打造成为铁板一块。 顾城主即便是皇帝的舅舅,想要往这里面扎一根针,也得费一番功夫。 但不是没有办法,现在顾城主就差陆白这股东风了。 顾城主让陆白查的案子,就是石头城锦衣卫千户得意手下王百户的一桩案子。 案子很简单。 就是锦衣卫世袭罔替,而且作为千户得意手下,王百户的儿子若继任他的位子,官位必定低不了。 然而,王百户的锦衣卫只有一个,儿子却有许多个。 按理说,这位子应当传给大儿子。 然而,王百户的二儿子觊觎权利,起了歹心,一次趁外出打时,从背后一刀砍在把王百户的大儿子,也就是他亲哥哥的腰上,然后推进了山崖。 巧的是,王百户的二儿子杀兄时,正好被对面山崖上的两个户看见。 两个户回头就把看见的情景报告给了官府。 顾城主正巴不得把王百户撸下来,来个敲山震虎,让石头城锦衣卫潜伏对他服帖呢。 于是,在听到这个案子后,顾城主马上以证人告到了官府的缘故,让手下接了这个案子,马上去查。 然而,案子很快就遇到了麻烦。 因为王百户的正妻只生下两个儿子,大儿子已死,另一个儿子是杀人凶手。 死的人不能复活。 活着的人得保住,养护王百户的正妻一面吹枕头风,一面借助娘家势力,力保二儿子安全。 “他们最终把罪名推到两个户身上。”顾城主说。 这案子当时本来就要行刑结案了,怎料王百户的二儿子在刑场上大声喊冤。 “本朝的规矩,有喊冤的案子,要重新审理。” 于是砍头停下,官府又查起了案子。 当时王百户二儿子表示,他兄长中了人所设的伏击和陷坑,他去扶,一时没扶稳,让哥哥掉下了山崖。 “伏击陷坑的伤同刀伤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顾城主表示,这明显是在污蔑他的智商。 于是官府驳回了王百户家里的这个说辞,决定判王百户的次子秋后处斩。 “那为什么现在还没杀掉?”陆白问。 现在都冬天了。 顾城主表示官府有难处,因为王百户的家人用银子买了个替死鬼,现在这替死鬼承认人是他杀的。 替死鬼把杀人经过,凶器说的一清二楚,分毫不差。 “当时,正要行刑,他们在刑场上大声喊冤,推出了这个替死鬼。”顾城主摇了摇头。 现在他手下的官员是没办法了。 “我的请求只有一个,把真凶定了罪。”顾城主说。 现在真凶定罪,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了。这场拉锯战,俨然成为城主府和锦衣卫千户的较量。 “锦衣卫在拼了命的为真凶脱罪,官府是铁了心要定真凶罪。”顾千户表示,这一回合谁赢了,谁将在石头城的这场权利争夺中占据上风。 陆白手指头在桌子上敲了敲,觉得这案子倒也简单,“行,这案子我办了。” 他答应下来,并在别人筹备过年时,紧锣密鼓的查办起来。 时光匆匆,春节转瞬即到。 在年兽这妖怪被赶跑后,春节就不仅是驱邪的节日,更成为了走亲访友,拜访师朋的节日。 每到这时,三五个知己好友,在新年新气象之中,喝个小酒,睡个姑娘,饮上几首好诗,在氛围之下吹个牛皮,对于京城之内的五陵年少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莫问泉坐在一辆马车拉的华车上,顺着热闹繁华,弥漫着爆竹香火,真诚祝福的街道一路向西行去。 莫问泉掀开车帘一角,见街上乘轿子的、跨驴的、步行的人,熙来攘往。 这些拥挤的人群,多是走进访友,走街拜年的百姓和才子佳人,偶有穿戴官帽的人在街角闪过,行色匆匆,脚不沾尘。 莫问泉笑了笑。 对于官员来说,春节这一天正是最忙碌的时候。内阁,六部,锦衣卫,东厂,西厂,内书堂,十三道都察院等等级别低的,几乎过了午时开始,就得出门拜会,如此才能在黎明前把所有大人拜遍了。 官职稍微高一点儿的,要在下属拜会后,领着几个亲信,在黎明时分去拜会六部的尚书。 六部的尚书在受了拜会后,还要聚齐亲信手下,前去拜会内阁,锦衣卫等掌握生杀大权的大人。要是有门路的,还要去拜会东厂,西厂,内书堂的大人。 就这,还是当今圣上不理朝政的缘故,若不然,所有官员还得大清早的进宫向皇上拜年。 不过,莫问泉觉得,有时候去宫内拜年反而省事,所有大人都聚齐了,一个稽首全拜了。 可惜,官员们不这么觉得。 这和哭坟一个道理,再有情谊,找个街头哭,终究不如哭到坟头看起来尽心和管用。 莫问泉吐一口浊气。 他不用被长辈带着去经受这种劳累了,因为他的姓莫,属于四大家族之一的莫家。 莫家虽然在近十几年之内没落了,但依旧屹立在四大家族之中,在庙堂之上,内阁之中有着一席之地。 究其原因,同莫家背后的修行门派梨园脱不了干系。 梨园弟子遍天下,不差银子,又有迥异于别的门派的修行之法,因此在八大修行门派中影响力很大。 在莫家因为朔北城之战受影响,因为一秋山庄的崛起而日薄西山时,梨园对莫家不离不弃,这才让莫家得以蛰伏。 现在,伴着他兄长戏痴莫问秋在年青一代修行中声名鹊起,莫家渐有起势,距离恢复往日荣光不远了。 倘若他兄长能够飞升 莫家成为一秋山庄那样的超然存在也不是不可能。 今天天气晴朗。 天还泛青,没来得及把最后一缕夜色收回去,天边却已经升起了一轮红日,偶从蓝黑色的天空斜照下来,把后面一排房屋的阴影,投在宽敞的、青石板铺成的路面上,投在行人的头上、肩上;左边一排店铺的铺面,则沐浴在耀眼的阳光里。 新年新气象,处处都洋溢着希望。 在经过贡院后,秦淮河畔到了。 第三百三十二章 结庐在人境 十里秦淮十里路。 作为京城里最为繁华的一条河道,秦淮河是南朝首屈一指的销金窟。 在这十里路上,有最繁华奢费的妓院,最舒适优雅的住宅,最富丽堂皇的酒楼和最出色的戏班子。 虽然紧靠秦淮河北岸,就有桃花观和学宫,却丝毫不影响秦淮河纸醉金迷的气氛,甚至这些地方反倒沾惹了秦淮河的脂粉气。 秦淮河也的确有其魅力所在。一弯碧滢滢的、闪烁着柔腻波光的流水,点缀了京城的官气,多了几分诗意。 最能欣赏到这诗意的莫过于秦淮河两岸一幢挨着一幢的精致河房了。 这些河房,大都是有着短短的围墙的独家院落。里面房舍,不论规模大小,全都装饰着雕栏画槛、珠帘琐窗。稍微大一点,讲究的院子里凿池植树,垒石栽花。 更为风雅的是,每一所河房,都有一个带有朱栏的露台,伸出水面,供人纳凉消夏,赏景观灯。 如此风雅之地,银子自然也很风雅,寻常之人是住不起这房子的。 这些河房的主人,多为豪富之人,或安享清福的名公巨卿,既有不愁衣食的高人雅士,有艳名远播的当红妓女。 不过,大多数河房却是用来租的。 购房的人多为世家,一方豪富,在职官员、宫中太监甚至于一般富户商人。 这些投资者看中秦淮河的优越环境,购置河房,出租牟利。 虽然租金十分昂贵,但过往的公子王孙、富商豪客,仍然趋之若鹜。 他们在这里会友、接客、谈生意、论诗文,自然,也还要纵酒、豪赌、狎妓、看戏,想出种种方法享乐。 莫家在这儿也有河房,不大,但足够精致,而且位置优越。 不过,在莫家没落时,家里尽量低调,把河房租了出去。 莫问泉现在要去秦家河房。 秦家河房同莫家所有河房不遑多让,位子秦淮河曲折处,在河岸线上格外的凸出,以至于一扇窗在闹市,露台近乎在河中央。 这让秦家河房既远离闹市的喧嚣,在觉得冷寂时,又可开窗见市井繁华。 现在,这秦家河房又因为名姬杜小小而添了几分诗意,成为许多才子向往的存在。 不过,这秦家河房虽然好,但同它旁边边的河房比起来,就小巫见大巫了。 秦家河房旁边的河房,在秦淮河畔众河房中,算得上是顶大顶有名的一所。 不仅环境幽雅,布局精巧,而且还大。 河房有一间顶漂亮的临河水榭,夏秋之际,十分适宜于纳凉凭眺,雅集宴饮。 不过,最奢华的还是那里有一座暖阁,下面设有可以生火取暖的地窖,阁外绕以白梅翠竹,碰上隆冬时节,则可以在那里赏雪消寒。因此,不少过往的名公巨卿、豪士高人,都喜欢在那里下榻。 因为这间河房受欢迎,因此这河房又有个名号,叫三号河房。 之所以称作三号,是因为还有两间河房,虽然缓解不在三号河房之上,但名声却无人能及。 一间名为鹤房。 昔日桃花的观主建造,养鹤种梅,闲情雅致无出其右,现为内书堂修行之所。 一间名为剑阁。 当年剑仙的修行之所。 至今剑阁的石碑上还刻有剑仙亲手用剑刻下的“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的诗句。 这个石碑又被称作满堂碑。 在以诗,以字,以意境传剑,剑仙当为当世第一人,纵然是诗立派的谪仙楼,以书传道的砚池,他们的掌门,长老也不如剑仙。 有一个传闻,说寻常剑客若能得有幸观摩这满堂碑,领悟低的,升上三品,四品不成问题。悟性高的,则可以直奔一片,乃至于迈入修行境。 只可惜,这满堂碑不是寻常人能看的。唯有一秋山庄的内门弟子才有幸观瞻。 莫问泉想着这些,见轿子经过三号房,往秦家河房走去。 秦家河房的窗户开着,约好的几个朋友已经在等着了,隐隐约约看得见他们高兴的背影。 莫问泉高兴起来。 他有一个消息急于给诸位朋友分享。 不过,在收回目光时,对三号河房的偶然一瞥,让莫问泉愣住了。 三号河房换了牌匾,改为了酒庐。 他不由地奇怪,这三号房改为酒楼了?这倒也不错,在三号房里饮酒也算一雅事。 莫问泉正这么想着,见一个女子领人从酒庐出来。 她素面朝天,不着任何修饰,淡然如孤梅冷月,寒冷傲霜。她穿一身白袄子,外披一件披风,侍女样的打扮,气质却不输秦淮河上任何女子,不知谁家的小姐。 莫问泉细细打量。 这女子的模样在秦淮河上亦属于上等,或许不如秦淮八绝美艳,但—— 不! 莫问泉摇了摇头,她们根本属于不一样的人。 秦淮河畔的女子,无论脾性是倔强,柔媚,坚强,娇弱,还是柔中带刚,都因为秦淮水的浸润,难免变的带了几分柔和。 这女子却是野性的。 这股野性不来自于她的皮囊,而是来自她骨子里。 京城的男人骨子里都散发着征服欲,这种带有野性的女儿天生让人心里瘙痒难耐。 莫问泉心里的痒就被她挠住了。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还平易近人,善驭手下,她身边的那些下人,在她镇定自若的吩咐下,一一心悦诚服的领命采办去了。 这些下人看起来不简单。 他们虽然年轻,看起来却像练家子,只不过因为初到京城的缘故,带了些不自信。 这女子的手下全是练家子,又能驾驭这些人,足见这女子家世不凡,能力不凡。 能养出这家的姑娘,不知道这酒庐的家主是何方神圣。 话又说回来了。 这三号房子改了门牌,显然是换主人了。但凡敢斥重金在秦淮河畔买房子的,那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他怎么没听过与酒庐相干的人。 要是有这么一号人物,今儿早上拜年的时候,官员们多少要提一嘴的。 可他今儿凌晨就起来,陪爷爷在家招待那些官员了,在他们聊天时,莫问泉没听到这么一个人物啊。 怪哉。 莫问泉有种有心结交,却不知何处下手的无力感。 那女子领人走了。 马车正好停在秦家河房前。 门前早有侍女在候着了。她见莫问泉下来,忙迎上来迎接他进去。 在门口处,杜小小的母亲——一个白胖,不再年轻,却依然打扮着花枝招展的女人迎过来。 她脸上洋溢着十分真诚的笑容,把莫问泉迎进去,一路上还不停地说着话。 她告诉莫问泉,陈希相公,沈演和林圣文几位相公已经到了,等候莫问泉多时了。 她还说,从昨儿除夕夜到今儿,就不歇地有人送帖子来,招杜小小去陪酒。 既有内阁的大人,又有锦衣卫的大人,还有顾家的顾名小公子,她一概回绝了。 “就为了让十娘一心一意侍候春社的相公们。”杜小小母亲笑眯眯的说。 莫问泉心不在焉的点下头。 春社是他们年轻一辈自发组建起来的小团体。之所以起名春社,还得从别社说起。 在京城内,他们年轻一辈的这些小团体共有四个,最早有的是冬社。 冬社子弟家里,多为普通百姓科考为官后,为了找寻靠山,投靠锦衣卫,东厂,西厂和内书堂的官员。 这些官员成不了大气候,下场最终会人走茶凉,甚至被薄情的阉党们抛弃,落得大雪一片白茫茫,因此得名冬社。 秋社顾名思义,来自于一秋山庄,以吕家子弟为主,乃社团中最得势的。 他们以修行为主。 夏社则是足以同秋山分庭抗礼的社团。他们社以顾家为首,又名舅党。 至于他们春社,最迟成立,但名声很大。因为春社前身名为画堂春,莫问泉的兄长莫问秋当初学戏入迷的地方。 后来,伴着莫问泉兄长天才之名传出,莫家又有起势,一些同莫问泉交好的世家子弟在一起建了这春社。 他们春社倒不如别的三社那样有利益共同体,只是结社玩的。 这也让春社有很大的包容度,同夏社和冬社的关系都还好。 唯独同秋社关系不好。 一来剑仙得道,吕家升天,骄狂日盛,显的不屑于同原来四大世家为伍,莫,陈,顾三家与他们疏离了。 二来也是因朔北城之战,莫问秋的叔叔一家在朔北城一战中死了,还因吕易秋飞升的故事和《打神鞭》,成了胆小懦弱,被人戳脊梁骨的人,因此两家关系不好。 至于顾名小公子。 他是夏社里挺活跃的公子,莫问泉同他关系不错,今儿早上拜年时还见到了。 当然,莫问泉的心思也不在这儿。 杜小小母亲这会儿已经讲到,旧院门里的梅记绸绒店,新来了十几匹布,薄得蝉翼儿似的,给十娘扯身衣裳正合适,只是价钱满贵,五百钱一尺…… 莫问泉打断她,“我来时见隔壁的河房改为了酒庐,那是谁家的?” 杜小小母亲一听这话,宛若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起来,“莫小相公,我们左邻右舍的也都猜呢。” 这酒庐的主人很神秘。 三号河房大概在十天前易主的。 这前任房主也是豪富,买着房子本来是租出去等生钱的,本不打算卖,却想不到对方给的太多了,前任房主一激动就卖了。 “听说足足多出市价三倍。”杜小小母亲说。 这银钱都能买二三十个杜小小了。 “听说出钱的是现在当家的小娘子。”杜小小母亲说道此处,不由地感叹,“那小娘子真是个美人胚子。” 她觉得这小娘子要落在她手里,达不到杜小小的程度,但也绝对能艳压群芳。 莫问泉提醒她,“人是大家小姐。” 不是沦落风尘的女子。 杜小小母亲忙点头,讪讪应是。 “她买下这河房后就一直在布置,从年前忙到了现在,年都没怎么筹备着过。”杜小小母亲在搬家具时去过,布置的极好。 家具全选用名贵而典雅的花梨木,老梅树经过了修整,还栽种了几丛竹子。 房里的门窗全换了,让整个房间透气而明亮,看起来优雅大方。 “不大像官宦或商人家里的风格,倒与修行的人有些像,怎么说呢,就是大了点儿仙气儿。”杜小小母亲见莫相公对这个感兴趣,搜肠刮肚的捡着词儿说。 “他们是哪里人?”莫问泉问。 杜小小母亲见客人多了,知道的广,“听口音是北边,西贝那边儿的口音。” 第三百三十三章 妖孽 “北边的口音?” 莫问泉嘀咕一句,穿过阳光初升,照耀顶一片红雪的拱门,进入后院。 后院有一暖阁。 莫问泉刚靠近,就听见一个高亢的声音再说:“哈哈,笑死我了,昨儿还石大人还召集了一群人,甚至于都察院的御史大人们都在其中,准备联名上书弹劾,却不料过了一日,就响应者寥寥,现在就剩下石大人一个了。” 莫问泉一怔,继而笑起来,笑道:“圣,你的消息挺灵通啊。我刚得了消息,想来给你们分享,想不到你们都已经知道了。” 莫问泉话音刚落,暖帘一掀,先走出来一个丫鬟。 她向莫问泉行了礼,转过身去把帘子举起,不一会儿一位衣着宫装红氅的窈窕女子走出来,这位姑娘正是琴艺一绝,艳丽无双,在秦淮八艳中占据一席的杜小小。 杜小小娇滴滴的向莫问泉行了一礼,“公子万福!不知公子光降,请恕奴家失迎之罪!” 莫问泉摆了摆手,仔细的打量她,见她在新的一年中更显精神,双眸中更透露着坚毅,对新的一年才充满着期待,这焕然一新的样子,让人察觉到了她体内的活力。 不由地,莫问泉想到了刚才在酒庐前见到的姑娘。 杜小小像一只笼中雀,心里有向往天空的心,却在笼子里待惯了,不一定飞的出去,即便飞出去了,也就绕着院子转几圈。 那姑娘不同。 她是在天空飞翔的白鹤,不屑笼中的衣食无忧。 里面的林圣迫不及待道:“问泉兄,你也听到这消息了?” 莫问泉这才在杜小小的迎接下走进去。 里面是一个长方形的暖阁,四面都是窗户,现在垂着厚重的暖帘,不过有两扇窗户打开了,一面临街,看得见街上的行人,一面临河,因窗户探出水面,似在船上,别有一番趣味。 现在虽然是冬日,但新年之时,人心里总有一团火,觉得新年新开端肯定迎来新好运,在这一团火的燃烧下,冬日也不觉得冷了,于是把窗户打开了。 暖阁当中有一张楠木炕床,上面摆了琴。 两旁生有暖炉,暖炉里烧着银炭,把暖阁烧的很暖和,即便开了窗户也不觉冷。 “我也是今儿早上刚听到这个消息。等谢完客,就赶忙向沈演兄分享这个好消息来了。”莫问泉解了外面御寒的长衣,递给身后的侍女,“想不到还是被圣捷足先登了。” 沈家同石家在争剑斋的世俗势力,两家谁能得到剑斋的青睐,谁就将一步登天,成为四大世家之外的第五大世家。 本来,因为石七公子的缘故,石家远远胜出,沈家望尘莫及,都已经放弃了。 却不想出来个晏城陆白。 他把石七公子杀了不说,还把石家老巢端了。 这下石七公子在京为官的父亲,即便再被剑斋看好,也成了无根浮萍,掀不起多大浪了,而石家一去,沈家登时露了出来,最有可能成为剑斋在京城的世俗势力。 这虽然算不上一步登天,但对一个家族而言,却也是大机遇了。 不过,这事儿前几天起了波澜,听说石家得到了剑斋某位长老的支持,而且陆白拿剑斋的人开刀,让剑斋的人很不喜欢,准备给他一点儿教训,让他知道谁才是主子。 于是,在剑斋的支持下,石大人聚集一些官员,意欲向皇上上奏章告上一状,让陆白翻个跟头,吃点苦头,顺便把安康城主救出来,让石家有翻身的余地。 当然,后面是石大人的私心了。 然而,刚过一天,石大人聚集的官员就偃旗息鼓了,沈家成为剑斋的世俗势力快要板儿钉钉了,于是莫问泉来急忙来向沈演分享这个好消息来了。 沈演笑了笑,“莫兄,林兄,经过这么一摇摆,我现在是彻底把心放平了,只等出了结果再欢喜。我倒是又一事不明,石大人召集的官员,怎么不到一天就变卦了?” 林圣一怔,“哎,是啊,我只知道他们鸟兽散了,但为什么散,还真不知道。” 他们看向莫问泉,齐声问道:“莫兄,你知道缘由?” 莫问泉坐下,接过杜小小姑娘递来的一杯茶,“我当然知道。说起来还是和这个陆白有关系。” 诸位春社的公子一怔,陈希问道:“他又出什么幺蛾子了?” 陈希公子是陈家人。 陈家同样在四大世家中,不过陈家是中立的,既不向一秋山庄靠拢,同顾家关系也不怎么紧密,陈希因为和莫问泉交好,因此入了春社。 “他没出什么幺蛾子。”莫问泉饮一口茶,看起来在斟酌和组织话语,“他把一秋山庄派去刺杀他的长老画皮恶鬼给囚禁起来了。” 在座的诸位面面相觑。 陈希问道:“这画皮恶鬼境界在?” “逍遥境。”莫问泉说。 哗! 一时间,大堂内惊讶不已。 正在拨弄琴弦,调琴的杜小小姑娘同样惊讶的抬起眼睑,不能相信的看着莫问泉。 “他把逍遥境的画皮囚禁了,难道说”沈演不敢相信,“他的境界至少在逍遥境?” “这怎么可能!”林圣不信。 半个月前,传来陆白大闹安康城时,消息还说陆白境界在破空境。这怎么刚过去半个月,他境界就至少在逍遥境以上了? “就是吹牛皮,我都不敢怎么吹啊。”林圣说。 莫问泉放下茶杯,“虽然匪夷所思,但陆白当时承认了,他境界就在逍遥境,现在画皮还被他囚禁在壶中天呢,诸位以为,他境界若不在逍遥境,困得住逍遥境的画皮?” 在座的公子不说话了。 杜小小手放在琴上,神思不在琴上,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许在好奇陆白是谁吧。 “要真如此,那这陆白”沈演看着莫问泉,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莫问泉点了点头,替他说道:“不错,我兄长莫问秋,素有天才之名,现在也才破空境初期,在陆白面前相形见绌。” 莫问泉很坦荡。 不如就是不如,这是明摆着的。 不用不服气,因为陆白这境界的提升,不止莫问秋,即便是剑仙在,也会自叹弗如。 更何况,莫问泉对陆白的印象不错。 究其原因,在于莫忘儿。 “不!”林圣却不同意,“问秋兄才是天才,至于这陆白” 他觉得用“妖孽”来形容更为合适。 陈希同意,他长叹一声,“的确是妖孽,真不知道这妖孽怎么修炼的。从听到他的名字到现在,不过几年,却已经从念力境奔到逍遥境了。” 第三百三十四章 妖书 在座的还在感慨陆白妖孽时,莫问泉语气一转。 “令剑斋决定大事化小的不止因为他的境界,还因为他身边一个人——” 莫问泉扫视众人后,缓缓说道:“一位道长,他一口酒便破了画皮恶鬼的壶中天,境界至少在逍遥境以上的洞玄境。” “洞玄境上的修行者!”在座的诸位惊讶不已。 他们忽然发现,这位还没上任,却已经名声在外的南镇抚司指挥使很不简单。一位在洞玄境上的修行者,莫说在别的门派,就是在八大派也是需要供奉起来的修行者。 一个门派若有这样的人在身边,相当于打牌手里握了一枚炸弹,但凡用出来,是要蛮不讲理炸死人的。 “他身边这么会有洞玄境以上的修行者?”沈演问。 沈家要有以为洞玄境以上的高手撑腰,何苦去当剑斋手里的刀,可以另立门户了。 陈希沉默片刻后,忽然问道:“我记得前些日子疯传,说这位陆镇抚使师门乃仙剑派,这位洞玄境以上的修行者会不会仙剑派用来扶持陆白的。” 这样一切都说得清了。 众人点头,“有可能。” 林圣文站起来,走到临河一侧的窗户,望着水面长叹一口气,“这样看来,这位陆镇抚使大人有备而来啊,有一个洞玄境以上的修行者在身边,还有师门撑腰,等到了京城,恐怕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沈演说。 石家先前还是压在他们头上的一座山,转眼间就让陆白弄的烟消云散,他不禁心有戚戚焉,同时又羡慕陆白,还是有修行者吃香啊,他们这些当狗的不知什么时候就完了。 莫问泉招了招手,让他们别谈这个了,“你们听说没有,最近城里流传着一本书,从牵星术、星象和八卦上分析了洛王和康王的命格,称灵王才有天子命格。圣上宠爱也是这方面原因,还说圣上康王。” 林圣文风雅的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何止听说,我还见到那本册子了。你们别说,上面的生辰八字,洛王和康王的面相个个吻合,我觉得写这册子的人不简单。” 陈希接过侍女递过来的茶盏,不屑一笑,“敢写这册子的人当然不简单。关键在于,这人写这册子意欲何为,揣测圣意,还是为了有些人按捺不住想要先动手了?” 莫问泉言简意赅,“这里面的水很深。” 洛王是太后身边的宫女所生,属于皇帝一时激动之下,一不小心在某个假山下面犯的一个错,皇帝自己都不想认的,奈何太后认,而且起居录上写的明明白白。 皇帝不想认也不行,只能勉强认下了这个孩子,但喜欢是肯定不喜欢的。 康王则不同。 康王是皇帝最宠爱的贵妃生的孩子,皇帝很喜欢他,甚至不止有意还是无意的说过要立康王为太子,以后还要让他继承大统。 这话一传出来可捅马蜂窝了,遭到了朝廷大半官员的反对。 原因有二,正所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这是历来的规矩,虽然这规矩在本朝就没几个皇帝遵守,但那是皇权威盛时,现在可不同。 自从太上皇一意孤行,同世家门闹了一通,杀了吕家,顾家等家主,最后又不得不服软,并最终进入一秋山庄修行后,皇权就不再那么可怕了。 到了现在,为了让皇帝在规则之下行使皇权,在“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下,大半官员坚决反对立既不是嫡子,也不是长子的康王,而是一心一意的用户洛王。 至于为什么拥护洛王,主要还是因为皇后无子,皇后若有一个嫡子,这场争斗其实就可以烟消云散了。 话又说回来,为什么是一大半官员,而不是百官全反对,盖因这康王的母亲姓吕。 吕贵妃虽然不是吕家直系,但也是旁系,终究还是吕家的人,因此一秋山庄及吕家一派的官员们,坚决拥护康王当太子。 康王背后有吕家,洛王虽是宫女所生,但背后的实力也不弱,除了那些想约束皇帝的官员,他们背后的修行门派也希望洛王当太子。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八大派不希望一秋山庄一家独大。 自然而然,莫家,陈家乃至于跟剑斋走的近的沈家,也是支持洛王的。 当然,在洛王背后势力最大的当属舅党顾家。 顾家是皇帝的舅舅,太后的娘家,皇后的娘家,在这里面话语权很重。 就在这双方努力下,太子之争虽然没有个结果,但维持了一个微妙的平衡,轻易没有人去提这件事,直到今儿传出来这妖书。 这或许是个试探也不一定。 几位相公议论半天后,陈希忽问道:“皇上去年忽然大病不起的传闻难道是真的?” 在座的一怔。 传闻去年宫内大火,皇上受了惊吓,一病不起,差点升天,后来还是内书堂用一枚丹药救回来的。 这事儿还有一个传闻,说皇上在临死时,觉得矿税会让他遗臭万年,所以想在临死前废掉,还下达了旨意,不料一枚丹药救回来后,又派人把旨意收了回去。 坊间当时对这旨意议论多,倒是没怎么注意皇帝去了一趟鬼门关。 “皇上当时万一——”陈希听了一下,“到时候登位的恐怕就要靠遗诏了。” 万一要有遗诏,肯定是康王。 要是没有遗诏,那估计得好好掰扯了,要是因此而国内大乱也不是不可能,所以现在有人急了,想要快点儿把太子之位定下来,出这么一本小册子也很正常。 但究竟谁往外撒的小册子,众人议论半天,也没议论出个所以然。 “这浑水不好趟是肯定的了。”莫问泉站在窗户前,望着外面的大街,酒庐的下人陆陆续续回来了,他们买回来不少兵器,还有不少练功的桩子。 不过,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子还没回来。 陈希严肃道:“再不好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咱们还要趟。” 作为背后有修行门派的世家,他们都不希望康王当上太子。 林圣文觉得,这关键得顾家使劲儿。 “顾太后的话,皇上总要考虑的吧?”林圣文说。 “顾太后现在和皇上的关系很微妙。”莫问泉说这话时,目光望着外面,那个让他心动的女子回来了,她下了马车,后面车上下来几个妇人。 “咦,那不是寻味斋的大厨宋五嫂嘛,她怎么到这儿来了。”陈希站在莫问泉旁边,顺着他目光望去,见到了一个熟人。 莫问泉疑惑,“宋五嫂?” 林圣文点下头,“寻味斋的大厨,厨艺一绝。这一家子谁呀,竟然把这么一位大厨挖来了。” 不止大厨。 他话音刚落,莫问泉见一个下人领几个伙计从街角走过来。 “南书斋的笔墨纸砚。”莫问泉嘀咕。 他买过,南书斋的笔和砚不止在京师,在整个南朝都出名。 南书一方砚,值千金,不是说说而已。 稍后,又有几辆马车走过来,在酒庐前停下,从上面下来一行人,莫问泉双眼一眯,“流韵楼的戏班子!” “请的名角儿啊。”陈希惊叹。 他对这户人家起了好奇心,“这是请他们来唱堂会?想不到这户人家也是风雅之人。” 莫问泉一笑,“住在这地方的,即便不懂风雅,也会附庸风雅吧?” 当然,他觉得那女子是懂这些的。 她本人站在那儿,就是风雅。 稍后,京城有名的琴楼,梅记绸缎庄,南城书店的小厮,善打家具的工匠都来了。 他们进进出出,在莫问泉心中勾勒出一个风雅有才情,又有巾帼气质的女子模样。 “哎,这户人家谁呀?”陈希再次好奇地问。 莫问泉摇头。 杜小小走过来,“他们刚搬过来,待人倒也和善,就是姓名不肯透露半句,很神秘。” 杜小小去拜访过,出乎她的预料,那户人家的女主人,不仅对她们不抱有敌意,还很热情,虽然这股热情是客套的热情,但杜小小感觉得出来,她并不看低她们。 “我们改天倒要去拜会一下。”陈希说。 现在不行。 现在人正在安置家当,去了不合适。 酒庐门前安静下来,院子里热闹起来,莫问泉隐约听得见女子镇定自若的指挥,可惜看不见。 “哎,问泉,回神了。”林圣文招呼莫问泉。 他不知道,太后和皇上的关系怎么微妙了,“就因为太后也支持立洛王?” 太后当然支持立洛王,因为洛王是她身边的宫女生的。 无论在关系还是掌控上,都比康王要好。 “不是因为这个。”莫问泉回来坐下。 他扫视四周。 杜小小姑娘从琴台前站起来,“我出去让妈妈给诸位相公上点儿点心。” 莫问泉摆手,“不用了,倒不必避人,不过这话不能外传,不然要给你们自己惹麻烦的。” “问泉,你快说吧。”林圣文催促。 他不怕麻烦。 他们林家身后同样站着八大派之一,只不过因为各种原因,没有成为四大世家罢了,但同样不能小觑。 “你们还记不记得刘言这个人。”莫问泉卖了个关子。 沈演想了想,“就那个去年到京城找女儿,说皇上是他女儿刘翠莲所生,然后被太后抱了去的刘言?” 莫问泉点头。 这人在去年凭空冒出来,出现在京城的,后来人们查证,他也的确有个女儿叫刘翠莲,在二十多年前入了宫当婢女,然后就再也没出来。 至于他说的太后暴走他女儿的儿子之说——这刘言在京城到处说,一时间这件事整个京城都知道了,就算是大官、富贵的人家都知道了这件事。 这件事后来传着传着就到了皇帝的皇帝的耳朵里。 皇上起初不予理会,后来这事儿在民间闹的沸沸扬扬,皇帝不得不怕派东厂和西厂把这人抓了起来。伴着刘言消失,这传言也渐渐消失了,以至于现在人们都淡忘了。 不过,经沈演这么一说,众人都想起来。 继而,众人想到一种可能。 “不会吧。”林圣文不敢相信,“这难道是真的?” “真假谁知道呢。”莫问泉笑了笑。 但他可以有可信的消息,“这刘言还活着,在锦衣卫的昭狱里好吃好喝的养着。” “这不还是——” 林圣文刚要说话,被莫问泉打断了,“哎,我什么都没说啊。” 众人一笑,莫问泉什么都没说,但什么都说了。 陈希补充道:“其实,还有一点儿你们没想到,这刘言出现的时间很巧。” 莫问泉倒是不知道,“怎么巧了?” “这刘言凭空冒出在西北传来顾四小姐还活着的几个月后。”陈希觉得,这两者之间是有关联的,至少他家里得到的消息是这样认为的。 “这——” 众人可以预料到,伴着陆白的到来,这京城要起风云了。 “这陆白自从名字传到京城,就时不时地让人惊讶一把,现在到了京城,不知道要怎么乱呢。”林圣文说。 话虽如此,他的语气却是酸溜溜的,他也想有这种搅动风云,让所有人目光聚集,同时敢于挑衅一秋山庄,而全身而退的经历。 这才叫风华正茂啊。 “也有好消息。”陈希说。 “什么好消息?”众人看他。 陈希一脸神往,“传说中的顾四小姐要回来了。当初我还年少,顾四小姐惊绝京华时还不谙世事,现在终于有机会一睹芳颜了,怎么能不算喜事?” “咳咳。”林圣文劝他收敛一点。 顾四小姐按辈分,还是莫问泉婶娘呢。 陈希这才醒悟,干咳了几声。 莫问泉倒没有追究这些,他只是苦笑了几声,朔北城之后,莫家和顾家一样,同样没有对顾四小姐伸出援助之手,甚至于当时传来顾四小姐和女儿坠崖的传闻时,莫家都没有去求证过。 顾四小姐和顾家有骨肉至亲。 他叔父一死,顾四小姐和莫家已经没关系了。 唯一的纽带莫忘儿,莫家只希望顾四小姐让她认祖归宗。 不过,他们得到顾四小姐还活着的消息后,曾去信晏城,但都石沉大海了,所以莫家和顾四小姐的关系同样很微妙。 “呼。”莫问泉长叹一口气。 第三百三十五章 半仙 石头城离京城不远。 陆白坐在船头,扫一眼看起来平静的江面,又望一望前面迷雾。 今日大雾,本不适合走水路。 不过,从石头城到京城,一路水路平坦,而且船工都认得路,所以陆白等人还是起航了。 他们剩的时间不多了。 现在已经到了二月,再不把这些举人送到京城,把他们安置妥当,就要耽误春闱了。 虽然在石头城耽误了一个月的时间,但 陆白望了望面板,觉得这一个月耽误的很值得。 他现在有二十多次抽奖机会。 这是他在石头城努力一个多月的结果。 那个锦衣卫王百户之子杀兄的案子他已经破了,那个替死鬼虽然把杀王百户之子的细节说的清清楚楚,但陆白还是轻易的指出他在说谎。 因为这个替死鬼把行凶经过,行凶器械,行凶路径,行凶伤口都说的清清楚楚,唯独不知道杀的人是谁,描绘出来的死者样貌漏洞百出。 陆白不相信一个凶手会不知道自己要杀的人长什么模样,于是再次把弑兄的凶手送上了刑场。 这次,陆白以为能够杀死这凶手了,毕竟王百户一家手段尽出,而且因为做假证,陆白直接动用了南镇抚司的权利,免了王百户的锦衣卫一职。 然而,陆白万万想不到,这世上还有更狠的。 在刑场之上,凶手再次喊冤。 他这次的理由很劲爆:他母亲与一个名为张龙的人有奸情,这事儿被他哥哥知道了,于是他哥哥怀恨在心,把张龙约到了郊外,试图杀了张龙,却不想被张龙反杀了。 作为弟弟的赶到时为时已晚。 但他为了不说出母亲与张龙有染,所以被认定为凶手,此前多次喊冤,实属有冤情,只是碍于母亲名节,所以不便说出来。 现在再不说出来,就要死了,所以才冒着不孝之名,再次喊冤。 陆白当时就捂头了。 杀兄的凶手很少见,但不是没有,这位却不一样,他已经坑爹了,现在居然还要坑娘。更奇葩的是,他母亲还真站了出来,承认她与那张龙有奸情。 母爱如山啊。 陆白让人把张龙带上来,却不想这次是个死局:名为张龙的是个大盗,早在秋天就被秋后问斩了。 陆白当时就乐了,好么,直接来了个死无对证。 这个案子一下子就陷入了僵局,但难不倒陆白,既然死无对证,推不翻这个凶手的供词,陆白就从给他们母子出这个主意的人下手。 在这个世界,贞洁对一个女子很重要,这么一个歹毒的计策,平常人想不出来。 在陆白走访之下,很快查到了为凶手母亲出这个主意的人,一个讼棍。 这讼棍还挺有名的。 他既熟悉南朝律法,又懂得钻空子,能把小事弄成滔天大罪,又能把滔天大罪弄的无影无踪,凭他们的刀笔计谋,吃完被告出原告,玩的溜得很。 这损招就是这讼棍给王百户夫人出的。 不过,这讼棍干的坏事儿多了,陆白挑了一桩把他拿下,让锦衣卫一招呼,轻易的就得到了他为王百户夫人出馊主意的口供,这下才把凶手定了死罪。 判罢这个案子,陆白不由地一声叹息。 一个十分明朗的,而且兄弟阋墙的案子,最后竟然这么峰回路转,足见有些人有多大的权势。 不过,陆白也无疑改变这些,他要的只有破案。 在破了这桩案子后,陆白先后又在顾城主的支持下,破了许多官府积压下来的案子,最后攒到了二十多次抽奖机会。 陆白一个奖也没抽,一直留到了现在。 他搓了搓手,召唤出面板,不得不感叹,果然树挪死,人挪活啊,抽奖也得靠挪,他本来卡在破空境挺长时间,差不多一年了当然,这对于他来说很长了。 在以前,陆白动不动就要升品,跨境的。 这刚一路南行,还没到京城呢,就已经得到了这么多抽奖机会。 人还是得多出去走走啊。 陆白感叹着,饮一口酒,准备抽奖。 他最享受抽奖这一刻了,那种慢慢的收获快感,别提多幸福了。 为了享受这一刻,陆白特意把抽奖时间选到了这会儿。 在船上,无人打扰他,一旦抽到好东西了,陆白也不用怕失态。 他打开面板,选择抽奖。 面板很快停下来,陆白抽到一个开门红:诅咒娃娃。 这玩意儿可以把人的名字贴在娃娃上,然后诅咒对方,要是想把别人杀死的话,直接往诅咒娃娃的心脏扎钉子就可以了。 当然,这诅咒娃娃是有限制的,只能诅咒境界低于陆白的人。 接着第二抽是一门功法。 虽然是一门修行功法,但品级不高,陆白兑换出来后就揣在了怀里,准备以后丢到门派书楼上充。 第三抽是一沓符纸。 第四抽是一门推演之法,就是算命的。 陆白对这个不感兴趣,决定继续冲。 陆白一脸抽了十次,出了一本字帖意外,别的都乏善可陈,然而陆白的瘾头更大了,这就像玩某个游戏开箱子一样,上瘾不说,还会自欺欺人说是理财。 一直到了十几抽陆白也弄不清了。 抽奖面板金光一闪,一张功法提升卡出现在陆白面前。 “好!” 陆白握拳,在虚空中重重的一挥,他就像一个钓鱼人,终于出货了。 或许这张开给陆白带来了好运气,陆白很快又抽到一门橙色修行功法。 “御剑术?”陆白嘀咕。 这要来真的,真要让他把造一个仙剑派出来啊。 不过,牛皮已经吹出去了,要是能实现,那也挺好的,陆白毫不犹豫的兑换出来。 接着,奖励又沉寂了。 直到陆白抽出一门金色功法。 “金色!”陆白充满期待。 在他修行境渐高,抽的奖励他也渐高,大多是修行层面的奖励后,就很少抽到金色功法了。现在还不容易来了一个,陆白激动起来,希望又是一门酒意一样的功法。 奈何不是,而是一本山海术法。 陆白大致扫了一眼,这门术法为驱邪降妖捉鬼的术法,运用的是风雷水火土的法术。 “这倒也不错。”陆白想。 虽然在修行上属于偏科重点对付的是鬼和妖,但换个角度,也属于专科人才呀。 陆白下意识的点了抽奖,脑子里却还在想着山海术法。 这里面有不少法术其实挺实用的。 刚闪过这个念头,陆白忽然被一道霞光闪瞎了眼,“我靠!”他忍不住闭上眼。 太闪了。 还有,这既不是橙光,也不是金光,反而是五彩霞光,这属于什么? 待光芒落尽后,陆白忙去看,见这还是一张品质提升卡。 但这绝不是一门普通的品质提升卡,因为光芒落尽后,陆白见这张卡在流光溢彩。 陆白忙仔细查看,接着恍然大悟。 难怪流光溢彩,原来这不是一门普通的品质提升卡,而是可以突破功法品质上限的功法提升卡。譬如说纯阳,这门功法是陆白用品质提升卡提升而来的。 提升一次后就再也不能提升了。 但陆白现在抽到的这张卡,却可以把它继续提升,至于提升后会变成什么功法 说实话,陆白没兴趣。 陆白更想知道把酒意这门功法提升后,会变成什么功法。 不过,陆海还是按捺住了激动的心思,继续把后面几个抽奖机会用完了,没抽出什么好东西后,才又回过头来把品质提升卡兑换出来,然后选择提升酒意功法的品质。 陆白双目眨也不眨的盯着面板。 起初,面板上酒意不变,忽然,一阵五彩光芒闪过,面板为止一跳,酒意功法的名字变了,变为了酒歌行。 “咦?”陆白惊异过后,忙去查看。 正在这时,他身子一阵晃动,脑子里忽然涌进来许多念头,接着,陆白的身子冒出五彩霞光,直射水面上的浓雾,雾气为之避让。 霞光照耀在江面上,江面成了五彩斑斓的颜色。 有鱼儿跃出。 接着,有大鱼跃出。 不久之后,藏在水底的鱼妖都冒了出来,像沙漠中的鱼一样贪婪地吮吸着霞光。 “这” 顾清欢察觉到了白光,她走出来,刚要问陆白发生了什么事,人在霞光下一照,似泡在温度合适的泉水中,身子如饥似渴的滋养着霞光中的养分。 很快,天上有鸟儿发现了霞光,在陆白头顶徘徊。 后面船上的人同样发现了霞光。 锦衣卫们招呼前面船上的人,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这时,陆白体内的霞光为之一敛,人恢复了平常,唯一不同之处在于,陆白的身子给人一种潇洒,不凡,遗世而独立之感,顾清欢感觉就好像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发生了什么?”邋遢道士和缺德和尚赶过来。 顾清欢闻言回过神。 她查看一下身子,发现她不止精神好了很多,身子也充满活力,感觉回到了十五六岁少女时。 邋遢道士同样察觉到了顾清欢的不同,“刚才是顾先生服用长生不老药弄出来的动静?” 顾清欢摇了摇头。 陆白虽然说要把那长生不老药让顾清欢服用,但不急在一时。 他要把药效彻底搞清楚了,再让顾清欢服用。 现在陆白对这药丸里的一味药还有一点儿看不透。 “那是”邋遢道士疑惑了。 顾先生虽然看起来样子同今早之前一模一样,但修道之人只要扫一眼就看得出,她现在很年轻。 顾清欢没有回答。 她也不知道。 不过,一条高亢的叫声给了邋遢道士一个猜想一条鱼跃出了河面。 准确的说,这是一头江豚。 他绕着船头欢叫着,鱼尾拍打着水面,似在讨好船头上的人。 陆白睁开眼,“去,好好修行去吧。” 江豚又叫一声,踩着水花很快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邋遢道士疑惑。 这江豚开启了灵智,显然要成妖了。 它对陆白这么亲近 “你点化了它?”邋遢道士问。 陆白伸下懒腰,“没什么,就是我境界提升了,它跟着沾了点儿光而已。” 境界,沾光? 邋遢道士还是不明白,“你境界提升放出了万道霞光,然后点化了这个妖怪?” 他不懂。 转念一想,道士身子不由地一僵,“师,师父,你,你刚说什么,你,你境界又提升了?” 他人傻了。 这在安康城步入逍遥境才几天啊,就又境界提升了? 他喝酒练酒量就没这么快的。 陆白点下头。 他站起身望着滔滔江水,洒脱一笑,“我现在半仙境。”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半,半仙境?”缺德和尚口吃了。 他怀疑人生了。 他觉得他在做梦。 “师父,不带你这么开玩笑的啊。”邋遢道士直接就不信了。 破空境到半仙境,中间还隔着一个洞玄境呢。 陆白迅速提升到洞玄境,他信。 不因为别的,就因为这是陆白,传闻中提升境界和吃饭一样简单的人。 但跨境提升,打死邋遢道士都不信。 那可是半仙境,一步之遥就是飞升境,就要飞升成仙了。 陆白纵然是天帝的亲儿子,都不带这么提升境界的当初南朝的开创者,号称天之子,那可是名副其实的天帝之子,他成仙虽早,却也是按部就班来的。 陆白这跨境提升,闻所未闻。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 陆白也没想到他会一步迈入半仙境,但在了解酒歌行这门修行之法后,陆白也就恍然大悟了。 且不提别的,单说陆白境界在逍遥境中期,修行之法品质提升后,他境界迈入洞玄境是板儿上钉钉的。 更何况,陆白现在的修行功法酒歌行有很大的不同。 他压根不是这个世界的功法。 当然,陆白也不是这世界的人,面板也不是这个世界的东西,这没什么稀奇的。 稀奇之处在于,陆白的酒歌行,在挂上酒意被动后,就进入了另外一个领域,这个空间不同于破空境的壶中天,壶中天还是受现世界影响的。 陆白的空间则属于他领域。 第三百三十六章 船在飞 若用一个简短话语来概括的话,陆白现在挂上酒意后,就相当于在身边整了个肥皂泡,这个肥皂泡是陆白的规则空间。在这个空间之内,他就是天帝,他说了算。 换句话说,就是陆白把别人拖入他熟悉的领域,然后打败他。 但并不意味着陆白现在就无法无天了。 在他的领域里,固然陆白说了算。 但首先这个肥皂泡十分脆弱,现世界空间很容易就把它打破。其次,陆白如何把人拖入他的空间也是一个问题,如何让肥皂泡不破也是一个问题。 所以,陆白在有足够的实力维持这个肥皂泡之前,这个肥皂泡必须得考虑现世界规则对它的排挤。 当然,陆白的领域也不真实一肥皂泡,而是以念力为基础构建的领域。 在这个领域中,陆白可以对现世界施加影响。 所以,为了不引起现世界的反噬,在同等境界下,陆白可以模拟同等境界的法术,然后释放到现世界。 换言之,陆白现在半仙境,可以在领域中创造半仙境的法术,然后施法到现世界。 现世界会被迷惑,以为这是陆白现世界境界施展的能力,继而不会对陆白领域排斥。 也就是说,陆白是领域的主宰听起来噱头很足,但在陆白有足够同这个世界抗衡之前,陆白依旧在这个世界的境界框架之下。 唯一不同的是,旁人的法术与境界直接相关。陆白的法术既可与他们一样,直接同现世界境界有关,也可以绕个圈子,用领域模拟现世界法术,再投到现世界。 听起来有点儿多此一举。 但不管怎么说,双线并行也挺好,为以后做个保障。 陆白估算了一下,等他飞升之后,这领域才有可能不经伪装的维持住,而且不被这个世界所排挤。 这给他留了一条后路。 倘若在天上呆着不舒坦,他也可以闷声发大财,到时候反了这天去。 陆白倒不是觉得飞升之后天上不怎么好,他只是单纯的看多了西游记之类的神话剧,觉得这方世界的神仙,估计也是沉香啊之类故事中的不近人情的神仙。 想想也是。 天之子飞升有仙人引领,还有仙童出门迎接。 别的人飞升,得自己飞升上去,把飞升之门叩开,然后自己个儿走进去。 这种区别对待,让陆白觉得这天上未必还过到哪儿去。 或许长生就是唯一的念想吧。 当然,陆白这些都没有与外人说。 他站起身,回头对同样惊讶万分的顾清欢说,“现在咱们去了京城,当真可以横着走了。” 太上皇修行一辈子了,还有天材地宝供应着,现在也只不过在半仙境,陆白现在的境界几乎与他持平了。 而且考虑到再高一层境界是飞升境。 在飞升境的修行者,现在或忙飞升,或在应对三波雷劫,根本顾不上理会红尘中的事,所以陆白现在的境界,在凡尘中修行者的上限。 除了八大派这些名门正派里的老祖宗,陆白现在可以横着走。 关于陆白的境界,除了身边几个人意外,陆白并没有让太多人知道,别的人只能去猜测为什么陆白身上会冒出五彩光芒。 自然,信陆白跨境的人很少。 传陆白差点练功走火入魔的人倒是很多,其中最热心者莫过于随性的西厂太监左青公公。 他对陆白一路上不把他当人看有满腹怨言,所以盼着陆白早点儿倒霉。 他还案子搜罗了不少关于陆白的罪证。 譬如在有龙爪印的城池中,陆白曾抓了锦衣卫舍人,这位锦衣卫舍人最后死的不明不白。 还有安康城,他利用锦衣卫染指北镇抚司职责的事,左青公公都一笔一笔的给陆白记着呢。 他现在就盼着早日到京城,把这些罪证上交给老祖宗。 老祖宗高兴了,或许就免了他的罪过的。 至于老祖宗为什么高兴 西厂厂督是当年永乐城的西厂太监,下令追杀顾清欢一事中,他也有责任。 现在顾清欢带着陆白卷土重来,厂公肯定在想法摁死他们了。 左青公公就这样想啊想,盼啊盼的,三天的路程,终于到了尽头,他们看到京城的城墙了。 京城的城墙巍峨高耸,在冬日的暖阳中带着一丝庄严,两丝肃穆,还有八分气势磅礴宛若一条龙横亘在大地上,天上更有祥云笼罩。 船工们见多了。 他们手上调转风帆,让船进了护城河,然后停靠在码头上。 芸娘已经在等着了。 她雇了小船,陆白等人上了小船后,在芸娘的带领下浩浩荡荡的向城墙游去。 水路上的船只很多,白帆如翼,挤满了河面,像下饺子一样。尤其在等待进入水门时,船碰到船几乎很常见,船工要不是老手,恐怕等半天也进不去城。 陆白耐着性子,一面观察着两岸,一面慢慢等候进城。 虽然还没进城,但河两岸已经很热闹了,沿岸的茶肆酒铺闹哄哄的,不时还站在高高的河岸上,向船上兜售茶水,果敢和零嘴儿。 顾清欢让人买了一些,闲磕着,顺便听芸娘说住处准备的怎么样了。 此外,街上还有挑水的,掏粪的,贩菜的,卖艺的,算命的,乞讨的,甚至还有青楼在向河面上南来北往的客人招揽生意。 她们十分大胆,厚厚的棉衣之下,不是露出一抹白,或低头让船上的人见沟壑,然后媚眼一抛,“客官,要不要尝尝京师女人的滋味?有贵气哦。” 有些把持不住的,当即就上了岸,搂着进旁边的屋子里舒服去了。 他们速度快的话,估计完事出来时,船没走几步。 然后刚才那女子就又出来招呼客人来了。 一个青楼女子都这么努力陆白摇摇头,问邋遢道士:“你有什么资格不努力?” 邋遢道士在陆白身边,躺在甲板上晒着太阳喝酒。 他闻言说道:“师父,不是我泼你凉水,这到了半仙境的话,就别再努力了,飞升有什么好的。到了半仙境,有了半仙之躯,虽然不是永生,但活的时间也够长了,何苦去经受那电闪雷劈,去天上当孙子呢。” 陆白觉得有道理,“可我要上天去找那剑仙讨个公道。” 邋遢道士愣一下,“那是得上去。” 邋遢道士想了想,又说道:“不过剑仙上面有剑神你人生地不熟的飞升上去,不怕让人拿住包了包子?” 陆白觉得邋遢道士说的是这个理儿。 他沉吟一下,“要不再强点儿的时候,我再飞升上去?” 邋遢道士不屑一笑,“你当天上是你家啊,想上去就上去?到了飞升的境界,经历了三劫,你想不上去都不行。不过,我倒是有能帮到你的地方。” 陆白疑惑地看他,“你怎么帮我?” 邋遢道士指了指天空,“我上面有人。” 陆白抬头望了望天空,诧异道:“你在上面有人?” 好家伙,这邋遢道士来头果然不简单。 邋遢道士点下头,“我师父,我师父的师父,我师父的师父的师父,还有我的祖师爷等等,差不离都在上面。” 陆白错愕。 他上下打量邋遢道士,心想这道士差不离儿应该是桃花观的人,只有桃花观的道士才有这多飞升的人,但话又说回来了,“这差不离儿是什么意思?” 邋遢道士挠了挠头,“我也不知道他们还在不在上面,在上面还认不认我们这些徒子徒孙。” “什么意思?”陆白又问,“上面的人没给你来信儿?” 这当神仙的即使不会托梦,也会降下几句模棱两可的话,以保持下面的香火旺盛吧?他听说一秋山庄就这样和剑仙取得联系的。 对于这些整天和香火打交道,整天装神弄鬼的道士来说,应该不是问题吧。 邋遢道士苦笑,“那是以前,后来就不灵验了。” 陆白好奇,“什么时候不灵验的?” 邋遢道士抬起头,望着天空,许久后一声长叹,“在上任桃花观主逃出飞升之门,被仙人一刀腰斩的时候。” 上任桃花观主,一刀腰斩? 陆白想了想,倒吸一口冷气,看来这天上也不好啊,整了个连坐制度,一个门下弟子逃了,整个门派的人都要造谣,连往下面传递消息都不让了。 指不定被发配到哪个旮旯去看桃园去了。 “等下!”陆白正唏嘘着,忽然想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这上了天,是不是就下不来了?” 邋遢道士惊讶的看着陆白,“怎么着,你上去了还想下来?” “废话!” 陆白上去报仇的,又不是上去买房的,不下来难道还一直呆在上面? 除非他在下面的人都到了天上,不然陆白肯定要下来,或者可以上下来返也行。 “别做梦了!”邋遢道士说。 他饮了一口酒,望着飘着一朵云的湛蓝天空,“上去了就不可能下来了,要想下来,只有死路一条。” 他刚才提到的桃花观主在飞升后,就想逃出来。 “他也的确成功了,成功的在飞升之门开启时,从门里逃了出来,可然后呢”邋遢道士痛饮一口酒,“眨眼间逃到了天边又如何?那守门的人一刀,就一刀,斩他于千里之外,让血染红了天空。” 他语气低沉,“那是我亲眼所见,那时候的桃花观主,他境界至少同剑仙在同一个层级,然而就那一刀,他就落了个魂飞魄散,万劫不复的下场。” “所以”他劝陆白,“逃不得,真的逃不得。” 他劝陆白不要有这打算。 陆白皱紧了眉头,这还真是个问题。 上了天人生地不熟,能不能报仇还在两可之间,即便能报仇又如何?为了报个仇,把下面的一切抛弃? 不值得。 陆白摸了摸下巴,看来他得想个万全之策。 幸好时间还长吧。 陆白头次觉得,境界提升得缓缓了。 这时,陆白忽然想到了他的领域。 他或许可以在不断提升的同时,用领域把自己伪装在半仙境,等他准备好以后,飞升上去一鸣惊人,闹他个天翻地覆。 “这主意不错。”陆白正在把这个突如其来的点子想的成熟时,忽然见脚下的船一个打弯,碰到了旁边的船,继而引起一片混乱。 “怎么回事?”陆白皱眉。 船工们正在努力的稳住船,至于罪魁祸首,则是旁边横插过来的一艘船。 这艘船十分华丽,船舱十分漂亮和宽敞,窗户和门挂着厚厚的暖帘,却依然遮不住里面传来的娇吟低语和欢声笑语。 船外面甲板上的奴仆们威风凛凛,神气万分,船工们谨慎抖擞,划船如飞,还不时呼和责骂着前面的船只,让他们快点儿让一让。 京城之地,五陵年少,嚣张跋扈的总是多一些。 陆白脚下的船工们叹了一口气,稳住船后,尽量稳住,以免碰到这艘船的船尾。 陆白没理他们,而是回头望了望四周。 在岸上不远处有一棵老槐树,很粗,估计得四五个人环抱。 它的枝条横生,像一把伞遮住了天空,不过现在是冬日,所以叶子稀疏,差不多光秃秃的。 正在这儿,这艘插队的船碰到了前面的船,船上的人骂了几句,有了口角。 插队船上的奴仆二话不说,提起鞭子跳到了对面船上,抡起鞭子就打向那骂人的人。 那外来的客商平白挨了几下鞭子,知道惹到不该惹的人了,偃旗息鼓,不敢说话了。那仆人像得胜归来的将军,得意洋洋的一“哼”,趾高气昂的拎着鞭子跳回到插队船上。 “走,继续走!”这刁仆吩咐船工,让他们不要理会,继续往前插。 只是,他们刚要走,刁仆忽见周围的船陷了下去。 还一会儿后,他才发现,不是别的船陷了,而是他们的船凭空升起来了。 “这” 刁仆再没方才的得意,脸上一脸慌张,“这” 他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能仓皇的大喊,“公子,公子” “嚷什么嚷!” 他的公子不耐烦的从门口暖帘探出头,见到周围情景后,惊讶道:“咦,船这是到哪儿了?不是让你们回城吗?” 刁仆摇头,“不,不是,公,公子,这船飞飞飞起来了。” 公子站出来,往船边一看,吓得大惊失色,赶忙抓住船帮,深怕自己掉下去,“怎,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第三百三十七章 经验主义害死人 在刁奴和主子的惊恐中,船渐渐升高。 一直到了脚下的人如蚁。 方才得意洋洋的仆人,精神矍铄的船工,还有主子死死地趴在船上,深怕一个不小心就掉下去,落个粉身碎骨的下场。 与此同时,主子还在不住祈祷,“神仙爷爷奶奶,我不知道什么地方得罪了你们,求求你,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我以后夹着尾巴做人,我以后整天给您烧香。” 陆白耳聪目明,把这话听在了心里。 他灵机一动,心想这天上差不多和他的领域对现世界影响差不多,不知道他在领域内创在一个神,就是俗称的一个开小号,能不能在现世界吸取功德值? 陆白觉得以后可以试试。 现在就不了。 他心思一动,飞到天上的船猛然下坠,吓的船上的人魂飞魄散,船下的人大声惊呼的,不过等到了差不多的时候,船又缓缓地停下来,然而平移,小心翼翼放在高高的槐树上。 岸上,河上,众人目瞪口呆。 陆白放的位子还很巧妙,船上的人稍有一个动作或差池,就有掉下来的危险。 对于自己的恶作剧,陆白很满意。 他拍了拍手,看着船继续前行。 少了这艘捣乱的,陆白他们的船队很快到了水门前。 水门前有水关。 他们百无聊赖的站在高台上,不时的查看过往船只上的货物和印信,那没精打采的样,特别像好几天没有休息的社畜,呵欠连天。 “他妈的,老关又死哪儿去了?”一个盘查的人无聊的打个呵欠,一面挤着眼窝里的泪,一面问旁边的人。 旁边的人摇了摇头,“不知道,昨儿就没来,不会倒在某个小娘们的船上下不来了吧?” 盘查的人笑了笑,终于把呵欠的泪挤出来了,“难说,这厮有钱着呢。这水关监司一职,对他就是个外快。” 旁边的人来了兴趣,“难道传言是真的?” 传言老关原是个商人,每年来往于京师,因为货运常走水路,经常受到水关的盘剥和扒皮,老关一怒之下,就买了水关这个官位,然后就再也不用受盘剥了。 当然,这只是个传言。 不过听盘查人的话,旁边的人觉得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盘查的人说,“当初还是我给老关指出的这条明路。” 说到这儿,盘查的人奇怪,“外面都在仰头看什么?” 他从城门下的水洞探出头,仰头看一眼,登时惊呼道:“我的天,快看,有一艘船在天上飞。” 旁边的人莫名其妙,“你在胡说什么,怎么有可能在天上飞——我的天姥爷,还真有船在天上飞。” 他们被这一幕惊呆了,眼睁睁的看着船越来越高,又看着船落下来,吓的直缩脖子,到了船放在槐树上后才缓缓回过神,然后旁边的人若有所思,“你说这船要这么飞进城门去,咱们盘不盘查?” “查你大爷啊,还是先查这些船吧——”盘查的没好气的说一句。 他发现,在他们仰头看飞船的这一会儿,因为水关门没来得及关上,许多船悄无声息的溜进去了。 这还了得。 这每悄悄进去一艘船,他们就少收一份银子。 这水关是美差,为什么是美差?就因为这银子都从商人们手里盘剥来的。 盘查的挥下手,让下面的人拦住当前的小船。 “这是客船。”旁边的人提醒他。 这客船一般都没油水。 “管他什么船,咱们都得查。”盘查的人还有快点儿弥补他的亏空呢。 他从水塔上下来,跳到小船上,“例行检查,带的什么东西?” 船工走上前,笑呵呵的说:“大人,官眷。” 这要是往日,盘查的人肯定要问问什么官眷,但现在急于弥补亏空,没好气道:“官眷怎么了,官眷也得查!” 船工一怔,他望了望后面。 陆白就站在船工后面,他点了点头,“秉公执法是应当的,请查吧。” 在来京城以前,陆白就给自己立了一个人设——当一个刚正不阿的人,唯有这样,他才可以破大案,破要案,从而提升自己,所以讲规矩是顶重要的一个素质。 现在自然不能因为盘查人的秉公执法而行使特权。 今儿要这么做了,以后陆白不留情面的破案时,别人要拿这个说事儿的。 怎料,盘查的人压根不是为了秉公执法。 他看了陆白一眼,见他这么好说话,估计不是什么大官,于是也没看陆白官职文凭——这玩意儿捞不到银子,客船的油水本来就小,他得直奔主题去。 譬如—— 他走到货仓,见里面放了不少酒坛子,皱眉道:“这些得报税啊,你们不会是打着客船的幌子,在干贩酒走私的勾当吧?” 陆白跟随而来的弟子笑道:“大人,这些酒全是我们自己喝的。” “自己喝的?鬼才信。”他不由分说,“记得报税。” 他又走到行礼旁,“把这些打开,我看看。” 陆白弟子摇头,“这些都是衣物,有些还是贴身衣物,不方便查看,大人请见谅。” “打开!”盘查的人大喝一声,“我怎么知道你们是不是跟那酒一样,也是悄悄走私的。” 陆白弟子的脸一沉,“大人,那些酒不是走私的,确实是我们饮用的,我们门派有些特殊——” “打开!”盘查的人粗鲁的打断他。 他现在打定主意认为陆白是个小京官儿。 京城里的官儿特别多,一板砖下去砸十个,就能砸死五个当官的,还有三个准备当官的,余下两个准备买官的。 但不是所有官儿都有权利。 有权利,有后台的官儿都嚣张跋扈,不会让他们这么查的,早对他们骂骂咧咧了。这官儿让他们这么查,那一定是无关紧要位子上的一个无关紧要的小官。 既然是小官,盘查的人自然不把他放在眼里了。 因为别看盘查的人在水关处是个小吏,但这是一个肥差,许多人宁可不当官,也要挤破脑袋来这儿当差,图的就是一个油水儿。 这地方当差也十分不容易,有银子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得有门路。 这盘查的人就有门路。 于是才这么肆无忌惮。 陆白的弟子站在原地不动,刚要不屑的自报家门,芸娘掀帘走了进来。 盘查的人一怔,这小娘们挺俊的啊。 芸娘扫了一眼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这些行李还不到报税的地步吧?” 若行李还报税,那所有人都不用进京城了。 盘查的人咳嗽一声,“你们行李太多了。” 芸娘紧跟着一句,“我们人多。” 盘查的人还要说话,陆白派锦衣卫过来催了,“盘查结束没有?后面还有很多船在等着进城呢。” 盘查的人心一横,“你们酒水太多,行李也多,对了,你说人多?我还怀疑你们有贩卖人口的嫌疑,这问题很大呀,我看你们主子不要太着急,且得查一会儿呢。” “什么!”陆白派来的锦衣卫惊讶。 大家都是当差的,锦衣卫听出这盘查的人潜台词了,这就是在要银子啊。 他上下审视这盘查的人,“京城当差的小吏胆子都这么大?” 盘查的人还要说话,听见外面有人高声喝道:“太后懿旨!” 接着,周围喧哗的环境顷刻间安静下来,针落可闻,河面上的鱼一时间都不敢出来吐泡泡了。 在船舱中盘查的人心中一凛,忙躬身,忽然记起他在船舱中,于是又把身子挺直了。他心里发嘀咕,这太后懿旨发到水关处还是头次见,不知道谁有这么大本事。 太监用尖锐的嗓音宣读起圣旨来,内容很简短,大概是许久不见,甚是想念的长句,并让顾青入宫觐见。 “顾青?”盘查的人终于知道谁有这么大本事了,却不知道这人是谁。 按理说,能让太后到水关来请的,应该不是无名之辈。盘查的人也是个老人了,在京城里什么事儿都没听过,但就是相比起来这顾青是谁。 但别说,这顾青的名字他还真有点儿耳熟。 他就听见有人语气平淡的答应一声,然后接过了太后懿旨。 盘查的人心里更好奇看了,这答应的话,举重若轻,一看就是经历过风雨的能人,偏这声音,清脆悦耳,似瓦子里最好听的黄鹂欢快的叫声。 这本来为何的两种气质,却天工似的捏合在一切,透露出一股折服人心的魅力。 外面的太监语气谦卑,“顾姑娘,马车已经备好了,您请。” “有劳了。”顾清欢点下头。 芸娘看了盘查的人一眼,走了出去,扶持着顾清欢从近处上了岸,然后上到了马车,一起同行的还有陆白的几个女弟子。 陆白心里不放心,喊道:“等一下!” 顾清欢本要进去,闻言回头看着陆白。 “镇抚使大人,您——”太监看着陆白。 陆白在面板中兑换一东西,又钻回到客舱,往空中一丢,一个侍女出现在陆白面前。 这是傀儡。 陆白前几天抽奖得到的一个傀儡道具变的,这傀儡没什么大用处,唯一的问题就是可以放在别人身边当耳目,相当于一个远程摄像头。 陆白本来以为没用,想不到现在派上用场了。 他倒不是监视顾清欢,而是为了多一分保障,这宫内深似海,谁知道里面会发生什么事呢,多一分保障准没错的。 万一有什么不对,陆白缩地成寸,眨眼之间就可以赶到,顾清欢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陆白打的这主意,领着傀儡变成的女子走出船舱,“让她跟你去吧。” 顾清欢眨了眨眼,虽然不知道这人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但她信任陆白,所以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点了点头。 陆白打一响指,用念力让这傀儡飞起来,送到顾清欢身边。 顾清欢这才钻进车厢。 “陆大人,告辞。” 宣读太后懿旨的太监向陆白拱了拱手,骑上马,领人向城里方向去了。 骨碌碌! 轮子转动,把顾清欢带走了,也把许多人的魂儿带走了。 太惊艳了! 围观的人都傻了,他们从来没见过这等洗尽铅华却更动人的女人,不,叫仙子更为合适,因为这女子举手投足之间,美目顾盼之际,无疑不透着一股不属于人间的仙气儿。 此女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 许久之后,人们才回过神,惊艳连连,叹息连连,不知道何方少女,竟生的如此标志,现在被太后宣进宫里,难道是皇上—— 一时间,许多人嫉妒起了皇上。 他们倒是一时间没有往别处想,因为顾四小姐之名冠盖京华,知道她名字顾青的人倒是很少,即便知道,恐怕一时间也很难同顾清欢联系起来,因为顾清欢太年轻了。 年轻到是一位双十年华的少女了。 这当然得益于陆白境界提升的功劳,伴着他提升境界,开辟酒歌行的领域释放出来的气息,让顾清欢受益匪浅,首当其中的就是顾清欢的身子。 车子彻底消失在视野内,围观的众人却依然议论纷纷。 在议论不出结果后,人们看向陆白的船。 知道这船的身份,或许就知道那女子来自何方了。 不过,也有人不用。 譬如盘查的小吏,作为一个京城的老人,在嘀咕着顾青之名,联想到太后和顾青的关系后,他终于记起来,当年闻名京华的顾四小姐名字就叫顾青。 当时人们还说,顾四小姐巾帼不让须眉,难怪名字叫起来像个男的。 既然那人是顾四小姐,那这船—— 陆白! 盘查小吏一小子猜到了陆白的身份。 这不难猜。 他干水关生意的,这南来北往的客商无数,早把“顾四小姐还活着,他侄儿年纪轻轻步入修行境,敢杀一秋山庄的人,是个绝世罕见的天才”这些消息传递无数了。 他还知道这位天才现在是南镇抚使。 等一下! 盘查的小吏忽然想到,他现在盘查和准备敲竹杠的,岂不是—— 盘查小吏看一眼站在门口的锦衣卫,他终于知道锦衣卫说的小吏胆子大在说什么了。 他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他胆子是够大,都他娘的查到南镇抚使,顾四小姐船上了。 同时,盘查小吏心里还埋怨陆白,这么大的官儿,怎么就不知道欺负一下小吏呢,哪怕骂一句,踹一脚呢,只要这样做,他肯定就以为是大官,不敢来敲竹杠了。 盘查小吏委屈,别的大官都这么对待他的,他早掌握这规律了,而且这规律十几年不出错,谁想到陆白不按套路出牌,让他的规律出错了。 哎,经验主义害死人。 第三百三十八章 轰动 目送顾清欢离开后,陆白转过身问,“查完了?” 盘查的小吏忙躬身回到:“查完了。” “有问题吗?”陆白又问。 “酒——”陆白的弟子刚要回答,盘查的小吏笑道:“酒没什么问题,都没问题。” 他向水关的兄弟们招手,“放行!” 然后,盘查的小吏向陆白拱下手,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上岸去了,等船只进城,消失在视野中后,他才擦一脸虚汗,心道这南镇抚使真是有病,好端端的当什么好官啊。 他还是习惯那些动辄对他斥责的,这样容易不踩雷。 陆白自然不知道盘查小吏的腹诽。 他正在欣赏秦淮河的风光。 秦淮河在快到晌午时,才刚刚醒来。 瓦蓝瓦蓝的天空倒映在河面上,照亮了香风十里的秦淮河,两岸河房临水的露台上,渐渐有人在坐了,忙了一晚上的姑娘们终于醒过来,继续日复一日的营生。 快活的笑声、细碎的谈话声和悠扬的乐曲声在空气中浅斟低吟。 河道上,一些画舫游船也出来了,每每当柔橹摇过,水中的倒影就像蛇一般在碧滢滢的水面蜿蜒跃动起来。 陆白饮一杯酒,望着两岸白里挂灰的马头墙,心想难怪痛失大半河山后,南朝一直喊着要收复故土,却一直没什么大动作,在这温柔乡里,要是他,他也会意志消磨的。 就在陆白一面走马观花,一面漫无目的的瞎想时,隐约有歌声从北面传过来。 陆白循声望去,闻声不见人,只听这戏曲调子绵细悠长,带有江南的韵味。 待船过一角时,陆白见一座戏台子面向秦淮河,台子上唱戏者粉墨登场,下面云集者众,乌压压的一大片,不时有叫好声传来。 这一带的流连的画舫也挺多,上面的客人拥香入怀,饮茶看戏,不亦乐乎。 陆白听了一会儿,惊艳道:“这唱戏的挺不错啊。” 旁边打前站的弟子闻言,说道:“这是莫家在唱堂戏,一连十天,请的是个地方的年轻名角,不止南朝,北朝的名角都来了。” “是吗?”陆白惊讶。 这京城不愧是京城,他刚到京城,就碰到这样的盛事了。 弟子点头,“这莫家的堂戏,在梨园行里最有名了,这十天过后,有个评比,名列前茅,不止名声远扬,还有机会进入修行门派梨园,所以许多人为了修行,都会拿出毕生的本事和绝学来。” 陆白恍然。 莫家作为四大世家之一,陆白太熟悉了,毕竟忘儿就姓莫。 莫家背后的修行门派是梨园,一个以戏为修行方式的门派,很特殊,在修行门派里虽然不拔尖,但由于戏曲的广泛传播,让他们在世俗中很有话语权,因此造就了莫家四大世家之一。 梨园这行当,向来被称为戏子,地位不大高,这也导致有钱有势的弟子修行,很少选的梨园,所以才有了梨园这么选弟子的一种方式。 “改天倒要拜会一下。”陆白说。 他特别想知道,莫家对于《打神鞭》这出戏是怎么看的。 作为在世俗梨园行里有举足轻重地位的莫家,怎么会允许他的弟子在里面成了小丑。 陆白这边刚生了拜会的消息,却不想很快就见到了莫家弟子——莫问泉。 当然,两人不相识的。 酒庐作为秦淮河数得着的河房,有自己的下码头,同秦家河房的码头紧挨着。 在陆白的船停在酒庐码头时,莫问泉和陈希刚从船上下来。 他们见到后,对视一眼,站在码头上,好奇的看着酒庐码头这边。 他们经常来秦家河房,久而久之对酒庐这户人家越来越有好奇心了,这户人家端的有品位,吃穿用度不止用好的贵的,而且用的十分精致,十分讲究,十分优雅。 譬如那琴,那笔墨纸砚,那打理出来的花草,等闲之辈,想不出这样雅致的生活。 莫问泉和陈希人出身世家,有时候都不得不佩服这户人家的生活精致。 更不用说,莫问泉还惦记酒庐的那小姐了,所以他对酒庐的主人十分好奇。 只是这酒庐一个多月一来,里面的人闭门不出,即便出来也是行色匆匆,很少与外人交谈,以至于莫问泉了解到的信息很少。 莫问泉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小姐并不是当家做主的。 她们这些天来的的布置,只是在等待酒庐真正的主人到来。 这让莫问泉更好奇了。 他倒要看看,这主人究竟是谁。 船很快停下来。 当先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子,眉宇之间带着一股阳刚之气,不同于江南才子士人的雅,这人的气质还有几分野性,不那么温润,以至于看起来有些咄咄逼人,不大好惹。 但奇怪的是,他有带有几分仙气。 这种仙气儿从他的打扮上就看得出来,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绸衣,而头发又很随性的扎着,发带不时地随风飘动。 接着是在他的举手投足间,带有一步可跨山河的闲庭漫步与自信,让人觉得他很不简单。 “这个人——”陈希听了半晌,摇摇头,“看不透。” 莫问泉心里也犯嘀咕。 这样气质的人他见过,只见过一次,当年作为莫家的弟子进入梨园山门时,曾远远见过的梨园掌门,他身上就有这等仙姿。 但掌门鹤发童颜,陆白却是年纪轻轻,这让莫问泉心里不大相信他们是一路人。 陆白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 他抬起头,见旁边码头上有两个公子在看他,朝他们点下头后在弟子们的簇拥下进了酒庐。 莫问泉他们站在码头上,目送陆白离开后,又见船上的人进进出出,再没有什么达官贵人,心里十分奇怪,“难道刚才那公子就是酒庐的主人?” 这未免有点儿太年轻了。 或许,这位公子是某个世家的弟子? 他们刚想到这种可能,见最后几艘船靠岸,锦衣卫领着一群学子上了岸,绕过酒庐后向不远处的贡院去了。 两位公子错愕,“这穿上还有赶考的举人,这算什么?” 俩人正对酒庐的主人猜疑不定时,见几个太监从船上上了岸。 左青公公气鼓鼓鼓的。 这陆白太不是的东西了,路过更大,进宫也更近的码头时,竟然不让他们上岸,而是到了他自家码头后才让他们上岸,这也太不把他们西厂的公公当一回事了。 他回去后一定要在西厂厂公面前狠狠地告一状。 就在这时,气鼓鼓的左青公公看到了旁边码头上的莫问泉和陈希。 他认识这两位公子。 毕竟,当太监的靠的就是八面玲珑,这些世家公子又是最好哄的,所以太监们一般都认识这些公子哥儿,平日里向他们问个好什么的,为以后做一些投资。 朋友多了,毕竟路还走不是。 左青公公见他们望这边,忙靠近了,隔着一段距离的水拱手,“杂家见过莫公子,陈公子。” 莫问泉和陈希当然不记得左青了。 这发配到晏城去当监司的太监,本就不值得他们记住,好在太监们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公公,你怎么在这艘船上,这酒庐的主子——” 左青公公一提这茬就牙痒痒,但还是很好的掩藏住了情绪,“这是晏城千户陆千户的船,杂家原在晏城当差,现在回来有事,所以搭了一顺风船——” 后面的话,莫问泉和陈希就不在意了。 他们惊讶的对视一眼,“陆白!” 竟然是这位主儿。 这位主儿现在京城可是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名满京华。 坊间流传了不少关于他的传说,就是莫问泉他们的家里人,还有在莫家堂戏上挑选人才的梨园行弟子,在谈起修行时都离不开陆白,以至于莫问泉他们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就是陆白!”莫问泉觉得这下好解释了,这位南镇抚使传说境界在逍遥境,举手投足间带着股仙气儿倒也说得通。 只是—— 这陆白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一个嘴巴,两只耳呀,怎么就这么妖孽呢? 是的,妖孽! 陆白的修行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只能用妖孽来形容。 现在不止修行的人,即使平常百姓,也知道南朝出了个陆白这样的妖孽,他的修行速度远远超过了世人的预知,早已经达到了奇迹的地步。 左青公公见俩人呆愣在原地,又说了些什么,得不到回应,只能拱手告辞了。 “想不到这酒庐的主人是陆白。”许久后,回过神的莫问泉说。 陈希也点下头。 他们猜了一个多月,就是没想到这酒庐的主人会是陆白。 这不怪他们。 因为陆白的知名,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陆白出身于微末,是从一个衙役成长为现在的南镇抚使的,所以他们很难将酒庐这雅致的生活同西北的陆白联系在一起。 但现在想想吧,他们又觉得自己早该想到是陆白的。 路白身后有顾清欢呢。 顾四小姐名满京华,在生活品质这方面,不是他们所能及的。 当初顾四小姐用的桃花笺,现在还被闺中小姐认为用来书写的最雅致主张。 只是—— 陈希疑惑,“怎么不见顾四小姐?” 莫问泉疑惑地摇头。 他们得到的消息是顾四小姐也要回到京城的,难道消息有误? 也有可能。 听说陆白等人在石头城停留了一个多月,顾四小姐就此留在石头城也是正常的,这京城于她而言,是一个十分尴尬的地方。 毕竟,她相当于一死人进城,不知道要闹起多大动静呢。 话说回来,莫问泉还有一个人没见到,那就是莫忘儿。 莫忘儿是他们莫家子孙,莫问泉还是挺想见到她的。 “只有以后在慢慢打听了。”莫问泉心想。 酒庐的船也已经停靠,人都已经下来了,莫问泉见什么可看的,就同陈希进到了秦楼河房。 杜小小估计刚起,正百无聊赖的调琴。 她见陈希和莫问泉进来,忙起身行礼,笑道:“莫公子,陈公子,你们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现在莫家的堂戏可是重头戏,许多人都被吸引过去了。” 丫鬟把茶和点心端上来,杜小小走过来,亲自为他们斟上。 她穿了一件宽松的袍子,在沏茶时,微微俯身,含而不露,诱惑的最高境界。 “今儿才头一天儿,没什么好苗子。”莫问泉说。 压轴的都在后面。 莫问泉的兄长莫问秋就是戏痴,整天咿咿呀呀唱歌不听,让莫问泉对戏的品位拔高很多,以至于对正常水品的戏子看不上眼。 “也是。”杜小小点头,“这才刚开始呢,等到最后一天,那才是重头戏。” 到时,梨园行的弟子也会上台唱戏,那时候才是大开眼界的时候。 这些修行弟子唱戏,不同于寻常梨园行的人。 他们擅长傀儡术,牵丝术,易容术,分身术,还极为擅长布置幻境,等他们表演时,观者身临其境,妙不可言。 莫问泉自傲的点头,莫家这堂戏,不谦虚的说,堪称一绝。 他刚要说话,门外忽然响起一串脚步声,沈演和林圣文跑了进来,丫鬟掀帘,行礼都来不及。跑进来后,俩人见到了莫问泉二人,笑道:“好哇,我以为我们两个消息灵通,想不到你们消息更灵通,早早的就来这儿占地儿了。” 莫问泉莫名其妙,“什么消息,占地儿的,我们怎么听不明白。” “顾四小姐啊,你们来这儿不是为了看顾四小姐?”沈演让他们别装了,“这可是看酒庐最好的地儿,你可别告诉我你们俩来这儿是为了喝茶。” 陈希很无辜,“我们就是为了喝茶,不过——顾四小姐来京城了?” “来了!刚进城时,就被太后宣进宫了。”林圣文坐下,“你们还真不知道啊?我刚得到消息,说这酒庐的主人是陆镇抚使,顾四小姐出宫回府,就在那门前下车,你说这地方是不是风水宝地?” 陈希服了,“你们至于嘛?” “至于,为什么不至于?那可是顾四小姐,就是过去十几年了,京城还处处流传着她的传说。”沈演激动的说,“以前只能在戏文里听,现在终于能一睹芳颜了,如何不激动?” “对,对,顾四小姐若再像以前那样,分析科举试题,举办诗会,指不定又会发掘出很多才子佳人,流传出一段风雅的传说呢。”林圣文一脸向往。 第三百三十九章 国色天香 “呵呵。” 陈希冷冷一笑,“你们看到了风雅,我却看到了风云变化。” 他走到窗户边,望着秦淮河上的风光。 时进二月,万物复苏,河波泛绿,春风也带起了一丝暖意,陈希心却暖和不起来,“你们想没想过,估计若有了陆白助力,将是多么的可怕。” 他回过头望着众人,“已经有一个吕家在世家头上作威作福了,若再有一个顾家,恐怕以后就不是什么几大世家了,这南朝将成为顾家和吕家的角力场。“ 到时候,别的世家要么加入,要么靠边站。 “尤其现在顾家还是外戚,他们一旦得势”陈希冷哼一声。 一个吕家,他们趾高气昂的样子就已经很讨人厌了,要是顾家也 众人周期眉头沉思起来,许久都没人说话。 杜小小一面轻拨琴弦,让音乐在暖阁间缓缓的流淌,一面扭过头,让目光穿过窗户,穿过屋檐下的风铃,落到不远处的街上,酒庐的大门前。 于她而言,她最好奇顾四小姐。 顾四小姐与她们不同。 她们再有名,终究不过是些玩物罢了,顾四小姐却是可以与这些把玩儿他们的人足以仰望的存在。 至今,京城里还流传着顾四小姐信口点拨一举人,助举人一举夺魁的传说,也流传着顾四小姐在诗会上的佳作,虽不至于成为千古流传的名篇,却也让许多人争相传颂。 杜小小心想,她若有顾四小姐的几分才情,恐怕现在地位要高很多吧,甚至进入修行门派琴楼也不是不可能。 接着,她苦笑的摇了摇头,她怎么会有顾四小姐的才情呢。 顾四小姐毕竟从小在世家中长大的,得到的熏陶就不一样,不像她,除了学习弹琴,还要学伺候男人,勾引男人的本事,以至于现在她的琴音都靡靡起来。 “是啊。” 安静一会儿的暖阁终于有人出声了。 沈演深以为然的点下头。 一旦陆白站在了顾家这边,顾家就如虎添翼,足以和吕家叫板了事实上,陆白现在已经和吕家叫上板了,吕家不也没把他怎么样? 至于吕家的剑仙,那属于大杀器,轻易不动用。 一时间,诸位公子眉头紧锁起来,直到莫泉开口道:“陆白在安康城已经不给剑斋面子了,以后少不得也不卖别的门派面子。哎,这一招驱狼吞虎,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林圣趁机道:“所以咱们余下的几家更要团结才是,这样咱们才能在吕顾两家面前,不至于失去说话的地位。” 陈希轻笑,“这样太被动了,我看,我们要主动出击。” “什么意思?”众人看他,就是莫泉也在看他。 陈希卖了个关子,他招收杜小小,让杜小小姑娘来一曲稍微热血一点儿的曲子,好让他接下来的话能鼓舞人心,“前天我在眉楼见到冬社的袁子恒。” “袁子恒?”莫泉皱眉。 冬社子弟的家里,几乎全部属于锦衣卫,内书堂的人,这些人与他们春社几乎没有任何交集。 陈希点下头,“对,袁子恒,他当时拦住我,向我透露了一个消息。” “什么消息?”众人问。 陈希饮一口酒,淡淡笑道:“宫内有人想要查一查刘言,查查他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莫泉登时皱紧了眉头。 刘言这案子他们之前谈过。 这人几乎凭空冒出来的,然后在京城大肆宣扬,说皇上是他女儿刘翠莲所生,后来被太后抱走了,他说他才是皇帝的亲外公。 这事儿闹得满城风雨,后来皇帝让东厂和西厂的人把刘言抓起来了。 接着,这事儿就没了下。 “宫内的人想查这案子?谁!”莫泉问。 陈希摇了摇头,“这就不知道了,但你们不觉得这是一个好机会?” 这案子最后肯定会无疾而终,事实真相永远不会大白于天下,但既然皇上把刘言来了个关而不审,不判,几乎已经可以断定这里面有猫腻了。 这说明这是空穴来风。 “你前些天不还说,皇上和太后因为这事儿,现在关系有点儿微妙?”陈希微微一笑,“若让下面的人鼓动查一查,彻底让微妙的关系更微妙,这岂不是对顾家一次有力的反击?” 皇帝可是世俗权力的中心,顾家要是和皇上联系不那么紧密,就是对顾家一次很严重的削弱。 诸位公子点下头,“这话不错,不过”林圣苦笑,“咱们春社都是些风雅的公子哥儿,在这问题上帮不了大忙吧?” 陈希不这样认为,“咱们帮不上什么大忙,但可以回去向父亲提下建议不是?” 他顿了顿,“至于成与不成,那就是大人们的事儿了。” 沈演点头,“我觉得可以。” 他觉得这就是个建议,“就算咱们考虑不周,不还有大人们思量呢?” 几位公子人为他所言甚是,刚要说话,门外又响起一串脚步声,“哎,顾公子,我们小姐有客人了,顾公子” 丫鬟终究还是没拦住,顾名领着几个夏社的公子闯了进来。 “莫兄,陈兄,我就知道你们在这儿。”顾名一抖手里的扇子,扇着风笑呵呵的说。 莫泉站起来笑着打招呼。 他们虽然刚才还在想法让顾家别太得意,现在却都笑着打招呼。 杜小小也忙收敛衣裙站起来,向顾名行礼,同时走过去,接过顾名手里的长衫,为他挂在一旁。 杜小小对顾名公子的熟悉不亚于莫问泉。 她也更亲近顾名公子。 这位顾名公子仪表堂堂,风流潇洒,是个十足的美男子,听说他和他的姑姑顾四小姐有点儿像。 自古男人都喜欢美人,美人喜欢美男子自然也在情理之中。 “名公子,什么风把你吹到秦家河房了?”莫泉问。 顾名的夏社在顾家河房,挺大,挺宽敞,平常他都是把杜小小姑娘请过去,很少自己过来。 顾名刚要说,陈希打断他,“哎,让我猜猜,是不是一阵姑姑风?” 顾名扇动扇子笑了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林圣不解,“名公子,你想见顾四小姐还不简单,回家去就行了,难道顾四小姐到了京城还不去拜访你父亲?” 顾名苦笑。 “姑姑早在晏城时就表明要与顾家断绝关系,更不用说拜访父亲了。”他悠悠的长叹一口气,“姑姑不怨恨顾家,就已经很好了。” 莫问泉闻言和诸位公子对视一眼。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陆白和顾家也不知铁板一块,但他们并不会因此放弃刚才商定好的事儿,毕竟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顾家和陆白终究是有关系的。 不一会儿,又有春社和夏社的公子进来。 秦家河房一时间济济一堂,虽然这些公子都不是为杜小小来的,杜小小的母亲却十分高兴,这年轻的公子哥儿来的越多,小小的名气就越大,迟早超过回音楼的小妖精。 不止秦家河房的人多起来,别处的河房生意也很好。 现在但凡看得见酒庐的茶肆,酒馆和青楼,现在都坐满了人。 顾四小姐年轻时名满京城,处处都是她的传说,许多人都想一仰她的风采。 众人闲聊。 过了一会儿,不知道谁喊了一句,“顾四小姐回来了!” 登时,所有人凑到了窗户旁。 杜小小也想去看,奈何这些个公子们把窗户堵了个严实,她的目光在穿过空隙后什么也看不到。 街上茶肆和酒馆的人也都竖起了耳朵。 他们看见一辆皇家马车从街角拐了过来,从大街上慢慢悠悠的走过来,车帘把里面的人遮了个严实,什么也看不清楚。 到了酒庐前,马车停下来。 酒庐内的仆人听见了消息,搬了一把凳子靠过来。 帘子掀开了,众人充满了期待。 率先走出来的是陆白手下的傀儡,她呆呆地下了马车,站在车旁,戒备的望着四周。接着下车的是芸娘。 “哎,这姑娘难道就是顾四小姐?”屋内的众人问,主要是顾名同行的人在问,他们来这边少,没怎么见过芸娘。 “跟我想象的有点儿差距啊。”另一个人说。 陈希忽然想到了什么,他回头看莫问泉,“刚才在码头上没见到顾四小姐,顾四小姐不会之前就已经悄悄进了京城吧?” 这不是没可能。 这刚出来的,他们以前见过的女子,指不定就是顾四小姐。 她样貌上虽然差一些,但想到她前些天镇定自若的指挥,在生活上的品位等等,无不预示着这位姑娘十有八九就是顾四小姐。 莫问泉甚至希望她是,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对这姑娘曾动了心。 不是天自傲,作为莫家的弟子,他觉得能让他动心的女子,必然是了不得的。 但有一个问题 莫问泉摇了摇头,“太年轻了。” 按辈分来说,顾四小姐是他婶娘,而且成名许久,离开京城十几年了,就算保养的好,现在也不应该是这个年纪。 “也是。”陈希点点头。 这太年轻了,年轻的还有点儿过分了,顾四小姐又不是修行中人,不应当年轻的这么过分。 就在众人惊疑不定时,他们见酝酿出车后,掀开车帘,朝里面说了句什么,接着掀开帘子,等待里面的人出来。 “里面还有人?” 正在众人错愕不已时,一个年轻女子手里握着一卷书从车里走出来。 只见这女子不过双十年华,肌肤胜雪、娇美无匹,容色绝丽,却有着知性的风韵。她长发披肩,全身白衣,头发上简单束了条金带,一身装束犹如仙女一般,不可逼视。 她眉头微皱,似乎在想什么问题,更透着一股魅力。 顾清欢在芸娘的扶持下下了马车,抬头望了望酒庐,满意的点了点头,问旁边的仆人,“陆白在什么地方?” 仆人回道:“大人在书房。” 顾清欢点下头,把手上的书卷交给傀儡少女,在芸娘的带领下回府,向书房走去。 吱呀! 酒庐的大门关闭了,大街上鸦雀无声。 许久后,有人才回过神,“刚才的姑,姑就是顾四小姐?” 莫问泉呆了。 陈希也不知道说什么。 这人简直跟画里走出来一样,美貌不可方物,纵然用世上最美的东西比喻都能以形容出他的美。 “太漂亮了。”沈演喃喃自语。 “这一定是顾四小姐!”林圣笃定道,普天之下再找不出这样更符合传说中顾四小姐的样子了。 当年顾四小姐倾国倾城,大概也就是这么漂亮。 “可是” 陈希觉得这要是顾四小姐,那就不是年轻的过分了。而是年轻的太太太过分了。 “名公子,你姑姑步入了修行?”陈希若有所思的问。 不是没这可能,在她身边,有着当今第一天才陆白,把顾清欢带进修行之门不是没可能。 顾名摇了摇头,“没听我舅舅说啊。” 石头城的顾城主正是他舅舅。 “那就还有另外一种可能”莫问泉想到了什么,“这位不是顾四小姐” “开什么玩笑!” “这不是顾四小姐还会是谁?” “我看就是顾四小姐,你没见那女子眉宇之间和名公子有点儿像吗?” 诸位公子议论起来。 陈希止住他们,示意他们安静,“你们听我说!这位姑娘显然年轻,不可能是顾四小姐,我觉得是顾四小姐的女儿。” 众人一想也对。 这姑娘挺年轻的,应该不是顾四小姐,是顾四小姐的女儿的话,她的倾国倾城,她的眉宇同顾名有点像就都在合理之中了。 就是 “这是不是有点儿早熟了?”顾名问。 他知道莫忘儿,她的年纪应当在十四、五左右,刚才看到的姑娘显然没那么稚嫩。 “哎,我听说他们从小吃苦,在穷乡僻壤长大的,小小年级就得为吃喝发愁,所以长得老成也是有可能的。”陈希觉得他找到了最合适的答案。 众人一听,觉得十分合理。 “这样说来,这姑娘岂不是莫公子,名公子,你们的妹妹?”有人说。 登时,众人看俩人的目光都不一样了。 这姑娘刚才的容貌他们都看到了,他们恨不得现在就叫俩人大舅哥。 只是莫问泉和顾名很尴尬。 顾清欢压根不想投靠顾家,也没有搭理莫家,此次归来,俨然一副不归属于任何家族势力的样子。 而他们两家呢 顾家只有让顾清欢回归顾家的心思。 莫家只想让莫忘儿认祖归宗。 至于拉拢陆白,看陆白一路来得罪一秋山庄,又得罪了剑斋的行径,以后指不定闹出什么幺蛾子来,所以要保持现在的关系挺好,谁也没有跟进一步的意思。 第三百四十章 二十年前的案子 顾清欢回到了书房。 芸娘把书房布置的很雅致,房门临河,临河改成了大平台,没有墙壁和窗户,唯有轻纱笼罩。 现在陆白把轻纱掀开,上半身躺在地板上,脚垂在水面上,闭目养神。 “你回来了。”陆白没有睁开眼。 顾清欢站在陆白身边,望着秦淮河上的水,深吸一口气。 她虽是姑苏人氏,却是在京城长大的,秦淮河曾是她司空见惯的河流。她从来也没想过,有朝一日她离开这片故土与故水后,会在十几年后才回来。 在回来时,还都面目全非。 在进水关时,她被马车节奏了,一直没有好好看一看秦淮河。 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她望着河面上散碎的阳光,来往的船只,游荡的小船,满满的全是年轻时的记忆。 那时的她名满京华,意气奋发,以为将会无忧无虑,幸福和满的走过以后的人生,想的还是相夫教子,成为一名合格的妻子。 现在一切都变了。 唯有秦淮河的波涛,依旧那么美丽。 陆白睁开眼,仰头望顾清欢,进入眼帘的却是径直的脚踝在他的面前。 陆白伸手去抓住她的脚踝。 “去!”顾清欢挣脱,提醒他,“现在京城,整个秦淮河上的人都可以看见。” 他们的关系不能让任何外人知道。 “好吧。”陆白悻悻然的把手放开,忽然有想到一个主意。 既然饮酒后的酒歌行可以构建个人领域,而且伪装后可以影响现世界,那么陆白伪造一堵墙呢? 也不是一堵墙。 就是阳光依旧可以照进来,里面依旧可以看到外面,但外面的人见不到里面的情景。 陆白觉得可以试一试。 他刚才闭眼沉思,就是在钻研他的领域,现在只不过是又多了一个钻研的方向而已。 不过不是现在。 陆白依旧躺在地上,仰头看顾清欢,“太后找你宣进宫有什么事?” 要说姐妹情深,早该在顾清欢死的时候就表现出来了,不至于到了城门口才记起来。 顾清欢把手里的一本书丢给陆白,“姐——太后私下里托你查两个案子。” 顾清欢坐在陆白旁边,望着秦淮河面,“一桩是妖书案,这本书就是那本妖书,你可以看下,你只要查明案子谁做的即可,不需要把人抓起来。” 陆白把册子拿过来,举在脸上翻了翻,顾清欢知道陆白看书费劲儿,习惯从左到右,而且横着看书,所以大致把这案子的内容复述了一遍。 陆白听了乐了,他把书放在一旁,“这案子你让我抓,我都不见得能把人抓起来。” 自古牵涉到皇位,太子的,这里面的水深多了。 顾清欢同意,“这本册子是挺让人捉摸不透的。” 但也就是让陆白查一查的事儿,“你要实在查不到就查不到了。”顾清欢说。 册子的真实目的迟早会露出水面。 现在查一查,只不过是为了提早有个准备。 “这第二桩案子才是太后迫切想让你查的。”顾清欢从怀里取出一张纸笺,上面简单写了案情,“这是一桩妖言案,案子的主人名叫刘言。他有个女儿,叫刘翠莲,在二十多年以前入了宫当婢女,现在这人凭空冒出来,说太后抢走了他女儿的儿子——” 陆白一愣,放下纸笺,“太后抢走了他女儿的儿子?太后只有一个儿子——” 顾清欢点下头。 “嘿!”陆白弹一下纸笺,“这案水更深。” 但他有兴趣。 陆白坐起身子,问顾清欢,“那皇上究竟是不是太后的儿子?” 顾清欢一笑,把风吹散的头发别到耳后,反问一句:“这重要吗?” 陆白了然,这不重要。 无论皇上是谁的儿子,他只能是太后的儿子。 但顾清欢这句话很耐人寻味。 “这刘言现在什么地方?”陆白问。 “在厂卫的牢房里好吃好喝的关着,太后也不知道具体在什么地方,皇上的嘴很严实。”顾清欢说。 陆白一下子就听明白了,这里面的水同样很深。 “刘翠莲呢?”陆白问罢又觉得自己多此一举,这刘翠莲肯定已经死了。 在勾心斗角的深宫大院里,这刘翠莲就是一枚定时炸弹,肯定活不了。 “她死了。”顾清欢的回答果不其然。 但顾清欢接下来的话,让陆白一惊,“太后让你查刘言的幕后黑手时,顺便查一查刘翠莲的死因。” “什么!”陆白睁大到了双眼,“刘翠莲不是太后——咔嚓——” 他在脖子上比划一下手势。 顾清欢翻了个白眼,“现在的洛王母亲也是太后身边的宫女,虽然这宫女母凭子贵,有了一个名分,但她的身份终究太低,没有资格养皇子,所以洛王是皇后养大的,皇后想过杀洛王母亲了?” 皇后在皇帝死后必然是太后,无论这儿子是不是他亲生的。 这就是嫡母的地位所在。 所以太后当初根本没有理由杀刘翠莲,尤其这刘翠莲出身于平民,娘家无权无势,太后想要拿捏她,有的是办法,根本不需要把她杀死。 换言之,太后把刘翠莲杀了,那就是在侮辱太后的手段。 “怪了,那刘翠莲是谁杀死的?”陆白问。 顾清欢表示,这就是陆白要查的了。 关键这案子差不多有二十多年了,查起来并不好查,“但你一定要查到,这很重要。” 陆白明白。 这当然很重要,关系到皇上会不会误会杀他母亲的是太后。 “行,我知道了,不过——”陆白看着顾清欢苦笑,“我现在是个南镇抚使,恐怕没有侦办这案子的权利吧?” 顾清欢早料到了。 她从怀里取出一枚腰牌丢给陆白,“这是太后的令牌,见牌如见人,一般没有人敢拦你。” “得嘞!” 陆白把令牌接过来,接着给顾清欢打预防针,“这刘言背后的指使者好查,但李翠莲的死是在二十多年以前,我可不保证能抓到凶手。” “是刘翠莲!”顾清欢纠正他。 不过,她也知道这两个案子都很棘手,“有点儿线索就行,不用那么上心。” 要不是太后的面子抹不开,顾清欢都不想让陆白接这两个案子。 “好,有你这句话就成。”陆白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我明儿先去锦衣卫报道,这两桩案子慢慢的查。” 第三百四十一章 红姑娘 转天,陆白一身蟒服进了皇宫。 他不是来查案子的。 大早上的,这皇上就派人宣旨把他招了进来,也不知道要干什么。 “陆大人,你且等着,我进去通禀一声。”到了大殿前,宣旨的公公对陆白说一声后,弯着腰进了大殿。 这已经到后宫了。 自从上一次,百官为了早日让皇上立下太子继而选择死谏皇上时,皇上就不上朝了。 但不上朝,不意味着皇帝失去了对朝廷的掌控。 有内阁在,朝臣不会乱。 有两厂和锦衣卫在,国家不会乱,因此皇上几年不理朝政都没关系。 这座大殿是皇帝的寝宫,同时也是皇帝的修炼之所。 周围环境挺好的。 陆白靠在很粗的柱子上,环顾周围的景色。 大殿前是一片池塘,池塘不深,塘中很宽很宽,而且纵横交错的青石板路,水漫过青石板,刚刚浸到脚踝以下。 青石板外,池塘很深,上面种有荷花,此刻盛开正艳。 池塘的水是活水,水流过青石板时,荡起一圈圈的水纹,十分好看。 池塘中还有锦鲤。 这些锦鲤时不时地还游上青石板,拍打出水花。 面对此情此景,陆白从背后取下酒葫芦,仰头饮上一口酒。 唯一可惜的是,手上缺下酒菜。 陆白在想,等什么时候寻摸一样方便的下酒菜,可以一面喝酒一面吃菜。 这样无论到什么地方,都可以有滋有味了。 “唔!” 陆白又饮一大口酒,畅快的吐出一口酒气。 旁边的侍卫听到了动静,扭过头看了看陆白,脸抽动一下,心想这陆大人胆子可真大,竟然在后宫内光明正大的饮酒,正是一点儿也不把皇室规矩放在眼里。 陆白见他看自己,把酒葫芦往前一递,“来点儿?” 侍卫忙摇了摇头,扭过头去,一本正经的站岗放哨。 陆大人有这勇气,那是人家有本事,他可没这勇气。 陆白继续靠着柱子饮酒。 他倒不是胆子大,他是不怎么把要见皇上这事儿放在心上,当他在人间无敌时,一切就变的不怎么可怕了,万一得罪了皇上,大不了拂衣而去,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就叫凭本事吃饭。 就在陆白饮的究竟有味时,啪嗒,啪嗒,耳畔传来一阵马蹄声。 陆白惊讶。 他胆子已经够大了,想不到还有更大的,竟然在大内骑马。 陆白忙看过去。 “呃——”他发现不是骑马,这是一辆马车走过来,即便如此,也是莫大的尊荣了。 陆白斜眼看他,心里好奇这马车里的人究竟是谁。 马车很快在大殿前停下来。 接着,一个白发鹤颜的大太监迈着小碎步从大殿里走出来,走到马车前弯下腰,伸出手,恭恭敬敬的伺候着。 车帘里先伸出一只手。 这只手很白,指若削葱根,掌心精致,手臂白皙如藕。这只手扶在大太监的胳膊上,接着人掀帘弯腰从里面走出来,然后站直身子,望着四周长吸一口气。 接着,她看到了陆白。 陆白也在看这姑娘,这姑娘头戴貂鼠暖耳,身穿大红皮袄,怀里还抱着一只乌云盖雪波斯猫,打扮得雍容华贵。 陆白一挑眉,难道是皇帝的某个妃子? 不过,他也不在意,更懒得打招呼,扫了一眼后扭头继续喝酒。 车上下来的女子抚摸着猫,也在打量陆白。 在皇上寝宫外面,太监,侍卫大气儿不敢喘的后宫,出现这么一个不安分,敢喝酒的人,她很难不好奇。 “红姑娘,请吧,皇上等候多时了。”鹤发童颜的大太监伸手请女主进去。 这位红姑娘这才加快脚步,从陆白身边掠过,带起一阵香风。 大太监跟在红姑娘身后,他向陆白恭恭敬敬的行个礼后走了进去。 “红姑娘?”陆白心里犯嘀咕。 听这名字,不大像后宫里的人呐,难道是外面的女子? 外面的女子进皇帝的宫殿——陆白觉得这里面故事肯定很劲爆。 女子进去不久,里面就响起了丝竹管弦之音,不一会儿,刚才领红姑娘进去大太监又走了出来,再次恭恭敬敬的拱下手,“陆大人,皇上已经在等着了,请吧。” 陆白点下头。 “在前面带路。”他又贪恋的饮一口酒,这才跟着大太监进去,而且一边走,一边把酒葫芦盖上,同时好奇的打量这宫殿里的清醒。 大殿可真宽敞。 差不多有两三个篮球场那么大。 这大殿除了几根支撑屋顶的大大红狼主外,余下的只有一道屏风,还有从大殿的房梁上一垂而下的红丝绸不满。 这些红绸不满轻盈,几斤透明,一阵风吹来,在大殿上翩翩起舞。 陆白走进去时,见丝竹管弦的乐师们藏在布幔之后,几乎看不清,整个大殿中央只有寥寥七把个人。 其中,陆白在外面见过的红姑娘,她已经脱了外面的大红皮袄,穿了一身红丝衣,裙带飘飞,长袖善舞,在大殿中央,在丝竹管弦伴奏下翩翩起舞。 她时不时的抖一抖衣袖,水袖刹那间在大殿中铺开,同那些挂在房梁上的红丝绸打在一起,相得益彰。 她在转动时,裙裾飞扬,飘若红云,宛若仙子一般,而女子在每次抬腿,下腰时,精致的肚脐,长腿上谎言的白皙,都透着一股诱惑力。 难怪一个年纪在三十左右的中年人在红姑娘面前不远处席地而坐,看的津津有味。 这人穿一身龙袍,目光里全是陶醉,看不出几分皇帝的威严。 大太监绕过红姑娘,领着陆白走到皇上面前,“皇上,陆大人到了。” 陆白接着双手抱拳,“南镇抚司镇抚使陆白,见过皇上。” 皇上“哦”的恍然回过神,站起身摆了摆手,“免礼了。”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陆白,“陆大人,我对你可久仰大名啊!今日终于得见了。咱们南朝出了个绝顶聪明的天才,这可真是可喜可贺的一件事。” 陆白自谦一番。 在他身后,红姑娘在听到陆白是那个修行界的天才,投向他的目光不由地更多了,她也挺好奇,这位不止名满京华,甚至传遍整个中原的绝顶天才究竟是不是传说的那么神奇。 . 第三百四十二章 胖太监 陆白过了晌午才出来。 至于在里面干了些什么,无非联络感情,皇上说些笼络人心的话,陆白附和几声,表下忠心。 当然,这只是最初,到了后面,就有些没话找话了。 在问了陆白在破案方面的经历,问了陆白修炼的经历,问了陆白的成长经历后,又问了陆白顾清欢的身体是否安好,忘儿的身体是否安好,忘儿为什么没来等等。 接着,他又就着话题发散开去,聊了顾家的情况,聊了太后的情况,还聊了顾城主对陆白的溢美之词。 到了后面,实在无话可聊了,他们就看红姑娘跳舞,然后没话找话,等找到什么话题后再聊两句,没得聊了就当做在全心全意的看跳舞,循环往复的这个过程,一直到用午膳。 皇宫的菜确实不错。 陆白美美的用了一顿,这才告退。 待出了大殿时,陆白一面用牙签剔着牙缝,一面感慨当皇帝也不容易,为了拉拢他,一直尬聊,估计要憋坏了。 不过,这话里还是有几句弦外之音的。 譬如在用顾家的亲情,借着顾清欢的关系想要拉拢他的同时,不忘许诺以利益,让陆白大胆放心的做事,那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迟早是他的。 陆白对此,表面上受宠若惊,心里却是不屑的。 当然,不是不屑锦衣卫指挥使这位子,陆白还是很稀罕锦衣卫指挥使这位子的,得了这位子,天下的案子皆可插手。 陆白不屑的是一个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就想把他笼络住,未免太小看他的一身本事了。 “陆大人。”鹤发童颜的大太监送陆白往外走。 刚才用膳的时候就是他在伺候,看得出来,皇上对这大太监很信任,就是不知道他在宫中担任什么位子。 陆白决定回去送信给丐帮,让他们早日把这边的情报网建立起来。 “陆大人,皇上很看中您啊。”大太监弯腰领路,对陆白毕恭毕敬,“只要您稍微努下力,我相信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很快就是您的。” 陆白拿不准这大太监是谁的人,于是笑了笑,“别这么说,现在的指挥使大人尽职尽责,对皇上忠心耿耿,这可不是我能取代的,我呀,我当个南镇抚使就挺好。” 大太监笑弯了眉,把双眼笑成了月牙,“镇抚使大人,您就别拘着了,我和指挥使大人不熟,我呀,皇上信任谁,我就站在谁那边。您是顾四小姐的侄子,那就是太后的侄子,皇上的兄弟,您和我还瞒什么呢,咱们都知道,这指挥使大人就是永乐城当初追杀您的千户。” “哎!” 大太监重重的叹了口气,“皇上也是没办法,这位指挥使大人是太上皇留下的,是太上皇的人,而且有一秋山庄一系的官员保着,皇上换不得,所以只能让他继续在位上,但” 大太监语气一转,笑道:“陆大人一身本事,境界又高,把他在锦衣卫压下去,让一秋山庄的人无话可说不过是易如反掌,到时候您当指挥使,那就是皇上一句话的事儿。” 陆白眉毛一挑,若有所思。 他不知道这大太监的话有几分真,有几分假,但他和指挥使的仇恨几乎是明牌,陆白不可能和这位曾在永乐城当过千户的锦衣卫关系好,甚至弄死他是肯定的,所以陆白也不防备了。 “行,有皇上和公公这句话就成。不瞒你说,我不止想把他从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敢下去,我还巴不得他死呢,我抽个空就去收拾他。” “呃”大太监有点儿被陆白的话噎住了。 他是煽风点火来着,但看陆白这二百五的样子,似乎要直接动手,这就不太妙了。锦衣卫指挥使虽然境界在逍遥境,但面前这位陆大人不止自己在逍遥境,身旁还有逍遥境以上的手下,这要是把锦衣卫指挥使直接弄死了,那玩笑就开大了。 大太监忙笑道:“当然,陆大人,咱们最好还是在规则之内办事。” 陆白让大太监放心,“我会在规则之内把他们弄死的。” 大太监脸又扯了扯,但还是没再说话。 不过 他们刚要经过一拐角,几个小太监抬着软轿拐了过来,软轿上的人阴阳怪气道:“陆大人,您要把谁弄死啊。” 陆白停住脚步。 软轿上的太监很胖,以至于压得软轿下沉,累的几个小太监满头大汗,还不得不咬牙苦苦支撑着。 他打量这胖太监一眼后,扭头看鹤发童颜的大太监。 “奴婢见过东厂厂公。”大太监没看陆白,而是不卑不亢的行一个礼。 陆白恍然,难怪用阴阳怪气的语气说话,原来是东厂厂公。 陆白和东厂长也有仇。 这位厂公当初也在永乐城,同他们一起在的还有现在的西厂厂公,他们同锦衣卫千户,都是一起从永乐城走出去,然后不断提拔,最终在太上皇在位时,爬上高位的。 既然是仇人,陆白就不客气了。 “啧啧,你看你这个鳖孙胖的那鬼样子,都快把人给压趴下了,你他娘的还好意思坐在上面不下来走路。,你还要不要脸?哦,对了,你能爬上这个位子就是凭着就是不要脸。” 全场皆惊。 守护在旁边的侍卫惊了,小太监惊了,大太监更不可思议的看着陆白。 大太监在这宫廷之内,见惯了笑里藏刀,陡然见到这么耿直,见面就开炮的人,还真有点儿不适应,东厂厂公也不适应,以至于他错愕的看着陆白,脸在肉眼可见的变红。 那是气的。 “姓陆的,你好大的胆子” 陆白莫名其妙,“你一个厂公,又不是我的头儿,我骂你还需要胆子?你也太小看人了吧。看来你肥的不止是肚子,还有脑袋。” “啪!” 胖太监一拍软轿上的扶手。 轰! 软轿轰然坠地,抬软轿的小太监们当真被压趴下了。 “你看看,你可真不是个东西。这位公公”陆白看向大太监,这才发现他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 “白鹤乡。”大太监提一句。 “白公公,宫里的人就这么被他们糟践的?”陆白问。 白大太监一时间尴尬,“那什么,公公们身边会有几个伺候的。” 陆白恍然,“哦,对,厂公胖的跟头猪一样,确实需要伺候的。” “姓陆的!” 胖太监霍然从软轿上站起。 轰 一阵罡风铺天盖地的向陆白袭去,念力随之而来。 “哟,还是逍遥境。”陆白惊讶,这大内里果然卧虎藏龙。 厂公不同于锦衣卫千户,坐上这位子没有境界要求,但这胖太监能达到逍遥境,足见在修行上还是下了一番功夫的。 第三百四十三章 帝王心术 只可惜—— 砰! 陆白人不动,左手只轻轻一挥,胖太监就又坐回到软轿上,尽管他死死地挣扎想站起来,但还是一动不动,一直没有成功。 陆白走到他身边,在他惊恐的双目中,轻轻地拍了拍胖厂公的肩膀,轻声道:“你呀,应该庆幸我刚答应了白公公要按规则办事,要不然,你现在——啧啧——” 陆白掠过他,往前走了。 留下白鹤乡呆愣在原地,厂公死死地贴在软轿上,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动弹。 至于那些侍卫—— 他们此刻望着陆白的背影,像在看一座高山。 “他,他究竟在什么境界?”白鹤乡不懂了,东厂厂公在逍遥境初期,陆白竟然能压的厂公动弹不得,这境界至少在逍遥境圆满吧? 逍遥境圆满? 白鹤乡大太监的心里掀起惊涛骇浪,不久前才传来消息,说陆白突破了逍遥境,这才几天啊就到了逍遥境圆满,这要是再给他一点儿时间—— 洞玄境也不在话下吧。 洞玄境以上就是半仙境了,再跨一步就是飞升—— 白鹤乡觉得,以陆白这修行的速度,等到那一天会很快,就是不知道,不属于名门正派,会不会得到上天的青睐,直接飞升。 但就算不飞升,一个半仙境的高手,那也是无敌的存在。 白鹤乡决定了,一定要牢牢的把握住陆白这条大腿。 “陆大人,等等我,您走错了,那边是去往后宫的。”白鹤乡急忙追上去。 陆白在白大太监恭恭敬敬的护送下出了皇宫。 “白公公,留步。”陆白向他拱了拱手,拜别后上了等在一旁的马车。 “陆大人,走好。”白大太监笑呵呵的,等陆白离开后才又回到皇宫。 他回到了皇上寝宫。 红姑娘又在跳舞了,不同的是,她身上衣服少了许多,只有下一些轻纱半遮面,而且她以皇上的身子为支撑在跳的,大长腿时不时地缠住皇上—— 白鹤乡视而不见,低头道:“皇上,陆大人送出去了。” 皇上有些不高兴。 他现在兴致正高,现在正要提枪上马,不想让人打扰,况且让他屈尊去拉拢一个陆白,心里就已经很窝火了,还在送他出宫还要来说一声,“哼,送出去就送出去了,有什么值得好说的,他难道不出去,还要露宿后宫不成?” 大太监作为皇上身边的人,太知道他的脾气了。 他急忙跪下去,“皇上,老奴是想告诉皇上,这位陆大人,他不简单呐,刚才在出宫时碰到了东厂厂公大人,俩人仇人见面分外眼红,都没动手,厂公就被他治得服服帖帖的。” “哦?” 皇上发出舒适的呻吟后,拍了拍红姑娘,让她继续跳后,扭头看着跪下的白鹤乡,“我记得东厂厂公的境界在逍遥境?” 大太监点头,“不错,逍遥境初期,所以这位陆大人,境界至少在逍遥境圆满。” “嘶!” 皇上倒吸一口冷气,也不知道他舒服的,还是惊骇的。 动作稍微停滞的还有红姑娘。 “我记得锦衣卫的消息,两三个月前,他才突破到逍遥境,现在已经到逍遥境圆满了?”皇上一脸不可思议,同时脸上阴晴不定。 不过,他虽然心里在想这些,但身子还在思考,渴求某些东西。 因此,他很快察觉到了红姑娘的懒惰。 啪! 皇上给红姑娘一巴掌,“发什么呆,臭婊子!” 红姑娘脸上闪过一丝屈辱,却不敢反抗,而是咬着牙秦王绕柱。 皇上舒适的靠在龙椅的椅背上,轻笑道:“是个人才,不枉我今天这么笼络他。他又和锦衣卫指挥使,东西两厂的人有仇,这下子有乐子可看了。” 他笑的很轻松,以至于身子也有了力气,龙腾虎跃起来,让红姑娘一下子适应不了。 大太监默默地退了出去。 是有乐子可看了,就像他从小告诉皇上的,掌权者唯有在下面的人不是铁板一块时方才谁的心安,这是帝王之术。 这两厂一卫一直铁板一块,现在有了陆白这条鲶鱼,有热闹可看了,到时候闹个天翻地覆,就是皇上真正掌权的时候。 尤其内书堂。 这两厂里面的公公都出自内书堂,陆白若把他们得罪了,少不了引出背后的人。 大太监想到此处,双眼一眯,杀气毕露。 陆白坐车直奔锦衣卫。 在马车上,他闭目沉思,在暗暗思量着京城里的这龙潭虎穴。 他还没见到八大派,还有世家的人,单这皇宫里,就见到不少勾心斗角了,而且在背后处处藏着刀光剑影。 他只能庆幸他境界提升的快,不然这地方真不适合他这穷乡僻壤来的小子呆。 锦衣卫离公贡院不远。 换言之,锦衣卫就在酒庐的不远处,所以看得出来,在购房时,顾清欢就考虑到了陆白每日点卯的往来。 到了锦衣卫门口时,陆白轻巧的跳下了车。 锦衣卫衙门很是威武,门前站着矫健的锦衣卫,他们的双眼冒锐利的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好惹的。 陆白跳下来的时候,他们的目光就全在陆白身上。 陆白走上去,抖了抖手里的官印,“指挥使在什么地方?南镇抚使陆白求见。” 一个脸上有一道疤,眨眼的时候连带着刀疤跟着跳动的锦衣卫走上来,接过陆白手里的官凭看了一大会儿,又抬起头打量陆白一大会儿,然后又低下头看官凭。 陆白知道,这是在给他下马威呢,未免也太幼稚了。 “你眼瞎啊,你要是眼瞎,我可得好好查,为什么一个瞎眼的锦衣卫可以来堂堂锦衣卫指挥所面前当差。”陆白不客气,一开口就是怒气大开。 刀疤脸一怔,继而脸一红,气的刀疤都发红了,“你——” “你什么你,告诉你。敢给我下马威,作为南镇抚使,你最好给我放老实点儿,别给我抓到把柄,抓到了——”陆白给他一个眼神,“你恐怕不知道,我有一个外号——” 陆白本来指的是裂蛋僧的称号。 却不想刀疤脸想到了别处:当初在安康城的时候,陆白亲自当刽子手,砍了七八十号人的头,剑斋的弟子,修行界的天才石七公子的头都被他砍下来了。 想到此处,刀疤脸再不敢表现出任何凶恶,而是把头往后一缩,觉得可怕。石七公子的头都敢砍,还有什么是这位主儿不敢砍的。 刀疤脸登时后悔不跌,大爷的,他干什么听指挥使的揽这活儿,敢惹这位刽子手,这不是找死么。 他忙换上一副僵硬的笑脸,“陆大人,我这不是眼瞎,我是惊讶,对,惊讶,早就听说您的大名了,今儿终于见到活的了。” 他忙让开身子,“您里面请,指挥使大人正好在里面。” . 第三百四十四章 南镇抚司 陆白很快站在指挥使面前。 锦衣卫指挥使萧斩的双眼有点儿毛病,在看陆白的时候双眼微眯,让眼皮挡住了瞳孔,以至于光线只从一条缝中的钻进去,然后射出寒冷的光芒。 “陆大人,下午来报道,到有点儿不合时宜啊,我们都要放衙了。”萧斩把官凭拿过去后,信手丢在一旁。 陆白不理他。 他环顾四周,这指挥使的办公的屋子还挺不错,几个锦衣卫千户坐在那儿,估计在开会,其中还有个锦衣卫千户对陆白横眉冷对,恨不得把他吃掉。 “圣旨又没说什么时候报道,还有,我早上去见皇上了。”陆白回过头看着萧斩,“你有意见?” 萧斩面色一冷,大拍桌子,“陆白,这是你对上司说话的态度?” 陆白挥了挥手,“指挥使大人,我态度很好了,我态度要不好,你现在不是站着,而是躺着了。” 萧斩样貌在中年,面目沧桑却不显衰老,一脸的霸气,闻言眉头怒竖,“你什么意思,你是在威胁我?” 陆白很无辜,“怎么会,我怎么会威胁你呢,我只是在告诉你” 陆白向他靠近一步。 萧斩下意识的后退一步,接着察觉到自己此举有些不妥,又挺直腰背,直面陆白,,“你要干什么?” “我只是要告诉你,咱俩是仇人,势不两立,你当初追杀我的时候就已经结下这仇恨了,所以这不是威胁,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陆白轻笑。 他伸手要拍萧斩肩膀。 萧斩下意识的要举手拦住他,却不想身子一下子竟动弹不得。 定身术! 萧斩境界也在逍遥境,他太知道这门法术了。 他也会这门法术。 但必须高于敌人的境界,才有可能把对方压制住,现在陆白让他动弹不得 萧斩心里掀起滔天巨浪。 “咱们啊,注定关系好不了,你就别整那些幺蛾子了。”陆白结结实实拍了萧斩肩膀两下,然后才解了萧斩的定身。 萧斩一个哆嗦,发现身子能动了后,很是忌惮的看陆白一眼,没说话。 几个锦衣卫千户大为吃惊。 指挥使竟然不发作,这也太匪夷所思了。 “但我是个公私分明的人,绝不会把个人恩怨带到公事儿上来,不像某些人”陆白揶揄指挥使一嘴后,走到盯着他两眼怒火的千户面前。 “你就是那位锦衣卫舍人的父亲?”陆白早猜到他身份了。 他抓住千户,把他丢到一旁,然后坐到他位子上,“让镇抚使大人坐下!一点儿规矩都没有。” “你!”千户怒不可遏,不带这样欺负人的。 陆白招呼萧斩,“指挥使大人,来吧,交代下工作,我这新官上任还得您多多扶持呢。” 萧斩刚从方才的惊骇中清醒过来。 他忌惮的望陆白一眼,猜测这陆白的境界在逍遥境圆满,还是突破了逍遥境? 他觉得在逍遥境圆满。 因为前些日子他才突破逍遥境,就算在天才,也不会快到短时间内再跨一境的地步。 但不管怎么说,萧斩现在都不敢给陆白使绊子。 眼前这人,可是在安康城亲手看下百八十号人脑袋的主儿,在没有绝对的把握扳倒他之前,萧斩只能与他虚与委蛇。 于是,萧斩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南镇抚使掌管本卫的法纪、监察、人员管理等职责,咱们锦衣卫本来就有南镇抚司衙门,您过去接手就成了。” 陆白摇头,“我有些事儿得问一下,明正司属于谁的权责范围呢?” “明正司?” 萧斩疑惑,不知道陆白问这个作甚。 不过这明正司是个清水衙门,都是些老锦衣卫在掌管书楼和锦衣卫练武,要说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到南镇抚使是贬的话,那到明正司就是退休了。 “当然归南镇抚司,陆大人居然连这个都不知道。”锦衣卫舍人的父亲,被陆白抢了位子的千户阴阳怪气的说。 陆白一拍桌子,“那妥了。我在晏城学的锦衣卫功法太不完整了,今后正好补全了。” 萧斩莫名其妙。 陆白都逍遥境圆满了,还在意锦衣卫的功法?锦衣卫的功法有不是什么高深的功法,若高深的话,也不会这么多年就出了两三个飞升之人。 不过,他也懒得问,就是问了,估计陆白也不说。 他招呼一个人,“方千户,你现在是南镇抚司的人,你带镇抚使去南镇抚司衙门吧。” 方千户一怔,“我,我南镇抚司?”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陆白刚才抢了位子,还被陆白杀了的锦衣卫舍人的父亲。 方千户不解的看着萧斩。 他作为萧斩的得力手下,北镇抚司有实权的一位千户,怎么转眼间就成了南镇抚司衙门的人?不带这么贬人的,现在整个南镇抚司就没有一个千户。 他这下去,相当于开先河了。 “指挥使大人,我”方千户想说几句,但萧斩的瞳孔一逼,方千户就停下了。 他太知道指挥使大人这眼神的意思了。 这眼神预示着主意已定,不会更改,在说下去徒劳无益,而且会让指挥使大人生气。而且,他隐约觉得萧指挥使让他去南镇抚司衙门必有深意,没见他闭嘴后,萧斩已经在向他欣慰的点头了。 “走吧。”陆白站起来,让方千户带路。 方千户又看萧斩一眼,在得到他的点头后才在前面带路。 他们出了大殿,陆白接着转过身,向萧斩和几位千户招呼道:“诸位,今儿陆某就走马上任了,记住了,南镇抚司掌管本卫的法纪、监察,千万别被我抓住把柄,要不然” 陆白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转身走了,留下千户们在大殿里三分担忧,七分气愤,“他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萧斩冷冷一笑,目送陆白离开,“他这是要鸡毛当令箭,要在锦衣卫里折腾了。” 他转过身,嘱咐众人,“让手下办事儿都麻利点儿,千万别给他留下任何把柄。” 接着,想到陆白深不可测的实力,萧斩长叹一口气,“来者不善呐。” 虽然同为锦衣卫,但南镇抚司和北镇抚司不在一个衙门,方才进门时,光鲜亮丽的衙门是北镇抚司,陆白他们现在往锦衣卫深处走,一直到一个临街的小院子时才到南镇抚司。 第三百四十五章 敲诈 陆白站在南镇抚司衙门前。 南镇抚衙门同在北镇抚司在同一片院落中。 不同之处在于,他们在不同街道,一个门朝南,一个门朝北。 南镇抚衙门的门朝南,门前过的不就是达官贵人的马车,而是拉过的驴车和牛车,所在街道,多是作坊所聚集,甚至隐隐闻得到做豆腐刚出锅时的豆香。 这不是关键。 关键在于,南镇抚司的衙门未免也太小了,也就稍大一点儿的四合院,拢共四间房,而且还一副经久失修的模样,楼梯踩上去都摇摇欲坠。 这南镇抚司衙门里的锦衣卫也很少,拢共十几个人,还不是断胳膊残腿,就是老幼。 “这——”陆白服气。 这锦衣卫指挥使的格局也太小了,竟然这么明目张胆的给他穿小鞋。 他得找这位指挥使算账去。 陆白刚转身,那位被指挥使萧斩发配来的方千户就知道他要去做什么了。 自从得了指挥使的眼神示意,觉得自己来此大有深意后,方千户就一直在寻求自己的价值,他见陆白面色一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要去做什么。 “呵,陆大人,这不是指挥使大人小心眼,这就是南镇抚司衙门的现状。”方千户没好气的说。 纵然他不是这位陆大人的对手,但杀子之仇就别想让他有好脾气,“这南镇抚司是清水衙门,就是养老的都不来,有这十来个人就已经是指挥使大人下大力气了。” 方千户这句话有些夸大,但理不糙,确实如此,作为一个清水衙门,锦衣卫们就是养老也不愿意来这儿,捞不到外快,只能靠微薄的薪水来养活自己,油水太少了。 陆白想了想,也是如此。 他在晏城的时候也执掌过一段时间的锦衣卫南镇抚司,确实挺清贫的。 陆白让方千户把人很快召集起来。 陆白在他们面前转悠了一圈后,见几个老锦衣卫一瘸一拐的样子,他还真有些不落忍,于是开门见山道:“诸位,打今儿起我就是咱们南镇抚司衙门的镇抚使了。” 他扫视下面人一眼,见他们并没有多大精神。 陆白不以为意,他让这十几个人一一上前报上名号,已经他们现在的职责。 四个老人在明正司当教习,随身带酒葫芦,一看就知道是老酒鬼。几个年幼是从承袭父职,只不过父辈都是老实人,没什么门路,被发配到了这清水衙门。 还有几个壮年,他们身子有残疾,不是断手断腿,就是瞎了一只眼。 这几个人,怎么说呢,身上的伤一般是工伤,这说明他们即使办事能力不行,但态度还是可以的,只不过因公负伤却被发配到了这清水衙门,心里颇有怨气。 壮年里唯四个不缺胳膊也不缺腿的,一个是傻子,一个有癫痫,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犯病,还有一个特别懒,懒到头发都懒得洗,一动一静之间,簌簌的在下雪。 唯独有一个正常。 他姓庄,矮子里面拔高个,是这些人的小头头,平日有个什么案子,就由他挑头。 待这些人报罢名号后,陆白点了点头。 他大致把这些人的底细摸清楚了,这大概是南镇抚司衙门唯一的好处了,人少眼不杂,就方千户一个明狼,很容易就掌控住。 陆白沉吟了一下,让几个年轻的在他手下办差,听后吩咐,另外他让几个壮年的把手头的一些案子拿过来,然后就让他们散开了。 在陆白说解散的时候,十几个时候下松了一口气。 看的出来,他们很喜欢陆白这性子,既没有新官上任三把火,也没有新官上任时滔滔不绝的说辞和演讲。 在这些清水衙门待惯了,最不喜欢的就是折腾。 陆白的办公场所在四合院上房。 这房子窗户小,时代久,闻起来有一股子霉味,在桌子,凳子,墙面,柱子上有一些斑驳的痕迹,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留下的,让陆白摸都不想摸。 “把这些家伙什全收拾了。”陆白挥了挥手,把光柱中沸腾的尘土赶走,“再置办一套新的。” 方千户在旁边阴恻恻的提醒他,“陆大人,南镇抚司可没银子,上面不会批你银子买这些东西的。” 陆白让他放心。 别的不敢说,在捞银子这方面,陆白同他的修行一样出类拔萃。 庄锦衣卫很快走进来。 他不苟言笑,看也不看方千户,把手头案子的资料放在陆白手上后就要出去。 “慢着。”陆白叫住他。 他抖落一下手里的纸张,“就这么点儿案子?” 南镇抚司好歹有掌管本卫的法纪、监察的指责,偌大的个锦衣卫里,难道都是好人? “这话方千户都不信。”陆白说。 “我——”方千户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起方千户,陆白忽然有了主意。他拍了拍方千户的肩膀,“老方啊,你看要不从你身上弄几桩案子,好重振咱们南镇抚司的雄威,打响咱们南镇抚司衙门的名声?” “呃——” 方千户呆呆地看着陆白,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说什么,半天后才回过神,义正言辞道:“我行的端站的正,陆大人凭什么查我?你还是换一个人吧。” “老方,这就是你不对了,你现在好歹也是南镇抚司的一份子,理应为衙门做出一些贡献。”陆白一本正经,“要不咱们查查,你配合一下?放心,绝不往深了挖,顶多罚你一年半载的俸禄,然后给我整套桌椅什么的——” 方千户呆呆地。 他听明白了,陆白这是在敲诈呢。 “陆大人,缺银子也不是您这挣法。”他揶揄道。 陆白不以为意,“白猫黑猫,抓到老鼠的就是好猫,老方,就这样说定了,咱们就查你了,名正言顺的搞点儿银子,老庄,你去收集方千户的资料——” 方千户服了。 “慢着!”他打住陆白,“得,看在您新官上任的份上,这桌椅我给您换了,权当庆贺了。” 陆白不好意思,“这贺礼会不会太重了?” “不重,一点儿也不重。”方千户说。 这要是真查他,这陆白要有什么坏心思,那他要付出的东西就比这多多了。 为了不让这疯子缠上,方千户觉得这点钱花的很值。 方千户撂下这句话就离开了,深怕陆白再起了什么敲诈的心思。 待他离开后,陆白又问庄锦衣卫,“就这一个案子?” 庄锦衣卫淡淡的道:“有一个案子就不错了。” 南镇抚司衙门其实没什么案子。 锦衣卫是天子亲军,皇上要办什么人,告诉指挥使就得了,指挥使自会把人料理了。而只要皇上不开口,捅破了天也没有人敢弄锦衣卫的人,所以南镇抚司形同虚设。 这就相当于学生自己给自己改作业,南镇抚司形同虚设。 . 第三百四十六章 奇怪 陆白点下头。 南镇抚司的地位一直如此,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改变的。 但这也不是南镇抚司无案子的原因。 最深层次的原因恐怕是因为南镇抚司太受锦衣卫指挥室的制约了,且不说指挥使可以直接往南镇抚司塞人,就是下面诸城的锦衣卫,南镇抚司也只是千户所一部门,任免权利全在千户身上,有这项权利在手中,南镇抚司当然站不起来。 不过,现在好了。 陆白有案子就要查,没有案子创造案子也要查,难道这指挥使还敢把他撤了不成? 查案子就先从手上这案子查起。 陆白拿起庄锦衣卫拿过来的案子扫了一眼,“这案子什么情况?” “昨儿我接到一妇人告状,她说他丈夫让两名锦衣卫带走了,然后就再也没回来。”庄锦衣卫慢条斯理的说,“她不知怎的,告到了咱们南镇抚司的门口。” 庄锦衣卫就把这案子记录了下来,还没来得及上报到上面。 陆白这时把案子也翻完了,里面没多少营养的东西,“没了,就这些?” 庄锦衣卫点头,“就这些。” “告状妇人的住址呢,身份呢?”陆白问。 庄锦衣卫一怔,他惊诧的看着陆白,“大人,真,真要查下去?” 陆白乐了,“作为南镇抚司,咱们干的不就是这个?” “可” 庄锦衣卫还有话说,让陆白打断了,“不要怕得罪人,万事儿有我兜着。” 庄锦衣卫又诧异看陆白一眼后,表情有收敛起来,变成了莫得感情的人,“可咱们人手不够,北镇抚司也不会配合咱们,想让他们的人过来,让咱们一一辨认” “查案,查案,你那是大海捞针,算什么查案。”陆白让他不用说了,把妇人的住址报上来,“明天一大早我们去查案。” 他站起身,伸个懒腰,准备回家。 当头儿就这么点儿好处,太阳刚西斜,就可以回去花天酒地了。 庄锦衣卫愣了愣,点头道:“是。” 陆白往外走,正好见方千户走过来,于是把手里的案卷丢给方千户,“老方啊,争取明天敲这些锦衣卫一笔,要不然呐这门窗得换了,要不然还得你出银子。” “我” 方千户服气,心想这要没银子,你就要可这我一直羊薅羊毛了。 他把案子拿过来,想要看看这替他倒霉的是谁,可惜上面关于案子的只有寥寥几句话,什么都没说清楚,方千户也不知道谁要倒霉。 他见陆白离开了,于是自己也离开了南镇抚司,回到了指挥使处。 指挥使和几个亲信还没离开。 方千户很是不懂的问道:“大人,您让我过去干什么,您知道的,我和那陆白可有杀子之仇,我恨不得喝他的血。” 指挥使高深一笑,“就是因为你和他有不共戴天的仇,我才让你去的。” 他走过去,十分器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你想,你在他身边,他是不是有什么动作你都知道,你暗地里使些绊子,或者把这些报告过来,我们让他办不成,那他是不是将一事无成?只要他一事无成,我们就” 指挥使想了想,作为一个逍遥境圆满的高手,陆白不当锦衣卫,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但不让敌人开心顺遂,自己就开心顺遂,让老方却当卧底也没什么不可以。 “对了,他这新官上任三把火烧起来没有?”指挥使亲自为方千户倒了一杯茶,然后问道。 “烧起来了,烧到我身上了。”方千户郁闷。 在听了原委后,锦衣卫指挥使表示,“这也行,也太不要脸了吧?” 这全锦衣卫的人若有把柄在他手里,还不敲骨吸髓。 指挥使回头叮嘱众人,把尾巴都收起来,最近别让这厮抓到什么把柄。 “还有别的吗?”指挥使又问。 方千户口微张,最后还是没说出陆白手里有一个案子来,这不是什么大案子,查起来麻烦,就算查出来了,估计也是某个锦衣卫不长眼去敲诈人或公报私仇了。 方千户犯不着为一个不知道的人去给自己破财,于是摇了摇头,把这事儿瞒下了。 陆白的弟子赶车,他坐在车上,迎着斜阳,慢慢悠悠的往回赶。 赶车的弟子叫小春,憨憨的,但他爹在晏城时,就是为白狼帮赶车的,所以他干起这活儿的时候驾轻就熟,而且十分之稳当。 作为小地方出来的人,他对街上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因此赶车的同时,目光不忘四处扫巡,“师父,京城什么都好,就有一点儿不好,人多,尤其是乞丐,特别多。” 陆白轻“嗯”一声,现在姑苏一带,土地兼并严重,土地兼并后又改稻为桑,不知道多少百姓失去了土地,从而流离失所,背井离乡,最终成为了难民。 按陆白原来那个世界的规律,在这些流民变多的时候,就是国乱的时候,这时候不是改革,让富户,地主,官宦让利,给这些流民活下去的机会,就是流民造反,掀起一场战争,把活不下去的人杀死,剩下土地能够养活的人口。 因此,在地球的时空历史中,战争像野火,定期要把原上草烧个通透。 然而,这个世界行不通。 有诸天神佛撑腰,还有修行者作主,平民百姓根本掀不起浪花来。 不过,小春的话提醒了陆白,这京城倒是建立丐帮的好时机。 酒庐离南镇抚司衙门更近。 他们很快就到了酒庐前,陆白刚下车,见门前停着两辆马车。 他疑惑,进门后见酝酿迎过来,顺手把披风丢给她,“家里有客人?” 芸娘点下头,“顾家和莫家来人了。” 她见陆白皱眉,忙补充了一句,“晚辈。” 顾清欢再与顾家决裂,晚辈是无辜的,所以这些人势必要来摆放,顾清欢也要见的。 至于莫家的晚辈 顾清欢自然也要见,她对莫家还好,并没有说过让忘儿背离莫家的意思。 “我就不去了。”陆白换了方向往书房走去。 芸娘应了一声,让旁边的侍女往书房送一盆银炭,顺便端一盆水过去让陆白洗漱。 侍女答应了。 这侍女不是他们从晏城带来的弟子,而是在京城买来的下人,所以他们平日里只能干一些洒扫的活儿,至于靠近陆白等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即便侍女端炭送水时,身旁也有晏城的女弟子看着。 芸娘太知道陆白的处境了,这些仆人里面,指不定有多少暗中派来监视的人呢。 侍女把水端过来,陆白洗了手脸后把毛巾递给侍女,道了一声谢。 侍女惶恐。 很少会有主人向下人道谢的,陆白却是从前世带来的习惯,而且也不准备改掉这个习惯。 陆白让她不用害怕,然后挥了挥手,让她下去。 这侍女姿色平平无奇。 她穿一身绿衣,扭动着屁股下去了,而陆白望着她的胯怔怔出神。 奇怪! 他疑惑地皱眉。 第三百四十七章 亲戚 陆白目送仆人离开。 他觉得这妇人走路的姿势很熟悉,有些奇怪,但一时间又说不出有什么奇怪的。 陆白只能把这股奇怪暂且按捺住,藏在心里。 他坐下望着秦淮水面,思量着南镇抚司的事。 现在的南镇抚使权利太小了,办案局限性很大,处处受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掣肘。 这不符合陆白的预期。 他来锦衣卫是来办案的,要是不能施展拳脚,那这南镇抚使当来何用?还不如找个城池当锦衣卫千户呢,那样破案的机会更多,抽奖的机会更多。 陆白从桌子上抽出一支笔。 他想上一份奏章,建议锦衣卫改变一下,将南镇抚司独立出来,至少把人事任命的权利抢过来,同时让诸城的南镇抚司独立出来,如此南镇抚司才能真正起到他的作用。 奈何,陆白对写奏章这事儿两眼一抹黑。 于是,写了几个字后,他就把毛笔丢在一旁,想还是把这活儿交给顾清欢吧。 至于他—— 陆白躺在地板上,望着秦淮河上的斜阳发呆,脑子里又在想刚才那仆人为什么奇怪。 不知过了多久,书房门口响起脚步声。 陆白扭过头,见一双脚踩着木屐走进来,脚很漂亮,尤其脚弓绷直时,十分精巧。 顾清欢手里提着茶壶。 她扫了一眼桌子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字的奏章,“你想要写什么?” “奏章。”陆白把他要写的说了,顺便伸出手,摸着顾清欢的脚背。 顾清欢轻轻踢开他,坐在桌子前,正对着秦淮河,“你这主意不错,南镇抚司也只有从北镇抚司彻底脱离出来,才能发挥出它真正的作用。不过,这奏章单靠你一个人单打独斗怕不行。” 陆白把早上面见皇上的经过说了。 “听那大太监的口气,皇上对锦衣卫指挥使有很大不满,对于削弱他的权利,皇上应该很热衷吧?”陆白觉得还是有机会的。 顾清欢笑了笑。 她提醒陆白,“在京城不是在晏城,这里面水深着呢。皇上的确对指挥使有很大的不满,但为什么一直没有撤换掉?那是因为指挥使是太上皇的人。” 虽然去往一秋山庄修行很多年了,但太上皇在朝廷的影响力一直都在,朝中百官有不少是他的旧臣,再者还有一秋山庄的势力,所以想要动指挥使很难。 皇上动不了指挥使,想要改革锦衣卫自然也很难。 祖宗之法不可变,遑论还有个祖宗还活着呢,官员们有的是理由劝阻皇上。 陆白这会儿已经在地板上翻个身,手摸上了顾清欢的脚踝,把鞋袜脱下来把玩着,“那怎么办?”他在百忙之中问了一句。 人都是有惰性的。 有了顾清欢这军师,又有了境界可以一路莽过去后,陆白就懒得动脑子了。 有这动脑的功夫,想一想怎么玩,他不香嘛。 顾清欢没理陆白,她饮了一口茶,待茶香在唇间弥漫时,她有了一个主意。 “什么主意?”陆白问。 他头次发现,顾清欢的脚十分漂亮,尤其指甲,晶莹透亮,匀称如贝。 “你的掀房子理论。”顾清欢说。 陆白对她说过,当你想开一扇窗子的时候,不要说开窗,而是要把屋顶掀掉,这样别人就会赞同开窗户了,他说这就是儒家的中庸之道。 顾清欢觉得最后一句话有点儿胡扯,但理不糙。 她研磨,提笔,在奏章上疾驰。 陆白诱惑,以至于都停下了手上动作,“理儿是如此,但怎么掀房顶?” 总不能把锦衣卫一锅端了吧。 顾清欢笑了笑,“忘记我刚才说的了,锦衣卫指挥使背后是一秋山庄,是太上皇,他们才是你改革南镇抚司的阻力,所以我们要把他们掀了。” 陆白咋舌。 他来京城前,是要把一秋山庄,把太上皇,把劳什子剑仙撸下来,让他们为朔北城的罪过恕罪,但这一开场就要掀房顶,这有点儿太着急了。 顾清欢瞥他一眼,“当然不是算这个账。” 她做的是掀屋顶,不是房子的根基也给挖了,她要算的是昔日永乐城主、锦衣卫追杀她的账。 “这账也不小。”陆白说。 这账要是算了,就相当于开了头,迟早要算到太上皇头上。 不过陆白不在乎,因为除非剑仙下凡,不然他横着走——他估计剑仙轻易也不会下凡吧,毕竟桃花观观主下了一次凡,就被一刀斩杀了。 这剑仙即使有后台,应该也不至于轻松就能下来吧。 顾清欢得意的笑,“所以才是掀屋顶。” 天暗了。 芸娘提了灯笼进来,把轻纱帐放下,遮住外面看向书房里面的光线,又点了灯,为顾清欢磨了墨,这才要出去。 “芸娘。”陆白喊住她。 芸娘停下,躬身听话。 “方才那个仆人你查一下,我觉得她不对劲儿。”陆白说。 芸娘点头,“懂了。” 陆白提醒她,“不要辞退。” 芸娘示意知道了,她很懂陆白的心思,既然陆白没说什么地方不对劲儿,那就全部好好查一下。 芸娘走后,顾清欢也没问仆人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她在安心写奏章,并在奏章中运用了春秋笔法,历数原永乐城城主吕易行,锦衣卫千户萧斩,东西厂公在当年的罪状,写下了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之语。 陆白站在顾清欢身后,为顾清欢做按摩,在迷情之中扫了一眼,只觉这不是奏章,而是檄文,上面刀光剑影,杀气纵横。 就在这金刀铁马之间,顾清欢笔锋一转,说了南镇抚司改革的建议,寥寥几句就做了结语。 “呼!” 顾清欢吹一下纸上笔墨,轻声笑道:“明儿就是吓也要把他们吓死。” 这上面的语气,就差陆白说不劳皇上下令,他亲自动刀了。 这些人最怕陆白翻案,到时候心惊胆战之余,就忘了陆白说的最后一条了。 “皇上也会驳回的。”顾清欢说。 毕竟,皇上也不喜欢重启这个案子,因为这案子最后还是指向太上皇。 她得意的把笔放下,回头对快要化为人形泰迪的陆白说:“今儿不行,我亲戚来了。” 今儿是来亲戚了,但那个亲戚也来了。 “啊!”陆白大失所望。 他低头看了看顾清欢那早已经被他脱去袜子的温软细腻的脚,咽了口唾沫。 ( 第三百四十八章 梅记 京中有善口技者—— 灯火莹莹之下,顾清欢的脸十分娇艳。 她吐在旁边痰盂中,接过陆白递过来的茶,漱了漱口,千娇百媚的瞥陆白一眼后,站起身子:“这份奏章单靠你还不行,你还得在内阁找到呼应的人。” 莫说皇上不上朝,就是皇上上朝,陆白这个南镇抚使也没有上朝的机会,所以陆白想要把声音发出去,还得找个人帮助。 陆白正在贤者模式,更懒得动脑了。 他坐在椅子上,懒懒地问:“找谁?” “内阁大学士们。”顾清欢说。 她让陆白不用担心,她明天去府上拜访几位内阁大学士的夫人,让她们吹下枕头风,助下力,至于陆白,明儿把这奏章递上去就可以了。 这奏章递上去,不会直接递到皇上面前,而是要经过内阁。 “所以咱们要想把屋顶掀起来,少不了这些内阁大学士。”顾清欢揉了揉膝盖,有点儿麻了。 陆白思量了一下,现在的内阁大学士共有五位,四大家族各占一位,安康城石七公子的父亲石年生也占其中一位,其中顾家家主的长子,顾清欢的哥哥顾书是首辅。 陆白问顾清欢:“有把握吗?” 不说别人了,就是顾家恐怕也不希望顾清欢去追究以前的事儿吧。 顾清欢自然知道这些,她苦笑道:“没把握。” 她又漱了漱口,顺便洗了手才又道:“但这掀屋顶本就不是咱们的目的,他们深谙和稀泥之道,到时候自会把前面的驳回了,然后把最后南镇抚司的改革商量一下。” 就在这时,芸娘敲门。 “进来。”陆白收拾一番。 顾清欢则去把帘子,纱幔掀开,散一散刚才**的味道。 芸娘走进来,“大人,红公子求见。” 陆白站起身子,“该用饭了,去饭厅一面用饭一面谈吧。” 他不能让这俩货进来。 这俩货虽然是狼,但那鼻子毫不逊色于狗鼻子,要让他们进来,一闻就知道顾清欢和陆白刚才在干什么。 二和和红太浪进了京城后,就不着家了,只有在晚上的时候回来休息一下。 他们去找陆白妹子踪迹了。 现在来求见,陆白估计他们有了什么发现。 然而—— “老陆,我们暗中几乎把城内所有大布庄翻了个遍,没有见到怜儿。”红太浪说。 更没有找到那劳什子尤记布庄的任何线索。 尤记布庄是在永乐城走私梅记丝绸的布庄,这家布庄的掌柜姓尤,他在永乐城走私梅记丝绸时,把怜儿带离了永乐城,说是要带往京城。 当然,因为干的是走私,这人应该不会把真名字和真布庄的名字告诉永乐城走私的人,所以这尤记布庄是假的。 陆白他们来时,因为耽误了时间,赶路急,没有跟踪那走私的船,所以到了京城两眼一抹黑,不知道带走怜儿的究竟是哪个布庄的人。 陆白不解,“我不是让你们盯紧梅记吗?” 这布商走私的布匹是梅记丝绸。 “盯紧了啊,他们府上也没有怜儿,我们俩还把他们出货,进货的布商都盯了。”二哈表示他们还是很聪明的,陆白想到的他们都想到了。 陆白翻了个白眼,“天才,我让你们盯紧梅记是因为这走私的布商就是梅记。” “啊!”二哈和红太浪很惊讶。 “他,他们走私做走私生意?”红太浪不懂了,这梅记是世家之一沈家的产业,陆白也说过,有许多二道贩子贩卖梅记丝绸,这怎么一转眼,带走怜儿的布商成梅记的人了。 再者说,沈家虽不在四大世家之中,但好歹是朝中重臣,至于干走私这行当? “在利益面前,一切都是虚的。”陆白笑了笑。 他让芸娘取过来一本账簿,“这是我在石头城办案时顺便取过来的,这里面记载了石头城码头的进出记录。” 石头城几乎是船只出京城后向西北走必须要停下来修整的城池。 在停歇的时候,船只少不了被盘查,然后记录在册。 陆白就是从石头城的账目中查出梅记来的,顺便还挖出了石头城码头上帮梅记修改记录的蛀虫。 在这份账册中,在顾城主上任前,同样打量的布帛会登记为尤记,但在顾城主上任后,就默默改为了梅记布庄。 陆白问过顾清欢,顾家同样有丝绸产业,所以顾家和沈家有竞争,沈家的梅记布庄自然不敢在顾家人的眼皮子底下闹什么幺蛾子。 陆白估计他们换了个沈家子弟当城主的城池。 这梅记布庄也胆大,只是改了下名字,余下的频次和时间几乎一模一样,所以陆白断定走私的就是梅记,那姓尤的也是梅记的人,所以陆白让他们盯紧了梅记。 谁知道他们盯着盯着就跑偏了。 “算了,明儿我亲自去一趟吧。”路白说。 他决定去梅记探探路,必要时可以用手上的证据诈一诈他们,但不到万不得已时,陆白是不想用这一招的,毕竟这相当于一个把柄不是。 翌日。 陆白早早起了床,先去宫门递了折子,这才转回到酒庐,带着二哈和红太浪出门。 刚出门,正要登上马车,陆白见邻居的门前停下一辆车,下来一个如花似玉的姑娘。 杜小小也看到了陆白。 她朝陆白盈盈一拜。 陆白点下头,上了马车,直奔梅记而去。 杜小小目送陆白离开,目光里神采连连,心想这位就是声名鹊起的陆镇抚使了,还真是年轻啊,听红楼红姑娘处传来的消息,皇上都要拉拢他。 也对。 年纪轻轻就到了逍遥境,以后要成仙的,那不是他们能高攀的。 “小小。”她母亲迎了出来,满面笑容。 “你看什么呢?”她顺着杜小小的目光看去,只见到一辆车背影。 “没,没看什么。”杜小小回过神,问道:“有什么喜事,让母亲这么高兴?” “莫公子邀你明儿去堂戏上弹奏一曲助助兴。”母亲说,“你说这是不是喜事?” 莫家堂戏是一年一度盛会,明儿就到最后三天了。所有角儿要上场,竞争就要到白热化阶段了,这时候不知道吸引多少人看呢,杜小小能上去弹奏一曲,能带来很大的名气。 她们这些在秦淮河上女子,靠的就是名气。 “莫公子还说了,这事儿要是办妥了,今年春社诗会就要在咱们这儿办了。”杜小小母亲美滋滋的。 . 第三百四十九章 猫腻 陆白领人进了梅记布庄。 京城内有许多家梅记布庄,背后的掌柜当然是沈家,掌管这些产业的是沈家的旁系字第。他叫沈毅。 听二哈说,这沈毅听色的。 “有一妻三妾,几乎天天夜夜笙歌。”红太浪啧啧称奇。 他们蹲墙根出来后,看见一条母狗都蠢蠢欲动。 “呃——” 陆白惊恐的看着他们,“那你们不会糟蹋良家母狗了吧?” “说什么呢?”两头狼不高兴了。 他们对母狗行注目礼,那是对生物本能的尊重,但他们节操还是在的,“我们对怜儿姑娘忠心耿耿。”俩狼不约而同的说。 陆白信。 马车在梅记布庄停下来。 二哈和红太浪肯定,这位名叫沈毅的大掌柜,就在这店中。 这布庄真大,大的像酒楼,一共有三层,中间有木梯,从木梯上去,分开左右去往二层,一批偌大的丝绸像一片云,又像一溪流水,从有木梯扶手的栏杆上流下来,挂在空中,有的没有图案,有的有图案,有的花团锦簇,有的素雅端庄,这楼还有特别的设计,窗户的光线落进来,打在丝绸上,似打在彩色玻璃上。。 “嚯,还挺好看,”陆白惊叹。 他前世见过比这瑰丽的多了,但在这世界看到,还是第一次,十分意外。 “客官,不是我吹,偌大个京城,再找不出比我们布庄更好的布料和丝绸了。”一个穿的花里胡哨的小厮走上来,他指着身上的衣服,“客官,看看嘿,新上的布料,看见这蝴蝶没,在光下会隐隐振翅。” 这是针法的巧妙造成的视觉错觉。 陆白叹息一声,“布料看起来不错,但穿在你身上——啧——” 他怕看见顾清欢穿上这衣服时,想起小二这骚气的一身,进而影响自己的性趣。 他环顾四周,“你们大掌柜呢,我有事儿要和他谈。” 小厮不解,“您是——” 陆白让他看了看腰牌,“锦衣卫。” 小厮并没有锦衣卫上门就觉得不安,依旧嬉笑道:“大人,您新来的吧,竟然来我们这儿查案。” 谁不知道,他们梅记布庄背后是沈家。 “少啰嗦,把你们大掌柜请出来。”陆白不吃他那一套,“就是沈家家主在我面前,我也照查不误!” 小厮一怔。 他这才发现这锦衣卫不是来打秋风,而是来真的。 “那,那你等一下。”小厮收敛了笑容,去里面找大掌柜去了。 陆白领着两只狼在店里转了几圈,看上了一匹布料。这是一匹丝绸,薄如蝉翼,摸上去冰冰凉凉的,十分贴身,适合当睡意,最最关键的是这丝绸不知如何织就的,竟有几分像蕾丝。 这要是买回去让顾清欢做几身贴身的衣物—— 嘶! 陆白不能想象,一想象就上头。 在身旁的架子上,他又发现一匹类似于刚才丝绸的网眼布料。 陆白觉得回去可以给顾清欢做丝袜。 “呼。”陆白一时间激动不已,心想自己可以体会到DIY的乐趣了。 短时间的热血上头,让他忘记了追究大掌柜为什么还没出来,又过一段时间后,小厮过来向陆白拱手:“对不起大人,我们大掌柜不在店里,去外面巡视店铺去了。” “不在店里?”陆白望了望后院,想了想说道:“无妨,我们等他回来。” “那大人可有的等了。”一串脆甜的声音洒下,从一片挂起来的丝绸后面出来一位妇人。 这妇人年纪不大,也就是她梳的发髻让人知道她已为人妇。她作为梅记布庄的人,穿的自然差不了,而且穿的也十分时尚,类似于前世唐朝的服饰,但没那么低,露不出半球,顶多看得起沟壑。 饶是如此,也算是十分大胆了。 不过,让陆白多看她几分的,还是她脸上厚厚的白粉,在她说话走路的时候,这白粉还往下掉,即便如此,也不能掩盖这妇人脸上的黑眼圈。 陆白更是一眼看出她强颜欢笑背后的一脸憔悴。 这种精神让陆白若有所思。 “我们家老爷巡点累了,好去喝个花酒,然后什么时候回来就不一定了。”妇人强打精神笑眯眯地说:“大人若有什么要问的,问我就行了,在这店里,我能当一半的得主。” “哦?那你知道尤记布庄吗?”陆白问,眼珠子直勾勾的盯着他。 妇人一愣,继而笑道:“哟,这可把我问住了,大人,尤记布庄是哪个布庄,我们梅记布庄一直不把别的布庄放在眼里,就是顾家的布庄我们也不多看一眼,这从哪儿冒出来的尤记布庄?” 陆白笑了笑,“既然妇人不知道,那我就不提了,还是等你们掌柜的回来,我再聊吧。” 陆白拱了拱手,决定告辞。 二哈和红太浪一脸愕然,这干啥呢,什么都没问出来呢,怎么就走了。 但他们唯陆白马首是瞻,所以跟着走了。 刚走到门口,陆白又转过身,对妇人笑道:“对了,忘记自报家门了,夫人,在下南镇抚司指挥使陆白。” 妇人一惊,“陆指挥使?!” 陆白的大名他可是如雷贯耳,想不到他们布庄竟然被这位主儿给盯上了。 她眼珠子直转,觉得这是个大事,因此在陆白他们离开后,她就匆匆忙忙赶到后院了。 陆白出来拐到一街角,刚要招呼二和和红太浪,忽然一拍脑门,又折回梅记布庄。 他忘记买那做内衣的布料和丝袜的布料了。 小厮见陆白去而复返,而且步履匆匆,脸上还带有严肃的表情——陆白只是用这表情在掩藏他邪恶的主意——小厮却是理解错了。 他脸上一慌,“陆,陆大人,我们掌柜的真,真说他出去——” “嗯?”陆白一挑眉。 小厮一机灵,“真,真出去了。” “哦,我知道,我买丝绸做衣裳。”陆白装作浑然未觉的样子,指着两种布料让小厮各拿一匹。 小厮一头虚汗的答应了。 陆白取了布料出来后,招呼二哈和红太浪,“你们远远地盯着这布庄,看他们大掌柜究竟在不在布庄,一定要盯仔细了,后门也盯住。” 二哈和红太浪让陆白放心,他们绝不会失误的。 不过—— 红太浪不解,“大人,你怎么不继续追问下去呢?” 在确凿的证据面前,他们一旦承认自己就是尤记布庄的人,那怜儿的下落就可以问了。 陆白摆了摆手,“没那么简单。” 这布庄的大掌柜不敢见他,有大问题。 但陆白一时也无可奈何。 他要是强闯进去,那就要得罪沈家,陆白暂时不想玩这么大,况且怜儿指不定还在对方手上呢。 . 第三百五十章 以彼之身 陆白离开布庄后回到了酒庐。 刚下马车,见一群儒雅的公子们在旁边的门庭前聚集,他们坐的马车,都已经停在酒庐前了。 他们议论纷纷,在聊什么诗会,还有堂会。 陆白若有所思。 他这几天忙忘了,说起来,这莫家的堂会快到高潮了吧? 这堂会是梨园选拔的盛会,到时候会聚集不少能人。 他前些天还想把落选的人收之麾下的,现在可以行动起来了。 陆白倒不是拾人牙慧,或者捡别人剩下的,他收这些人主要为了建几个戏班子,而对这些人来说,他们有心修行,去不了梨园,来陆白的浩气门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陆白为什么建戏班子,这就得从《打神鞭》说起了。 一秋山庄当初是凭借一经典剧目《打神鞭》颠倒黑白,搞臭他父亲名声的,他不介意从这上面扳回一城。 想到此,陆白让组建戏班子的决心更大了。 他下了马车,方才议论纷纷的公子们不吭声了,他们好奇的打量着陆白。 现在陆白是酒庐的主人,众人皆知。 有不少人为了见顾四小姐一样,或陆白一样,会专门绕路到酒庐前,秦家河房也因此而变的热闹起来。 陆白向他们点下头,让弟子拿着布料进屋去了。 顾清欢正在梳妆台前打扮。 她已经向陈家送了拜帖,到会儿就要去拜访陈夫人了。 陈家背后是烂柯山庄,同样位列四大世家之一,陈家家主在内阁中位列次辅,仅次于首富顾书,所以先拜访她是最正确的。 论起来,这位陈夫人还是她姑姑。 “四大世家时而联合,时而为敌,子弟之间经常联姻,所以沾亲带故的不足为奇。”顾清欢整了整发髻。 她今儿穿了一身云裳,走起路来翩然如云,还拖着地,看起来雍容华贵,是陆白昔日不曾见过的模样。 陆白忽然有点儿心动,这要是穿这一身进入召唤师峡谷的话—— 咳咳! 陆白强制自己别想下去,他就是太喜欢玩游戏了。 “陈家是四大世家中最低调的一个,向来中立。但中立往往意味着他一偏向一边,那一边就将占据很大的优势。”顾清欢最后插上一根凤钗。 凤钗上挂有珍珠翡翠,在阳光下熠熠夺目,凤翼薄如蝉翼,伴着顾清欢的活动,偏偏震动,凤凰想要飞起来似的。 顾清欢这一身当真让陆白看呆了,不同于以前的国色天香,现在的贵气逼人,让她身上多了一股高不可攀的气质,是个男人就很难不心动。 “呸!” 顾清欢翻了个白眼,用手戳了戳他,“看你那呆样。” 陆白踏前一步,猝不及防的吻了他一口,嚣张道:“谁让你越来越好看了。” “怪我咯。”顾清欢嫌弃的擦了擦脸上的口水。 陆白不以为意。 顾清欢那什么都不嫌弃,会嫌弃他的口水?就是做做样子而已。 “对了,你怎么回来了?”顾清欢疑惑。 “当当——” 陆白拿起放在旁边的两匹布,“看,我给你买的两匹布,正好做几件好衣裳。” 顾清欢扫了一眼,“上等的丝绸,是好布料,只是——” 这些丝绸太透了,做裙装的沙溢倒是不错,正经的衣裳却是做不出来几套。 陆白靠近她,从身后环抱住她,摩挲着她的小腹,即便隔着布料,依然可以感觉到小腹上的紧致。 陆白在她耳畔嘀咕了几句。 顾清欢的耳朵肉眼可见的红起来,“滚,越来越没大没小了,我不穿。” “婶娘——”陆白为了福利也是拼了。 顾清欢不为所动。 “欢欢——”陆白甚至撒起了娇。 “咦——”顾清欢哆嗦一下,太肉麻了,“行行行,我待会儿就去做几件,行了吧。” 陆白这才满意。 顾清欢趁机推开他,整了整衣衫,“时候不早了,我得去陈府了。” 陆白跟出去,“正好顺路,我去南镇抚司。” 他们一同出了酒庐。 隔壁门前又停了一辆马车,几个年轻人从上面下来,其中就有顾名。他见了同陆白谈笑的顾清欢,不由地站住脚步。 顾清欢也看到了他。 陆白站住脚步,回头看了看顾清欢,又看着顾名。 顾名朝他们行了一礼。 顾清欢只是点了点头。 “怎么,认识?”陆白问。 顾清欢没说话,倒是顾名上前一步,“顾名见过姑姑。” 接着,他又向陆白拱手,“在下顾名,见过陆公子。” 陆公子—— 陆白咂摸一番,觉得这名字听起来还真不错。 他回了一礼。 场面冷下来。 陆白和顾名虽然是平辈,但他们不是一路人,而且陆白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南镇抚使,但地位却超凡,就是皇上都要拉拢,顾名不是一个段位的。 于是寒暄几句后,陆白他们就离开了。 陆白过了贡院以后下车。 顾清欢挑起帘子,“今儿中午我就不回去用饭了,不用等我。” 陆白挥了挥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这时,许多人已经趁机在悄悄打量顾清欢了。 “好年轻。” 这是人们不自觉冒出的第一句话,纵然顾清欢容貌倾城,依然不能当初人们看到她,首先冒出的是这个念头。 顾清欢出乎预料的年轻。 有见过顾清欢的老人,甚至觉得以前的顾清欢回来了。 但这怎么可能呢。 难道这不是顾清欢? 但无论市井间流传的消息,还是别的,都提到了这位酒庐的主人就是顾清欢。 顾清欢把帘子放下,马车吱呀吱呀的离开了错愕的众人。 陆白的傀儡依旧跟在顾清欢身边。 到南镇抚司的时候,方千户已经等得百无聊赖了。 他见到陆白,忙走过来,“陆大人,桌椅我可都换了。” 陆白进他的屋子看了一眼,“嗯,老方你有心了,正好,把几个小年轻招呼过来,咱们去破案。” 那几个小年轻就是南镇抚司的年轻人。 陆白顺便把庄锦衣卫招呼过来,一同前去前日曾告状的妇人处查案。这妇人前日把住址这些信息都留下了。 方千户继续给陆白泼冷水,“陆大人,这人指不定犯了什么事儿,譬如说了不该说的话,让锦衣卫听到,然后抓起来了,这压根不是什么案子——” “呀,呀呀,那可不妙了,我还打算敲诈苦主或者犯人一笔呢,要真像你那样说的话,我让镇抚司衙门焕然一新的主意就落空了,那看来还得麻烦方千户啊。”陆白扭头,一脸不好意思的看着他。 “呃——” 方千户想哭。 “不对,陆大人,这十有八九是个案子,就是锦衣卫抓人,那也不可能不告诉家属啊,现在是个锦衣卫都敲诈,你看陆大人你都驾轻就熟——”方千户一本正经的说,还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 第三百五十一章 好官 听了方千户的话,陆白一声长叹。 “这敲诈都成锦衣卫文化了,我不学不行啊。”陆白一副错不在我的表情。他语气一转,“不过,既然你都得说是个案子了,那我们更得去看看了。” 他领着人出门,不忘叮嘱门房,“有人找我,就说老方手头上有个案子,我们出去查了。” “啊——”方千户脚步一停。 不带这样的,这要是被指挥使知道了,还以为他叛变了呢,“这案子不是我的——” 陆白打断他,“刚才你不是说这是个案子?老庄,是他说的吧?” 庄锦衣卫点下头,“方大人是说过这话。” “你看吧,老方你明明这么尽职尽责,却一直喜欢装低调,这是什么癖好哇这是。”陆白不可思议的摇着头,领着人出去了。 出门得有车。 陆白搭顾清欢的车来的,现在没车,所以让方千户把车赶过来,他们坐他的车去。 “我,我没车。”方千户学聪明了。 他不能给陆白盘剥的机会,这车要是到了陆白手上,以后指不定就成了南镇抚司的公车。 “没车啊。”陆白有些遗憾。 还真被方千户猜中了,现在南镇抚司百废待兴,陆白就需要方千户做贡献。 “那我们雇一辆车吧。”陆白说着摆下手,将经过的一辆马车拦下。 京城的街道上有许多辆这类马车,车马行里更多,大大方便了人们的出行。 马车停下,陆白招呼他领出来的六七个人,“上车,快上车,这马车宽敞,大家挤一挤,应该挤得下。” “呃——” 车夫目送这群穿飞鱼服的锦衣卫钻进他的车。 陆白最后一个上,没有去里面挤,而是坐在车辕上,向车夫报上地址。 与此同时,顾清欢到了陈府前。 陈府在城东。 不同于城北皇家的庄严,城南市井的喧嚣,城西商贸的繁华,城东很安静。这里有山有水有湖,因此在居住至于,世家们再次开辟园林,在京城内过去了田园般的生活。 陈夫人早在门前等着了。 在她身后,站了陈家一府的家眷,都在翘首以盼。 “至于嘛,咱们一大家子都出来了。”一位年轻的少妇在后面小声嘀咕,“她现在既不回顾家,也不是莫家的人,就算是故人,那也不用这么隆重啊。” 也只有太后或皇后移驾时,他们才有这动静。 在她前面站了一中年妇人。 她回过神瞥少妇一眼后,转过身,挺直了腰背,“什么都不懂就闭上你的嘴!顾四小姐虽然现在不会顾家,也不回莫家,但她背后现在站着陆家!” 在顾家只是一闺女,在莫家是一小寡妇,但在陆家—— 那就是家主,掌握着陆白所有的资源,而陆白是让一秋山庄吃瘪,身旁有洞玄境高手坐镇,背后有不知名修行门派撑腰的人。 有这些资本在手上,顾清欢的地位自然当得起这样的隆重。 少妇或许不修行的缘故,不觉得陆白厉害,“咱们陈家还有烂柯山庄呢。” “闭嘴!”中年妇人彻底怒了。 她低声一喝,让少妇也就是她儿媳住口。 陆白背后的修行门派,那是可以让陆白在短时间内进入逍遥境的门派。就算陆白是天才,但天才若没有高明的修行之法,就是天才绝顶也不会这么快。所以,陆白背后的海外门派,纵然是八大派都不敢当普通的修行门派对待,何况他们陈家了。 在前面的陈夫人瞥后面一眼。 她知道这些人想岔了。 她之所以领人出来迎接顾四小姐,一来是因为顾清欢叫她一声姑姑,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她是顾四小姐。 没有人能小看顾四小姐,尤其顾四小姐在有了陆白的助力后。 相传,当初太上皇还是皇上,正春秋鼎盛时,曾有一招纳顾四小姐为妃,好把顾家姐妹左拥右抱,享受一把齐人之乐,可惜这念头刚冒出去,就招到了身边所有人的反对。 车子出现了。 顾清欢见到陈府门前的人后,忙在傀儡和芸娘的扶持下了车,远远地走过去。 “哇。”陈夫人身后响起一阵惊呼。 方才还不服气念叨的少妇惊讶道:“她,她怎么这么年轻?” 中年妇人也错愕不已,“怎么会,比以前还年轻了。” “这真的是顾四小姐?”几个以前见过顾四小姐,经常同她办诗会的妇人心里犯起了嘀咕。 陈夫人也呆住了,一时间有些不敢认。 “顾清欢见过姑姑。”顾清欢行礼。 “清,清姑娘?”陈夫人小心翼翼的问一句。 顾清欢点下头。 陈夫人合不拢嘴,还真是顾四小姐,怎么会这么年轻,难道有什么奇遇,或迟了什么驻颜有术的丹药? 她们不由地想到了陆白背后的门派。 ** 陆白坐车向东行,不一会儿绕过一条巷子,走到了秦淮河畔,又经过秦淮河畔后,来到了秦淮河南岸,又往东行一段距离后停下来。 “嚯。” 陆白下车后就惊叹一番。 他可知道,这秦淮河南岸一侧的房价同样不便宜,乌衣巷就在南岸的朱雀桥边呢。 现在虽然东行到了郊区,但这地方的房价依然不便宜。 “这户人家看来是个富人。”陆白说。 方千户点了点头,“我越发觉得这案子十有八九和敲诈勒索有关了。” 庄锦衣卫站在他们旁边默然不语。 骨碌碌! 身后传来车轮滚动的声音,陆白转身看见车夫在他们的人下车后,悄悄地要溜走。 “哎哎,老汉,你走什么啊,我们还没付车钱呢。”陆白招呼他。 赶车的老汉一脸错愕,“还,还给车钱?” 陆白乐了,“大爷你尽开玩笑,坐车怎么能不给车钱呢。” 赶车的老汉怯怯的,心想你们不给我要钱就不错了。 “老方,快付车钱。”陆白招呼。 “啊?”老方不乐意,“为什么是我?” “废话,我们几个人里面谁最有钱?”陆白理直气壮的问,“你不付谁付?” 方千户要反抗一下,“陆大人,你看起来比我有钱。” “让大人付账,那看来我得给你安排个苦差事,这样吧,你待会儿领着苦主的夫人去北镇抚司人锦衣卫去。”陆白说。 “那我还是付账吧。”方千户果断怂了。 他不能让指挥使大人以为他是叛徒啊,再说这活儿一听就是得罪人的活儿,他还想回北镇抚司混呢,所以就不做了。 车夫不可思议的收了银子,刚要赶车走,却又放下鞭子,对路白说:“这位大人,你是个好官,绝对是个好官。” 他平常赶车,就没见过七八个共用一辆车,还给车钱的锦衣卫,太节俭了。 “什么?”陆白不懂。 车夫却顾不上他懂,赶着马车离开了。 第三百五十二章 红楼 陆白转过身,挠了挠头。 他还是头次被人夸是个好官。 对此,陆白觉得还有点儿小骄傲。 庄锦衣卫在前面带路,他们走进了一条宽街,街道两旁摆着摊子,中间有一条小河,河面上游荡着乌篷船,乌篷船上有莲蓬,果蔬等农产品,水灵灵的。 划船的人或船对船交易,或同岸上的人交易,一派市井烟火气。 很快,他们在一座朱红的大门前停下,庄锦衣卫指着这座大门,“就这座院子了。” 陆白抬头看一眼,朱红的大门上有一块匾,匾上写了“关宅”两个字。 看得出来,这户人家非富即贵。 陆白让人上前拍门,很快一个仆人小心翼翼的把门打开,在听到他们的来历后,仆人把门打开,把他们迎了进去,领到会客厅坐下。 婢女刚上了茶,一位憔悴的妇人走进来,盈盈一拜,“见过大人。” 陆白正在大厅上转悠。 看得出来,这户人家有财,这会客厅里装饰的物件儿许多在酒庐也有,那是顾清欢为了衬托身份专门置备的,个个价值不菲。 他有一个大盐帮,几座盐矿在后面支撑着,自然可以这样奢侈,这户人家也这么奢侈,估计不是平常人。 他听到妇人答话后回过神,笑了笑,“夫人,我们今儿是为你相公的案子来的。” 待妇人点头后,陆白先问几句,“你相公做什么的?” 妇人犹豫一下后答道:“水关监司。” 陆白一愣,“好家伙,水关监司这么有钱?” 妇人忙道,“不是,不是,相公以前做丝绸生意的,后来——当了水关监司。” 陆白见她吞吞吐吐的样子,一下子明白了。 这水关监司肯定能捞不少银子,而且这官儿也来路不正,“官儿是买的吧?” 妇人默然不语。 陆白不觉得奇怪,他的官儿来路也不正,当然,因为有一位干姐姐在,别人想挑理也挑不出来。 “当官多长时间了?”陆白又问。 妇人沉吟一下,“差不多三年了。” 陆白点下头,扶着椅子坐下,让妇人好好讲讲他丈夫被锦衣卫带走的经过。 “大约十天前,有一个锦衣卫拍门来到我家,一进门我家相公就把他拉到了书房,他们不知道在谈什么,我进去敲门送茶的时候,只听到那锦衣卫说至少要一——一千两银子。”妇人说到这儿,又犹豫了一下。 陆白没有吭声,示意妇人继续说。 “他们后来不知怎的吵了起来,我想要靠近问问,被我相公喝退了。再过一会儿,到用饭时间了,我去请他们吃饭,谁知道那锦衣卫拉着我相公去外面了——”妇人轻叹一口气,“从那以后,我就没再见过我丈夫的身影。” 妇人说罢,方千户挑了挑眉,没说话,他听出来了,这十有八九是个敲诈的案子。 陆白思量片刻后饮一口茶,“怎么说,你丈夫和那锦衣卫是老相识了?” 不是老相识,不会在书房里谈那么长时间。 妇人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家相公以前经商,身边都是些商人,至于这位锦衣卫大人——我以前从来没见过。” “当官以后在官场上难免有些朋友和同仁,你都没见过?”陆白问。 妇人苦笑着摇了摇头,“不瞒大人说,自从到了京城,生意场上和官场上的应酬,相公不在家里,都在那秦淮河上,认不认识这锦衣卫,我还真不知道。” 若不是他在京城里家大业大,有了几房小妾,家宅不宁,需要她这个大夫人坐镇,指不定她现在还在老家呢。 “你老家在哪儿?”陆白好奇地问。 “临安。”妇人答。 陆白点下头,临安是个大城池,有西湖,有良田,不逊色于姑苏。 “你现在还记不得记得那锦衣卫的模样?”陆白又问。 妇人犹豫一下后,笃定的点下头,“如果当面指认的话,我应该认得出来。” 陆白觉得这是个办法,唯一的缺点就是这个办法好笨。 方千户靠近陆白,低声道:“大人,这京城里的锦衣卫成千上万,这要是让她去一个个指认,有点儿困难。” 陆白挥了挥手,让他不用说话。 他也知道把京城内的锦衣卫都召集起来让她指认,无异于大海捞针,而且就算他想做,北镇抚司那边也要阻挠。 “你丈夫在东水关还是西水关当差?”陆白问。 “西水关。” 就陆白进城时的水关。 陆白又问明了他相公经常去什么地方应酬。 妇人对此不假思索,脱口而出,“红楼。” 红楼? 陆白听过这个名字,略为一想,才知道那位红姑娘也出自红楼。 “好了,了解的也差不多了。”陆白站起身,准备走人,但刚走进步,又转过身,“你丈夫买官的门路,你知不知道?” 妇人摇摇头,“不,不知道,我,我也是稀里糊涂的知道他当官的。” 陆白知道这问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他们出了关宅,站在小码头上,陆白回头望了望这些人,长叹一口气,一个都指望不上,全信不过,陆白查案都不知道怎么查。 方千户这时上来主动为陆白解忧,“大人,是不是刚才不好意思开口?” 陆白不懂,开什么口? 方千户手搓了搓,示意银子。 陆白乐了,“你当我是你呢?我在发愁的是不知道这买官的门路,不然我买个锦衣卫指挥使当当——” “呃——”方千户心说有这门路,我早上了。 陆白又道,“还有,老子从来不敲苦主的银子,要敲也是敲诈罪人和恶人的银子,譬如你——” 方千户一阵讪笑,“大人尽说笑了,我怎么可能是恶人呢。” 陆白没理他这茬。 他想了想,招呼道:“咱们兵分两路,老庄,你领人去西水关查一查,问下关监司平常都跟什么人来往,我领方千户去红楼,咱们下午到衙门集合。” 方千户心里觉得不对,建议道:“大人,我觉得我可以去西水关。” “让你干什么就干什么,哪儿那么多话,我还等着你付账呢。”陆白手搭在方千户肩膀上,招呼过来的一艘乌篷船。 方千户哭丧着脸,他就知道上红楼的银子得他掏。 在上船前,陆白一拍脑门,“对了,我忘了,老庄他们去东水关没银子坐船,老方,你支持一下。” “我?凭什么!”方千户不情愿。 “老庄,你回去好好查一查老方,这就是咱们第二个案,咱们要不死不休,不查出个东西就誓不为人——” 陆白话说半截,被方千户拦下了,“我付,我付账还不行嘛。” 他肉疼的掏出一锭银子,“我没有零的——” 陆白拿过他手里的银子,丢给庄锦衣卫,“整的也行,我们不嫌多,老庄,你带兄弟们去吃顿饭,记账啊。” 庄锦衣卫接过,看了看陆白和方千户,一时间不知道感谢谁。 陆白已经拉着方千户上了乌篷船。 . 第三百五十三章 狐狸精 顾清欢扶持着陈夫人进了陈府。 一路上,陈夫人回忆着年轻时的时光,说着顾清欢当年的趣事,顺便在园子里游玩。 这庄园很大,流水蜿蜒,滋润着草木,散发着春天的清香。 叙一会儿旧以后,陈夫人回头招呼跟随着的家眷,“行了,你们都回去吧,我陪着我的外甥女聊会儿天。” 后面的家眷们一起行礼,“是。” 在顾清欢来时心里有怨气的少妇松了一口气,心想终于可以离开了,她拉了拉身后的少女,“走,嫂子带你去看戏去。” 今儿可是莫家堂戏最精彩的时段,不去看可惜了,要是碰到一两个角儿捧一捧,捧成了京城里的名角儿,那可是她的功劳。 这和追星一个道理。 至于万一捧到了牢房里——自己捧的角儿,自己去探监。 “对了,允儿留下。”陈夫人叮嘱一句。 少女一愣,呆呆地回了一声“是”。 少妇停下脚步,不知道夫人为什么要留下允儿,倒是她婆婆,方才在门口指责她的妇人,走过去拉开她抓着允儿的手,“允儿,你好好伺候老夫人和顾小姐。”妇人说罢拉着少妇走了。 少女呆呆地应了一声是,去站到顾清欢和陈夫人身边,为她们倒茶。 “娘,允儿怎么——”少妇还在懵懂中。 妇人瞥她一眼,又看她胸一眼,嘀咕了一句果然无脑,“这是你妹子的造化,你别给我添乱啊,允儿能不能显贵就在今朝了。” 少妇还是不懂。 妇人不得不点拨一下她这傻儿媳妇,“陆镇抚使年纪轻轻的,正在婚配年龄,允儿年纪也不小了——” 这要是成了,他们这旁系以后就可以同陈家直系同等地位了。 少妇恍然,“啊,老妇人要把允儿许配给那陆指挥使?” 她心里老大不愿意了,她小姑子在京城颇有才名,她还准备撮合允儿和她小舅子呢。 “母亲,我听说有才识的人都怪,这陆镇抚使别有什么癖好,还是慎重一点儿的好。”少妇建议。 “闭嘴!”妇人怒喝一声。 她焉能不知道这儿媳妇心里打的什么主意,“还真是小门小户出来的,一点儿见识也没有,你今天回去给我抄写经书,不抄写十遍不许出门。” 妇人说罢,直接离开了,留下少妇目瞪口呆。 陈夫人看着允儿倒茶,含笑问道:“刚到京城,娘家也不回,莫家也不回,先来我这儿拜访,你这是有事儿吧?” 顾清欢饮了一口茶,惬意的咂摸着口中茶滋味,只觉茶香在口中弥漫,把陆白的气息即使消散了也总觉得留下的阴影都荡散了。 “好茶。”顾清欢赞道。 陈夫人笑了笑,“这可是从妖舟一棵成妖的茶树上采下的茶叶。你要是喜欢,待会儿让允儿包一些,送到你府上去。” 茶妖的茶叶,每片叶子得按金计。 顾清欢却没有推辞,“那我就谢谢姑姑了。” 她接着叹息一声,“顾家和莫家我是回不去了,在很久以前就回不去了,我现在是陆家的人。” 陈夫人让她别说赌气话,“当年不管你,你父亲也是有他的苦衷,他是顾家的家主,在这个位子,他考虑的就要和别人不一样。” 顾清欢没有反驳,她只是道:“我也是同样的道理,站在现在这个位子上,我要考虑的也很多,所以不回顾家和莫家,也是为他们好。” 陈夫人见她这么说,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了,只是问道:“那你现在来陈家是什么道理?难道为了他们好,所以来坏我陈家?” 顾清欢撒娇,“姑姑——” 陈夫人摆下手,“好,好,多大了,还撒——” 陈夫人上下打量顾清欢,比以前还年轻了,撒桥还真没什么不妥。 她开玩笑的问:“你怎么回事,怎么越活越年轻了,吃了什么灵丹妙药?” 顾清欢一时间还真无法解释,她倒是知道修行者进入半仙境时,人是半仙之躯,这时候虽然不能长生不老,但让人多活个几十年还是没问题的,她身子的变化或许就是有赖于陆白突破时引起的变化。 只不过,陆白引起的变化似乎很大,有点儿超出认知,把她的身子都变年轻了,她以为这或许是因为陆白修行功法高明的缘故。 当然,这话不足与外人道。 好在陆白早找到了借口,顾清欢顺手就拿过来用了,“陆白的师门有些奇花异草,虽不能长生不老,但让人驻颜有术还是可以的。” 她不忘提一句,“他若回山门,我让他为姑姑寻摸一些。” 陈夫人摆了摆手,“哎呦,我快要入土的人了,还要什么驻颜啊,有心了,有劳了。” 顾清欢微笑不说话。 片刻后,陈夫人饮了一口茶,回到正题,“说吧,你今天这一大早的找我来,究竟想怎么坏我陈家?” 顾清欢忙敬上一杯茶,“姑姑,看您说的。我来其实没什么大事,就是陆白今儿早上上了一个折子,现在应该到内阁了,想请姑父顺手转上去。” 陈夫人脸色严肃起来,“什么折子?” 顾清欢手里有折子的副本,芸娘从怀里取出来,交给陈夫人。 陈夫人接过来扫了一眼,若有所思,继而意味深长的笑起来,“这奏章出自你的手笔吧?掷地有声,落笔生花,写的太好了,就像用刀刻下来的,句句令人叹为观止——” 陈夫人抬头看着顾清欢,“你长进了,以前你的文章全是些锦绣文辞,花团锦簇,让人眼花缭乱,读完了再一想,却是有用的少,无用的多,这奏章寥寥数言,却能诛心,写得好啊。” 顾清欢没说话,她在等那个但是。 “但是——”陈夫人把这文章放下,“你这奏章醉翁之意不在酒啊,前面又痛斥永乐前城主,又指责厂卫的,看起来是为了变革南镇抚使,其实是为了投石问路吧。” 陈夫人劝顾清欢,“这事儿一旦起个头,以后就不止是一秋山庄,太上皇,剑仙吕易秋也得牵连进来,到时候这事儿就大了,何必呢?” “姑姑,真不是。”顾清欢又搬出了陆白的掀房顶理论,“变革南镇抚使才是我们的目的,不过想要最快最好的开一扇窗户,莫过于告诉他们把屋顶掀了。” 陈夫人让她别糊弄了,“我从小看你长大的,还不知道你打的主意?你这是投石问路,你不是要把屋顶掀了,你是准备把房子掀了。” 这份奏章一旦出现皇上的案头,若得到了应允,那就是为顾清欢以后报仇开了个头。 “不行,这份奏章你姑父是万万不可能呈递上去的。”陈夫人断然拒绝了。 顾清欢早有料到,“姑姑,陈家这些年日渐式微,就是因为缺少帮手,陆白现在虽然只是一个南镇抚使,但前途不可限量。现在帮我们一个忙,以后陆陈两家就是盟友了。” 这一番话说到了陈夫人的心里。 陈家作为四大世家之一,一直处于中立的状态,不是因为甘于居中,谁也不得罪,而是因为他们的实力只有中立才能生存。 四大世家中,现在顾家有皇帝,吕家有一秋山庄,莫家苟延残喘,现在陈家若不拉拢盟友,在两强挤压下,迟早步莫家后尘。 所以,若是能有陆白的助力,陈家无疑会很好的走出现在的困境。 陈夫人也承认,陆白有这样的能力。 但是—— 陈夫人还是选择摇头。 掀永乐城的老底儿,就是掀剑仙吕易秋的老底儿,他们身后的烂柯山庄都没有这样的勇气,遑论他们陈家了。 她可以肯定,莫家和顾家的家主也不会答应帮顾清欢这忙的。 顾家要的是家族势力永固,不是给顾清欢报仇。 “既然如此——”顾清欢无奈的叹了口气,转而又取出一奏折副本,“这封奏章就请姑父代为传递上去吧。” “还有一份奏章?”陈夫人疑惑着接过,看了上面的内容以后,不由地一挑眉,“难道这革新南镇抚司才是你的目的?” 这奏章上的内容很简单,就是关于陆白革新南镇抚司的内容。 顾清欢调皮的一笑,饮了一口茶,“做两手准备啊。” 陈夫人收起了奏章,感叹道:“你呀,就是太聪明了。” 她这才明白,顾清欢早料到了前一封奏章不会有人递上去,就是递上去了,皇帝也不敢公开传阅,估计会压住不发。 但这不重要,四大世家和皇帝知道了,顾清欢就达到敲山震虎的目的了。 至于现在手里这封简单的奏章,则真应了顾清欢的掀房子开窗之论,在四大世家和皇帝忧心陆白要算旧账时,转而提个小要求。 关键这奏章还是中立,老好人陈家家主传上去的,这样人们都会以为是陈家家主劝说的功劳,抵触心理会很少,不会太过于反对。 这两封奏章一先一后,可比一封奏章的效果有用多了。 陈夫人料不到顾清欢有这么多算计在里面,不由地在心里设立了警示线,提醒自己顾清欢不是面前看起来双十年华的少女。 她是一个经历了风霜,愈加冰雪聪明的狐狸精。 顾清欢不解的问:“太聪明有什么不好。” 陈夫人慈爱的看着顾清欢,“刚易折,柔易曲,宁在曲中求,不在直中取,太聪明易被聪明误,那些勾心斗角,尔虞我诈的终究是他们男人的事,你何必参与其中呢。” 顾清欢笑了笑,没有接这个话茬,而是拉回正题,“如果姑父帮这个忙的话,陆家支持姑父成为首辅。” 陈夫人一怔,“现在的首辅可是你哥哥。” 顾清欢挑了挑眉,“那又如何?” 陈夫人现在真看不透顾清欢了,以前她可是以家族为重的,现在竟然帮外人,匪夷所思。 最终,陈夫人答应等丈夫回来以后商量一下再给顾清欢答复。 顾清欢也不着急,又与陈夫人聊一会儿天后,午饭时间到了,陈夫人领着她进了饭厅,就她,顾清欢和允儿姑娘,三人吃了一顿便饭。 说是便饭,其实很丰盛。 宴席间,陈夫人问道:“陆镇抚使现在还没婚配吧?” 顾清欢筷子不停,“忘儿那小妮子一直嚷着要嫁给她哥——” 后面的话不用说,陈夫人也明白。 关于陆白和顾清欢的关系,西北传来的消息很清楚,陆白是顾清欢拉扯大的,她要是把女儿许配给陆白,谁也没有插手的可能。 陈夫人不动声色的把话题转到了忘儿身上,“忘儿现在还小吧?她怎么没跟着一起来京城?” 事实上,现在许多人都很好奇,莫忘儿究竟在什么地方,因为离开晏城后,莫忘儿就再也没有出现在认识人的视野中,以至于现在京城有一个传闻,说顾四小姐根本不是顾四小姐,而是莫忘儿。 “她去闯荡去了。”顾清欢不等陈夫人问,又说道:“她身边有一位洞玄境的高手保护,没人能伤的到她。” “什么!”陈夫人一惊讶,“洞玄境高手?” 这在八大修行门派里,至少是门派里被供起来,轻易不出山的老祖,这么一位高手会去保护一个小姑娘?! 顾清欢笑了笑,没说话。 她还说低了。 陆白现为半仙,那把斩妖剑的境界也在半仙,可以说,只要忘儿不在人城,近乎于无敌。 用过午饭后,顾清欢又陪着陈夫人遛弯消食。 看得出来,陈夫人没死心,所以还不断让允儿跟顾清欢拉近关系,毕竟,若能指使一洞玄境的高手去保护忘儿,这人值得下功夫。 ** 在顾清欢消食时,陆白领着方千户登上了红楼。 红楼在秦淮河畔,靠近城东。 此处杨柳依依,又远离市井,听得见鸟叫虫鸣,看得见鱼儿在河面上吐泡,倒也是个风雅的场所。 红楼有画舫,画舫停靠在楼旁。 红楼外并没有姑娘们招呼客人,仅有几个小二笑容满面的迎来送往,见到陆白和方千户后,把他们迎了进去。 陆白让方千户拿出一枚银子。 方千户现在已经懒得挣扎了,陆白要,他直接从怀里取出一枚,翻个白眼丢给陆白。 陆白随手丢给了领路的小二,“我们是西水关监司关大人的朋友,他今儿在不在楼上。” 小二一只手把银子抄住,喜笑颜开,知无不言,“哟,两位大人,关大人有日子没来了。” “是吗?” 陆白故作有了兴趣,“那把他经常点的姑娘给我们找来。” “呃——” 小二一阵为难,“大人,小翠现在有客人,您看要不换一位?” . 第三百五十四章 座上宾 “换一位?” 陆白不屑一笑,“你看不起谁呢,尽管把小翠姑娘请过来,告诉他那位客人,他今天花的银子,我们包了!” 陆白十分豪爽。 方千户急忙拦住要去的小二,“别,我们能等,可以等。” 谁知道这人现在花了多少钱,或者听到这话后会花多少钱,方千户觉得还是等等的好。 陆白觉得等不好,“这得等到什么时候?” 小二在旁边建议,“两位客官,你们俩要不换一位姑娘?柳儿姑娘就不错,我们这儿刚出阁的。” “我还以为刚出锅呢。”陆白差点问馒头大不大,他拍了拍方千户的肩膀,“那不行,我们这位大人最喜欢关大人上过的姑娘。” 方千户觉得小二看他的眼神是个变态。 陆白又取出锦衣卫腰牌,“那这样吧,你看看这个,能不能让那兄弟停一停?” 小二看了一眼腰牌,毫无波澜的摇了摇头,“不行。” 方千户捂脸。 锦衣卫在别的地方好使,在京城这旮旯还真不好使,一板砖下去能砸死好几个官儿比锦衣卫大的,尤其在皇权没落,世家崛起的年代。 特别在这红楼,锦衣卫尤其不好使。 方千户听说,皇上都是红楼姑娘的榻上客。 人姑娘敢把皇上压在身下,或者让皇上自己动,锦衣卫作为皇上亲兵,在人家面前算个屁。 方千户拉走陆白,“陆大人,反正咱们还饿着肚子,先吃饭,估计菜刚上来,那小翠姑娘就得空了。” “不会吧,那事儿不得一两个时辰完不了。”陆白说。 这也是他不等的原因。 方千户一怔,“咳咳,别看书上写的,什么梅开二度之类的全是骗人的。” 在这方面,他经验丰富。 陆白觉得不是,至少他不是,他和顾清欢在一起,不到一个时辰都觉得是亏的,实在是太好玩了,昨天刚解锁了脚。 方千户拉着陆白坐下刚准备用饭,一个小二走过来,“两位大人,红姑娘请两位过去一叙。” 方千户身子一僵,“红姑娘?” 皇上就是红姑娘的榻上客,有赖于此,红姑娘艳绝秦淮,在秦淮河的秦楼楚馆中是无可争议的头牌中的头牌,因此扬名京城,妇孺皆知,方千户自然也知道,而且神往已久。 只可惜,作为皇帝的奴才,他是没资格让红姑娘作陪的。 现在他很疑惑,这红姑娘他认识她,她不认识他,忽然召他们过去作甚?难道是看上他了?这不大好吧,那是皇上的女人——嘶,别说,还挺有诱惑力的。 陆白不知道方千户在自作多情,想入非非,他问小二,“谁,谁请客吃饭?” 他肯定不掏银子的。 小二一愣,显然想不到红姑娘请的人,首先顾虑的竟然是这个。 他回过神后才笑了笑,“自然是我们红姑娘了。” 什么叫敬业,这就叫敬业,即使陆白问出了这么没水平的问题,小二依旧回答的满分,让人如沐春风。 只可惜,他遇到了陆白。 “那不行,看不起谁呢,必须我请客!”陆白十分豪爽的说。 在小二错愕不已时,方千户一把拉住陆白,笑着说:“红姑娘请客是看得起我们,我们就不夺人风头了。” 他可知道,陆白请客,掏银子的是他。 小二依旧笑如春风,却不在与他们搭茬,只是侧身伸手,“两位,请。” 红姑娘在画舫上。 画舫就停靠在红楼旁边的码头上,画舫上轻纱遮挡,里面影影绰绰,清风一来,香风阵阵,还有琴音传来,这琴音柔软得很,听起来缥缈得很,一下子把画舫拉到了很清雅的环境中,竟与红楼的艳俗隔绝开来。 陆白觉得这弹琴的一定是个高人,仅次于他在永乐城见到的琴娘。 他们登上了画舫,等刚掀开帘子进去,红姑娘已经等候在门旁了,她盈盈一拜,“见过陆大人。” 陆白摆了摆手,“免礼了。” 他见小二要走,忙叮嘱他,“等小翠姑娘得了闲,就让他来找我们。” 小二愣一下后答应了,心想小翠什么时候这么受欢迎了。 陆白同红姑娘进了画舫里,抬头一看,见画舫有两排桌子,桌子旁边是软塌,软塌旁边都有侍女伺候着。 现在已经有七八位客人了,他们见到陆白时,表情各异,有的好奇,有的心事重重。 “哟,红姑娘这儿有客人啊。”陆白一身轻松。 红姑娘点下头,为陆白介绍道:“这位是吕家的三公子吕鱼。” 这位吕家不是一秋山庄的吕家,吕家直系现在一秋山庄修行呢,压根不理红尘中事,现在这位吕家属于吕家旁系,算是一秋山庄的世俗势力。 但一笔写不出两个吕字,作为一家人,吕鱼见到陆白还是很紧张的。 陆白向他点下头,安慰道:“你放心,我不砍你,你还不值得我出手。” 吕鱼僵住了,他吊起来的心放了下去,却有觉得陆白是在看不起他。 “这位是顾家的公子,顾名。”红姑娘指了指吕鱼对面的。 这位公子对陆白是一脸的好奇,站起来向陆白拱了拱手,“陆大人,昨天去府上拜访姑姑的时候,您正好出去了,无缘得见,一直引以为憾呢。” “客气,客气,咱们都是一家人,叫大人就见外了,以后叫陆兄吧。”陆白对于顾家还是很亲近的。 “呃——”顾书想说他年纪其实比陆白是要大的,不过又想了想现在陆白的成就,觉得这弟弟还是认了吧,不然传出去更丢人。 接着,红姑娘又为陆白介绍了陈二公子,张大才子,程大官人等几位人,他们大多是世家子弟,即便不是的,那也是有才学的,出口成章的人。 秦楼楚馆的姑娘们就需要这些人捧,特别是天成佳作从姑娘们的画舫上传出来时,姑娘们的名声也会跟着水涨船高,沾染上了才气,继而抬高身价。 前世有句粗俗不堪的话,叫那什么镶那什么,哄抬那什么价,话糙理不糙,姑娘们想要出名,就得靠这些才子佳人的吹捧。 这和前世的明星需要公关和自媒体是一个道理。 唯一不同的是,门槛不一样,这秦淮河畔的门槛还是很硬核的,她们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引经据典,诗文偶尔还能来上两句。 不像地球上的明星,长的好看就行了。 出乎陆白的预料,船上还有几个小太监,穿了一身青衣,站在墙角,也不与人打招呼,要是不注意,还真看不见。 陆白起初还奇怪,继而想到皇宫见到过红姑娘,也就明白了。 皇上的女人还是得看着点儿。 若不然,这红姑娘有了身孕,皇上都不知道这是不是皇子。 陆白朝几个小太监点下头,然后领着方千户坐在了空出来的位子上。 红姑娘又招呼陆白一番,领着人对陆白一阵吹捧后,又回到了他们方才的话题——关于诗会的,似乎在确立诗会的主题,反正说话文绉绉的。 陆白文言文有些差,听不大明白,顾清欢倒是在这方面给他补课了,就是自从关系从正的变成负的以后,补课经常补得补得就补成“哦”和“啊”了。 最近还是有所突破的,又多了个娇滴滴的“哥哥”和“相公”,但其实还是“小冤家”说的最多,没当顾清欢说这话时,就是陆白为所欲为时。 譬如昨天解锁新技能。 可惜,这几个词儿也用不到文言文,所以陆白听不大懂他们在说什么。 方千户也听不大懂。 于是俩人把所有经历都用在了吃饭上,别说,这红姑娘不愧是红人,座上宾是世家公子,饭菜也配得上他们的身份,色香味俱全,陆白他们吃的不亦乐乎。 就有一个问题,每道菜的量太小了,不够陆白吃的,以至于陆白面前的桌子上摆了不少杯碟,而且侍女们还得不断的添酒添菜。 红姑娘也是个善解人意的。 起初,在入座后,她还不时的把话抛给陆白,后来见陆白一门心思在吃上,她就不打岔了,而且还不时的暗示旁边的姑娘为陆白上酒上菜,顺便把杯碟撤下去,照顾的十分贴心。 可见,头牌是一定有实力,有手段的,不是长得好看就能当的。既得让所有客人都宾至如归,又得彰显自己的才华,不是普通人能干的。 只是—— 小二很快走进来,转告给侍女,侍女又过来告诉陆白,“陆公子,小翠姑娘得闲了。” 陆白停下,“这么快,这兄弟也太不中用了。” 一般这么点时间,陆白才从学习文言文转到作为一名乐器应有什么样的素养。 “呃——”侍女不知道怎么回答了,她只能问:“陆公子让她过来,还是——” “我们过去吧。”陆白擦了擦嘴站起来。 红姑娘站起来送陆白,见在座的诸位公子面色各异,不由地好心多问了一句,“陆公子,你们找小翠姑娘做什么?要是饮酒作陪的话,我可以请我几个姊妹撑撑场子,有一位正要出阁呢。” 这话说的很委婉。 红姑娘其实想说,陆白让小翠这等女子陪酒甚至陪睡,相当于段誉他娘睡真乞丐,一旦传出去,这名声就毁了。毕竟佳人靠才子吹捧不假,但才子们也以睡到佳人为佳话,从而衬托自己的不凡和地位。 她之所以帮陆白,是因为她知道陆白前途不可限量,连皇上都要耐下性子来好生拉拢他,所以现在卖他个人情,以后让路子走的宽一些。 “不用,我们就查一个案子。”陆白说。 他朝在座的诸位公子拱下手,领着方千户出去了。 路上,陆白说道:“老方,心里是不是一直抱怨我花你银子?” 老方刚要摇头,陆白抢答道:“今儿这顿饭可是因为我的人情才免费吃的,相当于我请的,所以你心里也别有怨气,以后花银子的时候利索点。” “我——” 方千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觉得这人太无耻了。 他们很快进到了小翠姑娘的房间。 小翠姑娘显然刚工作吧,脸上还可有红晕,穿的也很清凉,稍微一俯身就看得见沟壑,方千户就多打量了几眼。 对于方千户的偷看,小翠姑娘还挺了挺,没觉得不妥,就是见他们两个人进来,觉得不妥,“两个人?” 陆白取出腰牌让她看了看,“锦衣卫查案子。” “哦。”小翠坐直了身子,顺便把翘起来的腿,十分勾方千户眼神的腿放下,“原来是锦衣卫啊。” 她有些意兴阑珊,毕竟配合查案不来银子。 陆白提醒她,“我刚从你们头牌红姑娘处出来,所以你最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好好配合我们办案子,要不然小心我让她给你穿小鞋。” 小翠姑娘一脸的不信。 不过,等小二送茶进来,红楼的大掌柜进来热情招呼陆白后,她信了,忙说道:“大人放心,我知道的一定说,不知道的——猜着也要说。” “咳咳。”陆白摆下手,“猜的就不用了。” “不用嘛?”小翠姑娘记得锦衣卫很喜欢靠猜办案的。 经常有锦衣卫在南城街头,拦住那些进城卖菜和卖猪的贩子,猜测他们是北面来的卧底,然后敲诈他们银子,或者顺走几棵菜回去做汤。 上次有个锦衣卫就这么说的。 他还说当了锦衣卫,就什么都全了,就差一个媳妇回去熬汤了。 “不用,我是一个好官。”陆白用车夫的话表扬自己。 他接着问道:“西水关的监司关大人你认识吧?” 小翠姑娘拉了拉肩上的丝巾,遮住胸口,避免方千户一直偷瞄她,她觉得现在是个神圣的时刻,她在帮助一个好官破案。 至于为什么她也认为陆白是好官,那是因为陆白看她跟看一根木头一样。 “认识,他是我这儿的常客。”小翠点头,“不过最近没来过,他怎么了?是不是贪赃枉法被发现了?大人,我一直想去举报的,但我这行你也知道,要是万一传出去了,哪个达官贵人还敢来我这儿睡我。” “呃——” 陆白觉得这小翠姑娘放开了,真彪。 “我其实想问他是不是经常带朋友来你这儿饮酒议事?”陆白也不问这关监司怎么贪赃枉法了,那不属于这个案子的范畴,再者这话传出去,对小翠姑娘的职业生涯有害。 他不能寒了这姑娘的心。 第三百五十五章 绝句 “带,经常带。” 小翠姑娘忙不迭的点头,“有一个锦衣卫,特有病,喜欢两个人玩,这姓关的病的也不轻,喜欢跟他一起玩,然后玩着玩着就不玩我了。” 小翠姑娘八卦起来。 她坐直了身子,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把西瓜子嗑起来,津津有味的对陆白说:“这俩可太会玩了,我告诉你哦,就三个人,他们能玩出三十七种来,而且这还不带特殊花样的,要是加银子的特殊花样,至少七八十种。哎哟,我的个娘,我接他们的生意,至少得休息个两三天,太折磨人了我告诉你。” 她问陆白,“我看你大小是个官儿吧?” 陆白点下头,“对,凡是锦衣卫,都归我管。” “那你真得好好管管这锦衣卫,太缺德了,把人往死里折腾。”小翠姑娘子彪悍的说。 “对不住,这是我们的失职。”陆白点头,顺手拿过小翠姑娘一把西瓜子,“我代他向你道歉。” 小翠姑娘表示那倒不用,“往死里折腾的不是我,我有阳光道,折腾不死我,主要是那姓关的,啧啧——” 陆白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回头问方千户,“你们城里的锦衣卫玩的都这么野的?” 方千户急忙摆手,“我可不这样啊,这是个例。” 陆白又抓小翠姑娘一把西瓜子,让她放心,“这种人到了我手里,一定让他好好改正,对了,你告诉我他的名字。” “黄俊生。”小翠姑娘记得特别清楚,“因为他说过,他这名字取得恰如其分,的确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我呸,他其实挺丑的,长的跟他差不多。” 小翠姑娘指着往方千户说。 “嘿,我——”方千户心说我招谁惹谁了。 小翠姑娘不理他,而是问陆白,“以后他不会报复我吧?” “不,不会。”陆白摇头,接着又点头,“也不一定,万一方千户点你作陪,在床上杀你个片甲不留呢。” 小翠姑娘得意的一仰头,朝方千户勾勾手指,“尽管来,我告诉你,吃饭的本事上,我可是技术好着呢。” 方千户这下不知道是应战好,还是不应战好了。 陆白得到了锦衣卫这个线索,就觉得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西瓜子皮,“除了这位黄俊生的锦衣卫,还有没有别的锦衣卫陪着老关来?或者别的当官的。” 小翠姑娘摇头,“那就很少了,余下的都是一些商人,布商啊,蚕商,生丝商人之类的,城内大大小小的商人都来过。对了,梅记布庄的掌柜和他来的也挺多的。” 不过,这些商人都不够变态,所以小翠姑娘印象不是很深刻。 这梅记掌柜的来,还是因为他身上的丝绸太漂亮了,小翠姑娘才记住的。 陆白点下头,正常,梅记布庄每月要往西北走私那么多丝绸,这要是不打通水关的关节,陆白都不知道这丝绸从什么地方过去的。 “行,知道的都差不多了,老方——”陆白招呼方千户,“给小翠姑娘银子。” 方千户一愣,“为,为什么?” “废话,耽误人家时间了,时间就是金钱懂不懂,快付。”陆白说。 小翠闻言,忍不住竖起大拇指,“行,兄弟,你够敞亮。” “还行吧,我做人很厚道的。”陆白憨憨一笑。 方千户现在觉得他们两个都很彪。 最后,方千户还是付了银子给小翠姑娘。 小翠姑娘给他们打了五折,还说要有下次光临的时候,她再给他们打五折。 “敞亮。”陆白向小翠竖起大拇指。 他们起身告辞,临出来时,小翠姑娘还给陆白装了一兜的西瓜子,陆白盛强难却,于是把另外一个口袋装满了,顺便向她打听了这炒西瓜子是谁家的,下次他也去买。 小翠姑娘说从朱雀桥上的老甘炒货买的,回去的时候顺路,陆白觉得可以考虑。 “那什么——”陆白一面磕着瓜子一面吩咐,“待会儿回去以后,你去北镇抚司找找这位黄俊生黄锦衣卫,明天把他带到咱们南镇抚司来。” “我?”方千户指了指自己。 他来南镇抚司当卧底的,这要是把人从北镇抚司带过来,会被人戳脊梁骨说反水的。 方千户一脸为难,“大人,这不好吧,我刚从北镇抚司调过来,现在去拿人,不大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就这么说定了。你告诉指挥使,要是你拿不过来人,我就亲自过去拿人了。”陆白把这事儿拍板了。 他们走到了楼梯上,不等下到大堂,见吕鱼和程大才子几个人从后面画舫上了码头,转到了大堂,准备出红楼。 “哎,你看见刚才他那吃相没?”吕鱼摇着扇子,“一看就是乡下来的,忒他姥姥的能吃了,眨眼的功夫,桌子上的菜就见底了,差点把我给吓懵了。” “嘿,吃算什么,他那迷茫的小眼神才让人好笑呢,一看就知道没听大懂,我估计啊,他就是个文盲,估计大字都不识一箩筐。”程大官人也摇晃着扇子,顺便还摇晃着头,似乎这样很风雅。 “你们几个,诗会的主题定了?”陆白在身后问他们。 唰! 刹那间,几个人钉在了当地。 他们晃晃悠悠的转过身,见陆白领着方千户从木梯上下来。 “问你们话呢。”陆白吐一口瓜子皮,吐在吕鱼脸上,顺便提醒他,“见壳捡起来,随地吐瓜子皮是不道德的,就像背后议论人一样,你家长辈没教过你?” 不等吕鱼回答——他其实也回答不出来了。 就跟陆白刚进画舫时一样,此时此刻的吕鱼恰如那时那刻的吕鱼,怕的说不出话来。 “得让你们长辈抓点儿紧了,别到时候被我给砍了。”陆白笑了笑。 他又一把抓过这位程大官人手里的扇子,顺手把手里的瓜子皮递过去,“问你话呢,诗会的主题定了没有?” “定,定了,就,就以清明当天的一切为题。”程大官人呆呆的说。 “哦,这样啊。” 陆白摇了摇扇子,“你们这诗会若是夺魁了,有什么奖励?” “奖,奖励?”程大官人呆住了,这还真把他难住了,“扬,扬名立万,算,算不善。” “我的名声够大了,不需要扬名立万了。”陆白遗憾的摇了摇头。 他又摇着扇子吹了吹自己,啪的合上,“但谁又嫌弃名声小呢,这样,我在晏城,人送三步诗仙。” “三,三步诗仙?”程大官人他们听不到懂。 “你们这智商也太低了,一看就是个文盲,三步诗仙,就是三步成诗的意思,不过啊,你们这诗题太简单了,我一步不走都行。”他又把扇子打开,“听好了啊。” 陆白清了清嗓子,“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路人遥指杏花村。” 他问程大官人,“我这诗怎么样?” “好,顶好,特别的好,这次诗会的的诗魁非大人莫属了。”程大官人这会儿已经反应过来了,马屁拼了命的往上拍,就为了陆白别砍他。 “小鱼儿,你觉得呢?”陆白又问吕鱼。 吕鱼张了张干涩的喉咙,半天吐出一个“好”字。 “一看就是乡下来的,不会夸人,一个好字走天下。”陆白回头对方千户无限惋惜的说。 方千户还在咂摸陆白这诗呢,别说,这诗还真是好,朗朗上口,虽然不如“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州”有意境,但很不错了。 陆白又摇了摇扇子,“不过,你们也不用太夸,这就是我的游戏之作,正要走出三步来,那才叫好诗呢。不过,这句诗应该够了,这位兄弟——” 陆白用扇子拍了拍程大公子的头,“到时候就把这诗呈上去,要是有人的水平超过了这首诗,你再去找我,我走两步把他们打趴下。” 程大官人唯唯诺诺的答应了。 陆白又加了一句,“不过,我估计你们诗会的人应该超不过这首诗,毕竟,文盲不少啊。” 陆白顺手从走过的小二托盘里拿起一坛酒,让账算在吕鱼的头上,然后一边饮酒,一遍摇着扇子,一声叹息的走了,一路走还一路吟,“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哎——” 什么叫千古一叹,这就叫千古一叹,千古名句后面加一声叹息,震的红楼一时间安静下来。 等陆白的身影消失在门口后,方千户才叹为观止,撇开杀子之仇不谈,他觉得陆白真挺会装十三的,他现在都已经折服在他的十三之下了。 方千户忙跟上,一起去了。 空留吕鱼和程大官人等人呆立在原地,面面相觑。 “谁刚才说人是文盲,大字不是一箩筐的?”顾名领着几个人从后面走出来。 他刚才把他们的话和陆白的话全听清了。 顾名这吕鱼本就不对付——这是废话,现在谁都知道,顾家和吕家不对付,所以不约而同来了红楼后,两拨人互不相让,谁都不离开,于是就少不了一场争锋相对。 顾名现在见他们吃了这么大的瘪,自然不会错失奚落的机会。 “听听,听听这诗,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千古绝句啊。” 顾名摇头晃脑的点评,仿若这首诗是他做的。 “还有那句古来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旁边的公子哥提醒顾名。 “对,对,这句简直太让人喜欢了,跟那句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洲不遑多让。”顾名最喜欢这句了,“潇洒,狂放,不羁,不愧是逍遥境的修行者,深得逍遥三味,我听说陆兄修行的是酒剑之类的法术,看来陆兄的修行天才名不虚传啊。” 顾名不要脸的使劲吹,反正贬低“满堂花醉”那句,就是在贬低面前吕家人,因为这“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洲”相传是吕易秋的剑道。 “哼,一点儿气势都没有,亏你有脸吹。”吕鱼不敢在陆白面前答话,但呛顾名还是可以的。 “你懂个屁的诗,谁说诗一定要有气势的?”顾名不客气的还回去,“练剑练的人下贱了不说,智商都下降了,啧啧——” “你!”吕鱼不高兴了。 “你什么你,快把瓜子壳捡起来吧。”顾名深得吵架三味——骂一句就岔开话题,让对方想骂骂不出来。 “你——”吕鱼才不捡呢,“谁扔的谁捡。” 话音刚落,方千户急匆匆的回来了。 吕鱼吓了一跳,忙蹲下身子把瓜子壳捡起来。 可惜,方千户目标不是他,而是掠过他们后,直奔楼上,拉住一个小二,“小翠姑娘现在接客了没有?” 小二呆了一下,“没,没有。” “我包了!”方千户豪爽的一扬手。 小翠姑娘说过,下次来的时候打五折,他方千户自从跟了陆白,尽吃亏了,现在可得把这个便宜占了,别到时候便宜了陆白。 还有就是,小翠姑娘刚才太勾人了。 不止衣衫半漏,还有余韵时的勾人,当然更重要的是小翠姑娘的彪,若能把这么彪的姑娘压在身下,那得是多大的征服快感啊。 方千户就因为这些,被小翠姑娘挠的心痒难耐,这不刚和陆白分开,就迫不及待的转回来了。 陆白同方千户分开后,并没有闲下来回家,而是去了北镇抚司的昭狱。 他要找找那位自认为是皇帝外公的人。 太后既然把这案子经顾清欢托付给他了,陆白就得漂漂亮亮的给办了,毕竟怎么也算大姨子不是? 只可惜,陆白在昭狱里兜兜转转,都没有找到这个人。 陆白觉得这人是真不在昭狱。 因为他为了出其不意,把方千户都支走了,然后直奔昭狱而来,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他来昭狱而提前做准备,把人给弄走了。 如此看来,人应该在西厂或者东厂。 如果在两厂,那找起来就难了。 毕竟,以陆白的身份,锦衣卫的昭狱勉强可以闯进去,无人敢拦,但两厂的牢房就不一定了。 空手而归的陆白出了昭狱后,顺路回了南镇抚司。 庄锦衣卫他们已经回来了。 第三百五十六章 卧底 “查到什么了?”陆白问庄锦衣卫。 庄锦衣卫摇了摇头。 “在西水关,关监司的官职是买来的众人皆知。他平日里也舍得花银子,所以办事儿能力虽然不行,但下面的人都还跟他凑合,所以呆在西水关监司的位置上一直没出岔子。”庄锦衣卫表示,水关那边的上下官兵给出的信息有限,除了官职是卖的,没有什么异常的。 “不,不对。”陆白觉得庄锦衣卫说的不对。 还应该有异常的。 “关监司买个官儿不是为了过官瘾,据我所知,这水关是个肥差,这关监司应该利用职务之便捞了不少,为不少人开了方便之门才对。”陆白说。 庄锦衣卫觉得这是毋庸置疑的,“但这不是咱们南镇抚司的能查。” 若北镇抚司去的话,估计还能查出个一二,他们南镇抚司的过去,人直接能呛回来。 南镇抚司监查的是锦衣卫,不是百官。 陆白点了点头,觉得他说的有道理。 他站起身,“那就只有一条线索了,把这个黄俊生锦衣卫揪出来。” 庄锦衣心说本来就只能揪锦衣卫出来。 然而,方千户翌日为陆白带来的消息很不好,“这叫黄俊生的锦衣卫,他城西千户所的锦衣卫,是个总旗,我今儿早上去千户所找人的时候,他们千户告诉我,黄俊生已经有日子不见了。” “不见了?”陆白放下手里的茶叶,揉了揉太阳穴。 昨晚上玩儿太嗨,不止顾清欢下不了床,他身子都有点儿吃不消,主要是睡觉迟了。 方千户点了点头。 他的精神也不大好,昨儿被那彪悍的小翠姑娘折腾的骨头差点散了架,唯一庆幸的是白天开始的,所以今儿早上还有精力爬起来去查案子。 陆白抬头狐疑的看着方千户,“老方,不会是你办差不力,北镇抚司阻挠咱们办案,找的托辞吧?” “冤枉!” 方千户急忙说,还从怀里取出一张函文,“这是西城千户所报上来的,托我们查一查黄俊生总旗的失踪。” 陆白接过公函,上面有千户所的印信,也的确提到黄俊生在三四天前失踪了,后来再没有见到过他的身影,他的手下去家里找了,得知他已经失踪七八天了。 有一说一,这案子的确归南镇抚司管。 不止锦衣卫失踪,锦衣卫无故死亡等凡是牵涉到锦衣卫的案子,都由南镇抚司查。 “现在一个案子没破,又多了一个案子。”方千户在旁边说。 他很高兴。 至少这样,陆白就不会因为没有案子,盯着他的一亩三分地儿了。 “也有可能是两个案子,关监司和黄锦衣卫失踪的时间相差无几,他们又凑巧在一起,这可不是巧合。”陆白说。 方千户上前一步,“大人,你觉得是这两个人一起遇害了?” 陆白摇头,“暂时不确定。” 他把公函收起来,让方千户领上庄锦衣卫去西城千户所,还有黄锦衣卫家查一查,看这位黄锦衣卫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方千户领命赶忙往外走,深怕陆白也跟着去,那样他又得自掏腰包。 可惜,他走迟了。 在他走到门口时,陆白提醒他,“记得清庄锦衣卫他们吃饭——” 不等方千户开口,陆白又道:“我这是培养你的,驭下之术可是一门学问去,千万要舍得花银子去笼络人心,要不然以后本官升官了,你拿什么执掌南镇抚司。” 方千户信了他的邪。 没银子,他就执掌不了锦衣卫了? 啊呸! 方千户醒悟过来,谁要执掌南镇抚司了,一个清水衙门,银子都捞不到。 他把陆白的话当做放屁,领人去查案了。 不过,为了不必要的麻烦,他还是决定请庄锦衣卫他们用饭,毕竟陆白的话说得对,得用银子笼络人心,这样才能抢班夺权,让陆白寸步难行,继而让他报仇不是。 当然,这个计划还略显粗糙。 因为方千户还没想明白,让陆白从南镇抚使的位子上退下后,他怎么给儿子报仇。 打,他肯定是打不过的。 陆白没有出去查案。 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望着一柱光线从纸糊的窗户落进来,照耀着灰尘,在他的桌子上空跳舞。 关监司消失的理由有很多,毕竟他有银子,当水关监司盘剥过不少商家,官儿也是买来的,这些个但凡有个闪失,都能要了他的命。 但搭上一个锦衣卫,这里面的水立刻变深了。 有可能是俩人中一个得罪了人,别人搂草打兔子,顺道把另一个人收拾了。 也有可能他们在合谋什么事,被人给杀了,陆白不由地想到了关监司夫人提到,黄锦衣卫和关监司室内密谋时提到过银子。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俩人还都活着,他们只是双宿双飞了。 想到这儿,陆白有了一个疑惑。 据关监司夫人说,老关以前是个纯粹的商人,他怎么认识黄俊生锦衣卫的?当官以后认识的,还是买官之前认识的,若是买官以前,老关买官的路子是不就是黄锦衣卫介绍的? 这买官不同于买白菜,还是得有一些门路才行, 陆白摇了摇头,看来还得去一趟关监司家,查一查有什么线索。 他刚站起身,南镇抚司衙门进来一些人。 宫里来的。 为首的是白鹤乡大太监,就那位皇上身边的贴心太监,对陆白推心置腹的那位。 “陆大人,皇上请您入宫议事,请吧。”白大太监笑眯眯的。 天大地大,暂时皇帝最大。 陆白只能点了点头,上了衙门口的马车。 马车很宽敞,在中间有一张桌子,两旁的椅凳用柔软的东西包了,坐上去很舒适。 陆白坐上去席地而坐,伸了个懒腰,心想这车子真不错,改天他也得去弄一辆。 白大太监很快进来作陪。 他笑呵呵的,变戏法似的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个食盒,把一坛酒,几道菜摆到桌子上,“陆大人,这是宫里御膳房做的几道下酒菜,这是苏州特供的玉楼春,您尝尝。” 陆白受宠若惊,能让大太监这么细心周到的服侍,那可是皇上的待遇。 陆白接过银筷子,望了望桌子,全是他喜欢的菜,估计是上次在宫里用饭,白大太监记住了,“老白,你有心了。” 白大太监笑的脸上的这子聚拢在一起,像一朵花,菊的,“这都是皇上的心意,皇上对大人可是很看重的,又是一家人,自然得多多礼遇。” 陆白尝了一口菜,唔,真是好吃,不仅食材做的精致,口感还十分贴合陆白的口味,尤其拿到鱼,鱼刺处理的干干净净,让陆白可以大快朵颐。 白大太监笑呵呵地说:“陆大人,皇上贵为九五至尊,有些话不方便说,但心意还是有的,全在这饭菜中了。” 陆白点了点头,他领悟到了,的确是用心了。 他挥了挥手里的筷子,“老白,你放心,我会尽职尽责为皇上办事的,你都不知道,我刚接手南镇抚司,现在就有两个案子在查。” 其实是一个案子,原本的锦衣卫绑架案,现在变成了锦衣卫失踪案。 “对了,老白——”陆白饮一口酒,“你知不道买官的路子?”天才本站地址: “呃——” 白大太监脸一抽抽,接着恢复了笑容,“陆大人,您问我这个,不大合适吧。” “是不大合适。”陆白点头。 白大太监凑过来,一股过来人的口气,“怎么,陆大人想给人买个官?我虽然没路子,但身边的人应该有路子,我可以帮陆大人你问问。” 陆白其实是心血来潮一问。 要是不当南镇抚使,他还真想给自己买个官,买个大理寺之类的官职,专门审案。 陆白摆了摆手,接着把手头的这个案子说了说。 白大太监脸又一抽抽,他发现陆白这是真心实意的在办案啊,这可麻烦了,皇上的心思是他当南镇抚司,跟北镇抚司指挥使争斗,还在锦衣卫楔进去一枚钉子的。 想不到这钉子居然全心全意去钉东西去了。 不过,想到皇上这次请陆白进宫的缘由,他觉得陆白这钉子其实挺称职的,现在还查案,更是敬业的一批。 他帮着陆白分析,“应该不是为了银子。” 陆白想说废话,现在关家没损失一分钱银子。 “那就只有仇家,同行,或者有利益牵扯的人了,你刚才问买官——我觉得有这个可能。”白大太监说。 他深居宫中,又在皇上身边,经历了不少勾心斗角,太知道为什么杀人了。 “买官?”陆白抬头看他。 这其实也是被陆白否决了他的,买官在京城虽不说摆上了台面,但几乎是一种潜规则了,没必要为了一个潜规则的东西,把关监司给弄消失吧。 白大太监笑了笑,觉得自己有了大用处。 他说道:“陆大人有所不知,这水关监司可是个大肥差。” 他指了指秦淮河的方向。 京城是南朝的头脑,秦淮河就是京城的喉管,供应着半个京城百姓的吃喝拉撒。 “秦淮河上客货船常年不绝,白帆如翼,船桨翔舞,每天输送财货数以亿计,这可都是银子,而他们进出的关键就在水关监司的手里。”白大太监收回手,炯炯有神的看着陆白,“陆大人,这位子可抢手了,难保没有人惦记,然后让关监司消失了。” 陆白点下头,有道理,“所以卖官的还有可能把从自己手里买官的人给弄了。” 这就是俗称的杀熟。 “也不一定。” 白大太监告诉陆白,买官的路子有很多,卖官的彼此之间也有争斗。 “还有,坐在水关监司这位子上,那可不是一锤子买卖,那得日月上贡的。”白大太监觉得要是上面不满意了,也可能换人。 言而总之,就买官这一途,就有许多人想要关监司的命。 “谁让那是肥差,也是烤架上的肉呢,谁都想榨出油水儿来。”白大太监说。 白太监还有句话没说,那就是现在没油水儿,皇上连某些任命的奏折,亦或者有利于某些人的政策折子都不批,上行下效,卖官鬻爵自然很猖獗。 当官位是有限的,买官的人是无限的,于是让某些人挪挪位子就成了很正常的事儿。 陆白受教了。 他还是习惯小地方了,一时间没想到一个监司的小官都这么遭人嫉恨。 陆白又饮一口酒,把话题拉回来,“对了,皇上本次召我入宫是为什么?” 白大太监乐了,“陆大人会不知道?” 陆白笑了,看来昨天的奏折起作用了。 顾清欢早有预料,今儿早上还迷迷糊糊的钻在他怀里时,就告诉他皇上会召他入宫,还把应对之策告诉他了,一口咬定重查永乐城追杀陆白母子案,为陆白他娘报仇。 “到时候自会有人居中调停,然后达到你目的的。”顾清欢说话时还闭着眼。 陆白响起顾清欢慵懒的样子,心里就一阵悸动。 皇宫很快到了。 白大太监下了车后收敛起了笑容,领着几个小跟班在前面带路,陆白跟在后面。 陆白这次第二次来皇宫,还是有点儿新鲜的。 他一面走,一面观察,忽然,目光在偶然瞥见白大太监走路的姿势后,若有所思。 接着,他又移目看着几个小跟班太监,见他们走路有一种相同的风格——有点儿像胯下受了伤,走路时,两腿不由地向外迈,走的是外八字。 但又不是普通人走的外八字,而是夹了蛋那种的紧着的外八字。 当然,让陆白目光一凝的不是他们走路姿势奇怪,而是他们的奇怪走路姿势,让陆白想起了一个人——那个奇怪的仆妇。 当日,那个仆妇给陆白端茶倒水,送炭火时,陆白觉得她很奇怪,但一直没想明白究竟什么地方奇怪,他现在知道了,是她走路姿势奇怪。 她走路的姿势几乎同这些太监走路姿势一模一样。 还有她的喉结—— 陆白记得这仆妇衣领很高,有故意遮挡,让人看不见喉结的意思,这也是陆白当时觉得奇怪的原因。 “妈的。”陆白停下脚步,那仆妇是男的! 亦或者太监! 伪娘装的挺像啊。 幸好陆白和顾清欢一贯小心,只有从晏城带来的人才在身边贴身伺候,别的在京城雇和买来的仆人,全部用作打杂。 陆白又是修行之人,日夜与顾清欢笙歌,他可以肯定,这仆妇还没发现他和顾清欢的关系。 第三百五十七章 真爱 “陆大人,在想什么呢?”走在前面的白大太监见陆白不动,折回来问道。 “没,没什么,白公公继续领路吧。”陆白笑了笑,跟着白公公继续前行。 ** 酒庐内。 顾清欢在书房用早饭。 春天的风漫过河面,吹动帷帐,穿过书房向身后呼啸而过,带来阵阵清香。 陆白傀儡化作的侍女呆在她身边。 顾清欢知道她是傀儡,一言一行都是陆白在操纵,所以懒得同她说话。 她饮一口青梅酒,目光看着桌子上的信封,这是忘儿让人寄来的,信上说中山谷现在以长老院为核心,选出了中山谷总管——暂时有白狼担任。 所谓总管,差不多相当于总理,而忘儿这个城主则隐身于后,一般不理会谷中俗务。 在总管身后,还有浩气盟。 浩气盟隐藏于后,掌管谷内防卫,但一般浩气盟也不会过问,权利暂时由总管代理。 此外,谷内法度由长老会制定,并由长老会建立的衙门审理。 可以说,虽然有些不伦不类,忘儿还是把陆白说过的世界,在中山谷那一亩三分地上不断地尝试着。 忘儿在信中告诉顾清欢,等她的的尝试步入正轨,逐步稳固之后,她就带人来京城好好逛一逛,忘儿不便提及,千万别让陆白被一些小妖精给勾搭走了。 顾清欢长叹一口气,这闺女,有这么说娘的? 她这边刚把信放下,芸娘走了进来,手里持着一张拜帖,“顾家夫人送来的拜帖,请您今儿早上去打打马球,中午在聚贤阁用饭,然后下午的时候去看堂戏。” 说罢,芸娘把拜帖放下。 顾清欢想了想,“转告下人,我答应了。” 芸娘点下头,刚要退下去,站在一旁的傀儡忽然说话了,“仆妇,验下半身。” “什么?”芸娘停住脚步,回头看着傀儡。 “仆妇,验下半身。”傀儡呆呆地重复一遍。 芸娘看了顾清欢一眼。 顾清欢饮了一口酒,“应该是那天陆白觉得不对的仆妇,你查出什么东西没有?” 芸娘摇头,“查遍了,没发现什么异常。” 芸娘把仆妇的家人也查了,巧的是,仆妇的丈夫也在酒庐府上做工,是一个花匠,芸娘顺道把这花匠也查了查,没查出异样来,唯一不同的是—— “这花匠还有一位夫人。”芸娘说。 顾清欢放下酒杯,“还有一位夫人?” 芸娘点头,“也在咱们府上,他的两位夫人都擅长女工,刺绣很好,所以都被我招进了酒庐。在招进来之前,她们两人的女工在秦淮河就小有名声好几年了。” 也因此,芸娘没觉出异常,至今没查出什么问题来。 “让浩气盟的女弟子去验一下她的下半身。”顾清欢很快做了决定。 芸娘点下头。 与此同时,顾清欢推了杯碟,洗漱后穿了一件英姿飒爽的劲服,又披了一件披风,拿着打马球的杆子从书房走了出来。 “啊,啊——” 前院婢女居住的坊内,传来妇人挣扎的声音,但快就停下来。 吱呀。 门推开,女弟子碧落急匆匆,又惊骇,又不可思议的走过来,“顾先生,是个,是个男的,不过,他,他下面净了身,看伤痕有些年头了。” 顾清欢脸色一寒,这人还真有问题。 芸娘让人把妇人拉过来,顺便把花匠和花匠的大娘子押过来。 仆妇率先被押到顾清欢面前,顾清欢上下打量他,不得不说,若不是陆白看出了问题,一般人还真看不出问题来,纵然顾清欢作为女人,也看不出有一丝的异常。 这仆妇年纪约在三十左右,长的还挺俊俏,柳叶眉,樱桃嘴,白白嫩嫩一张脸,挺翘的后座肉,还有一双小脚,让她柔柔弱弱,似乎一阵风就可以刮飞了。 愣谁见了,也会认为是一个普通偏好看的姑娘,不会认为她会是一个太监。 在顾清欢的目光注视下,仆妇惶恐的看他一眼后慌忙把头低下,手脚在哆嗦。 “宫里人?”顾清欢问。 她的语气如寒冬的狂风,刮得仆妇哆嗦的更厉害了,以至于嗓子都哆嗦了,“不,不是,我,我,我就是平民百姓,我,我什么都没做,我不,不是宫里人。” 顾清欢依旧盯着他。 她实在想不到,不是宫里的人,自我阉割的道理。 “那你现在——”顾清欢看着他。 “他,他喜欢男扮女装!”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原来是浩气盟弟子把花匠和他夫人押了过来。 这花匠一副老实忠厚的样子。 他憨憨的给顾清欢行了一礼,“顾先生,我这位夫人,从小这性子就有问题,不爱武妆爱红妆,一直可怜自己不是女儿身,后来听他哀怨的久了,我,我就一刀帮,帮了他,让他做了我的妾室。” 花匠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憨憨的笑了笑:“顾先生若不信,可以让人查看,他那伤口离宫内公公去势的伤口差远了。” 顾清欢看女弟子碧落一眼。 她点了点头。 “这样看来,当真如此了。”顾清欢松了一口气,“不是卧底就好。” 她摆了摆手,“散了吧,芸娘,让人备车,时辰不走了,别让顾夫人等急了。” 芸娘点下头,让众人散去。 她跟着顾清欢出了门,扶着顾清欢上了马车以后,并没有跟上去,而是呆在下面。 顾清欢掀开帘子吩咐道:“让人通知一下陆白,让锦衣卫好好审一审他们。” 他们这边刚查出来,那边花匠就准备好了很充足的理由,而且在顾清欢面前娓娓道来,不带一丝犹豫的,显然早把这说辞准备好,在肚子里滚瓜烂熟了。 京城之内,步步杀机,处处得提防。 顾清欢自不会因为花匠几句话就信了他,再者说,把兄弟阉了当自己的小妾?这理由也未免太扯了,纵然是大黑牛那脑子,也想不出这么奇葩的理由。 芸娘表示自己知道了。 她放下帘子,待傀儡女上车后,吩咐车子启动,又嘱咐后面的侍女伺候好顾清欢后,目送车队的影子消失在街头。 皇宫内。 陆白再次见到了皇上。 这次不再皇上的轻功,而在玉溪宫。 玉溪宫坐落于皇宫正中央,前有水,后有水,由某任桃花观主亲自建造,传说风水很好,可聚日月之精华,滋养己身,从而让修行大幅度的提升。所以玉溪宫一直是皇上的修行之所,昔日先皇退位后就一直在玉溪宫修行,先皇去了一秋山庄后,这儿就成了皇上的修行之所。 陆白走在路上,环顾四周。 这玉溪宫修的真不错,两旁是参天古木,将京城的喧哗,皇宫的威严尽皆遮挡住了。 古木之间有池塘。 池塘内栖息着白鹤等祥瑞的鸟儿与野兽,偶尔鹤唳,一抹白从树影间掠过,带起飘渺之意。 很快到了玉溪宫前。 白公公侧身,“陆大人请吧。” 陆白点下头,走到门前,守在门前的两个太监手轻轻一推,两扇厚重的门慢慢地往里移,没有带起一丝的声响。 等门打开后,一股穿堂风呼啸而来,带来一股清香——这香气正是宫殿中央的偌大的三足加盖的铜香炉冒出的来。 它们从盖上镂空的八卦图上钻出来,以至于青烟在空中未消散前像八卦。 陆白走进去。 两侧以后四根大柱子,柱子间挂在轻纱帐,在风中飘动。 柱子间又摆了四张椅子,四位身着大红袍服的大官坐在椅子上,至于皇帝,他坐在正中央的须弥座上,正在摊开看手里的经书,宫殿内针落可闻,十分安静。 现在这股安静被陆白打破了。 他拱了拱手,“见过皇上。” “陆镇抚使来了,快赐座。”皇上合上经书,急忙招呼陆白。 伴他令下,几个小太监从帐中钻出来,为陆白搬座位,上茶,上点心。 陆白谢过,坐下后才发现,在小太监钻出来的帐内,有他见过的胖厂公,他的顶头上司锦衣卫指挥使。 还有一个瘦瘦的长马脸公公,陆白不认识,但看他和胖公公平起平坐,应该是另一位厂公。 “今儿招陆镇抚使来,是为了商量一下你的奏章。”皇上手举起陆白的奏章,“陆镇抚使在奏章中提到的弊端,譬如明正司形同虚设,北镇抚司和南镇抚司权责不明等等。”他把折子放下,“诸位学士想必都看过了,说说吧,什么意见?” 四个在座的大臣相互看了看。 陆白暂时还都不认识这几个内阁大学士,但大约猜得出来,顾首辅是顾清欢的哥哥,年纪不会太大,坐在左手上端,留着一把黑胡子的估计就是顾书。 在他下手,头发须白的老者,估计就是大一辈的陈学士了。 至于另外两位,右上首位子上的人看他带着恨意,不用说,肯定是吕家的人。 余下的那一位—— 陆白就猜不透了,但他觉得估计姓莫,因为按道理来说,若是另一位石姓内阁大学士的话,现在对他应当虎视眈眈才对,毕竟他亲手砍了石七公子。 “哎?” 陆白这颗花生发现了盲点,按这么说,姓吕的也可能是姓石的。 陆白心里一声长叹,哎,砍得人多了就这缺点,有时候都不认识自己的仇人。 “皇上,我认为此举不妥——” 就在陆白认人时,右手上座的不知吕还是石的人开口了,“西厂和东厂,本就有监查锦衣卫之责,若再把在锦衣卫南镇抚司加以监查锦衣卫一职,未免冗余——” 陆白觉得他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但既然如此,还要南镇抚司作甚? 可惜,陆白不能辩驳,因为他说道:“咦,不对呀皇上,我在奏章中着重提到,当下当务之急是重启永乐城当年追杀朔北城难逃百姓一案,作为当年的亲历者,我认为其中另有玄机!” 陆白说话掷地有声。 “胡闹,永乐城追杀百姓一事乃莫须有,陆镇抚使,你别把个人恩怨牵扯到朝堂上来,拉大旗扯私人恩怨,你把皇上放在何处!”方才说话的内阁大学士问。 陆白现在知道,这人大概姓吕了。 “吕大人这话就奇怪,您老说说,我和永乐城究竟有何恩怨?”陆白不屑一笑,:“若没有追杀百姓一档子事发生,我傻了才跟一秋山庄结怨。” “好了,都别吵了。”陈大人说话了。 他咳嗽几声说道:“今儿皇上召集诸位来,为的是南镇抚司的改革,不是什么陈年旧案。” 顾书跟着点头,“不错。” “南镇抚司的事儿是得商量,但永乐城的案子一定得查。”陆白坚持不松口。 这就是顾清欢的策略,咬定掀房顶不放松,等他们松口开窗户。 “陆白!”锦衣卫指挥使一声大喝。 他从帐中走出来,怒视陆白,“玉溪宫不是你胡搅蛮缠撒泼的地方。” 陆白不屑的瞥他一眼,“锦衣卫就是你无能,所以我才提出南镇抚司改革的。” “你!”锦衣卫指挥使目光瞪圆了。 “你什么你,你境界不如我,实力不如我,还意思坐在指挥使的位子上不下来?”陆白一点儿也不客气。 “陆白!”陈大人喝止他。 他又试图把话题拉到正轨,讨论南镇抚司的事儿。 陆白却总是拿永乐城说事儿,烦不胜烦,关键皇上态度暧昧,什么话也不说,只听几个人吵吵。 陈大人一直在中间当和事老,劝了一会儿,额头都见汗了。 最后,陈大人急了,“都别吵了!” 登时,玉溪宫安静下来,又听得见穿堂风呼啸而过的声音了。 “我赞同南镇抚司变一变,至于永乐城的案子,不必再提。”陈大人头次力排众议。 吕大学士自然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于是又吵起来。 但知道又如何,陆白现在几乎明牌在打,而且仗着自己在逍遥境,都用上威胁了,什么永乐城的案子不查,他就亲自去查,亲自抓人,把所有人绳之以法之类的。 顾书为此呵斥了陆白。 但陆白浑不在意。 他坚持顾清欢为他树立的混不吝的人设,摆明了要做交易。 最后,在陆白混不吝,莫、顾两位大学士隔岸观火的情况下,吕大学士一甩衣袖,松了口,“皇上,我认为永乐城的案子乃无稽之谈,不可再提,但南镇抚司——” 他狠狠地看了陆白一眼,“或许真到了变的时候。” “如此甚好。”陈大人急忙道。 陆白笑了笑,不再说话。 老实说,这挺无聊的,他都快睡着了,无非是交换而已,畅快点儿多好啊,非得争个不休,现在都耽误午饭了。 第三百五十八章 崛起 权术是门生意。 陆白以前不以为然,现在却深以为然,觉得顾清欢的话真对。 他掌控南镇抚司,代价就是短时间内的不追究永乐城一案。 至于什么时候追究—— 这个交易在余下三大世家和皇上的见证下成交的。 等陆白敢于撕破脸皮,硬抗这三大世家和皇上的时候,就是重启永乐城一案的时候。 陆白相信,这一天很快就回到来。 他手里提着圣旨,刚到南镇抚司衙门,就见到弟子在门口张望。 “家里出什么事了?”陆白下车问他。 弟子把仆妇是太监,然后招供一事说了。 陆白早有预料,所以不大奇怪,但这花匠这说辞,让陆白心里直犯嘀咕,据他所知,芸娘得了顾清欢的叮嘱,在挑选仆人的时候很谨慎。 讲道理,据花匠所言,他和这仆妇以前是兄弟,后来一刀帮他做了女人,然后当了自己的小妾,这么大的事儿若在当地,早传的风言风语了。 但这两位夫人的女红小有名气,却一点儿风声也没传到芸娘耳朵里—— “这花匠是本地人吧?”陆白问。 弟子点头。 他同芸娘一起来的京城,当时一起雇的仆人,当时他们为了避免有人趁机混入其中,在选人时特意挑了京城人士,有朋好友在,易知道品行的人做工。 这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大致一个道理。 陆白觉得这就更说不过去了,这仆妇以前是个男人,竟还是他看出来的,这里面一定有猫腻。 他从身上取出令牌,“你们去贡院,调晏城的锦衣卫过来审一审他们。” 晏城锦衣卫在名义上是护送晏城的举人来的,因此现在都在贡院那边守着,等举人春闱罢,放榜了,再把举人们护送回去。 当然,陆白现在得了圣旨,准备把这一行锦衣卫调到南镇抚司来。 晏城的锦衣卫得令去了。 陆白回到南镇抚司时,方千户已经领着庄锦衣卫等人回来了。 “查的怎么样?”陆白把圣旨放到一旁,坐下饮一杯茶后问。 方千户看了看桌上的圣旨,一脸好奇的说道:“不怎么样,这黄锦衣卫得罪的人太多了,我听千户所的锦衣卫说,他妻子都有杀黄俊生的嫌疑——她在外面偷人。” 陆白不意外,就黄俊生去青楼都要二打一,最后还和队友自相残杀的本事,偷人一点儿也不稀奇。还有就是锦衣卫这职业,说大了是天子亲军,说小了同泼皮无赖没什么区别,敲诈勒索是经常的事儿,奸杀掳掠估计做的锦衣卫也不少。 说白了,绝对的权利导致了绝对的腐败,锦衣卫还是缺少监管了。 陆白望了望旁边的圣旨,他要做的就是这活儿。 作为一个穿越的人,作为一个现代人,陆白要不顺手改变一下世界,那穿越的就太失败了。 想着这些,陆白问道:“那么,黄俊生得罪的人里,谁有办法让他无声无息的消失?” 方千户摇头。 黄俊生是坏,但不傻,惹不起的人他从来不得罪。 陆白手指敲了敲桌子,若有所思的问:“那在你看来,黄俊生有为一个商人买官的门路吗?” 方千户一愣,“买官?你怀疑关监司的官是经由黄俊生的门路买的?” 陆白点头,“不是没这可能。” 他抬眼看方千户,“哎,说起来,老方,你有买官的门路吗?” 方千户摆手,他要有门路,就不会让儿子去当锦衣卫舍人了,再者说,就算他有门路,也没那么多银子啊,水关监司的位子是个肥差。 “我估计不到十万两银子买不下来。”方千户说。 “十万两银子?”陆白惊讶。 虽说干私盐的来银子快,但十万雪花银,娘咧,陆白还真没数过那么多银子。 “老方,你门儿清啊。”陆白惊叹。 方千户急忙摆手,“不是,这,这是市场价,我也是听说的。” 陆白没理他是不是听说的,他现在只顾着感慨,不应该去贩私盐,应该去贩卖丝绸的,这丝绸商人来银子也太快了。 陆白觉得不可思议。 方千户问陆白,“那大人,现在怎么办,咱们去查关监司的位子是从谁手上买来的?” 这得查黄俊生和关监司的门路。 “我去红楼再问问那位小翠姑娘。”方千户一本正经的说,仿佛他真要去查案。 陆白答应了,“去吧。” 方千户转身就要走,小翠姑娘是真让他食髓知味。 不过,在见到陆白动手边的圣旨后,他又停下来,“大人,这圣旨——” “哦。”陆白淡淡的说道:“没什么。” 方千户狐疑的看了看他,见他不说,也不再问,缓缓地走到了门口。 陆白一笑,“就是皇上关于改革南镇抚司的旨意而已。” 方千户停下来,“改变南镇抚司?” 陆白饮一口茶,“不错。” 方千户又走回来,“怎么改变?” “就好好办案,整顿锦衣卫纪律,把明正司支棱起来。”陆白又平淡的说。 “哦,这样啊。”方千户不稀奇的离开了。 这本就在南镇抚司的权利之内。 等他走到门口,陆白又说道:“哦,对了,皇上还让我重整明正司,日后各城池明正司的人将由南镇抚司管辖和任命,北镇抚司不得过问,千户所的千户亦不得过问。” 方千户惊讶的回过头,陆白这是要与指挥使抢权利了。 本来,锦衣卫官职任命,必须严格按照境界来任命官职,而这官职和境界的认定,需要明正司的文书,以前陆白晋升靠的就是这个。 但是吧,因为锦衣卫的衰败,起初,许多卫所没有达到境界的人,但官儿总得有人当啊,于是就有了代理的千户和百户,但这些官职代理不是长久之计,于是这些代理的人就想法设法的从衰落的明正司手里买境界文书,从而名正言顺的把“代”字去掉。 后来,就索性不走代理这一步,直接买文书走马上任了。 所以,现在的锦衣卫别看是天子亲军,权利很大,还肩负除妖等众人,但其实已经是外强中干,中看不中用了,真要细究起来,里面有许多尸位素餐的人。 话说说回来,明正司一直掌管境界任命文书,掌管着官职任命的关键,为什么还是闲散衙门?就因为在南朝个个千户所,百户所,南镇抚司的人归百户,千户管;明正司的人任命,也归千户和百户管。 既然人都归北镇抚司的人管,那北镇抚司任命一个人当官,还不是手到擒来? 现在陆白重整明正司,让北镇抚司再不能插手明正司,相当于握住了北镇抚司官员任命的关键,这不是夺权是什么。 方千户不得不佩服,这一招狠呐。 但这难度可就大了,想要把明正司从各城池的卫所中剥离出来,那是一个浩大工程。 “不止明正司,以后南镇抚司从京城到地上,从上到下,所有官职将由南镇抚司任命,北镇抚司再也没有过问南镇抚司的权利,而南镇抚司——”陆白轻笑,“有监查,任免北镇抚司锦衣卫的权利。” “嘶——”方千户倒吸一口冷气。 这一下子权利可就大了。 “哦,对了。”陆白招手呆愣在原地的庄锦衣卫,“你出给被北镇抚司出一告示,暂且在京城锦衣卫所施行——锦衣卫考核在境界外,还要加一项品德,所有锦衣卫必须到明正司进行考核,不合格的,将失去成为锦衣卫的权利。” 锦衣卫虽然是父死子继,但陆白不准备让他们继承的太过容易。 锦衣卫的队伍不能随便一个人都能进来。 “另外,咱们还得从北镇抚司召一些文职进来。”陆白沉吟。 方千户奇怪,“招文职的做什么?” 陆白叹口气,“百废待兴啊,咱们不少新制度要颁布呢,自然得要几个笔杆子,老庄,还是你——” “我去吧!”方千户自告奋勇。 陆白奇怪,“你不去查案了?” 方千户摆手,“我可以放衙后加个班去查,现在重整咱们南镇抚司要紧。” “行,那你就去吧。”陆白答应了,让他拿上圣旨,“能要多少人要多少人。” 方千户却不走,他干笑着挠了挠头,“那个,陆大人,你今儿早上说培养我做南镇抚司的继承人,不是在开玩笑吧。” “开玩笑?”陆白故意听一下,让方千户一脸失望后又说道:“开什么玩笑,老方,现在你是咱们南镇抚司最大的人才,官职也属你最大,钱也属你最多,我不培养你培养谁。” 方千户这下心里美了,以至于把钱属最多也忽略了,“大人,你等着,我这就去。” 陆白让庄锦衣卫去忙明正司的事儿去。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长出一口气。 万事开头难,现在南镇抚司已经走上了变的道路,他准备从两方面着手,一个是明正司,还有一个就是这些文职。 陆白要让一个这个世界从没出现过的东西出现在世界上。 当然,这些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现在用饭要紧。 ** “好!” 在众人的鼓掌中,顾清欢下了马车,同顾夫人一起向前面的遮阳棚里走去。 现在只是早春,阳光不烈,但经过刚才的一顿运动后,顾清欢的额头都见汗了。 “小妹的马术还是那么好,这打马球的本领是丝毫没落下。”顾夫人说。 顾清欢接过湿毛巾擦了擦额头的汗,又擦了擦手,“嫂子就别夸我了,还是手生了。” 顾夫人点头,“是手生了,要不然这年轻小辈早输了。” 她们在棚中坐下来,下面顾家,莫家,沈家等京城官眷、世家之后的公子和小姐们还在马上驰骋,追逐着马球。 “呼,也是嫂子老了,老胳膊老腿儿的拖了你的后腿,要不然你早赢了。”顾夫人拍了拍肩膀,羡慕的看着顾清欢,“真羡慕妹子,还是那么年轻绝色,太让人嫉妒了。” 顾清欢笑了笑,“我也是机缘巧合之下才年轻的。” 顾夫人压低声音,“外面传言,你整天服用海外的奇花异草仙宝,是不是真的?陆镇抚使还真舍得。” 顾清欢哭笑不得,“这哪儿传出来的谣言,嫂子,我可什么都没服用。我要真有驻颜的奇花异草,肯定送给您尝一尝。” 顾夫人摆了摆手,望着马场上风一样来去,还不时大呼小叫的姑娘,“我是没这福分了,你叫出来一个好孩子,孝顺,在修行上世人难出其右,在才学上也是文采斐然。” 顾清欢停下,苦笑:“这从何说起。” 陆白在修行上突飞猛进,他知道,但文采斐然—— 他的奏章都是她润色的,众人不会看不出来吧。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顾夫人瞥顾清欢一眼,“这可是陆镇抚使在红楼吟出来的,还有‘古来圣贤皆寂寞,惟有饮者留其名’,这寥寥几句,可彰显了陆镇抚使的文采,怎么,妹子,还准备藏着啊,这两句可传遍秦淮河了。” 她看着顾清欢,“我听说你准备把忘儿许配给他,啧啧,妹子,你下了一盘好棋啊。” 顾清欢奇怪,她还是头次听到这两句。 不过,以她对陆白的了解,还不知道从哪儿听来或抄来的,就像来时船上那次。 顾夫人又说道:“我是真羡慕你,自己给自己女儿培养了个好归宿。不过,妹子,忘儿还小,想来也不差,以后指不定可以找到更好的人家——” 她目指场上来去如风的女子,“要不,先让你家那小子把这妖孽收了?省的嫂子我头疼。” 顾清欢望着场上的姑娘,“嫂子,陆白向来有他的主意,我可管不住。” 这显然子啊拒绝了。 但顾夫人并不放弃。 现在的陆白在整个京城都是香饽饽,不知道多少家想要把姑娘许配给他呢,别的不说,从昨儿到今儿,就有两大世家问过顾清欢这意思了。 所以顾夫人打蛇上辊的说道:“既然让陆镇抚使拿主意,那这样,等清明踏青扫墓祭祖时,让他们好好聚在一起聊一聊,怎么样?” 顾清欢这下没办法拒绝了,她只能点头。 就在这时,场上传来一阵欢呼,来去如风的姑娘把球打进了。 第三百五十九章 采花贼 在京城的夫人们并不得闲。 顾清欢早有预料。 京城的官员们在勾心斗角的同时,家里的夫人们也经常在纵横捭阖。 两者看似在不同的战场,联系却紧密,有时候有异曲同工之妙,或许在官场上斗不倒的人,弱点就在夫人们的身上;有时候本来不是盟友,却因为夫人们的枕头风而走在了一起,亦或者本来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却因为夫人而分崩离析。 所谓娶妻娶贤,就是这个道理。 若娶一个空有其表,而无贤能,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口,什么时候闭嘴,或许有朝一日就把相公陷入万劫不复的境界了。但若娶一个贤能至极的人,或许就可以听懂弦外之音,从暧昧不清的语句中分析出草灰蛇线,为相公提供很好的建议。 所以夫人们很忙的,忙于交际。 顾清欢现在就很忙,今儿是顾首辅的夫人,就是她嫂子攒的局,一同在的还有莫家下人家主,现任家主的长子莫生寒的夫人,若按原来的辈分,还是顾清欢的大嫂。 陈家也来人了,一个妇人带着陈允儿过来的。 她就是陈允儿的母亲,昨天叱责儿媳妇没有远见的那一位。 只不过,她的身份在陈家不高,在这边搭话的人也不少,况且还有陈家夫人带姑娘过来——看上陆白的不止一两家,她们期望陆白眼瞎了,可以看上自己的姑娘。 余下的小世家的夫人们也不少。 马场上一时间热闹非凡。 顾清欢虽然早放出了陆白同忘儿的消息,但不死心的人不少,依旧带着姑娘们凑上来混个眼熟,顾清欢目不暇接还无可奈何。 终于到了临场,陈家夫人才拉着允儿走上来,“四小姐,昨儿你走了,我们才想起来允儿答应了今天的马球,真是对不住您了,我家大夫人送你的茶,我让允儿明天送去。” 顾清欢笑吟吟的点下头,“不着急的。” 她看一下允儿,“允儿今天更漂亮了。” 允儿行了一礼,“姑姑说笑了,我在您面前,哪敢称漂亮。” “就是,四妹妹,你这话不是让小辈为难么。”一人说罢,洒下一串清脆的笑声走了进来,她正是莫生寒的夫人沈茶,“忘儿要是能遗传你七八分,不用十分,估计就是年轻一辈中绝美的人儿了。” 沈茶没有女儿,虽然她中意陆白,也想让他们沈家或者莫家攀门亲事,但这不重要,莫忘儿不就是莫家的人? 她这次带着任务来的,“四妹妹,老夫人可盼着你回家看看呢。” 顾清欢淡淡一笑,“有日子没见老夫人了,我改天一定去府上拜访。” 沈茶面上的笑容停顿一下,又笑道:“老妇人可一直念叨着忘儿呢。自从听说三儿还有一个姑娘在世后,高兴的不得了,整天吃斋念佛,祈祷你们平安。” 莫家老妇人信佛,在南朝独树一帜,为世人所所熟知。 顾清欢淡淡的说道:“忘儿还在晏城呢。” “什么,还在晏城?”沈茶一脸心疼,“怎么还在那穷乡僻壤呢?四妹妹,咱们都是儿媳妇,不是嫂子说你,忘儿一个小孩子,怎么能留在晏城呢——” 顾清欢提醒她,“莫大娘子说笑了,在十几年前,咱们就已经没关系了。” 沈茶一怔,“你——” 旁边的陈允儿见机不对,插上一句说道:“姑姑,我听说陆镇抚使昨儿做了一首诗,还有一句诗。那首小诗真好,一个生僻字也没有,一个典故也不用,全诗用的语言近乎于白话,却写的潇洒自如,毫无字词造作之痕,更难能可贵的是,景象还非常清新、生动,几乎将清明节最好的意境铺在了人们面前,简直好的不能再好了。” 她起初只是为了转移话题,但越说却越止不住了,忍不住敬佩道:“我觉得,陆镇抚使这首诗一出,再也没有人敢写清明的诗了,尤其最后一句,牧童遥指杏花村,意蕴悠长。” 陈大娘子忙拉住女儿,一脸得意却说道:“这孩子,一说起诗来没完了,在顾四小姐面前,有你谈诗的份儿?再者说,陆镇抚使就是顾四小姐手把手教出来的。” 陆白得到了称赞,顾清欢还是很高兴的,但不忘泼个冷水,“没有,他这诗还不知道从哪儿听来的。” “哎呀,妹妹你就别谦虚了。”顾夫人说。 诸位夫人一起点头,皆认为这是顾清欢的教育之功。 “就是后面只有一句,不知道有没有完整的诗。”陈允儿问。 顾清欢摇了摇头,“等我回去问一问,若有的话,我让他写下来。” “太好了!”陈允儿高兴地说,“若有的话,姑姑一定要第一时间传阅给我看。” 顾清欢答应了。 众人见了,不由地吃味,那些领着姑娘来的,不由地暗自撇嘴,心想这陈家小妮子地位不高,心眼却不少,就这样就攀上关系了。 顾夫人尤其的不高兴,她组局本来是给自己女儿牵红线的,于是她站起身说道:“行了,天儿不早了,今儿马球就打到这儿吧,妹子,走,我在聚贤阁为你摆了宴席,为你接风洗尘。” 顾清欢站起来,余下的人见组局要散,虽然不甘心,但还是行了礼后各回各家。 唯有一人。 沈茶招呼道:“顾大娘子,我就一个人,不介意我填一双筷子吧?我也借你这接风洗尘的酒,同妹子叙叙旧,以往的人儿不在了,情谊还在,忘儿还在不是。” 顾夫人看了顾清欢一眼,最后点头答应了。 这情谊的确还在,再说沈茶一个人来的,对她牵红线没有太大的威胁。 还有就是,他们顾家和莫家差不多同一境况——当年因为同样的原因将顾清欢抛弃,现在因为同样的原因不敢把顾清欢接回去——倘若陆白最终迎来了剑仙的出手,那几乎是灭顶之灾。 他们不敢把家族命运摆到陆白这辆注定行往危险境地的战车上。 何况他们不上战车,陆白若成功了,他们也必定上得去车——谁让顾清欢同他们两家有千丝万缕的关系呢。 沈茶估计在马场上知道了顾清欢的态度——忘儿回归陆家不拦着,也不支持,至于她和莫家的关系,在十几年前就已经到了尽头。 想来也是,顾清欢同顾家都走到了尽头,何况莫家呢。 沈茶留下来的关系,只是在人少时为方才人多时试探的鲁莽道歉,顺便拉近一些关系。 她们在聚贤阁用饭很愉快,话题多用于叙旧了。 等午饭后,她们在聚贤阁歇了歇,又去了莫家的堂会。 这堂会虽名为莫家堂会,却是实打实的京城梨园行的盛会,这盛会不是在陆地上办的,而是在通秦淮河的一小湖上办的,这小湖传闻由梨园的修行者为莫家的堂会开凿,用造化之功,在秦淮河畔划了一个没有上面一横的“口”字。 秦淮河的水从上游流进,在湖中转一圈后又从下游流出。 在湖中央有一座小岛,两座石桥一左一右将两者同岸连接起来。 小岛在湖中心建了一座水中戏台,戏台高高的耸立,几乎同岸上的楼一样齐平。 至于湖岸上,依照台阶的方式建了不少位子,百姓可以在这些位子上看戏,但最好的位置莫过于水里的楼船,近距离看得,听得清晰,连戏子的一颦一笑都看的清楚。 顾夫人定的位子就在楼船上,而且是正中央的黄金位子,也只有四大世家的人,才能订得到这样的位子了。 不过,顾夫人定这样的位子,并没有付什么人情。 因为顾四小姐回归京城,首次露面在莫家的堂会,这不是顾四小姐的荣幸,而是莫家堂会的荣幸。 毕竟,相对于以前的倾国倾城,冠绝京华的顾四小姐,现在的顾清欢更加盛名在外。 陆白,就是她不朽的名篇。 这是所有人都不可超越的。 因此,顾夫人同顾清欢刚上了楼船,就引起了楼船上一阵慌乱,许多人站起来,钻出包厢,只为一睹顾清欢的芳容,然后被她年轻绝美的容颜所倾倒,继而引起更大的慌乱,渐渐地传到了岸上。 岸上的人在得知顾四小姐到了楼船上后,全不约而同的翘首张望,渴望见一见顾清欢的身影。 虽然他们绝大部分看不清她的容颜,只看得到她的身段,即便如此,也让他们遐想了。 顾清欢到来引起的慌乱,把准备上台唱戏的戏子都惊动了,他们心里忐忑不已,深怕上台压不住场子,把众人的目光从顾清欢的身上吸引不回来。 莫家管事的显然也知道如此。 于是,他压了一会儿时间,但场面趋近于安静后,才让戏班子上台演出。 巧的是,他们演的是《打神鞭》。 正顾夫人,沈茶的谈话的顾清欢,猛地一抬头,盯着面前的戏台。 顾夫人也尴尬。 场面上更是鸦雀无声。 ** 陆白回家用的午饭。 南镇抚司衙门也有饭,但那饭,怎么说呢,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但陆白觉得,那厨子就是给他米,他也做不出什么好东西。 酒庐就不一样了。 酒庐有从名楼上挖来的厨子,烧的还都是陆白喜欢的菜,陆白还可以躺着吃,坐着吃,别提多自在了。 唯一的缺憾是不能一面看电影,一面吃饭,郁闷。 他正吃着饭,芸娘一脸古怪的走进来,“大人,那太监——审问出结果了。” 陆白惊讶的抬头,“这么快?” 虽然他从晏城调来的锦衣卫都是心腹,还都是高手,但这未免也太快了。 芸娘一点儿也不奇怪,“花匠和他的大夫人都是普通人,根本经不起问刑,至于那位公公——花匠俩人招了后,他就不得不招了。” “听你的意思,这太监嘴还挺硬?”陆白想了想,又觉得不稀奇,毕竟下面都敢切了的人。 陆白就没有那样的勇气。 “他都招什么了?”陆白问。 芸娘把供词递给陆白,长叹一口气道:“很曲折,我长话短说,但这说来话长。” 这妇人本命谷进,现名谷红,原是十里八乡的俊后生,但没有一技之长,整天游手好闲,没有余财,娶不上媳妇。虽然说饱暖思**,其实饿极了在某些方面也会不折手段。 谷进穷的叮当响,却想睡女人,然后就想走弯路,不知怎么想的,就搭上了一个采花贼的关系。 “这个采花贼名叫桑田,号称采遍天下无敌手,上至王侯公卿,下至黎明百姓,无论是风韵犹存的贵妇人,还是闺阁深处的大小姐,这些女人他都睡到过。”在朝这位采花贼拜师前,采花贼桑田大言不惭的说。 但陆白听了,觉得这采花贼的“采遍天下无敌手”估计不是吹的。 因为桑田有一招独门绝技——女红。 他的针线活儿特别的好,堪称天下第一针。 怎么说吧,倘若这桑田不干采花贼这勾当,而是去做女红,他缝制的衣服,至少高普通裁缝的百倍不止。 可惜他是个采花贼。 “据谷进说,桑田还有一项本事,就是擅长女装,他男扮女装惟妙惟肖,以假乱真,不是几乎,而是根本看不出他是个男人。桑田借此本领,又凭借女红的独门绝技,经常出入富贵之家,教他们女儿女红,然后趁机拉近关系,挑逗良家女子,甚至托词教授武艺,在夜里同良家女子同床共枕。” 因为他女红好,又是十足的女人,所以许多人家都不会起疑心。 有了这个机会,这桑田又极为擅长挑逗,十有三四这深闺中的姑娘会被他占了便宜。 倘若遇见贞烈的女子,桑田难道就收手了? 不然,桑田有药。 “谷进说,桑田手里有迷药,他会下在酒水中趁机迷翻这个姑娘,然后任意为之,等这些姑娘醒了以后再用名节要挟,借此达到继续淫邪的目的,断则一两天,多则半个月,他就会离开,去别的地方物色新的姑娘。” 芸娘叹息一声,“这些良家女子见木已沉舟,生米成了熟饭,十有八九会妥协。等他走了,又会为了名节,把这件事儿咽在肚子里,桑田因此一直逍遥法外,而且号称采遍天下无敌手。” 陆白已经停下筷子了。 他问道:“这桑田还有一本领吧?” 芸娘疑惑,“什么本领?” “生不出孩子。”陆白说。 要生得出孩子,糟蹋了那么多姑娘,早应该被发现了。 芸娘摇头,“不是这桑田生不出孩子,而是桑田号称他们门派有一味药,服下后可以让人无后。” . 第三百六十章 《牡丹亭》 “还有这药?”陆白惊讶。 这药还是很有前途的,男性避孕药,前世都不多见,当然,那是因为有小雨伞的缘故。但这时候可没有那东西,所以这药就十分难得了。 旁人不说,陆白现在就很需要。 顾清欢很怕弄出人命来,所以陆白每次都不大尽兴。 “这药有什么副作用?”陆白又问。 陆白这个问题显然超纲了,芸娘没顾得上问,不过她告诉陆白,待会儿她可以去问下。 桑田有许多弟子,谷进就是其中之一。 “他们师兄弟在技艺学成后,桑田就把他们放了出来,让他们改换姓名,四处去物色对象,并广收弟子,将师门发扬光大,他们还约定,一旦东窗事发,就好汉做事好汉当,千万不能把师兄弟和师父供出来。” 谷进离了师父以后一路北上,足金遍布四十多个城池,乡镇和县衙,走遍了整个南朝宁江沿线的城池,就是芸娘昔日所在的永乐城,他也都光顾过。 他所到之处,会预先打听好谁家有貌美的良家女子,然后假装成颇有姿色的逃难妇人,先到附近店铺或穷人家做活,用女红打出明生以后,让良家女子的父母请他去交手女红记忆。 “女红是大家闺秀待嫁的资本,所以许多人家都会请他。” 芸娘取出一本厚厚的册子递给陆白,“谷进就借这个机会,奸淫了不少姑娘。这厮还有特殊的癖好,似乎很有成就感,把这些姑娘的名字,出生,乃至经过都记录在册,没没阅读时都很有成就感。” 陆白错愕不已,“这么变态?” 他翻开扫了一眼,简直不堪入目,这桑田还给每个女子做了画像,似乎想要在阅读经过时,顺便记起这小娘子的样子。 陆白大致数了数,受害者多达一百八十二人。 “这他娘的还得谢谢那花匠。”陆白心有余悸,这要不是花匠把这兄弟给阉了,还不知道要糟蹋多少姑娘呢,但话又说回来,这花匠又怎么结识谷进,继而把他给阉了的? 芸娘告诉陆白,这花匠也是一个登徒子。 他见谷进伪装的夫人颇有姿色,自从在邻家见了以后就惦记上了。凑巧,他家娘子也有点儿姿色,还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对他言听计从。 于是花匠让他娘子请谷进去家里教授女红,一来二去,俩人关系渐进,花匠娘子就留谷进留宿。 谷进自然求之不得。 不想半夜的时候,花匠同娘子掉了包,花匠爬上了谷进的床,然后发现谷进竟然是个女的。 “这花匠也是个狠的,他贪图谷进美色,不计较他是男是女,但最好是个女的,于是一刀把谷进咔嚓了——”芸娘还比划了一下子。 正好谷进一直伪装成一个逃难的妇人,于是花匠就握住他把柄,把谷进收到了房内做了自己的小妾。 听罢芸娘所说的曲折故事,陆白唏嘘不已,想不到小小的花匠,竟也有这么传奇色彩。 这要不是碰不见他,指不定就这么齐人之福享下去了。 话又说回来,“这花匠的娘子长的也不咋地呀,这谷进怎么会惦记她?”陆白问。 这谷进现在虽然还有些风韵,但也就那样,不至于让在花匠断根也有收入囊中吧。 “这差不多是二十多年前的事情了。”芸娘提醒陆白。 岁月是把杀猪刀,黑了樱桃,绿了芭蕉,白了发梢,现在故事中的人儿都力不从心了,昔日年轻的谷进半老,花匠却已经步入了晚年,他干的又是弯腰的活儿,现在背都驮了。 “好吧。”陆白又翻了翻册子。 这上面的女性也都步入中年了,不知道她们当年有没有受到影响。 芸娘见陆白不说话,问道:“大人,现在怎么处置他们?” 陆白想了想,“我去看看吧。” 陆白很好奇,他要去看看这些人,出了女红,还有样貌外,究竟如何把自己的变的特别像女人的,还有就是,他们彼此之间有没有什么特征,一眼就可以识别出是同门师兄弟。 多一项知识,多一个本事。 陆白许多破案的经验和知识,就是这么积累起来的。 锦衣卫还在招呼谷进,陆白进去后。 “大人。”锦衣卫们招呼一声,让开位子,让陆白走到前面。 陆白端量谷进,他被打的很惨,遍体鳞伤,但依然难掩他白皙柔嫩的肌肤,就这皮肤看起来,很难让人相信他是个男人,不过他胸前的女性特征被拿掉了,据锦衣卫说,那是两个大馒头。 “啧啧,你倒是随身携带干粮,饿不着。”陆白佩服。 他蹲下身子看谷进,谷进吓的身子一哆嗦,恨不得身上背了一个乌龟壳,把在藏身到壳里面。 “你放心。”陆白让他放松,“你现在把什么都招了,我们不会再用刑逼供了。” 他蹲下身子看着谷进,用手指刮了刮他的皮肤,“你这怎么保养的?” 话题转的太快,谷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快回答大人的话!”锦衣卫提着鞭子上前一步。 谷进太怕挨打了,忙不迭的说道:“用羊乳,天不老花瓣,丁香水熬煮成乳,然后日日擦,擦拭就可以了,这是我师父传下来的独门秘方,我全告诉你们了,真的没有一点儿隐瞒,千万别打我。” 他又缩了缩。 陆白让他放心,现在是聊天时间,不会对他用刑的,等他说的不对了,再动刑也不迟。 陆白又低头端量他,看到脚时,不由地惊讶,“你们还裹脚?” 这世界的女人都没有裹脚的习俗。 当然,有些人喜欢三寸金莲,有这样的癖好,但这之所以是癖好,就是不被大众所认同。 “男人的脚一般都比较大,若不裹脚的话,师父说容易露出马脚。”谷进这会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白啧啧称奇,想不到露出马脚还能这么用。 他又端量一番,看不出什么来后,问谷进,“你们同门的人一般如何相认?” 万一同门遇见同门,睡到一张床上呢。 “看走路的姿态。” 因为裹脚重重伤了脚骨的缘故,他们在走路时,脚掌发力和常人不同,脚指头会抓地,因此走路的时候,为了稳住身子会走外八字,而且是夹腿的八字步。 一般裹脚的女人并不会这么走。 “夹腿外八字?”陆白皱眉,他莫名想到了白大太监。 当时他就是看到白大太监走路的姿态,才想到谷进可能是个太监的。 现在听起来,他的推测不对呀。 这算什么,瞎猫碰见了死耗子? 还是说,白大太监以前也喜欢女装? 想到这儿,陆白摇了摇头,没道理的,白大太监要是谷进的同门,应当进宫当宫女,而不是当太监。 “还有什么?”陆白把刚才的疑惑抛之脑后。 他不是谷进同门中人,也不是太监,很难靠走路去分辨什么,或许在割去蛋蛋后,他们和太监走路趋近于一致了呢,毕竟女装和太监还是很趋同的。 一个在生理上不是男人,一个在心里上不是男人,异途同归走路一样还是很可能的。 “还有就是看嗓音。” 嗓音是他们师父收徒时的一个重要标准,若声音粗,音调高,一般不会收入门下,而收入门下的弟子,也会练习发音,并持续的练习,一直到习惯了女声,忘记了自己本来的声音。 但一个人在痛苦的时候,嗓音是不会变的。 旁边的锦衣卫佐证,“这是真的,他刚才嚎的比爷们还爷们。” 陆白暗自记在心上,以防有个姑娘在身边,他不知道是男是女,他又不能扒人裤子看。 “还有吗?”陆白问。 “有,有——”谷进现在是真怕锦衣卫打他,什么话都往外秃噜,“所有人身上都有一股丁香味儿,因为我们都是用那乳涂抹身子的。” 陆白恍然,这倒是一个明显特征,他差点把这给忘了。 那他觉得刚才是瞎想了。 白大太监全然没有后面两个特征。 “别的就没有了,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了,你不要打我,千万不要打我了。”谷进苦苦哀求道。 他柔嫩的肌肤,从来没有经受过这样的摧残。 从前他以为他是个坚强的人,会咬定青山不放松,任尔拳打脚踢,但现在真被用刑了才知道,这玩意儿真不是普通人能熬过去的。 “放心,不打你了。”陆白站起身,吩咐左右,“你们歇着,让他们也缓缓气儿吧。” 锦衣卫们答应了。 旁边锦衣卫领头的卫二问道:“头儿,那咱们之后怎么处置他们?” “把他们交给锦衣卫吧,谷进还有师兄弟呢,他们也需要捉拿归案。” 若有机会,陆白一定亲自动手,去把这些人抓回来,毕竟光谷进就糟蹋了近二百个良家姑娘, 但现在陆白的主要精力在南镇抚司上,无暇也无权去查这个案子。 “哦,对了,你们明儿把人送到北镇抚司后就去南镇抚司报道。”陆白说。 卫二几个锦衣卫一脸纳罕,“南镇抚司?” “以后你们就是南镇抚司的人了,我刚跟皇上请的圣旨,有权利调你们。” 皇上也知道陆白缺人,所以给了陆白从北镇抚司,或各城池的锦衣卫调一百名锦衣卫的权利,至于后续的人手,则从明正司出来的锦衣卫填充。 毕竟,如果南镇抚司的人都不用明正司出来的锦衣卫,又如何让北镇抚司用呢。 “真的!”卫二几个人听了大喜。 晏城是穷乡僻壤,哪有京城这般繁华,他们若是调任南镇抚司当差,那可就是野鸡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嗯。”陆白点下头,“明儿你们的任务就是盯紧了这个案子,监督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办好这个案子,这以后也是咱们南镇抚司的指责,毕竟锦衣卫不好好办案,办案时吃拿卡要也——” 陆白刚要说话,见面板闪过一次抽奖机会,这时奖励陆白破获谷进特大奸淫案的。 苦主将近二百个姑娘,是个特大案子了。 陆白倒要看看这次抽奖机会会抽出个什么来,于是他招手卫二,“具体的明儿到南镇抚司再说。” 卫二答应一声,高兴的送陆白离开。 陆白一边走,一边选择抽奖,轮盘很快出现在他面前,伴着轮盘旋转停止,橙光一闪,一本书出现在陆白面前。 “咦?”陆白停下脚步,一脸的古怪。 因为这书的名字很熟悉,它叫《牡丹亭》。 “这算什么?”陆白心里犯嘀咕的同时,把这本《牡丹亭》点击学习,“这是准备让我当大文豪?” 面板知道他《牡丹亭》默写不出来,所以就抽奖抽出来? 那也太不正经了吧。 陆白一直以为这面板是个正经的修行面板的。 陆白乱想着这些,但等《牡丹亭》的相关知识映入他脑海后,他知道自己想岔了,还真不是面板让他当文豪,这还真是一本修行之法,不同的是这是一门戏曲的修行之法,同梨园的修行之法差不多。 陆白听说过梨园的修行。 梨园行的修行大致分为傀儡术,牵丝术,易容术,影分身,以及最重要的幻术——戏中人。 牵丝术为操纵傀儡,以傀儡为修行手段。 梨园历代长老中,以这门法术度过雷劫,登入仙门的居多,因为在关键时刻,他们可以用傀儡代替本人承受天罚。 牵丝术则以丝为器,牵动命运, 易容术和影分身顾名思义,一个乃易容之法,一个乃分身之术。 影分身高明者可李代桃僵,同傀儡术有异曲同工之妙。 至于戏中人,则是梨园行最高明的修行道法了,可以理解为一种幻术,但又不同于普通的幻术,而是一种似真非真,似假非假,如梦似幻,如庄周梦蝶一般的幻术。 关键就在于演技。 这门法术往往依托于戏本,若演技足以同戏本融于一体,真正的成为戏中人,那么戏中的一切都可以为化为己用,用于现世;亦可把现世中的人拖入戏中,在戏中将敌人折磨致死,或永困于戏曲之中。 这等法术,不是戏痴修炼不成,达不到“庄周梦蝶,蝶梦庄周”境界的戏痴亦不成。 不过,就像好演员终究是有的,戏痴也终究是有的一样,这法术其实最缺的还是戏本。 因为没有一个好的戏本,是无法让戏痴入戏的,若不能入戏,又谈何修行? 听说这些戏本都是梨园的不传之秘,想要修行唯有进入八大派中的梨园。 现在陆白手里有一本这样的修行法术—— 陆白看一眼品级,橙色,虽然不如金色,但也属于传说级别的戏本了。 . 第三百六十一章 飞升之后 显然,修行的戏本,不是普通的戏本。 普通的戏本,有一曲折的故事就可以了,戏本中的人给一个基本设定就可以了。 但这修行戏本,却是把每个人物在上场前的所有经历都要填满,而且越合乎情理,戏本质量越高。 譬如,在戏本中出现一位神仙,那么这位神仙的前世今生都要有,包括他的经历,修行之法,都要沿着走一遍,这才能贴合戏中人物,从而成为戏中人,进而像戏中人一样修行,继而成为戏中神仙。 当然,戏本通常脱离于现实,所以戏者成仙以后,只在戏之幻境中,把人拉入环境中施加影响。但若戏本身就打通了现实与虚幻的界限,那么从幻境中出来成为修行悟道,也就不足为奇了。 至于戏者的修行,那自然是演技越好,越贴合任务,修行境界越高。 这差不多就是梨园最高深的修行之法“戏中人”了。 陆白扫了一下记忆,发现这本《牡丹亭》是全本的,里面人物设定全都有,就是一个丫鬟的成长轨迹都有,足以作为完整的修行之法了。 “嘿,我还发愁怎么把戏班子整起来呢,现在好了,现成的办法。”陆白得意起来,心里期盼起了他《牡丹亭》扬名立万,惊掉梨园下巴,让世人吓一跳的场面。 缺德和尚和邋遢道士在屋顶上饮酒,缺德和尚手里还捏着一只烧鸡,他们俩一面喝酒,一面津津有味的嚼着肉,见到陆白笑眯眯的样子后,缺德和尚推了推邋遢道士,顺手把他手里的酒坛子拿过来,“看你师父,傻了。” “你师父才傻了呢,你师父全是傻子。”邋遢道士看陆白一眼,“我师父那是憨。” 陆白抬起头看他们一眼,“我可都听见了啊。” 邋遢道士“嘿嘿”一笑,“师父,你上次给我的经文,我参悟的差不多了,你再给我一句?” “免谈。”陆白拒绝。 他记得本来就不多,要现在告诉他,以后还这么驱使的动邋遢道士。 对他而言,道士可以十分好用的帮手。 缺德和尚咬一口鸡,“陆兄弟,你哪儿有没有什么经文,指点我几句。” 缺德和尚主要看邋遢道士参悟《道德经》不断有收获,心里羡慕,所以随口这么一说,他倒不是真的想从陆白这里弄到什么。 怎料,陆白略一思量后说道:“还真有。” 缺德和尚一个机灵,“什么?” “有经文,有禅语,不知道你要听什么。”陆白想了想,差不多也就这些。 缺德和尚狐疑的看着陆白,“全是不曾听过的?” 陆白诧异,“怎么,你们佛教的佛经也是不完整的?” 缺德和尚长叹一声,“不错,有的经文不全,有的经文只闻其名,压根不曾见过经书,还有些宗门也是如此。” 陆白疑惑再上心头,心想这世界真怪,《道德经》不全,佛经居然也不全,不是说北面出了一位佛祖么,难道这位佛祖就没有把经文传全了? 缺德和尚不知道这些,“佛祖经常座谈讲经,经文全靠后人整理,能完整流传下来的不多,何况——” 缺德和尚摇了摇头,没把何况讲下去。 他觉得在佛祖以前,应该就有佛教存在了,因为佛祖在讲经时,曾引用过一些典故,这些典故是闻所未闻的,但听起来又似乎真的发生过。 由于佛祖讲经,经常以草,以花,以一粒微尘做比喻,所以佛教中人,通常把这些典故当做寓言去理解,譬如曾有一和尚割肉饲鹰等等。 但缺德和尚不觉得。 他是第一个佛教中提出或许在佛祖以前真有一个和尚曾割肉饲鹰的,但这被认为是对佛祖的大不敬,于是他被赶出佛门,从北朝一路流浪到了南朝。 后面的经历,让他对佛法坚信不疑,对佛经却有越来越多的疑惑。 这些疑惑若能够在陆白这儿得到解答,那是再好不过了。 于是,他擦了擦嘴上的油,恭敬的对陆白说:“还请陆兄弟请教一二。” 邋遢道士饮一口酒,嘟囔道:“你个秃驴没完了,一直占我便宜,还陆兄弟,我是不是还得叫你师伯啊,你要请教,就拜我师父为师,我师父又不是小心眼的人。” 缺德和尚没好气的道:“我有师父,而且我师父已经涅槃去了。” “那师父你就别告诉他。”邋遢道士对陆白说:“你要不拜师就告诉他,那我可就不依了,凭什么当徒弟得干活才传艺,别的人就能平白无故的得一句。” 陆白乐了。 邋遢道士的话深得他心。 他给了缺德和尚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看来你只有拜师了。” 老实讲,陆白还真起过把他收入浩气门的念头。 邋遢道士境界高深莫测,这缺德和尚同他在一起,想来境界也同样高深莫测。 陆白约莫他们的境界或同他一样在半仙境,或更高。 陆白若把缺德和尚也收入门派,那他浩气门可就人才济济了。 要知道,自从剑仙飞升,一秋山庄建立到现在,借用剑仙的名声广纳高手,现在逍遥境以上的高手也屈指可数,陆白有了这俩人,只要剑仙不出手,浩气门就可以和一秋山庄分庭抗礼了。 只可惜,缺德和尚不答应。 “拜师是不可能拜师的。”缺德和尚狠狠地咬了一口鸡肉,“再说,谁知道你究竟知不知道佛经禅语,万一不知道,忽悠我呢,我可不像你这邋遢弟子一样,一坛酒就骗过去了。” 邋遢道士不高兴了,“你别污蔑我啊,什么一坛酒,我这明明是好几坛子,不,无穷无尽的酒才把我骗过去的。” 缺德和尚鼻子发出不屑一声后,把酒坛子抢过来,痛饮一口。 即使不练功,这浩气门的酒饮起来,也是格外的好喝。 陆白摇了摇头,也不强求他们,他只是倒背着手,慢慢地念叨起来,“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哎,亦非台——” “嗖!” 一个身影若大鹏展翅,笼罩住陆白的上空,接着影子一收,若在陆白面前。 “师父在上,请受我——”缺德和尚手里拿着鸡腿就向陆白行礼。 “哎哎,打住,打住。”陆白拦住他,脸上止不住的想笑,果然什么都逃不过真香定律啊,“我不是你师父,你不是有师父了。” 缺德和尚一脸严肃,“吾爱吾师,我更爱真理,师父,你不能太缺德啊,你不能阻止我一心向佛的心。” “呃——” 陆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总觉得缺德和尚这一句话,把他也给骂了。 “你可真不愧是缺德和尚。”陆白说。 不过,他知道的禅诗和佛经也不多,“当不起你师父,你就当我浩气门的客卿吧。” 缺德和尚大喜,“这可以。” 他不忘回头招呼邋遢道士,“道士,快,叫一句长老。” 邋遢道士没好气,“你长得老。” 缺德和尚不理他,回头招呼陆白,“门主,你快念念后面的。” 以缺德和尚多年的经验,这后面的才是经文关键所在。 “听好了,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陆白一字一腔的念完。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本来无一物——”缺德和尚低头嘀咕着,在口中咂摸,在念头中回味,竟越来越有心得,每一遍都觉得明悟了一些。 “好,好。”缺德和尚脸上洋溢起笑容。 陡然间,一阵风吹来,吹动庭院间花草树木,吹来了百鸟欢鸣,吹来了花香阵阵,还吹来了一朵朵洁白的祥云,在酒庐的头上汇聚。 陆白没经历过这些,一时间也没抬头看,只是在想这京城环境还不错,竟然有这么多鸟儿,浑然不知天上的祥云在旋转,排列,组合,让天空成了一漏斗状。 漏斗下正是京城,正是酒庐。 许多人仰头看,见漏斗内呈螺旋上升,云仿若成了环山的路。 人们的目光穿过漏斗,在漏斗的上空会看见一片湛蓝、纯净的天空—— 陆白不知道,许多人却知道。 瀑布旁。 道长猛然抬起头,眺望远方,“在京城,会是谁?” 皇宫深处。 一个苍老太监缓缓地抬起头,目光穿过天井,望着天空,“京城内竟有人飞升!谁,谁在京城步入飞升境了?不对,没见到雷劫,这人已经度过雷劫了!这是八大派谁家老祖?” 就在众人猜测纷纷时。 “哎,哎。”邋遢道士不知何时下来了。 他拉了拉缺德和尚,把缺德和尚从子悟道的境界中拉出来,“你小心点儿,小心把你抓上去。” 缺德和尚一下子从悟道中拉出来。 天上的异象立刻停下,散去了。 缺德和尚陡然被拉出来,本来很愤怒,听到邋遢道士的话,身子明显的打了一个激灵,“对,对,臭道士,你这话提醒得对。” 陆白莫名其妙,“什么抓上去,谁敢抓你们上去?” 邋遢道士指了指天空。 陆白这才见到天上有祥云,不过这会儿快要散去了,“这是境界要提升了?” 陆白没见过飞升,但境界提升过。 他上次境界提升时,也有过异象,所以想到飞升上了。 缺德和尚回答了什么,陆白没听到耳朵里,因为他的思绪飘到了顾清欢身旁的傀儡上,然后陆白就怒了,两耳不闻和尚画了。 因为戏台上正在唱《打神鞭》,已经到了陆白父亲出场那一段了。 这什么意思! ** 陆白见到那一幕,已经是慌乱过后了。 刚才不少人见到了天上异象,引起了一阵慌乱,让戏台上的戏班子演出受到了影响,现在好不容易才回到正轨上去。 就在这时,本来同顾清欢和顾夫人坐在一起看戏,见到头一出戏竟然是《打神鞭》,然后慌慌张张离开的沈茶回来了。 作为莫家第二代长子莫生寒的夫人,沈茶现在一脸愤怒,又一脸愧疚。 她坐下后长叹一口气,“四妹妹,嫂子对不住你。” “怎么回事?”顾夫人这会儿也不大高兴。 她请顾清欢看戏的,请人看这出戏,这就是在打她的脸。 况且—— “朔北城主可是你们莫家的!怎么,你们莫家已经大义灭亲到这种地步了?”顾夫人不客气的说。 这《打神鞭》里,最反派的就是莫忘儿的父亲,莫生寒的三弟。 沈茶咬着牙道:“我知道,这出戏——这出戏是三绝王长康点名让这戏班子唱的。王长康你们也知道,他是梨园掌门的得意弟子,我们莫家——” “王长康?”顾清欢一挑眉。 她知道王长康。 王长康人送三绝,文绝,戏绝,痴绝。 文绝不单指他的文采,也指他在戏本写作上的才能,他写出的戏本十分受欢迎,当时的戏班子,只要抢到王长康的本子,就相当于抢到了银山。 戏绝指王长康在戏曲上的造诣。 他不止会写,还会唱,还会演,而且在戏曲表演上炉火纯青,人人称道。 至于痴绝,就与顾清欢有关系了。 当年顾清欢名满京华时,王长康同样名满京华,俩人一时间被认为是金童玉女。而在文人雅会上,有顾清欢的地方,就有王长康。 王长康处处留诗,表达对顾清欢的爱慕之情,甚至于在戏曲中,表达对顾清欢的爱慕时,还有上演一出虐狗的甜腻戏。 一时间,坊间都知道,王长康戏必有四小姐,而这四小姐就是顾清欢。 王长康因此得名痴绝。 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顾清欢始终拒绝王长康,并最终嫁入了莫家。 王长康后来则轻易进入了梨园,成为了八大派的一名修行弟子。 后来,顾清欢就和这人再无瓜葛了。 顾清欢想不到王长康竟在今儿来恶心她。 顾清欢笑了笑。 这算什么,炫耀他现在的成就,告诉自己,她以前的选择是错误的? 幼稚! 不过,既然知道不是莫家的主意,顾清欢心里松一口气。 她想了想,现在的局面,莫家的确很为难。 世家作为门派的狗,王长康作为梨园掌门的得意弟子,莫家自然不敢得罪他,乃至于在自己戏台上侮辱自家人都不敢出头。 “世家啊。”顾清欢唏嘘。 在百姓面前高高在上,在这些修行门派面前,世家却只能卑微的趴伏着。 他们的命运是狗绳,兴衰就拿捏在修行门派的一牵一拉之中。 顾清欢头次觉得,力量掌握在手里,命运在手里的感觉,真好。 “四妹妹还不知道吧,这《打神鞭》也是王长康写的,还绕过莫家,让人传唱了出去。”沈茶趁机把误会解释清楚,“莫家夹在中间——” “哎,也就莫家三代出了个莫问痴以后,境况才好一些。但王长康作为问痴的师兄——”沈茶不知道说什么了,“咱们还是多担待吧。” . 第三百六十二章 争斗 顾清欢同样出身自世家。 她太知道世家对于修行门派的依赖了。 她毫不怀疑,今天修行门派舍弃了世家,第二天世家就会分崩离析,而且在它尸体上吸血吃肉的不止世家,任何有些势力的都要上来踩一脚。 这世界就这么现实。 想要让家族延续,富贵绵延,世家就得这么现实。 顾清欢因此没有怪罪莫家,若怪罪的话,她也只会怪罪王长康,而王长康—— 顾清欢觉得现在不是得罪梨园的时候。 她这么想,陆白却不觉得。 既然莫家的堂会让他不痛快,陆白就打算让莫家的堂会也不痛快。 他传话给傀儡,傀儡附身到顾清欢耳畔,嘀咕了一句。 “什么?”顾清欢惊讶,回头看着傀儡女。 傀儡女又嘀咕了几句,顾清欢脸上的表情越来越惊讶,似乎听到了什么了不得事。 旁边的顾夫人以为出什么事了,“怎么了?” 顾清欢一脸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 很快,一折《打神鞭》落幕,所有唱戏的人到了前台,一起面向楼船行礼后等在原地。 顾清欢她们不在楼船顶层。 楼船顶层设宴,坐了莫家长子莫生寒,梨园弟子王长康,两位梨园的老客卿坐在头一排。在他们身后还有几桌,分别坐了梨园四位门内弟子,还有莫问泉作陪。 王长康长的英俊潇洒,唯独下巴有点儿翘,稍稍有一点儿违和,但这挡不住他俊朗的气质,尤其在他进入梨园修行后,仙气飘飘的气质让更让人看他时,把那一丢丢的违和视而不见了。 只是—— 入戏让人疯狂。 王长康的双眼里多了一些癫狂,这让他又多几分邪性,尤其现在啃着甘蔗的样子,让人觉得他有点疯狂。 王长康也的确有点疯。 他现在梨园的外号是戏疯。 莫问痴的戏痴之名声名远扬,在戏疯面前,却也只能望其项背。 莫生寒淡淡的瞥一眼台上的人,扭头看着王长康,等他拿主意。 在莫生寒看来,在把《打神鞭》搬上台的那一刻,他们就注定要进入梨园了。 王长康也是如此做的。 他用甘蔗指着台上几个人,“你,你,你,你们三个不错,尤其是你,演出了朔北城主的奸诈,不错,不错,至于你——你不行,演不出朔北城主的奸诈。还有你——” 他看着扮演顾清欢角色的女子,咬了一口甘蔗,摇了摇头,“你不行,长的不如顾四姑娘漂亮,不行,太不行了。” “我——”女子想要说话,心里有很大的不服气。 唱戏归唱戏,唱戏不应当从好看上来衡量,若如此,恐怕只有顾四姑娘来唱才符合王长康心里的标准。 “呵呵——” 王长康斜眼一眯,“就你的嗓子,气息不匀,基本功不行——不过,既然朔北城主选不中,那你也选上吧。” 他大手一挥,“就这么定了,你们四个随我回梨园。” 接着,不等这几个人说话,王长康一句“继续”,然后又啃甘蔗。 下面的人哗然,这戏疯子还真是戏疯子,选人都这么随性。 不过,这些选上的人,只是有了去往梨园的机会,不一定就成了在梨园的弟子。 这些弟子到了山门后,还会有师父挑选,余下的不中意者,会留在梨园当仆从和杂役,所以随性一些,后面的客卿等人也不觉奇怪,没有什么反对的意见。 至于选中的戏子,以后入门当弟子修行更好,若不能修行,当杂役和仆从也好过在红尘中当戏子。 他们在梨园当杂役,也能受到梨园的熏陶,在修行上或许可以入门,若是个天才,破格被收入山门也不得一定。就算入不了山门,日后若行走江湖,那也是一把好手。 陆白在永乐城时,碰到的烂柯山庄的肚子大,他就是烂柯山庄的棋童。 上面的戏子有的欣喜异常,有的心有不甘,却也无可奈何。 他们知道,王长康因为他们唱《打神鞭》的缘故,已经够照顾他们了,往常一个戏班子就选一两个角儿,选三个角儿都是因为碰到了天才。 不过,最高兴的则莫过于这戏班的班主儿了。 他姓苟。 为了给梨园广纳人才,莫家和梨园一直很舍得,班主儿的戏班子选中一个人,给五千两银子。 苟班主儿这次可以收到两万两银子。 这还不重要,对苟班主而言,最重要的是梨园给他的令牌——这时梨园给每年入山门弟子最多的戏班的,以奖励他们为梨园发掘人才。 有了这枚令牌,戏班不仅有了护身符,还多了一块金子招牌。 苟班主的戏班子一下子上贡四位弟子,这令牌差不离儿就是他的了。 他这戏班子,今年的生意差不了。 苟班主美滋滋的,这样看来在顾四小姐面前唱一出《打神鞭》不亏。 很不亏。 下一个戏班子上台。 他们唱的是一出经典曲目,莫生寒轻舒一口气,下面他的夫人沈茶也长出一口气。 还好,若还是《打神鞭》的话,就太侮辱人了,他们相信,陆白会杀过来的。 又一出戏罢。 戏子站在戏台上,面向楼船,等待着命运的挑选。 顾清欢安静了许久,这会儿终于开口了。 她轻笑道:“挺不错的。” 顾夫人找到了机会,“对,对对,挺不错的,比上一个戏班子唱的好,上一个戏班子也就是本子选的好,投了王长康的心思而已。” 沈茶不便说王长康的坏话,打着圆场道:“既然四妹妹喜欢,不如待会儿挑剩下了,收到院子里,给自己建一个戏班子。” 南朝世家都有组建自己戏班子的雅号。 旁的不说,安康城的石七公子,就建了好几个戏班子。 他戏班子里的许多人,还都从这盛会上买和雇的。 城里四大世家也都有自己的戏班子,逢年过节时唱堂会,经常要唱出个高低来,已经算京城争奇斗艳也一景儿了。 顾清欢点了点头,“我正有此意。” “你们这几个——” 在他们闲聊时,楼船顶层的梨园客卿开口了。 刚才已经让王长康任性一把了,接下来的选人,将主要看他们的意见。 他们作为梨园的客卿,几乎每年都负责挑选弟子这活儿,轻车熟路而且经验丰富。 梨园名客卿按照以往的习惯开始点评。 他喜欢先点出戏者的优缺点,让他们明白自身的不足,这样及时挑不中,也不白来,还可以回去提升自身,等明年的时候可以卷土重来。 至于将要挑中的,也可以让他们学会谦虚,不要骄傲。 只可惜,名客卿这话刚说半截,就被打断了。 “我们浩气门有一个本子,可以用于修行。”有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淡淡的说:“足以成仙的本子,修行之法一应俱全,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名客卿身子一僵,眉头一皱,“谁?!” 王长康嚼甘蔗的动作一听,“是她!” 他怎么也忘不掉这个声音,他虽然气她,恨她,很就是忘不掉这个声音。 莫生寒这时走到名客卿身边,贴耳说了一句。 名客卿笑了,“我当哪个女娃子这么大的口气,原来是陆白的婶娘。” 的确。 对于梨园这些修行者而言,顾清欢最重要的身份不是顾四小姐,不是太后的妹妹,而是陆白的婶娘。 在京城之内,除了皇宫的内书堂外,他们最在意的就是陆白。 从晏城到京城,从九品武者步入逍遥境,陆白的成长让他们心惊。 “四姑娘。”名客卿笑呵呵的,语气中全是调侃,“论剑修,我们比不上陆先生的师门仙剑派,但论戏修的话,恐怕十个仙剑派都比不上。” 顾清欢不卑不亢,“哦,老头儿你怀疑我说谎咯?” 有陆白的境界撑腰,说话就是这么有底气,不必像世家那样唯唯诺诺。 名客卿倒没有说顾清欢说谎,他知道笑道:“小姑娘,戏修不是整一个本子就能修行的。” “不错,戏本的门道多了。我写一个可以修行——小修行的本子,足足耗费五年之功。清姑娘,别被人忽悠了。”王长康轻轻地道,语气中竟然有一些——温柔? 岸上的百姓议论纷纷。 他们太知道王长康的心思了,君不见就是唱戏的朔北城主和顾清欢都要被拆散? 顾清欢虽然不知道陆白从什么地方整了个戏本子,但陆白时不时地整一些宝贝,让她相信陆白说的是真的。 不过,她懒得同人争辩,觉得还是用事实说话的好。 于是,她闭口不言。 王长康却以为把顾清欢说服了。 他一脸自傲道:“请姑娘若需要戏本子,可以来找我。” 顾清欢没说话,在等戏台上的戏子做抉择。 戏台上戏子的选择是显而易见的,梨园的底蕴不言而喻,谁也不会投入陆白门下去赌博。 他们依旧站在戏台上,等名客卿选人。 名客卿摸了摸胡须,哈哈一笑,笑声中尽是得意,然后点评起来。 顾清欢面无异样。 她早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但无所谓,她只是恶心一下梨园而已。 她被恶心了,自然要还回去。 还有就是顺便宣下战,告诉梨园,他们浩气门也要收唱戏的弟子了,别等浩气门壮大了,责怪浩气门抢他们弟子。 名客卿只挑中了一位。 可见,就像一个戏班子只要一两个名角儿,一个戏班子挑中一两个人才是正常的。 被挑中的角儿狂喜,未被挑中的一脸落寞。 不过,这只是一个开始。 一个仆人上了戏台,在台子旁边挂了一牌儿,这牌儿的意思是指台上这些角儿,班主儿不准备留着了,现在挂牌往外出售。 这些角儿都有契约在班主儿手上。 身为奴仆的有卖身契。 自由身则有一定年限的契约。这契约是为了防止班主儿精心培养的角儿被挖走,好让戏班子在莫家堂会上大赚一笔,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而约定俗成的契约。 一见挂牌儿,楼船上各房间的客人活跃起来。 这楼船上汇聚的全是有权有势的人,他们最不缺的就是银子,都在等这一刻了。 但凡登上这最后三天——今天是倒数第二天——戏台的,个个都造诣颇深,人们早等着梨园挑剩下了,填补自家戏班子的空缺了。 “五百两——” “六百两——” “八百两——” 叫价声此起彼伏。 一般而言,卖身契的贵,这是终生的,成交价至少在两千两,最高在五千两。 若自由身,喊价就低了,差不多一千两就封顶了。 毕竟时间一到,自由身的转身就走了。 然而,今儿出了一毫无任性的主儿。 “五千两。” 顾清欢一开口,就压得全场鸦雀无声,针落可闻,被拍卖的小姑娘都吓一跳。 这不跟梨园选中后一个价? 顾夫人拉了拉顾清欢,“妹子,别拿银子怄气,银子是无辜的。” “放心吧,值得。”顾清欢向顾夫人笑了笑。 她自信满满。 她选中的小姑娘,虽不如名客卿选走的角儿,但也得了名客卿几句夸奖,认为回去沉淀下来练一练,卷土重来有机会进入梨园的。 既然如此,顾清欢就不客气了。 陆白要组建戏班子,这是早就定下的。 现在他手上又有了足以修行的戏本,砸重金挑几个年轻有潜力的好苗子一点儿也不亏。 楼房顶上,王长康和名客卿对望一眼。 他们一听顾清欢报价五千两,就知道顾清欢故意用他们挑中一位弟子奖励班主的价格在叫板,而且准备用他们挑剩下的戏子去修炼顾清欢口中的戏本。 他们依旧不相信顾清欢或陆白手里,有可以修行的本子。 “呵,清儿还是不撞南墙不回头,不见棺材不落泪的性子啊,我喜欢。”王长康嚼着甘蔗,目光深邃。 顾清欢不咸不淡的回他一句,“你我没那么熟。” 俩人不说话后,戏台上下一片鸦雀无声。 片刻后,戏台上敲了锣,示意成交。 这在意料之中。 五千两不是小数目。 许多人本来几百两,一千两就可以得到的戏子,根本舍不得出五千两来跟顾清欢争。 这戏班后面的戏子,顾清欢又出两次价,全是五千两。 这几个全是被名客卿夸过有潜力的。 既然没有梨园师父选人的眼光,又没有梨园师父培养人的高超能力,那顾清欢就准备潜力新人来堆。 唱《打神鞭》戏班的苟班主,咂摸一下,忽然想把他余下的戏子挂牌儿。 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 第三百六十三章 巴掌 这一戏班子下去后,又一戏班子上来。 顾清欢操作如故。 几乎所有梨园挑剩下的戏子,名客卿让回去练练,明年继续来的,都被顾清欢出手买回去了。 梨园的名客卿都不想点评了。 这不是给别人做嫁衣么。 名客卿不点评,顾清欢也不在乎,她在戏曲上还有些欣赏水平的,看上的直接买下来就是,酒庐什么都缺,唯独不缺银子。 在场的不少人都被顾清欢的财大气粗惊到了。 这可是真正的花钱如流水。 “这会让丢出去几万两了吧。” “陆镇抚使挺有钱啊。” “废话,三年知州府,十万雪花银,陆镇抚使来京城之前,是晏城的千户,几乎独揽了晏城所有的权利,指不定捞了多少银子呢。”有知道陆白来历的趁机卖弄。 顾清欢丢出去的银子,让顾夫人和沈茶也心惊肉跳。 顾夫人贴近顾清欢,“妹子,怄气不是这么怄气的,忍一忍,都以后有机会了再报复回去也不迟。” 她还以为顾清欢是因为刚才的《打神鞭》,在给梨园的人怄气。 显然,她也不认为陆白手上有足以修炼的戏本。 顾清欢领了她的好意,“怄气?不至于,这世上最无聊的事情就是怄气了。”她回头看着顾夫人,“你知道陆白若受了气,会干什么?” 顾夫人摇了摇头,她还真不知道。 对于陆白这个神秘的人,京城的人打听的多,但知道的少,人们只知道,陆白由顾清欢抚养长大,从小生长在市井之间,后拜了一位锦衣卫为义父,走进了锦衣卫。 从那以后,陆白就开启了他在修行上开挂的人生。 至于别的,京城里的人知道的就少了。 顾清欢一笑,“会打回来,从来不会怄气,怄气只会伤了自己的身子。” 她话音刚落,楼船下面过来一艘小船,停靠在楼船边,接着有人通报,“南镇抚司陆镇抚使拜见!” “咦?”顾夫人看顾清欢一眼,“这可真不经念叨,他突然来拜访做什么?” 既然是来拜访,显然不是来看戏,或者找顾清欢的。 顾清欢摇了摇头,心里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与此同时,几乎所有人,无论在岸上的百姓,还是楼船上的达官贵人,亦或者准备登台唱戏的戏班子,都在探头张望,想要看看这位京城风云人物究竟什么模样。 只可惜岸上隔得太远,看不得清楚,只看得见一人穿一身锦衣卫,领着几个锦衣卫从小船上跳上楼船,一路拾阶而上,向楼船顶部而去。 同样对陆白来意疑惑的还有莫生寒。 他一头雾水的站起身,领着同样起身的莫问泉,向楼船顶部的楼梯口去迎接,以尽地主之谊。 陆白很快出现在他们的视线内。 “陆镇抚使。”两人拱手。 莫生寒还是头次直面陆白,他知道陆白年轻,但见陆白这么年轻,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惊讶。 陆白回礼,“莫大人。” 他走到了上面,左右看了看,指着在啃甘蔗的王长康,“那位想必就是写出《打神鞭》的王长康王公子了?” 陆白穿了一身锦衣卫的衣服,脸上优雅从容,让人看不出喜与悲。 莫生寒于是谨慎的问:“陆指挥使找王修者不知何事?” 陆白身形一闪,人已经到莫生寒身后,“没什么,莫大人放心了,我就找他玩玩。” 说罢,陆白大步流星的向王长康走去。 莫生寒心里一惊,转过身急忙去拦陆白,但他的脚步怎是陆白的对手,即便匆匆跑起来,依然难以追上缓步在走的陆白。 “陆指挥使,陆公子——”莫生寒着急的喊,顺便推呆愣的莫问泉一把,“快,让人把他拦住。” 然而,那些仆人全是肉体凡胎,如何拦得住陆白。 眨眼间,陆白到了王长康五步远处。 王长康嚼着甘蔗,看着陆白,他在陆白上来时就在看他了,现在见他冲过来,招了招手,示意后面的人不用拦了,他倒要好好会一会陆白。 见俩人对峙起来,莫生寒皱紧了眉头。 他拉了拉莫问泉,低声吩咐他下去把顾清欢请上来。 一旦这俩人打起来,无论谁占了上风,顾清欢都能在两位修行者在大肆破坏之前,把局面稳下来。 王长康吐一口甘蔗残渣,上下打量陆白,“你就是大名鼎鼎的修行天才陆白?” 他的眼神里有不服气,还有一些轻蔑。 他不信陆白是传闻中的天才。 王长康当年在京城也是号称天才,但真步入了修行,他这天才发现,修行之路不是那么好走的。 天才都是桀骜的。 既然自己这个天才走的不那么顺当,那么陆白这个天才,应当也没有吹得那么耀眼才对。 陆白不答反问,“你就是写了《打神鞭》,还让戏班子在今儿演这出戏的王长康?” 王长康一点儿也不掩饰,“是我。” 陆接下酒葫芦饮一口酒,“是你就好。” 话音落下,身影倏忽而逝,等他身影再出现众人视野中时,陆白已经到了王长康面前。 “你干什么!”两位客卿瞬间站起来。 两位客卿不是泛泛之辈,他们的境界在洞玄境,几乎一刹那就看到了陆白在干什么——他用缩地成寸术,凭空把身子移到王长康面前,让王长康没有一丁点儿的反应时间。 王长康境界在破空境,更是反抗不得,知道陆白抓住他脖颈把他提起来里,心里才惊得狂跳。 “住手!”两位客卿几乎同时出手。 陆白站在原地没动。 岸上看戏的百姓,戏台上的戏子只见陆白身子刹那间化作三头六臂,各自抓住抢来救人的客卿,手一抖,把他们丢了出去。 两位客卿身子掠过楼船顶部,跌飞到湖岸上空,站在看戏的百姓头顶上空后才堪堪稳住身子。 “分身术!”他们同呼后,不约而同的互看一眼,脸上似惊涛骇浪。 接着,俩人又不约而同的道:“洞玄境!” 俩人作为客卿,境界就在洞玄境,对洞玄境才能施展的分身术太了解了。 但两人震惊的不止如此。 他们同在洞玄境初期,联手之后虽说不是一加一等于二,但洞玄境初期显然不是他们的对手,而陆白可以一招把他们击退,那么境界至少在洞玄境中期,乃至更高。 洞玄境中期以上! 俩人再看向陆白时,就像见到了妖孽,“怎么可能!” 他们不能相信。 他们到京城时,刚得到的最新消息,说陆白境界最高逍遥境圆满,现在怎么一转眼就到了洞玄境中期! 一定有什么地方出岔子了! 这修行又不是去菜市场买菜,今天鸡蛋四块九,明天就五块四了,长的没那么快的。 啪! 就在两位客卿惊骇不已时,陆白已经一巴掌打在了王长康脸上。 王长康想要反抗,拼命的挣扎,但不知为何,他浑身的修为根本用不出来——这是陆白用上了他的《酒歌行》的领域。 在陆白的有意练习下,他现在功法可以随意在现世境界和领域中切换,同时在领域模拟现实境界和真实现实境界实力中切换。 因此,陆白刚才击退两位客卿,用了现实境界实力,而对于王长康,则用上了领域。 在他的领域之内,王长康一身修为都是虚无,根本用不出来。 啪啪! 陆白又给王长康一巴掌,“你觉得你写的《打神鞭》很好是不是,胡编乱造,臭不可闻,还在堂会上光明正大的演出来,你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陆白说着后面两句,巴掌连珠串的打上去。 他也没用修为。 他用的是纯粹的巴掌,所以现在是两个普通人在斗殴——陆白单方面殴打。 这一串清脆的巴掌把两位客卿惊醒了。 “住手!” 他们再次凌空抢上来,这次还动用了法术。 只见名客卿手往怀里掏,一木偶从怀里出来,迎风变大,继而化作一执剑的剑客,朝陆白一剑劈过来。 这剑客栩栩如生,劈出的剑招,剑锋未至,罡风已呼啸而至。 另一位客卿也不闲着。 他手里左右两道丝线,如利刃一般,向陆白切割而来。 在湖岸上仰头观看的百姓,虽然看不到这两根丝线,却觉天上的蓝天白云被分割开了——就像阳光在空气折射时,将空间错开一样,这两根丝线把天空划成了豆腐块。 陆白手不停,依旧在打王长康的巴掌。 直到傀儡的剑快砍在他身上时——、 唰! 陆白背后的刀出鞘,迅速旋转着顷刻间把罡风嚼碎,继而迎上傀儡剑客,化作常人看不见的刀光,招招把剑斩下。 “哼!” 名客卿冷哼一声,手不时的做出手势,指挥剑客傀儡同陆白对战。 另一边,面对切割而来的丝线,陆白理了不理,待丝线到了跟前时,他轻吐一口气,刹那间,丝线前端化作了两条蛇,交缠在一起后,扭头朝着客卿袭去。 “喷化!” 客卿大惊失色,再次知道他们小看陆白了。 喷化这一招法术,是吹口气,使物体变化的法术。 这根本是洞玄境圆满境界才用的出来的法术,他们两个客卿莫说用的出神入化了,现在就是用,喷上十口都不见得有一口能让物体变形。 就在他吃惊时,噗的一声—— 刀芒一闪而过。 名客卿遥指的傀儡剑客被一斩为二,而刀芒又袭过来,在名客卿因为失去傀儡而踉跄时,贴脸划过,带起名客卿几根胡须。 “好,好快的刀!”名客卿脸上一亮,心里惊讶。 更难的是,陆白是在两位客卿围攻下,手不停的抽王长康巴掌,压根看也没看他们俩人的情况下,把他们打败的。 两位客卿对视一眼,眼里悲凉,知道他们现在只有一个办法了。 “陆白,快住手!”名客卿大声喊道,“你难道想要和梨园为敌?” 陆白抬起头看他一眼,一脸的莫名其妙,“难道写《打神鞭》这出戏,还有让人在我婶娘面前演这出戏,是梨园的掌门决定的?” 名客卿愣一下,“这——当然不是。” “那不就结了,我是在为梨园掌门管教他的弟子,让他知道什么是礼数,让他知道什么是分寸!”陆白说罢,又啪啪给王长康几巴掌。 王长康现在很惨。 他伤的不重,但架不住狼狈呀,他现在头发散乱,脸颊无情,牙都被打掉了一颗,血顺着嘴角流下来。 “你他妈——”王长康努力挣扎着。 陆白依旧抽打着,“我他妈就打你了,怎么着!” 名客卿努力咽下去怒气,“陆白,今儿这事是他做的不对,我代他向你道歉,还望你看在我们梨园的面子上,绕过他这一次。” 陆白手不停,“那得听到他认错才行。” 偏巧王长康是个硬骨头,一直不认输,在努力寻找着翻盘的办法。 “陆白,住手!” 顾清欢在陆白身后一声轻喝,她淡淡的道:“给莫家一个面子。” 陆白这才停了手,“莫家的面子得给,忘儿也姓莫不是。” “你他妈——”王长康脸肿的面目全非,估计还我漂漂拳也恢复不了他的样貌,他晃晃悠悠的,时刻有倒下的风险,但不忘指着陆白,依旧不服气的撂狠话,“偷袭算什么本事,你等着,我——” 两位客卿深怕陆白还动手,急忙落下来,把王长康拉走。 陆白回头看着他,“不服气是不是?行,那我就给你一个机会,我写了一个可以修仙的本子,你也正好是个写戏本的。这样,你若能超过我这个本子,我就当着满京城百姓的面向你赔罪,你若比不过——” 陆白一笑,“就承认你为什么写《打神鞭》,谁让你写的,内容究竟是怎么胡编乱造的,敢不敢?” 王长康挨了几十个巴掌,脑昏昏的,正觉得无颜见人,颜面尽失,不知道怎么找回面子呢,现在听了陆白这建议,就像落水时抓住了一个救生圈,拼命的要挣扎。 “好!”他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写戏本他太擅长了,他还有几个压箱底儿的本子没拿出来的,他就不信在这上面赢不了陆白。 “一言为定!”陆白笑的很贼,心里却在对不起汤显祖。 陆白得剽窃他老人家的劳动成果了。 “一言为定!”王长康硬气的说,努力的挽回一些面子。 “那就告辞了。”陆白整了整衣衫,走到了顾清欢身边,向莫生寒赔罪道:“莫大人,搅扰你们堂会了,对不住。” 莫生寒这会儿不知道该笑,还是该怒。 笑是因为这《打神鞭》也是在打他们莫家的脸;怒是陆白得罪了他莫家背后的修行门派,不怒一下,还以为他心向陆白呢。 神捕从加点开始 第三百六十四章 牡丹亭 陆白在前面离开。 顾清欢向莫生寒点下头,向跟来的沈茶道声歉。 她苦笑,“就像我以前说的,这孩子太任性了,我改天再设宴赔罪。” 她行了一礼,同顾夫人一起离开了。 对于她们的离开,沈茶只是木楞的点下头。 他们完全惊住了。 不止他们,梨园的两位客卿,台下本来看戏的百姓,在看到这一出好戏后,都目瞪口呆,鸦雀无声,他们虽然是来看戏的,但没想到能看到这么好的戏啊。 戏台上,压轴唱戏的戏班子都唱不下去了。 他们焦急的看着楼船上发生的事,心里比谁都着急,动手的时候怕客卿看不到他们表演,或者中断了观看,会觉得他们本事不行,不选他们。 现在打罢了,他们见王长康吃了亏,又希望他们不要恼羞成怒,能安静坐下来看他们演出,毕竟这一场戏,关系到他们能不能进梨园,关系到戏班子能不能挣银子。 说实话,他们这戏班子之所以压轴,是因为他们戏班子里的角儿,全都在莫家堂会唱过两三次了,在客卿的点评下纠正了不少毛病,就等今年这一哆嗦了。 他们看着楼船上的梨园人,等待他们的答复。 楼船上久久不能平复。 他们惊讶于陆白的大胆,同时惊讶于陆白的厉害。 莫生寒看莫问泉一眼,目光里全是惊骇,一个王长康,两个客卿,竟然不是陆白的对手!那陆白的境界该有多高! 莫生寒以前一直很得意他有一个天才儿子,就是莫问痴。 他入戏成痴,年纪轻轻就崭露了修行天赋,入了梨园以后,更是破格被掌门收为了弟子,做了王长康的师弟。 但现在看来—— 在陆白面前,莫生寒都不觉得他儿子是天才了。 这人一出,恐怕无人再敢认自己是天才了吧。 “我早晚有一天要了他的命!”捂着半拉脸颊,终于缓过神的王长康,为了仅剩的一点儿面子,嘴里兀自放着狠话。 两位客卿丢开他。 名客卿皱着眉头,“你差不多得了,他的境界你刚才也看到了,我们两人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 另一位客卿也不客气的说:“全是你耍一些小九九,小手段,才招来这等祸事,为梨园抹黑!” 他们这属于马后炮了。 他们作为客卿,在门派内地位很高,在王长康搞小动作的时候,他们本来可以制止的,只不过看在掌门的面子上,对他的得意弟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以至于酿成苦果。 “我——”王长康一时间很委屈,挨揍的可是他呀,“他真有这么厉害?” 王长康有点儿不相信。 他刚才其实没怎么出手,根本没用处法力来。 他的法术主要为戏中人,就是把人拉入到戏中,然后在戏的幻境中打败敌人。 只可惜陆白上手太快,没有给他施展的机会——施法前摇太长,也是一个麻烦的事。 “废话!硬抗我二人,你说厉不厉害!”名客卿瞥他一眼,见他脸肿如猪头,语气放轻了一些,“他境界至少在洞玄境圆满,不是你能对付的,我劝你别动歪心思。” 名客卿知道王长康是京城人士,家里也算一个小世家,有些人脉,深怕他再起什么心思,所以好心提醒他。 “洞玄境圆满!”王长康惊的差点把舌头咬了。 这境界都已经超过他师父,梨园掌门了。 因为客卿,长老,祖师爷等人沉迷于修炼的缘故,一般当上掌门的都是梨园的第三、或第四代弟子,即便如此,作为一代掌门,他们的境界也足以镇守一方了。 他万万想不到,陆白境界会高过他师父。 当然,也可能刚才只顾着挨巴掌的缘故,眼冒金星,没看见两位客卿在他手里吃瘪。 “洞玄境圆满!” 听了客卿的话,莫家父子暗自吃惊,沈茶也合不拢嘴巴。 这—— 这未免也太妖孽了! 在吃惊过后,王长康看了看两岸在看他的百姓,还是咽不下那口起,“那,那咱们就这么放过他?两位客卿,他打我的脸,就相当于打我们梨园的脸啊。” 他不用猜也知道,今儿这事儿一出,明天就满城风雨,全在传陆白当众打王长康的脸,而且在两位客卿围攻下,挫败他们,全身而退的故事。 等一个月过后,整个南朝都会传遍。 半年以后,估计北朝也知道了。 “哼,当然不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他。”名客卿一脸愤怒。 他们梨园作为八大派之一,威名在外,令多少人向往,多少人趋之若鹜,令多少人尊敬。今儿落了这面子,若不找回来,那以后别人该怎么议论他们梨园? 尤其他们梨园里的弟子全是戏子。 戏子的地位本就不高,被认为是贱业,这让梨园和别的修行门派吵起来的时候,别的门派经常用这一点来嘲讽他们,让梨园的弟子哑口无言。 这就是梨园的一道伤疤,为了遮盖这个伤疤,梨园十分要面子,比别的门派都要面子。 现在他们被陆白这么打脸,做了小丑,这面子要不找回来,以后别的门派嘲讽他们,岂不是又多了一个让他们无法辩驳的点儿? 所以,这面子必须找回来。 “我马上去信梨园,让掌门,长老来定夺,究竟该怎么处置姓陆的!”名客卿冷冷地说。 陆白到了这个境界,这事儿只有门派出面了。 莫生寒很自觉,他走上来,说道:“这姓陆的在官场上混,要不要我们在朝廷上给他施加一些压力?” “废话,肯定要!”王长康肯定道。 他现在恨不得陆白吃饭噎住,喝水塞牙,走路绊倒,干坏事儿永远不能发射。 “不用了!”名客卿制止了他。 名客卿知道莫家和顾清欢道的关系。 作为经常来莫家堂会收弟子的客卿,名客卿收了莫家不少好处,现在已经成这局面了,他不想让莫家和顾清欢彻底交恶了。 当然,这是一方面原因。 还有一方面就是陆白是条疯狗。 就因为一出在南朝唱烂了的《打神鞭》,这厮就敢得罪梨园,亲自动手打梨园的脸,足见这厮是不按套路出牌,乱咬人的。 在梨园没拿出决定之前,还是不要惹他了,以免这条狗再扑上来打他们的脸。 莫生寒轻舒一口气,“好,好的,那咱们——” 他指了指戏台上等待唱戏的戏班子,“还让他们继续唱吗?” “算了吧。”名客卿摆了摆手。 王长康被人当众打脸,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现在哪儿还有继续听戏的心思,他们几个也歇了这心思。 反正梨园的人才很多,不差这几个。 “明儿继续吧,今天这两个戏班子——”名客卿摆了摆手,一切尽在无言中。 他们今儿没了演出机会,明儿因为是最后一天,还有更好的戏班子唱,而且日期排满了,所以就没有他们的机会了,这手势是指他们没有机会了。 有时候进不进梨园,能不能修行也看运气,这压轴和后面大轴的戏班子显然运气不大好,如果要怪的话,只能怪陆白闹这一出了。 莫生寒点下头,示意知晓了。 他让人把王长康等梨园的人引下去,去别院好好休息。 至于这两个戏班子—— 莫生寒向他们做了个手势,示意他们继续。 虽然不能进入梨园了,但戏要有始有终,毕竟台下的百姓还在等着听呢。 戏台上的戏班子见了莫生寒继续唱的手势,愣了愣。 梨园的人都走了,他们再唱又有什么意思呢? 可以说,他们的精气神都散了,现在能不能记起唱词儿都在两可,遑论唱了。 莫生寒皱下眉头,挥了挥手,招呼手下去催一催戏班子的班主。 这梨园已经被打脸了,这堂会若再无疾而终,会更被人笑话的。 班主无奈的上来,催促众人快点儿唱罢这一场。 戏子们无奈,在悲凉的思绪中,连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在唱什么,他们魂不守舍的唱吧,魂不守舍的离开了。 后面大轴的戏班子稍好一点儿。 班主儿说好了,让他们兢兢业业的唱吧这一台戏,大不了他们明年再来。还让他们把这台戏当做一次考验,若今儿撑下来了,今后就是一场升华—— 这当然是安慰话。 等把这些戏子们送上台,班主就拉着前面压轴戏班子的班主去喝闷酒去了。 “台上一刻钟,台下十年功。”压轴的戏班主一口苦酒吞了,“我这些孩子们,已经错过好几次机会了,今儿是最好的机会,我们好不容易靠本事争取来的压轴日压轴的机会,谁料——现在全完了!” 大轴的班主儿陪他一起干,“可不是呢,我这戏班子里还有几个角儿呢,全是我重金从别的戏班子挖来的,就等着今儿这一哆嗦捞银子了,可谁曾想——” “哎!” 他们一起叹息,然后痛饮一杯酒。 “两位是刚才压轴和大轴的戏班子?”忽然,一个女子站在他们面前。 她长的十分好看,眉清目秀,站在烛光下烨然生辉。 “是,我们两个是。”压轴的戏班主应了一句,吐出一口酒气。 他没醉,不过因为酒入愁肠,所以看起来就几分醉了。 芸娘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你们两个戏班子,我家大人打包一起要了。” “什么!”两个班主儿抬头看她。 芸娘再说一遍,“以后你们的戏班子,归到我们大人的名下。” 两位戏班主摇头,“不,那不行,我们戏班里有不少好苗子,他们要——” 要进入梨园修行的。 若单纯为了唱戏的话,不是他们吹,他们俩的戏班子在京城里,即便不能引得全城追捧,那也会有名一方,根本不缺银子。 芸娘笑了笑,“我家大人手里有一个本子,正好可以修行。” “什么?”两位班主看着她,一脸的不信。 真当这可以修行的戏本子好写呢,百年都难出一本,而且每一本都在梨园收藏着呢。 芸娘笑了笑,“我家大人是陆白——” 两个班主身子一僵。 “你们可以不信,反正我把机会给你们了,至于你们能不能抓住,那就看你们自己了。”芸娘从袖子里取出一张请帖,“若想抓住这个机会,明天到酒庐拜访。” 她把请帖放在桌子上,“过时不候。” 然后,她离开了,余下两位班主,望着这帖子出神。 这可不仅仅是个帖子,若接了这帖子,意味着他们还与梨园无缘了——就今天陆白当众人面抽梨园弟子大嘴巴子的场景,他们不认为关系会好了。 去还是不去,这根本就不是个问题。 但压轴戏班的班主迟疑了…… 翌日,天刚亮。 陆白睡了一个好觉,畅快的翻个身,摸了摸旁边—— 床冷冰冰的,一点儿温度也没有。 陆白刹那间坐起身子,然后见顾清欢坐在桌子旁,桌子上点了油灯,这会儿天亮了,油灯还亮着,而顾清欢低着头,正津津有味的看着手里的戏班《牡丹亭》。 这面板还是够意思的。 虽然早把《牡丹亭》作为修行之法,印在了陆白脑海,但向外传授的话,即便修行的法子不说,但戏本的文本内容得有。 陆白还打算默写出来的。 后来查看功法后才发现,功法旁边有一个文本兑换的按钮,虽然只能兑换一本戏文,但已经足够了,以后陆白再让人去抄就是了。 反正只有戏文,没有任务设定和修行之法,这戏文传出去别人也没法修行。 这戏本子一出来,顾清欢就做了这戏本子的读者。 她在吃饭时一看,然后一下子就陷进去了。 这戏本子写的太好了,可以说是顾清欢至今为止看到的戏文中,最好的戏本子。 不止故事好,文笔更好。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顾清欢轻叹一口气。 “我写的好吧。”陆白厚颜无耻的坐下,吓顾清欢一跳。 她白了陆白一眼,“我现在算是知道,你这句子从什么地方抄的了,敢情抄的是牡丹亭。” “什么?”陆白一愣,“谁抄了?” 顾清欢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平坦而紧致的小腹露出来,闪烁着白光—— “当初在安康城的时候,你就念过这句。”陆白忘了,顾清欢可记得。 当时在安康城石七公子宴会上,陆白曾对石七公子改编的《打神鞭》指点时念过这句。 “你有几斤几两,我是知道的。”顾清欢笑他。 若只有这一句,她还能当成陆白突如其来有灵感,有了这么一千古名句。 但现在《牡丹亭》面世,她立刻知道陆白是抄的。 他根本没写这《牡丹亭》的本事。 . 第三百六十五章 喝茶 两人都知根知底了。 既然被顾清欢看出来了,陆白也没什么好瞒的。 “这《牡丹亭》戏本确实不是我写的,出自一位前辈之手。”陆白现在谎话信手拈来,“你手里的几本字帖都是他手上来的。” 陆白坐在顾清欢身边,给自己倒一杯茶,“这前辈可是个风流子,出生于鼎铛玉石之家,心思纤细,文采斐然,所以写得出这样的戏本子。” 顾清欢向他笑了笑,权当相信了。 陆白的许多东西来处很神秘,她已经习惯了,也懒得追问了,指不定再追问下去,这些东西就来自仙剑派了。 “这里的典故用的挺好,我呀一看就知道不是你写的,这些典故你知道几个呀。”顾清欢一副‘你骗不过我的’得意。 “典故?”陆白一拍脑门,他这么把这茬忘记了。 古人无论诗词,还是戏文,都好用个典故,这要是不加以修改,这异世界的人还真不知道在说什么,但话又说回来了,“你知道这上面的典故?” 顾清欢一脸疑惑,“你看不起谁呢。婶娘好歹也是名冠京华的才女,会不知道这些典故?” 陆白摸了摸下巴,一脸的沉思,心想难道面板还有贴心修改的功能? 陆白翻了一叶,扫了一眼,果见面板给改了,在第二出戏处,“柳宗元之后”就改为了这个世界同样出名的柳大文豪。 “不错,不错。”陆白想给面板点个赞。 奈何这面板没有自我意识,不能一逗一捧的跟他说相声。 芸娘端水进来,伺候两人洗漱。 陆白让顾清欢再歇会儿,“一晚上没睡,太耗精神,不好好休息,当心不好看了。” 顾清欢确实有点儿困了,“那我就稍微眯会儿。” 她提醒芸娘,早上雇佣和买的戏子们到了,让她们看看桌子上的戏本,“角色由他们自己争取,我怕只希望在半个月以后,看到他们登台唱戏。” 顾清欢可不会忘记陆白和王长康的赌约。 在她看来,有了《牡丹亭》这本子,陆白几乎赢定了。 唯一的问题是,她祈祷陆白这本子的原主人不会找上门来,若不然,及时半个多月以后赢了,也会被人笑话,丢尽面子的。 对于这个,陆白把脸擦拭干净后,回头让顾清欢放心,“你完全可以把这戏本当成是我写的!” 这戏本是面板给的,汤显祖汤老爷子的面,陆白都没见过,他相信不会有人找上门的,他让顾清欢放宽了心。 顾清欢见他这么坚定,宽心少许。 陆白让她好好休息,别惦记戏本了,然后出去用早饭了。 顾清欢其实已经看得差不多了。 再翻看,就是捡重要的句子和段落品读了——这里面许多段落写的是真好。 譬如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她对陆白就是如此。 顾清欢闭上眼,正要小憩,忽然记起了什么,“昨儿那两个戏班子到了没有?” 芸娘正在翻看桌子上的戏本。 她摇了摇头,“夫人先睡吧,他们若来了,我会妥善安置她们的。” 顾清欢应了一声,叮嘱道:“这些人一定要好好培养,还要确保他们的忠心。他们有些人,或许会进入浩气门,成为掌门的弟子。还有些人即便唱戏,对于我们也有大用。” 芸娘郑重其事的答应了。 顾清欢想了想,又吩咐道:“问下带来的女弟子中有没有想要学戏修行的,另外去信给老家,让他们也挑一些爱听戏,爱唱戏的苗子过来。” 芸娘点下头,“记下了。” 她上前为顾清欢盖上背着,放下帘子,等了片刻,见顾清欢没有什么吩咐后才出去。 陆白用了早饭,神清气爽的出了酒庐。 太阳这会儿刚刚升起,阳光穿过了萌芽的树荫,驱散了街头的雾气。 临河的雾气格外潮湿。 青石板铺就的路都被打湿了。 不过,空气中弥漫着一阵暖春潮湿温润的气息,透人心脾。 刚出门,陆白就看见一中年人穿一身绸缎,一脸忐忑的站在门口,一时间想进又不想进。 “找人?”陆白上了马,居高临下的看着中年人。 中年人有些怕陆白,怯怯的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抽出一张拜帖。 陆白扫了一眼,“进去吧。” “是,是。” 本来没拿定主意的中年人,怯怯的进了酒庐,里面的仆人很快报告给了芸娘。 芸娘让晏城来的女弟子守好房门,里面顾清欢若有什么吩咐好伺候着,一面提了戏本,到了会客厅见中年人。 “请坐。”芸娘人仆人给中年人上茶,一面坐下,“你考虑清楚了?” 这位中年人,正是昨儿压轴戏班子的班主。 他姓周。 这戏班子是他一手建起来的,戏班子里的角儿也是他一手培养的。 在来京城前,他们还许下豪情壮志,说要让几个弟子进梨园,打响他们欢喜班的名声,让欢喜班也成为顶级的戏班之列,从此走上良性的循环。 怎料,梦断昨日陆白大闹楼船。 梨园收弟子,讲究天赋,但也讲究年龄。 天赋有了,年龄到了,梨园是不收的,毕竟修行最吃的就是年龄。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陆白,进步非人。 许多人的修行还是靠时间来熬,努力来堆叠的,如果年龄不年轻,估计还没提升境界延长性命,人就已经老死活病死了,那还修什么行。 因此年龄是很大的一道关卡。 而他们欢喜班里几位角儿,可以说过了今年,明年就希望渺茫了。 再者说,江上代有人才出,今年做压轴日的压轴,已经是他们超常发挥了,明年真不一定能再进入莫家堂会的倒数三日。 欢喜班主昨夜死来想去,决定来酒庐搏一搏。 陆白境界那么高,他的人应该不会说谎吧。 班主心里这么想的,但还是想确认一下,“姑娘,您昨儿说的修行——” 芸娘把手里的戏本递给他,“你看看这个本子。” 班主狐疑的接过,先看名字《牡丹亭还魂记》,看不出什么名堂来,只能慢慢地翻开戏班,然后一目十行的扫了一眼,然后他的目光凝滞了。 “这戏本——”班主嘀咕一句。 他忙把目光放到开头,这次精读起来,然后第一出戏的第一句就惊住了,“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 戏班主在梨园这行混了大半辈子了,品位还是有的。 他一下子就认识到,这是一个好本子,词句靡丽但不艳俗,文采斐然,一看就出自大家之手,可以说,光凭这文笔,他就知道这出戏精致,优雅,唯美,一动一静,一颦一笑,举手投足之间都入画一般。到时候唱出来的好听,听起来雅致,像个艺术品,绝对引人追捧,万人空巷都不算夸张。 没办法,在文人当道的世界,人们好的就是这一口。 可有文采的人,都去写诗了,谁让写戏呢,于是这等精致的戏本很少出现。 就是不知道这故事怎么样—— 戏班主怕芸娘等级了,忙忍住放在案几上,洗手焚香,沐浴更衣,然后一日三读,细细品读,沉醉在其中一天不自拔的冲动,暴殄天物的心里疼的一目十行的往下扫。 待读到“梦到一园,梅花树下,立着个美人,不长不短,如送如迎。说道:“柳生,柳生,遇俺方有姻缘之分,发迹之期。”因此改名梦梅,春卿为字。正是:“梦短梦长俱是梦,年来年去是何年!”时,戏班主一怔。 这似乎是个关于梦的爱情故事。 不得不说,这很新颖,就跟从来没看过在网络小说,然后看到穿越,重生一样新奇。但又不至于太过于离经叛道,毕竟这年头唱戏的就跟陆白前世拍电视剧的一样,总要谈个恋爱,不谈个恋爱都不知道怎么唱下去。 就是不知道怎么个爱法。 班主迫不及待的继续往下翻,大概知道了梦中相爱,伤情而死,后来化为鬼魂,不止如何又幸福生活在一起的故事。 这下,班主的心彻底被勾起来了。 他恨不得现在把这戏本拿回家,好好的读一遍。 奈何不行,芸娘还在等着呢。 他只能万分不舍的把戏本放下。 芸娘见她放下了,瞥他一眼,“如何?” 班主早把修行之类的抛之脑后了。 这戏本文辞典雅,语言修理,关键故事还曲折新颖,令人肝肠寸断。 作为一个戏班主,他对戏也是痴迷的,他现在只有一门心思,就是把这本该死的好的不知道怎么说的,恨不得让他跳起来大呼三声好的戏本唱出来,让所有人领悟到这戏本的好。 再者说,他戏班子里的角儿,若不能修行的话,靠这一出戏也不枉此生了。 于是,班主毫不犹豫的决断道:“姑娘,我这戏班子就全须全尾的交给陆大人了!我只有一个奢求,就是让我们戏班子来唱这出戏。” 芸娘惊讶的看着他,心想他这决定怎么一下子下的干脆了。 不过,她也懒得节外生枝。 “好,那就这么定了。”她站起来,“让你的戏班子收拾好,争取见天入住酒庐。” 至于住处。 芸娘早把附近的一处不临河的院子买下来了,用于仆人和戏班子等居住。 班主应了,然后依依不舍的指了指戏本,“这戏本子——” “这戏本只有一份,我让人抄写了交到你们手上,你们戏班子准备起来,争取在半个月后登台唱戏。另外——” 她郑重其事的叮嘱戏班主,“让你的人记住咯,以后陆大人就是你们的主子,不可有二心。若不然——” 她轻轻一笑,“昨日在楼船上,王长康的下场想必你也看到了。” “明白,明白。”班主忙点头。 陆镇抚使的厉害,他是知晓的,他们的人只要不想死,绝不会有二心。 “那就好。”芸娘在威胁过后,又给一枚甜枣,“这出戏对你们而言也是一挑战。到时候,会有好几个戏班子同时开唱,你们谁有本事,到时候自会被我家大人收入门墙,到时候大人就会把这戏本子相搭配的修行之法传授给你们。”、 她点了点手里的戏本,“你也看到了,这戏本里有花神,有土地,有地府判官,有鬼卒,修行之法多得很,不比梨园的修行之法逊色。” 班主再次惊讶万分,“这,这戏本,当,当真可以修行?” 芸娘得意一笑,“那是自然。” 班主信了几分。 不为别的,就为这戏本子写的这么好。 他起身告辞,然后匆匆忙忙的去修整自己的戏班子,争取早日唱这本子。 芸娘送她走后,又让人去把昨日买的戏子叫过来——他们同样住在买下的院子中。 芸娘准备让他们也准备起来。 这可是陆白计划的第一步,不能出什么岔子。 ** 陆白领着卫二等晏城调来的锦衣卫进入了南镇抚司。 方千户迎面迎过来,见到他身后的锦衣卫后,疑惑地问:“大人,这几位是——” “给咱们南镇抚司添些人手,他们是我从晏城锦衣卫调来的好手。”陆白走进屋子,不等坐下就问道:“昨儿让你去红楼查的,关于关监司买官的路子,你问出什么没有?” 方千户扫卫二等锦衣卫一眼。 他知道,这些人估计就是陆白的亲信了。 “没,没有。”方千户摇头,“小翠姑娘说了,除了锦衣卫,还有西水关的几个小头目外,关监司没有领什么当官的去过她那儿。” 陆白觉得不一定是官员,或许是些掮客也是有可能的。 方千户这就为难了,“那就更难查起了,谁知道关监司请的那些人,究竟谁是掮客。” 陆白沉吟一番,觉得确实不好查,既然如此,那就只能从另一方面着手了。 “既然关监司这官职是买的,那么现在官职空缺了,是不是还要卖出去?”陆白笑了笑,他问方千户,“咱们前天查案,就已经告诉他们关监司失踪了吧?” 方千户点头,“是。” “那这新监司差不多也快到岸了。”陆白倒一杯茶,“你去请他过来喝茶,咱们好好问一问这卖官的路子。” 正所谓一个萝卜一个坑,监司位子这坑,既然空出来了,原来的人肯定要卖出去。 方千户一脸为难,“大人,咱们是南镇抚司,请监司过来喝茶,不好吧,咱没那权利——” “又不是让你抓他,请他过来喝茶,喝茶要什么权利?”陆白振振有词。 . 第三百六十六章 咄咄逼人 “他如果不来呢。”方千户紧跟着问一句。 陆白毫不迟疑,“告诉他,我们怀疑他和一锦衣卫失踪案有关,若不来的话,就不是请喝茶,而是吃牢饭了。” 方千户笑了笑,“大人,这空口无凭的,咱们这么——” 陆白一拍桌子,“嘿,我说老方,昨儿你还挺积极的,今儿怎么就垃了,怎么,不想继承南镇抚司的位置了?” 方千户看了看卫二等锦衣卫,心想你这亲信都调来了,还有我什么事。 “哦,卫二他们啊。” 陆白让他放心,“卫二他们境界太低,难堪镇抚司的重任,以后我走到什么地方,他们就跟到什么地方。” “哦——哦!”方千户这下放心了。 他立马有了干劲儿,带人去了西水关。 他刚走,庄锦衣卫走了进来,请教陆白关于明正司的告示怎么写。 “慢慢来。”陆白让他不用着急,他的军师兼第一写手,昨儿看《牡丹亭》太晚,没来得及写告示,所以陆白让庄锦衣卫先口头传达一下。 “打今儿起,锦衣卫境界认定从严;此外,所有锦衣卫,必须在明正司上够三年的课程了,才有资格承袭父辈的锦衣卫。”陆白说。 “什么,上,上够三年?!”庄锦衣卫惊讶。 他是个老锦衣卫了,年纪也老了,自以为见过了大风大浪,但陆白这一举措——这时大海里地震,太浪了啊。 “不错。”陆白的话不容置疑,让庄锦衣卫就这么把告示传达给北镇抚司。 庄锦衣卫迟疑了片刻,还是决定去传达。 不过,他一脸苦色,知道这去了,在北镇抚司哪儿肯定讨不了好。 “这算什么事儿啊。”庄锦衣卫心里叫苦。 他就是一个老实人,不敢吃拿卡要,还跟谈之色变的锦衣卫尿不到一个壶里去,在北镇抚司处处受排挤,这才被调到了南镇抚司。 他到南镇抚司后,虽然被他的儿子看不起,但庄锦衣卫很知足。 南镇抚司活儿少,不会去欺压百姓,更不会去助纣为虐,抄好官的家,治无辜者的罪,整天点卯喝茶,放衙回家,日子混的很舒坦。 他现在只等熬到退休让儿子接班了,谁知道来了陆白这么一位主儿。 “哎!”庄锦衣卫踏进了北镇抚司的衙门,知道他将要面对疾风。 莫说别的锦衣卫了,就是他,心里都要犯嘀咕,对陆白要推行的南镇抚司改革很不看好,这明正司能干什么,就那几个老掉牙混日子的,他们能教出真本事? 还学三年,这不是浪费时间吗? 还不如锦衣卫自己教的好。 庄锦衣卫念叨着这些,拦住一位北镇抚司锦衣卫,“劳驾问下,指挥使大人在什么地方?” 锦衣卫回头看他,“你谁呀,打哪儿来的?” 北镇抚司作为指挥使坐镇的地方,是锦衣卫的中心,在这里面当差的锦衣卫天生有一股子傲气。 “南镇抚司的。”庄锦衣卫讨好的笑了笑,“口头传达我们镇抚使一个告示。” “口头传达,你当——”旁边一锦衣卫插话。 庄锦衣卫忙低下头,准备听锦衣卫的贬低。 然而,出乎庄锦衣卫预料,被问话的锦衣卫拦住了,锦衣卫并没有看轻他,而是拉住身边的同伴,上下打量庄锦衣卫,“南镇抚司的人?嗯,去吧,指挥使在大堂议事呢。” “谢了。”庄锦衣卫抱拳致谢后向大堂走去。 他也曾在被镇抚使当差,知道大堂在什么位子。 这被问路的锦衣卫目送庄锦衣卫离开后,旁边的锦衣卫不高兴的道:“一个南镇抚司的赶来咱们北镇抚司传达告示,当这什么地方,你给他那么客气干什么?” 这锦衣卫这话是有理由的。 北镇抚司作为锦衣卫的中心,向来是他们向外传达,何日被人来北镇抚司传达了。 “你闭嘴吧。”被问路的锦衣卫不客气的说。 他可听说了,昨儿就因为当顾清欢的面,昔日的天才,今日的梨园掌门得意弟子王长康,让陆白直接给打了,而且毫无还手之力,旁边的两位客卿都束手无策。 “这南镇抚使特护短,还是个疯子,一点儿也不顾忌脸面这些有的没的,得罪了他,梨园的弟子都敢打,咱们何苦来哉去得罪他的手下呢。”被问话的锦衣卫说。 旁边的锦衣卫不敢相信,“这,这么厉害呢?两位客卿都不是他对手?” 这锦衣卫停顿一下,“那,那他的境界该高到什么程度?” 被问话的锦衣卫笑了笑,“传闻他在洞玄境圆满。” “嘶——” 这锦衣卫倒吸一口冷气。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我记得那陆镇抚使刚来锦衣卫,就跟指挥使翻脸了,还扬言要杀了指挥使大人,只是迫于当官的有规矩——” 被问话的锦衣卫也记起来了。 当时,他们这些锦衣卫都觉得陆白说大话,现在他们知道了,这真不是大话。 洞玄境都圆满的人,几乎在京城横着走了,就是宰了这指挥使,估计也没人说什么吧,毕竟指挥使背后没有八大派。 锦衣卫指挥使萧斩现在也知道陆白当初不是说说而已了。 自从听到这个消息以后,他的心一直在提着。 萧斩现在只希望陆白兑现当初在大堂上说的话,就是“绝不会把个人恩怨带到公事儿上来”…… 萧斩现在满脑子想着这些,以至于在锦衣卫例会上,对于手下的汇报,只觉得吵闹,至于内容,压根没听进去。 不过,他有一个声音挺请了。 他听见外面锦衣卫喝问,“什么人,在议事厅前鬼鬼祟祟的!” 鬼祟的人弱弱的答道:“不,我不鬼祟,我是南镇抚司的人,听镇抚使的令,来传达一个口头告示。” “南镇抚司的人?”外面的护卫刚要在追问。 “让他进来吧!”萧斩打断议事厅内手下的畅所欲言,让手下把庄锦衣卫放进来。 他现在就喜欢陆白公事公办。 陆白要是不公事公办,萧斩觉得他都睡不踏实。 庄锦衣卫很快被带进来,萧斩整了整情绪,问道:“陆镇抚使有什么告示?” 庄锦衣卫怯怯的扫视四周,飞快的把陆白要传达的说了,然后就要低头缩脖子,等待闹翻天。 果然如他所料。 他话音刚落,议事厅的锦衣卫就再次吵起来。 他们还都境界很高,中气十足,嗓门很大,差点把屋顶给掀翻了。 “他什么意思?” “凭什么!” “那要这么改,以后北镇抚司是不是还得看他颜色了。” “这断然不能改!” 锦衣卫们吵的不可开交。 “好了!”指挥使萧斩一句话把他们喝住。 大堂果然安静下来,所有锦衣卫都看着萧斩,有一个锦衣卫还小声嘀咕,“若这么改,以后南镇抚司可就同咱们北镇抚司平起平坐了。” 萧斩看他一眼。 “南北镇抚司本就平起平坐,同为锦衣卫的机构。”萧斩的语气很沉稳,谁也不知道,他心里很慌,深怕在这儿给陆白添堵,惹得陆白不快,把他给收拾了。 “南镇抚司素来有监查北镇抚司的职责,明正司又是南镇抚司所管辖的,陆镇抚使这么改,自有他的道理。”萧斩说。 哗! 众锦衣卫又要开口,被萧斩打断了。 “行了,在我看来,你们确实也应该管管了!”他环顾四周,“看看外面的锦衣卫,个个饭桶,功夫不高,吃拿卡要的本事倒不少!你们也别不服气,我问你们,你们手下的锦衣卫,有几个能把快剑三十六招使用全的?锦衣卫的吃饭家伙,是时候得管了!” 锦衣卫们一脸的不情愿,但见萧斩这么说,他们也无话可说。 萧斩告诉庄锦衣卫,“你回去告诉陆大人,让他大胆的改,尽情的改,只要为了咱们锦衣卫,为了皇上,我都支持!另外,北镇抚使——” 坐在他下手的锦衣卫站起身,“在!” 这人是北镇抚司的镇抚使,与陆白同级,而且坐在这个位子上,一般默认为下一任指挥使的人选。 “你好好配合陆大人,不可有任何差池。”萧斩说。 北镇抚使硬着头皮答应了。 他知道,现在的锦衣卫,别看萧斩是指挥使,但在实力面前,陆白才是那最大的。 庄锦衣卫懵了。 他差点以为他家大人成指挥使了。 “皇上圣旨这么好用?”庄锦衣卫自以为知道了真相,心想这锦衣卫果然要变天了。 他起身告辞,刚走到大堂门口,见卫二押着一妇人走进来。 “哟,你还在呀。”卫二向庄锦衣卫点下头,推着妇人进了大堂,“指挥使大人,奉陆大人之命,我们给北镇抚司送来一个案子。” 萧斩现在听见陆白就头疼,但还是强颜欢笑站起来,“哦,什么案子?” 卫二把谷进招供的话说了。 “什么男扮女装,勾搭良家女子近二百位?”萧斩听了,这下彻底头疼了。 卫二提醒他,“不止呢,他还有师父和师兄弟呢。” 萧斩想了想头都要炸了,一个人都近二百位姑娘了,一个师门下来不知道祸害了多少家姑娘呢,这要是传出去,还不是人心惶惶? 皇上恐怕都要过问此案。 “你也别头疼,这案子还是有一些思绪的。”卫二从怀里取出一本簿子,“这厮的罪状好查,他把做过的都记录下来了。” 萧斩挥了挥手,让北镇抚使接过。 卫二又笑道:“这可是个大案子。我们镇抚使大人说了,让你们北镇抚司上报给皇上,然后好好查查,我们会盯着的——” 北镇抚使这下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 这在用人上卡他们就得了,现在竟然还得寸进尺,要查收他们查案了。 卫二跟陆白身边嚣张惯了。 当年在晏城的时候,两厂见到他们锦衣卫都绕道走,自然不会怯场。 他笑了笑,“我们陆大人说了,我们南镇抚司有监查北镇抚司之责,这查案同样有监查的必要,以免你们北镇抚司的锦衣卫在查案里懈怠,或造成冤假错案。” “你们!”北镇抚司大怒。 这是要完全把他们北镇抚司压在身下了,“既然如此,那这案子就由你们南镇抚司来查?”他阴阳怪气的说。 卫二一笑,“这敢情好。不过,还得劳驾这位大人同我们陆大人去见下皇上,好当皇上的面,让我们南镇抚司把这活儿接下来。” “你!”北镇抚司手一拍茶杯,“混账!” 唰! 茶杯急速旋转着向卫二飞过来。 卫二吓一跳。 这北镇抚司已经进入修行境了,他一怒之下掷出的杯子可不是他能拦下的。 啪! 好在杯子没打在卫二身上,就被萧斩凭空捏破了。 只有一些茶水和茶叶落在卫二头上。 卫二怀疑是萧斩故意的,因为萧斩可以早点出手。 不过,卫二不在乎。 他都已经可以在指挥使和北镇抚使的面前嚣张了,这受点苦又算什么。 萧斩轻叹一声,“应该的,南镇抚司本就有这样的权利,他们盯着就盯着吧,咱们身正不怕影子斜。” 诸位锦衣卫脸苦,关键他们手下身子都不正啊。 萧斩让北镇抚使接下这个案子,然后站了起来,“我去宫里向圣上汇报下这个案子。” 汇报在其次,搬救兵才是最重要的。 萧斩得去请教厂卫了。 这陆白现在咄咄逼人,他觉得过不了几天,恐怕这锦衣卫都得姓陆。 姓陆不要紧,就怕陆白把他赶下指挥使的位子后秋后算账,把永乐城的账给了了。 这案子当年可不止他一个人坐下的。 现在的东厂,西厂两位厂公都在其列,萧斩想要去告诉他们唇亡齿寒的道理。 怀揣着这些心事,萧斩进宫后没有去见皇上,而是去了西厂。 巧了,东厂厂公胖太监也在,三人正好聚齐。 胖太监一大早来找西厂厂公,同样为了陆白。 “这姓陆的,前些日子我还以为他在逍遥境中期或圆满,想不到竟到洞玄境圆满了。”胖太监拿不定主意,“我现在都不知道他究竟在什么境界了。” 他脸上一脸忌惮,“这境界升的也太快了。” “不错,太快了。”指挥使萧斩走进来,行了一礼后坐在右手位子,“再让他这么成长下去,咱们迟早成他案板上的肉,任由他宰割。” 东厂厂公补充一句,“现在差不多就是了。” 陆白现在不动他们,只是碍于官场上的规矩而已,真要想杀他们报仇,大可以暗自动手,所以他们这些经常暗地里下手的人,觉得非常没有安全感。 “咱们必须想办法把他这枚钉子给拔了。”胖太监眼冒凶光。 . 第三百六十七章 杀心 “怎么拔?”西厂厂公开口了。 西厂厂公不老,也不胖。 相反,他很年轻,年轻的不可思议,长的很英俊,双目有神,在看人时目光若星辰。 他摸着一只白猫,扫了他们一眼。 锦衣卫指挥使萧斩咬了咬牙,“当然是把他给杀了。” 他在脖子上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西厂公面色平静,不悲不喜,好像怀里的猫才是最重要的,“说的轻巧,他境界现在洞玄境圆满,还不一定在洞玄境圆满,怎么杀,你去,我去,还是我们一起去?” 萧斩一惊,“洞玄境以上?半仙境,飞升境,不会吧,他年纪轻轻,怎么可能达到那么高的境界,我觉得这洞玄境圆满就已经是极致了。” “哼。”西厂厂公瞥他一眼。 “在他出手对付梨园的两位客卿前,你们还觉得逍遥境圆满就已经是极限了呢。”他又撸了撸怀里的猫,语气悠长慢慢的说:“这位陆大人,可不能用常理度之。” 萧斩和胖厂公经细长公这么一说,心里更慌了,“那我们——” 他们见西厂公一点儿也不慌,东厂公胖太监提醒他,“陆大人,沈大人,你别忘了,这陆白若要报仇,咱们仨的账可是一块算的。” 西厂公不悦的瞥他一眼,“萧大人刚才说的已经够清楚了,杀了他。” “你——” 东厂公不高兴了,这说杀不了的是他,说杀的也是他,这不是抬杠么。 萧斩忙拦住他们,以免他们吵起来。 现在不是他们内部乱起来的时候,把陆白料理了才是关键,不然他们都得死。 “怎么杀?”萧斩言简意赅,目光灼灼的看着萧斩,等他答案。 西厂公把怀里的猫放了下去,接过手下小太监的茶,漱了漱口后才慢条斯理的反问,“你知道一秋山庄要陆白的命为何屡屡失败吗?” 东厂公若有所思,“低估了陆白。” 萧斩补充道:“这陆白进步太快,难用常人对待,一秋山庄在这方面吃了亏。” 唯一算准,用一境界高的恶鬼困住了他,却想不到陆白身边还有高人。 西厂公点下头,“不止。姓陆的还懂得保留,我昨夜想了一夜,发现我们往往以为的陆白境界,其实是他想要让我们知晓的境界。” 胖太监疑惑,“这是何意?” “厂公的意思是陆白每每动手时,只要七分,乃至于五分力,却让我们以为他用尽了全力,从而这样麻痹敌人,让敌人派出的人往往不是他的对手。” 萧斩默数一下,“一秋山庄派去的所有人,几乎都中了他的圈套。” 西厂公点头,“不错。” 一秋山庄其实已经很小心的杀死陆白了。 远的有四五个修行境以上的高手,对付刚进入修仙境的陆白,最后却全军覆没。 一秋山庄又派了恶鬼这样的高手去杀陆白。 好不容易困住了陆白,却不想陆白身旁还有高手。 “足见,陆白此人狡猾的很,他现在显露了洞玄境的实力,估计已经突破洞玄境进入半仙境了。再不济,他身边也有同等境界,乃至更高境界的修行者保护。所以想杀他,你不行,我不行,我们都不行,唯一行的人,境界至少要在半仙境圆满,乃至于飞升境。”西厂公娓娓道来,把陆白看的很透彻。 “对!半仙境!” 萧斩坚定的点头,“厂公所言极是,要想杀陆白,至少得半仙境以上的修行者出手,还不能只来一位,至少得两位才成。” 当然,他恨不得更高境界的人来动手,这样就可以让陆白死的不能再死了。 唯一的问题是—— “咱们去哪儿找半仙境的修行者,而且得两个以上?”胖厂公问,“请老祖宗们出手?” 内书堂有许多高手,他们的境界远在两位厂公之上,昔日也是厂公,或干脆在内书堂任职,但在境界提升以后,就身居大内不出了。 等到了这个地位,太监和皇帝的关系就变了。 皇室供奉这些太监修行,而这些修行的太监则负责庇护和供奉太监们修行,两者相辅相成,在这么多年下来,留下了不少好手。 虽然在衣冠南渡时折损了一批,但现在内书堂里,半仙境和飞升境的高手不少。 胖厂公觉得,若是这些老祖宗出手,那陆白断无活着的可能。 “呵呵——”西厂公不客气的问:“你当你是谁,值得让老祖宗下手?” 内书堂的老祖宗们一切一皇室的利益为最大。 现在他们害怕陆白,对于老祖宗们而言,陆白却是有利于江山社稷的人,没见皇上都看好他么,再加上有顾太后撑腰,老祖宗们根本不会对陆白下死手的。 “那,那咱们请谁出手?”胖厂公问。 西厂公悠然一笑,“咱们因为谁得罪的陆大人,就让谁去对付陆大人。” 萧斩若有所思,“还是一秋山庄?” “然也。”西厂公坐下,伸出左手晶莹剔透的五指迎着太阳端量着,“陆白境界提升这么快,要说着急,一秋山庄更着急才对。当初的事儿,朔北城是大头,这要被翻了案,身败名裂的可是剑仙大人。我今儿就去一封信催一催他们,让他们快点儿想办法。” 胖厂公得到了启发,“对,是得让他们快想办法了。以陆白现在的修行速度,半仙境眨眼的事儿,进入飞升境也很快。” 真要等陆白进了飞升境,那恐怕世间无敌手了。 西厂公让他们放心,一秋山庄的人应该知晓这其中的厉害,“我估计吕家的人,这会儿已经去信一秋山庄了。” 他现在就担心一件事。 “什么事?”萧斩问。 “酒庐现在不止有陆白,还有一个道士,一个僧人,这俩人的境界同样难以估摸。陆白以前留了厚厚底牌,现在敢当面露出他的境界,估计还有底牌,而且底牌很丰厚。”西厂公担心的是一秋山庄拿不出这么对付陆白的底牌。 一秋山庄说白了,就是一个新近崛起的修行门派而已。 若无剑仙做后台,又有先皇大力支持,估计现在还小打小闹呢。 即便现在快速崛起,足以同八大派相提并论,那也是看在剑仙面子上,真正投向一秋山庄的修行者,鬼和妖,境界高者很少。 一秋山庄自己培养出来的半仙境以上的修行者更是没有。 说到底,还是一个底蕴问题。 像八大派,他们门派里就有不少的半仙境和飞升境的老祖宗。 不过,据西厂公所致,一秋山庄倒是有两位半仙境的修行者。 一位是一秋山庄庄主吕易行,他从小跟着吕易秋练剑,得了一些真传。 还有一位就是太上皇了。 本来,圣上作为天之子,在半仙境就可以不经历雷劫而飞升的。 谁知道这一顿折腾下来,太上皇现在还没飞升,或许因为飞升不成的缘故影响了心态,现在卡在半仙境,境界迟迟提升不上去。 越是如此,太上皇越咬紧牙关,一心一意的闭关修炼,以至于进入一秋山庄后现在还没出过关。 这两位半仙境的修行者,想必不可能出来对付陆白,因此想要杀陆白,西厂公觉得一秋山庄得拿出一些压箱底儿的东西,指不定请出剑仙也有可能。 若是这压箱底儿的东西拿不出来—— 西厂公苦笑,“那就只能养虎为患了。” 他和东厂公倒不怕,他们身后毕竟站着内书堂,内书堂里那么多半仙境以上高手撑腰,陆白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到大内来杀他们。 倒是萧斩—— 陆白若打定主意杀他,恐怕没有人为他出头。 萧斩也知道他的处境,所以他把希望全寄托在了一秋山庄身上,“我相信,剑仙大人不会看着陆白胡作非为的。因为这不止是剑仙的污点,还是武神的污点。” 他站起来,“所以一秋山庄肯定有办法!” 撂下这句肯定的话后,萧斩就去了面见皇上去了,陆白报上来的伪娘案还是个大案子,得让皇上定夺。 ** 陆白端量着面前这新人盐监司。 他姓沈,脸长,体瘦,身高,在看人的时候,双眼犀利的目光会直直的落到人的身上,一副精明干练而又富有城府的样子。 “谢监司?”陆白让人给他沏一杯茶,“多有叨扰了,还望见谅。” 谢长明笑了笑,身子靠在椅背上,“我见不见谅有什么用呢,不还得被陆大人请来喝茶。” 他接过锦衣卫沏的茶,望了一眼茶水,“陆大人这茶也太寒碜了,这么大老远的把人请过来喝这茶不好,改天我给您送一盒好茶叶来。” “嗯,这个可以有。”陆白立刻记在心上了。 “不过,让谢大人送多不好啊。”他嘱咐旁边的锦衣卫,“你待会儿同谢大人回去,把好茶叶带过来。” “呃——”锦衣卫一愣。 谢长明也意外,一脸吃了屎一样的难受,他本意是揶揄陆白几句而已。 “这茶究竟给一壶还是两盒,咱们以后再说,现在说正经事儿要紧。”陆白盯着谢长明,“我有一事儿,得向谢大人请教。” “请教什么?” “你这官儿是找谁买的?” 谢长明精明的脸上立刻全是戒备,“陆大人,你这话什么意思,我这官儿怎么是买的呢,你污蔑谁呢,我这是正儿八经考上的。” “考上的?找谁考上的。”陆白直勾勾的看着他,“我可告诉你,科举可都登记在册的,要不咱们去查查?” 谢长明怔怔的看着陆白,半晌后说道:“是,我的确没参加科考,监生的资格是我捐银子捐的,但这是皇上都同意的,你凭什么来查我?” 的确。 捐银子得监生,这不止现在的皇上,以前的皇上缺银子了,也都允许捐银子买监生。 等到了现在的皇上,因为皇上财迷,监生更是卖的低廉,几乎出个上前两银子,都可以换个监生当当,而朝廷在选拔一些不太重要的官吏时,会从监生中选。 只不过,这监生多了,就不值钱了,监生想要当官儿,还得花银子。 尤其是水关监司这肥差。 “我没问你监生,我就问你这监司的官儿,找谁买的?”陆白身子往前一探,咄咄逼人的看着谢长明,“别告诉我你这官儿是馅饼从天上掉下来,分到你头上的。” 谢长明点头,“还真是。” 陆白双眼一眯,“我就想知道你找谁买的官儿,别的都不想管你。但你若是不说,就别怪我查你了,别忘了,我可是锦衣卫!” 谢长明纠正他,“是南镇抚司锦衣卫。” 他一字一顿的对陆白说,“陆大人,南镇抚司没权利查我。” “他娘的。”陆白觉得憋屈死了,没有权利,一个小官儿都威胁不住了。 他招手旁边的方千户,“去,找北镇抚司的锦衣卫,让人好好查一查他,他娘的,还真以为现在的南镇抚司是好惹的?” 方千户在旁边挤眉弄眼,想要告诉陆白这不大合适。 “这挺合适的。”卫二在旁边打断方千户,“北镇抚司那边对于南镇抚司的变革全力配合,方大人,你过去就说要监督锦衣卫查水关贪污的情况,就先从西水关查。” 方千户一愣,“这也行?” “当然可以,咱们南镇抚司监督北镇抚司办案尽不尽心,本就是分内的事。”卫二提起了他刚送过去的案子,“我们现在就在督办北镇抚司查此案。” 方千户目瞪口呆,这也行,套个娃就有了名义,然后北镇抚司就答应了? 他狐疑的往外走。 谢长明见卫二说的言之凿凿,心里怯了三分,他的家底儿可经不起查,于是小心翼翼问陆白:“陆大人,我若说了,你们当真不为难我?” “不为难你,谁当这官不是买呢。”陆白笑了笑,“再者说,我以后指不定还指望你关照一二呢。” 这是真话。 他们干私盐走私这行当的,最烦的就是水关。 “行,那我说!”谢长明咬了咬牙,告诉陆白,“在贡院旁边有一家客栈,名为悦来客栈,在这客栈里打听一个磊爷,然后经由他引荐,就能见到买官的门路。” “想买什么官就买什么官?”陆白问。 谢长明摇头,“也不尽然,吏的官职还成,再高一些的官儿,普通人就不大好买了。” 那得需要科举功名。 第三百六十八章 买官 “吏也成。” 陆白站起身,让人收拾一下,准备去悦来客栈。 这当吏比不了当官,但也相当于公务员或者事业单位了,这也是个美差。 谢长明见陆白说去就要去,忙举手拦住他们,“你们若是被发现不对了,可千万别说是我说的。” 陆白若有所思,“为什么?他们会把你灭口?” 谢长明苦笑,“这官怎么来的,他就能怎么拿走,再者说,我这水关看似肥差,但定期得给上面上贡,这你们要是把我暴露了——” 他摇了摇头,“别的不知道,我肯定没好果子吃。” 陆白让他放心,“我们南镇抚司有口皆碑,绝不会出卖线人的。” 谢长明撇嘴,“有什么口碑?” 锦衣卫办案臭名昭著,最名声在外的就是不择手段。 陆白也觉得这话不对,于是他改口道:“那妥了,你好好骄傲吧,锦衣卫有口皆碑就从你这儿开始的。” 谢长明翻了个白眼,有口皆碑他不知道,不要脸确实从这儿开始的。 陆白领着方千户换了衣服去的。 这活儿人多了不好办,正好方千户还有银子,可以雇车。 他们刚到门口,正要招呼车,一辆马车停在他们面前,曾经说陆白是好官的车夫在陆白面前笑,“大人,用车?快上来。” 陆白乐了,“哟,你这是盯上我了。” 虽然不在意,但陆白心里还是美滋滋的,觉得当好官也不错,你看多收人爱戴。 “那是。”车夫笑着说,“这大街上有几个上的坐车的,半天都碰不上一位,您不一样,您不仅是大人,还付车钱,我不蹲您蹲谁?” “呃——” 陆白脸上的笑容僵住了,这京城里的人果然会做生意。 他们坐上车,直奔悦来客栈,在悦来客栈下车后,陆白抬头看这悦来客栈,觉得真不错,楼高的得仰脖子,楼上栏杆处莺莺燕燕的招呼人,脂粉气和酒气杂在一起,组成了一种别致的芬芳。 方千户付了车钱。 他现在已经认命了,跟陆白出来后自觉的付账。 “两位客官,里边儿请。”小二麻溜的迎上来,点头哈腰十分殷勤。 陆白左右看了看,“我们找磊爷。” “磊爷?”脸上本来堆满职业笑容的小二站起身,上下打量他们一眼后笑了笑,手搓了搓要银子的手势,“两位客官,磊爷可不是那么好见的,得看你们有没有本事。” 陆白歪头看方千户。 方千户无奈的掏银子,“多少?” 小二“嘿嘿”一笑,“五百两。” “多少!”方千户吓了一大跳,惊叫出声后把旁边的人都惊动了,“一个门票要五百两,你怎么不去抢?!” 小二不乐意了,“什么叫抢!你当我们是锦衣卫呢!你身上要没有五百两银子,你说,你凭什么找我们磊爷?” 陆白觉得他说的还有倒流。 于是陆白戳了戳方千户,让他把五百两银子出了,“等回去了我还你。” “行吧。”方千户万分不情愿的从怀里取出五百两银票递给小二。 “得嘞,两位客官,里面请。”小二又殷勤起来。 这位磊爷显然不是普通人。 他没在悦来客栈下面几层,而是在最上面一层,这顶层是真高,虽然比不上皇宫的楼阁,但隔了这么远,皇宫也可以看到一角了,至于远处的秦淮河,更如一条玉带,蜿蜒在杨柳和河房之间。 楼顶是游廊的结构。 他们跟着小二走了一圈后,才在一阁楼前停下,“磊爷就在里面,两位请进吧。” 说罢,小二拿着银票退了下去。 陆白和方千户对视一眼,掀开珠帘走了进去。 香! 里面是真香! 就是香的有点儿过火了,隐隐约约的有一股异味儿。 进去以后是一会客厅,厅中央摆了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茶壶和茶杯,然后有一道屏风,挡住了里面的景色。 里面的人听到动静,一个窈窕女子走出来,“两位爷,请坐”,接着为他们倒一杯茶。 陆白和方千户对视后坐下,“磊爷呢?”方千户问。 五百两银子都花了,不能走空啊。 女子掩嘴一笑,“原来两位不是来喝茶的呀。” 方千户刚要端起茶杯,那女子抢先一步端走了,“既然找磊爷,咱们就按磊爷的规矩来。” 方千户迷惑了,“你什么意思?” 五百两银子都不让喝一口茶的? 女子面色一变,把腿翘起来,倨傲的看着俩人,“说吧,你们想买什么?” “这——”方千户探身看屏风后面,“让磊爷出来,我们找磊爷说话。” 一个娘们家家的在这儿凑什么热闹。、 “我就是磊爷。”女子喝一杯茶,慢条斯理的说。 方千户和陆白一起目瞪口呆,这女的是磊爷? 太不可思议了。 “咳咳。”陆白缓过神,上下打量她,“你是磊爷?” 女子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不错。” 陆白目光不由地落在女子的胸口,还有下面,心想这不会又是一个伪娘吧?不怪他这么想,主要是他昨儿刚审了一位。 “货真价实,如假包换,怎么样,要不要玩玩?”女子挺了挺胸,在陆白面前晃了晃。 “呃——” 方千户一时间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 “你要是磊爷,怎么还,还干这活儿?”方千户着实不懂了。 女子瞟了他一眼,“大惊小怪,这年头谁还不搞个副业。万一年老色衰无人要了,也好让生活有个奔头不是?” 说的还对,以至于陆白和方千户无言以对。 “说吧,你们要买什么。”女子不耐烦的说:“别耽误我生意。” 一个人打两份工,很忙的。 陆白沉吟一下后开口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开门见山了,我想买西水关监司一职,不知道可不可以买?” 女子一怔,“西水关监司,你怎么也买?” 陆白确认了,谢长明就是在这儿买的官职。 “怎么,还有人买?”陆白一点儿也不奇怪,“这是个肥差,买的人当然多。” 女子咬住下嘴唇,在思考,片刻后她抬起头看着陆白,“是监生吗?” 陆白点头,“刚买的。” 女子紧跟着问一句,“你有那么多银子?” “多少?”陆白很干脆。 女子贝齿中吐出四个字,“二十万两。” 陆白惊讶,“二十万两,怎么这么多?” 女子慢悠悠的喝一杯茶,“现在西水关监司有人坐着呢,要想把这官儿买到手,你不得好好打点一番?” 陆白双眼一亮,终于问道关键处了。 他挠了挠头,一脸疑惑道:“打点?什么意思,是撤他的职?” 女子让陆白不用管这些,只要能拿出银子,这官儿就是陆白的了。 “那不行!”陆白坚决反对。 “作为买主,我得知道你们怎么把在任的官儿弄下去,若不然,我买了,我怎么知道你们以后怎么把我弄下去,万一直接杀了呢。”陆白一副商人的嘴脸。 他又加码道:“实不相瞒,我做私盐生意的,永乐城知道不?我在那儿有门路,三座盐矿都有人。私盐,私盐你知道不啦,自从圣上派西厂接掌盐监司后,私盐很难出现在市面上,价格也是很走俏咧。所以你这官,莫说二十万,就是三十万我也出得起,但我不想以后这官丢的不明不白。” “三,三十万!”女子失神了。 这他娘的得多少银子啊。 女子看陆白的脸色立刻就变了,觉得这是遇见狗大户了。 她笑了笑,稳下心神,“放心,我们对于尊敬的高级客户,会给予相应保障的,在一般情况下,您这位子绝对做的稳如泰山。” “那不成,我这人最怕万一。”陆白想了想,“这样吧,这事儿你做不了主,让我见一见你背后的人,我三十万两银子买个心安,不过分吧?” 不等女子给答复,陆白又道:“哦,对了,我每年上贡还可以比现任监司多五成。” 狗大户! 女子瞪大了双眼,看陆白就像在看一座金山。 “这,我们商量一下。”女子心动不已,现在都在咚咚咚的跳。 她饮一口茶站起来,让陆白他们稍作等候后,推门走了出去。 待她离开后,方千户竖起大拇指,“牛——” “嘘!” 陆白做了一个手势,示意隔墙有耳,然后说道:“这官儿咱们必须拿下,到时候就由你来当,你可千万别辜负了我的信任。” 方千户很上道,“爷,你放心,以后咱们的盐生意,绝对差不了。” 须臾后,陆白才做了一个手势,说道:“这女子根本不是磊爷,磊爷在别的房间呢,你去盯住,争取把他拿下。” “什么!”方千户又懵了,“刚才那不是磊爷?” “屁话,一个女人当什么磊爷。”陆白早看出来了,什么破理由,还年老色衰了打两份工,这卖官鬻爵和红尘女子再怎么跨界也跨不到一起去呀。 这女子就是后面卖官的磊爷,推到前面的挡箭牌。 方千户得令,推开门悄悄地出去了,却见女子的身影早消失了,整层楼都不见身影,下楼的楼梯也不见。 “大人,人消失了。”方千户忙回来报告。 “在游廊的尽头。”陆白坐在阁楼里动也不动,“你去哪儿找找。” 方千户疑惑不已,那游廊的尽头可是空的,难道这女子会飞不成? 他走了过去,扫了一眼,见这座楼同旁边的楼距离倒是很近,但距离也大到了能够跳过去的地步,至于两旁——空空如也,根本没有藏身和上下的地方。 “哪儿去了?”方千户心里犯嘀咕。 “在对面楼里,跳过去。”陆白的声音响在他耳畔。 隔空传音! 方千户心想这陆白也真够欺负人的,一个洞玄境圆满的人竟然来查案子。 他心里犯嘀咕,动作却不含糊,身子纵跃落挂在对面楼顶的屋檐上,然后一个鹞子翻身翻了上去,又悄悄地往屋檐下走,接着身子在屋檐上一挡,落在这小楼的走廊里。 他刚落定,正要查女子去了什么地方,砰,窗户炸裂,一个人破窗而出,接着几点寒芒逼过来,折射着阳光,在方千户面前炸裂,炫目夺人。 方千户一时间看不仔细,也顾不上看仔细,一个驴打滚向旁边翻去。 偷袭的人也不恋战,径直翻越栏杆,从五层楼跳了下去,然后飘飘荡荡,同风筝一样落在远处的三层小楼屋顶上,打了一个滚后,砸碎几片瓦后站起身继续奔跑。 “干!”方千户站起身,望着偷袭者的背影。 “愣着干什么,快去追呀。”陆白出现在悦来客栈断头游廊处催促道。 方千户一脸为难,他望着这高高的五层楼,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我,我这轻功不好,飞,飞不下去。” “嘿,你们京城的锦衣卫也太不行了吧,一品千户,竟然轻功垃圾到这种程度!”陆白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看来我改革南镇抚司是对的,要不然再过几年,你们全成酒囊饭袋。” 他见方千户还站在原地,“追呀,就算不会轻功,走也得走下去追呀。” “哦,哦!”方千户醒悟,忙顺着栏杆翻下去。 “一点儿拼搏精神也没有了。”陆白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不忘指点给方千户,告诉方千户那人朝什么地方去了。 至于陆白。 他不慌不忙的下了楼,找到那小二,一把揪住他,顺手从他怀里把那五百两银子取出来,还顺手顺走了小二怀里别的银子,“告诉你们掌柜的,做生意规矩点儿,还有把假冒磊爷的女子看好了,她要是丢了,爷拿你们是问。” 小二挣扎半天,在陆白把他放下后才顾上说话,“你,你谁呀,有本事留下名号来,敢在我们悦来客栈撒野!” 陆白转过身,“南镇抚司陆白,怎么,你们要找谁给我个教训?” 小二果然是专业的,变脸极快,“南镇抚司怎么了,陆白怎么了,撒野就撒野吧,那么凶干嘛。” “呃——”陆白觉得这小二是条汉子。 他顾不上理会小二,出了悦来客栈后,径直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刚才那偷袭的人逃不了,陆白现在的念力覆盖的很远,那人还在陆白的念力之内,只要陆白愿意,陆白顷刻间就可缩地成寸到达他身边。 之所以现在还没去,就是为了这五百两银子。 他不能让老方太破费不是。 . 第三百六十九章 操守 石头夺路狂奔。 虽然没有人在身后追,虽然沿路撞倒了不少摊子,逼停不少辆马车,石头依旧不停歇。 作为刺客的直觉告诉他,他像一头猎物一样被盯上了。 “他娘的。”石头咬了咬牙,知道得剑走偏锋了。 他转进了旁边的巷子,等再转出来的时候,已经大变了模样,他身穿一力巴的衣服,肩膀上搭了一条毛巾,肩膀和胳膊是太阳晒久了的古铜色,脸更是黑的只有牙是白的,这一看就是码头上扛包的苦力。 石头一副经受了生活摧残,木讷,呆滞的样子往秦淮河边走。 “嗖!” 方千户落下,他左右看了看,不见方才逃跑的人,于是选了一个方向追过去。 “呸!” 就站在他旁边的石头唾弃一口,“我还当什么高人呢,吓我一大跳。” 他待方千户的背影消失后,往相反的方向去了,顺便还在一路边摊坐下来,要了一碗烂肉面,这烂肉面是力巴们的最爱,石头出生的“无面”杀手组织,讲究的就是伪装成任何人,这伪装最重要的就是生活习性,所以石头伪装成力巴吃面,也是一种修行。 不过,有一说一,这面是真不错。 石头同力巴们一样,狼吞虎咽的吃了,最后一抹嘴巴,站起来招呼道:“店家,结账。” “不着急,给我来一碗。”陆白按住他肩膀坐下来,顺便招呼店家。 石头身子一个哆嗦,小心翼翼的扭过头去看人,见这人年纪轻轻,穿的富贵,脸上不悲不喜,让他猜不出究竟是被发现了,还是巧合,这人认识他伪装成的人? “这,这位公子,咱,咱们不认识吧,我还要忙,我先——”石头迟疑片刻后,憨憨的说。 陆白摆手,“不着急,待会儿咱们就认识了。” 现在正好到用饭时间了,陆白肚子饿了,利落的接过店家递过来的烂肉面,挑起来闻了闻,觉得真不错,这烂肉面虽然不见肉,但是把肉弄烂了到面里,肉汤汁同面充分的结合,让面吃起来顺溜而且香。 陆白很快就扒拉完了,顺便让店家再上一碗。 在陆白扒拉面的时候,石头站起来,试图向外走,陆白头也不抬,“你可以走走试试,你走的什么地方我都抓得到你。” 石头一呆。 他回头看着陆白,“你——” 陆白笑了笑,“南镇抚使陆白。” 噗通! 石头呆坐在凳子上,瞠目结舌的看着陆白,“不,不是吧,洞玄境的修行者出手对付我一个仆人,大人,这也太大材小用了吧。” 陆白挑了挑面,“破案是我的个人爱好。” 他囫囵吞了一大口,觉得这烂肉面就像苦力一样,大口才好吃,若是细嚼慢咽细细品味,这面就不大好吃了。 石头想起来,“不对,您是南镇抚司的,我这案子怎么着也轮不到您吧。” 陆白把嘴擦了擦,站起来示意石头付账,“要是有一个锦衣卫死在了这案子中呢?” 石头一怔。 待店家把零钱找回来放到他手上后才反应过来,“一,一个锦衣卫死,死了?” 他挠了挠头,“我们最近没杀过锦衣卫呀。” 陆白一脸意外,“这么说来,以前你们真动手杀过锦衣卫了?” 石头急忙摆手,“我可没有。” 陆白领着他往外锦衣卫走,“锦衣卫的规矩你也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问你什么话,最好老实说了,要不然少不了皮肉之苦——” 陆白说着,上下打量石头一番,“虽然你修行的无面神功挺厉害的,但应该经不住我的拷打。” 石头又一哆嗦,“你,你知道无面神功?” “知道,我曾经还被你们的人刺杀过。”陆白想了想,“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无名。” 无名是永乐城无差别杀人案中女鬼的哥哥,后来曾在陆白返回晏城时,在竹林刺杀陆白,陆白也是从无名的口中知道杀手组织无面的,所以刚才见到石头大变模样后,立刻就认出来是无面的人。 “无名!”石头咋舌。 无名虽然修为不如他,但刺杀时心狠手辣,完成了许多刺杀任务,而且修行很快,被认为是他们无面杀手组织的天才。只可惜最近几年听不到消息了,原来是被陆白给杀了。 石头轻叹一声,无名去惹谁不好,偏去惹这位爷,在这位爷面前,寻常人口中的天才同庸才差不多。 就在石头心里犯嘀咕时,陆白见方千户迎面走过来,满头大汗,一脸愧色,“大人,我,我——我跟丢了。” 陆白提醒他,“你不是追丢了,你是压根没追上。” 他就不明白了,晏城这些边城,许多锦衣卫想学高明的武功,不是没有就是残缺。 “京城里的明正司藏书楼我也登上过,里面虽然没有比我身上轻功高明的轻功,但也有几个从楼上跳下去摔不死的,更不用说你还是个千户,即便没踏入修行,也半只脚踏进去了吧,竟然不会轻功,不知道还以为你们是猎魔人呢。”陆白吐槽,顺便吹一吹他当年的光辉事迹,“你们这些京城锦衣卫就是懈怠惯了。想当年,我还在三品还是二品的时候,差不多也就是在两三年前吧,我就已经轻功卓绝轻松料理刺客杀手了。” 方千户无言以对。 真当所有人是妖孽呢。 轻功难练。 不是一天两天可以练成的。 再者说进入修行境后,会了法术自会修行腾空行于天,因此许多人是懒得在轻功上下功夫的。 他讪讪一笑,“估计只有大人您这样的天才才会在轻功上下功夫吧。” 陆白摇头,“不尽然,也有一些偷鸡摸狗的喜欢在轻功上下功夫。” 他示意身边的石头。 方千户这才发现石头,“这位是——” 不知道为何,他觉得有些面熟,总觉得在什么地方见过。 “我们要抓的人。”陆白说。 方千户一怔,上下打量后狐疑的问:“咱们要抓的人?不是这个样子吧。” “乔装打扮而已。”陆白推了推石头,让他承认,“你告诉他,你是谁。” 石头很无奈,“如果你们想买官的话,可以来找我。” “这,这——”方千户对陆白佩服不已,“你怎么抓到他的。” “就那么坐下去吃碗面就抓到了。”陆白让他别着急佩服他,待会儿再佩服也不迟,说罢,他把五百两银票丢给方千户,“你的五百两银子,藏好了,咱们以后再慢慢花。好了,现在你可以佩服了。” 方千户无言以对,他总觉得这五百两银子在他身上待不了多久了。 他们继续往锦衣卫走。 陆白吃一堑长一智,决定在明正司大力推行轻功,“以后谁要是不能从三层楼上跳下来不断腿,谁就不能当锦衣卫,咱们锦衣卫是除暴安良的,不是让你们修行的,整天一个一个的,贼跑的都比你们快,还抓什么抓。” 石头欲言又止许久后,终于忍不住了,“陆大人,虽然您境界很高,虽然你把我抓住了,但我该说还是要说,我是杀手,既不是偷鸡摸狗之,也不是贼,你能不能别老贬低我,我属于杀手,技术型人才。” “职业不分贵贱,你这高人一等的心不能有。”陆白一本正经的纠正他。 方千户在后面跟着,觉得他们说的话不是常人能理解的。 路上,陆白继续逼问石头,这石头也光棍,大义凌然道:“陆大人,不用问了,你就是打死我,我也不能把我背后的石大人供出来,我作为一名技术型人才,我的职业操守不允许我供出我的雇主。” 方千户赶忙把惊掉的下巴捡起来,他就没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 “我理解你的职业操守。”陆白一本正经,“既然你不说,那我就不问了。不过我好奇的是,你们杀手不都是杀人的么,这怎么还帮石家跑腿干卖官鬻爵的事儿?” “哎,你怎么知道我背后是石家的?”石头一脸佩服,“陆镇抚使不愧天才之名,就是聪明,从我的名字中竟然就分析出了我背后的人是石家。” 他还一本正经的拱了拱拳。 陆白谦虚的摆了摆手,“谬赞,谬赞了,我只是把别人吃饭睡觉的时间,用在了破案上罢了。” “那你的修行?”石头问一句。 “修行么,在破破案子中,就那么提升起来了。”陆白一脸不值一提的表情。 石头再次拱手,“陆大人果然是天才中的天才。” 陆白再次谦虚,“你这小兄弟子说话就是好听,对了,你叫什么来着?” “石头。”石头回答。 方千户在他们身后,现在已经不知道今夕是何年了,说好的从名字中推出背后石家呢。 他想让这俩人,说谎话也打个草稿。 说回正题,石头道:“我这属于长期活儿,石家包年的——一包就是十年,在这十年内,我任由石家差遣,上至刺杀,下至跑腿卖官,或者干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譬如?”陆白好奇心旺盛。 石头看了看陆白,十分有职业操守的说:“譬如某位大人想睡手下某人的妻子,我就负责接送,悄没声息的把人弄出来,然后悄无声息的把人弄进去。” 陆白瞥他,觉得他这话说的,好像在干什么不正经的事儿。 石头忙摆手,“大人你放心,我还是有职业操守的。” 方千户忍不住嘀咕,“你的职业操守就跟屁一样,放一放就得了,还放起来没完了。” 石头瞥他一眼,建议陆白,“您这儿要是有这需求,我可以免费给你提供这服务。” 说罢,他又看方千户一眼。 方千户后背不由地发凉,想了想家里的十几房小妾,总觉得有一顶帽子即将落在他头上。 好在陆白拒绝了。 “我还小,你他娘的别教坏我。”陆白抖开扇子,优雅的扇了扇,“话说回来,你们这杀手组织够贴心的,竟然还有包年的服务。” 他在想,住住的杀手组织若有这么贴心,那可就太好了。 “嗨,这算什么,我们的贴息服务多着呢。有针对刺杀对象的,上至杀父仇人,情夫,下至刺杀长的比你俊的,媳妇比你好看的等等,都有擅长这些领域的杀手为您解忧。此外,我们还有针对杀手分类的,有儿童杀手,老人杀手,丑男杀手,俊女杀手,总有一款差异化杀手能满足你内心对杀手的需求。同时,我们还有刺杀方式细分的杀手,有的擅长暗杀,有的擅长莽,有的擅长在床上杀,有的擅长在水里杀,还有的擅长在空中杀——” 石头眨下眼,“可以让雇主选择杀人的方式,是不是很贴心?” 陆白点头,“的确很贴心。” “这其实都不算什么,我们现在还推出一项杀手养成项目。就是我们的老客户,可以选择一位中意的,而且在我们无面杀手组织的杀手,从零开始培养,享受养成的过程。”石头兴致勃勃地问陆白,“陆大人,有没有兴趣养成一位?” 他不忘诱惑陆白,“亲手养成的杀手出来杀人,尤其是听你的命令杀人,别提多有成绩感了。” 陆白现在不想养成,只有佩服。 他娘的,一个杀手组织现在都玩的这么花? “停停停!” 陆白让他别说什么杀手组织了,“继续说案子,我刚才听那女人的意思,你们偶尔还会把挡路的官儿除掉?” 石头急忙摆手,“我们是有职业操守的,我们虽然偶尔会听命杀一些没什么后台的人,但那是在罢官这些选项之外,而且我们绝不会出卖谷主告诉你的。” 陆白懂了。 石家卖官,但官位有限,人无限,有时候在罢官这些常规手段之外,有人出的银子狗多的话,他们也会用些非常规手段。 “好了,我问你,上任西水关监司,他是不是你们杀的?”陆白问。 石头摇头,“可不敢胡说,我现在只管卖官,至于这官位怎么空下来的,现在不归我管。” 陆白明白了,意思是这官不是石头杀的,但石头不确定是不是别的杀手杀的。 他拍下石头肩膀,“是个汉子,现在像你这么硬气的汉子不多了。” 石头拱手,“大人谬赞。” 方千户现在只想翻白眼,这俩人太厚颜无耻了。 . 第三百七十章 办报 作为一个有操守的人,石头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几乎陆白问什么,他就回答什么。 只因为在陆白抓到他的时候,石头就知道,他逃不掉了,只有说话好听点儿,才能有个好的下场。 但石头也不傻,许多对他不利,而陆白不知道,他就不说,或者推到别人身上。 因此陆白和方千户押着石头回到南镇抚司时,在他处得到的信息很少,几乎只确定了卖官的是石家,而石家有时候会动些非常手段,把碍眼的挡住他们财路的人收拾掉。 至于收拾了谁,陆白要查的锦衣卫和关监司有没有被收拾,石头一概不知,而且打死也不知道。 当然,鉴于石头这么坦白,陆白并没有选择严刑拷打,只是把他送进了昭狱。 有石头这人证,对于陆白查案足够了。 “大人,您还准备把这案子继续查下去?”方千户把陆白拉到一旁低声道,“这石家的家主石大人乃内阁文化殿大学士,洛王的老师,来头儿大着呢,咱们犯不着为了这么一个小案子得罪他不是?” 陆白笑了笑。 他拍下方千户的肩膀,“你有件事可能忘记,也可能不知道,我呀,在安康城的时候把石大人家的石七公子给杀了。” 方千户一个哆嗦。 他刚记起来,陆白这厮外号屠夫,不止杀了他儿子,还把石大人的公子给杀了。 这石七公子跟他酒囊饭袋的儿子还不一样,这位石七公子同莫家的莫问痴同为四公子之一,修行天赋好的不得了,听说只要石家成为剑斋的世俗石家,石七公子就要被掌门收为关门弟子了。 这眼看的大好前程被陆白给毁了,现在石家不知道怎么恨陆白呢。 正所谓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陆白现在已经让石家恨之入骨了,再添一桩似乎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接着,方千户想到一个问题。 陆白这厮昨天刚得罪了梨园,又在给剑斋的人找不自在,他与一秋山庄的仇恨又众人皆知—— 嘶! 方千户倒吸一口冷气,自觉地远离陆白一步。 他突然觉得,别管什么镇抚使的位子了,再跟陆白这厮近一点儿,估计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你怎么了?”陆白奇怪的看他。 方千户摆手,“没,没什么,我就是突然想起来,早上有仆人跟我说有小妾给我戴绿帽子了,我现在刚想起来,我得去看看,那什么,陆大人,你先忙,我就先走,先走了。” 方千户擦了擦额头的汗,脚底抹油,一阵风似的消失无踪影了。 陆白在后面目瞪口呆,“我去,老方你也太方了,这都能忘记的?” 他不可思议的摇了摇头,然后回南镇抚司衙门了。 他刚坐在椅子上,庄锦衣卫就走了进来,“大人,您让我调的几个人都调来了。” 说罢,庄锦衣卫朝后面招了招手,接着,五六个身穿锦衣卫服饰的人走了进来,他们虽然穿了锦衣卫的衣服,但身子瘦弱,头发花白,让陆白差点以为老庄去什么地方抓了几个假扮锦衣卫的。 “大人,他们就是你要找的书吏,我刚从北镇抚司调来的。”庄锦衣卫笑眯眯的说。 他现在很得意。 当锦衣卫这么多年了,他老庄从来没有这么神气过。 在北镇抚司,那些平日里看不起他的北镇抚司锦衣卫,现在跟他打招呼可殷勤了,有些人还邀请老庄去吃酒。 就连以前的老上司,一直欺负他的锦衣卫百户,都笑眯眯放低身子跟他套近乎。 庄锦衣卫可知道,这厮快退下去了。 他有一个儿子,若按照以往,这儿子少则半年,长则一年就要接他的班,继续当锦衣卫,指不定还能很快登上百户的位子。 但现在一切都被陆白的改革打破了。 他儿子想要承袭他锦衣卫一职,必须得在明正司上三年学,还得明正司出具相应的证书——不限于境界见证,还有毕业证书,岗位证书等等,这些都是庄锦衣卫听陆白说的,陆大人说以后这三个证书将是锦衣卫上任必备的证书。 若这三个证书考不到,就只能一直在明正司上学,一直到考下来为止。 这老上司百户,想让庄锦衣卫给走个后门,不过庄锦衣卫拒绝了。 他可知道陆白改革的决心,他可不能拆陆白的台,毕竟他老庄刚风光起来,可不能因为这事儿被陆白看不起,然后不予重用,继而又回到以前窝囊的日子。 同时也拜以前窝囊的福,庄锦衣卫太知道这些人的嘴脸了,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因为这老上司,以前就是他一直欺负庄锦衣卫,让他干脏活儿累活儿,处处打压他,欺负他,让他难以忍耐的情况下打申请去了南镇抚司。 现在时来运转了,庄锦衣卫当然得好好拒绝下他,好出一出这口恶气。 至于这些书吏,调来的很轻松。 北镇抚使和指挥使都没有太为难,只是疑惑陆白调这些文职的过去做什么。 这些人虽然是锦衣卫,但因为身体或别的缘故,不能习武和修行,因此在继承父职后在锦衣卫当了刀笔吏。 若说有比南镇抚司锦衣卫更低的人话,就是他们了。 若无关系和后台,每月只能拿固定的俸禄,然后披着锦衣卫的皮还抖落不起锦衣卫的威风来。 指挥使还真猜不透陆白要这些没用的人做什么、 不止北镇抚使和指挥使好奇,庄锦衣卫也好奇。 按陆白说的,他们南镇抚司有好多地方要改革,用人的地方很多,但这些书吏—— 应该一点儿忙也帮不上吧。 不止他们这样想,几个刀笔吏也这么想的。 他们在陆白面前站成一排,好奇的打量着陆白。 出乎他们的预料,这陆白两只眼睛,两只耳朵,两个鼻孔,还有一张嘴,看起来没有什么奇怪的,就凡人一个,跟他们想象的绝世天才一点儿也不一样。 “就这人是现在口口相传的妖孽?”刀笔吏们想。 陆白扫了面前这些刀笔吏一眼,问道:“你们的文采怎么样?” 几个刀笔吏对视一眼,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庄锦衣卫上前一步说道:“大人,这你放心,我选的这几位在文笔上绝对是最好的,不止文笔,我还特意挑了几个拔尖的。” 庄锦衣卫为陆白一一介绍,这些刀笔吏中有善于记账的,有精通工程的,还有对风流韵事知之甚详的。 “呃——” 陆白现在信庄锦衣卫挑这几个人是用心了,这他娘的擅长坊间八卦的书吏都招来了。 陆白瞥他一眼,心想不会是老庄喜欢听这方面的,然后趁机塞了一个人吧,他娘的,他也喜欢。 不过—— 陆白看着对风流韵事知之甚详的书吏,问道:“你知道你的头发为什么花白不,而他们还有青丝吗?” 风流书吏摇了摇头,“不,不知道。” “因为你太风流了,把身子都掏空了。”陆白说罢笑了。 几个书吏还有庄锦衣卫愣了一下,然后庄锦衣卫跟着笑起来,还打眼色让几个书吏跟着一起笑。 陆白挥了挥手,他发现他这冷笑话讲的太失败了。 倒是这庄锦衣卫,想不到是个人才,一改往日死气沉沉的样子,现在都变的活泼起来,知道拍大人马屁了。 有前途。 “老庄,你这事儿办的很地道。”陆白朝庄锦衣卫竖起了一个大拇指。 他需要的书吏,就是要不仅文笔好,还得会八卦,既要八卦青楼的,还要八卦别处的。 他对几个书吏说道:“我把你们调过来呢,依旧要做书吏的活儿,但不是普通的书吏,而是我们南镇抚司的喉舌。” 几个书吏呆呆地,不知道陆白这话是何意。 陆白扫视他们一眼,“兄弟——咳咳,大爷们,这任务很重要,很艰巨,作为喉舌,你们几乎代表着我们南镇抚司衙门,代表着我这个南镇抚使,乃至于皇上说话的,所以你们一定要做好心理准备。” 书吏们一时间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本来在北镇抚司不受重视的他们,现在要当喉舌,要很重要了,这是不是意味着—— 他们终于不再是地位最低的那个了? 这样一想,他们心思活泛起来,甚至期待陆白说出他们要做的事儿。 “你们负责办报。”陆白说。 他要这些人散到京城的各个角落,去打探锦衣卫的所作所为,还有百姓对于锦衣卫做事的看法和评价。 作为监查锦衣卫的机构,陆白要把舆论建立起来,如此才能为锦衣卫再上一把枷锁,从而让锦衣卫不至于现在这样,成为一匹脱缰的野马,可以肆意的敲诈百姓和百官,让百官都谈之色变。 其实,这里面陆白还有另外一层打算,那就是锦衣卫背后还有皇帝。 作为天子亲军,锦衣卫经常帮皇上办一些见不得人的事,陆白要做的,就是用报纸和舆论,让锦衣卫这只黑手大白于天下,进而在潜移默化间,让皇权也—— 当然,谈这些还为时过早,但提前布局总是不错的。 毕竟,陆白知道,他迟早有一天要跟皇上翻脸,毕竟他惦记着太上皇,等待太上皇有一天亲口承认他对朔北城污名化,默许吕易行追杀顾清欢这些罪过的。 陆白心里虽然有这些算计,但嘴上说的却不多,以至于几个书吏晕乎乎的。 陆白只能耐着性子解释,“差不多相当于邸报,但这邸报不面向百官,而是针对锦衣卫的。我们这报纸也是供锦衣卫看到,让他们每日三省吾身,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他们同伴又做了什么不该做的。这样一来,既省去咱们不少力气,又达到了咱们南镇抚司衙门监查北镇抚司,让锦衣卫不要目无王法,罔顾法纪的目的。” 几位书吏还是晕乎乎的,什么锦衣卫不要目无王法,罔顾法纪,这话皇上听了第一个不答应吧。 陆白自然之道这些,所以在办报之初,报纸将主要集中于锦衣卫公权私用,以权谋私,借锦衣卫身份敲诈勒索这些方面,从小处着手,当一只小兔子,到他陆白有了足够的资本而报纸成大气候时再亮出獠牙。 有些事情说是说不净白的,得做,于是陆白让书吏们先下去消化消化,摸索着出一期,然后再慢慢改正。 他不着急。 几个书吏点头后退下了。 至于陆白,他睡午觉去了。 追查关监司的案子不着急。 陆白不是二百五,即便陆白是二百五,他身后的顾清欢也不是吃素的。 在进入京城的几天内,顾清欢已经把陆白的仇敌打听清楚了。 方千户不用说,没有打听的必要,重点是这石家,顾清欢在夫人宴会上打听到,这石家发迹源于一位剑斋的长老。这位长老同石家上一代交情甚笃,因此在吕家和剑斋分道扬镳以后力主石家成为剑斋的世俗门派。 本来,陆白觉得石家在他到来以后,不说雷霆出击吧,至少也应该报仇雪恨,但不知道为何一直到现在都没动静。 就是陆白上次在玉溪宫,都没有见到石家的这位内阁大学士家主。 顾清欢猜测,估计是成为世俗门派不稳,石家正抓紧机会巩固这个呢,所以顾不上理会陆白。 毕竟,当了剑斋的世俗门派,再慢慢收拾陆白也不迟。 万一被沈家占了先,让沈家先成为剑斋的世俗门派,那石家再怎么努力,都没有机会向陆白报仇了。 在陆白的境界面前,除了八大派,皇室,一切是浮云。 陆白这边刚在办公场所躺下,就有锦衣卫进来禀告,说皇上宣召,宫内公公来请了。 陆白懒懒的,再锦衣卫又说一句后才懒懒的做起来。 他办公场所这软塌是方千户送的,上面铺了软垫,躺上去很舒服,陆白偶尔躺在上面睡大觉。 要不说方千户贴心呢。 陆白有时候都后悔杀了方千户他儿子,应该押送到京城受审的。 可惜这世上没有这后悔药,怪也怪方千户他儿子太不是东西了。 陆白出了门,白大太监已经在等他了。 陆白利落的坐上马车,顺手接过白大太监递过来的酒杯,“老白,皇上今儿又有什么事?” 白大太监笑了笑,“好事儿,皇上今儿要对大人委以重任。” 陆白一愣,不觉得这是好事儿,他这南镇抚司衙门的一摊子可刚铺开,现在不是走开或者节外生枝的时候。 “什么好事儿?”他饮一口酒后问。 “还是锦衣卫的。”白大太监见陆白不怎么欣喜,心里猜出了什么,忙给他一枚定心丸,“关于今儿早上锦衣卫呈上来的一个案子,皇上震怒,让锦衣卫放开手脚大肆查办,但皇上不大信任指挥使萧斩,决定由你来负责这个案子。” “今儿早上呈报上去的案子?”陆白明白,这估计是谷进这些伪娘采花贼的案子了。 . 第三百七十一章 舅舅 陆白恍然的点下头,“原来是这个案子。” 白大太监好奇,“听陆大人这意思,已经知道是什么案子了??” 陆白点下头,“说起来,这个案子还是我给北镇抚司的。” 接着,陆白说起了他在家里发现谷进,继而发现他师父,师兄弟桑田等人的事,“那已经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现在估计早开枝散叶,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家的姑娘呢。” 陆白摇了摇头。 他今儿早上刚把这案子推出去,就为了不再这案子上下功夫,毕竟这案子时间太久,范围太大,查起来太麻烦,需要投入的精力太多。 靠这案子抽奖,不知道要等多长时间呢。 “哎,老白——”陆白抬起头,见白大太监脸色不太自然,“老白,你怎么了?” 白大太监很快回过神,笑呵呵回道:“没,没什么,我就是想到啊,我们这些活不下去的人迫不得已的才自宫入宫,想不到有些人竟然这么个方式自宫了。” 陆白同意,这谷进听倒霉的,竟然因为业务太娴熟被人自宫了。 “陆大人,您刚才要说什么?”白大太监笑眯着眼,又从桌子下面拿出一些小菜让陆白佐酒,“这些个小菜都是皇上惦记陆大人,让我给大人顺路带过来的。” 陆白这次不信了。 按寥寥几次见面的了解,陆白不觉得皇上会惦记他这口吃的。 陆白估计是白大太监顺路带的,然后推到了皇帝身上。 这是个好太监啊。 陆白尝了尝,赞不绝口,“不愧是御厨,厨艺就是不一样。” 他拜托白大太监,“若有御厨告老还乡了,您可千万告诉我,我把他请到我府上去,把他供起来,别的不做,就给我烧菜。” 白大太监表示记下了。 陆白又尝一口菜后说道:“我不大想接这案子,你也知道,我现在南镇抚司一大摊子事儿呢。再者说有北镇抚使,指挥使在呢,我一个南镇抚司的插什么手,我待会儿得想办法拒绝了。” 白大太监犹豫一下,半晌后才说道:“陆大人千万别拒绝,这案子可是皇上有意在提拔陆大人。” 陆白吃着菜看着白大太监,“这话怎么说?” “这案子是个大案子,估计真查起来,传出去后,民间要沸反盈天呢,就是世家,百官也要议论纷纷,这案子注定是个所有人关注的大案,要案。”白大太监告诉陆白,皇上把这案子交给陆白,就是希望陆白破了这案子,然后凭借这份功劳更上一步,坐上北镇抚使的位子,乃至逼近指挥使。 指挥使萧斩,两厂的厂公都是太上皇的人,皇上多有掣肘,早有把他们拿掉的心了,奈何萧斩等人有吕家帮衬,锦衣卫内又缺少能威胁到他地位的人。 陆白的出现,正好让皇上有了机会。 皇上有意抬举,陆白听白大太监说过好多次了,他这次很果断的拒绝了,“老白,我要当指挥使,是因为破案,但绝不是因为破这案子——” 他饮一口酒,语气悠悠,“我会把萧斩这罪犯,亲自赶下指挥使位子的。” 白大太监一怔。 皇上用陆白想要夺回锦衣卫的权柄不假,但绝不希望重启追查当年永乐城的案子,若不然,太上皇也被牵连到里面。 虽说帝王之家无亲情,但太上皇毕竟皇上的父亲,他不想,不希望也绝不允许有人去揭太上皇的短。 陆白笑了一笑,“安啦,分寸我还是有的。” 他饮一口酒,目光望着远方,“萧指挥使犯得案不止一桩吧,只要被我抓到一次,他不就得灰溜溜的从指挥使的位子上溜下去?” 白大太监乐了,“有道理,那这样,待会儿见了皇上,由我去说,大人就不必开口了。” 毕竟皇上下令,陆白拒绝或者推脱了,这多少有点儿让皇上伤自尊。 “那我就多谢白公公了。”陆白向他拱下手。 他们很快到了皇宫,下了马车以后,白大太监依旧在前面领路,不过这次不是去往玉溪宫,而是去皇上的寝宫,听白大太监说,红姑娘又来了,皇上正看红姑娘跳舞呢。 他们转过一个街角,继续往前走,忽然有人在身后叫道:“陆大人,请留步。” 白大太监和陆白停下。 陆白见一个少年领着几个侍女和小太监从游廊处走过来。 他穿了一身乌衣锦服,上面绣了金色蟒纹。 这位少年面貌称不上俊美,但看起来让人觉得很舒适,究其原因,陆白觉得在他笑容和善之外,关键在于他长了一张与世无争,带着几分单纯的脸。 这让人自然而然的就觉得这人很亲近。 “洛王殿下。”白大太监向少年行了一礼。 洛王向白大太监点下头,拱手对陆白道:“早闻陆大人天才之名,今日得见,果然不愧是天才中的天才,气质飘逸出尘,果然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陆白谦虚的笑了笑,心里有一些不大满意,心说这洛王会说话也不多说一点。 “我一直有心结交,奈何一直没机会,不知道今儿陆大人有没有时间?我请您小酌一杯,以表达小王对陆大人的敬仰之情,顺便向陆大人讨教些修行心得。” 陆白点下头,“好啊。” 洛王大喜,“好,那咱们就这么说定了,我会让人在外面等您呢。” 然后,洛王就提出了告辞,不耽误陆白去见皇上的时间了。 陆白目送他离开后,同白大太监继续往里面走。 “这位王爷,看起来挺和善的,一点儿架子也没有。”陆白说。 白大太监赞同一声,“洛王的生母出生卑微,性格温雅,向来不与人争,洛王随他母亲,从小对下人就很好,而且礼贤下士,是几个王爷之中最没架子的。” 陆白知道,这位洛王是顾太后身边的宫女生的,因为生母地位太低,所以从被皇后养在身边,相当于太后和皇后对于以后皇权的一个筹码。 不过说他不与人争,陆白是不信的。 不与人争的人,压根不会找上他。 白大太监也提醒陆白,“陆大人,这皇家的事儿,里面的水深着呢,您千万别陷进去。” 陷进去倒淹不死陆白,白大太监就怕有了陆白的加入,两龙相争朝着不可知的方向脱缰狂奔,从而打乱了皇上的计划。 毕竟,选谁当继承人,白大太监觉得皇上心里是有谱的。 陆白让他把心放在肚子里,陆白是没那心思在皇权之争上的,“不管谁是太子,咱都稳如泰山不是?” 白大太监深以为是。 实力为尊。 陆白只要实力,就可以屹立于这京城不倒,完全不用看任何人的眼色。 没见皇上都在拉拢他? 玉溪宫很快到了。 陆白进去到了寝宫,锦衣卫指挥使萧斩也在,同时在的还有东厂厂公胖太监。 他见到陆白以后,目光下意识的躲闪。 显然,陆白上次在宫里碰面时,对他说动手就动手的印象很深刻,在他心里留下阴影了。 红姑娘正在跳舞。 皇上示意陆白落座,然后继续看着红姑娘跳舞。 这时,白大太监走到皇上身旁,轻声低语了几句,皇上眉头微皱,看向陆白,等白大太监又说几句后才微不可察的点了点头。 接着,白大太监不知道又说了什么,让皇上又皱起了眉头。 陆白对这些不在意。 他看红姑娘跳舞,同时在心里嘀咕,这古代人成亲是真的早,皇帝不过三十左右的年纪,儿子就已经成能争权夺势的少年了。 虽然他们现在争的是太子的位子。 一曲罢,红姑娘停下舞步,朝皇上行一礼后又朝陆白点了点头。 皇上鼓了鼓掌,双眼瞪直了看着红姑娘,现在的红姑娘因为跳舞一身汗水,胸脯因为呼吸急促而起起伏伏,很大的刺激了皇上。 他用强大的意志力把目光从红姑娘身上收回来,笑道:“好了,既然南镇抚司的人都到齐了,那这案子就这么办吧——” 他看向萧斩,“案子依旧由萧指挥使领头,率领北镇抚司的锦衣卫查下去,南镇抚司则负责督查此案,让锦衣卫在查案中不可有任何懈怠。” 萧斩一愣。 他刚才还很不高兴呢,毕竟让陆白这南镇抚使来插手北镇抚司的案子,摆明了是不给他面子,但现在这案子怎么又到他手上了。 萧斩看向陆白。 皇上则看向他,“你们意下如何呀?” 萧斩急忙站起来领命,陆白也站起身附和一声,保证肯定监督萧斩完美的办了此案。 皇上满意的点了头,然后示意他们可以退下去了。 陆白和萧斩一起告退。 在出了宫殿以后,陆白拍向萧斩的肩膀—— 萧斩吓了一哆嗦,急忙往后退,还以为陆白要对他动手了。 然而,无论他怎么退,陆白的手还是拍在了他肩膀上,这让萧斩心里惊骇莫名,越加坚定了早日除去陆白的决心。 “老萧啊,你可听见了,皇上让我好好督查你们,你们可不要让我失望啊。”陆白笑着说。 萧斩虚与委蛇,“陆兄弟这话就不对了,咱们同为锦衣卫,应该是我们要一起努力才对。” “对,一起努力,你努力抓人,我努力看着你。”陆白收回手,朝外面去了。 萧斩远离他,待拉开百步的距离后才慢慢的跟着走出去。 刚出宫门,一辆马车就停在陆白面前,车帘掀开,里面的人说几句话后,陆白就抬脚上了马车,然后马车在骨碌碌的声音中向远处去了。 萧斩双眼一眯。 他看的清楚,这车是洛王的马车。 “洛王跟陆白走到一起去了?”萧斩心里犯嘀咕,稍一思量后又觉得自然,这洛王在皇后身边长大,生母是太后身边的宫女,所以洛王就是顾家一枚棋子。 这枚棋子和顾清欢养大的陆白走得近,也在情理之中。 就像他因为是一秋山庄的走狗,所以跟吕妃生的康王走的近一样。 车内很软和。 虽然不奢华,但足够有内涵,陆白想在装低调这方面,属实让洛王学会了。 马车出了皇宫后直奔南面,过了宗庙,贡院以后,转到了秦淮北岸,又走一段距离后,车子停在一雅致的小院前。 小院旁有一株大柳树,柳树低垂,正好挂在门前,让正要吐芽的柳枝掩映住了门,愈发显得这小院雅致了。 陆白刚下马车,门就打开了,少年洛王亲自迎过来,“陆大人,快请里面坐。” 洛王在前面领路,一面向陆白介绍。 这小院是个河房,一半在水里,一半在岸上。 “这时家小酒馆,平常招待的客人有限,一天只招待十桌客人,三桌上午,三桌中午,还有三桌晚上,余下的一桌很难约到,却是最好吃的。”洛王得意的对陆白说,“今儿让小王给约到了。” 他笑道:“听说陆大人好吃,今儿这桌好菜配陆大人,再好不过了。” 说话间,他们已经到了水榭上,水榭中央的桌子上刚摆上才,还烫了酒,旁边还有一侍女在轻弹古琴。 “听香水榭。”洛王侧身,“陆大人请。” “那我就沾洛王的光,尝一尝这儿的好菜。”陆白笑着落座,心里再次肯定了来时对洛王的印象——在装低调这方面,属实让洛王学会了。 这小院外面看起来平常,里面却是高雅的很。 洛王亲自为陆白斟酒,然后从这听香水榭,谈起了秦淮河,谈起了风花雪月。 陆白附和着,从不主动搭话,也不主动开启话头。 洛王也不着急,慢慢的聊着。 陆白不得不佩服洛王了,不愧是从皇家里出来的,这话聊的,真是什么都聊的下去,让人如沐春风,有几次陆白差点起了话头,同他聊个热火朝天。 好在陆白忍住了。 直到洛王谈到了顾清欢—— “说起来,我得叫陆大人舅舅才对。”洛王笑着说,“我母后是顾四小姐的侄女,我生母又是从小在太后身边长大的,当年还伺候过顾四小姐呢,顾家算我半个外婆家呢。” 陆白忙摆手,“不敢当,不敢当。” 洛王摇头,“哎,这有什么不敢当的,在这院子里,只有外甥和舅舅。” 说着,洛王站起来,向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小王见过舅舅。” 陆白忙让他坐下。 当王爷的舅舅,听起来就很危险。 “舅舅,我敬您一杯。”洛王打定主意认这个舅舅了,说话都恭敬起来。 . 第三百七十二章 上面有人 陆白受了他这一杯酒。 洛王又斟酒一杯,这才把今日相邀纳入正题,“舅舅,今日请您,我这还是受人之托呢,有件事儿想请您帮个忙。” 陆白见他终于亮出了原本的目的,长出一口气,心想终于不用虚与委蛇下去了,这舅舅叫的他都头疼,他可还年轻呢。 “你说。”陆白淡定饮了酒,心里依然知道什么事了。 “嗨,还不是石家。”洛王一脸忧愁的说道:“石大人是我的老师,听说前些日子,你们两家生了些误会——” 他小心翼翼的看着陆白。 陆白讶异,心想把石大人最得意的儿子给杀了,这还只是一点儿误会? 洛王见陆白没说什么,笑着说道:“石先生的为人我是知道的,对朝廷向来忠心耿耿,即便有什么出格的地方,那也是权宜之计。” 他停顿了一下,见陆白没什么表示后继续说道:“石先生也欣赏舅舅的为人,并无意于舅舅结仇,还想这与您携手,一起辅佐我朝再现往日荣光呢。” 这下陆白彻底疑惑了。 他放下酒杯,“这话是石大人说的,还是殿下自己说的?” 洛王举起手发誓,“这话出自我老师的口,绝无半点虚言,我以外甥的名誉发誓。” 这下,陆白就不得不对这位石大人刮目相看了。 杀子之仇竟然这么轻描淡写的放下,想来也是为了更大的利益。从龙之功?让陆白借此放下芥蒂,同他一起站到洛王的阵营中? 亦或者还是为了别的,譬如成为剑阁在世俗中的权利。 陆白最终觉得这两者兼而有之。 见陆白在沉思,洛王小心翼翼的问:“舅舅,你意下如何?” “我?”陆白饮一杯酒,吃一口菜,“我觉得挺好啊。” 既然石大学士都能放下杀子之仇了,陆白又有什么放不下的,“我也觉得石大人不计前嫌的好。”他还补充了一句。 “呃——” 洛王一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应该夸陆白识大体了。 消化半晌后,他才把所有的笑容堆在脸上,“那——舅舅,你抓的人,你看是不是——” “我抓的人,我抓什么人了?”陆白揣着明白装糊涂。 从见到洛王的那一刻起,陆白就知道洛王在打什么主意了,若不然早不拉拢他,晚不拉拢他,为什么偏偏现在拉拢他。 况且,洛王着实没有拉拢他的必要。 可以说,只要他任顾皇后当娘——因为宫女所生,他在皇后身边长大的,名义上皇后是他的母亲——陆白就天然站在他这边。 更何况,洛王生母出自顾家,出自顾太后身边了。 再者,另一位康王乃吕贵妃所生,陆白同吕家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天然就站在他这边,这也是洛王和康王以前没有出面拉拢陆白的原因。 现在洛王之所以找他,摆明为了今儿抓的石头。 洛王还是年纪轻,以为陆白真不知道,他提醒陆白,“就舅舅您今儿早上在悦来客栈抓的那个人。” 陆白惊讶,“我这人还没审呢,想不到是石大人的人。” 洛王恭维陆白,“以舅舅的手段,恐怕那人撑不住几个回合就招了,叔叔你可别瞒我了。那人不是老师的人,是家里的一个仆人——” 接着,洛王言说石大人现在只有一个侄儿陪在身边,平日里娇惯了些,在家里招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然后仗势胡作非为。 “哎。”洛王长叹一声,“舅舅,老师现在身边就这么一个侄儿了,您不看僧面看佛面,看在我的面子上,把这人——放了?” 老实说,陆白刚才还真被洛王说动了,眼前浮现出一个孤寡老人的可怜形象,尤其想到另一个儿子是他杀的,陆白就更—— “等等,石七公子石七公子,那公子排行老七,他应该还有六个儿子才对。”陆白说。 “呃——” 洛王想不到陆白发现了这个盲点,“那什么,别的都不在他身边。” 好么,原来是正儿孤寡法,那就别怪陆白不客气了。 “荒唐!” 陆白把酒杯往桌子上一拍。 他摆出了舅舅的架子,“亏你还是洛王,未来可能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太子的人,你就是这么当王的?正所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上位者唯有秉公执法方能服人,服众,让天下信服,若一味的以权谋私,顾及私情,如何当得天下之主?!” “我——”洛王被陆白的连珠炮说的哑口无言。 陆白语气一松,“舅舅这也是为你好。有嫡立嫡,无嫡立长,你父亲现在之所以拿不定主意,就是在左右权衡你与康王究竟谁适合坐上那太子之位。” 他看着洛王,一脸的真诚,“我以前可是很看好你当王的,可是你——” 洛王急了。 虽然陆白天然的只能站在他这一边,但听到陆白看好他,洛王还是很激动的。 毕竟,陆白现在虽然称不上世家,但以他的境界,以他背后的仙剑派,那妥妥的是他登上皇位的一大助力。 “舅舅,我这也是受人之托。” “我知道。”陆白打断他,“你现在年纪还小,最容易受到旁人的蛊惑和挑唆,我不怪你。你只要知道,舅舅办案向来秉公执法,从来不掺杂私情在里面。我这次抓这人,也不是为了找石老师的麻烦,纯粹是为了公务。” 他接着叹息一声,“你是不知道,这人竟然卖官鬻爵。如所有官员都能买来,那要科举何用?若人用银子买官,必然当官谋银子,你说长此以往下去,国将奈何?你希望你当太子,或者登上大位时,身旁全是一些铜臭味的商人?” “不想。”洛王摇头。 “好,那你说,这案子舅舅该不该查?”陆白断喝。 洛王点头,“该查!” “好,有你这几句话,舅舅就仍然看好你,来,咱们干杯!”陆白举杯。 洛王一听陆白还看好他,高兴的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接着,陆白起身告辞。 他不太饿,中午吃了一碗烂肉面,进宫的时候又吃了御膳,现在吃了几口雅致的小菜,可以说半天时间把各有代表的菜都吃了一个遍。 现在得留点儿肚子回去吃家常菜了。 洛王送陆白离开,待陆白身影消失后,他往回走,一拍脑门,觉得他被陆白忽悠了,这为便宜的“舅舅”没给他任何承诺,还没把他要办的事儿给办了。 唯一的收获或许就是跟陆白交流了一下感情。 这河房离酒庐不远,陆白走路回去的。 他一面回味着这私房菜,想改日同顾清欢好好尝一尝,一面心里打定了主意,这案子必须得查到底了。 他现在最不怕得罪的就是石家,既然已经杀死一个,结下死仇了,再结下一桩仇怨又算得了什么。 陆白待定主意后,加快脚步回到了酒庐。 刚到酒庐门前,他就听见身后的院子里传来咿咿呀呀的在唱戏的声音。 陆白知道这些院子。 这些院子全被他们包了下来,专门用来安置戏班。 听得出来,顾清欢昨日借助莫家堂会买和顾下来的戏班现在都已经安置妥当了,陆白期待《牡丹亭》面世,震惊世人的那一天。 ** 有了石头的招供,一切都顺利起来。 翌日。 石家的大门打开,刚步入中年的石大学士已经鬓角成霜,有了岁月侵蚀的痕迹。他摸了摸自己黑白夹杂的胡须,知道这一切都拜陆白所赐。 本来精神矍铄,一点儿不显老的石大人,在听到儿子石七公子的死讯后,立刻摆了许多,身子也憔悴了许多。 若不是有一股气儿憋在心里,他不一定挺得过去。 不过,这一股气并非复仇。 复仇还不至于成为石大学士胸中的块垒,他心中别的那口气是壮大石家的美梦。 现在正好在最关键的时刻,只要他把石家一推成为剑斋在世俗中的势力,那么石家将迎来崭新的未来,让四大世家改写为五大石家,让石家子弟在朝野遍地开花,让石家在修行—— “哎。”石大学士心中的火焰被水浇灭了。 家里最有天赋的石七,被陆白给杀死了。 这仇不共戴天,但不着急,他要等到石家崛起的那一天,陆白落寞的那一天,然后再算这一笔账。 刚则易折,他相信陆白总有一天会走背运的。 他在耐心的等待这一天。 然而—— 石大学士刚坐上马车,就听见车下一阵喧哗。 他掀开车帘一看,见几个锦衣卫破空早春的薄雾骑马迎面而来。 当头的是个年轻人。 他穿一身锦衣卫,长发用金绳束了,松松垮垮的挂在脑后,让这年轻人带了几分的潇洒不羁。 “什么人,敢挡大学士的路。”仆人沉喝。 马停下,马上的人拱手,“南镇抚司陆白,前来侦查锦衣卫被杀一案,还望大学士行个方便。” 陆白! 陆!白! 石大学士霍然抬头,直直的盯着陆白。 陆白笑着拱了拱手,对石大学士愤恨的目光视若无睹,“石大人,对不住了,我这也是秉公办法,为圣上分忧。” 石大学士又看陆白一眼,知道洛王昨儿向陆白示好怕是失败了。既然如此,他也不必给陆白好颜色。 他很是敷衍的拱下手,“陆大人,前来我府上拿人,不知要拿谁?” “卖官一案的指使者石正。”陆白笑着说。 石正正是石头招供的,派他去悦来客栈做卖官生意的幕后指使。 这正常。 就卖官鬻爵这活儿,那还需要石大学士亲自出手。 “可有确凿证据?”石大学士又问。 “有,人证。”陆白回答。 石大学士忽然笑了,他饶有趣味的看着陆白,“陆大人确定石正是卖官鬻爵的主使?” 他劝陆白,“陆大人,这世上不是非黑即白的,也不是非得恩怨分明,咱们本可以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何必把气氛弄的这么尴尬呢?” “尴尬吗?”陆白惊讶,“一点儿也不尴尬。” 他不管石正是不是卖官的幕后指使,他也相信石正不是卖官的幕后指使,所以他才要查下去,知道查个水落石出,查出关监司究竟是谁杀的。 “就恐怕查个水落石出后,不是你想要的答案,而且令陆大人后悔。”石大学士话中大有深意。 奈何陆白铁了心要茶下去。 “你放心,就是查出我儿子卖官鬻爵杀人,我也要把他绳之以法。”陆白笃定道。 石大学士拍手叫好,“好,我就佩服陆大人的一腔正气。” 他让人把路让开,让陆白进府去抓人,任何人不得阻挠,他还让人转告石正,一定要老老实实的把所有交代了,不要有任何含糊。 接着,他朝陆白笑了笑,“我期待陆镇抚使的水落石出,希望陆镇抚使不要让我失望。” 陆白向他保证,绝不会让他失望的。 然后,陆白让人把位子让开,待石大学士的马车离开,踏上早会的路程后,陆白大手一挥,让锦衣卫进石府抓石正。 果如石大学士所言,锦衣卫一路进去时,石府上下仆人不仅不阻挠,还主动把门打开,并指给陆白石正所在的方向。 等锦衣卫见到石正时,石正已经吃罢丰盛的早饭,然后在锦衣卫的注视下站起来,很光棍的一伸手,“请吧。” 锦衣卫回头看陆白。 这太反常了,就好像这些人不仅不怕陆白抓,而且迫不及待想让他抓似的。 陆白皱眉,心中若有所思。 顾清欢说得对,这京城的水很深,就譬如这桩卖官案,水就深不见底。 但最后,陆白还是坚定的一挥手,让卫二等亲信把石正抓起来,押回了南镇抚司衙门。 石正很配合。 他站在南镇抚司衙门扣,就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把所有一切都招了。 官儿是他卖的。 人是他派人杀的,但关监司是不是他派人杀的—— 说实话,这得查账本。 因为水关是肥差,因此在出银子买下官职后,这官儿还得每月定期上贡。 若这关监司按时上贡分毫不差,而且没有人出高价买这个官职,或有人买,关监司乖乖让贤的话,那么关监司应该不是他们杀的。 反之就是他们杀的。 但是不是他们杀的,石正每天下的命令太多,“我还真不知道。” “也有可能我上面的人觉得他不顺眼,或者他上贡的银子太少,所以下令让人把他杀了。”石正笑嘻嘻的。 “谁是你上面的人?”陆白问出了这个关键问题。 . 第三百七十三章 刚正不阿 石正不在嬉皮笑脸。 他抬起头看着陆白,徐徐的吐出两个字:“洛王!” “什么!”陆白一惊。 他本来以为是石大学士呢。 他在动手前查过,石大学士出自吏部,曾是鼎鼎有名的首辅颜开的门生。 提起这颜开,就不得不提到太上皇当年继承先皇皇位,又强行把亲生父亲抬为皇帝,把生母封为太后的这一番操作了。 当时这番操作引起了百官的反对,进而上演了一番皇上打死大臣的宫门血案。 在这段史称大议礼的公案中,不是所有官员都反对的,还有人为太上皇摇旗呐喊。 这位颜开就是其中一位。 此人极为善辩,无论在朝会大殿上,还是在宫外的公共场合,都旗帜鲜明的欣赏,钦佩和吹捧太上皇的这份孝心,并与反对的百官展开口舌大战,偶尔还能把人说的哑口无言,以至于一些官员气的用手挠这厮。 颜开因此被抓的疤痕满面。 但颜开不以为羞,反而为荣,把脸上的疤痕当做勋章,整天在太上皇面前转悠。当时年轻气盛的太上皇果然感觉到了他的诚意,把他同另一位同样摇旗呐喊的侍郎左路招进了内阁,从此开始了这两人对抗世家三十余年之路。 在前十年,俩人虽然没当首辅,却与首辅差不多,因为皇上只信任他们,不信任顾家等世家豪门出身的首辅,只是迫于八大派,才让世家继续当首辅。 到了后十年,颜开借助左路在宫女意图谋杀太上皇的宫变中不作为,趁机把他踩了下去,然后登上了首辅的位子,并大举揣摩圣意,展开了对世家的清算。 在这十年中,迫于太上皇的强势,颜开占据首辅位子整十年,期间打压世家,提拔寒门,在不牵动八大派利益的规则下,对世家展开了长时间的拉锯战。 不得不说,颜开是一位能臣。 他虽然上位不正,靠揣测圣意登上的首辅位子,但在这十年中,颜开在同世家对峙的时候,还让南朝这个庞然大物有条不紊的运转着。 他把一切安排的井井有条,让国力自本朝南渡以来,首次成长到了一个新的台阶,让国富民强,粮食满仓。同时,他重用寒门子弟,让南朝在江北打了几场胜仗,稳固了江北的几座城池。 当然,他更重要的成就在官场上。 陆白听顾清欢说说,当时在他的努力下,本来南渡以来近乎于废弛的科举制再次规范起来,而且成为取士的重要途径,从而让官场上出现了许多寒门子弟。 同时,在这十年中,他借力皇权,实行了许多行之有效,而且近乎于阳谋的政策,抑制了世家庞然大物的壮大,并借助挑拨离间,让世家之间相互争斗,从而给了他扶持新的官僚集团的可能。 他本来借用这个官僚集团,准备在他失势或去世后对付世家,从而保证他一切成果的。 奈何人算不如天算。 十年期到,正在颜开展望未来十年的时候,太上皇迟迟不到来的飞升,磨平了他的傲气,太上皇开始向世家示好,期望借助他们背后世家的努力,让他登上飞升之门。 臣等正欲死战,奈何陛下先降。 世家离开开始了对颜开的反攻倒算,不到一年时间,颜开被太上皇抄家黯然下台,乘一叶孤舟离开了秦淮河,没出秦淮河的东水门就船沉人亡了。 世家不让谁活,总有办法让他死。 其实,听顾清欢说,颜开是有一个活命机会的。 当时八大派中茶楼的楼主很赏识颜开,有意把现在无为的世家抛弃,选在颜开在茶楼在世俗中的代言人,奈何颜开本就出身于寒门,对成为世家不感兴趣。 所以,这位颜开虽然上位的路子不正,却着实是一个厉害又让人钦佩的人儿,他在世家当道的情况下,硬生生的开辟了寒门登上舞台的十年。 石大学士就是颜开提拔的寒门之一。 他还是颜开得意门徒。 然而在颜开死后,石大学士并没有继承他的衣钵,而是选择投靠世家。 他借助颜开提拔他,为他带来的地位潜行经营,让石家在安康城成为新晋豪门,又不知怎么搭上了剑斋,趁剑斋同吕家分道扬镳时成为了剑斋在世俗培养的世家之一。 在颜开辉煌的那个十年,石大学士就在吏部,牢牢的把持着吏部,为颜开选拔人才,所以陆白会以为卖官鬻爵的幕后黑手会是石大学士。 他万万想不到会是洛王。 “这就有趣了。”陆白靠在椅背上。 石正点下头,笑的很轻松,“陆大人还继续查下去吗?” 陆白一时间没说话。 “查不下去了吧?”石正笑的很猖狂,“你难道还能把洛王给抓起来?” 他摊开双手,让陆白把他手上的镣铐打开,“把我放了吧,趁现在天色还早,我回去帮你看看,你要找的那位锦衣卫和关监司,是不是我们的人杀的。” “不过——” 他轻蔑一笑,“就算是我们的人杀的又如何,你能把洛王抓起来不成?” 说罢,他站起来。 “坐下!”陆白大喝一声。 石正吓了一跳,脸上笑容收敛,看着陆白,“你,你什么意思?” “谁说我不查了,我不仅要查,若真是洛王,我还要亲自把他抓了交给圣上。”陆白大义凌然。 废话,他不查就见鬼了。 这案子只要破了,那就是抽奖的机会,至于抓住以后皇上放还是不放,那就不管他的事儿了,反正他案子是破了。 “你!”石正还真被吓了一跳,接着他想到,陆白估计是在虚张声势。 于是他坐下,“好,那您就好好查,我等着你去把洛王抓起来。” 接着,他把所有一切说的清清楚楚,乃至于账目都交代在什么地方了。 他一是要让陆白相信,这事儿的确洛王是主谋,同时也要一步步的看着陆白步入深渊——敢抓皇帝的儿子,他就不信皇帝会放过这丢他面子,还让他丢银子的人。 可以说,这两样相当于皇帝的逆鳞,触之即怒。 陆白得了这些证据,又让人录下石正的口供后,就让人把石正关了起来。 他则去了石府。 石大学士这会儿已经放衙回府了。 他坐在院子正中央喝茶,看着陆白抄家,看着陆白把账本找出来,然后笑送陆白离开。 石大学士不着急。 他这一手还是跟颜开学的,揣摩圣意,顺着皇上的心意行事,若有不对,那就是皇上的错,但谁敢说皇上的不对呢,所以他的行事都是对的。 “颜师千古。”石大学士笑着把一杯茶倒在地上,祭奠死去多年的颜开。 他本以为陆白会犹豫一番,至少耽搁上一天好好想想,却不想陆白有了确凿证据后,扭头就去求见洛王。 洛王的府衙在宫门外的长街上,同康王府做对门,洛王府在西,康王府在东。 因为这个朝向问题,朝上百官还吵了一番的。 足见这些官员有时候也是挺无聊的,陆白觉得他要是皇帝,估计也要跟现在的皇帝一样好几年不上早朝,好图个耳不听为净。 洛王府的人听说陆白求见,忙禀告了洛王,并把陆白请了进去。 在进去时,他们还不忘朝对面康王府的人得意的一仰头,用鼻孔看他们。 陆白现在可是京城的风云人物。 一首诗让诗会办不下去,不止红楼诗会,就是别的诗会,在清明这一天都不敢用清明为题来作诗了。 当然,陆白更让京城百姓津津乐道的是他在楼船上,以一敌两位客卿,然后朝王长康扇巴掌的故事。 这故事足够精彩,又让许多人看到了,至今还是坊间百姓的饭后谈资。 所以,这样的人来洛王府而不去康王府,洛王府的仆人们很高兴。 这说明他们洛王被陆大人看好。 洛王和康王争太子之位早已不是什么秘密。 两人势同水火,两家的下人同样势同水火,因此洛王府的人朝康王府的得意不算什么。 可惜,他们算错了一桩事。 陆白在进了洛王府后,见洛王热情的迎过来,“舅舅,早听说舅舅好喝酒,我让人备下了一壶上好的杏花村,正好让人给舅舅送去呢,既然舅舅来了,咱们就好好的小酌一杯。” 陆白摆手拒绝,“洛王殿下,本官此次前来是为了公事公办。” 洛王脸上笑容不变,“舅舅这是什么意思?” “我是来抓你的。”陆白开门见山。 洛王笑容依旧盛开,“舅舅这话从何说起?” 陆白拿出一个账本,“这上面记载了什么,洛王应该很清楚吧?” 洛王点下头,笑容终于收敛一些,或许是觉得他对陆白态度这么好,陆白缺对他公事公办,语气生硬,在笑下去有点儿不合适吧,“舅舅不是南镇抚司吗?怎么管起这事儿了?” “这账本里可能牵涉到一门事关锦衣卫的命案,我自然要过问。”陆白接着把账本递到洛王面前,“这么说,你是承认这账本上的内容了?” 洛王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 他沉默一会儿后,好心劝陆白,“舅舅,你刚到京城,有些事情你不知道,我劝你还是不要查下去了,要不然查来查去,徒惹一身骚。” 他很恳切的望着陆白,“我这是为舅舅好。” 陆白把账本收回来,“正如我昨天给你说的,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唯有秉公执法,方能是人信服,拥护和爱戴。” 他大义凌然道:“舅舅不想让你走弯路,所以——对不住了。” 陆白挥了挥手,“把洛王抓起来,送到皇宫。” 他身后的锦衣卫是晏城带来的,他们虽然忠心耿耿,但听到陆白的话后还是犹豫了一番,然后才磨蹭走上来,一声得罪后,用手轻飘飘的去抓住洛王的两个胳膊。 “大胆!”他身后的老太监见他们真敢抓洛王,怒喝一声,朝前扑过来。 嗖! 一道影子闪过,砰的一声,老太监飞了出去,在空中翻滚后落地又滑行一段距离,这才稳下身子。 即便如此,这老太监不流血,不见伤,足见陆白并没有下重手。 陆白轻描淡写的收回胳膊,对洛王说:“王爷,请吧。” 身后的太监还要上来,洛王轻挥了挥手,制止了他,“好,那我就跟舅舅走一趟,期望我可以早点出来,这样咱们还能好好喝一顿酒。” 他笑了笑,“毕竟我已经让人把酒烫上了。” 洛王在前走。 两个锦衣卫不敢押送,默默的松开了手,但依旧成掎角之势,做押送的样子。 他们出了洛王府,刚要上车,见对面康王府的门也打开了。 陆白见一个白皙的少年郎从府中走出来。 这位少年郎要好看不少,乍一看跟画里走出来的一样。 他也穿了一身乌衣,袖口绣着金龙,想来就是康王了。 这康王架子很大,身后跟着两个抱剑的侍女,在后面跟着一行伺候的青衣小太监。 在见到洛王和他身后的两个锦衣卫时,康王目光中饶有趣味,待见到陆白后,目光一凝,若剑芒一样扫射在陆白身上,双瞳中竟隐隐约约有一股—— 战意? 陆白莫名其妙,这一个小屁孩难道还要挑战他不成? 这可真够胆大的。 毕竟,陆白可是手握外挂的人。 “走吧。”陆白懒得理会这个锋芒毕露的康王,催促洛王上了马车以后直奔皇宫而去。 康王目送他们离开。 这时,一个小太监走到康王身边,“王爷,刚才那个人就是陆白。” 康王点下头,嗓音清脆,“我知道。” 他收回目光,“去剑阁。” 剑阁是一间河房,昔日剑仙留下“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满堂碑的剑阁。 他要去练剑。 太监们答应一声,送康王上了马车,然后朝相反的方向去了。 ** 车很快到了皇宫前。 陆白拉着洛王下车后,俩人一前一后朝大内去了。 洛王在进行最后的劝说,“舅舅,我劝您还是算了吧,您这是在自讨苦吃。您知道的,我作为王爷,父皇不会把我怎么样的。” 陆白目不斜视,“让你长点记性总是好的,要知道小树苗不砍不直溜。” 洛王服气,心想这陆镇抚使难道真是一个刚正不阿的人? 这也太罕见了吧。 . 第三百七十四章 幕后黑手 在小太监和侍卫的带领下,玉溪宫很快到了。 白大太监提前得到了消息,笑容满面的迎出来,在见到陆白押送着洛王后,脸色一僵。 他忙把陆白拉过去,压低声音道:“陆大人,你这——什么意思?” 陆白义正言辞,“国有国法,家有家规,王子方法与庶民同罪。这不,我在查案中查到洛王牵涉到一桩卖官鬻爵的案子,现在把他押过来了。” 白大太监一愣。 他像是头次认识陆白,上下打量他一番后才低声劝道:“陆大人,王爷交给我,你回去吧,皇上现在气头上呢,你去了是自讨苦吃。” 陆白莫名其妙,“皇上怎么了,吃坏肚子了?” “咳咳。”白大太监闪了一下腰,显然想不到陆白会这么编排皇上。 他摆了摆手,“没,没有,就是昨儿皇上让北镇抚司办的案子,你们南镇抚司督察的案子,那案子的关键案犯谷进,他,他死在昭狱了。” “什么!”陆白一惊。 采花贼谷进死了?! 陆白皱起眉头,“他怎么死的,毒杀,还是药杀,死之前有什么动静,死之后有没有留下什么遗言?” 他最后想到一个可能,“不会是锦衣卫拷问把人打死了吧?” 这拷问也是一门学问。 有些生瓜蛋子下手没轻没重,很容易动刑把人弄死了。 白大太监不知道这些,他刚把北镇抚司萧斩引进去,听见他上报此事,皇上雷霆大怒,然后就得到了陆白押洛王来的消息,赶忙出来阻拦了。 “陆大人,你还是回去吧。”白大太监说。 这事儿虽然主责在北镇抚司,但陆白负有监查之责,有连带责任。 陆白拒绝了,“那不成,于情于理,我都得在场,我不能让萧斩一个人挨骂,我也得进去,再说,我还得把王爷押进去呢。” 说罢,陆白不由分说的押着洛王往前走。 倒是洛王,在听到父皇正在发脾气后,他有点儿胆怯不想进去了。 陆白拉住他,“怕什么,一人做事一人当,这才是好汉,你看看你舅舅,我就敢站在楼船之上,在众目睽睽之下打梨园的脸,这叫什么,这叫舍得一身剐——” “咳咳——”陆白及时止住了。 他发现口嗨要不得,差点就把不得了的话说戳来,“算了,不说了,咱们进去看看。” 陆白不由分说的把洛王推了进去。 白大太监望着陆白的背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陆白是真的正直还是真的正直。 “老白,你快点啊。”陆白回头招呼白待太监。 他要等着白大太监通报呢。 “来了,来了。”白大太监忙赶上去,领着他们悄悄进了大殿。 “你们锦衣卫干什么吃的!”皇上破口大骂的声音在大殿里回响,“好好的一个人,无缘无故,悄无声息的在昭狱死了,你们竟然什么都查不到!是不是有一天,朕被人杀死了,你们也是一问三不知!” 萧斩低着头,战战兢兢的跪在台阶下不敢说话,在他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在往下落,流到了鼻尖上,让他的鼻子很痒,他也不敢擦。 现在正是多事之秋,前有皇上想把他换掉,后有陆白咄咄逼人,时刻想要他的命。 萧斩活的是如履薄冰。 他也想把这案子办的漂漂亮亮,好稳固住自己锦衣卫位子的,但谁也想不到,一个大活人竟然悄无声息的在昭狱死了。 “饭桶,全是饭桶,养了一群废物。”皇上在大殿上走来走去,待见到有人进来时,正要破口大骂,忽然看见了陆白,语气忽然一转,“你们北镇抚司真是陆镇抚使说的,应该好好的改一改,彻底的改一改了,再不改,以后锦衣卫就全是吃白饭,全是在浪费朕的银子!” 皇上气冲冲的坐在龙椅上,“陆镇抚使,你来的正好。从今天起,暂时由你来担任北镇抚使镇抚使,全力追查采花贼此案。至于原北镇抚使和锦衣卫指挥使萧斩——” 皇上的目光看向萧斩,萧斩下意识的抬起头—— “皇上。”陆白开口了,“正如您刚才所言,北镇抚司已经到了要改变的地步了,而北镇抚司的改变首先得从南镇抚司改变。我现在刚在南镇抚司着手变动,实在不是现在接手北镇抚司的机会。臣建议,由指挥使萧斩清查此案戴罪立功。” 皇上的眉头皱紧了。 他撤职是假,换人是真,其实是想把锦衣卫从萧斩的手中拿过来,好放在手中由他来掌握和如臂挥指。 陆白现在竟然拒绝! 皇上刚要开口,白大太监忽然在旁插口道:“皇上,陆大人所言甚是,锦衣卫改革关系到江山社稷,这才是最重要的。区区一个小案子,还不能与这相提并论。” 皇上眉头皱的更紧了。 他看着白大太监,心想他又打的什么主意。 白大太监向皇上悄悄的打了个眼色,皇上这才不情愿的说道:“白大伴所言甚是,既如此,陆镇抚使继续担任南镇抚使,大刀阔斧的改革锦衣卫。至于萧指挥使,我给你半年的时间戴罪立功,全力侦破此案,若到时不能水落石出,你这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也就不用坐了!” 他不忘阴恻恻的补充一句,“到时候谁都保不住你,我说的!” “是!”劫后余生的萧斩赶忙应了。 “行了,下去吧。”皇上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萧斩赶忙后退到殿门外,在经过陆白时,还抬头眼神复杂的看了他一眼,然后低头出去了。 在踏出大殿的门前,他听皇上换了一副语气,笑呵呵的问:“陆镇抚使,你有什么事?” 萧斩脸色更不好看了。 这世界果然有实力才是真的,别的一切都是假的,有了实力,就是皇上说话都好听。 大殿内。 陆白把洛王往前一推,“皇上,臣正在查一个锦衣卫失踪的案子,在顺藤摸瓜的时候发现了一个卖官鬻爵的线索,继而查到,竟然是洛王联合石家的人在卖官!” 他一拱手,慷慨激昂道:“皇上,科举取士乃是本朝立国之初就定下的,是为国家选取栋梁之才,维护国家海晏河清的重要举措之一。现在把手伸到这里面,就是在毁我朝根基。正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何况洛王贵为帝胄,这无异于监守自盗,引狼入室。” 陆白放下手,站直了身子,挺直了腰背,朗声道:“理应罪加一等。不过,念在其为王爷的份儿上,臣不能善加处置,因此把他押送到了这儿来了。” 皇上听着陆白的慷慨激昂,一直没有打断陆白,甚至在陆白说罢后,他没有看洛王,而是十分古怪的看着陆白。 陆白站如松,目光如炬,直直盯着皇上,期待他说话。 皇上扶额,轻叹一口气。 他现在不知道陆白是在装傻,还是真的这么正直,亦或者真这么天真? 猜不透,看不透。 就像陆白突然向梨园的客卿出手,当面扇王长康的巴掌一样让人看不透。 但不管陆白揣着明白装糊涂,还是真的初来乍到,不知道京城和庙堂上的弯弯绕绕,皇上都得给他一个交代。 于是—— “砰!” 皇上一拍龙椅,纯金打造的龙头扶手立刻断掉,“孽子,看你干的好事,身为皇子竟然卖官鬻爵,你怎么不把你爹的皇位卖出去,啊!” 洛王低下头去,“父皇,我——” “我什么我!”皇上眨眼之间来到洛王面前,一脚踹在他小腹上,把他踹飞了出去,“身为人子,不为父皇分忧也就罢了,还尽添乱,我看是平日对你的管教太放松了!” 洛王在地上打了个滚,滚到了帷帐后面,又忙跪着爬过来,趴在地上求饶,“父皇,孩儿知错了,你饶了孩儿吧。” 陆白也急忙拦住皇上。 他心里还是有些吃惊的。 这皇上平日里坐在龙椅上懒得动弹,却想不到修行境界挺高的,至少在破空境了,看来还是他小瞧这皇帝了。 不过,仔细想想,陆白这小瞧真是毫无缘由。 也不看看,这当皇帝的拥有着多么好的修行资源,既有天下朝贡的天材地宝,又有八大派的拥护,还有身为天之子,以前祖宗留下的皇位和宝贝。 在这么多东西的催动下,陆白觉得皇上的修为就是想低了都低不了。 可以预料的是,每个皇帝都是一个小天才,一个被资源堆起来的卓越小天才。 不过,他们相对于陆白这种天才还是太逊色了。 毕竟,陆白是外挂型天才。 陆白挡在皇上面前,劝道:“皇上,儿子这东西,虽然不打不成器,但还是要悠着点儿打,毕竟我们打的目的是让他知道错,不是让他们知道疼。” 他知道皇帝吝啬,还补充了一句,“打坏了您不得给他治病?费银子。” 这句话深得皇帝的心。 “陆镇抚使说的对。”皇上收手了,“但死罪可饶,活罪难逃,打今儿起禁足,在家抄写四书五经,没有朕的命令,不许你踏出王府一步,踏出一步,我把你的腿打折!” 这还没完。 皇上余怒未消的道:“洛王府上的吃穿用度也一切从简,好好过一过贫苦的生活,别钻到钱眼儿里了!” 洛王急忙领命。 白大太监看了看陆白,见他对皇上这么轻描淡写的处置,压根眼皮都不抬一下,脸上没有一丝的不满,甚至还有一些笑意,不由地心里纳罕。 这陆白究竟什么意思? 陆白才不管白大太监心里想什么,他现在是目的达到了:随着皇帝处罚了洛王,面板上闪过一道提示,提示他有一次抽奖机会。 “呼!” 陆白心里紧张。 他想,这卖官鬻爵的案子牵涉到了洛王,怎么着也是一个大案子吧,不知道抽奖轮盘的奖池里会有什么好东西。 陆白期望来一张境界提升卡,那样他真就人间无敌了。 不过,虽然心里着急,但他也知道,这里不是抽奖的时候,于是他把目光从面板上抽出来,看着皇上对洛王的责罚,还有洛王的痛哭流涕。 陆白发现了,这一家子真是好戏子。 他可早明白了。 以皇上刚才的表现来看,这洛王在卖官鬻爵一案中只是一个小头目,真正的大头鱼另有其人,就是现在正斥责洛王的皇上。 早就听说皇上视财如命,陆白只是听听而已,还没什么真切的感受,今儿算是真切感受到了。 为了银子,官儿可以卖,还可以把官儿杀了继续卖。 诚如顾清欢所言,这皇帝是真钻到钱眼儿里了。 也不知道这钱儿有什么好的。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攒那么多的银子做什么? 哎? 陆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若如此的话,这案子算不算牵扯到皇上? 那这案子更大了,奖池里的奖品是不是更得好点? 期待感拉满了。 陆白现在恨不得皇帝快点儿叭叭完,好放他离开,让他出去抽奖。 当然,这些念头也只是在陆白脑海里钻一钻,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 “行了,你们退下吧。”皇上骂了一通后唇干舌燥,懒得再骂下去了,再者说这样骂,他心里也不得劲儿,感觉在骂自己。 “是,臣等告退。” “儿臣告退。” 洛王和陆白拱手行礼后一起推出了大殿。 皇上目送他们背影离开后,皇上才吐一口浊气,不满意的道:“这点儿事儿也办不好,难堪重任!” 显然他在说洛王。 皇上又瞥白大太监一眼,“白大伴,你刚才为什么拦我?” 把萧斩撤职是他早就在心里盘算的事儿了。 白大太监苦笑,“皇上,萧指挥使不是不办事,只是办事儿时会传到一秋山庄,而且有时候不那么好事罢了,但凑合一下还是能用的。” 但陆白不然—— “这位陆大人少年天才,年轻气盛,办事时而冲动,时而老谋深算,又因为修行境界高,办事儿时更是少了一些顾及——”白大太监说了这么多,见皇上越来越不满意,忙把重点的讲出来,“我看不透这人,怕您匆忙把他提到指挥使的位子,到时候把握不住啊。” 皇上坐在龙椅上想了想,“白大伴所言甚是。” 他希望指挥使位子上的人是一条好狗,不希望是一个管不住的人。 锦衣卫毕竟是天子亲军。 . 第三百七十五章 十面埋伏 陆白同洛王出了皇宫后,转身邀请陆白,“舅舅,我的酒都烫好了,我们去喝一杯。” “喝酒就算了,你只要遵纪守法就行。”陆白摆了摆手。 洛王觉得酒还是要喝的。 “刚才要是没有您在大殿上拦着,父皇非打死我不可。”洛王坚持邀请陆白去,还要给陆白整桌好菜。 陆白还真心动了,但更让他心动的是抽奖机会,于是他最红忍痛拒绝,选择了回南镇抚司。 只是在分开时,陆白不忘叮嘱,“你回去记得把谁杀的关监司,还有锦衣卫的下落给我查出来。” 洛王让陆白放心,“舅舅的案子我会放在心上的。” 接着,洛王坐车走了。 陆白目送他离开后,抬脚刚要走,忽然醒悟,他没有马车了。 这皇宫门口更不会有马车让他雇。 陆白走出几条街,才见到一辆拉客的马车,招手坐了上去。 他想这没人鞍前马后的伺候着还真不方便,这马车又不是滴滴,不能及时的叫上车,有时候用车还得找,更关键的是坐路边的马车影响他的身份。 只不过,派一个仆人为陆白赶车吧,陆白又觉得不方便。 他身上有秘密,又有面板,时常做一些或者说一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话和动作,万一被人听去或看见就不妙了。 “若是抽到一辆马车就好了。”陆百想。 最好可以自动驾驶的。 这不难实现,有一头聪明的坐骑就行了。 想到此处,陆白想念他的大白猿了。 这头大白猿不好带过来——这厮一直心心念念着人肉呢,在离开晏城的时候,陆白让它在中山谷了。 陆白心里这么想着,随口呼唤出面板,然后见到面板的抽奖池里当真出现一驾马车。 “嘿,这是声控游戏?”陆白轻叹。 他为了实验一眼,选择抽奖,然后嘴里不住嘟囔着抽中“马车,马车,马车”。 可惜,马车没出来,反而出来一本橙色乐谱《十面埋伏》。 “十面埋伏?”陆白兑换出来,失望不已。 他一不精通音律,不知宫商角徵羽,二不会琵琶和琴弦,真不知道要这东西作甚。 “算了,回去给婶娘吧。”陆白揣到了怀里。 顾清欢作为才女,在秦和琵琶上也颇有造诣,这《十面埋伏》可以作为闲暇之余的消遣。 只是,在陆白不曾细看的面板里,《十面埋伏》的介绍上标注着修行。 到了南镇抚司后,陆白领人去了昭狱。 作为南镇抚使,负责督查谷进采花贼一案,现在人死了,陆白总得去看一看。 北镇抚使和指挥使萧斩也在昭狱。 在得知陆白来了以后,萧斩看陆白的表情很复杂,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道一声谢,毕竟陆白给他求了情。 但陆白又惦记着杀他,让他心里发憷。 这可真进退两难。 陆白没理他的小心思,走过来径直问道:“究竟怎么回事,这案子两天前刚查出来,昨天才送到昭狱,怎么今儿人就死了?” 萧斩摇头。 他还纳闷呢,这消息还没放出去,还没引起全城乃至于全国百姓惶恐不安呢,怎么人就死了。 “怎么死的?”陆白说着低头走进牢房。 昭狱的牢房近乎于水牢,里面潮湿的很,而且暗无天日。 后面的锦衣卫忙跟上,为陆白照明。 萧斩也跟进来。 “割后而死。”萧斩说。 他今儿早上已经查看过尸首了。 “他死的时候是睁眼的,脸上和双眼都带着恐惧,但不知道为什么,他没有挣扎,也没有叫喊。”萧斩老老实实说着案情,“锦衣卫在昭狱里一直有不少好手,他若是呼救的话顷刻间可到,但他就是没喊。” 萧斩瞥陆白一眼,小声嘀咕道:“我觉得他可能是自杀的。” 毕竟陆白拷打过一次,谷进依然知道锦衣卫让罪犯体验过生不如死的滋味了,一刀抹脖子也有可能。 陆白反问一句,“你给递的刀。” “呃——”萧斩不说话了。 陆白走到尸首前,让锦衣卫把火把放低,果见脖子上有一道狰狞的伤口。 “这伤口入口浅,收刀深,一刀致命,一看就知道是他人动的手。”陆白直起身子。 他心里已经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他不放弃这个教育萧斩的机会,“自杀是入口深,因为刚自杀的时候决心很大,会用很大力气,收刀浅,因为疼或者撑不住的缘故,刀口末尾都浅。” 他不屑的看萧斩一眼,“作为锦衣卫指挥使,这点儿道理都不懂,真不知道你这指挥使的位子怎么坐上——等等,我知道,溜须拍马,给吕家当狗。” 萧斩明智的选择不说话。 陆白四处扫了牢房一眼。 萧斩见状,又补充道:“看不见有破窗或者破门的痕迹,一时间猜不透凶手怎么进来的。” 陆白走到牢门前,看了看牢门和锁,“他肯定不是飞进来的,而且看作案的手法,也不会是鬼,那就只有一个答案了——” 从正门走进来的。 他让萧斩去问问,昨儿晚上钥匙有没有丢过一次。 “这些人的轻功不错,悄无声的息的把钥匙摸走了不是不可能。”陆白说。 萧斩让人去查问昨儿掌管钥匙的锦衣卫,一面好奇地问:“这些人?你怎么知道是一群人?” “我说的是他师门的人。”陆白说。 只有谷进师门的人才有杀谷进的理由,“不然你觉得,谁会跑到锦衣卫昭狱这危险的地方,就为了杀一个太监?” 萧斩深以为然,“但消息怎么泄露出去的?难道他身边还有他师门师兄弟?” 萧斩看向陆白。 这大概只有陆白知道答案了,毕竟人是陆白带来的。 他甚至怀疑,陆白是想借这么一手陷害他。 “看我干什么?!”陆白没好气的说,“我要是想下黑手,直接就动手了,还用来一招借刀杀人?俗不俗啊。” 萧斩用他溜须拍马的脑子想了想也对。 “即便他身边有师门的人,谷进也不知道。”陆白子十分肯定,那天在酒庐,谷进把什么都招了,就差把花匠怎么临幸他的招出来了。 “也有可能是别处消息走漏了。”陆白说。 他从酒庐来,到了锦衣卫,进了昭狱,然后上报给了皇上,除此之外很少有人知道了。 萧斩分析下来,觉得走漏风声只有可能在这几个环节。 “这凶手可不是泛泛之辈。”陆白再次端量尸体后站起来,“我记得谷进招供说他们师门的人擅长伪装,借用女红这一技巧趁机接近闺中女子。” 这凶手却不然。 他轻功高明,来无影去无踪,没有惊动昭狱内的守卫,足见这人的轻功用于采花也是绰绰有余的。 这样的高手,在谷进的师门不算师父,也算大师兄了。 “那会不会不是谷进师门的人动的手,而是仇杀?”萧斩脑洞大开,“都说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会不会是采花贼觉得谷进这门手法侮辱了他们,所以痛下杀手?” “呃——” 陆白觉得萧斩当锦衣卫屈才了,他应该去说书的。 “别乱想了,还是他师门的人动的手。”陆白指了指谷进睁开的双眼,“这估计是中了谷进师门的迷药。” 谷进招供时提到过迷药。 他说这迷药是他师门的秘药。 这药蒙翻的人,不会失去意识,身子也不会一动不动,而是意识介于模糊和清醒之间,有时候脑子是清醒的,但身子就是不听使唤。 听说谷进的师父研制出的这药,就是为了在摧花时可以得到极大的享受,不至于在玩弄一木头。 陆白认为谷进睁眼死,就因为这药。 “用药的量很精准,让谷进不至于迷糊死去,但又不能大声叫喊。”陆白确认道:“这凶手绝对是谷进师门的一条大鱼,指不定还是他师父桑田呢。” 陆白拍下萧斩肩膀,“指挥使大人,你立功的机会来了,只要抓到这条大鱼,你就不要将功补过了。” 萧斩苦笑。 他压根不知道从何查起。 老实说,陆白也不知道。 他只能建议萧斩,从刚才几个可能泄露消息的环节查起,“这要是还查不出来。”陆白轻叹一声,一脸苦恼,“这指挥使的位子就是我的了,好烦啊。” 萧斩想打死他。 但想了想两者之间的实力差距,他默默的在心里画圈圈诅咒陆白。 不过,陆白让萧斩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你要是查到什么东西了,尽管来找我。” 这毕竟也是个大案要案,陆白不介意在证据完整后插手此案,然后把抽奖机会拿走。 萧斩没说话。 他怕陆白不是帮他,而是在害他。 他可知道,陆白一直想让他死的。 陆白出了牢房,正往外走,刚才去查的锦衣卫跑回来,“指挥使大人,昨儿值班的是老六,他说钥匙在天快亮时的确不见一段时间,他一通乱找后又在桌子上找到了。” 陆白笑了笑,这动手的人果然厉害,轻功了得不说,还一点线索没留下,想要把这人找出来,很难。 还有一桩案子让陆白觉得难。 那就是关监司和失踪的锦衣卫黄俊生的案子。 洛王对他的案子果然上心,当天下午就让人送过来了消息——无论洛王还是方正,他们都没有让人去杀关监司和黄俊生锦衣卫。 换言之,黄俊生根本不是因为卖官死的。 “那是为了什么?” 这案子把陆白难住了,卖官的思路断了,只能从头捋一捋,继续从谁有可能杀关监司和黄俊生查起。 “可惜没有尸首,若见到尸首就好查了。”陆白摇了摇头了,这可真是一个无头的案子。 既然无头,那就慢慢查。 许多案子就这样,缺少线索,缺少痕迹,最后只能搁置,甚至不了了之。 倒是这神捕面板,出来的东西竟然没有一个能办案的,真是名不副实。 时间匆匆过。 转眼间半个月过去,清明节要到了,洛王让人送来了请帖,说洛王要在山上办一场曲水流觞的诗会,务必请陆白赏光。 陆白不愿去的。 一来是因为他不善于附庸风雅,对那些文绉绉的词儿有些时候听不大懂。 在欣赏诗词这方面,他又说不出个子丑寅某来。 当然,主要原因是陆白知道清明的诗词只有那么一首,已经在红楼装十三用掉了,再去诗会上也吟不出什么了。 不能装十三的盛会,自然是不用去的。 不过,在一次杀伐后,顾清欢喂陆白酒时,建议陆白去。 陆白嘬几口酒液,不解的问:“我去凑那热闹做什么?有那个精力,还不如多破几桩案子,或者抓紧一下南镇抚司的改革呢。” 南镇抚司的改革是一个大工程。 陆白不见要改革京城的南镇抚司,而是要自上而下的对南镇抚司做出改变。 这期间不知道要调动多少人,抽调多少人。 更不用提把在南镇抚司从北镇抚司彻底剥离出来有多艰难了。 正所谓县官不如现管,陆白现在的辐射力还到不了许多城池,所以陆白必须把京城的南镇抚司做成一个标杆和样板。 “《牡丹亭》他们排练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让这出戏面世了,洛王举办的诗会就是一个好机会。”顾清欢说。 再好的戏曲也是需要舞台的。 “再者说,你忘记你和王长康的赌局了?”顾清欢告诉陆白,王长康可没忘,现在就等着看陆白笑话呢。 “听说他还拿出了几个好本子,这些本子是他修行之后写的,里面甚至还有一本足以用作修行的本子。”顾清欢知道《牡丹亭》好,但陆白和王长康比的不仅是本子好,还比谁的本子可以修行,谁的本子修行更好。 在这方面,陆白是不能掉以轻心的。 “还有你那本《十面埋伏》的曲谱,也应该让她面世了。”顾清欢说着挽起头发,披上丝衣,玉润白皙的脚不着一物,赤裸裸的下了地,走到琴架旁。 这本《十面埋伏》的谱子刚拿到手中,顾清欢就发现这首曲子足以用于修行。 陆白这才发现这不是一普通的曲子。于是他赶忙选择了学习,然后记忆中就多了一段关于琴音修行的记忆。 虽然知晓全套,但陆白并没有选择用功德值去提升,即便如此,陆白弹奏一番还是可以的。 顾清欢也跟着学会了这首曲子。 她拿起琵琶,试着弹了一段,正是刀光剑影浴血奋战时,让人听了热血沸腾。 “来劲了。”陆白顷刻间闪到顾清欢面前,再次出现时人已经在床上了,然后被浪翻滚,春意无边。 . 第三百七十六章 诗会 正如陆白所言。 清明时节雨纷纷。 天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鱼,滋润着秦淮两岸。 秦淮南岸人流如织,有去往郊外踏青的,有去往郊外祭祖的,还有的流连于秦淮,赏秦淮风花雪月。 顾家的人曾邀请顾清欢去姑苏祭祖,但顾清欢拒绝了。 自从再次踏上这京城,她就决定做一个无根之人。 祭祖—— 一个不敢光明正大去祭祖的人,谈何祭祖呢。 陆白也没去。 他的父母尸骨不见,衣冠冢都立不上,谈何扫墓。 陆白只是让人准备了一些河灯,准备放河灯遥寄相思。 不过,那是在入夜的时候了。 现在的清明时节,在京城属于风雅的。 “走了。”顾清欢走进来。 她拿了一件衣服,帮着陆白穿上后,飘逸出尘,让陆白不禁感慨果然人靠衣裳马靠鞍。 出了酒庐,他们上了马车,沿着秦淮河向东后又折向北,又走了一大段距离后在皇家庄园前停下来。 从这儿往北,这一大片庄子都是皇庄。 皇庄平日里由宦官们打理,里面栽种了水稻,果木等,现在正是杏花和桃花盛开的季节,抬眼望去,山花娇艳,在细雨之中娇翠欲滴,的确是个踏青的好去处。 陆白他们下了马车,很快有洛王的人迎上来。 他们举了挺大的伞盖,为陆白他们遮雨。 陆白下了马车,见旁边有还有人在迎接客人,不由地诧异道:“怎么着,今儿有两伙人?” 旁边的小太监答道:“康王爷今儿也在皇庄举办诗会。” 不同之处在于,一座在东山,一座在西山,两山隔一桃花林,可以遥相看,但互不打扰。 “洛王在西山还是东山?”陆白问了一句。 “西山。”小太监垂头丧气。 陆白乐了,“有点儿意思。” 这洛王明显落了下风,这东山和西山虽然都是山,但关键在这个东西上,东风压倒西风,东山也压倒西山。 小太监让人把软轿抬过来,上面插了油纸伞,准备让人把顾清欢他们抬上去。 “不用了。”陆白摆了摆手。 他不习惯让人抬,况且这下雨天泥泞路让人抬上去,明显是给小太监们找罪受。 他招呼小太监把后面马车上戏班子安置妥当,然后抓住顾清欢的胳膊,刚要走,见一辆马车停下,王长康同两位客卿从车上下来。 “王仙长,两位长老,快,里面请。”康王的人迎了上去。 王长康下拉马车,同样见到了陆白。 陆白朝他笑了笑,嚷道:“老王,记得咱们的赌约,我这戏本子可马上要上演了,你别落下风啊。” 王长康瞥了他一眼,不屑道:“哼,你也懂戏?” 他压根不怕输,因为他压根不会输。 王长康坐上软轿走了。 “今儿就让你见识下汤老爷子的厉害。”陆白见他这么骄傲,知道他还不知道汤老爷子的厉害。 他挽住顾清欢的胳膊,在众人注视之下了,刹那间不见,等再次出现时,已经到招待客人的洛王面前。 “谁!” “刺客!” 洛王身边的护卫见洛王面前凭空出现两个人,以为出现了刺客,顷刻间行动起来,有拉洛王的,有挡在洛王面前准备挡刀的,还有准备对陆白出手的。 “住手!”经常守护在洛王身边,就是上次阻挠陆白抓洛王的老太监及时制止了众人。 “这是陆镇抚使。”老太监说。 接着,老太监冷冷的看着陆白,“陆大人,纵然你境界再高,我劝你在王爷面前也不要显摆,若不然南面会有误伤。” 陆白点下头,“有道理。” 接着,他环顾四周,见已经到来的宾客全在目瞪口呆的看他。 陆白这一招缩地成寸,着实惊到他们了。 “恕罪,恕罪。”陆白拱了拱手。 洛王这时也回过了神。 “舅舅——”他迎上来,“您这一出场,可当真,当真是惊世骇俗,常人所不能为也。” “还行吧,常规操作,改天我带你也来一圈。”陆白笑呵呵的。 洛王也笑呵呵的,丝毫看不出陆白曾把他押送到父皇面前。 这就叫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洛王向顾清欢行了一礼,“姨奶奶来了,快里面请,我母亲今儿也到了。” “哦,皇后?”陆白惊奇。 他还真没见过皇后。 洛王笑了笑,“不是,我母妃在。” “哦。”陆白恍然。 很快,有侍女过来为顾清欢领路。 “别惹事,少喝酒。”顾清欢嘱咐陆白一声后,在侍女的带领下往女眷所在的凉亭走。 这时候,场面依旧是安静的。 若说方才他们被陆白的突然出场镇住的话,现在他们就是被顾清欢的美貌给迷住了。 太美了。 他们万万想不到,在外面颠沛流离十几年,经历了不少风霜的顾四小姐,竟然还这么漂亮。 岁月不曾在他脸上留下痕迹,苦难只增添了她御姐的气质,却不曾减弱她美丽半分。 所有在看的人都如痴如醉。 他们以前只知道顾四小姐归来,风采依旧,现在见到真人才知道,顾四小姐不是风采依旧,而是更胜往昔。 直到顾清欢消失在游廊深处,众人才收回目光,场面又热闹起来。 洛王直呼怪哉,“刚才中邪了不成?惊叹于舅舅的本事,也不是呆若木鸡这么长时间吧?” 陆白拍了拍洛王的肩膀,“这年轻有时候就是好啊,不耽于美色。” 洛王不懂,只觉得他说话莫名其妙。 他亲自把陆白领到上座,“舅舅,你且坐着,我去迎迎别的客人,诗会很快就开始。” “行。”陆白提醒他,“我可是来打酱油的,到时候别让我作诗,我怕把在座的羞得无地自容。” “呃——” 洛王不知道该说什么,他只能说在脸皮这方面,舅舅绝对的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再者说,想让我作诗,至少得超出我的‘清明时节雨纷纷’吧。”陆白自觉这首诗,应该很难超越。 洛王笑了笑,“舅舅,咱们今儿不以清明为诗题。” “啊?” 陆白不懂了,这清明节不以清明为题,难道以中秋节为题? “这不是因为有您的‘借问酒家何处有’珠玉在前。若继续以清明为题,估计今儿谁也做不出诗来。”洛王告诉陆白,他们今儿以桃花为诗题。 “桃花作诗题?”陆白心里嘀咕。 在找到几首桃花诗词后,他表示刚才的打“酱油”之语不作数,“我还是让在座的无地自容吧。” “咳咳——” 洛王觉得他再聊下去,迟早会被传染的。 “舅舅,您先琢磨着,我去了。”他灰溜溜的离开了。 陆白在后面招呼他,“记得安排好时间,我这戏班子可等着今天一炮打响呢。” 洛王招了招手,让他放心。 “我能放心么,俗话说的好,嘴上没毛,办事不牢。”陆白嘀咕着,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然后一抬头—— 嘿,遇见熟人了。 只见一位公子恭恭敬敬的把一个女人领了进来,同洛王耳语几句后,洛王惊喜的向女子拱手。 女子向洛王微微行一礼,然后见到了陆白。 她微微一怔。 陆白忙向她招手,这女子还是老相识了,他们还曾在永乐城并肩战斗过,不错这女子正是陆白在永乐城碰见的琴坊的修行者白姑娘。 小镇烟雨蒙蒙。 淅淅沥沥的小雨敲打着路边青石,屋檐上滴落的雨珠,一滴,两滴,滴滴清脆入耳。屋檐下的王开数着雨滴,看着街上行人匆匆,摆摊的人慌忙收起摊子。 不一会儿,细雨中起了雾气,屋檐挂起雨帘。 雨滴多的数不清了。 王开的目光穿过雨帘,见雨幕中一个童子顶着一柄荷叶,站在不远处雨中望着医馆这边。 又一个怪病人。 王开穿越到这个世界五年了。 当下是大观朝宣和三年,新皇登基不久。 这个世界和地球不一样,这个世界神狐纵横,鬼魅横行,人妖难分,这是一个聊斋世界。 门前的怪病人就是妖怪。 每到下雨时,这些怪病人就会出现在医馆,向师父求医问药,师父来者不拒。 可惜王开的师父在几天前去世了,把偌大一个医馆留给了他唯一的弟子王开。 “你还有一次签到机会哦。” 一个前世拼刀刀的声音在王开耳畔响起,触动了王开过年时摇手机的记忆。。 王开无奈,“签了吧。” 他对这签到已经不奇怪了,在他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天,系统就出现了。 “签到医馆,奖励狂风剑法一套。” 接着,王开只见眼前光芒一闪,然后他记忆里就多了一些关于剑法的记忆。 “嗯?”王开一脸意外。 这些年他虽然连续签到了不少好东西,但多在医术上,譬如望闻问切、针灸术、跌打丸、补肾丸等等,顺带着还请签到了一个婆娘。 但签到武学还是头次。 真稀罕。 王开站起来,顺手捡了一根木棒要试一试,见门口出现一个戴斗笠的人,扶着腰步履蹒跚往医馆挪。 王开刚要招呼。 “救,救命啊——” 一人小矮个儿从街头跑过来,把斗笠人撞到后也不顾,三两步跳进医馆。 “哎哟!我的亲娘咧!谁呀不看路!”斗笠人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气急败坏的怒骂。 这声音王开听出来了,是镇上的捕头邢捕头。 “郎中,郎中快来呀,快救救我七舅姥爷,他撞邪了,他,他要吃了我。”小矮个儿躲在王开身后,哆哆嗦嗦的,压根顾不上理会地上的邢捕头。 “你七舅姥爷?” 王开刚要理顺这关系,一个状若疯狗的老头在把刚爬起来的邢捕头带倒以后,一步跳过台阶和门槛向王开身后的小矮个儿扑过来。 这老头身手敏捷,翻着眼白,龇着牙,嗓子里含着“吼吼”的浊音,一听就不好惹。 “砰!” 王开在他扑过来时,瞅了瞅手里的木棒,顺手敲在他头上。 “呃——” 老头恶狠狠的表情凝滞,不甘心的晕了过去。 “七,七舅姥爷?” 小矮个儿小心翼翼的探出头,见老头没动静以后,“你把我七舅姥爷怎么了!你,你要把我七舅姥爷打死打伤了,你,你——可得赔钱啊。” “让他安静一会儿。”王开蹲下身子,翻了翻老头的身子,他面部肌肉皱在了一起,手拧几圈后没有恢复过来。再看舌苔,扭成麻花了。 他一面切脉,一面问小矮个儿,“撞什么邪了?” 小矮个儿没理他,看了看四周,“陆郎中呢?” 他信得过陆郎中,陆郎中治这邪门的病最拿手了。 陆郎中是王开的师父。 “他去世了。” “那——” “你就让他看吧,他是陆郎中的得意弟子,对这邪门的病一样拿手。”邢捕头扶腰站在门口。 “你,你没事儿吧。”小矮个儿怯怯的问。 他现在看见邢捕头斗笠下的缁衣。 邢捕头笑的很瘆人,“我,我很好,我没事。” 他这么说,小矮个儿更怕了,他躲了躲,“我七舅姥爷好串门聊天。” 昨儿夜里,七舅姥爷在街坊家抹黑聊到了大半夜,等回家的时候,街上早没人了。 当时天上有月,白蒙蒙的,像长了毛。 七舅姥爷回家的时候要经过一个井台,他见有人在井台上站着,背对着他。 他们村里有个老太婆,经常晚上出来偷菜, 七舅姥爷把井台旁边站着那个人误以为是老太婆出来偷菜了,于是骂了她一句,让她赶紧回去。 那人背对着七舅姥爷不说话。 七舅姥爷以为老太婆得手了,把偷的东西藏到她身子前面了,于是满含一腔正义的走过去,拉着她后背,想看看她偷了啥。 那背影跟着转,死活不让他看前面。 “我今儿非得看看你偷了啥东西”,七舅姥爷急了,把他那个烟袋锅一锅子敲到那人影头上了,当时烟袋锅里的烟丝儿还冒着火星呢。 “吱吱!” 人影疼的怪叫一声,眨眼就不见了。 这下可把七舅姥爷吓坏了。 他家也不敢回了,连爬带跑回到先前聊天的街坊家,待在那儿死活不走了。 街坊见他这么待着不是个事儿,就大晚上的把小矮个叫了过去,一起把七舅姥爷送回了家。 “今儿早上我七舅姥爷就昏迷不醒了。”小矮个知道他撞邪了,就想背他来镇上瞧病,正走在路上,天下起了雨,七舅姥爷立马醒了过来,还死活要把他吃掉。 “郎中,你,你治得好我七舅姥爷吗?”小矮个问王开。 王开让他把那个“吗”去掉,“你只要准备好银字就行。” 王开走到书桌前,取出笔墨纸砚,又顺手从书桌下面抽出一张桃花笺,在上面写下一个“嚣”字。 这病他能治。 他师父给他留下一本医书,上面既有善妖良鬼求医问诊时的记录,又有恶妖恶鬼为祸人间时的病症和用药,其中就有这病的诊治法子。 这本医书还把妖怪来龙去脉,所经历的事都记载了上去,王开平日里都当聊斋来消遣着看。 他放下笔,走到门口招呼对面的同福客栈一声,“老白,弄个火儿,顺便来一壶茶。” “来了,来了。” 对面同福客栈的伙计老白左手端茶,右手提一根燃烧的柴火,眨眼间就从对面到了医馆。 茶不洒,火不灭。 “行啊老白,轻功不错。”邢捕头依靠在门口招呼。 老白一甩额前刘海,“小意思。” 他把茶和火递给王开, “老王,你让你娘子再招个打杂的,我一个跑堂的还兼任你医馆打杂的,累死我得了。” . 第三百七十七章 桃花庵 陆白在红楼信口吟出的《清明》。 很好,很妙。 纵然是大文豪听了,都会忍不住叫一声好。 但这诗词真要论起精妙之处,一不化用典故,二不显的高深有大学问,只用了寥寥几句简单地话,虽然见功力,但众人觉得并没有那么难的,只是妙手偶得之而已。 能登上洛王踏青宴的读书人都是才子,但凡是才子都自命不凡,不服输,现在心里都憋了一口气看,好写出好的诗词来,即便超不够《清明》,也要一样好,好让自己扬名。 名声对于文人雅士而言就是地位。 陆白现在京城名头正盛,他们的诗词若能压过陆白一头,那明日才子之名绝对传遍京城。 于是,才子们铆足了劲儿。 他们站在游廊上,隔着雨帘,望着山坡上触手可及的娇艳桃花,绞尽脑汁的想诗词。 洛王笑了笑,走过来先向陆白行一礼,“舅舅,你认知白大家?” “认识,曾并肩战斗过。”陆白说。 白姑娘疑惑,“舅舅?” “你还真是孤陋寡闻啊。”陆白觉得现在只有稍微有耳闻的都知道他和顾家的关系。 白姑娘笑了笑,“我的心思都在琴上了。” 陆白建议,“那要不来一曲?给他们轻轻脑,好做出更好的诗词来。” 白姑娘应了一声。 洛王大喜,他过来正有此意,只是不知道如何开口,陆白现在正好解了他的尴尬。 他忙让人把琴桌摆上来,然后让小太监伺候着白姑娘洗手焚香。 白姑娘忙罢这一切后,端坐在琴前,轻轻地拨动琴弦。 一曲悠扬曲子从琴音缓缓流出,在游廊的房梁间游荡,若情人的呢喃在人的耳畔低语,又若春天的风带来一阵阵暖意,让人的毛孔放开,心绪打开,才思也跟着飞扬起来。 陆白也站起身走到游廊外。 这座游廊若长龙,沿着山脊蜿蜒而上,在盛开的桃花林中忽隐忽现,一直到山头。 在山头有一道观,远远望去,道观幽深,若一老道盘坐在细雨中静听道音。 不知为何,陆白就想到了在瀑布边见到的老道士。 不知道他现在悟出自己的道没有。 话说回来,无论是邋遢道士,还是瀑布上悟道的道士,他们都劝陆白不要飞升,细究起来还要追溯到上任桃花观叛逃出仙门,被仙人一刀斩杀时说的那句“桃”。 对于这个字,修行界绝大多数认为是“桃”。 有的说他在说桃花观。 有的人认为他在说蟠桃——蟠桃是仙界果品,相传仙界有桃树三千六百株: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长生不老。 试问谁不想长生不老,与日月同寿。 所以许多人认为,桃花观主叛出仙门,很可能是偷拿了仙桃,准备到下届分给在桃花观的徒子徒孙,好让他们长生不老,壮大桃花观。 显然,邋遢道士和瀑布上道士不这样认为。 他们认为是“逃”,所以都劝陆白轻易不要去突破,不要去飞升。 陆白也留了一个心眼。 他决定了,一定要想一个办法,实在不行就利用酒歌行的领域,一直把自己的境界伪装在飞升境之前,这样就不会经历雷劫,进而飞升了。 这样做还有一个好处,就是陆白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应对雷劫,乃至于应对叩仙门内的未知。 “那就是桃花观。”洛王见陆白望着桃花观发呆,走过来说。 “桃花观?”陆白嘀咕。 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在。 只是这桃花观未免也太低调,陆白自从来了京城,还从来没见过他们的弟子。 洛王似乎看出了陆白的疑惑。 他解释道,桃花观主叛出仙门以后,桃花观就走向了分崩离析。 桃花观的继任观主是叛出仙门观主的弟子,他对师父的四心有怨气,带领着几个师兄弟离开了桃花观,从此不知所踪,有人说他们背离了天庭,建立了桃花庵。 而无论离开桃花观的,还是在桃花观的,因为桃花观观主的叛仙门得罪了天庭,桃花观后来再没有弟子飞升过。 人们都说桃花观得罪了天庭,惹天庭不喜,再不会接引桃花观的弟子了。 桃花观就此元气大伤,香火不再旺盛,弟子也寥寥,有天分的弟子只能靠桃花观的老道士下山去坑蒙拐骗带上山,若不然根本不来桃花观,早进八大派了,毕竟若有的选,谁会选择不能飞升,不能长生的修行之路呢? 即便桃花观收了又天赋的弟子,也不见得能培养成才。 修行修的不只是天赋,还有银子,少了香火的桃花观很难培养出令人惊艳的修行弟子。 越不行就越不行,桃花观进入了一个衰败的循环。 “若不是看在桃花观以前在朝中举重若轻,在大典上还有用到的地方,估计他们早离开皇庄了。”洛王说。 陆白点下头。 他忽然知道写什么诗了。 本来他准备来一首“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的,但现在他改了主意。 想到瀑布上的老道士,处在身上老林中的桃花庵。 陆白觉得一首《桃花庵歌》更适合。 关键这首诗一出,优游林下、洒脱风流、快活似神仙的隐者形象跃然于纸上,太适合陆白见过的瀑布之上的道士和他身边的邋遢道士了。 他转过身,拍了拍洛王的肩膀,“来,给舅舅提笔,我来灵感了。” 洛王欣喜。 有鉴于陆白的《清明》,他十分期待陆白写出一手好诗,这样他西山的诗会就可以压过东山诗会,拨得头筹了。 他与康王之间注定是对手,彼此之间都想压过对方,只是无论在吃穿,还是在父亲的宠爱上,康王都胜他一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在父皇的心慌,他的出生就是个错误,是他一时冲动的结果,若不是太后坚持,估计他现在都不知道在哪儿生活呢。而康王不同,康王的母亲不是宫女是贵妃,又姓吕。 他天生就富贵,有坚强的后盾。 洛王则什么也没有,全靠他去争取,所以他能压过康王的地方不多。 今儿陆白若是一首诗让西山诗会压过东山诗会,也算是他为数不多的让康王吃瘪了。 一想到这样,他就越发期待了。 他提笔,见陆白走到游廊处,伸手折下一枝桃花,轻声念叨:“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洛王一怔,桃花庵? 当年桃花观弟子离开桃花观后建立的桃花庵? 这桃花庵里有一位桃花仙? 什么时候的事,难道桃花观的弟子有可以飞升了? 他满怀疑惑,却不便打扰陆白,只能提笔继续写下去,“酒醒只来花前坐,酒醉还来花下眠——” 陆白念到此处,忍不住提起酒葫芦饮一口酒。 此山,此桃花,在细雨蒙蒙之中,青雾弥漫之中,多了几分诗意,当浮一大白。 洛王则在品位这首诗。 又是一首朗朗上口的诗,虽然没有用什么典故,而且不拗口,没有太多的修辞手法,但意境跃然于纸上,一个洒脱风流的隐士深刻印在了他脑海。 他正在品位,陆白又念起来,洛王急忙提笔跟上,待陆白念到“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时候,洛王忍不住叫好。 太好了。 这才是真的隐士,而且带了几分飘飘仙气。 洛王觉得,今天这诗会不用写了,拨得头筹的绝对是这首诗,太应景,在有意境了。 洛王抬头望一望满山坡的桃花林,一个锄头立在旁边,自己靠在桃树下饮酒的桃花仙似乎就在这山林之间。 洛王收笔,待笔墨干了以后吩咐小太监,“让人把这首诗词传抄出去,让他们知道,今年这踏青诗魁,我舅舅当定了。” 小太监答应一声,忙去誊抄起来。 这个清明节几乎所有社团都在办诗会,无论春社,秋社还是夏社。盖因春闱就快到了,全国的举人都在京城了。 这些有才之人自然不会缺席这样的诗会。 社团就是在抱团,就是在混圈子。 才华就是这些举人和才子敲开名望的敲门砖,有了这块敲门砖,他们的仕途之路会好走很多,甚至可能得到贵人的赏识,从此飞黄腾达。 而社团的主人,汪汪都是世家子弟或家眷,他们办这诗会,本意是为了给世家搜罗人才。 世家不是平白成为世家的。 世家想要在庙堂上有影响力,就一定要有人才相助,诗会正好就是这么一个他们搜罗人才的平台。 但诗会又不仅限于此。 诗会还是相互较量的平台,谁家的诗会成功,谁家的诗会出来的诗压倒群雄被世人传唱,就会吸引更多的人才来投,日后会更旺盛。 因此许多诗会的主人都喜欢把诗会上出来的好诗誊抄传出去,在坊间传颂,为诗会广而告之。 洛王觉得陆白这诗真好。 他自觉还是有点欣赏水平的。 毕竟他娘虽然出生不好,但他好歹是皇子,皇上在教育上没有苦了孩子。 当然,也没有怎么造福孩子。 从方大学士是他老师就看得出来。 这首诗依旧如《清明》,明白如话,不用任何典故和华丽辞藻,语言音调务近俚俗,然而已经却在上层。 这肆意不羁的桃花仙姿态,让人心向往之。 他甚至觉得,这首诗的意境甚至达到了让人可以参悟修行的地步——谪仙楼就以诗中意境修行。 当然,谪仙楼还是有一套对应修行之法的。 诗很快誊抄出去。 首先在洛王的诗会上传阅。 举人才子们在知道陆白又写出一手诗后,纷纷停笔细读,然后就十分肯定这是陆白写的,毕竟这首诗同《清明》一样,同样用大白话让意境跃然于纸上。 他们也不得不佩服,这意境是真的秒。 在看他们刚才写的,虽然典故频频,但意境上就落了下层,有些不好意思拿出手了。 “陆镇抚使不愧是顾四小姐养大的,这才思——”才子们很快找到了陆白能够在才华上超过他们的原因,有顾四小姐从小栽培,就是一个庸才也会成为有才华的人。 “以前怎么就没注意到陆镇抚使这么有才华呢。”举人惊叹,早知道如此,应该向他讨教一番的。 这样或许在春闱时会有裨益。 顾四小姐当年就喜欢指点举人们的学业,不少人就曾因此在科举上受益匪浅。 “嗨,还不是陆镇抚使在修行上的天赋,把文采给掩盖了。”另一个公子要这扇子说。 旁边的人闻言把手里写好的诗给撕了,“这路镇抚司也太妖孽了,修行让人望尘莫及就罢了,这写诗也不给人机会。” 大家都是有品位的人,知道陆白这诗听起来大白话朗朗上口,但真不好写。 有时候太简单的反而不好写。 陆白誊抄的诗很快传到了女眷处。 顾清欢正在同洛王的生母叙旧。 洛王的生母是顾清欢姐姐的贴身侍女,后来在顾清欢姐姐嫁入深宫时,她也跟着锦乐宫。 她从小在姐姐身边伺候,因此顾清欢同她也熟。 虽然是洛王的生母,但她对顾清欢也很恭敬,开口闭口小姐。 顾清欢虽然纠正她,但洛王生母总改不了口。 亦或者她不想改口。 洛王生母知道,洛王现在出头的唯一希望,看似在百官,实则在顾家。 一旦顾家放弃了洛王,那么别的世家也会放弃洛王。 毕竟,世家争取的是利益,不会有世家力推洛王上台后,让洛王怎么也绕不开的顾家坐收好处。 她们正聊着,忽然一首诗传到了洛王生母手中。 “哦?”洛王生母瞥一眼后笑了,“小姐,他们下面的诗会已经出一首好诗了,你猜谁写的?” 顾清欢瞥一眼纸笺,“不会是陆白吧。” 洛王生母递给她,“的确是他,不愧是小姐从小教导的孩子,就是有才华,更难得是还有修行天赋。” 她觉得这首诗是陆白把他的修行同文采结合到一起了。 顾清欢低头看了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这显然不是陆白写的。 她太知道陆白几斤几两了。 . 第三百七十八章 杀意 但顾清欢不说破。 自家男人当然得自家护着。 她把纸笺放下,“还行吧,指不定从门中那位前辈处听来了几句,然后自己添了个完整的。” 她这不止是谦虚,也是为了降低预期。 陆白文言文都听不懂,稍微加个之乎者也就要靠蒙了,这万一以后在什么场合露了怯,也好有个借口和回旋的余地。 “那也了不得。”洛王生母低吟一句,“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这得是多飘然世外的人才说出的话呀。” 她把纸笺放下,笃定道:“不用说了,就凭这一句,陆镇抚使也会拨得头筹,成为清明诗会的诗魁。” 顾清欢笑了笑,表面上没说话,心里却也在觉得这诗不错,不知道陆白从什么地方得来的。 她可知道,陆白并没有“若将花酒比车马,他得驱驰我得闲”的潇洒,写不出这样心境,这样的诗来。 她估摸着,这首诗或许是在瀑布上得来的。 在瀑布上修行的道士,他绝对有这样超然物外的心境与心得。 顾清欢在沉思时,洛王生母已经把这首诗传了下去。 不同于前面聚集的全是年轻的才子,这里聚的几乎全是世家和官员的家眷,她们在传阅这诗时赞不绝口,有些人还动了说媒的心思。 陆白又是京城里的香饽饽,不少未婚配的姑娘盯着呢。碰到顾清欢一次不容易,不趁此机会拉近关系,还准备等到什么时候。 ** “山寺桃花红未半,枝头已有蜂儿乱。斜风细雨——”王长康斟酌着。他已经很久没作诗了,但好在常写戏文,这本事并没有生疏。 只不过,他想写一首足以压过陆白《清明》的诗词,所以一直在斟酌,没有落笔。 然而,就在他举棋未定时,外面有消息传过来,“陆白在西山时诗会上写了一首诗,听说盖压西山才俊,已然认定这首诗是诗魁了。” “又是这个陆白。” “一首清明让京城诗会不敢以清明为题,不知道这首诗会怎么样,挺让人期待的。” “这诗会才刚开始就写了出来,肯定提前有准备,没意思,这诗还斗个什么劲儿啊。”有人丢笔不写了。 “我这次倒要看看他这乡下来的小子还能写出什么好诗来。” “咦,说什么呢,人是顾四小姐亲手培养出来的,别说在乡下,就是在妖怪中间长大的,那也不比你差。” 才子们议论纷纷。 但在康王接过那首誊抄的诗后,他们停下来,竖起耳朵想要听。 不得不承认,他们都是写诗懂诗的人,陆白前一首清明为他们带来了震惊,不知道这首会如何。 王长康也把目光从桃花林中收回来,静静地看着康王。 论才情,他自认为不输给谁,这陆白也是,他倒要看看陆白写了什么。 康王扫了一眼纸笺后双眼一眯,接着把纸笺递给了身旁的小太监,让小太监念。 小太监就专门干这个的。 他接过纸笺,清了清嗓子以后朗声念起来,“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种桃树,又摘桃花换酒钱——” 王长康皱起了眉头。 就这两句,没有任何修饰的大白话,就把一个超然物外的桃花仙就跃然于纸上,足见写诗人的功底。 王长康是修行之人。 他作为梨园的弟子,初入梨园时,本以为面对的都是些超然物外的得道高人,然后相处时间久了才知道,这些人同样很俗。 只不过他们的俗,在于修行。 为了修行,他们会不择手段的争抢资源,乃至恶语相向,大打出手。 起初,王长康很失望,因为这不是他想象的修行,这些人根本不带一丝的仙气儿,后来王长康就逐渐融入其中了。 因为他知道,众人所谓的修行不过是求长生,而求得长生不过是贪恋世间,不肯闭目而去,修行本身就是一个贪婪之行径。 既如此,修行者之间的尔虞我诈就成了自然。 久而久之,连王长康都忘记他所想象的修行者是什么样子了,直到今天,陆白一首诗推到了他面前。 “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王长康嘟囔一句,心里满是欣赏,但在手下意识的摸到他的脸颊后,王长康的脸变了。 奇耻大辱不能不报! 陆白有诗情又如何,王长康一样要把他踩在脚底下,让他为做过的事而后悔不已。 当然,现在不急。 他们关于戏的赌约才刚开始。 不过,写一首诗压过陆白的风头还是可以的。 于是,王长康不再理会康王及诸位在场人士的惊叹,惊讶与嫉妒,而是转过身继续望着细雨蒙蒙,望着桃花朵朵陷入沉思之中。 相对于皇庄内满山桃花的浪漫,细雨之中的秦淮别具风情。 一艘船飘荡在烟雨蒙蒙的秦淮河上。 红姑娘在琴音中翩翩起舞,一身红衣站在船头,身后就是丝丝落下的细雨,河畔笼纱的烟柳,绿波荡漾的秦淮河水,还有河水上随波浮沉的鸭子。它们在细雨荡起的涟漪中,时而钻下去觅食,时而在细雨中抖一抖羽毛,荡起更多的涟漪。 一曲罢了,红姑娘的舞蹈也停了。 刹那间,画舫安静下来,只剩下细雨密密匝匝的声音,像情人在耳边轻轻的呢喃,让众人对雨多了几分亲切。 “好!” 片刻之后,众人轰然叫好。 红姑娘行了一礼,“诸位公子,我现在舞也舞了,士气也给诸位打了,接下来就要看自己的本事了。” 几位公子合上扇子,让红姑娘放心,“今儿这秦淮河上半数的才子都到了,红姑娘放心,咱们肯定能出一首绝佳的好诗。” 到时候不止红楼诗会名声大振,就是他们这些与会的人都会被史书留下一笔的。 诗题早已经选定了,就以烟柳为题。 众人刚要提笔写,一艘乌篷船快速从岸边划了过来,一个小厮从船舱里出来上到了画舫,把一张纸递给了红姑娘。 红姑娘接过看了一下眼,然后一声轻“咦”,低头细细的品读起来。 众人见他不说话,一起看过来。 吕家的公子问道:“红姑娘,怎么了,可是别的诗会上出什么杰作了?快也念给我们听听。” 红姑娘说道:“吕公子真是神机妙算。别的诗会上的确出了一首了不得的诗词,或许在用典和文采上不达上成,但这意境,可以说是超凡脱俗,让人折服。” 红姑娘这么一说,众人的好奇心被勾起来。 作诗,再华丽的词藻,若没有意境,一切都白搭。 他们让红姑娘快念念, 红姑娘也不推辞,她扫视一遍诗后,轻声诵读起来,开头第一句就让人震住了,桃花坞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这说的不就是桃花观的事儿吗? 等这首诗彻底念罢后,诸位公子对视一眼,吕家的公子越发的认为这首诗与桃花观有关系了。 桃花观当初怎么分崩离析的? 不能说是桃花观的弟子厌烦了名利吧,但至少对飞升不那么热衷了,转而去寻找别的修行途径,然后这才同桃花观决裂,去深山老林中建立了桃花庵。 这首桃花庵歌写的或许正是这些桃花庵道士的心态。 因此,吕公子笃定道:“这诗一定是桃花庵的道士写的,想不到他们竟然出现在京城了。不过,他们在诗中抒发淡泊名利,其实不然,若不然也不会用这首诗来诗会上扬名了不是?” 诸位公子和才子们听了深以为然。 红姑娘古怪的看吕公子一眼,然后说道:“吕公子猜错了,这首诗——依旧出自陆镇抚使之手。” “什么!”吕公子一惊。 在场的人也议论起来,在惊叹于陆白的才华之余,他们又恍然大悟,“同样是大白话,这首诗和那首《清明》有异曲同工之妙,看来的确是出自陆镇抚使之手。” “这陆镇抚使行啊,一首清明,一首桃花庵歌,这是要把风头占尽呀。” 至于猜错的吕公子。 他摸了摸鼻子,嘴硬道:“虽然我猜错了名字,但理儿不错。这位陆镇抚使一面淡泊名利,一面坐在镇抚使的位子上大刀阔斧的改革,典型的言不由衷。” 说罢,他错开了话题,招呼众人赶紧写诗,“咱们诗题和这首诗不一样,咱们千万别受影响。” 他也只能错开话题了。 吕公子可是知道陆白这厮的厉害和不按套路出牌了。 且不说在红楼对他的刁难,就是陆白当着众人的面扇梨园掌门弟子王长康的脸这一幕,就让他知道陆白这厮才不会有什么碍于身份不出手之类的想法。 不管是谁得罪了他,照打不误。 吕公子自认为和陆白不是一个层级的,他还是别太过的好。 只是他这建议也很鸡肋。 虽然红楼的诗题同这桃花诗题不一样,但这清明诗会是要靠诗拼一个名声的。 现在陆白这首《桃花庵歌》一出手,注定今天出风头的只有他一个。 在这首《桃花庵歌》前,众人就是写柳写的太天花乱坠,也难望其项背。 大受打击之余,大家都懒得写了,各自闲聊起来。 ** 莫问泉在杜小小的秦家河房组织的诗会,同样很快就得到了陆白这首诗。 他们倒没有受太大的打击,因为他们这几个也都不是做事的料。 但这不影响他们欣赏陆白这首诗。 “这首诗的仙气儿直往外冒,哎,你们说,这首诗会不会可以修行啊。”沈演问。 这首诗里的超然物外的潇洒,还有“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的通透,实在是谪仙楼在诗词一道修行中最看重的意境,很难想象这首诗不能修行。 莫问泉莫衷一是。 陈希觉得得问问杜家的子弟,“他们背靠谪仙楼,或许知道这首诗可不可以修行,若是可以修行的话——” 他和莫问泉对视一眼,目光里全是惊骇,“那这位陆大人背后的师门也太惊人了。” 这首诗若可以修行,指不定陆白手上有可以修行的戏本子也是真的,若如此,单陆白手上就有了梨园和谪仙楼两大门派的修行之法。 这也太惊人了。 要知道,八大派的修行之法概不外传,世人想要学一门都难上加难。 陆白手上,亦或者说陆白背后的仙剑派手上有这么多修行功法,那背景得多骇人啊。 关键是这些修行之法虽与八大派修行之法相同,但功法却是相互独立而不同的——就拿这首《桃花庵歌》来说,众人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绝对是谪仙楼没有的。 这就很可怕了。 当然,前提是这首《桃花庵歌》中所表达出来的 幸好,他们不知道陆白刚提供给琴坊的白姑娘一份《十面埋伏》的琴谱,若不然,恐怕惊骇会更甚,被吓到也不一定。 不过,他们很快就要知道了。 因为白姑娘在一曲如春风一样的曲子弹奏完毕后,手上的顿了一下,借着在琴上一挥,若两刀相交,铿然有声,把在场众人从方才如沐春风的状态一下子拉了出来,然后瞬间跌入了金戈铁马的肃杀之中。 列营、吹打、点将、排阵、走队、埋伏、小战,大战,厮杀,见血,怒吼,呻吟,败阵,自刎,悲壮,残阳如血,马革裹尸,失主的马嘶鸣—— 可以说,白姑娘不给人任何准备,就让人经历了一场战争。 在场的人嘴巴微张,不敢大口呼吸,深怕一时不慎让自己被那刀光剑影所波及——这里面的厮杀太逼真了,白姑娘用音乐完全的把激烈的战争场面表达了出来,以至于众人有一股身临其境之感。 紧张、激烈、残酷—— 大军压阵的压迫感在琴音连珠串的弹奏下纷至沓来,让在场的人大气不敢喘。。 他们只觉处处是刀光剑影。 这些刀光剑影在无声无息之间,在刺他们的血肉,在分割他们的灵魂。 十面埋伏,四面楚歌—— 绝望刚弥漫在他们心头,悲壮又让他们双眼含泪,接着见血的厮杀,又让他们毛孔张开,恨不得大声的呼喊一声。 然而,曲子走向末落幕,仿若残阳如血,在低声倾诉着战争的残酷。 一直到琴音颤音结束,众人许久不能回神。 知道—— “咦,我,我流血了。”一个公子忽然惊呼。 白姑娘有些歉意,“抱歉,刚才没控制住这曲子中的杀意。” . 第三百七十九章 昆曲 《十面埋伏》这曲子很独特。 它的一切都水到渠成,顺理成章,又充满着肃杀的气氛,以至于要溢出屏幕来,这让白姑娘不得不用了几分琴坊弹奏时的修行之法。 若不如此,这琴音的肃杀要大打折扣。 然而,随之而来的就是肃杀化为了实质,让偶尔奏出的琴音化作了刀,在空气中掠过,不小心沾到了人,然后伤到了这位公子。 白姑娘见这位公子只是多了几道伤痕,别的公子也只是挂了轻伤并无大碍,不由地长出一口气。 这曲《十面埋伏》太强了。 这还是没有修行之法加持,她不知道这曲子在什么节点释放念力,在什么节点收敛念力的情况下,竟把《十面埋伏》的杀伤力施放出来,这若是有了修行之法还了得? 这绝对是一门高明的琴谱。 白姑娘再次肯定。 她虽然主攻以轻柔辅助为主的乐曲,但这首《十面埋伏》一出,她十分肯定,绝对可以占据琴坊杀伤力琴谱前三。 可惜,这不是琴坊的琴谱。 白姑娘把这琴谱递给陆白时,心里满是遗憾,又有一些不忍,她想这琴曲一出,她的师门琴坊肯定起抢夺的意思。 毕竟,琴坊绝对不允许这世界上有牛掰曲子存在却不在琴坊。 在白姑娘顾虑重重时,场上的人惊讶倒没有那么大。 这白姑娘是林家公子带来的,大家都知道她出自琴坊,琴坊里的女子以琴伤人没什么稀奇的,所以众人并不惊讶。 只有寥寥几个人,知道白姑娘手上的曲子从陆白手里拿来的。 他们心里惊骇不已。 洛王再次高看陆白一眼。 这年头,有一本修行之法就了不得了。 洛王纵然是皇上的亲儿子,能够接触到也就只有一门修行之法,现在陆白手里竟然出现了琴坊的修行之法,让人不得不怀疑陆白这门修行之法从什么地方来的。 “难道是仙剑派?”洛王心里揣测,越发的对仙剑派感到好奇了。 至于认为陆白没有师承,一身本事全是自己个儿一人弄来的,莫说打死洛王了,就是把他打了再打活,他们也不信。 因此不止是洛王,就连别人都认定了陆白身后有一个深不可测的仙剑派。 现在洛王又得到一个情报,那就是这仙剑派里还有八大派的传承功法——指不定还是八大派断了的功法传承呢。 他可是听白姑娘刚才说了,这琴谱是她们琴坊所没有的,她还想替师门要这琴谱呢。 既然如此—— 洛王忽然想到了坊间传说的仙剑派的来历。 传闻这是陆白在安康城石七公子的宴会上亲口道出来的,他说他师承酒剑仙,而酒剑仙出自海外悬空山的蜀山仙剑派。他当时提到,说这仙剑派不是普通散修,而是受命于天,奉命守护盘古之心的修行门派,被认为是人间七十二仙界之首,供奉的是三清尊神,开派祖师不说同天帝称兄道弟吧,但也是一辈人—— 以前人们不大相信,以为陆白故意抬高师门。 现在见陆白手里竟然有琴坊的修行之法,洛王就不得不怀疑,陆白话语中的真实性了。 毕竟,八大派断了的传承,若有的话,有且只会在天庭。 仙剑派若与天庭的关系真那么亲密,真是人间七十二仙界之手,开派祖师是天帝同一辈人的话,手上有八大派的功法也就不足为奇了。 洛王想到此处,忽然为自己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但一时间又想不到别的理由了。 倒是陆白。 他接过曲谱后凡尔赛的在遗憾道:“白姑娘琴艺真不错,只可惜不是我浩气门中人,不知道我这本可以修行的琴谱,我这一身琴修行,什么时候才能找得到传人。”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 陆白手里竟然有可以修行的琴谱! 他们现在体会到洛王刚才震惊的滋味了。 许多人看陆白的眼神都不一样了,甚至有一种想要拜入陆白浩气门的冲动。 只不过,浩气门的底蕴终究还是不足,他们还有一些迟疑。 不过,这琴谱显然不是今晚震惊在场众人的唯一东西。 在诗会接近尾声,许多人陆续落笔,众人品评一会儿诗词,见着实没有人能威胁道陆白的《桃花庵歌》,外面也没有什么好的诗词传过来后,洛王一脸得意。 他知道,他西山诗会今儿必将成为人们津津乐道的诗会。 但这显然还不够。 洛王要让人一年都忘不了西山诗会,因此他拍了拍手,让手下侍女为诸位上酒,上菜,然后搭建起一个简单的戏台。 “诸位。”他站起身对众人道:“大家还记得陆大人和梨园王长康的赌约吧?” 众人纷纷点头。 他们当然记得,这在京城里曾一度讨论的热火朝天,只不过最后因为时间,慢慢地变淡了。 “那诸位幸运了,你们今儿将有机会在这诗会上首次见到由陆大人的戏本子而上演的戏曲《牡丹亭》。”洛王高兴地说。 这个第一次,对他的西山诗会加持很大。 他毫不怀疑,今天过去之后,所有人都将谈论西山诗会,他这诗会的主人,也将脸上有光,指不定传到父皇耳朵里,还可以为他加分呢。 他最近的印象分在父皇处扣分了,就是因为陆白抓他上大殿那档子事儿。 他虽然为父皇卖官鬻爵捞银子,但被抓到把柄,父皇终归是不高兴,觉得他办事无能的。 他现在当然得好好表现一番,而场下众人的反应也很让他高兴。 “什么!陆大人还真写出一戏本来?” “不会吧,写诗在行,谱曲在行,这写戏本子也在行,这已经不是妖孽了,这是妖孽拉丝儿扯到家了吧。” “哎,我觉得这曲子不一定是陆白写的,或许是他师门。”有人同洛王的想法一样。 主要是在他们的想象中,妖孽应该不至于这么妖孽。 “但陆大人和王长康打赌时我在场,他们赌的是写出一本可以修行的戏本子来,你们说这戏本子——”这人话说半截,一切尽在无言中了。 “不,不会吧。”有人咋舌不敢相信。 “一个可以修行的戏本子哪有那么容易,我估计是他写了个戏本子,质量这么样还两可呢,不一定可以修行。”又有人说。 一个可以修行的戏本子,那可是皓首穷经才写的出来,不是十天半个月就能完成的。 除非陆白这戏本子不是他写的。 就在他们议论纷纷时,好奇开锣了。 打扮一番后的班主首先上台。 这位班主正是在莫家堂会上压轴,后来被顾清欢整个买过来的戏班子的班主。 他姓周。 周班主在开场时上台,主要起到开场白的作用,这与相声有一首定场诗一样,只不过这戏曲的开场白主要以介绍剧情梗概为主。 这是戏班子约定俗成的规矩,因此众人不足为奇。 只不过—— 锣音一转,曲笛响起,这班主竟然唱了一首《蝶恋花》:“忙处抛人闲处住。百计思量,没个为欢处。白日消磨肠断句,世间只有情难诉。玉茗堂前朝复暮,红烛迎人,俊得江山助。但是相思莫相负,牡丹亭上三生路。” “这——” “这首词——” “我的天姥爷啊,这唱腔——” 他们处于听不懂,但大受震撼的状态。 单说这首词,无论遣词造句,还是词所表达出来的意,都只有一个“雅”来形容。 再提这唱腔,在曲词典雅的加持下,行腔婉转,腔调软糯、细腻,好像江南人吃用水磨粉做的糯米汤团,把独属于江南的风情与雅致融合到了极致。 他们虽然是才子,奈何他们没文化,只有一个“雅”来形容。 更为难得是,因为唱腔以鼓、板控制演唱节奏,以曲笛、三弦等为主要伴奏乐器,在这些的加持下,这戏少了往日戏曲的喧嚣,简直“雅致”到骨子里去了。 这—— 听起来就是享受啊。 然而,不等他们在这唱腔和曲调中徜徉太久,班主接下来对剧情的梗概让他们的好奇心被勾起,很快心痒难耐了:“……生丽娘小姐,爱踏春阳。感梦书生折柳,竟为情伤。写真留记,葬梅花道院凄凉……” 这戏竟然唱了一个官家千金在梦中对书生倾心相爱,竟伤情而死,化为魂魄寻找现实中的爱人,人鬼相恋,最后起死回生的故事。 这可太新奇,太吸引人了嘿。 人和鬼的爱情他们不是没看过,但这人和人梦中相爱而死,然后人鬼相恋,最后起死回生的故事,还真是很罕见。 在听的众人,并没有因为剧情的梗概介绍而失去好奇心,反而因为想知道戏子们如何表演,故事曲文和说白如何写而感到兴致勃勃,迫不及待的等真正开场。 首先上场的是柳梦梅。 作他上场好先自报家门,接着强调柳梦梅是他改了名字,之所以改,是因为他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中见没人站在梅树下,故此改名。 这一下子就与后面的梦中相会做了铺垫,同时还留下了许多伏笔。 众人看到此处,终于放下了陆白写戏本子的疑虑,至少这么一场成熟的开场,让他们知道陆白这个他们眼中的外行写的戏本子是成熟的,在及格分以上的。 柳梦梅作了自我介绍以后,就去访问友人韩子才下场了。接着出场的是杜丽娘的父亲杜宝—— 故事开始有条不紊的进行下去。 众人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原因无他,只因为陆白借助面板提供的修行之法,在《牡丹亭》这戏中用的是昆曲的唱腔。虽然这些戏子们才学了半个多月,距离大成还差着很长一段距离,但他们已经可以唱出昆曲的几分神韵了。 而昆曲自不用说,有“百戏之祖,百戏之师”之称。 它的地位和给这些不曾听过昆曲的人所带来的震撼是不用多提的。尤其昆曲唱腔华丽婉转、念白儒雅、表演细腻、舞蹈飘逸,虽说现在舞台布置不够完美,但已然达到你了这个时代戏曲表演的最高境界。 在搭配上《牡丹亭》这经过雕琢的唱词,简直是一场“雅”到极致的享受。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在后面亭子中,虽然距离戏台子略远,但唱腔远远地送了过来,诸位家眷起初不以为意,但唱腔响起时,很快达到了往我的境地,整个心神都沉浸其中了,只恨戏台离的太远。 顾清欢是在排练是听过他们唱的。 但显然,在排练时唱和现在唱不一样,尤其在这桃花林间,细雨之中,西山之上,如此雅致的风景,配上被风送走的雅致唱腔,让人的身心得到了极大的熏陶。 这唱腔还被送到了东山。 东山诗会上,众人正在点评各自写的诗词,唯有王长康在提笔沉思。 他的诗已然写好了,而且在这东山诗会上是当仁不让的诗魁,众人也赞他的诗写的好,不比那《桃花庵歌》差,但王长康自己个儿知道,在遣词造句上他胜了,但在这意境上他落了下乘。 他想要把这个场子找回来,因此一直在苦思冥想。 就在这时,一股新奇的,不曾听过的唱腔被风送到了他耳朵里。 “嗯?”王长康抬眉。 虽然唱词儿听不大清楚,但这唱腔—— 王长康不得不承认,很美,华丽而婉转,就像林间清脆的鸟鸣一样悦耳动听。 “王公子——”一位才子想要让王长康点评一下他的诗。 他的诗得到了别人的一致好评,就差王长康了。 “嘘!” 王长康示意他闭嘴。 他侧耳倾听这戏曲,心里的惊讶越来越大,他偶然听到几句唱词,很儒雅,关键是这词他不曾听过。 不是王长康吹,作为一代才子,他几乎把所有好的戏本子都背了个滚瓜烂熟。 但这个好戏本子显然不是旧的。 他是新的。 还有这唱腔,同样很新,却远比唱词儿更让王长康惊讶。 王长康一听这唱腔,就迷上这戏曲类别了,迫不及待的就想要知道这是什么唱腔,什么时候兴起来的——这唱腔对于文辞好的人而言加持太强了。 而且,对于整个梨园行而言,这个唱腔几乎是革命性的。 “谁,谁家的戏班子唱戏?”王长康问,声音焦急,一时间盖过了诗会的嘈杂。 诗会登时安静下来。 康王见王长康侧着耳朵听,忙也跟着听,然后就听到了那令人迷醉的唱腔。 太好听了。 只是—— 回过神来的康王发现,这戏很可能是西山时会洛王的人在唱。 . 第三百八十章 雾龙 只是—— 回过神来的康王发现,这戏很可能是西山时会洛王的人在唱。 康王怕听错了。 他让小太监去打听打听,而后众人依旧沉浸在软糯细腻的的腔调之中。 小太监很快回来了。 他把一切都打听清楚了,他告诉陆白,唱曲儿的还真是西山诗会,而且他还了解到,这是陆白手下的戏子们唱的新戏,“听说是那位陆大人写的本子。” 王长康本来在闭目欣赏的双眼霎时间睁开了。 诸位在场的也慌乱了一阵。 他们可知道陆白和王长康的赌约,也知道王长康曾被陆白当面扇嘴巴,更知道的是梨园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并没有为王长康出头。 现在王长康想要出这口气的话,唯有赌约赢了,然而现在这曲子—— 众人再维护王长康,也不得不承认,陆白的这出戏很好。 既如此,他们就只能在别的方面做文章了。 “陆白一个乡野小子,写得出这么文雅的戏曲?况且他在西北边荒之地,而这曲子吴侬软语,充满江南的风情,我看分明是顾四小姐写的,然后假托他之名来赢王仙长。”有人笃定道。 这一说法引起了很多人的赞同,他们不约而同的点头。 “兄台言之有理,这肯定是顾清欢写的。一本戏文,从动笔到落成,若精雕细琢的话,没有一年是成不了的,他这么快就能拿出来,而且都排练好了,一看就是提前有准备。”另一人说。 又有一位公子拍手轻笑道:“若如此,那王仙长岂不是赢定了?” 当时的赌约是可以修行的本子。 顾四小姐手无缚鸡之力,压根不懂修行,这是世所周知的事情,一个不会修行的人写出来的本子,自然也不会修行,所以王长康赢定了。 众人一起点头,“对,对,所言甚是。” 戏本子可以作假,但可以修行的戏本子却是不能代劳和作假的。 他们纷纷称赞,言说以王长康的才华,赢下陆白易如反掌。 王长康睁开眼,轻描淡写的看他们一眼后,又闭上了。 他并没有因为众人的恭维而得意忘形,作为一个在戏曲上颇有造诣的人,他对风送到耳畔的戏曲风格是十分欣赏,十分钦佩,乃至于有一种深深的不如之感。 虽然听不懂唱词,但他不得不承认,暂且定位陆白写的这个戏本子,开了某个先河,开创了一个流派,日后梨园这一行当必定会留下陆白的名字一笔。 这是很了不得的成就,纵然王长康,在听到这个曲子之前,心里也没有生起过去染指这个成就的心思。 然而,不管这个戏曲谁写的,不管这个戏本子能不能修行,他已然立了一个标杆在那里。 王长康必须翻过这座山,才能达到自己的巅峰。 他现在前所未有的认真,比准备向陆白一雪前耻时写本子还要认真。 以前事关恩怨。 现在却事关他的爱好,他的志向,他为止奋斗一辈子的东西。 所以,在东山诗会的众人对王长康自信满满,志在必得时,王长康已经把自己放在了一个挑战者的位子,再不敢有任何的骄傲和骄狂。 他甚至觉得,他与这曲子争高低,关系到他修行,是他求仙问道上至关重要的一战。 若成,前途坦荡。 若败,他的目标就将是超越这座山峰,而不是步向修行的巅峰。 求仙问道即问心,心之所在,道之所在。 见王长康一直闭眼不说话,众人嚷了一番后也住了嘴,然后诗会安静下来,众人也没了兴致品诗,因为风送过来的戏词唱道:“人易老,事多妨,梦难长。一点深情,三分浅土,半壁斜阳……” 一时间,诗会更静了。 这软糯细腻的唱腔在斜风细雨,桃花零落之中飘飞在空中,随着风向远处去了。 一直到飘满整个京城。 一时间,庄严无比的京城,竟也因此多了几分柔情。 秦淮河上,红楼诗会。 才子佳人们虽然被陆白的《桃花庵歌》惊艳到了,但不妨碍他们作诗。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如果把陆白当成妖孽的话——陆白本来就是妖孽,既如此,和他们不是一类人,自然也没有当一类人比较的道理。 况且,他们诗题为烟柳。 因此他们依旧在谈诗,或许因为《桃花庵歌》一出,今年诗魁毫无悬念的,他们索性放开了,在谈诗的时候是少了一些好胜欲,多了一些恭维——既然妖孽出世了,他们这些妖孽当然要学会抱团取暖。 他们在闲谈的时候,还等着别处有好诗出来,能够压一压陆白的威风。 陆白现在俨然成了京城风头最劲的人,若今儿的诗会还得了诗魁,那不消说,今日过后必将风头无两,恐怕以后京城里就没有什么四大公子,八大才子了。 不巧,吕公子,莫问泉,顾名还有陈希正是四大公子。 然而,他们等来的不是有好诗的消息,而是一出戏—— “东山诗会传下来的,说现在东西山诗会安静得很,就连梨园的王长康都在安静的听戏呢。”上传传消息的仆人说。 京城诗会中,最后瞩目者莫过于东西山诗会了。 这两位诗会的主人,迟早有一天会成为这朝的主人,因此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注意着。 现在东西诗会上因为一出戏而陷入了沉寂,消息自然长了腿儿似的穿了出来。 不止传到了红楼,还传到了秦家河房。 杜小小姑娘一点儿也不奇怪,“酒庐的戏班子就在左近的宅子里,她们排练的声音偶尔会被风送过来——” 杜小小顿了一下,脸上露出好奇,期待与惊艳的神色,“怎么说呢,很好听,很独特,很优美,很感人。” 杜小小一连用了四个很,把众人给唬住了,“这是何意?” “好听是腔调,这出戏的腔调很新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别具一格,但有自成一派——”杜小小觉得这个说不清,若有机会的话还是亲自听听的比较好。 这出戏的独特之处就在于此了。 至于优美,则指的是戏词的遣词造句,堪称大家之手。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杜小小轻吟了一句,说戏文里像这样的句子有很多处。 至于感人。 杜小小虽然没听全过,却也知道这是一个用情至深的故事。 莫问泉等人听杜小小这么一说,心里起了好奇,“哦,这我们倒是要听一听了。” 只可惜,他们一时半会儿还听不到。 至于听到的—— 洛王的生母眼眶泛红,不住的对顾清欢说,“这出戏写的太好,太好了。” 尤其在听到“赏春香还是你旧罗裙”之语时,她忍不住落泪,不止她,旁边的女眷们也莫不感怀伤情。 她们看得出来,听得出来,这戏本是用了深情的。 事实也是如此,纵然是汤显祖在写到“赏春香”之句时都忍不住在柴房掩袖痛苦,足见是把全部敢情注入这戏文之中了。 至于杜丽娘因情而梦,因梦儿死,因情而生,这听起来荒唐,许多卫道士甚至会嗤之以鼻。但在这些出嫁前曾深居闺阁的人而言,却是想都不敢想,却想起来很美的事。 谁又不想轰轰烈烈的爱一场呢。 少女怀春总是诗。 她们也曾少女过。 至于外面诗会上的人,他们自诩风流,正是想要靠诗博名声,赢得美人青睐,从而红袖添香夜读书的年纪,所以他们代入感十足,轻易的就把自己代入了《牡丹亭》的男主人公柳梦梅。 试想,同美人相识于梦中,冒天下之大不韪,幽媾于牡丹亭畔、芍药栏边。美人因相思自己而成疾郁郁而终,两人再次相见时竟已人鬼殊途,没曾想他们的爱情感动了阎罗判官,使得美人还魂复生。 这得是多么浪漫的事情啊。 这得多大的魅力才让美人生死契阔啊。 若少女情怀总是诗的话,少男的思绪总少不了意淫,而这戏就是把他们的意淫化为了现实,因此听起来如痴如醉。 即便对故事不大感冒的,也在如痴如醉——他们在欣赏这唱词,这唱腔,以至于曲终人散后,人们还在回味不已,时不时地跟着轻哼几句,然后砸吧下嘴,觉得不得其三味。 这出戏,还是多看才成。 一遍是不够的,两遍也不够,至少得等到完整的唱下来才行。 因此,在一出戏罢,时间不早,众人散去时,不少人问陆白,这出戏什么时候再唱,一定要告知他们一声,他们一听去听。 “再过两三天就唱。”陆白说。 地点就选在酒庐后面的秦淮河上。 不止如此,这出戏还要不断的唱,一直唱到整个南朝都在传诵为止。 这样不止在扬名,完成和在王长康的赌约,也是为了扩大浩气门的名声,同时选出这些戏子中足以修行的人,从而收为弟子。 众人一听几天后就能再次看到,心满意足的离开了,顺便把这个消息带到了全京城。 洛王也高兴道:“到时候我一定去给舅舅捧场。” 陆白让他多带几个人去,顺便好好帮他宣传宣传,“我这次可是给你西山诗会长脸了。” 洛王忙道一定。 陆白这次还真给他长脸了。 一首《桃花庵歌》夺诗魁,一曲足以修行的《十面埋伏》在诗会上初面世,还有一出《牡丹亭》——盖过了《十面埋伏》,震惊了众人。 洛王毫不怀疑,从明天开始,京城处处将是西山诗会的议论声。 别说东山诗会了,就是整个京城的诗会,都要盖过去,他估计父皇都要问他几句,这脸面长的,太长了。 洛王感激万分的送陆白上了马车,又恭送他们离开。 天将黑,雨依旧在下。 街道上起雾了。 往日繁华的京城,此时变的十分安静,摊子收了,两旁的店铺客人寥寥无几。满世界只有密密匝匝的落雨声,还有马车走在路上的声音。 马车的车帘旁边挂了一马灯。 灯光照不亮前路,只为提醒行路人有马车经过,却照的亮车里。 顾清欢斜靠在车壁上,借着灯光看陆白,“今儿你可把风头出尽了。” 陆白的手探入她怀,摸着紧致的小腹,用手指头来来回回的划去,“我现在就是风头。” “得了吧。”顾清欢把他手拍走,“还不知道从什么地方抄的。” “有时候,抄也是个本事。”陆白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不过这些确实是抄的,曲子抄的不知名的前辈,诗抄的一名叫唐伯虎的前辈——” 陆白回头看着顾清欢,“这位前辈可了不得,诗书画三绝,尤其画和书,绝对的一代大家,有机会的话我让你见识下他的书法。” 陆白知道顾清欢爱好书法,他现在还知道,他抽奖可以抽到前世的文学作品,指不定就可以抽到唐伯虎的字画,到时候让顾清欢好好开开眼。 当然,这世上并不缺书法名家。 尤以洗砚池——一个以书法为修行的门派,门内更有不少书法名家的碑帖。 不过,陆白相信,唐伯虎的书法一点儿也不逊于他们。 顾清欢点了点头,“好啊。” “至于这《牡丹亭》,你已经知晓了,它出于一名为汤显祖的前辈之手,他写的本子都不错,当然,我选择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 陆白见顾清欢好奇,微微一笑,卖了个关子,“汤前辈还有一个本子,足以让咱们打个好翻身仗。” 陆白这个本子指的是《邯郸记》。 黄粱一梦的故事就出自于此。 这戏本里曾有一段主人公驻守边城,却被奸人无限,狗皇帝趁机把主人公下狱的一段,陆白准备把这一段同朔北城的冤案结合在一起,到时候好好的掀起一场风雨。 等这出戏传出去,陆白估计太上皇都要气的跺脚。 不过,不着急,先慢慢地积攒实力再说。 陆白正想着这些,马车忽然停了,“谁!”赶车的弟子在帘外惊问。 陆白掀开帘子,见前方浓雾,浓雾之中有一人站在马车前,身上背着一把大剑,背对着陆白。 他转过身,是一个穿着麻布衣,双目炯炯有神,足以破开浓雾照亮陆白的有神。 这人轻轻地挥了挥剑。 吼! 浓雾中钻出一条雾龙,直奔陆白而来。 . 第三百八十一章 盘古 雾龙来的极快。 在雾龙的卷动下,它身后的雾气成了旋涡,迅速涌动,好似黝黑的洞口钻出来的一样。 雾龙呼啸而至。 陆白身子不动,双手掐一法诀,腰上的刀霎时间出现在他面前,而后以这把刀为中心,出现一圈又一圈的刀,化为一把伞把陆白同身前的马车,弟子封了个严严实实。 雾龙撞到刀伞上,轰的一声巨响。 接着,浓雾沿着伞面向两旁街道涌去,窗户破裂,门板掀开,灯笼径直飞了出去。 不等来人再动手,陆白依然出手了。 他身子霎时间幻化出子十几个,有站在墙上的,有站在店门前的,还有站在街道上的,这些分身手中全提着一把刀,几乎同一时间抬头。 呼! 伴着陆白抬头,霎时间上万把刀向雾中人袭去。 雾中人不动如山,身旁雾气勾起一条游龙,在雾气中迅速旋转着,把陆白的刀全部打落。 然而,这是虚招。 陆白早有预料。 因此在动手时,陆白的十几个分身一起动了。 只见他们从不同的方向跃起,刹那间跃至雾中人面前,几乎迎面而上,将雾龙撞碎化为吞吐的浓雾,然后十几个人影顷刻间化为一,一把刀雾众人斩去。 雾中人不闪,双目炯炯有神的盯着陆白。 陆白一点儿也不犹豫,刀瞬间落下去。 呼! 雾中人的身影化作雾消散了。 陆白目光一凝,微一抬头,见一条雾线向旁边的河面上拉去了,当下不在含糊,一道分身眨眼间倒回到车上,至于另外一道分身则眨眼间追了出去。 此时,在陆白脚下有一把剑。 这一把剑稳稳的托着陆白的身子,迅速追上那条雾线,在河面的浓雾上划出一道子清晰的痕迹,就像有风吹过,在浓雾之中吹出一条小小的甬道。 在陆白追击时,聚贤阁上有人看着面前这一幕。 聚贤阁是皇宫之外京城最高的楼阁,虽比不上摘星楼,却并不逊色几分。 在聚贤阁高高地屋顶上,有一处楼台,五顶,仰头可摘星辰,只不过现在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星辰看不到,月光看不到,常人能看到的只有乌黑一片。 但现坐在聚贤阁上的人不然。 他把陆白和那雾中人的追逐看的一清二楚。 他饮了一口酒,目光凝成线望着河面上的雾气,“这陆小友不愧妖孽之命,想不到小小年级,境界就已经到了这么可怕的地步。” 邋遢道士在旁边,他跟着饮一口酒,咂摸下嘴巴,觉得淡出鸟儿来了,“呸,你这太监,都坐上内书堂堂主的位子了,也不知道喝还酒。” 他漱了漱口,似乎要把刚才酒的滋味给驱除干净了才又提醒老太监,“你这没毛的,请注意你的称呼,这是我们俩的师父,应该是你前辈才对。” 缺德和尚提醒他,“去你大爷的,你个老杂毛,我也没毛,还有我是客卿,那是你师父。” 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监想笑。 他还没见过这么无差别攻击,嘴里脏话连篇,还喝酒的和尚。 “小马呀,想笑就笑出来,不用把他们两个当东西。”老太监笑呵呵的说。 老太监看起来很和蔼,尤其岁数看起来很大了,脸上的皮都成老核桃树皮了,皱着都是一沟一沟的,把脸上的杀气,怒意,不平等等负面的情绪全藏了起来,只剩下一团和气。 “妈的,这老太监太不是东西了,竟然教坏小辈。”邋遢道士骂道,“一看就为老不尊,比我师父,你师爷差远了。” 老太监呵呵一笑,“你们俩想当人的徒子徒孙,老朽可不想当,别把我拉下水。” 缺德和尚纠正他,“是他,我不是。” 邋遢道士让缺德和尚一边儿去,“我是我师父的徒弟,你我曾经执教过一二,我师父不是你师爷是什么。” 老太监冷笑一声,让邋遢道士别旧话重提,“不就是你当年指点过我几句,当什么师父——” “师父就是师父,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一日为师终身为父,一句话为师,一直是爹——”邋遢道士停下来,忽然觉得自己发现了了不得的等式。 老太监瞥他们一眼,把这个话题撇开,“我先前还当谁在京城里临近飞升呢,原来是你们两个。你们两个也真够可以的,竟然当了一个年轻后生的徒弟。” 缺德和尚懒得纠正他了。 邋遢道士依旧振振有词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闻道有先后,他可以教导我们,自然有收我们当徒弟的资格。” 这下老太监就不懂了。 他看向邋遢道士,眼光里全是疑惑,“他有什么资格收你们当徒弟?” 邋遢道士笑了笑,不多说话。 陆白这些秘密,还是保密要紧,这是为了陆白好。 老太监见他们不说,心里愈发好奇了,能让这两个无拘无束的人甘愿拜师,想来陆白是有几分本事的,因为这两个人据老太监所知,他们早已经到了飞升境。 若说现在地面上谁最有可能飞升的话,算上八大派在内,最有可能飞升的人里,他们排不进前三,也要排进前五。 只是不知为何,这俩人在几十年前没了踪迹,也没有出现飞升的迹象。 老太监一度以为他们两个没有经受住雷劫,身死魂灭了,却不想今儿在这儿见到了他们。 老太监看的出来,他们对陆白不说很敬重吧,那也是很看重的。 若不然他们也不会见他在高楼上观察陆白,深怕他对陆白下手,然后亮出踪迹来这聚贤阁上饮酒了。 他还在试探两人,“也对,陆白毕竟是仙剑派出来的,这门派建在传说中的盘古之心,想来有很大的名堂,有一些世所罕见的修行之法也不稀奇。” 正在饮酒的邋遢道士一惊,“还真有仙剑派,盘古之心?” 他们这两个老不死的是没听过的。 他们也一直对陆白口中的仙剑派将信将疑,因为陆白那一身修为来的太突然了,甚至于有点儿匪夷所思,他们一直觉得陆白同剑仙一样是天上神仙都比这仙剑派之说来的靠谱。 毕竟,在中原之外的海外,一直是被神所抛弃的地方,至今没有一个人飞升,只有一些飞升无望的散仙才会在没有容身之地的时候去往海外,寻一仙岛了此残生。 相比海外,天上或许才有他们所不知道的《道德经》经文和一些佛经。 因此对于陆白口中的仙剑派,他们一直半信半疑。 现在从老太监口里冒出这么一句话,他们愣住了,心想这仙剑派还真的存在啊。 太监意外的看他们一眼。 “我本来还以为他身旁的两个神秘人是仙剑派的人呢,原来是你们两个,现在我都有点儿怀疑他是不是仙剑派的人了。”老太监笑了笑,然后给了他们一个答案,“仙剑派有没有,我不知道,盘古之心有没有,我也不知道……” “那你说了个溜溜球啊。”邋遢道士忍不住讥讽道,顺便把陆白嘲讽的话说出来了。 见成功说了这话,邋遢道士还咂摸了一番,心想陆白虽然时不时地冒出一些听不懂的话,但不得不说,一旦听懂了,说起来还挺顺口的。 邋遢道士冷笑,“至少比你什么都说不出来的好。” 他现在确认了两桩事。 一桩是陆白虽然自称出自仙剑派,但这仙剑派就是个没影儿的事儿。第二桩是陆白身旁的两位神秘人身份,他们分别是桃花观和佛教的人。在陆白手里有这俩人想要的东西,若不然他们不会甘心呆在陆白身边。 这个东西是什么,老太监猜不出来。 但他大致知道一点儿:这和尚和道士很久以前就到了飞升之境,早已无欲无求,按理说早应该飞升了,他们现在之所以迟迟不飞升,或许因为经不住雷劫,或许因为但桃花观主叛逃那桩事儿——虽然许多人认为桃花观主说的不可能是“逃”。 但有这方面顾虑的人还是不少的。 桃花观就因此分裂了。 邋遢道士作为桃花观的人,有这方面的顾忌也是理所当然的。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心甘情愿的在陆白身边,说明陆白有提升他们修为的东西,让他们不惧雷劫,甚至不惧怕以后的飞升,亦或者—— 不飞升即可超越生命,步入飞升的修行之法? 只有这三个理由了。 也唯有第三个理由让老太监心一跳,又觉得不可能。 不知为何,在世界所有的修行之法,尽头都是飞升,唯有飞升才会长生,才会得道大成位列仙班。至于在人世间直接修行成长生,这一类修行功法只存在于传说中,至今没人见过,修炼过了,但陆白这路子太野,以至于老太监觉得,陆白手里有这东西,似乎有点儿不稀奇。 当然,让老太监怎么想,还有一个重大的原因,那就是—— “但盘古我知道。”老太监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出口就把两人震住了。 “靠!”邋遢道士又崩出一句陆白骂人的话,“你他娘的不早说,这盘古之心和盘古有什么区别,你丫还是老毛病,尽耽误事。” 老太监没说话,缺德和尚不耐烦的把邋遢道士推走了,“别理他,他就没跟他师父学好的,你仔细说说这盘古——” 老太监点下头。 他又饮一口酒,瞥一眼下方,见雾众人落入一河房,陆白紧跟其后时,在两人不耐烦的身影中慢条斯理道:“事情得从我们内书堂的开派祖师三宝太监说起了。” 三宝太监当年七次出海,主要目的为皇帝搜罗宝物。期间,三宝太监从海外妖怪口中得到一个“盘古”的地方。 相传这个地方很神秘,里面藏了不少修行之法和宝物。 “我们内书堂的镇堂之宝《菊花宝典》得自一海外异人手中,这位异人的这门功法,就从盘古中带出来的。”老太监说。 自那以后,三宝太监就惦记起了这个神秘的地方。 他后面几次出海,都是在找这个地方,但一直没能成功。 然而,越不成功,三宝太监就越子疯狂的执着于寻找这个地方,而当时的皇上也大力支持三宝太监去寻找这个地方,因为三宝太监每次出海,都会给他带回一些传说中来自盘古的东西,譬如龙骨,虽不能长生,却延年益寿,相传同天上蟠桃同一品种的海外蟠桃。 当然,最重要的是牵星术。 这一门让在内书堂隐约成为第九大派的修行之法,就实打实的来自盘古。 “三宝太监找到盘古了!”邋遢道士惊问。 缺德和尚虽然没说话,但双眼透出来的目光表示他也是这么想的。 老太监点下头。 “那是第六次,船队在海上遭遇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旋涡,船队虽然努力挣脱,但最终还是被旋涡吞没——等三宝太监他们再次醒来时,发现他们到了一座十分大的海岛。” 这海岛有山川,有树林,有草原,有湖泊,还有许多妖兽生存于期间。 这海岛大的没边儿,看不到尽头。 他们的船毁了大半,仅有几搜是完好无损的。但三宝太监他们没有着急离开,然而仔细探索了这座海岛,他们发现这座海岛虽然没见到人,但处处是人生活过的痕迹,甚至于—— “甚至于什么?”邋遢道士问。 老太监轻笑,“甚至于是仙人生活的痕迹。” 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这上面留了许多修行之法,譬如牵星术。 三宝太监就在这里得到的牵星术,收服了现在还睡在内书堂的神兽玄武,并借用它北上的星碑施展牵星术,最终让余下的船队安然无恙的回到了中原。 再后来,三宝太监为避免本朝二百多年亡于北蛮的命运,为本朝国运逆天改命时用的同样是牵星术,由此可见这牵星术的厉害。 “在第七次出海时,三宝太监打的主意就是久居盘古,再不回中原——”老太监说到此,苦笑着摇了摇头,谁知道船队再也没回来,谁也不知道三宝太监是死是活。 缺德和善沉吟,“所以陆白在说他出自仙剑派,来自盘古之心时,你怀疑他的师门就出自盘古?” 老太监点头,“不错。” 他以为那海岛上的人要来中原了。 若是如此的话,他们确实不可等闲视之。 邋遢道士赞同道:“按你刚才介绍的仙岛,我师父十有八九还真有可能传承至你说的盘古。” 不为别的,就拿陆白那杂七杂八的修行之法来说,还真与老太监说的仙岛上有许多修行之法如出一辙。 第三百八十二章 见证 老太监再次望向河房。 那里剑光璀璨,有些剑影甚至飞上了天空,与坐在聚贤阁上的他们齐平,而后超越,像一朵烟花一样炸响在天空,化作万千流光后又朝着河房落下去。 与此同时,磅礴的剑意如狂风一样席卷而来,振的众人的衣衫猎猎作响。 “据三宝太监所言,这盘古海岛即便不是天庭,那也是仙境,陆大人若真是盘古海岛出来的,能够指点你们一二也在情理之中。”老太监又轻笑一声,“三宝太监一直在找盘古,不知道他找到没有,若三宝太监当真在盘古海岛中的话——” 他扭过头看着两个人,“咱们也算有渊源了。” 邋遢道士和缺德和尚相互看了一眼,似乎在奇怪还有这么攀关系的。 “既然有渊源,我就得提醒你们一下了。”老太监指着依旧在放烟花的河房,“那里是剑阁,昔日剑仙刻下‘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洲’的剑阁。” 方才雾中人是故意引陆白去的,想不到陆白还真舍了顾清欢着了道儿。 老太监好心提醒他们,“别看这剑阁河房只是一空无一人,只供吕家后人瞻仰和习武的空宅子,却是这世界上最安全和最危险的存在了。” 他回过头看着俩人,“他刻下的拿块石碑,可是蕴含剑气的。” 剑仙就靠这一首诗悟道的。 作为剑仙的悟道诗,剑仙又以这以这种剑意成长为了仙,那么这剑气的厉害是可想而知的。老太监看一眼河房,觉得这剑光冒出来的璀璨烟花,对得起这剑意,但陆白招不招架的住—— 老太监笑眯眯地说:“你们再不去,可就只能给你们师父收尸了。” 他话话音刚落,缺德和尚和邋遢道士已经站起来。 若只是普通剑意的话,缺德和尚和邋遢道士还不在意,对陆白自信满满,觉得陆白搞得定,但若是剑仙成仙悟道剑意的话,俩人就不确定了。 或许这石碑的剑意所在境界不如陆白高,但只要是成仙的剑意,境界至少应该按高两个境界来算。 毕竟,成仙的功法就不是修行之法,而是仙法。 然而,不等他们纵跃身子离开聚贤阁,就看见灿若烟花的剑芒陡然消失了,而先前磅礴的剑意也消失的无影无踪,那座热闹的河房刹那间静若死寂。 “什么情况?”老太监站起来。 他现在十分关心谁死谁活。 事实上,不止他关心,就在这剑芒消失的一刹那,许多人都在关心陆白的死活。 这些人把陆白推到台前,就是想试一试一秋山庄成色几何,然而他们想不到的是,陆白子在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内就帮他们试出来了。 现在更是逼着一秋山庄用处了悟道石碑这个大杀器。 若陆白失败,他们就知道,在这个阶段差不多就应该出手了,不能多逼迫一秋山庄。而在这个底线之下,他们才有可能同一秋山庄相互合作。 若陆白胜了,那么一秋山庄这个大杀器就失去了效用,他们就可以看看逼剑仙出手的底线是什么了。 就是有一点儿可惜。 他们可惜悟道石碑这个大杀器用的太早,让这个底线有点儿低——维护锦衣卫指挥使,东西厂两位厂公,让世人知道,凡是一秋山庄的狗,只有一秋山庄可以收拾,别人都不信。 试探若真到这个地步的话,那一秋山庄还真是霸道。 八大派估计心里有怨气,却也无可奈何。 毕竟,一秋山庄为了自己的狗,悟道石碑这种大杀器都可以用,八大派又何必去触这个霉头呢。 在所有人的暗中注视下,剑阁一片安静。 关注的人都轻摇了摇头,这陆白凶多吉少了,他们对一秋山庄的试探也止步于此了。 “就是可惜陆大人这天纵之资了。”在陈家院子里,陈家家主陈老爷子丢下手中的棋子,悠悠的叹一口气。 陈夫人有些着急,“那顾四姑娘上次来府上许诺给我们的,都不作数了?” 顾清欢当时可许诺,陆白要支持陈老大人当上内阁首辅的。 陈大学士摇了摇头,“人死账消,有什么作不作数的。” 他站起身,望着天边寂静的夜空——方才有剑影在天空炸裂,璀璨路烟花。 事实上,他府上的许多人都是把这当烟花看的。 他们见一朵朵剑芒在空中炸裂,还以为谁在清明节缺德放烟花呢,但这丝毫不打消他们观看的兴致,时不时地在后面花园鼓掌欢呼,声音都传到前院来了。 他们丝毫没有想到,那一朵朵炸裂的烟花,其实是一道道杀人的剑气。 这剑气若落在他们身上,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 而陆白—— 他应该也活不下去吧,那毕竟是剑仙悟道的石碑,蕴含了剑仙最磅礴的剑意。 若在世上寻找剑仙剑意的话,这块石碑是唯一。 吕家的弟子在修习剑法时,就常常观察这石碑,以求从中得到一丝一毫的剑意。 在这样的剑意下,陈大学士不认为陆白活得下去。 “那可不见得。”许久不出声,望着天空发呆的年轻后生说话了。 年轻后生坐在陈大学士对面,方才就是他在跟陈大学士对弈,而在他和陈大学士对弈时,陈大学士从来不让任何人在身边,哪怕是亲儿子和亲孙子都不行,唯有陈夫人在旁伺候。 陈大学士听了他的话,转身问道:“哦,怎么个不见得?” 年轻后生把手里的棋子往桌子上一丢,“卦象显示,陆大人不止无性命之忧,而且逃脱的很轻松。” “哦?”陈大学士坐下去看棋子,奈何本领微末,只学到一些烂柯山庄的皮毛,不成把烂柯山庄的“弈”揣摩透彻,自然也看不出这卦象的所以然来。 “不会吧?”陈夫人睁大了双眼。 陆白若这都能活下去,那恐怕只有天上的剑仙能够收拾他了。 年轻后生笑了笑,“有什么不会的,这位陆大人可了不得,或许真的出自盘古呢。” 作为世间八大派之一,烂柯山庄对盘古也有所耳闻。 顾家。 顾四小姐的大哥,当朝首付顾书此刻望着天边心事重重。 他万万想不到,一秋山庄这么快就上杀手锏了,这也把陆白当成心腹之患了吧。不过,顾书仔细想想,却也不觉得怪一秋山庄,实在是陆白的成长太惊人了。 现在不下手,再有四五年时间,陆白恐怕就要飞升,世间再无治得住他的人了。 正所谓斩草要除根。 把陆白扼杀在萌芽中,对一秋山庄是最优解。 但就是太急了。 顾家还有许多地方要用到陆白,还有几桩案子需要陆白去查呢,现在陆白一死,他一下子去什么地方找这么得力的帮手。 “顾四会不会有危险?”顾书的夫人,顾清欢前日曾相距的嫂嫂一脸担心地问。 顾书没有说话。 顾清欢是和陆白绑定在一起的,现在陆白一出事,顾清欢的处境恐怕好不了,尤其是除了陆白以后,一秋山庄为了彻底永绝后患,让昔日朔北城真相再无现世的道理,一秋山庄肯定会斩草除根的。 “明儿一大早,赶车把四妹送到老笔斋。”顾书下了决心。 老笔斋是洗砚池的地盘,一秋山庄再猖狂,估计也不敢去老笔斋拿人。至于一秋山庄会不会刁难顾家。顾书想大不了让出一些利益和代价,总归要保住四妹才对。 昔日顾家为了利益抛弃顾清欢对顾清欢的生死不闻不问,已经让顾家丢尽了面子,现在可不能再让人用这事儿戳他们的脊梁骨了。 顾夫人答应了。 但她一时间没有离开,而是望着刚才放烟花的天空祈祷,希望陆白还活着。 对陆白将死最高兴的,莫属吕家大公子。 他现还在红楼的画舫上,但这会儿不是为了作诗品诗和选出诗魁,而是纯粹的为了娱乐。他召集了几个看红姑娘跳舞空谈舌燥的公子,选了几个跳舞出身的姑娘作陪。 虽然她们们的样貌不如红姑娘,但都跳舞,身材有些相似,都是腿上有肌肉,线条优美,精致而有力,小腹平坦而有马甲线。 若善于联想的话,这些姑娘们完全是可以当成红姑娘的。 他们就是这么发泄一番后,齐聚到了画舫顶层的露天船板上。 他的几个狐朋狗友还纳闷,“老吕,你这什么意思,正下着雨呢,河面上还起了雾,什么都看不见,咱们坐在这船板上干什么?等水鬼上门。” “就是水鬼上门,我们也有心无力啊。”另一个公子开玩笑道。 他这话一出,众人哄堂大笑。 “诸位,诸位——”吕大公子拍了拍手,让画舫上的侍女在头顶遮上雨棚,又把菜上了,但不要酒了,“咱们今儿喝不少了。待会儿我要让你们看一场好戏,这场好戏若醉生梦死的看,就很不好看,所以咱们就不喝酒了。” “什么好戏?”又有人问。 吕大公子笑而不语,只说待会儿就知道了。 几个人刚要还追问。 忽然,水面上雾气中有人从水面上掠过,带起河面上的水雾涌动,就感觉流云在动一样。 不等几个人欣赏这难得的美景,又有一道身影呼啸而过。 不同于方才的搅动水雾,这次的人若一把利剑插进了浓雾中,顷刻间把身边的水雾荡涤一空,身旁形成了一片没有雾气的真空,众人远远看去,就感觉一条明晰的线将水雾一分为二。 也因此,他们看见了这后面的人。 “陆白!” “陆大人!” “陆镇抚使!”他们惊呼。 早闻陆白出自仙剑蜀山派,擅长御剑,众人一直不以为意,而且想不到这御剑术是什么东西——现在他们知道了。 看着陆白踏在剑上,潇洒自如,神色如常,身子不见大动作,剑却如流星呼啸而过。 “这就是御剑术了吧。”许多人羡慕万分。 这也太帅了。 “老吕,这就是你让我们看的好戏?”公子们议论纷纷,他们觉得这好戏是挺好看的,就是有点儿短暂,若不是还能知道陆白是怎么把身子固定在剑上的。 脚直接踏上去的,还是把双脚绑在剑上的。 还有那剑,是普通的剑,还是有了灵智堪称神兵的剑,究竟是剑在自己动,还是人在让剑动。 面对这仙气飘飘的出场,诸位公子们有太多疑问了。 他们抱着这些疑问站起身,准备回家的回家,不想回家的继续下半场,搂着中意的姑娘睡觉。 然而,吕大公子把他们拦住了,“哎,走什么走,好戏还没上演呢。” “什么,你不是让我们看陆大人御剑飞行?”公子们停下。 “他御剑飞行有什么好看的。”吕大公子一脸的不信,心里却也觉得陆白刚才的样子是真帅,不知道一秋山庄有没有御剑飞行的法术。 诸位公子见吕大公子这么说,又一起坐下来,“哟,吕大公子好大的口气,你不让我们看着好戏,那你让我们看什么好戏?难道还有比这好戏更好的好戏?” 吕大公子差点被他给绕晕了。 他让他们稍安勿躁,“好戏很快就要上演了。” 话音刚落,天上炸裂一道烟花化作万千剑一忙的光芒,响着呼啸声直直的落下,最终扎向他们不远处的河房内。 “这,谁家方烟花呢。”有公子惊呆了。 这也太好看了。 “什么烟花,这是剑意,这是我们吕家先祖吕剑仙的悟道石碑所透出来的剑意。”吕大公子得意的眯着双眼,“现在悉数落在了陆白的身上,我看他不死也残。” “什么,悟道石碑的剑意?” 几位书生目光落到那河房上,然后看见一朵又一朵剑花在空中炸裂。心里这传说中悟道石碑的剑意当真厉害,剑意崩裂时的光芒,把大半个京城都照亮了。 “难道这剑意是为陆白准备的?”一个公子联想起来。 吕大公子点了点头,“陆大人虽然是天才,奈何他选错了对手,得罪我们一秋山庄,终将走向万劫不复之地。” 他让诸位好好看看,这悟道石碑的剑意轻易不出,一出必杀。 “你们说,这是不是一场好戏?”他得意地问。 众人脸上点头,心里却也知道,吕大公子让他们看好戏是假,见证陆白死亡是真。 然而,剑芒很快消失,不远处的剑阁沉寂下来,安静的可怕。 . 第三百八十三章 分身 “陆,陆白死了?” 船上一阵安静后,有人小心翼翼的问。 没人给他答案。 他们都在盯着剑阁的方向,纵然是吕大公子也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他们想不到陆白会死的这么容易。 这还没挣扎一会儿呢,而且只看见悟道石碑刀光剑影了,压根没看见陆白的任何反抗。 “这悟道石碑——”许久后,画舫上有人恭维起来,“不愧是剑仙留下来的,几招就把陆白给料理了。” “是啊,陆白我听说可是洞玄境的高手呢,这悟道石碑太厉害了。” “洞玄境的修行者都可以眨眼间灰飞烟灭,那想来半仙境的高手也不遑多让吧。”另一位公子向吕大公子竖起大拇指,“一秋山庄不愧是天下第一庄,今儿这一出传出去,纵然是八大派也要甘拜下风。” 在众人的恭维下,吕大公子笑起来。 他豪迈的站起来,望着一川水雾,仿若看见了吕家门前的车水马龙,又似看见了一江的富贵,在等着他随手去取。 吕大公子笑道:“我还是那句话,吕大人虽然是个天才,可惜他选错了对手。” 一秋山庄的崛起是必然的。 一秋山庄是不可战胜的! 就在这时—— 清风一吹,水雾飘散,剑阁的临河的门在画舫上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一个人从门内缓缓地走出来。 ** 陆白脚下御剑飞仙,一直紧跟着那雾中人。 他们在秦淮河上掠过,搅动水雾,接着在细雨绵绵之中,落到了一处秦淮河畔的宅子中。 这宅子修的很雅致。 只有中间有一楼阁,四周全是回环的游廊和花草竹木,让陆白落下时以为到了野外。 细雨一直下。 雨滴在竹叶上汇聚,变大,然后噼里啪啦的落下,让竹林里的雨声非常大。 陆白站在摇晃的竹枝上,紧紧地盯着站在阁楼前的人。 这人手里依旧提着一把剑,背对着陆白,头也不回,唯有粗气的声音在提醒着陆白,这人刚才的一番奔波,损耗的力气不少。 “你是什么人?”陆白站在竹枝上问。 那雾中人站在阁楼前只喘气,一句话也不说。 陆白不耐烦了,纵身跃下的同时手一挥,登时一真狂风刮过,一图竹叶纷飞,化作一把巨大的刀形象雾中人的头顶砍去。 雾中人依旧不闪。 陆白双眼一眯,觉得不对,这一幕似曾相识,刚才他砍这雾中人的时候就出现过。 果然如此! 在陆白挥出的硕大的刀落下时,轰—— 雾中人的身影化作一团浓雾消失了,只留下失去目标的竹叶漫天飞舞,同雾气一起纠缠,化作雨中一副美轮美奂的景象。 “又被骗了!”陆白警觉起来。 他身子一落下,就要施展风行,再次把身子抬升起来,以免遇到雾中人的偷袭。 然而,雾中人的偷袭没来,随之的人来的是一片剑芒。 陆白这时才看见在阁楼前立着一块石碑,石碑上刻着一行诗。 此刻这行诗亮出金光,一片又一片剑芒从字中飞出,直奔陆白而去。 这剑芒又快又急又满是剑意,剑芒之中又自由变化,几乎把陆白所有的退路都封住了。 但陆白也不是吃素的,他好歹也是半仙境的高手。 他先是借助风行,躲过几道剑意,又在躲无可躲,避无可避时,不得已的仰头痛饮一口酒,然后用出了《酒歌行》的领域,让身子周遭出现一片绝对真空,让剑芒插不进,捅不穿。 “这酒歌行果然厉害!”陆白心中一喜。 在领域内用不同于现世的规则,竟然可以把剑意挡在外面,陆白终于发现了这领域的最大用处——防御。 就是有些废法力。 而且,白高兴的太早了。 这些剑芒并没有给陆白太多欣喜的时间,在陆白闪开,在剑芒破不开防御后,这些剑芒顺着领域划过,在空中如烟花一般炸裂,瞬间又幻化出万千的剑意来。 陆白吓的咋舌。 这剑意在空中绽放的剑花是真漂亮,但陆白根本顾不上欣赏这些,因为他发现,这些剑意在空中炸裂,幻化出万千以后,并没有消减剑意中的杀伤力。 换言之,现在有数之不尽,同方才建议相比毫无杀伤力的剑意正在空中绽放,而后一拥而下,朝着秦淮河畔,朝着剑阁,朝这陆白的头顶落下来。 最可怖的不在此处。 最可怖的还在于这些剑意在下落的过程中,竟然万剑为千剑,千剑化作百剑,百剑化作一剑,宛若一道闪电,直取陆白的头颅而来。 不过,在这一剑来之前,最先来的是罡风。 剑气带起的罡风,化为了一道狂风,迎头落下来死死地压着陆白,让陆白差点膝盖一软跪下去。 “靠!”陆白努力挺直了膝盖。 他抬头望了望天,知道这一剑下来,他将一派涂地。 但陆白并不慌。 因为他在看到石碑上剑仙的悟道诗后,心里就在冷笑,此刻他虽然被压着身子不能动,念力却可以使用。 他以念力为刀,化为狂草,在石碑空余的地方“唰唰唰”写下几行字。 这几行字在靠“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句的左边,为“贵逼人来不自由,龙骧凤翥势难收”,右边则是“鼓角揭天嘉气冷,风涛动地海山秋。东南永作金天柱,谁羡当时万户侯”。 这三句同“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洲”合起来正好是一句完整的诗。 嗖! 剑芒眼看将要透顶,然而就在陆白的念力落下最后一笔时,本已经到陆白头上的“一剑光寒十九洲”的寒芒剑意化于无形,只留下一片雨落在陆白头顶。 陆白抬头望下天,不可思议道:“这至强的,用来取我性命的一剑就这么没了?” 他又看下自己用念力刻在石碑上的字。 陆白看得出来,这石碑现在已经成为了一块普通的石碑,上面什么剑意,剑芒之类的东西都没有了,纵然是“一剑光寒十九洲”几个字,不知是陆白的个人感觉,还是就是真的,反正这一行剑刻下的字在陆白眼中失去了初剑时的锋芒毕露。 “可惜,可惜了。”陆白走到石碑面前转了一圈暗道可惜。 他认出这石碑了。 这不就是剑仙因“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洲”悟道,而且在悟道之际用剑意刻下的悟道石碑么。 那这么看来,这间河房就是剑阁了。 陆白早有耳闻,想不到竟然还有机会如此得见。 他觉得得澄清的是,他可不是有备而来来毁剑仙的悟道石碑的。 事实上,陆白压根不知道,如此可以把这悟道石碑的剑意给破掉。 陆白只是觉得,在被这滔天剑意一剑弄散,让他离开之前,把这首诗填全了,好让人知道,这位剑仙所标榜的悟道诗,其实并非出自剑仙之手。 他其实是出自一个名叫“贯休”的和尚。 如此而已。 陆白还是一个孩子,一个孩子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然而,这悟道石碑就这么给破了。 “哎,我这可是无心插柳柳成荫啊。”陆白轻摇了摇头,“给你们一次杀我的就会都搞不定,真是太失败了。” 陆白其实在早前听到“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洲”时心里就犯嘀咕。 毫无疑问,这句时他在前世听过,而且背诵过,因此断定这首诗同《论语》《道德经》还有一些佛经一样,都是前世有,而今世不知因为什么原因而同样存在的东西。 但不同之处在于,《论语》依旧属于儒家,属于孔子;《道德经》的作者上依旧标着老子;佛教虽然出现晚了些,但《佛经》依旧属于佛教,唯独这首诗—— 陆白想不明白,为什么世人口口相传,说这是吕易秋亲手写的悟道诗。 这根本就是前世僧人贯休的诗词,献给钱尚父的。 陆白心想,他作为一个不合格的文抄公,都知道把原主人的名字写上,只偶尔才剽窃一两句出出风头,想不到这剑仙竟然可以大言不惭—— 等下! 陆白忽然想,这位剑仙不会也是一位穿越者吧。 若如此,这就解释的清楚了,穿越者都喜欢干这个,就是陆白这老实孩子,也喜欢干这个。 “若真是穿越者的话——” 陆白嘀咕一番,觉得剑仙肯定拿的不是主人公的剧本,因为从剑仙的成长轨迹一看就知道,他若当主人公,无论小说还是电视剧全得扑街。 因为一秋山庄和顾清欢还有陆父母的关系,陆白早就决定有机会一定把这首诗补全,然后让世人知道剑仙的沽名钓誉。 现在有机会碰到了,陆白当然要补全,纵然头顶顶着一道足以杀死他的剑气也一定要补全,却想不到这一招把敌人的致死攻击都给消弭于无形了。 “哎,上天总是眷顾我这种爱笑的人。”陆白一脸凡尔赛的无奈。 他抖落一下身子,又望了望这石碑,心中在猜想,这世界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首诗前世耳熟能详的诗竟然可以悟道。 不,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这世界怎么有他前世那么多的传承。 若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可以飞檐走壁,天上天下的乱飞,陆白差点会以为他成楚门了。 “算了,不多想了。”陆白最后看一眼这石碑后,站起身环顾一圈,见在不远处的石像上——应该是剑仙的石像,因为看起来仙气飘飘。 不知哪位弟子十分爱戴剑仙,在下雨前为这石像打了一把油纸伞。 陆白就去把这把油纸伞拿过来,给自己举上,然后让石像淋在雨中。陆白直面石像,轻笑道:“现在悟道石碑已去,下一次出手恐怕得你出手了。” “我还挺期待的。” 陆白笑了笑,打着油纸伞推开临河的门,出现在吕大公子面前。 吕大公子的画舫就在不远处,他为了让众人有一个好场合,好视野看好戏,专门让人把画舫划到这儿来的。 只可惜没看到好戏,只看到一出悲剧。 吕大公子在画舫栏杆旁睁大了双眼,差点惊得没把自己从船上闪下去。 陆白竟然还活着! 不止他惊讶,船上的众人都惊呼起来,惊讶于陆海竟然还活着。 那他们刚才恭维吕大公子恭维了个啥,恭维了个寂寞? 还有,这位陆大人是妖孽么。 境界不在剑仙的悟道石碑以下就算了,竟然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乎在眨眼之间搞定了悟道石碑,那这得多高的境界啊。 要知道,那可是剑仙的悟道石碑! 他们木然的望着陆白,想知道陆白怎么做到的,更想知道陆白的境界究竟有多高,莫不是已经到了飞升境,快要飞升了? 他们忽然记起来,前一段时间天上乌云汇聚,原来是京城有人要飞升渡劫。 现在想想,这人莫不是陆白? 诸位公子惊疑不定. 但这还不算什么,真正让他们坐立难安的其实是陆白此时此刻的眼神——他就那么笑眯眯的看着画舫上的人,看的众人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吕大公子更是闭上了双眼,两腿哆哆嗦嗦,准备好赴死的准备了。 他们吕家动用了大杀器杀陆白,那陆白活下来了,肯定会找吕家的人报仇。吕大公子现在恨只恨他抽什么风,把自己送到了陆白嘴边。 好在陆白不准备把送到嘴边的吕大公子吃掉。 他只是打着油纸伞笑着向华安坊上众人挥了挥手。画舫上的人不好装作视而不见,也纷纷行礼。 待差不多后,陆白微微一笑,接着他的身子在画舫上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消失了,化作了一团雨,亦或者一团微尘,在风吹雨打中很快消散了。 只留下一把油纸伞,在剑阁临河的房门洞里直溜溜的转。 “这——”吕大公子等人再次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他旁边的公子结结巴巴的说,“这是——” “这是分身!” 聚贤阁上的老太监霎时间站起来。 他终于知道陆白这么谨小慎微的人,为什么敢于抛下顾清欢,在黑夜中踏剑追逐雾中人,然后义无反顾的扎进剑阁去了。 原来他有恃无恐。 他有分身。 作为一个分身,只有法术在,就可以幻化出千万个。 第三百八十四章 弈术 “我还挺期待的。” 陆白笑了笑,打着油纸伞推开临河的门,出现在吕大公子面前。 吕大公子的画舫就在不远处,他为了让众人有一个好场合,好视野看好戏,专门让人把画舫划到这儿来的。 只可惜没看到好戏,只看到一出悲剧。 吕大公子在画舫栏杆旁睁大了双眼,差点惊得没把自己从船上闪下去。 陆白竟然还活着! 不止他惊讶,船上的众人都惊呼起来,惊讶于陆海竟然还活着。 那他们刚才恭维吕大公子恭维了个啥,恭维了个寂寞? 还有,这位陆大人是妖孽么。 境界不在剑仙的悟道石碑以下就算了,竟然还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几乎在眨眼之间搞定了悟道石碑,那这得多高的境界啊。 要知道,那可是剑仙的悟道石碑! 他们木然的望着陆白,想知道陆白怎么做到的,更想知道陆白的境界究竟有多高,莫不是已经到了飞升境,快要飞升了? 他们忽然记起来,前一段时间天上乌云汇聚,原来是京城有人要飞升渡劫。 现在想想,这人莫不是陆白? 诸位公子惊疑不定. 但这还不算什么,真正让他们坐立难安的其实是陆白此时此刻的眼神——他就那么笑眯眯的看着画舫上的人,看的众人如坐针毡,如履薄冰。 吕大公子更是闭上了双眼,两腿哆哆嗦嗦,准备好赴死的准备了。 他们吕家动用了大杀器杀陆白,那陆白活下来了,肯定会找吕家的人报仇。吕大公子现在恨只恨他抽什么风,把自己送到了陆白嘴边。 好在陆白不准备把送到嘴边的吕大公子吃掉。 他只是打着油纸伞笑着向华安坊上众人挥了挥手。画舫上的人不好装作视而不见,也纷纷行礼。 待差不多后,陆白微微一笑,接着他的身子在画舫上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消失了,化作了一团雨,亦或者一团微尘,在风吹雨打中很快消散了。 只留下一把油纸伞,在剑阁临河的房门洞里直溜溜的转。 “这——”吕大公子等人再次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这是——”他旁边的公子结结巴巴的说,“这是——” “这是分身!” 聚贤阁上的老太监霎时间站起来。 他终于知道陆白这么谨小慎微的人,为什么敢于抛下顾清欢,在黑夜中踏剑追逐雾中人,然后义无反顾的扎进剑阁去了。 原来他有恃无恐。 他有分身。 作为一个分身,只有法术在,就可以幻化出千万个。 陆白的分身消散在空气中。 至于本体,显然还在顾清欢身边。 老太监此刻失去了方才的镇定自若,支撑在桌子上的胳膊都在哆哆嗦嗦。 他被陆白震撼了。 不可思议。 太不可思议了。 他心里对陆白出自盘古海岛信了八十二分,只剩下三个六就全信了。 陆白给予他的震撼首先在分身上。 老太监现在已然摸到了飞升境的门槛,分身这等法术自然也用的出来,但他知道,所谓分身不过是把神思分为几缕到分身上,想要把分身控制如自身,很难。 然而,观陆白方才的动作,御剑飞行,轻灵而洒脱,潇洒而自如,不带任何拖泥带水,一点儿也看不出是分身。 这也是老太监把追出去的陆白当做真身的原因。 然而,现在告诉他方才的是分身,一下子把老太监镇住了,他在想,同样是分身术,难道陆白的分身术同他们有很大的不同? 这话还真被他说对了。 陆白的分身术的确与众不同。 旁人的法术是修行来的,虽然有自己个儿的参悟在里面,但人力有限,分身术可能不大完整或有缺陷。而陆白的分身术是在面板上境界提升得来的,完美无缺,无可挑剔,再加上陆白本就有左右手互搏,一心二用的本事,因此可以分神他顾。 老太监很快就冷静下来。 虽然陆白的分身术很厉害,让他心里忌惮——分身术可是一门好法术,若用的好了,凭空多出许多人来,相当于一个人有了好几条胳膊,能不厉害? 但最给老太监震撼的还是陆白仅用了他们几句话的功夫,就破了剑仙的悟道石碑。 这可是剑仙的悟道石碑啊。 纵然是他——不对,不止是他,纵然是内书堂里在飞升境的老祖宗,他们恐怕也不会在这眨眼之间破掉剑仙的悟道石碑。 “难道陆白的境界已经到了飞升境,甚至已经到了飞升境中期乃至圆满?”老太监心里犯嘀咕。接着他摇了摇头,觉得也可能是陆白从盘古带来的奇门法术破了这悟道石碑。 邋遢道士站起身,拍了拍老太监的肩膀,“我说老兄——妹啊,你想知道答案,下去查看一番不就知道了?” 说罢,邋遢道士和缺德和尚得意的笑着离开了。 陆白已然脱了险境,他们断无再留下的道理。 待邋遢道士他们离开后,老太监咬了咬牙,一跺脚,身子如飞一样跃下聚贤阁,宛如一头蝙蝠直奔剑阁。 他在上空盘旋几下,见剑阁现在一片狼藉,竹林、山石、游廊全部被毁坏,看伤痕不是风吹雨打般的毁,而是剑风斩坏的。 “这似乎是悟道石碑散发出来的剑意造成的。”老太监心里犯嘀咕,他知道陆白用刀,这里只有剑,竟然没有用刀的痕迹,怎么回事? 老太监怀着满腹的疑惑落了下去。 他先扫视四周,又看了脚下的痕迹,似乎找到争斗过的痕迹,然而一切都没有,仿佛这儿方才没有发生那惊天动地灿若烟花的动静。 反常必有妖。 老太监心里没有放松警惕,小心翼翼的向悟道石碑走过去,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痕迹,在什么都没发现后,他心里的好奇心越盛,直到看到悟道石碑—— “嗯?”老太监以为自己看错了,眨了眨眼后才又看向石碑。 的确多了几行诗,让“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洲”这首诗变的完整了。石碑上的痕迹让他看得出来,这几行诗是新填上去的。 旁边还多了个贯休的名字。 “这什么意思,陆白的笔名叫贯休?还是有人补全了这首诗,陆白今日见到后补了上去?”老太监心里胡乱猜测着,根据这院子中的痕迹,他很难猜测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唯一可以得到的信息是陆白刻下的这几句诗与剑仙的悟道诗很配。 “咦?”老太监正想着,忽然发现了悟道石碑的异常。 这道立在剑阁供后人瞻仰,学习的悟道石碑,他的剑意尽失,成为了一块很寻常的石碑。 老太监靠近几步,仔细观察后越发肯定了。 他相信自己作为半仙境界修行高手的修为和经验,这悟道石碑上的剑意的确消失的一干二净,成为了一块很普通的石碑,少了昔日那种剑气凌然,就快要出鞘的气质与霸气。 “难道刻上诗,把悟道石碑的剑意给破了?”老太监忽然想到一个答案。 但这也太离谱了。 陆白何德何能,写上几句诗就能把悟道石碑上的滔天剑意给消除掉。 但这是唯一靠点谱的答案了。 老太监正沉思着,身后忽然传来轻不可闻的衣衫振动声。 他回头一看,见几个人从不同的方向走过来,此时此刻都站在屋顶,居高临下的看着老太监的查证。 老太监认识这些人。 有桃花观的道士;梨园的客卿等等—— 这些都是八大派的人, 看得出来,陆白同悟道石碑这一战许多人都关注着。 老太监微微瞥他们一眼,不再继续查下去,身子一跃,消失在茫茫的细雨之中, 八大派的几个人互相对视一眼后,纷纷落下去查看陆白和悟道石碑一战谁胜谁负,只不过他们查到的信息同老太监差不多。 于是,几个人又怀着疑惑等心思离开了剑阁。 等剑阁真正的主人,吕家的家主同吕大公子才姗姗来迟,吓的肝胆俱裂时,他们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关于陆白同悟道石碑的这一战的传播才刚刚开始,正在这个细雨中看似沉寂,其实很活跃的京城中飞快的传播着。 陈府。 陈大学士惊讶的看着面前的年轻的对弈者,“你,你怎么知道他会轻松脱险的?” 年轻的对弈者把棋子一枚又一枚的捡起来,认真而仔细,目光十分虔诚。待他把棋子放入竹编的棋笼后笑了笑,“算出来的。” 他手里捏着两枚棋子转动着,吱呀作响,“我们烂柯山庄的弈术虽然不如内书堂的牵星术一样能够牵动天下大势,但卜算一些东西还是可以的。” 陈大学士恍然大悟。 他差点忘了年轻后生的外号叫卜算子,还以为是以前那些“弈术”很烂的烂柯山庄弟子呢。 这世上法术无算,但若说最有用法术的话,预言术或许不再第一,但绝对在前列。 烂柯山庄的法术之中就有一门预言术,名为弈术。 正所谓天下如棋,棋如人生,一盘棋就是一世界,烂柯山庄就是在棋盘之间纵横捭阖,运算无数的。 只是这弈术十分难学,而且有一个十分大的弊端——正所谓窥测天意要遭天罚,所以修行这门预言术的人,若用的多了,损耗寿元不说,还得罪了天庭,很难在修行上得以飞升,久而久之,烂柯山庄的“弈术”就有失传的趋势。 传到了现在,烂柯山庄的预言术已经是空有其表,只有预言下天气了。 然而,现在却出了一个意外,就是陈大学士面前的卜算子。 陈大学士听闻这位卜算子在卜算一途上颇有造诣,年纪轻轻就由弟子升任为烂柯山庄的客卿,而且颇受山庄内那些老祖宗们的青睐。 鉴于八大派常不理俗务,把门内俗务交给弟子打理的德行,陈大学士估计这位卜算子很快就会继承掌门之位。 这也是卜算子最远大的前程了。 至少陈大学士是这样想的。 陈大学士拱手表示佩服,接着让卜算子算一算陆白接下来会有什么作为,或者算一算他的修行究竟在什么境界。 “说实话,见他竟然能够走出剑阁,而且还把剑阁的剑意给破掉,一时间我实在不知道他修为在什么境界了。”陈大学士苦笑的道。 作为一个老人,他还是头次碰见陆白这么让人捉摸不透的。 卜算子摇了摇头,“算不出来。” 陈大学士惊诧,“那你刚才——” 卜算子把手里揉搓的两枚棋子放下,悠悠的叹了一口气,“我刚才算的是悟道石碑的命运,因此猜中了。” 陈大学士刚要点头,忽又觉得不对,“不是,你卜算的出剑仙悟道石碑的命运,却卜算不出陆白的命运?” 卜算子点下头。 他从棋笼里抓出一把棋子丢在棋盘上,待棋子落定后,卜算子望着期盼上的杂乱无章苦笑道:“这也是我奇怪的地方。这位陆大人很奇特,他的命运是掌握不住的,不止我,恐怕内书堂的牵星术也卜算不出来。” 陆白在这个世界的运行轨迹之中属于一个变数。 “也就是说他不仅不在这些命运的羁绊之中,还作为一个变数在影响着这世界命运的改变。”卜算子告诉陈大学士,但凡沾到陆白的人,命运之棋都在变的捉摸不定,原来卜算出的都已经不大作数。 陈大学士呆愣住了。 他想不到陆白竟然这么妖孽,把别人的命运都能给改了。 顾家。 顾书在听到陆白生还,而且破了剑仙的悟道石碑后,不由地握紧拳头,高兴的砸向桌子,太好了,以后他们可以打的牌更多,也更好打了。 顾清欢虽然一直不回归顾家,但众人都知道酒庐和顾家是同气连枝的。现在顾家背靠洗砚池,又有了陆白的助力,已然足够跟一秋山庄抗衡了。 顾书畅饮一杯酒。 他们顾家再也不用受十几年前那样吕家人把顾清追杀至死,他们顾家不仅不能报仇,还要虚与委蛇,把顾清的诗作为筹码同吕家做交易的窝囊气了。 顾书又饮一口酒,对身旁的顾名说:“名儿,平日里多带上你弟弟妹妹去看看你姑姑。” 顾名痛快的答应一声。 顾书欣慰的笑了,双眼抬头望着檐下的雨幕,遐想万分:只要他们顾家连心,牢牢地把握住陆白,那么今后这朝廷将不是四大世家,八大世家,而是两大世家。 皇宫。 在听到白大太监报告陆白不仅没死,而且仅用分身就破了剑仙的悟道石碑后,被褥下在皇上又挺了几下身子,让女子娇喘万分,然后交了货以后才坐起身子。 皇上顺手拍了拍被里的女子,让她去给他清理身子,然后自己擦了擦汗,面上不悲不喜的道:“陆大人好手段啊。” 第三百八十五章 满城风雨 “大哥,好诗!”矮个子拍手。 虬髯胡子大汉子得意起来,越发的不顾如丝细雨,同矮个子出了酒肆所在的巷子,上了石桥。 石桥是拱形石桥。 站在石桥上,巷子两岸的风景尽收于眼底。 当然,现在看不到什么风景,唯余巷子两旁店铺酒肆挂的招揽客人的灯笼,这些灯笼倒映在水面上,在细雨落下时荡起的波纹下大乱了灯笼。 低头看去,波纹似在低声絮语,倒映在其中的人似乎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虬髯胡子大汉子探头伸出石桥看桥下,就看到了自己在水里的朦胧倒影。 “咦,这儿有一个长的与我同样英俊的汉子。”虬髯胡子大汉看着水中的倒影吃吃的笑了,他举起酒坛,冲河里的倒影说:“嗨,兄弟,你长的真他娘的不错,尤其这胡子,特别的爷们。” 矮个在他身后醉眼迷蒙,却有着一丝的清醒,不敢爬到栏杆上去看,深怕自己一个趔趄栽下去。 虬髯胡子夸完水中的倒影后痛饮一口酒,还倒酒为水里的倒影喝,“来,尝尝,这可是蓝婆酿造的最地道的铁锅烧,烈的不得了,就是在雨里都不觉得冷。” 酒水落到河面上,让微波荡漾的河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虬髯汉子水中的倒影都模糊了,渐渐的化作了另外一个身影,一个面色苍白,双目诡异,从上倒下透着一股子冰冷的身影。 他双眼直直的盯着虬髯汉子,冷冷地谢道:“谢谢,酒很好喝,李敬,下来咱们一起喝?” 虬髯汉子豪爽一下,“好——” 接着,他怔住了,酒醒了几分,醉眼中透出恐惧,“你,你是谁!” “你是我,我是你啊。”水中倒影忽然阴恻恻的笑了。 虬髯胡子大汉在细雨中吓出一身冷汗,急忙身子往后退,然而已经迟了。 嗖! 两行水草如蛇一般飞上来,缠住虬髯胡子大汉子脖子,死劲儿的把他往下拉。虬髯汉子酒又醒了几分,拼命的抓住石桥上的栏杆,想要稳住身子,同时嘴里不断的呼救,“救,救命,大,大爷,多有得罪,看在我给你酒喝的份儿上,饶了人家吧。” 矮个子疑惑,“大哥,你汉子气概呢,怎么人家起来了,娘们唧唧。” “快,快抓住我,救我啊兄弟,有水鬼——”虬髯胡子大汉大声道。 这世上有妖怪,有恶鬼,撞到鬼和听到水鬼作祟是常有的事,因此许多人都知道水鬼,但真正意义上碰到还是很少见的。 虬髯胡子大汉不知道怎么就让自己撞上了,他不记得这地方有水鬼啊。 “水,水鬼?”矮个子疑惑了一下,凑近了虬髯胡子大汉看了一眼,在看到他脖子上的水草后吓了一个机灵,“娘啊,鬼啊——” 他根本顾不上虬髯胡子大汉,转身就要逃。 然而,就在他转身的瞬间,一个东西绊倒了他,让矮个子打了一个滚儿,差点从另一旁的石栏掉下去。 他回头一看,一个披头散发,看不见头颅,头发上沾了水草,浑身湿漉漉的人爬行在他身后,正准备身后扒拉他。 “你——”矮个子吓的魂飞魄散。 就在这时,爬行的人抬起头,露出一张吐着长舌头的头。 矮个子再没发出一声音,倒地直接晕了过去。 这时,虬髯大胡汉子也支撑不住了。 噗通! 他头朝下栽进河里,在水里冒出一串水泡以后再也没浮上来,至于他手里的酒坛子,在挣扎间早摔碎在石桥上,此刻酒液伴着雨滴,一滴又一滴的滴落在水面上,荡起圈圈波纹。 噗通! 又一落水声,石桥上的矮个子也消失不见了。 只留下一座拱桥,碎裂的酒坛,还有空寂的街道,细雨如丝的世界。 ** 陆白回家睡了一个好觉。 作为一个穿越者,他万万想不到还有这种穿越福利,竟然一首诗破了剑仙的悟道石碑,他觉得这事儿传出去,他才子之名是免不了了。 而且经此一战,应该会有很多人惧怕他吧。 至于陆白自己,他则又多了一些资本和破解敌法的武器——作为九年义务教育流水线上的一颗螺丝钉,陆白当的还是很及格的,记住了不少诗词。 陆白觉得再碰到这种的,他依旧可以破解。 甚至于超越。 陆白现在就盯上了谪仙楼,觉得有机会一定要去谪仙楼上显摆几首诗,一来破一破谪仙楼的以诗意悟道,二来让他们见识下真正的好诗。 李太白,杜子美,李义山,苏东坡,陆白已经做好准备让世人震撼了。 然而,陆白给予人的震撼已经很大了。 几乎一夜之间,坊间都在传《牡丹亭》。 文人雅集诗会这些事儿,往往就是相互穿的谈资,尤其在读书人和才子中间,头天参与诗会是开胃菜,后面借诗会抬高自己,壮大自己的名声才是主菜。 因此每逢诗会后,读书人都要在茶楼、酒肆、青楼,大谈昨日的诗会如何如何,添油加醋一点儿就可以凸显自己了。就算诗魁不是自己,也可以谈自己怎么同诗魁聊天的,亦或者诗魁是怎么作诗的等等,在详述昨日诗会为才斐然盛景的同时,让自己成为现在谈话的中心,从而在无形中抬高自己—— 当然,还有别的法子抬高自己的,譬如写碑帖,亦或者写上一篇文章,记述诗会盛景以及自己同诗会上大佬位列同席等等。 言而总之,诗会就是一块招牌,想要让招牌里的酒卖得好,还得靠宣传。 西山诗会是洛王举办的。 他的诗会虽然不如四大世家的诗会那么让人挤破头颅,也不似春夏秋冬社的诗会那么兼具豪奢与美色,同样不像东山诗会那么邀请到修行门派的人。 但在这些诗会之后,西山诗会还是值得一去的,因此当时去了不少读书人。 这些读书人万万想不到,他们去着了。 陆白一首《桃花庵歌》夺取了西山诗会乃至于京城诗会的诗魁,让许多人都忍不住打听昨日西山诗会的盛况。 这让这些去过的读书人很受欢迎,隐隐成为了众人围着的中心。 而且这西山诗会可以谈的东西太多了,《桃花庵歌》的笑我太疯癫之后,还有琴坊的修行者弹奏《十面埋伏》。 当说到琴坊的修行者也控制不住《十面埋伏》中的杀意时,闻听的人不由地惊呼,心想这琴谱该有多厉害。 而当他们听到这首《十面埋伏》出自陆白之手,而不是琴坊的琴谱后,围听的人再次发出惊呼。 这太不可思议了。 一首《桃花庵歌》依然让人惊艳,他丝毫不弱于谪仙楼的诗词,甚至在意境上还远胜许多,达到了超凡脱俗的地步。 许多人就猜测这首诗可以修行。 现在竟然说陆白手里竟还有琴坊也不曾有的高明琴法,而且还准备收徒传授,这—— 许多人都心动了。 世人修行的法子不多,最大的莫过于八大派的琴棋书画诗酒花茶,然而八大派并不是随便收人的,想要入山门得有天赋,其次得有银子。 即便如此,许多人还是挤破头颅都挤不进去,只能暗自叹息,无奈的放弃修行,然后让这成为人生中的一大憾事。 然而现在,世人求之不得的修行之法,陆白手里竟然有不少,众人在心惊的同时如何不心动。 他们围着去过诗会的人,纷纷谈论陆白的《桃花庵歌》和《十面埋伏》,议论要不要去拜师,俨然把取过西山诗会的人当成了中心,让这人心里得意不已。 他在得意的同时,见众人之谈这诗和曲,不由地更得意了,恨不得得意的仰起头,只拿鼻孔看众人。 虽然现在还没进化出那功能,不能用鼻孔看众人,他还是优越感十足的打断众人的议论,“诸位,这首词和曲固然好——” 众人打断他,觉得这词和曲不能说好,而是要说想当的好。虽然他们大多数人没当场听过《十面埋伏》,并且引以为憾,但能够让琴坊弟子都控制不住杀意的曲子,毫无疑问是一首价值连城的好曲子。 “对,对。” 优越的读书人说道:“《十面埋伏》和《桃花庵歌》的好自不用说。” 但他还是忍不住插一句,“但我觉得,你们在别的诗会上听过的《桃花庵歌》是这些里面最次的。” 这话登时引起了众人的不满,他们就不信这《十面埋伏》有多好。 “其实最好的还是《牡丹亭》。”这读书人话到此处停下,还故意卖了个关子,然后环顾众人,等待他们的反应。 诸位围观的人的反应也果然不让他失望,“牡丹亭?那是什么东西。” “一出戏吧。”旁边一书生又是卖弄又是道听途说的回答。 被围在中心的读书人立时知道这人是想抢走他令人瞩目的地位,忙说道:“是一出戏,但你们知道是什么戏吗?” 众人摇头。 “是一出好戏,是一出你们看了绝对后悔看了,不看绝对打死自己问自己为什么看的戏!”这书生一口气说了这么一段话,吊足了众人胃口。 围观的众人疑惑了。 他们后面的话听懂了,但前面“看了绝对后悔看了”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看了还想看,恨不得多看好几十遍,然后只看一遍就夜不能寐,恨不得赶紧就再看到,然后希望自己把所有唱戏都背下来的一首好戏!”被围观的书生说。 众人一脸的不可思议,“有那么好吗?” “把吗字去掉,把有那么去掉,然后加上太他娘的好了。”被围观的书生让诸位学子忽略他的脏字,因为除了这脏字,他再也找不出好的形容词了。 围观的诸位书生一脸不可思议,“有那么好?” “就有那么好!”被围观的书生一脸的笃定。 他知道,在这群书生面前说话就要用肯定的语气,如此才能让人信服,从而让这些人习惯唯自己马首是瞻,只懂得听,而从不懂得去怀疑。 被围观的书生继续道:“毫不客气的说,我认为《桃花庵歌》夺得了昨日京城诗会的诗魁,而《牡丹亭》,它夺得了天下所有戏曲的魁首!” “好大的口气!”方才意欲夺走被围观书生地位的书生说。 许多围观的书生也觉得书生言过其词了。 被围观的书生却觉得一点儿也不夸张,“诸位,你们现在可以不信,但等你们真的看到《牡丹亭》的时候,我希望你们过来给我道歉。” 他一脸回忆,满眼向往:“毫不客气的说,就戏本的语言而语言,牡丹亭既具文采,又属本色,犹如花间美人,让人不忍卒读,恨不得一读再读,把每一个字儿,每一个词儿都嚼烂在肚子里,然后细细的反刍。” 至于情节,他觉得既曲折跌宕,又流畅简洁,“绝对没有一般戏曲拖沓繁缛的毛病。”书生连连称赞,让听的人觉得吹得太过,他自己却觉得赞扬的词儿太少,不足以表达他对《牡丹亭》的喜欢和敬仰。 相对于他,有些颇有文采的就知道如何赞扬《牡丹亭》了。 有一位文人雅士就在写的文章上提到,《牡丹亭》的才情在浅深,浓淡,雅俗之间,令人心里只有敬佩,而无任何敢于比较之意。 他们十分佩服《牡丹亭》的作者,认为此人的才情绝绝对对的盖过王长康。 相对于《牡丹亭》,陆白夜里遇袭,在须臾之间破掉剑仙留下的悟道石碑这桩事就传的很少了,几乎没有在京城掀起太大的浪花。 但也不尽然,这浪花其实是掀起来了,但只是暗中掀起来而已。 许多人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再次重新估计了陆白的实力。 相对于《牡丹亭》,陆白夜里遇袭,在须臾之间破掉剑仙留下的悟道石碑这桩事就传的很少了,几乎没有在京城掀起太大的浪花。 但也不尽然,这浪花其实是掀起来了,但只是暗中掀起来而已。 许多人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再次重新估计了陆白的实力。 第三百八十六章 水鬼 陆白见萧斩战战兢兢的样子,心里有些好笑。 他要杀萧斩,早就动手了,根本不会在意什么规矩不规矩,大不了再当一回蝙蝠侠。 他之所以迟迟不动手,是所谋甚大,而萧斩就是最重要的证人。 这证人得留着,不能杀。 等他布局成熟了,要动手时,再把萧斩拿下也不迟。 不过,对于萧斩对他的胆怯,因此而变的百依百顺,对陆白的工作很配合,陆白还是乐见其成的。 他趁机从锦衣卫调走不少年轻人。 同时还把明正司的改革提升了日程,让萧斩催促锦衣卫,尽快把将要继承他们位子的儿子送过去,若现在不积极,以后继承不了自己个儿的锦衣卫职位,别怪他没提前说。 萧斩忙不迭的答应,向陆白保证,他一定尽力催办成此事。 “尽力就行。” 陆白知道,只要萧斩这儿不阻碍,不拖后腿,这事儿很快就能成。 他本来要走了,忽然想到了太后托他查的妖书案,这已经一个多月过去了,他再没点儿消息,顾清欢在太后那儿也过不去。 不过,说实话,陆白挺不想碰这个案子。 虽然事关皇权,但终究不过是一个谣言或者传闻的而已,就是破了也抽不出什么好东西来。 反倒是这案子因为涉及宫闱,陆白估计不大好查,得用很大的精力。 这显然是个赔本的买卖。 奈何托付他的是太后。 就算不看太后,也得看顾清欢的面子。 因此陆白又转过身问道:“对了,老詹,一两个月前的妖书案,你查的怎么样了?” “妖书案?”萧斩一愣。 当时皇上不止把这案子交给锦衣卫去查,还交给了东厂,但最终他们都查到了一个名为无忧的道士的瞎眼算命的身上。 “这算命的在一个月前畏罪自杀了,这案子在皇上面前都结案了。”萧斩说。 陆白长叹一口气,他听出这里面的名堂了。 这案子一听就大有玄机,以至于虽然结案了,但太后压根信不过,因此托陆白来查这个案子。至于这个无忧的道士,显然是个替死鬼。 这案子的水是真深。 唯一有意思的是出了人命案,陆白若破获这案子,抽奖的奖励应该会提升一个档次。 陆白吩咐萧斩,“那什么,你把这案子的卷宗送到南镇抚司衙门,我去查查。” 若是往日,萧斩肯定会说,陆大人,作为南镇抚司镇抚使,你恐怕无权过问此事吧?陆白都已经准备拿出太后的令牌来插手此案了。 然而,今儿的萧斩很痛快,他一拍胸脯,让陆白放心,稍后他就让人把卷宗送过去。 这案子跟他们锦衣卫的没关系,没什么好避讳的。 “好!”陆白十分欣慰,“跟萧指挥使共事就是痛快!” 陆白转身走了。 一个锦衣卫百户走上来,“大人,你干什么跟他这么客气,您才是指挥使,他只是一个镇抚使,还是南镇抚使。” “你懂个屁!”萧斩不客气的说。 他现在恨不得陆白所有心思全在锦衣卫上,自然什么要求都答应,要是让他对锦衣卫的一切厌恶,甩手不干了,那萧斩觉得他的性命也就不保了。 锦衣卫被骂后语气一滞,虽然脸上不敢表现出不悦,心里却在嘀咕,心想这指挥使真是个饭桶,竟让一个镇抚使拿捏的这么死。 转念一想,他觉得也对,这指挥使本就是靠着投靠一秋山庄,办了当年朔北城那桩案子才起来的,压根就没什么才能,能被陆镇抚使拿捏得死死的也正常。 他按捺住心里的小心思,拱手说道:“大人,今儿早上东水门外的锦衣卫百户所上报,说城外的东水镇上有水鬼作祟,昨天夜里杀了两个人。” 萧斩没放在心上,“水鬼而已,让他们自己对付就行了,怎么,一个百户所连区区两个水鬼都对付不了?” 他觉得陆白说的针对,“看来是得把锦衣卫们送到陆镇抚使的明正司好好操练操练了,现在都懈怠成什么样子了。” 有一说一,锦衣卫百户也觉得现在的锦衣卫得整治了,许多人的境界凭证是假的,功夫也是花架子,若不是有一身锦衣卫的皮,还真不一定能办成什么案子。但这次,萧斩是冤枉人了。 “他们已经把水鬼收拾了。”百户说。 水鬼是所有妖邪作祟中最好收拾的,原因无他,只有这水鬼还离不开水,水就是他们的弱点,锦衣卫们只要把水排干就能把他们给收拾了。 这东水镇的水鬼也是这么收拾的。 “既然已经收拾了,还报上来干什么,请功啊?”萧斩没好气的说一句,忽然道:“哎,你说我把请功这活儿也交给南镇抚司怎么样?” 南镇抚司本来就由监查之责。 萧斩觉得可以把他们收进来,这样南镇抚司就有多点活,陆白就更没有别的心思了。 百户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只能继续刚才的话题,“关键这俩水鬼,有点儿特殊,其中一位是锦衣卫,尸体上还有锦衣卫官服的布料呢。” “什么,锦衣卫!”萧斩一怔。 这事儿可了不得了,竟然有人杀了锦衣卫,让锦衣卫的人当了水鬼。 “查清这锦衣卫的来历没有?”萧斩问。 百户摇头,东水门的百户所刚看见就报上来了,还没仔细查验尸身呢。 萧斩点下头,忽然想到方千户曾传过来消息,说陆白在查一桩锦衣卫失踪案,后来陷入了僵局,这具尸体或许跟这案子有关。 萧斩决定去卖陆白一个人情,亲自去告诉陆白这线索。再者说,这案子本来就是南镇抚司的案子。 萧斩这么想着,吩咐百户把妖书案高高兴兴的去了。 百户看着他的身影无话可说,旁边又一个百户过来,手里还提着一条鱼,一条上好的鲥鱼,难得的美味,寻常人家吃不到,富贵人家有银子也不一定吃得到。 这位提鱼的百户问道:“怎么着,指挥使大人这是干什么去了?” 这位百户没回答,而是问他手里的鱼,“这鱼给谁准备的?” “还能是谁,指挥使呗。我小儿子不是娶了老刘他闺女?老刘就那一个闺女,他锦衣卫的差使眼看着就是我那小儿子继承了。”提鱼的百户说。 “这怎么了,不顺理成章,还用走后门?”百户疑惑,继而恍然,“也对,你那小儿子仗着你是个百户,在街上胡作非为,我听说前段时间还翻墙进人家里把一黄花大闺女给睡了?你这是得走后门,不然真不一定进得去。” “去去,什么叫我儿子把她给睡了,明明是她勾引的我儿子。”提鱼的百户争辩道。 他提鱼孝敬萧斩不是因为这个,“我是想趁南镇抚司的明正司全面接手锦衣卫审核和考核以前,把我小儿子调进来。” 他自己的小儿子自己知道,不成器,不是练武的料子,若真按陆白的改革来,他进得去明正司,压根就出不来,到时候只能当一个力士,就是锦衣卫里负责开路和出力的,压根没多少权利,就是秋风都不一定打得到。 “哟,那你可难了。”百户笑了。 就刚才萧斩那唯陆白马首是瞻的样,他不认为萧斩会帮他的忙,“你这鱼应该送给陆镇抚使,现在他的话呀,比指挥使大人的好使。” 撂下这句话,百户就离开,去整理妖书案的卷宗了。 陆白现在很忙。 虽然他的《桃花庵歌》,《十面埋伏》还有《牡丹亭》搅动了京城风云,弄的满城风雨,更有昨夜破悟道石碑让许多人修行的人惊叹,但陆白都没有放在心上。 这些只是顺手而为之,陆白真正的风云还没到来了,等到来的这一天,不止京城会满城风雨,倒是天下皆惊,天庭也将为之震颤。 这个布局的开头,就是陆白手里的这封邸报——当然,这是当今是人对这种东西的看法,陆白对它的看法是报纸。 这是这份暂时名为南镇抚司机关报的报纸的第一期,陆白在仔细的审阅着,同时不断地对手下的人提出修改意见。 认真讲,这些人很业余,有许多地方不能让陆白满意,但陆白知道,这已经是他们能尽到的最大努力了,而且所有东西的从无到有,都有一个积累的过程,陆白知道急不得。 他觉得,这份报纸真正的步入正轨,还得等到明正司的人才培养出来。 “内容上,这些歌功颂德的内容虽然一定要有,但可以少一些,你要把时间,地点,人物,事情经过都站在客观公正的角度说明白了。”陆白把报纸放下,“我再次说明,我不是让你们就这些案子来评论的。” 他们的评论也没什么价值,无非是站在皇上,锦衣卫的角度不咸不淡的评论一番而已。 几个书吏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那我们再去改改?” 他们本来以为这差事会很轻省,万万想不到陆白的要求很多,不止文笔和内容上,语言上也有。 譬如鼓励他们用半文半白的话,可以不用活少用文言文,典故也要用大路边儿的。 说实话,这引经据典是他们最擅长,也最引以为傲的,陆白却把他们贬了个什么都不是。 “那倒不用了。”陆白摇了摇头。 做事不能急功近利,更要戒躁戒躁,长城不是一天垒成的,报纸也不是一天办成的,慢慢一步一步来吧。 “让人把这报纸多抄录几分,抄录的越多越好,到时候都发出去。”路白说。 若想扩大这报纸的影响力,首先得让这报纸传出去。 “这,这不大好吧?”一老书吏问。 邸报向来供衙门和公人看的,这传出去算怎么一回事,万一来个妖言惑纵,或者泄露了什么机密,得罪了什么人,这可不妙。 这些书吏都是案牍上的老人了,他们太知道这笔杆子杀人毫不逊色刀剑了。 “你们懂什么,这些都是功绩,你不传出去,谁知道你干了什么,不止百姓不知道,皇上都不知道,你难道要让我拿这些奸杀和鸡毛蒜皮的案子去当面向皇上邀功?”陆白又展开了他的大忽悠术。 书吏们一听,觉得好有道理。 这些当然不值得在皇上面前邀功,但也得让皇上知道他们做了什么事儿才行。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以前的南镇抚司为什么屈居人之下,毫无存在感?就因为许多人不知道这玩意儿是干什么的。 就连皇上都觉得没什么卵用。要不然也不会有东厂和西厂了。 “行了,就这么定了,一切罪责我担着,绝对牵连不到你们。”陆白不容置疑的说。 他还让打算让人去找一些说书的,专门在酒肆茶馆读这些报纸。 这份报纸上还面向所有百姓征集案情线索,陆白相信有了这份报纸,锦衣卫以后肯定得老实,而这份报纸所要监查的,可不止锦衣卫—— 书吏们拿着确定的报纸出去了,陆白刚要去翻阅一些卷宗,想找一个案子查一查,萧斩走了进来,为他带来了关监司失踪案的线索。 “水鬼,锦衣卫尸身,两具尸体?”陆白送走萧斩后来了兴趣。 这很有可能是关监司一案的线索。 虽然过去一个多月了,陆白可一直惦记着这案子呢。这毕竟是他当上南镇抚使后的第一桩案子。 他必须得办的漂漂亮亮。 陆白让他的亲信锦衣卫卫二把方千户找来,顺便让一个书吏跟上全程跟进此案,然后去了东水门。 东水门同陆白进城时的西水门一样都是进入进城和秦淮河的水门。 不过,因为南朝东南繁华,从东水门进京城的船只如过江之卿,因此东水门要比西水门繁华的多,因为商旅聚集,东水门外的小镇也十分繁华。 因这小镇因东水门而繁荣起来,因此得名东水镇。 陆白赶到东水镇的时候,天上又下起小雨来。走上石桥时,陆白见这段河水被拦断了,桥下露出了淤泥,散发着一股子臭味、 至于四具尸首,都已经摆在石桥上了。 东水卫所的百户等在原地,见陆白来了忙迎上来,“陆大人。” 陆白点下头,目指尸首,“哪一具是锦衣卫的尸身?” 第三百八十七章 茶庄 东水卫所的百户把白布掀开,“这具。” 陆白低头看了一眼,这具尸体用绳子绑缚着,身上还贴了不少符纸,饶是如此,这具水鬼还在不住的挣扎,嗓子里发出沉沉的闷吼声。 “这尸体估摸着死去的时间不长,也就两个左右,成水鬼的时间也不长。”百户在旁边解释。 现在之所以还挣扎,只是因为天在下雨,不用饱受烈日炙烤,化不成灰。 还有就是,“桃花观的符纸现在越来越糊弄事了,一个这么年轻的水鬼都控制不住。” 陆白没理他的牢骚。 他低下头,戴上蚕丝织就的手套翻捡这头水鬼,水鬼本来还在挣扎,但陆白的手递过来以后,立马乖乖不动了,已经腐烂的半边脸颊里,那冒出的森白牙齿还在不断的打颤。 百户在旁边看了十分佩服。 这等水鬼还只是按本性行事,压根没什么指挥,而陆白就能让这玩意儿害怕,足见境界之高。 这具水鬼的尸骨露出了许多白骨,看上面的痕迹,不是腐烂的,而是鱼虫啃噬的。 也有赖于此,陆白还能在尸体上找到一些布片,足以证明这具尸身的主人是锦衣卫。 这两尸体主人的死因不用查,肯定淹死的,唯有淹死的人才有资格当水鬼,别的都不成。 但奇怪的是,这具尸体上没有绑缚的痕迹,也就是说,这个锦衣卫是毫无束缚的落水,然后淹死的。 这就奇怪了。 陆白站起身问方千户,“现在京城的锦衣卫还没堕落到不会水的地步吧?” 方千户忙摇头,“陆大人开什么玩笑,锦衣卫再怎么着也不可能不会水呀。” 京城毕竟在水系发达之地,这要是不会水,还当什么锦衣卫,抓什么妖怪和罪犯。 可以说,游泳是锦衣卫的基本功。 不止锦衣卫,南朝因为身处江南,水网发达,不会水的普通百姓都不多。 “那就怪了。”陆白蹲下身子继续查看,完全找不到任何束缚的痕迹,“难道喝醉酒摔河里淹死了?” 方千户觉得这很有可能。 陆白又让人把旁边尸首的白布掀开,这水鬼就不一样了。 他身上露出的白骨同锦衣卫水鬼差不多,但在胸口上—— 陆白扒开衣服,见胸口处有凹痕,不大像在水里造成的。 他伸手摸了摸,感觉得到有胸骨断了。 陆白站起来,让方千户搜索尸身上的东西,顺便把尸体身上穿的衣服扒下来,“送给关监司的夫人,让他们核实一下身份。” 方千户答应一声。 他一遍忙碌,一边说道:“大人,这真要是他们两个人,这案子可就麻烦了。” 太扑朔迷离了。 这具尸体有伤口,另一外一句尸体死的毫无痕迹,他们要真一起的,那可就不是醉酒死这么简单了。 方千户为了证明他会很好的继承陆白镇抚使的位子,开动脑筋道:“会不会这锦衣卫想把这人踹下水去,然后这人死抱着锦衣卫的脚一起掉到了水里,一起淹死了。” “天才,你刚还说锦衣卫水性不错的。”陆白说。 “也可能这孙子水性不好呢。”方千户振振有词。 “行吧,你说的也有道理。”陆白说。 就在说话这当,方千户从尸体胸口的内袋里掏出一块小竹牌,上面写了一行字,因为被水泡了,现在看不大清楚了。 方千户却郑重其事的把这块竹牌放到陆白手里,“头儿,有线索了?” “这什么东西?”陆白疑惑。 “这是竹影牌。”方千户对这玩意儿门儿清,“这是竹影堂的信物,一般而言有这东西的,不是竹影堂的人,就是同竹影堂有什么勾当往来。” “竹影堂?” 陆白没听说过这组织,难道这又是什么隐藏的门派? 方千户终于有了卖弄的机会,他告诉陆白,这竹影堂是京城内的一个江湖帮派。 “大人,您可千万别小看这江湖帮派。”方千户认真地说,这竹影堂几乎垄断了京城所有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就是上得了台面的生意,那也得看竹影堂的脸色,“我这么给您说吧,但凡做生意的,几乎都绕不开的竹影堂。” “哦?”陆白皱眉。 听这意思,这竹影堂是京城周围的一个大黑帮啊,既然如此,自己为什么没听过? 陆白很纳闷。 方千户笑了笑,“陆大人,到了您这个层次,还接触什么帮派啊,帮派都躲着您走。” 再者说,这竹影堂有江湖规矩,不是动不动就杀人的江湖帮派,因此陆白这个层次的几乎接触不到。 陆白翻了翻手里的竹影牌,听方千户说,这竹影牌相当于一种身份,只要同竹影堂有生意往来,都要收到这么一块牌子。 “大人,你别看这块牌子不起眼,这其实是块宝贝。走到什么地方,只要亮出这牌子就省很多麻烦。”方千户在旁边说。 陆白点下头。 他让人去关监司和锦衣卫家去查验他们的身份,然后吩咐方千户,带他去见一见这竹影堂。 “那得等到晚上,还得事先通禀。”方千户说。 陆白放下竹牌,轻声笑道:“架子还挺大。” 方千户觉得陆白这是冤枉竹影堂了。 竹影堂只在晚上活动,而且行踪不定,因此必须先约定好才有可能见到他们的人。 “行吧。”陆白把竹牌丢给方千户,“既然你知道这么清楚,那你去办这事儿吧,我希望今晚见到竹影堂的人。” 方千户一把接过小木牌,让陆白放心,他一定把这事儿弄的妥妥当当。 陆白则从怀里取出几张符纸贴在水鬼身上,然后让百户的人把他们的尸身收好了。 这尸体还有用到的地方,现在不能毁掉。 百户忙不迭的答应了。 陆白抬脚刚要走,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回头问东水门百户,“这案子牵涉到锦衣卫,理应由南镇抚司的锦衣卫来查,你为什么在这儿?” 百户一愣。 他们百户所的南镇抚司就是个摆设,几乎形同虚设,他虽然知道陆白近期在改革,但这股风还没吹到京城外,所以他们还是沿循旧例。 陆白拍下百户的肩膀,“你知道锦衣卫的考核现在掌握在南镇抚司的手中吧?” 百户迟疑的点下头。 “别让我到时候给你个下等差评。”陆白撂下一句话离开了。 他现在的人手还是捉襟见肘,因此南镇抚司的摊子连京城外面都没有扑到,这让陆白觉得,同志仍需努力。 陆白心里念叨着努力,刚回到南镇抚司,就让酒庐的弟子把他给请回去了。 “红太浪和二哈抓住了梅记布庄的掌柜,现在把他关押到府上柴房里了,顾先生让师父您刚进回去解决这事儿。”弟子压低声音说。 “什么,抓起来了?”陆白一怔。 他想不到这二哈和红太浪这么生猛,不过抓就抓起来吧,陆白现在还真不怕沈家。 沈家同石家一直在争剑斋的世俗势力,不会想不开来得罪陆白的。陆白之所以迟迟不动手,不是因为不想动手,而是这位梅记布庄掌柜,在前次陆白去店内查看后,第二天就躲到外面去了,一直没回来。 陆白想不到他还敢回来,还被红太浪和二哈抓了个正着。 陆白急匆匆的回了府,刚进拆门就听见一人在哭喊,“你,你们想干什么,我,我告诉你们,我是有身份的人。” “说的谁没身份一样,若没身份,岂不是成黑户了?”陆白轻笑着走了进去。 梅记布庄的掌柜一见陆白,立刻把眼睛闭上了,“你,你们别杀我,我什么,什么都没看见,只要你们放了我,我,我给你们银子,我有很多银子。” 陆白搬了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你大可以看我,我叫陆白,南镇抚使指挥使。” 梅记布庄掌柜闭着眼摇头,“不听,不停,王八念经,你休想让我听了,然后把我灭口。” 陆白乐了。 “行了,找你过来就问一件事。”陆白整了整衣衫,“你知不知道怜儿?” 梅记布庄的掌柜摇头,“怜儿,什么怜儿,我不知道。” “就当初在永乐城向你打听双狮雪花球锦,然后同你一起坐船来京城的姑娘。” “什么永乐城,我没去过永乐城,我们梅记布庄的生意不做西南……” 陆白打断他警告道:“你最好说实话,你知道,我是锦衣卫的,我最擅长让人开口说真话了。” 梅记布庄的掌柜哆嗦一下,小心提醒陆白,“我,我可是沈家的人。” 陆白笑了笑,“一秋山庄我都干得罪,你觉得区区一个沈家,我会放在心上?” 梅记布庄的掌柜又嗫嚅一下,迟疑片刻后才说道:“好吧,我这也是为了给人保守秘密,既然你们这么问,我就直说了吧。” 他睁开眼看陆白一眼后说道:“怜儿姑娘在三个月前就离了京城前往妖州了。” “妖州,她去妖州干什么?”陆白微皱眉头。 妖州同样属于南朝,不同之处在于,那地方山高林密,妖怪众多,普通百姓居之不易,因此得名妖州。 梅记布庄的掌柜回忆道:“怜儿姑娘打听到他父亲是被昔日太上皇满门抄斩了,因此决定去妖州,当妖王或者当妖王夫人,然后反他娘的。” “呃——” 陆白觉得这理由好扯淡。 然而,二哈和红太浪觉得,这还真可能是怜儿干得出来的。 “他打探到了谁家被太上皇满门抄斩了?”陆白问。 “古万年。”梅记布庄的掌柜脱口而出,他见陆白疑惑,还补充道:“这古万年是当年的新科状元,文章深得皇上喜爱,因此赐予双狮雪花球锦。然而,在水果贩子杀人一案中,因各种原因,太上皇打定主意要治水果贩子死罪,而真凶却是死者的儿子,证据确凿。” 古万年当时就是这案子的主审官,他据理力争,最后却不小心揭穿了当时皇上的伤疤——杀鸡儆猴是真,维护国法是假,然后触怒了皇上,被满门抄斩了。 “这古万年正好是永乐城的人。”梅记布庄的掌柜说。 “这——”陆白让他等等,他出去问顾清欢。 当年这水果贩子一案,明显是皇上针对顾家,顾清欢应该知道这案子是否牵连到了古万年。 顾清欢很快给了很明确的答案,“当年的确有一古万年被满门抄斩了,至于皇上有没有赐予他双狮雪花球锦,我就不知道了。” 得了消息的陆白又回到柴房,“还真他娘的有这个人。” 梅记布庄的掌柜松了一口气,“现在你们信我说得了吧。” 陆白不知道该不该相信。 他望向二哈和红太浪,“你们信吗?” 二哈和红太浪对视一眼,他们同样不置可否。这一下子把他们支棱到妖州了,还真没办法查证。 但就这么把梅记布庄的掌柜放走了,他们又心有不甘,“再想抓到这厮可就难了。”二哈说。 他们可是在梅记布庄周围埋伏了好几天才抓到这厮的。 “我,我那是有急事,不是为了躲你们。”梅记布庄的掌柜赶忙解释。 他对陆白干笑道:“陆大人想必也知道,这沈家和石家争剑斋世俗势力这不是一天两天了。” 现在就到了关键时刻,而能否成为剑斋世俗门派实力的关键就在于,能不能弄到剑斋满意的银子、药材和宝物。 “我这几个月都为这事儿奔忙了。”梅记布庄的掌柜说。 这倒也是。 沈家作为新近崛起的世家,一直缺少一个稳固的靠山,他背后的门派原是茶庄,但茶庄这些年因为各种原因,不入八大派之列,现在的八大派是“琴棋书画,诗戏花剑”。 沈家有意投奔剑斋,改换门庭。 奈何他们有石家这个竞争对手,石家不知怎么的在剑斋有关系,因此即便现在石七公子死了,石家也占据有利地位。为了把握住沈家崛起的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沈家这几年一直奔忙。 江南现在改稻为桑,就有他们在其间的推动,这一切只为了种桑叶,养蚕,织布,挣银子。 陆白想了想,决定把这位梅记布庄的沈掌柜给放了,“希望你没骗我,不然你会死的很惨的。” 梅记布庄的沈掌柜让他们放心,“我走私的把柄还握在你们手中呢,我怎么敢骗人呢?” ( 第三百八十八章 唐竹 陆白让梅记布庄的沈掌柜走了。 二哈把头凑过来,“大舅哥,咱们就这么把他放走了?” “不然你怎么办?”陆白问。 这不是花匠,拷打一顿还能太平无事,这是沈家的人,陆白又一时间拿不到足够的证据,只能把他放回去。 况且,这梅记布庄的掌柜说的合情合理,“你不也说怜儿真干的出这事儿来。” 二哈挠了挠头,话是这么说,但他总觉得有问题,这一下子把人给支配到妖州去了…… “我们现在怎么办,去妖州追寻怜儿?”二哈问。 陆白迟疑一番。 他固然想要去找怜儿,但同样放不下京城这一摊子事。若按怜儿的造反的话,估计一辈子都不能报仇,但陆白现在的布局可以。 他不仅可以报仇,还可以在天下人面前让百姓认清所谓皇帝和仙人的真面目,让世人知道,当年朔北城全城百姓和官兵死的有多冤枉。 现在他们又是被抹黑的多么惨。 “这样吧。”陆白斟酌一番后说道:“我先让人在妖州查。” 妖州还是有几座人城的,他先让那边的锦衣卫探听怜儿的消息,至于京城这边—— “我们先查着,倘若这梅记布庄的掌柜说谎了,他也是逃得了和尚逃不了庙。”陆白说。 红太浪在旁边沉思了良久,此刻不由地说道:“不如这样,大舅哥,我和二哈去妖州查,一旦有消息,马上报信给你。” 他们反正在京城呆着没什么用,而且正因为这里是京城,他们作为妖怪更不敢轻举妄动,他们待惯了山野,这些天早待烦了。 现在既然确定怜儿不在京城,他们就再没待下去的必要了。 陆白觉得这样也可以。 “我这边有消息的话,也会及时通过锦衣卫把消息传递给你们。”陆白说着把一枚令牌递给两个妖怪。 这枚令牌在锦衣卫里好使。 他们商定好以后,二哈和红太浪就决定启程,陆白为此让人给他们准备了干粮和盘查,还为他们找了一艘去往妖州的船。 妖州虽然有千里之遥,但因为物产丰富,尤其草药,因此来京城的船只有不少。这些商人和船主再怎么着也得给陆白一些面子,因此二哈他们乘这船下妖州,轻松而方便。 陆白在码头上同二哈和红太浪拱手告辞。 二哈在船走远后,忽然向陆白招手,“大舅哥,万一你见到了怜儿,千万告诉他,我找他找的可辛苦了,记住了,只说我一个。” 红太浪从船舱走出来,把二哈踹走,“大舅哥,别忘了,咱们是合作伙伴,我觉得利润还可以再让你一点儿。” 陆白摆了摆手,示意知道了。 然后就见船上两个妖怪争起来,陆白估计要不是二哈打不过,俩妖怪至少得在船上活动一下筋骨。 送走他们以后,陆白转身回去了。 在对岸钓鱼的一位老叟抬起头,望了望远处的船只,嘴里嘟囔了一句:“大舅哥?莫名其妙。” 陆白回到酒庐时,斜阳残照,晚霞如血。 他忽然有一些意兴阑珊之感,二哈这俩妖同他也是从晏城一路来的,在一起不知不觉大半年了。平常他不觉得,现在陡然送走两个妖怪,心中还真有一些离别的伤感。 这种伤感甚至超过了离开晏城时。 晏城里的那些人,终有再见日,这二哈和红太浪一去妖州,不知何时何地再见面了。 外面来人了。 陆白收敛起情绪,见芸娘引了方千户走了进来。 方千户见到陆白,大踏步上前,“陆大人,查清楚了,那具尸首具关监司的夫人辨认,就是关监司的。” 因为家里昔日曾作丝绸的生意,关监司的家人对布料门儿清。 “那件衣裳就是关监司夫人亲手给关监司做的,错不了。”方千户兴匆匆的,这案子终于有眉目了,“这样看来,旁边的锦衣卫十有八九就是黄俊生。” 陆白双眼一亮,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这案子本来已经陷入了僵局,想不到现在又有眉目了。 他问方千户,“竹影堂你约好没有?” 方千户让陆白放心,“已经约好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竹影堂的人说,他们今晚要亲自拜访陆大人。”方千户说。 亲自拜访? 陆白略微沉吟后摆了摆手,示意方千户可以退下了。 “我——” 方千户看了看旁边的桌子,芸娘已经在让人往桌子身上摆菜了。这一桌子的菜一看就很丰盛,闻了闻味儿更是把他的馋虫逼出来了。 “你什么你,快点儿回去陪老婆孩子去,咱们南镇抚司不兴加班。”陆白才不想让方千户蹭饭。 他还不够吃呢。 白大太监是真够意思,说御膳房的厨子退下来了送到他这儿,不等半个月,真有一个御膳房的厨子来报道了。 陆白现在也可以享受下御膳房的厨艺了。 方千户恋恋不舍的退下了。 在转身要出去时,他见到刚刚回府的顾清欢。 顾清欢一脸恬淡,唯有双眼里的烟波流转时,让陆白看得出来她心情很好。 方千户见到顾清欢后十分惊艳。 他还是头次见到顾四小姐,以前对于这什么风华绝代嗤之以鼻,决的终究不过是一个鼻子两只眼,现在一见顾清欢,他知道他错了。 这眉如远黛,眼含秋水,万千风情难以言说,足让人看一眼就醉。 顾清欢向方千户点下头,走进了书房。 方千户恋恋不舍的走了。 陆白疑惑地看着顾清欢,“什么事儿这么高兴?” 顾清欢在芸娘的伺候下洗了手脸,“昨儿《牡丹亭》在西山诗会上可是来了一个开门红,今儿去打马球,许多世家夫人都想让戏班子去他们家演一出呢。” 这些世家还为他们的戏班子出价,最高的都有一百两银子了。 “嚯,一百两银子?”陆白吃惊。 这可绝对是名角儿的演出费了。 若按这价格,他这一出戏用一炮打响不为过。 “大家都有耳朵,都有品位,听得出这戏的好。”顾清欢斟一杯酒,自从陆白修行醉酒的功法以来,顾清欢也喜欢上饮这练功酒了。 原因无他,好喝,不上头。 “一百两银子是莫家出的。”顾清欢接着补充一句,这莫家听这戏,打的主意不言而喻,一来是为见识一番,二来也是为了知根知底。 他们知道,陆白和王长康的赌局,估计就要用这出戏来决胜负了。 “那肯定得去了。”陆白毫不迟疑。 有银子不赚王八蛋。 至于被王长康提前知晓了底牌,陆白压根没顾虑过,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在真正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 陆白倒不是相信自己,他是相信汤显祖和《牡丹亭》。 何谓经典? 经典就是长盛不衰,在岁月的场合中流转了几千年,即使听了几百遍,倒背如流了依旧会听的东西。 《牡丹亭》就是这样的经典。 两个世界或许不一样,经典在这样的背景下各有倚重,各有千秋,难分伯仲,但陆白相信,即便如此,《牡丹亭》也不是王长康随便拿出一出戏就能比得上的。 若真比得上,那没说的,王长康是天子骄子,他输的无话可说。 但王长康是这样的天才吗? 陆白不觉得,看《打神鞭》就知道了,他若写《打神鞭》,就绝对不会在怀了坏心思的情况下如此拙劣的去贬低朔北城的官兵百姓。 “让他尽情的看吧,莫说一遍,就是一百两银子一场,在莫家连演上一百场,我都不觉得他王长康能写出超过《牡丹亭》的本子来。”陆白很自信。 当然,在前世各家的品评中,《牡丹亭》并不是没有缺点,他的缺点就在于梦中苟且,情伤至死,再因情复活足够的狗血。 但在这个世界不一样。 在这个光怪陆离的世界,这些事儿不是不可能发生。 甚至许多人看了这出戏都神往不已,希望自己也可以来一场这样浪漫的梦中神交。 “昨儿在诗会上,你们在前面看戏时,后面不少家眷也看的认真。”顾清欢饮一口酒,放下筷子说道。 她吃得少,现在差不多已经饱了,余下的菜全是陆白的。 饶是如此,陆白也觉得不够吃。 没法,伴着境界提升而来的是饭量的大增,这或许就是能量守恒定律吧。 “有一个姑娘,在听了这出戏以后,今天一天魂不守舍的,还找到我,想要找你拜师呢。”顾清欢饮一口酒。 “哦?”陆白抬起头眨下眼。 “她也想入梦。”顾清欢笑了笑。 陆白在昨儿提过这戏可以修行,若修行的话自然是戏中的修行之法,显然这入梦的修行之法被这姑娘惦记上了。 陆白笑了笑,没把这儿放在心里。 他们继续吃饭,聊天,听顾清欢说着打马球间听来的闲言碎语,顺便从中分析出一些东西出来告诉陆白。 譬如,莫家的家眷口中隐隐的有对王长康的不满,而且这种不满不是现在才有的,而且以前就集聚起来的,顺带着,顾清欢还听出来,现在梨园也不是铁板一块,莫家显然同王长康对头那一派走得近。 在分析之中,不知不觉间天暗下来,芸娘上了灯,而从书房的大落地窗望出去,街对面的酒肆店铺也上了灯。 华灯初上,若龙,倒映在秦淮河水里十分艳丽。 隐隐约约的,小摊小贩们的叫卖声,小二的招呼声,还有画舫上的丝竹管弦,伴着烹调的气息从河对面飘过来。 这是市井气。 陆白就喜欢这样的市井气,因为它可以让人感觉到不孤单。 就在他伴着这市井气同顾清欢聊起怜儿的下落时,耳畔响起一阵琴音,琴音悦耳,若竹影被风吹动时的沙沙声。 陆白心中一动,知晓是竹影堂来了。 顾清欢也不曾听说过竹影堂,听见这琴音后很是好奇,她向芸娘打了个眼色,让芸娘又备好了酒菜。 来者是客,不做些招待是不成的。 这琴音沙沙却并不重复,时而狂动,时而安静,时而又有流水流动期间,一股林间松间照的清爽送到人耳畔。 陆白更好奇了。 这竹影堂看起来还挺别致的,至少没有他心中所以为的江湖帮派的草莽。 他的盐帮以后可以学习下。 就在陆白的好奇中,一条船缓缓地划到书房临河的地方。 船舱外挂了一盏灯笼,让人把把船上的一切尽收眼底。 这条船是条乌篷船。 船不大也不小,船前摆了一张小桌子,船后站了一位船夫撑船,至于船舱内,一道竹帘挡住了。 船头对准了陆白的书房,然后乌篷船稳稳的停下来。 接着,船舱的竹帘打开,一个女子从船舱内走出来,然后把竹帘掀开,又放一个人出来—— 这是一位穿着皂白儒衫的中年人,头戴纶巾,手摇竹扇,一脸优雅从容。 “竹影堂唐竹见过陆镇抚使,顾四小姐。”中年人隔着一步宽的水面朝陆白和顾清欢行礼。 陆白站起来回礼,“堂主?想不到我这案子把竹影堂堂主都惊动了。” 中年人哈哈一笑,“陆大人误会了,在下唐竹,姓唐,名竹。” 他重新介绍自己。 “呃——” 陆白觉得以唐竹这个名字,还能在竹影堂待下去,想必有本事。 唐竹又哈哈一笑,表示他们竹影堂堂主还没有那么心胸狭隘。 陆白请他坐下。 唐竹于是坐在他船前的桌子前,芸娘趁这时把酒端了上去。 “唐先生想必已经知道我拜访竹影堂的用意了吧。”陆白开门见山。 唐竹请饮一口酒,“酒庐的酒名不虚传,果然好喝。” 他放下酒杯后才说道:“知道,不过——” 唐竹一笑,“实不相瞒,陆大人要查的这个案子,同他是不是和我们竹影堂有合作没关系。” “怎么说?”陆白不动声色。 “我们竹影堂的生意涉猎甚广,上有王公,下有渔夫脚夫,这些人有不少都有我们的牌子,难道他们死了就和我们竹影堂有关系?”唐竹反问一句。 他接着笑道:“不过,我倒是可以给陆大人提供一些线索。” 陆白慢慢地饮一口酒,“请说。” 第三百八十九章 京城乱 唐竹故意吊陆白胃口。 他轻抿了抿茶杯后,才慢慢说道:“这位黄俊生锦衣卫同死去的关监司是同乡好友,他手上的官儿是从洛王手里买来的。” 陆白不说话,依旧盯着唐竹,在无声的告诉唐竹,这个消息他早知道了。 唐竹不以为意,“陆大人或许不知道的是,这位关监司其实是在为康王做事,在帮着康王筹集银子。” 陆白这下眨眼了。 唐竹为他提供的消息的确出乎他的预料,他以前一直找不到有人杀害关监司的原因,现在唐竹这么一说,陆白觉得关监司确实该死。 “为康王做事的不止关监司,实则是整个临安府生丝商人。”唐竹好像消息不要钱似的,不断的往外抛,再次让陆白惊了一大跳。 “整个临安府的商人都站在康王那边?”陆白惊讶的问。 唐竹意味深长的笑了笑。 这个笑容耐人寻味,然而不等陆白问他这什么意思,希望让他直言相告,唐竹已经没有聊下去的意思了。 他摇了摇手里的扇子,“余下的能够猜到几分,就全看陆大人的造化了。至于今日,我竹影堂帮了陆大人一个忙,不知道陆大人能不能也帮我一个忙?” 陆白不急着答应。 他让唐竹说一说,若让他为难或者帮什么不道德的忙的话,陆白让就别费口舌了。 “哈哈。”唐竹大笑,“我听一车夫说陆大人是好官,我还不觉得,今日见了,陆大人十有八九还真是个好官呢。” 陆白目光一凝,刀一样的盯着唐竹。 只有一个拉车的车夫在他头次去关监司家查案的时候说过他是好官,现在这唐竹竟然知道,足见他的消息灵通。 唐竹现在提起来,恐怕不只是说一说而已。 唐竹依旧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过陆大人放心,我让你的帮的忙都是举手之劳的小忙,譬如——” 他手中的扇子停下,“陆大人是怎么做到如此进步神速的?” 不等陆白说,他就提前说道:“千万别说什么努力修行,亦或者说绝顶天才,陆大人这进步神速,啧啧——” 他觉得陆白的进步早已超越了这方面的范畴。 这就像鲁班木匠手艺好,但突然在人生末年早出了原子弹一样扯淡,这压根不是一个层面的东西。 陆白点头同意,“你说的对,我的进步确不能用天才和努力来形容。” “以天材地宝?”唐竹故作漫不经心的问。 他不是在追问,而是知道陆白可能不会说实话,因此想要借助先发制人,然后察言观色,从而从陆白的神情中去断定陆白进步飞速的真相。 然而,陆白毫不作伪的摇了摇头,“当然不是,至今为止本大人还没吃过一根人参呢。” “那是有师门法宝?”唐竹又问。 陆白依旧摇头,让唐竹看不出破绽来。 唐竹不说话了,在等着陆白的答案,陆白轻笑一声,缓缓说道:“多读书,多看报,少睡媳妇,多破案,这就是我的修行秘诀子。” 唐竹愣住了,顾清欢在身后都忍不住笑。 末了,唐竹摇了摇扇子,“陆大人真幽默,好了,既然陆大人不说,那我就换一个问题——” 陆白笑了笑,“我不是不说,我说了,但你不懂而已,不过我心肠好,可以再帮你一个忙。” 唐竹没在意,他只是问道:“在晏城有个白狼帮,白狼帮有个顺风钱庄,这是陆大人的生意吧?” 陆白眉头一挑,这竹影堂给他的意外越来越多了,竟然还知道顺风钱庄。 他点下头,“不错,是我的。” “我这忙就与陆大人的顺风钱庄有关。”唐竹潜心求教,“我们竹影堂虽然没有陆大人的生意大,但经手的银子也不是一两个人就能提走的,不知道陆大人能不能指点一二。” 陆白再次刷新了对竹影堂的看法。 他的顺风钱庄生意铺开的不是很大,现在差不多也就站稳了晏城和永乐城,别的城池最近有所涉及,但还处于草创阶段,因此并没有成大气候。 老实说,在陆白的认知中,京城的人应当更显注意到他的私盐生意才对,至于顺风货栈和顺风钱庄,应当都在其次。 然而,这竹影堂竟然能够打听到顺风钱庄,而且认识到它的厉害,仅凭这一点,陆白就不得不高看他们好几眼。 不过,消息灵通认识到顺风钱庄未来的潜力是一回事,但真正能够实现钱庄的设想是另一回事,陆白不怕竹影堂把这钱庄的精髓学了去。 因为钱庄最重要的东西只有一个——信誉。 若缺少信誉,钱庄永远成不了气候。 恰好,竹影堂作为一个江湖门派,最缺少这样的信誉。 要知道,顺风钱庄不是靠着陆白的私盐生意成长起来的,而是靠着陆白在晏城无可匹敌的声望,还有顺风货栈这正经生意,才让顺风钱庄破壳而出的。 当然,最重要的是陆白手里有卡。 有卡就不怕假冒,不怕假冒就不怕有假,没有假的自然信誉就好。 可以说,陆白的顺风钱庄至少在现在是很难复制的。 不过—— 陆白并不会因此把钱庄的生意告诉唐竹,因为“仅一个关于这案子的消息,恐怕不足以换取我钱庄这等商业机密吧?”陆白笑看他。 唐竹点下头,“的确不够,那如果我告诉你,清明之夜,引诱你去剑阁的人其实不是一秋山庄的人,而是另有其人呢?” “梨园的人。”陆白不用他说就知道了。 唐竹惊讶,“原来陆大人早知道了。” 陆白点头,然后扭头看下顾清欢,这是顾清欢刚才在饭桌上根据今儿莫家家眷同他的谈话,然后推测出来的。 顾清欢昨儿其实就已经隐隐猜出来了。 首先,昨儿的雾中剑客始终在雾里,不曾出来片刻;其次,昨儿这雾中剑客不堪一击,几乎每次同陆白交手,都做迷雾散,显然不是寻常剑客,不属于刺客就属于故弄玄虚那一茬的。 而在现在的京城,谁最会故弄玄虚而且来糊弄陆白呢? 答案呼之欲出了,就是梨园的人,而且十有八九是梨园在莫家的两位客卿。 他们的傀儡术,分身术和幻境之术,几乎同昨儿袭击陆白的雾中人如出一辙。 “换个问题吧。”陆白见唐竹不能主动提供有效的消息,于是问道:“唐兄可知道妖书案的真凶?” “妖书案?”唐竹有些意外。 他疑惑的看陆白一眼,“这案子不早已经结了,陆大人为什么还在查这个案子?” 陆白满不在意的笑了笑,“好奇罢了,毕竟,我觉得这里面的水很深。” “水的确很深。”唐竹点下头。 他一脸好心的劝陆白,若陆白有意仕途的话,他建议陆白最好不要查这个案子。 陆白谢了他的好意,“那既然唐兄不想做这个生意,那我也没什么好问的了,咱们——” “妖书来自宫中。”唐竹不等陆白谢客,直截了当的把答案吐出来。 “什么?!”陆白虽然听清了,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唐竹恢复了方才的优雅从容,“陆大人也知道,有巫蛊等邪术的存在,一些人的生辰八字轻易不会示人,更不用说洛王和康王了。既然如此,这妖书上把生辰八字分析一通后断言康王是真命天子——你觉得这上面的生辰八字若是假的,会引起这样的恐慌?” 陆白若有所思,“所以生辰八字是真的?” “真的不能再真了。”唐竹点头。 他饮一口酒,再次称赞一声,陆白的酒真是太好喝了。 他问陆白,这就卖不卖? “你若拜入我的山门,这酒敞开了喝,但作为门外人——”陆白摇了摇头。 若是以前,这酒还能往外流出去一两坛。 现在不行了。 一来伴着功法升级为酒歌行,酿酒的材料更加稀有和名贵了,酒的产量开始变低,二来是伴着陆白的弟子成长和增多,浩气门的酒现在供不应求。 现在远在晏城的浩气门都不收徒了,但鹿园内白狼帮自己的弟子还是要收的,因此陆白的弟子依旧在不断增长中。 他现在甚至都有徒孙了。 大黑牛在前些天的来信中表示她收了一个弟子,这弟子长的贼俊,关键他也有一把子力气,不用怕大黑牛把他身子骨给折腾散架了。 在接到这封信的时候,陆白差点以为大黑牛给自己找了个娘子。 唐竹不想继续往下说妖书案,因此点到即止,提到了这酒,陆白也不再追问下去,扭头谈起了顺风钱庄,把顺风钱庄的一些经营之法告诉了唐竹。 唐竹很快听明白了这钱庄中间的关键。 前一个信誉问题,他觉得可以解决,但后面这个假币亦或者假银票的问题,他觉得有点难,但也不是不能解决。 他略一沉吟,又问了陆白几个问题后,颔首笑道:“老实说,陆白的惊艳让唐某受益匪浅,给唐某的东西远比唐某给陆大人的多,既然如此——” 唐竹从怀里取出一枚竹牌丢给陆白,“这是竹影堂的竹影牌,陆大人日后若有想打听的消息,或者不方便做的事儿,不妨用这牌子在街头小巷找着竹板招牌的店家,他们会帮你联系到我的,到时候我竹影堂顶竭尽全力以还陆大人今日的慷慨。” 唐竹起身向陆白行礼。 陆白起身回礼,然后琴音响起,在竹子沙沙的悦耳动听中,船向远处去,渐渐同烛光桨影里的小船和画舫合在一起,消失在了视野中。 陆白放松身子,躺在顾清欢的膝盖上,望着外面的游船和岸上的灯光,“这竹影堂你怎么看?” 顾清欢虽然今日才知道竹影堂,但经过方才的打交道,她心中有了计较,“消息很灵通,恐怕不是一个江湖门派那么简单。” 无论宫中消息,还是市井之间的消息,他都如数家珍,信手拈来,显然背后有很大的一个情报网在支撑着他,这个情报网甚至远在陆白的丐帮之上。 陆白同意的点下头,“是啊,想不到这人连一个车夫说过的话都知道。” 顾清欢笑了笑,“没那么夸张,或许那车夫就是他们的人呢?” 也有道理。 那车夫或许不是无缘无故被陆白坐上去的,尤其现在,还专门在南镇抚司等候陆白出门用车。 “慢慢接触吧,时间就了,这竹影堂后面究竟站的谁,到时候肯定会露出马脚。”顾清欢张开手掌,轻轻的按压起陆白的头。 陆白舒服的呻吟一声,闭着眼轻声道:“方才唐竹那意味深长的笑,分明再说不止临安府的生丝商人,恐怕别的丝绸商人也站在康王这边。” “沈家!”顾清欢笃定道。 陆白沉默一会儿后,觉得有点不能相信,“康王身后是吕家,吕家身后是一秋山庄,沈家现在争剑斋的世俗势力,而吕家正是背叛剑斋的前任世俗势力。” 陆白在想顾清欢是不是推断错了。 这就相当于想当剑斋现女友的人,同时还支持着意中人的前女友的家人,这关系未免太太乱了。 “不乱,如果是一女两男或者两女一男呢?”顾清欢问。 吕家在有了一秋山庄以后,的确不再是剑斋的世俗势力,但这不意味着吕家就和剑斋反目成仇了,事实上剑斋里面有不少同吕家关系不错的人。 吕家当年也有不少人也在剑斋中修行。 他们即使断了,那也是藕断丝连。 “你也别想着八大派同气连枝,一个鼻孔出气。你要记住,八大派始终是竞争的关系,只不过现在有个一秋山庄让他们暂时联合在了一起。”顾清欢说。 这世上没有永久的敌人,也没有永久的朋友。 一切在利益面前都是虚的。 旁的不说,就那剑斋和一秋山庄联手来说,“他们若联手,你觉得会不会打破现在的均衡,让八大派成为二大派?”顾清欢问、 陆白点了点头。 剑斋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当年没有一秋山庄时,剑斋是当之无愧的八大门派之首,是余下七大派经常联手对付的对象。 “还有,你莫忘了,从石家和沈家的争斗来看,剑斋里本就有派系之分。”顾清欢觉得,剑斋里有唾弃一秋山庄的,就有同一秋山庄交好的,一切皆有可能。 第三百九十章 吃茶去 陆白缓缓地点了点头。 顾清欢所言不差,是他把京城的势力想的太简单了。 京城的八大派并不是铁板一块,也不是陆白起初所以为的非敌即友,而是相互转化,相互变化的,昨日的仇人今日可能变友人,今日的恩人又可能变仇人。 就像这秦淮河的水,从浩浩荡荡的宁江里来,又到浩浩荡荡的宁江里去,谁也分不清水里的每一滴水,因为他们早已经做到了不分你我。 今日推动你一起向前的,明日或许就会把你拍在岸上。 唯一不变的唯有利益。 陆白毫不怀疑,若顾家和一秋山庄有相同的诉求,那么顾家同样会同吕家站在一起。 就像十几年前,为了皇位,顾家不惜对顾清欢的性命视而不见。 “这么说来,沈家在期待成为剑斋世俗势力的同时,也在支持康王了。”陆白沉吟道,他现在算是明白了,一只成熟的母鸡从不在一个篮子里下蛋的道理了。 顾清欢点了点头,“不过,这和你的关系不大,沈家支持谁当皇上,都不影响你吧?” 陆白笑了笑,“倒也是。” 他对剑斋本就不太在意,君不见在安康城时,他已经杀了一个剑斋的得意弟子了。 一个石家他都不在意,一个弱于石家的沈家他又在意什么呢。 话说回来,他倒是可能跟沈家成为朋友,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若不是他杀了石七公子,估计沈家这会儿早没有希望成为剑斋的世俗势力了,沈家应该感谢他才对。 “现在我在意的是这个消息同我要查的案子有什么关系。”陆白说。 关监司从洛王处买了官,暗中支持康王,然后被杀了。 陆白唯一想得出理由就是洛王恼羞成怒,让人杀了关监司,但这样的话—— “嘿,又绕回来了。”陆白觉得荒唐的摇了摇头。 他倒不是觉得洛王不会杀关监司,其实上面那个理由挺充足的,足以让洛王动杀心了。他若是洛王,估计早动手杀了,然后再让康王的人来买西水关监司的位子,多捞一些银子。 但洛王上次已经说过他没杀了。 以洛王的地位,就是他上次说他杀了关监司,皇上顶多多踹他几脚,洛王完全没必要藏着掖着。除非关监司掌握了洛王什么见不得人的证据,所以洛王才杀人灭口不敢对外说。但关监司一个买官的人能掌握什么证据? 他要掌握证据,估计早上报给康王了。 “也不见得。”顾清欢提醒他,“关监司在买官前是个商人。” 商人逐利,是最不忠诚的生物了,若关监司手里握到什么重要的把柄,指不定会待价而沽。 “关监司若能查到什么,肯定是在西水关的位子上。”顾清欢说。 她建议陆白从关监司的职务入手,看有没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或许可以找到一些端倪。 陆白点了点头。 他百密一疏,其实早应该这样做的,既然从关监司和黄俊生锦衣卫的周遭查不到什么,就应该从关监司的职务下手的。 “我明儿就去办子。”陆白说。 接下来,他们话题到了妖书案上。 “唐竹说的不无道理,这生辰八字轻易不示人,这妖书上写的明明白白,还好好分析了一通,的确看起来这妖书是大内传出来的。”陆白说。 顾清欢瞥他一眼,“你不挺能的,这么浅显的道理,你今儿还经唐竹提醒才想明白。” 陆白尴尬的笑了笑。 他对这案子一直不上心,想不到今儿被顾清欢抓了个现行。 不过这越发证明陆白不想查这案子是明智的。 想想吧,宫内传出来的消息,到时候查出来的罪魁祸首若真是宫里人的话,这人指定抓不到,这不能抓罪犯的案子,除了降低陆白破案成功率外,一点儿抽奖的机会都得不到,他查这案子有什么用? 有这会儿功夫,多跟顾清欢交流下感情不好吗。 当然,这话不能直说,陆白在顾清欢揶揄的眼神中正色道:“依你看,这谁从皇宫里传出来的,他们的目的是什么?” 他们首先排除了太后。 太后若传出来这消息的话,压根不会多此一举的让陆白去查。 “余下的势力中有皇上,皇后,吕贵妃。”陆白掰着指头数了数,又一一排除,皇上正为这事儿烦心呢,恨不得大臣忘了这皇储的争端,自然不会旧事重提。 皇后代表着洛王,似乎有这种可能。 “洛王怕大臣们心里放松了这根线,加之去年皇上生了一场大病,深怕皇上一死,遗诏成定局,所以旧事重提,让大臣们紧张起来,继续帮他奔走纳罕。”陆白说。 吕贵妃也有可能。 吕贵妃身后是亲生儿子康王。 这妖书案至少在明面上是替康王摇旗呐喊,所以吕贵妃的嫌疑最大。 不过—— 陆白觉得会是皇后。 “哦?”顾清欢有些意外,“我以为你分析一大通就没有结论了,想不到你认为会是皇后,为什么是她?” 陆白微微一笑,“正如唐竹所言,生辰八字这东西是轻易不能泄露的,怕的就是一些不正经的人借助生辰八字做什么邪术。” 既然皇室有这个忌讳,那么显而易见的,皇上和吕贵妃都不会把儿子的生辰八字泄露出去,而且供人分析这么一大堆。 虽然生辰八字泄露出去后,有人用邪术作恶的概率很低,但为人父母者,向来是不敢让一丁点的危险靠近子女。 帝王可能无情,但也不至于这样去玩弄权术。 相反,他们一句话就可以挑起这些事端,完全不用什么妖书。 皇后就不然了。 洛王不是她亲生的,她不大会在意这些细致末端的事儿,但洛王又是她手里的牌,她必须把他打好了,所以让大臣们紧张起来,也是她想看到的。 顾清欢点了点头,“你分析的很有道理,但是——” 她提醒陆白,皇宫之内不止皇上和皇后,还有西厂和东厂,“万一这是他们传出来的消息呢?”顾清欢问。 陆白迟疑了一下,“东厂西厂还有内书堂,不向来以皇上马首是瞻,他们应当不会做这些事吧?” 顾清欢只是顺口提了一句,给陆白提一个醒,至于东厂西厂还有内书堂做这些事,她暂时找不出一个理由来。 “算了,不猜了,我还是紧着关监司这案子吧。”陆白摆了摆手。 这牵涉到大内的案子,很大的可能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陆白不放在心上,还不如多关心下关监司的案子,这案子破了,还能抽奖呢。 现在天色已晚,陆白决定不再动脑,准备好好休息。 他让芸娘解下了帘子,把书房前的落地窗遮住,外面再不能看见里面分毫。 在遮掩前,陆白忽然问道:“哎,对了,那只燕子开始筑巢没有?” 这些日子,有一只燕子盯上了陆白这书房,时常在窗前的屋檐下徘徊,叽喳鸣叫,陆白约莫他是看中了陆白这书房的风水宝地,准备在这儿筑巢。 陆白很欢迎。 且不说燕子是益鸟,就是燕子本身,在南朝就是一惹人爱的鸟儿。 燕子惹人爱的地方在于识家。。 今年在此繁育长大后,来年还会回到老地方,这让家宅一到了夏天就叽叽喳喳,热热闹闹,人们因此普遍认为,燕子在家筑巢,是一个家兴盛的标志。 因此,京城的百姓都喜欢燕子到自家筑巢,而且屡屡告诫家中游子不许掏鸟窝,不许惊扰了燕子的孵蛋和繁衍后代。 在燕子孵化出幼鸟时,有些家里还会备了竹筐在鸟巢下,防止燕子的幼鸟从巢里掉下来的受伤。至于巢下的粪便等脏污的东西,人们普遍是不觉得麻烦的。 陆白也喜欢燕子。 他觉得燕子像是老朋友,隔年一见,颇有见到旧相识,回忆起旧时光的感觉。 更难的是,燕子的叽叽喳喳为书房添了一些活泼的气氛。 试想,在书房内煎茶,练字,读书,赏景远眺,书房外有燕子进进出出,时而衔着夏虫,时而衔着泥土,在旁边轻轻呢喃,这得多活泼的场景啊。 然而—— 芸娘摇了摇头,“它现在还是孤单一人呢。” 芸娘打听到,燕子只有找到伴儿时才会开始筑巢。 显然,看重陆白这屋檐的燕子还是个单身狗,哦,不对,单身燕,所以还没动工。 “没事儿不着急,我看着燕子身姿曼妙,叫声嘹亮,迟早会找到另一半的。”陆白对自己的燕子很有信心,这或许就是爱屋及乌吧。 芸娘笑了笑离开了,只留下了陆白和顾清欢。 陆白低头看了她一眼,见顾清欢的脸在烛光摇曳下分外撩人。此情此景之下,在外面喧闹的叫嚷声中,或许吹箫不错。 于是,书房内生机盎然起来。 陆白早上起床时,天刚蒙蒙亮。 秦淮河里的雾气蔓延到了岸上,把大街小巷,柳树院落都掩映起来了,让秦淮河畔两岸的世界如坠云中一般。 陆白没在家用饭,洗漱之后就出来了。 刚到门口,他就见戏班的班主在指挥人搬行头。 班主一脸的笑意,即使早春的水雾也掩盖不住他脸上的兴奋。 他见到陆白后慌忙行了一礼,“陆大人,早。” “早。”陆白摆了摆手,勉励他们,“好好演,有能力的,脱颖而出有的,本大人到时候收他入山门学戏。” 他大言不惭道:“我可告诉你们,梨园行修行不一定要去梨园,咱们浩气门丝毫不逊色于的梨园。” 班主一拍胸脯,“陆大人,明白!您放心,就是不能修行,单为了这么好的本子,我们也一定竭尽全力,绝对不辱没了您的好本子。” 陆白欣慰的点下头,示意他们忙,然后信不走进了水雾中。 陆白今儿心血来潮,想要尝一尝京城街头巷尾的小吃。 奈何,因为时辰尚早,一些摊子都还没支起来,陆白一连走了几条街都没见到没吃食的,倒是见到一只猫,从陆白面前的瓦檐上探出头,瞅了陆白一眼后优雅的跳过巷子,沿着对面瓦房的屋脊向远处去了。 陆白一时间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信步由缰的跟着猫出了青石板铺就的巷子,向另一外一条临秦淮河的巷子走去。 这时候浓雾稍微散了一些,留下一些湿湿的青石板路在脚下。 陆白环顾四周,见无论路旁的酒旗,还是栏杆瓦檐,这会儿都是湿的,好像昨夜下了一场小雨,把这个世界都柔和了。 陆白听顾清欢说,在清明节过去后就到了春末夏初的季节。 她说这时江南最美的季节,在这个季节,栀子花开了六瓣,青蚕豆刚刚饱满,槐树花挂在枝头含苞待放等待着少女们采摘。 这是一个充满诗意的,梅子开始黄了,梅雨开始飘了,江南的河开始涨水的季节。 陆白一路向西,正沉思间,见一只渔船从旁边河里划出来,船上撑竹篙的渔夫戴着蓑笠,缓缓地超过了陆白,然后停在一个小码头上,扭身上了码头上的一间茶肆。 这茶馆生意开张了,里面的声音很吵杂。 陆白探头看了看,见不少苦力在里面喝茶,手里不少还捧着烙饼和窝头,就这茶下饭,然后同人谈天说地,纵谈古今,话题不一会儿从今儿做什么活儿就扯到了八百里远,谈起了皇上同红楼里红姑娘的风流韵事,然后又从陆白有多天才转到了明儿去干什么。 昨夜的劳累,今天面对劳累的恐惧,就在这谈天说地中,一杯浓茶中化作了虚无与熨帖。 陆白很喜欢这茶肆的气氛。 他见茶肆里也在卖一种饼子,于是抬脚走了进去,招手要了一壶茶,一块饼子。 伴着陆白进来,茶肆安静了几分。 但随后,众人见陆白只饮茶,不看人,不说话,于是又谈起了天。 “哎,活儿现在越来越难做了。”一人叹了一口气,“江南失去土地的那些人全到京城里来跟咱们争食儿吃,我看咱们以后啊都得被饿死。” “可不是咋地,我听说姑苏,临安一带,现在还在收土地种桑树呢,以后吃不上饭的人会更多。”人们唏嘘着。 经过昨儿唐竹的提醒,陆白想这改稻为桑,恐怕同沈家,临川的生丝商人们脱不了干系。 第三百九十一章 密谋 陆白默默地用饭后,起身出了茶肆,去往关监司。 京城的乞丐的确越来越多了。 不止京城,许多人甚至已经逃荒到了京城以西,譬如安康城。 石七公子当时开垦了许多土地,现在正需要人手,这些人或许可以谋到一些差事,即使谋不到,或许也可以找到一些活下去的机会。 这些消息是陆白的弟子,丐帮的舵主裴庆传来的,与此同时别处也有许多消息不断的把消息传过来。 陆白现在已经去信让裴庆来京城了。 京城里乞丐这么多,正是丐帮壮大的大好时机。 浩气盟也得加油了。 伴着丐帮不断壮大,一些好苗子也被收了上来,迫切的需要陆白在修行上的指导和思想上的教育。 陆白打算过几天去城南城北看一看,选一出山,建造山门。 一个修行门派建在秦淮河畔不像话,至少应当有个山头才对。 陆白在思路间,不知不觉的走到了秦淮河西面的西水关。 此刻,雾气渐散,西水关的水关门正要打开,几个水关监司的人正在闲聊,那位曾接待过陆白的,盘查过往穿着的小吏正在用早饭,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坛酒,坐在岸上的位子上吃的不亦乐乎,还把没啃尽的的鸡腿丢给旁边的一头狗。 嘿! 这狗可真好看,吃的身宽体胖,毛乌黑油亮,这可真是有的人没饭吃,有的狗吃饱饭啊。 陆白走了过去。 那只大胖狗还以为陆白去抢他鸡腿呢,嗓子里发出闷吼声,还朝陆白龇牙咧嘴,警告陆白别往前走,再往前走他叫不客气了。 陆白没理它。 这大肥狗当真不客气,也不汪汪叫一声,直接就朝着陆白的腿扑过来。 他娘的! 这还真是有什么狗就有什么样的主子。 陆白眉头一皱,这只狗不等扑到陆白身前,就已经画了一个九十度的垂直角,朝天上直直的飞去了。 盘查小吏咬着鸡肉,惊讶的仰着头,看见他的狗化作一个黑点,在他的视野中越来越小,超过了鸟儿,超过了云,直到最后看不见。 他低下头,呆呆地看着陆白,“你——” “陆大人!”他惊的站起来。 他对陆白的印象可太深刻了,想他在水关当差十几载,练就了老道的火眼金睛,过往的船只是富贵,他一眼就看的出来,却没想到在陆白这儿差点儿翻了船。 他可牢记在心呢。 盘查小吏顾不上理自己的狗,麻溜儿的走到陆白面前,“陆大人,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妖风。”陆白回答。 他站在河岸上望着等候在水闸门外的船只,“有一个案子过来查一查,是关于你们前任监司关监司的。” “关监司?他找到了?”盘查小吏好奇的问。 陆白点下头,“找到了,一半身子喂了鱼,还有一半做了水鬼——” 他回头看着盘查小吏,“你没做对不他的事儿吧?当心他从水里钻出来取你的性命。” 盘查小吏干笑,“陆大人说笑了,关大人是官儿,我是吏,我怎么敢得罪关监司呢。” 陆白可不这样认为。 这流水的官,铁打的吏,更不用说关监司这官儿是买来的,这些当吏的少不了糊弄关监司,甚至在关监司身上榨油水。 “行了,你不说,我也不管你了,你死就死了。”陆白绕着水关绕一圈,“在监司的位子上,关监司有没有得罪什么人?” 盘查小吏笑了一笑,“陆大人,实不相瞒,这得罪的人可多了去了。” 往来的船只都要克扣一番,那些百姓和商人,哪个见了他们水关的监司不是恨得牙痒痒,暗地里诅咒他们生儿子没屁眼,生闺女丑八怪。 所以想要找为关监司找一个仇人挺难的,因为大部分都是仇人。 陆白无奈,揶揄道:“你们水关还真是恶贯满盈哈。” 盘查小吏忙摆手,“不至于,不至于。” “少在这儿给我胡掰扯!”陆白沉喝,目光一凝,“除非你想当刚才飞到天上的狗!” 盘查小吏打了一个寒颤,目光瞥向天空,狗依然没下来,他忙摆手,“不敢,不敢!” “我问的是得罪能杀了他的人。”陆白冷冷的问。 关监司往日里盘查的人,虽然对他恨的牙痒痒,但应该不至于杀他,若有人敢杀他,连带着还杀死一个锦衣卫的话,那必定非富即贵,在京城内有响当当的名号。 他盘查小吏较劲脑这时,陆白又补充一句,“有反常的地方也行。” “我想想。”盘查小吏说。 关监司虽然在当官上是个嫩手,但不是个傻子,因为他以前当官儿的,因此在关监司以前也极为擅长察言观色,更不用说还有盘查小吏这个老油条子在旁边跟着了。 所以细数起来,在这水关上,关监司并没有得罪多少人。 唯一得罪的是一些商人,但也都是为了压榨他们的银钱。 不得不说,在压榨这些商人银子的活儿上,关监司很得心应手,他太知道一些商船和货船的心理底线了,过关收的银钱和税前,多在比平常多,但在商人们可以忍痛割爱的的范围内。 盘查小吏当时还佩服来着,惊叹关监司对商人真是很,一句老话说的好,果然同行之间才是赤裸裸的仇恨。 就靠着这一手本事,关监司虽然让过路的商人怨声载道,但还不至于杀了他,都是咬着牙付银钱过去了。 “至于那些大富大贵之家的商船和货船,关监司就老实多了,从来只收本应该收的,绝对不多手,因此没有得罪多少不能得罪的人——”说到此处,盘查小吏忽然记起一桩事,“倒是有一桩惊奇的——” “什么!”陆白见事情有转机,双眼一亮盯着盘查小吏。 盘查小吏努力回想起来。 那大约是在四五个月前。 关监司本身是做生丝生意的,他对丝绸一行的掌柜的都认识,对于那些有头有脸的掌柜更是熟稔和恭敬,这其中就有梅记布庄的沈掌柜。 沈掌柜因为背靠沈家,因此船只来往出城时,关监司并不让人阻拦,大部分时间都顺利的放行,偶尔还不收梅记布庄过往货船的商税。 关监司和沈掌柜也熟。 在偶尔等候过关的时候,沈掌柜会下船同关监司聊会儿天。 至于天的内容,无怪乎丝绸那方面的生意。 但在半年前,沈掌柜的货船回京,在水关前排队等候的时候,关监司手上正好有一坛好酒,他见老友归来,就让盘查小吏他们忙着,自己提了酒出了水关,上了梅记布庄的船,找沈掌柜的饮酒去了。 他们满满盘查,关监司在进了船舱后就没再出来,同沈掌柜慢慢地喝。 后来,在轮到梅记布庄的货船入关时,关监司提着空酒坛笑嘻嘻的出来了,沈掌柜也出了船舱,拱手送别关监司。 怎料,关监司上了岸以后,笑呵呵的向沈掌柜回礼的同时,低声吩咐盘查小吏他们盘查梅记布庄的货船。 “这很不寻常。”盘查小吏说。 在以往,碰到梅记布庄的货船,他们通常选择直接放行,就是沈掌柜不在船上的时候,他们都放行,并不怎么仔细检查。 “但那天不知怎么了,关监司一面向沈掌柜告罪,言说职责所在,一面让他们仔仔细细的检查,不要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地方。”盘查小吏说。 陆白若有所思,但不急着下结论,而是选择排除别的答案,“当时有上司在这儿,所以关监司让恁装腔作势?” 盘查小吏摇头,“不可能。” 当时上司根本不在。 “你们最后查出什么了?”陆白一笑,替他回答道:“你们一定查出东西了,因为梅记布庄本就长期从事走私生意,你们也知道,不可能查不出东西。” 盘查小吏瞪大了双眼,继而木讷的摇头,“陆大人,您,您怎么知道的。” 陆白轻笑,“别忘了我是谁?我是锦衣卫。” 盘查小吏缩了缩脖子。 锦衣卫这把刀钝很久了,他都要忘了锦衣卫这把刀的犀利了,现在听陆白说起来,盘查小吏立时想起了很久以前,锦衣卫监察百官,任意抄家的威风来。 他们这点儿小事,似乎还真瞒不过锦衣卫。 “查出东西后怎么样了?”陆白问。 盘查小吏谄媚的笑,“陆大人英明,还真被您说中了,我们真从梅记布庄的货船里搜出了违禁品。” “是什么东西?”陆白好奇地问。 “盐。”盘查小吏知无不言。 他可太知道陆白的厉害了,因此宁得罪沈家,也不愿意得罪陆白。 不过,他不忘补充一句,“陆爷,这是我告诉您的,您可千万别把我卖了,若是沈家找上我,您可千万给我出头啊。” 陆白让他放心,他陆白肯定会罩着他。 以后他要是运个私盐什么的,还要靠盘查小吏帮忙呢。 不过话又说回来了,陆白万万想不到,这梅记布庄竟然同他是同行,都贩卖私盐的。 这梅记布庄生意真不错。 去时走私丝绸布料,回来时走私盐,这一来一回估计能捞不少银子吧。 “你们怎么处置这些盐的?”陆白问。 盘查小吏表示更奇怪的来了,“虽然不同往日的仔细盘查了,但奇的是,关监司对这些私盐视而不见,只是悄悄的抓了一把,然后就让人如往常一样放行了。” “放行了?”陆白问。 “对,放行了,除了关监司心血来潮的对梅记布庄的船仔细盘查外,并没有别的不同。”盘查小吏说。 陆白沉吟,无论直觉还是理智都告诉他,这里面有名堂,但他一时间就是想不明白。 “难道是关监司同沈家反目了?”陆白嘀咕。 他抬起头问盘查小吏,“后来呢,后来关监司发生了什么?” “后来——” 盘查小吏表示,隔日梅记布庄又有货船出城,因为他们的货向来是一个月来回不间断,所以这船货回来,就得马上发一船货。 “沈掌柜当时不在船上,关监司也没让我们仔细盘查,如往日一样直接放行了。”盘查小吏表示后面就没什么稀奇的了。 “再后来呢,关监司在这桩事发生后多久失踪的?”陆白问。 “哟,那得是两三个月以后了,就陆大人您进城的时候,关监司刚消失三四天。”盘查小吏说,他觉得这事儿估计跟梅记布庄没什么关系。 盘查小吏只要怕陆白去找沈家的麻烦,然后让沈家知道是他在多嘴多舌,最后他们神仙打架,让他这池鱼遭了殃。 陆白抬眼看他,“你会断案?” 盘查小吏急忙摆手,“大人折煞小人了,我哪会断案啊,就会收些银钱。” “那你在这儿乱起什么哄。”陆白呵斥了一句,又问道:“那后面几个月,梅记布庄的沈掌柜出城没有?” 盘查小吏摇头,“没,没有。” “你们关监司和他还有往来吗?”陆白又问。 盘查小吏想了想,“有,我记得有天休沐,还见到关监司和梅记布庄的掌柜往红楼的方向去了。” 他补充了一句,“那已经两个多月以前了。” 陆白记起来,关监司在红楼的老相好小翠姑娘说过,关监司还经常同梅记布庄的掌柜去他那儿。 如此看来,至少在表面上,关监司的死同梅记布庄的沈掌柜没什么关系。 陆白又问起了黄俊生,“你知不知道,关监司有一位在锦衣卫的朋友?” “知道!”盘查小吏点头。 这锦衣卫在关监司当值的时候来找过关监司。 “这锦衣卫长的可真邪门,名叫俊生,却跟那俊一点儿也不沾关系,我看叫邪生才对,看起来就一股子邪气,看起人来更让人觉得他在打邪主意。”盘查小吏说。 这锦衣卫以前还只是偶尔来西水关找一次关监司。 但最近几个月不知怎的,频频来找关监司,而且一来俩人就到远处咬耳朵,嘀嘀咕咕着一些事,还不时地商量些什么事。 “什么事?”陆白问。 盘查小吏不敢肯定,他没怎么听清楚,那锦衣卫那副样子,更不敢让他靠近,所以听来的都是些语焉不详的话,“像什么真假,喝酒,试一试,诈一诈他之类的话,哦。对了!”盘查小吏忽然记起来,“他们那天还说要多弄点儿银子,但关监司说要细水长流——” 然后别的,盘查小吏就没怎么听清了。 第三百九十二章 粉红侍女 显然,黄俊生同关监司在密谋什么事。 陆白觉得,这事儿很可能同他们两个的死有关。 但这“真假,喝酒,诈一诈”之类的闲言碎语,又着实分析不出什么,倒是后面那句“多弄点银子”和“细水长流”让陆白模模糊糊知道点儿什么。 八成是敲诈。 听关监司的意思还想细水长流,多敲诈几次。 那么敲诈谁呢? 显然敲诈的这个人,就是杀死他们两个的凶手。 陆白想到这儿,忽然记起盘查小吏说的,关监司当时让手下从梅记布庄的货船里取了一把盐,难道想用这个敲诈梅记布庄的沈掌柜? 陆白觉得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或许是那次船上饮酒,梅记布庄的沈掌柜不知道怎么冒犯关监司了,让关监司含恨在心,上岸后就让人查看他的船,接着就起了敲诈的心思。梅记布庄背后站着沈家,沈掌柜见他屡次敲诈,因此大胆的起了杀心,然后把两个人都杀了。 陆白觉得这猜测顺理成章, 然而,陆白没有证据,并不能把梅记布庄的沈掌柜怎么样。 不过,既然沈掌柜有嫌疑,陆白去会一会他还是可以的,万一他自爆露出破绽呢。 想到此处,陆白谢过了盘查小吏。 刚转过身,天上一个小黑点落下来,陆白手一挥,这只狗眼看着要成为肉饼,却脚下踩云了一般,慢慢悠悠的落在地上。 “这狗让你养的,一点礼数也不懂。”陆白撂下一句话走了。 “是,是。”盘查小吏忙点头哈腰的送陆白离开。 待陆白远走后,他低头一看,好家伙,这狗早失禁了,这会儿正双腿瑟瑟发抖呢,再没有方才的凶狠和威风。 陆白沿着秦淮河向东走了一段距离,接着拐进一条小巷。 小巷两旁是高墙青瓦,岁月在白墙上留下了痕迹,在脚下的青石板上布满青苔。 陆白侧过身子,把几个嬉笑打闹的孩子让过去后,抬头看见一个少女站在小楼的窗前,整理着窗边的瓷瓶,往里面插着花,在见到陆白经过后微微一笑。 陆白向她点下头,出巷子后又走一段距离,终于到了梅记布庄的沈掌柜住宅的后院。 二哈和红太浪经过一个多月的看守和打探,早打听清楚了,这沈掌柜就住在梅记布庄的后面,属于前店后宅,而且在后面还有一大门。 只是平日走的人少,所以这门都是关着的。 陆白在后门徘徊许久,又绕着后院转一圈后默默地点了点头。 这后院临河。 看得出来,这沈掌柜一点儿也不亏待自己,这园子从秦淮河引了一条曲沟,将秦淮河水引入院中花园,绕了几道弯后有从别处引回秦淮河。 如此一来,这座宅子虽然不在秦淮河畔,却也有水景可看了。 陆白又端量一下水流,这曲沟又宽,水流又急,淹死个把人不成问题。 陆白观察罢这些后,走到后院门口,啪啪啪的敲门。 等了一会儿,门内才有人招呼,“谁呀?” 陆白回道:“锦衣卫的,有事儿求见你们沈掌柜。” “锦衣卫!”里面的人惊讶一声,须臾间没了声音,在陆白皱眉又要敲门时,才又有一位姑娘招呼道:“来了,来了。” 招呼的人打开门,是个穿粉红绸衫的侍女,在她身后还站着一位绿衣婢女。 粉红侍女看了陆白一眼,急切道:“哎哟,锦衣卫大人,没想到你先来了,我们正要去找你呢。” 陆白疑惑,“找我作甚?” “报官啊。”粉红侍女的话连珠炮般从嘴里吐出来,“我们掌柜的昨天刚回家,就被两个人抓走了,然后就再也没回过家,我们以为是绑架,还在等绑匪消息准备用银子赎人呢,谁知道我们家掌柜的被绑走后就音信全无了,我们一瞅不对劲儿,正要去报官。” “什么!”陆白惊讶,“你们掌柜的还没回来?” 粉红侍女话一停,眨了眨眼看着陆白,“还没回?什么意思,你昨儿见到我们家掌柜了?不对!” 粉红侍女瞬间往后一跳,“你,你是绑匪!” “咳咳。”陆白干咳一声,有些尴尬,“不是,我不是,我是南镇抚司的陆镇抚使。” 陆白拿出牌子让他们看一眼才又继续道:“我是说你们掌柜的被人绑走后至今未归?” 两个侍女点头。 陆白觉得这有点儿麻烦了。 但这两个侍女的话又不能全听,他建议道:“这样吧,我进去了解下情况,好帮助你们追查绑匪,早日把你们掌柜的救回来。” 粉红侍女让开门,“那可太好了。” 陆白走了进去,“你们掌柜的这几日得罪什么人了?” 粉红侍女摇头,“我们家掌柜的是开门做生意的,讲究的是个和气生财,从来没的罪过什么人。我们梅记的布和丝绸又最好,乃是一绝,在生意场上向来是别人巴结,也没的罪过什么人。” “丝绸生意不得罪人,但有些生意就不尽然了。”陆白回头看着粉红侍女。 粉红侍女眨巴下眼,“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陆白笑了笑,回过神子扫视这后院。 这后院是个院子,有太湖石,有池塘,还有亭台楼阁,一步一景,一角一画,倒是个优美的所在。不过最吸引陆白的还是池塘里的一池鲤鱼。 各个肥大鲜美,至少在三斤以上。 陆白用舌头舔了舔舌尖,老实说有点儿馋了。 “没什么意思,就是有些话不能告诉你听,你也做不了主,你们家夫人呢?”陆白问。 粉红侍女说道:“我们家夫人已经忙得焦头烂额了,正在前面召集伙计们出去找绑匪,找我们家掌柜呢,恐怕顾不上招待陆大人。” 陆白若有所思,“这不对呀,无论抓人还是找人,我们锦衣卫都在行,你们家夫人不招待我,让我们锦衣卫帮你找找,着急召集那些伙计们干什么。” 他不由分说的摆手,“快让你们家夫人出来找我,真是的,分不清孰轻孰重了。” “这——” 粉红侍女觉得陆白说的好有道理,于是旁边的绿衣婢女招待陆白,她去把夫人请过来,说罢,红衣少女就麻溜儿的走了,看那走路的架势,一点儿也不像大户人家的侍女。 陆白心中一动,抬脚跟了上去,“事情紧急,我跟着去帮忙。” “哎!”绿衣侍女想要拦陆白,奈何陆白故意让她拦不住,几乎泥鳅一样从绿衣婢女身边滑了过去。 沈夫人没在前面的店里,她在临近前院一个院子的正房里。 陆白刚拐进院子,就见粉红侍女在沈夫人耳畔叮嘱着什么,沈夫人不住的点头,看样子粉红侍女不像仆人,那沈夫人才是仆人。 然而,这也就是一刹那的事儿。 待陆白进来后,粉红侍女立刻停下话头,站在了沈夫人身后,还皱着眉头道:“陆大人,你怎么不容等通禀就进来了,这万一我们夫人在沐浴更衣——” 陆白双手抱拳,“是我唐突了。” 不过,看他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一点儿唐突的意思。 “陆大人,您可终于来了,您可要为我们家作主啊。”沈夫人接过话茬,哭哭啼啼起来,还不时的用手绢去擦泪。 这位沈夫人陆白见过,上次他来梅记布庄时,就是这妇人招待的他。 这妇人梳着妇人的发髻,脸上涂着厚厚的百分,穿着一条露半球的衣服,依旧有着一脸的憔悴和黑眼圈。 她正在哭诉,“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哪个乌龟王八蛋把我们家老爷给绑架了,陆大人,您可要为我们做主啊。” 陆白一阵尴尬,随即想到是二哈和红太浪绑的沈掌柜,于是心安理得起来,还跟着附和几句,“对,那孙子就不是人,估计全是狼心狗肺的东西。” “呃——” 沈夫人愣住了,在看陆白一眼后才又哭诉起来。 陆白走过去,“沈夫人你别着急,你想帮着我回想一下,沈掌柜最近得罪什么人了,只有知道他得罪了什么人,我们找起人来才得心应手不是。” 沈夫人擦了擦眼泪,抬起头看着陆白,一脸的委屈,“陆大人,我们老爷平日里带人最和善,做的又是上好丝绸这独门生意,能得罪什么人啊。我看呀,就是一些人吃饱了撑着找我们家老爷麻烦,这些人可真不是东西,陆大人,你逮住他们后,就是不能打死,也要把他们阉了,让他们再也不能有后,省的以后在祸害人。” 陆白这话听出几分了,这明摆着在指桑骂槐呢。 还有,这沈夫人哭的可真假,脸上厚厚的粉还在呢,一点儿也没冲掉,可见是干嚎没泪。倒是沈夫人这神色,干起来更憔悴了,有点儿像纵欲过度的样子。 陆白笑了笑,打断沈夫人,“沈夫人,做丝绸的生意不得罪人,但做私盐生意就不一样了,这见不得光的生意,很容易得罪人的。” “你,你怎么——”沈夫人卡壳了,再没有方才巴拉巴拉的从容。 “我怎么知道?别忘了,我是锦衣卫。”陆白替她回答。 这时,粉红侍女接过话头,“陆大人,说话得有证据,别凭空污蔑人,我们做的是正经生意,什么私盐,我们不知道。再者说,我们沈家直系可是朝廷命官,我们会做那犯法的生意?” “行了,不用狡辩了,我是有证据的。”陆白说。 他真有证据。 且不说盘查小吏知道这事儿,就是在私盐的源头永乐城,陆白都有的是办法挖出梅记布庄贩卖私盐的证据。 “不过,我不是来查私盐的,所以你们也不用紧张。”陆白安慰他们。 他才不会去查私盐。 作为贩私盐的老祖宗,陆白去查私盐岂不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陆白好心道:“我现在就帮着你们分析分析,究竟谁会绑走你们家沈掌柜,我觉得这私盐生意最可能,沈夫人你觉得呢?” 沈夫人看粉红侍女一眼,“那,那,那可能是吧。” 陆白瞥粉红侍女一眼,继续道:“那夫人觉得在私盐生意上,沈掌柜最近得罪什么人了?” 沈夫人干笑,“我们家老爷昨天刚回来就被绑走,我,我真不知道。” 陆白本来信的。 因为二哈和红太浪探听来的消息也是如此,若不然也不会沈掌柜刚露面,他们俩就把他抓来了。 但他鬼使神差的问了一句,“那沈夫人你这纵跃过度的样子——” 沈夫人一个哆嗦,下意识的去看粉红侍女。 粉红侍女也晃了一下,然后才稳住心神,“你,你胡说什么!你这人怎么回事,你知不知道你这话传出去有多伤人?我们家夫人这不是纵跃过度,这,这是体虚。” 她接着肯定的点下头,“对,体虚!” 有古怪! 陆白觉得这沈夫人和粉红侍女有古怪,尤其这粉红侍女。 “那以前呢,以前他得罪过什么人?”陆白不动声色的问,丝毫不为刚才问了一个子奇葩的问题而感到脸红,“譬如水关的关监司,锦衣卫的黄俊生?” 沈夫人表情僵住了,双眼一时间不知道往那儿放,深怕说一句话或者一个表情让陆白看出破绽来。 那粉红侍女也有些荒神,却努力稳住,“关,关监司,他,他有一段日子没来了。他和我们老爷是好朋友,应该没仇。” “不对吧?关监司可亲口承认了,他和沈掌柜有仇,前段时间还曾伙同黄俊生敲诈沈掌柜。”陆白优哉游哉,漫不经心的丢下一句。 “他,他还活着!”沈夫人一脸不可置信,却一下子把底裤都露出来了。 粉红侍女眨眼间要逃,粉红的裙子从陆白面前掠过,挡住了陆白的视野,人却脱壳一般从衣服中蜕出来,穿着一身劲装利索的向最近打开的窗户扑去。 “砰!” “哎哟!” 窗户自动合上了,两扇窗把粉红侍女拍了回来。 粉红少女落地后揉着鼻子,额头上也见红了,双眼含泪,不知道疼的还是鼻子酸的。 陆白从始至终未动。 “在一个洞玄境以上的修行者面前,你觉得你逃得出去?”陆白问。 他笑了笑,“你也真是不打自招,看来这事儿你这侍女也参与其中了。” “参与其中?”粉红侍女停下揉鼻子,怔住了:“那关监司没活着?” 第三百九十三章 造反 陆白不答。 他饶有兴趣的看着粉红侍女。 粉红侍女这话说的挺有意思,“关监司没活着”,显然她认为关监司若活着,一定把所有事儿都说给陆白听了才对。 粉红侍女双眼珠子滴溜溜的转,在绞尽脑汁的想着脱身之计。 陆白把扇子从怀里取出来,让她别胡思乱想了,坦白从宽才是正道,“千万别让我把你带到锦衣卫,在昭狱里再问你话,我可就不是这么和颜悦色了。” 粉红侍女“嘻嘻”一笑,“陆大人,我什么都没干,我一个弱女子能干什么呢。” 陆白也不咄咄逼人,只是问道:“那你刚才跑什么?” “我”粉红侍女靠近陆白,眨巴下眼,“我去上茅房,您信么?” 陆白摇头,“不信。” 他站起身,“你要再这么挣扎,我只能请你到锦衣卫喝茶了。” 在旁边战战兢兢的在沈夫人一把拉住粉红侍女,“锦衣卫不,不是她杀的,是他自己跳进水里的。” “黄俊生自己跳进水里的?”陆白指了指自己的头,“知道这里面装的什么吗?” “水?”粉红侍女脱口而出。 “水你奶奶,是智慧,我这里全是智慧,所以不要想着蒙我了。”陆白准备动真格的。 “慢,慢!”粉红侍女子双手在身前摆着,试图阻止陆白。 她用目光示意她的小体格,“你,你觉得我能杀了他们两个,有一位还是锦衣卫?” 沈夫人在旁边不断附和,“对,对呀。” “本来不觉得,但看你刚才扑向窗户的样子”陆白冷笑一声。 粉红侍女刚才扑向窗户的动作,绝不是普通人做的出来,那敏捷,那速度,那动作之流畅,陆白可以肯定,这粉红侍女境界不低,虽然他感受不到这侍女的实力。 粉红侍女懊恼的拍下自己额头。 大意了! 刚才陆白一诈,她没沉住气,露出了最大的破绽,现在想起来就懊悔不已。接着,粉红侍女瞪了陆白一眼,心想这城里的人套路真深,一不小心就着了道儿。 陆白懒得同她们啰嗦了。 他手一挥,一把无形之绳就捆住了粉红侍女,至于别的人如沈夫人。 陆白一个分身出现,走到了沈夫人旁边,就要把沈夫人抓起来,“既然沈掌柜不在家,那我暂且拿了你们几个,待在昭狱里把一切查清后,再发个悬赏告示。” 他笑了笑,觉得沈夫人可以放心了,“顺便就帮你们把沈掌柜给找到了,怎么样,我够贴心吧?” 他的分身刚要去抓沈夫人,粉红侍女大声喝道:“慢着,我还有话说!” 陆白的分身不动,陆白回头看她,“你有完没完了,我告诉你啊,我可不怜香惜玉,你再拖延我揍你了。” 粉红侍女这次态度很好。 她脸上堆着笑,“陆大人,您就放过我们这回吧,咱们好得也沾亲带故,您不看人面看狼面,你就闭上两只眼把我们给放了吧。” 陆白莫名其妙,“我什么时候和你沾亲带故了?” 他警告粉红侍女,“少给我耍嘴皮子了,还不如快点招了,省得待会儿经受皮肉之苦。” “真沾亲带故。”粉红侍女站起来,“你是红太浪他们的大舅哥,那就是我的大舅哥。” “红太浪,大舅哥!”陆白惊得往后退一步,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你,你和红太浪和二哈的关系?” “二哈?你是指小灰?”粉红侍女问。 她不等陆白回答,就自言自语道:“小灰和我是青梅竹马,不过我没听说他有妹子啊,难道他和红太浪和好如初,情同手足了,所以把老红的妹子当成了亲妹子?” 她小声嘀咕,似乎想要理清这中间的关系。 不过终究是理不清,她索性不理了,“哎呀,反正你是他们大舅哥,就是我大舅哥就对了,我们仨是头发丝” 沈夫人在旁边纠正她,“是发小。” “嗯,对,头发丝儿那么小的时候长大的发小。”粉红侍女点头。 陆白呆呆地看着她不说话。 粉红侍女摆手,让他不用紧张,“放心陆大人,你娶妖怪为妻的事儿我不会透露出去的,只要你高抬贵手把我们给放了。” 陆白终于回过神,问了一个问题,“你是不是理解错了大舅哥这个东西?他们叫我大舅哥的意思是他们娶了我妹子。” 粉红侍女愣了愣,“好吧,那你只要高抬贵手,我不会你把自己妹子嫁给妖怪的事情透露出去的。话说回来,你也够厉害的,两个妹子居然一起被他们两个看上了。” 陆白无语了。 他看着粉红侍女说:“我只有一个妹子。” “两个娶一个!”粉红侍女瞪大了双眼,“娘咧,他们现在玩的这么野的吗?” “什么乱七八糟的。”陆白站起来,一步逼近粉红侍女。 “你,你干什么。”粉红侍女忙往后退。 “我妹子叫怜儿,你可认识?”陆白直直的看着她。 “哎?”粉红侍女惊天霹雳一般呆立在原地,“怜儿?” 陆白点下头,“他们都想娶我妹子,所以都叫我大舅哥。” 粉红侍女依旧在惊天霹雳中,“你是我哥?” 陆白摸了摸下巴,“我不确定。二哈和红太浪都说我长的和我妹子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但我看你不大像啊。” 粉红侍女端量陆白的样子,“确实,我比你好看多了。” 陆白脸一黑。 旁边的沈夫人见事情有转机,为了避免去昭狱了受皮肉之苦,忙提醒粉红侍女,“你现在也不是你本来的样子啊。” 粉红侍女嘟囔道:“我本来的样子也不像他好不好。” 陆白心里有些失落,难道这人不是怜儿,只是碰巧知道红太浪和二哈,亦或者听见红太浪和二哈喊他大舅哥了,所以借此蒙混过关? “听你的意思,你现在易容了?”陆白盯着她,“你把脸擦了,变回原来的样子。” 粉红侍女翻了个白眼,“易容?你是在侮辱我。” 她让陆白闭上眼,“几个呼吸就行了,我让你看一下什么是奇迹。” “好啊。”陆白闭上了眼。 然而,到了他这个境界,看外界早已经不止靠双眼了,念力延伸之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他现在就看见了一番奇异的景象。 他看到粉红侍女脸迅速的变化,然后化为另外一幅样子。 “好了,你可以睁开了。”粉红少女示意陆白睁开眼。 “当当当当,怎么样,我可告诉你,这时我第一次现出原形。”她扯着自己的脸颊问:“你好好看看,我这脸跟你像,别开玩笑了好不好,本姑娘天生丽质,不知道多少人被我迷住了呢。” “呃” 陆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没话说了吧。”粉红侍女得意。 沈夫人在旁边揉了揉双眼,片刻后才幽幽的说:“你要不是他亲妹子,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 “什么?”粉红侍女回头看她。 “他是你爹。”沈夫人说。 “哎?!”粉红侍女亦或者怜儿呆住了。 陆白也伸出手,扯着她的脸颊,“你丫的就没照过镜子吗?你看我这张脸在你面前,你愣是没看出咱俩是兄妹?” 陆白信手一个法术“镜花水月”摆在怜儿面前,让她好好看看这自己的样子。 怜儿看了镜子一眼,“我怎么看都是我漂亮,这鼻子,着眼睛,这下巴哎,你别说,是有一点儿像哎。” 陆白把镜子收起来,“你眼这么瞎,你娘知道吗?” 怜儿闷闷不乐的瞥他一眼,“我连我娘都没见过。再者说”她兀自逞强,我从小跟着二哈,红太浪还有狐狸们长大,人在我面前都一个熊样。” “呃”陆白觉得她说的也有道理。 怜儿这会儿正在悄悄的打量陆白,“你就是我哥?” 陆白点头,“就咱俩这长相,很难不是。” “那你为什么姓陆?”怜儿很是奇怪。 陆白更奇怪,“那我应该姓什么?” “姓古啊,咱们的父亲不是古万年?”怜儿鄙视陆白,“你是不是现在还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呢?那你可不如我,我告诉你,我已经调查的清清楚楚了。” “是谁?”陆白一脸古怪,多此一问。 “古万年啊,昨儿我不告诉你了,咱们父亲就是古万年!当年那狗娘养的狗皇帝杀了咱们的爹,还诛了咱们九族!”怜儿咬牙切齿。 她看着陆白,“你是我哥正好,我正不知道推翻这狗皇帝的儿子后谁当皇帝呢。” 她拍下陆白肩膀,“大舅哥,不对,老哥,等妹子把那狗皇帝的头剁下来喂狗,就推你去当皇帝。” “呃” 陆白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应该道一声谢。 倒是怜儿的话提醒了他,“你昨儿告诉我了?那沈掌柜难道是你?!” 怜儿一脸得意,“怎么样,我乔装的像吧?我告诉你,自从我出山,还从来没有一个人能识破我的伪装。” “那真正的沈掌柜呢?”陆白问。 他一时间脑袋里有千头万绪,既觉得自己明白了一些东西,又一时间理不清这些东西。 “他呀,嘁!”怜儿发出不屑的一声,“还假冒尤记布庄掌柜,惦记本姑娘的美貌呢。本姑娘会让他占了便宜?在坐船从永乐城回京城时,我把他推河里淹死了,然后我摇身一变就成了现在的沈掌柜。” 陆白这下明悟了,“所以进西水关时的沈掌柜,回到进城后这小半年的沈掌柜都是你乔装的?” 怜儿点头,得意的说:“天衣无缝!” “那关监司为什么敲诈你?”陆白忽然问道,嘴角噙笑,分明准备看怜儿的笑话。 怜儿一窘,嘟了嘟嘴,“那不怪我,我刚乔装成沈掌柜,什么都不知道呢,饮了一口酒就咳嗽起来,还一不小心说错了话,那关监司就觉得我被什么东西附身了。” 关监司在那时起了疑心,然后多家打探,慢慢地接近了真相,竟让他猜到怜儿是妖怪,变身成了沈掌柜这一层。 怜儿见事儿要败露,先下手为强,迷惑了黄俊生锦衣卫,让他打关监司一顿后,拉着关监司一起跳水自杀了。 “你刚才那话,我还以为关监司落水后没死呢。”怜儿轻声嘀咕。 “迷惑?”陆白不懂,问怜儿什么意思。 怜儿还带有大山里的单纯,见陆白是她哥,也就不再藏着掖着,“就是狐媚术,可以把人迷得五迷三道,魂儿都丢了,我跟这胡姨学的。” 胡姨就是把怜儿拉扯大的狐妖首领,陆白听红太浪说起过。 陆白此时一脸恍然。 现在关监司身上的伤,还有黄俊生毫不挣扎落水的疑窦全部解开了。 他们的案子也算是告破了。 只是这凶手是自家妹子,看来抽奖机会是得不到了。 “行了老哥,别纠结那关监司的事儿了,他死有余辜,现在重要的是推翻狗皇帝,然后顺藤摸瓜抓到他的狗爹,我都想好了”怜儿忽然醒悟,“不对呀老哥,我听说你现在修行境界很高。那进出皇宫还不跟玩儿似的,你怎么不把狗皇帝给杀了?” “这个” 陆白觉得冤有头债有主,“杀狗太上皇就行了,咱们不牵连无辜的人。还有” “那怎么行!”怜儿断然拒绝,并打断陆白,“他儿子怎么就无辜了?要不是他儿子当皇帝,我早把他杀了,归根结底还是他儿子的错!” 陆白觉得这理由很强大。 “老哥,你是不是不敢啊?”怜儿拍了拍陆白肩膀。 她也知道,皇宫里有许多高手,不能贸然进入。 “算了,我理解你!”怜儿安慰陆白一下,“我也觉得刺杀不好,堂堂正正的打败,把狗太上皇踩在脚下多爽啊!” 她实不相瞒,“老哥,我现在已经攒不少银子了。只要有了银子,咱们就可以造反,等咱们造反成功了,让那狗娘样的太上皇趴在咱爹的坟头上赔罪,磕九九一百零八个响头!” 陆白觉得她这报仇的劲头挺好,但他得提醒怜儿,“咱爹不是万古年。” “什么,不是古万年?”怜儿睁大了双眼,“你骗我的吧?” 陆白摇头,一脸肯定,“他姓陆。” “那我准备造反岂不是白准备了?”怜儿一脸的失望。 第三百九十四章 刽子手 陆白无语凝噎。 他一时间竟不知道怜儿想报仇还是想造反。 陆白好奇地问了一句,“你都做了什么准备?” 怜儿得意洋洋,“我扣下了大笔本来应该送给沈家的在银子,又借助走私的便利,把这些银子换成了粮食。” 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怜儿深谙这个道理。 “不瞒老陆你说,我现在已经吞下不少粮食了,至少有五万石头。”怜儿掰着指头数了数,“现在就等召集人手,然后一举起事了。” 陆白目瞪口呆。 “五万石!”陆白咋舌。 他曾运过粮食,知道这可不是一个小数目。 京城有千万人,一年的粮食消耗在六百石,怜儿这五万石足够京城的百姓吃几天了。 这得多少银子投进去了。 陆白现在信怜儿要造反了。 也幸好他现在找到了怜儿,不知道还不知道多少银子要投到粮食上浪费呢。 “你把粮食囤什么地方了?”陆白问她。 “在城北外的临江的庄园里。”怜儿说。 “你在中间扣下这么多银子,沈家直系的人没来找你?”陆白又问。 梅记布庄不止是沈掌柜的产业,同时还是整个沈家,尤其沈家直系一家的产业。现在直系正在石家争成为剑斋的世俗势力而不可开交,正是需要银子的时候。 “来了啊,所以我们说沈掌柜出去一个月躲着了。”怜儿一脸无辜,不知道事情严重性的说。其实她这一个月就装成这粉红侍女在后院呆着了。 昨儿若不是生意上有事儿,除了沈掌柜谁也做不了主,怜儿绝不会乔装成沈掌柜上街。这一上街也果然出了事儿,他事情还没办呢就被红太浪和二哈抓住了。 “幸亏你机警,要不然昨儿我就对你动刑了。”路白说。 一想到二哈和红太浪把怜儿给打了,陆白就想笑。 “你当我傻啊,你要真动手,我肯定与他们相认了。”怜儿翻了个白眼,“你这官儿当的也是真不正经,居然私设公堂,滥用私刑,还差点把你亲妹子给打了。” “谁让你脸盲,看我的样子还认不出是你哥。”陆白辩解道。 怜儿也有理由,“我从小妖怪堆里长大,镜子都没找过,整天看的都是妖怪,我能分别出人长什么样。” 她觉得把陆白丢到羊群里,陆白也不见得能认出谁是谁。 “你在人城里长大,你当然认识咯。”怜儿语气里带着怨气。 陆白摆了摆手,“行了,咱们不争这个了,你也别埋怨了,当年把你丢到荒山野岭也是迫不得已。” 他从头说起了当年的经过。 在听到朔北城的故事后,怜儿才终于信了,“合着我真不是古万年的闺女啊!” 怜儿挠了挠头,“完了,完了,这小半年烧错香,拜错人了。” 陆白向她竖起大拇指。 “哎?”怜儿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要这么说起来,太上皇还是罪魁祸首,咱们还得可以造反!” 她高兴起来。 陆白服气,这丫头是造反上瘾了。 接着,陆白又把逃亡永乐城,被锦衣卫追杀,后来又逃到山林中,陆白他娘为了救他和顾清欢,伪造跳崖,让尸体被啃噬的假象,瞒下怜儿还活着的迹象等经过说了。 到这时候,怜儿差不多已经停明白了。 “不是,合着是咱娘替别人死,然后拉着我当了垫背的呗。”怜儿不乐意了,“这小丫头凭啥呀,我招谁惹谁了。” “好了,好了。”陆白拍拍她肩膀,安慰一下,“这不是知道你还活着,我们马上就去找你了,谁知道你逃了出去,然后又从永乐城逃到了京城。” 怜儿拍走陆白的手,“合着不是你在荒野里长大的。” 就在这时候,外面跑进来一个侍女,“夫人,夫人不好了,沈家的小公子又催讨银子了。” “什么!”沈夫人又一惊。 她来回转了转,怜儿在旁边提醒她,“就说沈掌柜被绑架了,这不是锦衣卫还在这儿呢。” “呃——”陆白诧异的看着她。 这算什么,他把绑了个假的沈掌柜,沈掌柜现在失踪了,他又得来查案—— 好绕。 陆白推理一下都头晕。 沈夫人却一拍手,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正好接着刚才那一出戏继续演。 “不是——” 陆白指了指沈夫人,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 他刚才没顾上想,现在才想起来,这沈夫人是沈掌柜的夫人,这丈夫没了,怎么还对怜儿言听计从的,这都怎么一回事? 只可惜,时间顾不上让他多想。 正在他要问的时候,一位一身白衫,手里拎一把扇子的公子哥儿领着几个人走进来。 他叫沈洗,沈演的弟弟,沈家的二公子。 “二婶儿,我儿叔呢,你可千万别告诉我他还没回来啊,昨儿可都有人在街头看见我二叔了。”沈家的二公子顾不上打量周围,就连珠串的说起来,把沈夫人的后话给堵了,“二婶儿,我可告诉你,已经拖一个月了,真等不得了,各界各户可都等着吃饭,剑斋那边儿也都等着孝敬呢。你家的汉子要干不了,就赶紧把生意让出来。现在可是争取剑斋支持的关键时期,你们要是拖了后腿……” 这沈洗唠唠叨叨的,等走到了跟前才看到了陆白,“你——陆大人?!” 他望向旁边的沈夫人,目光在问陆白在这儿干什么。 陆白也没回话,只是扭头看了一眼怜儿。 怜儿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变成粉红侍女的样子了。 陆白微微点下头,看得出来,怜儿还是很机警的。 “呜呜——”沈夫人这时候掩面哭起来,“二公子,你,你二叔他,他……” 沈洗见沈夫人一直吞吞吐吐的,不耐烦地问道:“我二叔怎么了?” “他昨天刚回来,一上街就被人绑走了,至今还没有回来。”沈夫人哭哭啼啼的说。 “什么!” 沈洗一惊,继而狐疑的看着沈夫人,“这不是我二叔新找的推辞吧?” “二公子你说这话就让人伤心,我们老爷为了沈家,走南闯北做了这么多年生意,什么时候耽搁过,也就这些天迟了一个多月,但那也是万不得已,上一个月,姑苏、临安都在改稻为桑,你们又把这生意交给了别家做,我们老爷不回去,以后断了丝绢和生丝怎么办?” 沈夫人带着哭腔絮絮叨叨。 陆白一脸的惊异与佩服,不得不说这沈夫人这演技可以的,若是在前世,绝对可以拿奖。 “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又被人绑走了,我们能怎么办?这不是正好陆大人来了,我们正求他帮着找一找呢。”沈夫人说。 陆白干咳一声,“确实。” 沈洗公子看着陆白,“陆大人,你不是南镇抚司的,这怎么还管起失踪的案子了?” 沈洗公子并没有全信,而是寻到找到了这事情的疑点。 “哦,我过来查锦衣卫失踪的案子,本来要问沈掌柜话,想不到他不在。”陆白认为高明的谎话就是半真半假。 沈洗公子问陆白,“我二叔真被人绑走了?” “这还有假!”怜儿插话了,“当时在街上的许多人都看见了,就俩人从墙角转出来,二话不说把我们家老爷绑了,然后眨眼间就消失在街头了。” 沈洗公子听了这话信了八九分了。 陆白则头疼。 娘的,这俩憨货,竟然当街绑人,就是不知道有没有露出本来的面目,若露出来的话估计查起来很快就能查到酒庐。 毕竟这俩妖怪再隐秘,也有人见过他们进出酒庐,家里的仆人更是知道他们两个。 “那,那还不赶紧找我二叔。”沈洗催促道。 他吩咐几个人出去赶忙找,又同沈夫人说道:“二婶儿,我现在已经派人去找了,但咱们找归找,银子也得备着,这可真拖不得了,你们要再拖下去,那我爹就来了。” 沈夫人擦了擦脸上的泪,一脸的坚强,“嗯,你放心,是你二叔昨儿回来已经吩咐了。今儿是你二叔丢了,我一时慌了神,若不然我早准备好了。” 她顿了一顿,让沈洗明儿再来。 “那可说好了,不许变了。”沈洗待沈夫人点头后,这才摆了摆手,“行了,你们继续找人,我还有个聚会,就不在这儿呆着了。” 他又如风一般的去了。 沈洗对陆白没有多少尊重,走的时候也只是点了点头。 陆白也不在意。 他现在八大派、内书堂、厂卫亦或者几大世家的当家做主的人心里有影响力,在这些纨绔子弟上影响力不大。 这些纨绔子弟的生活中只有吃喝玩乐。 估计陆白的《牡丹亭》在他们中更有影响力。 待沈洗离开后,沈夫人恢复了正常,她看着怜儿等她拿主意,“现在怎么办?” 想说的不言而喻,无非是逃,或者给银子,拖是拖不下去了。 “给吧。”陆白替怜儿拿了主意。 犯不着因为这个再去躲藏,再者说陆白也没真有造反的打算。 “给呀。”怜儿有些舍不得,“这可都是银子,我挣的银子。” “得了吧,若没有沈家,你能挣到一个铜板儿就不错了。”陆白说。 况且,怜儿以后还在掌柜梅记布庄的生意,要真到了需要银子早饭的那一天,那时候早翻脸也不迟,“现在还不是时候。” “好吧。”怜儿不情愿的答应一声。 她决定了,以后就蚂蚁搬山,介绍成多,慢慢地再弄些银子。 “你囤了那么多粮食,现在银子够吗?”陆白又问。 怜儿不知道,看向旁边的沈夫人。 沈夫人沉吟一番,“怕是有些缺口。” 沈家会每月提走梅记布庄账上的银子,只给布庄留下经营的银子,现在怜儿挪作了他用,账上银子一下子就出现了缺口。 沈夫人抬起头看着怜儿,“怕是得出些粮食缓解一下。” “出粮食!”怜儿忙摆手,表示那是万万不行的。 陆白看得出来,这厮还想着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呢。 “还差多少银子?”陆白开口了。 沈夫人估算一下,“差不多两万两银子。” “这样,晚上我让人把银子两万两银子送过来,权当做我把那五万石粮食买走了。”陆白不等怜儿表达不满,“那粮食是我的不就是你的,咱们俩谁跟谁?” 他觉得还是先把眼前这一关给过了再说,“我以后有的是让你挣钱的法子。” 陆白已经盘算好了。 既然梅记布庄做私盐生意,何不如直接跟他做。 依旧从永乐城出发,以更低的价格拿到私盐,贩卖到京城,以同样的价格出售,陆白和怜儿共同分赃,到时候他们的私盐生意还打通京城的市场了,这何乐而不为。 陆白现在手里盐矿多,再加上红太浪手里的,比永乐城都不差,甚至更多。 现在唯一愁的是销路。 现在若能把京城销路打通,那可真太好了。 至于粮食为什么还留着,陆白也有自己的主意。 这老话说的好,手上有粮心中不慌,这南面正大张旗鼓的改稻为桑呢,京城里的乞丐越来越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这批粮食指不定可以救命。 陆白心里盘算了这么多,怜儿却是一点儿也不知道。 她只是看着陆白,“行啊老陆,想不到你是一个大贪官。” 两万两银子轻飘飘的就丢出来,足见他手里还有不少银子呢。 陆白微微一笑,“两万两算什么,你哥有的是银子。” 他也就是没个银矿,若不然就要富可敌国了。 沈夫人松了一口气,“陆大人若能把两万两银子送过来,那可真是解了我们的燃眉之急了。” 陆白一挑眉,“我还没问呢,你们这是怎么回事?” 他一度以为自己刚才出现了幻听,怜儿是把沈掌柜丢水里了吧。 “就那么回事咯。”怜儿不想多说。 陆白要追根问底,“你有用了媚术,把她们全迷惑住了?” 怜儿不高兴了,恼羞成怒道:“老陆,你姥姥的这么聪明干什么!” 陆白提醒她,“我姥姥也是你姥姥。” 怜儿一想也对,“你大爷的,有些事儿不想让你知道,你就别知道。” 陆白越发好奇了,“你要是不说,我还真不放心,只能把他们全给——” 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怜儿吓一跳,“老陆,你太你娘的坏了。” 陆白让她别大惊小怪,她哥可是有“裂蛋僧”“刽子手”等称号的人。 第三百九十五章 人头 怜儿还真听过陆白这名头。 她见陆白固执,只能吞吞吐吐的压低声音,“这,我,我乔装沈掌柜的时候不得有,有那什么才不令人怀疑么。” 陆白疑惑,“那什么?” 怜儿白了他一眼,“哥,想不到你这么单纯。” “这跟单纯有什么——”陆白话说半截,恍然大悟,“哦,是那个啊。” 怜儿点下头,“然后我超常发挥,我们就,就那个了。” “哪个了?”陆白心想这猜谜呢。 怜儿还没说话,沈夫人已经羞红了脸往旁边去了,一同去的还有那个绿衣婢女。 “哎呀,就是情根深种,日渐情深,私定终身了!”怜儿索性说了一个明白。 陆白哑然。 他看着怜儿,片刻后摆了摆手,“行吧,你们要真那个关系了,那就留着他们吧,你也留在这儿继续当沈掌柜吧,咱们以后复仇的时候指不定有用到你的地方。” 关键在于,一个在明,一个在暗,两者又不相往来,一般很难有人怀疑他们是一伙的。 “我起主要作用好不好。”怜儿不服气的说。 她觉得起兵造反的时候,她绝对有大作用。 陆白笑了笑没说话,只是说道:“千万别让人知道咱们的关系,你这样,等你化身为沈掌柜后,你让我抓住你,然后再因为查无实据,在你们沈家的威逼下把你给放了。” 陆白扭头看向沈夫人,目光再问沈家应该会为沈掌柜出这个头吧。 沈夫人点了点头。 只要他们把银子按时送上去,缓了沈家的用钱之急,解了沈家家主的怒气,沈家就必然会帮沈掌柜去出这个头。 “别看刚才沈洗说可以把这一摊生意交给别的支系,其实离了我们这一系,至少在半年内这梅记布庄的生意是走不上正轨的。”沈夫人说。 现在又是沈家用银子最要紧的时候,沈家断然不会轻易舍弃沈掌柜。 陆白闻听此言,回头看着怜儿,“她行吗?” 沈夫人微微一笑,“不瞒大人说,这梅记布庄的不少生意都是我打理的,沈畜生主要做远行的生意,譬如运送丝绢布帛,经营生丝,往西北走私等需要出门的生意。” 这些生意沈夫人即便不曾涉及,但都听说过,略懂一些。 况且子沈掌柜也不是次次都出去,至少一半时间都是让手下去的,所以现在手下不少人都知道怎么做生意。 如此一来,内有沈夫人照应,外有一些熟手在做,怜儿大致可以遮掩过去。 “我小半年又教了她不少东西,做生意完全够用了,而且在只要不是太熟悉的人,一般都识破不了她。”沈夫人说。 怜儿在旁边不忘补充道:“就是有了识破我了,我还有媚术呢。” 对陆白这样境界高的人她不敢用,但对于普通人或者修为低于她的人,那怜儿运起来还是炉火纯青的。 听到此处,陆白问了一句,“你现在修行如何?” 怜儿嘟哝下嘴,“道行差不多在一百年左右。” 陆白换算一下,也就在破空境初期。 “但我的媚术还有我的变形术厉害呀,媚术由胡娘亲传,她都说我在这方面很有天赋。”怜儿得意的说。 陆白让她歇一歇。 在同境界下,她的媚术或许有用,但境界高了,她的媚术压根起不到作用。 这个世界就这么奇怪。 即便偶尔可以凭借招式以弱胜强,但在境界面前一切都是浮云,就感觉跟游戏设定好了一样,只要等级不够,再厉害的职业选手也难以凭借技术取胜。 怜儿撇了撇嘴,非常怀疑他们压根不是兄妹,“你说,你修行进步飞速,被认为是天才中的妖孽,为什么我修行起来就磨磨蹭蹭呢?是不是你把所有的聪明劲儿都从娘胎里吸走了,就给我留下一些傻气儿?” 怜儿心里非常不平衡。 凭什么呀,好事儿都让陆白跟占了。 她古怜儿——不对,现在应该叫陆怜儿风餐露宿在野地里长大就不说了,这天赋还没占到陆白的百分之一。 “有些东西没办法,你认命吧。”陆白只能给怜儿一个幸灾乐祸的笑。 接着,他转念一想,“你修习的全是妖术?” 怜儿没好气,“对呀,不然呢,我倒想学人术,有人教吗?” 陆白绕着她转一圈,“你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没有?” 怜儿摇了摇头,她觉得自己一切都好。 难道人也可以修习妖术? 陆白沉吟一番,却想不出头绪,最后放弃了。 接下来就没陆白什么事儿了,在约定今晚上送银子,明天怜儿化身沈掌柜,陆白派人来抓他以后,陆白就起身告辞了。 他这次从正门光明正大出去的。 在出去时,陆白望了望天空,见天上阴云堆积,估计接下来的一段时间要有雨。 顾清欢早上还说过,快到江南梅雨季了,每到这时候,江南不下上十几天雨就就不自在。她还让陆白打上伞,陆白没打。 他一个堂堂锦衣卫镇抚使,还能被雨给淋了? 看了看天空后,陆白低头向码头去了,他得赶快找几艘去往妖州的货船,最后脚程快的,让他们追上昨儿出发的二哈和红太浪,告诉他们怜儿找到了。 陆白如此想着,刚走了几步又停下来。 不成! 陆白同怜儿的关系暂且得保密,要让船夫们这么传话,他作为京城的风云人物,估计明天全城的百姓都知道他妹子找到了。 等到了后天,估计说媒的人要把门槛给踏破了。 他陆白这个亲家,谁不想攀附? 陆白思来想去,最后还是决定让人送信儿,但口信儿的内容变了,让船夫们转告二哈和红太浪,就说他们两个要找的莲子找到了,让他们务必立刻马上回京。 陆白要找的这个船有点儿苛刻,既得今天启程,还得脚程快。 虽然不少货商都想让陆白欠这个人情,却许多都无能为力,陆白一连找了好几个码头,在临近中午时才在朱雀敲南岸的码头上找到一个船队。 这船队是炭船队。 他们今儿刚到京城,装了一船瓷器,今儿晚上就要启程回妖州了。他们在得知是陆白在找人捎口信后,忙不迭的表示可以加快脚程追上红太浪他们传递口信。 他们正好昨儿还见到二哈他们搭乘的那艘船了,是个路上经常跑商熟识的,知道他们的落脚点,不会存在错过的问题。 对他们而言,加快下脚程就能让陆白欠他们个人情,这账太合算了。 以后万一在京城里出了什么事,他们还可以找陆白帮忙还人情呢。 陆白在说了口信以后,看着他们搬运瓷器,心里很是疑惑子。 妖州产炭,陆白是知道的;妖州缺瓷器,经常贩运瓷器到妖州谋利,陆白也是知晓的,但这船队今儿早上才到京城,怎么炭就卸货要回去了。 现在才中午,炭就卸完了? 陆白纯属好奇,离开时随口问了一句。 炭商咧嘴一笑,牙齿缝里还没有炭黑,看起来倒是个运炭的。 他告诉陆白,他们运气好,三天前的傍晚,他们船队在下游碰见一主顾,他把他们的炭全包圆了,他们卸了货又歇了歇,这才到了京城。 若不然往年这炭倒腾倒腾,要浪费他们好长时间呢。 陆白恍然点下头,同他们离别,随后就把炭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陆白上了朱雀桥,信步朝对面走去,刚走到桥中央,天上忽然下起了雨,桥上的行人立刻行色匆匆的跑起来,两盘占桥经营的小贩也慌忙收拾东西。 陆白趁着一小贩慌忙收拾东西的当儿,趁机买了一包蜜饯。 小贩急于收摊,价儿被陆白砍了下来。 陆白不怕雨,雨落在他头顶自行就散开了,陆白一边走一边吃着蜜饯,顺便看着雨水在秦淮河平静的水面上洒下一点又一点雨脚,然后荡漾开去。 秦淮河上飘着几条画舫,藏在了柳树湾里,画舫上的花红同柳树的翠绿相映成趣。 陆白呆在桥上看着,画舫上的人也站在窗前看着。 “那位就是陆镇抚使了?”一个姑娘站在窗前,望着桥上的陆白。她穿了一身绯红软绫衫、浅粉色罗裙,头上用一根红丝绳扎了个斜山式乌油发髻,上面插了六朵粉色的杏花。这杏花是刚从沿街叫卖的花童手上买的。 “嗯。”红姑娘点了点头。 她今儿难得休息,坐船来找姐妹清倌人花奴聊天。 花奴喜欢花。 她最喜欢花,人也同花一样,因此虽然她在秦淮河上不是太出名,却吸引了一批喜欢她的公子哥儿,还有她们这些同行的姐妹。 “还真带一番仙气儿啊。”花奴看着陆白桥上的身影。 陆白在雨中的潇洒闲适,让花奴看了心都为之一颤,这或许就是修行境界高了以后的气质吧,像一丛竹子一样,既有竹子的坚韧,又有竹丛的谦谦君子风。 “哎——” 红姑娘用手子在花奴脸前摆了摆,“回神了,你可千万别看上他,若是害了相思病,把你这多花折了,那可就不大妙了。” 花奴回过神,打趣红姑娘,“怎么,红姐姐你看上他了?” 红姑娘苦笑一声,“我?我身不由己,比那浮萍还无根,我能看上谁呀,我谁也不敢看上。” 花奴脸上笑容收敛一下。 她知道红姑娘的处境。 这皇上临幸红姑娘世人皆知,因此红姑娘被视为皇帝的禁脔,谁也不敢对她动歪心思,可皇帝却从不提把红姑娘收入后宫的事儿,一直任由她呆在青楼中。 谁也不知道皇帝怎么想的。 但谁都知道红姑娘接下来的处境。 皇上若不强行把红姑娘纳入后宫,那又太后在,红姑娘是根本见不到后宫的红墙。若生一儿半女,估计不是被抱入宫中,就是逼她把胎儿堕了。 若一儿半女也没有,等皇帝把她厌弃了,红姑娘怕在整个南朝都没有立足之地。无人为她赎身,也无人照顾她生意,等待她的估计只有青灯。 “或许他有办法救你。”花奴看着桥上的陆白。 她看的出来,现在京城,不,是整个南朝,陆白都是一个很奇葩的存在。 她早听人说了,陆白须臾之间破了剑仙的悟道石碑,境界深不可测,到了飞升境都有可能。他现在是一秋山庄忌惮,八大派拉拢,皇帝都要和颜悦色的存在。 这人若是开口救红姑娘于水火,那是手到擒来。 红姑娘苦笑。 他如何不知。 她是亲眼看到皇帝耐着性子拉咯陆白的。 然而陆白对她却形同陌路,莫说高看她一眼了,就是多看她一眼都不会。 她唯一有的就是美色,陆白对这个不感兴趣,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花奴望着穿上吃蜜饯的陆白,半晌后说道:“那就让我试试,万一他喜欢我这样子呢?这样,我现在就招呼她上了饮一杯花茶。” 红姑娘笑了,“我看是你看上他了吧。” 花奴一本正经,“我这是为你好子。” 她在窗边跳起来挥手,还招呼道:“陆大人,桥上凉,下来饮一杯茶暖暖身子,赏一江春水啊。” 陆白刚吃完手中蜜饯。 他耳目聪灵,自然听到了船上花奴的招呼,还一眼看到了旁边不自在的红姑娘。 不过,陆白现在没有案子去找他们问话。 至于闲聊,陆白觉得同这些人聊天太麻烦,还不如找人说会儿大白话,吹会儿牛皮呢。于是陆白向她们点下头,收起蜜饯的纸包,慢悠悠的向朱雀桥北头去了。 “哎——” 花奴还在招呼,见陆白远去后不由地一怔。 红姑娘在后面笑她,“看来陆大人也不喜欢你这样的。” 花奴嘟下嘴,“本姑娘花容玉貌,他不喜欢我这样的,喜欢什么样的?” “或许是顾四小姐那样的吧。”红姑娘收敛住笑容,“顾四小姐可比咱们好看多了,我前些天在秦家河房小小处远远看了她一眼。说实话,我要是男的,我肯定对顾四小姐痴迷。” 花奴点下头,“也对。整天看顾四小姐,咱们自然入不了他的法眼了。” 朱雀桥的北面是御街,御街左右是贡院和宗庙。 陆白优哉游哉下了桥的时候,忽见细雨之中,御街之上,行人绕行之处,有一个妇人跪在地上,手里托着一个人头高高地举过头顶。 第三百九十六章 交易 雨下的很大。 不大会儿功夫已经汇聚成溪。 雨依旧在下,豆大的雨珠落下时,溅起雨脚,迸射的到处都是。 那老妇人就跪在那儿。 她头发灰白,身材佝偻,衣衫虽然不新,但十分整洁,看得出来至少是一个对生活有态度的老妇人。 然而,此时此刻,她跪在地上,任由冲刷了泥土的雨水从身边流过,浸透全身。 她的身子纹丝不动,手举的稳稳的,把那颗头高高地举过头顶。 陆白眼力好,目光穿过轻雾,穿过雨帘,见那可头颅已经在腐烂了,只不过因为勤打理的原因,并没有生蛆虫,只是一些烂肉而已。 旁边没有一人围观,人们都去躲雨了。 不过在屋檐下,匆匆行走的力夫,马车,还有驱车经过的富户都远远地看着他们,然后错身而过。 陆白站定了身子,在远处看着。 他差不多猜到了,这是把一切豁出去了,都不怕以后儿子当不上官的豁出去来告御状了。 这无疑是个大阵仗,很快就有锦衣卫被吸引过来。 他们上去简单询问过后就驱赶老妇人。 这在御街上告御状,他们或许还忍一忍,当做没看见,这举这个人头告御状,他们若不管,上头怪罪下来估计得吃不了兜着走。 老妇人纹丝不动。 “哎,你再不走,可不怪我们不客气了啊。”两个锦衣卫见老妇人不走,甚至不搭理他们,憋了一口气就要去夹住老妇人。 “慢着!”陆白喝止他们,慢慢地走过去。 两个锦衣卫回头,只见陆白穿了一身镇抚使的衣服,不用看脸,他们就立刻猜到他的身份了,“陆大人——” 陆白点下头,“怎么回事?” 那老妇人听见锦衣卫叫陆大人,木然的回过头,然后眼中泛起一阵波澜,不知泪水还是雨水在泛滥。 接着,她“砰”地重重的磕一响,“大人,您要给草民做主啊!” 陆白回头看锦衣卫一眼。 锦衣卫道:“大人,她这案子——很棘手。” 陆白挑下眉毛,“有多棘手?” 难道是四大世家的人犯的案子,要真如此的话,确实挺棘手的,但陆白也不是不能办。他追查了许多天的案子,刚因为罪魁祸首是怜儿而没有得到抽奖的机会。 现在正需要一个案子填补空白呢,最好是个大案子,这大案子才能抽到好东西。 然而,陆白还是低估了这案子的棘手程度。 “下面的锦衣卫早把她的案子报上来了,下面县令,知府,城主一个推一个,百户,千户一个个都不搭理,就是告到京城的刑部衙门也给推了。”锦衣卫说。 陆白让他说重点。 锦衣卫天下嘴唇看下脚下雨中的老妇人,“哎,她儿子是个郎中,有天领着人药童去山中采药……” 老妇人居住在江南。 江南繁花似锦,人口众多,不止聚城而居,在城外还有许多村镇居住,也因为人类活动范围大的缘故,这些地方妖怪要少很多,大多在深山老林中,因此这郎中敢于上山采药。 郎中当时在一人迹罕至的悬崖上看到一棵好药,于是让药童抓着绳子,他小心翼翼的下去采了上来。 等这郎中刚上来,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吹来一阵妖风,险些把他吹下去。 郎中急忙用药锄稳住身子,回头一看,见一直妖怪卷着黑风跑过来。 郎中急忙拉着药童躲到一旁。 那妖怪正落在他们所在的山头,站稳身子以后就回头叫骂道:“直娘贼,江昊天你不要欺人太甚,惹怒爷爷了,爷爷烧了你的剑斋。” 药童从草丛中悄悄探头,见一个白衣公子从天边翩翩而来,手中提着一把剑,剑吞吐着银光。 “哼,妖孽为祸一方,我杀你是替天行道。”说着,两人又打起来。 那剑斋的弟子不愧名为江昊天,端的是对得起这个名字,只见他手中剑一横,凭空漂浮,而手指在剑身一抹,刹那间许多把剑从那把剑上冒出来,蝗虫一样袭向妖怪。 妖怪疲于应付,身上连中击剑,已然处于下风,“屁的替天行道,你就是想要老子的内丹,我粗糙你姥姥他爷爷。” 江昊天脸色冷冷的,并不回嘴,而是加快了手中的攻势。 刹那间,只见那一把把袭向妖怪的剑在落空后不再消失,而是饶了回去,在江昊天身后组合在一起,化作了一朵硕大无比,含苞待放的海棠花。 妖怪估计胆怯了,语气软下来,“不打了,不打了,江昊天,这边有两个人藏着呢,咱们换个地方在打。” 江昊天却不理会,只是冷哼一声,却是海棠花成形了。 这含苞待放的海棠花在成形后很快绽放,接着药童只见漫天是剑,如风一样撕扯着云,斩碎了草,搅碎了树,铺天盖地的笼罩住了这座山头。 药童和郎中所藏身的地方也不例外。 药童很快就被一剑划破了头皮,郎中见机不对,一把把药童推到了旁边的巨石后面,接着郎中闷哼一声,药童见剑穿胸而过,带起一朵血花。 那温热的血正好落在药童脸上。 药童吓呆了,瑟瑟发抖的躲在石头后面,不知道多过去了多长时间,剑风停下来,药童听见了妖怪惨呼…… 不知过了多久,药童从石头后面爬出来,见郎中的尸首已经凉了,那妖怪的时候也在不远处,被开膛破肚,似乎是取了内丹。 “从那以后,这老妇人就走上了告状之路,但这案子——”锦衣卫摊开手,“这案子可怎么查,谁敢查,谁有那胆子去查?” 老妇人又有一股子的狠劲儿和拗劲儿,她见求告无门,回家直接用菜刀把儿子的头剁下来,从城主府一路告到了京城。 然后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陆白听着听着就皱紧了眉头,这案子的确棘手,不过对他而言其实还好。 他已经杀过一次剑斋的弟子了,再杀一个又何妨。 “这江昊天是什么人物,你们知道吗?”陆白多嘴问了一句。 锦衣卫们摇头。 他们对修行知道的更少,更不可能知道了。 他们建议道:“陆大人,这是御道,咱们是不是把她——” 俩人做了个夹走的手势。 “要是不把他弄走,回头上面怪罪下来,我们兄弟可吃不了兜着走。”两个锦衣卫哀求陆白。 陆白点下头,“在这儿呆着是不好。” 他左右看了看,见不远处的拐角处有一个茶棚,“把她弄到那茶棚里,我与她说几句话。” “得嘞!” 两个锦衣卫见陆白这么好说话,忙答应了一声,伸手又去夹在那老妇人。 老妇人不吭声,但自有一股子倔劲儿,死命的挣扎着。 陆白劝道:“大娘,你这案子很难办呐。” 老妇人一脸坚毅,雨水顺着她原本一丝不苟的发髻落到脸上,“我相信这世上还有一个公道。” 陆白蹲下看着她,“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世上本无公道可言。” 唯有强权才是公道。 不过—— 陆白对她说道:“你去茶馆呆着,我给你指一条明路。” “真的?”老妇人豁然抬起头。 旁边的锦衣卫恭维道:“大娘,这位是陆镇抚使,修为境界很高,八大派都要给陆大人一个面子的,陆大人说有明路,那就一定有。” 老妇人双眼明亮起来。 她没听说过陆白的名头,但陆白是她第一个听到的可以给她指出明路,也是第一个听到让八大派都要卖面子的人,这可不就是她要找的人? 于是老妇人放下头颅从地上爬起来,又把头颅抱在怀里,同陆白向茶馆走去。 进了茶馆,或许是觉得老妇人怀里的头颅晦气,也可能觉得可怕,人们立时闪出一张桌子。陆白让老妇人坐下,又招呼店家上两碗热茶,顺便来几碟子茶点。 陆白推给老妇人,让她享用。 老妇人摇了摇头,把茶点退回来,双眼眨也不眨的盯着陆白。 她见过太多用这一招来拖延和敷衍他的人了。 陆白见状,自己饮了一杯,然后说道:“天帝庙,沈家门,石家门,东西南北四个城门,宗庙,皇陵,顾府,陈府,吕府,最后是我酒庐门前,无论寒冬腊月,还是流火酷暑,你若能在这些地方各跪上一个月,一年后你的案子自会有人给你做主。” 老妇人望着陆白在,“你说真的?” “绝无戏言,若没人给你做主,我就是杀上剑斋,也要手刃杀你儿子的凶手,把他的头给你带过来,他若是飞升上天,我也要追上去为你讨个公道。”陆白又饮下一杯茶,指了指茶肆周围的人,“这么多人作证,我说的!若有失言,我把人头给你。” “好。”老妇人看着陆白,“我不要你的人头,我要你答应,如果中间我死了,你也要为我儿讨一个公道。” “不不。”陆白摇头,“你不能死。” 他又招手让店家上几杯茶,“你若病死老死了,咱们的约定作废。你若是被人给杀,给打死了,你放心,我亲自提刀杀了罪魁祸首给你讨个公道,关于你儿子的约定依旧作废。” 老妇人明悟了,“也就是说,我不能死?” “然也。”陆白点头。 他从怀里取出一锭银子,“你去找个安定的居所,为了你儿子,也千万得把身子骨给养好了。还有,一个月可以歇八天。” 有双休,陆白觉得她还是很体贴的。 “不用。”老妇人把银子推回来,“你能帮我,我已经很知足了。” 她把桌子上的茶取过来,浑然不顾茶的烫,一连饮下好几杯,然后站起来,“谢谢。” 陆白也跟着站起来,“不用谢,一笔交易而已。” 陆白不止是在帮她,也将从得到很大的好处。 “交易?” 旁边的人听了纳罕,传到许多留意陆白行踪的人也心里也犯嘀咕,他们在想这是什么交易,这里面有交易什么事儿? 用老妇人跪一年,换取陆白得罪剑斋? 这笔交易怎么看都是亏的。 “可能是为了安慰那老妇人吧。”顾家的家主顾书摇了摇头,就没把这事儿放在心头了,陆白要找的是剑斋的麻烦,他不担心。 旁边顾夫人见了,皱着眉头道:“小陆会不会因此得罪了剑斋?” “得罪了又如何?”顾书轻轻一笑。 这几天他从宫里听说,内书堂的人已经确定了,陆白的确出自盘古岛的仙剑派。这个门派似乎很不一般,同内书堂的祖师爷七宝太监有很大的渊源。 再加上陆白前些天须臾之间破悟道石碑所表现出来的实力,或许不如八大派的家底儿厚,但已然不可小觑。 剑斋想要出手对付陆白,还真得掂量几番。 “那会不会坏了我们的大事?”顾夫人又问。 别到时候剑斋倒向了一秋山庄,一起支持起了康王,那他们支持洛王一派可就少了一大助力。 “八大派之间只有利益是真的,别的都是浮云。倘若有一天剑斋倒向了一秋山庄,绝对不是因为陆白,而是因为一秋山庄会让他们得到的更多。”顾书说。 他把这些看的很透彻。 然而,沈家的家主在听到陆白公开这么说的时候,心中大喜。 在剑斋中支持他的那一派,本就同一秋山庄交好,现在陆白这么挑衅剑斋,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一秋山庄和剑斋的关系至少又会拉近几分。 当然,更关键的是江昊天此人。 这人沈家主认识。 这江昊天在剑斋也算年青一代中的俊杰了,更关键是他父亲叫江别,祖父叫江远城——剑斋处于飞升境的老祖宗。 最让沈家主欣喜的是,这一派原本是支持石家当剑斋世俗势力,在朝中又是主张支持洛王的——在剑斋同吕家分道扬镳时,这一派心伤最狠。 支持洛王阵营里起了冲突,这不是大好消息是什么。 至于陆白杀江昊天,那也得看他爷爷答不答应。 陆白心里究竟在打什么算盘,顾清欢也不知道,不过看他胸有成竹的样,顾清欢也就没追问,倒是陆白带回来的找回怜儿的消息让她心中一喜。 若不是现在不是见怜儿的时机,她一定要去看看。 至于陆白要的银子,倒要好凑,顾清欢用了一下午就让芸娘备好了银子,并由陆白晚上趁夜,人不鬼鬼不觉的送了过去。 第三百九十七章 糊涂案 雨下一阵晚。 等到了翌日,依旧不见天晴的迹象。 下雨天最幸福的事莫过于躺在暖和的被窝里读书,看景,做一些爱做的事。 陆白为了这幸福,没有出门,只是让芸娘传信给南镇抚司的方千户,让他们去抓了出现的梅记布庄的沈掌柜。 方千户是南镇抚司最适合的一个人。 因为他对陆白并不是那么忠心耿耿,在干一些活儿的时候免不了阳奉阴违,更不用说抓沈掌柜了,他绝对不敢对沈掌柜动用私刑,陆白估计他还会尽量对沈掌柜以礼相待。 把这要紧事儿做了后,陆白就没再理会公务,而是让人把书房的软塌搬到了临河的床边。 他同顾清欢一起躺在软塌上,脚抵脚,在睡觉和读书的间隙,时不时的望向秦淮河上,细雨如丝落到水面上,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偶有河鱼探头出,不等吐出几串泡泡,不等把头缩回去,一只乌篷船经过,吓的鱼赶忙回到了水里。 两岸柳树低垂,叶子洗过一般,街上油纸伞如龙,叫卖声不绝于耳,时不时地还可以闻见食肆的菜香和酒香。 陆白让人做了几样小菜端上来,同顾清欢在软塌上饮酒吃菜,这小日子过起来优哉游哉,离神仙的日子也差不了多少。 正所谓饱暖思**,在吃饱喝足以后,陆白不免动一些歪心思,一番折腾下来,梁上依旧孤单的燕子被喂了一嘴的狗粮,离开了房梁,在水面上轻轻一点后远去了。 这梅雨要下许多天。 陆白却不能歇许多天,君王不早朝还不是他这地位所应该做的。 他第二天不得不淋雨去南镇抚司。 一到南镇抚司,陆白先去了昭狱,果见沈掌柜好好的,身上没有一丝的皮肉损伤。 “你这活儿干的——”陆白还拍了下方千户的肩膀,夸奖他,“谁都不得罪呀。” 方千户却以为陆白在挖苦他,干笑一声遮掩过去了。 陆白从昭狱出来不久,沈家人就到了,还是沈家家主沈毅亲自来的。 沈毅作为一个世家的家主,年龄不是很大,差不多四十出头,头发却已然成了青灰色,不过他精神很好,面色红润,双目神采飞扬,掩不住的精干之气。 沈毅现在庙堂上没有担任官职。 究其原因,还是因为沈毅的父亲去世不到三年,沈毅还在丁忧中,但谁都知道,三年之期到后,沈毅必将登上高位,指不定在剑斋的支持下还可以进入内阁呢。 “陆大人,不知道我家沈袂犯什么事儿了?”在与陆白打过招呼后,沈毅不卑不亢的问,但语气中的着急是掩盖不住的。 陆白一点儿也不意外。 前一天他虽然把银子送了过去,但沈掌柜昨儿早上就被锦衣卫给抓了,根本没有把银子交给沈家,沈家现在最着急,正是用沈掌柜的时候,自然要赶快过来问个究竟。 陆白让沈毅不要着急,他马上就要提审沈掌柜了。 他让沈毅坐在旁边旁听,然后让锦衣卫把沈掌柜押了上来。 怜儿不愧从小跟狐狸精长大的,这演技就是好,一上来就先骂陆白“狗官”,还斥责陆白糊涂官办糊涂案,顺便向沈家家主沈毅求救。 沈毅摆了摆手,让沈掌柜稍安勿躁,“我相信陆大人会秉公执法的。” 沈毅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些许的怒气,不知道在生谁的气。 陆白懒得理他,又把自己追踪的线索复述了一遍,不得不说,在刨去关监司发现了沈掌柜是怜儿假冒,而用在进城的船上饮酒发生口角,关监司怀恨在心,继而利用关监司走私私盐而做文章,行敲诈之事的时候,陆白的推测还是很靠谱的。 方千户在旁边听了,都不约而同的点头,认为是沈掌柜干的。 “关监司和黄俊生锦衣卫都是贪财之徒,你用银子诱惑黄锦衣卫,让他把关监司踹至重伤,溺毙到在水里,又在酒张红下来蒙汗药,让黄俊生淹死到水里——”陆白一拍桌子,“沈掌柜,你自以为做的隐秘,却想不到今儿被陆某查到了吧?” 沈毅皱起了眉头。 沈掌柜走私私盐他知道,这被关监司敲诈他却不知,现在听陆白一通推理下来,不得不说还是很有道理的,就是有一点儿不对,但陆白暂时还没想起来。 沈掌柜这时候傲然说道:“陆大人,你这一切都是猜测,你可有证据?” 陆白冷笑一声,“自然有,西水关的盘查小吏都曾见你走私私盐,关监司那日十分反常的盘查你的货船,取走私盐,旁边的人也都看到了。” 沈掌柜微微一笑,胸有成竹,“万一是关监司想尝一尝私盐的滋味呢。” 他向前走了几步,“况且这些都是陆大人的猜测!而事实是,我与关监司和黄俊生锦衣卫的关系很好,就是在那一次盘查后,我们还一同去红楼吃花酒了,这点也有红楼的姑娘作证。” 他咄咄逼人道:“我再问陆大人,你亲眼见到我蒙倒黄俊生,指使人把关监司踹至重伤丢河里淹死了?恐怕也是猜测吧,陆大人可有实证?” “这……”陆白语气一滞,回头看方千户,“昨儿可有拷问到口供?” 方千户摇头。 这可是沈家的人,这沈家且不说以后可能成为剑斋在京城的世俗势力,就是现在也风头正劲,不是他一个千户能够招惹的,他哪敢对这人刑讯逼供。 沈掌柜得意一笑,“那就是没证据咯?” 他双手一摊,“陆大人,猜测是破不了案的,再顺理成章的猜测也只是猜测而已,若猜测有用的话,这世上案子可就好破多了。” “这……”陆白皱起了眉头。 他恼怒非常。 他为了表现出自己在恼怒沈掌柜的话,脑子不由自主的在想这次的亏本生意——沈掌柜虽然被抓住了,但根本没用,或许是知道陆白还要放她的缘故,抽奖机会至今没到。 哎,看来这面板很秉公执法啊。 陆白把对面板的恼怒表现出来,看起来很像那么一回事。 沈家家主沈毅这会儿回过味儿来,敢情这一切都是猜测啊。 他一下子站起来,“陆大人,办案讲究的是证据,若你手上没有我沈兄弟杀人证据的话,我看这案子也不用审了。” 他盯着陆白,嘴角挂着一丝戏谑的笑,“陆大人,你刚来京城,以前在西北边城的时候,你可以屈打成招屡破大案,这一套在京城却是行不通的。” 陆白沉着脸,不说话啊。 沈毅再次道:“陆大人,你若在执迷不悟,咱们就到皇上面前理论去,我相信皇上一定会给我兄弟一个公道。” 陆白心想皇帝才懒得理会你这破事呢。 “好啊。”陆白依旧倔强道:“那咱们就去皇上面前理论下你们梅记布庄走私私盐的事。” 沈毅乐了,“陆大人,这走私私盐的事儿,恐怕不归南镇抚司管吧?” 陆白沉默。 占据了上风的沈毅咄咄逼人,“还有,陆大人恐怕自己也不干净吧?” 伴着看陆白在京城风生水起,他在晏城的所作所为也被人扒拉干净了,虽然大多是陆白办的案子,还有他起家时的经历,缺少他修行的经历,以至于众人觉得还没把陆白扒拉干净。 “你……”陆白努力表现出一副不甘心的样子。 不过,火候差不多了,是到收尾的时候了,于是陆白撂下一句狠话,“沈掌柜,你莫得意,我告诉你,我一定会找到你杀人罪证的。” 沈掌柜傲然抬头,挺直了腰背,“我等着!” 然后,陆白就撂挑子走人了,不过在走失前,很是无奈的向方千户招了招手,让方千户料理后事。 方千户对这还是很在行的。 他一面赔着罪一面让人把沈掌柜放了,在沈掌柜的奚落中陪着笑把他们送出门。 待他们的身影消失后,方千户回转,心里暗笑,想不到自从进到京城后就不可一世的陆白,在沈家这儿吃了瘪,还是他的头一个案子。 不过,转念一想,方千户觉得也自然。 就这案子,黄锦衣卫都不明不白的死去老长时间了,能找到尸首都是巧合,更不用说找到杀人的证据了,估计给了别人也很难把这个案子破掉。 陆白回到办公的房间后,心里大松一口气,这表演看来也不是一个轻省的活儿,刚才一番下来,累的他都出汗了。 陆白坐在椅子上,稍微休息了一下,然后望着窗外出神。 自从陆白当了这南镇抚司后,就专门让一个老锦衣卫打理这南镇抚司的院子,现在院子打理的还不错。 在陆白的窗户边有一缸芭蕉树,屋檐上滴落的雨滴落在芭蕉叶上,吧嗒作响。 陆白就望着颤抖的芭蕉叶出神,在想别的案子。 现在关监司的案子破了。 至于妖书案,查的也差不多了,无非是太监,后宫和皇上,主要是太监和后宫。 陆白觉得查到这儿就差不多得了。 他总不能真进后宫去子盘查皇上的皇后及诸位嫔妃吧。 陆白已经让顾清欢回话去了。 至于北镇抚司送过来的妖书案的卷宗,上面只查到了散播妖书的道士之死,后续并没有追查下去,想来也是知道这案子棘手。 陆白也不准备查下去了。 这案子就这么结了。 不过,这妖书的目的还是达到了,陆白听顾清欢说,现在许多人在上折子,请求皇上早立太子。 不止洛王的人,康王的人也不断上书,妖书上的天命所归,成为了吕家支持皇上早立康王为太子的一个理由,为支持康王找了一个还算理由的理由。 陆白估计皇上也快动立太子的心思了。 听说去年宫中一场大火,差点把皇上给烧了,虽然没烧了,却也把皇上吓的生了一场大病,当时皇上若死了,没有指定继承者,这朝廷指不定乱成什么样呢。 现在这一点就是不少大臣上奏章请求皇上立太子的一个很大的理由。 陆白估计皇上在这些大臣鼓动下,心里会起一番波折的。 现在对于皇上让谁当太子的传闻传的沸沸扬扬,听说都有地下盘口下注了。 不过,这些都跟陆白无关。 作为一名锦衣卫,陆白是不能掺和这事,也不想掺和这些事的,可是但有时候不想掺和,不代表别人不想让你掺和。 洛王昨日就招人来请陆白,说得了一坛上好的杏花酿,这在雨纷纷中饮杏花酿正好。陆白拒绝了,推脱在家里呆着不想出去,怎料那洛王又让人把杏花酿送到了府上。 陆白收了。 现在整个京城的百官,恐怕都把他当成支持洛王的一党吧,就因为他陆白曾在西山时会大出风头。 “可我谁也不想掺和啊。”陆白无奈的叹口气。 就凭他现在的修行,即便是康王当上了皇帝,恐怕都不敢把他怎么样,还得拉拢他。 陆白刚想到此处,有一个锦衣卫领一小太监走了进来。 他是洛王派来的,请陆白去聚贤阁喝酒。 陆白本来还要拒绝,小太监说道:“听说王长康的头一场戏,今儿要在聚贤阁上演,王爷特意让我请大人过去看看,说唯有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陆白心动了。 现在《牡丹亭》在京城每天都有上演,全是陆白的戏班子演的。 这出戏现在火的不得了,场场爆满,戏台下的座位上人挤人,座位后面人叠人,都想看《牡丹亭》,陆白就差让人卖吊票了。 当然,这些还是小场面,《牡丹亭》真正的大场面还是在莫家的三天堂会。 陆白的戏班子在莫家戏台子上连唱三天,因为莫家戏台子宽敞的缘故,那三天造成了万人空巷,几乎有人处都在谈《牡丹亭》。 听说不少怀春少女看了以后哭的稀里哗啦,然后一面哭,一面看第二遍,第三遍。 许多人都给了《牡丹亭》很高的评价,尤其是《牡丹亭》的唱词念白和戏腔,令许多人为止着迷。 坊间就传,若陆白的戏真可以修行的话,那王长康必输无疑。 现在就是王长康回应的时刻,陆白还真想去看看。 “回去转告你家王爷,就说今儿晚上我一定去。”陆白答应了。 小太监答应一声后退了下去。 陆白则拿起手中《妖书案》的卷宗,刚要让人收拾起来束之高阁,他心中忽然一动。 第三百九十八章 妖言 若按方才推测,妖书真来自宫内的话,那妖书上的内容是有的放矢。 陆白忙把卷宗收回来,找到上面的妖书。 这是最重要的罪证。 妖书上从牵星术、星象和八卦上分析了洛王和康王的命格,称康王才有天子命格。圣上宠爱也有这方面原因。这上面还提到圣上同康王在命格上有相同之处,同为帝胄的命格—— 陆白要看的当然不是这些。 他把这书翻找出来,查到了上面同现在皇上有关的部分——他生在六月。 这上面提到的有些含糊。 南朝的百姓也多知道皇上生辰在六月。 当年皇上出生的时候,太上皇让满朝文武带百姓过了一个月的节来庆祝皇子的诞生,后来皇上在及冠时,也曾在整个六月与民同庆,因此许多人都知道皇上生辰在六月。 但很少有人知道皇上生辰具体在六月的几日。 不过,这妖书上虽然提的含糊,但写书的人可不含糊,显然知道皇上生辰在几日,若不然这命格什么的,不就是在扯了么。 这妖书既然从宫里流传出来的,按真的来写的,那么这人用皇上生辰时用的也应当是真的。 这么说来,这人知道皇上的生辰。 皇上作为九五至尊,在这个生辰八字真的可以测出命运和前途的社会,他的生日必然是保密的,陆白估计除非是内书堂里地位极高的人外,太监应是不知道皇上的生日。 最清楚的莫过于太后和皇上了,但太后让陆白查,皇上又不喜欢提这事儿,如此看来他们都不可能,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皇后。 现在的皇上又不同于太上皇。 太上皇是换了好几个皇后才轮到顾清欢的姐姐当皇后的。 现在的皇后则从始至终都是皇后。 皇后是皇上明媒正娶的正妻,在成亲前是交换过生辰八字的,这么说起来—— 陆白望着手上的妖书,这难道是皇后一手谋划的? 为什么啊? 陆白虽然曾猜测过是皇后一方从后宫传出来的妖书,但当时也就猜猜而已,想不到真是皇后做的,她做这一切就为了让皇上早日定下太子? 但这也太舍近求远了。 皇后大可以求助顾家,由顾家在私下里串联,借助皇上大病时的样子,请求皇上早立太子。若这样的话,陆白相信很多官员会站出来摇旗呐喊的吧。 现在弄妖书这一出又是何必呢? 关键这妖书还尽向着康王说话,虽然有捧杀的嫌疑,但万一说到皇上心坎里去了呢。 君不见,现在请求立康王为太子的人,都把妖书上的命格之论当理由了。 陆白左思右想,着实想不明白皇后为什么这么做。 他也决定把这事儿瞒下来。 皇后和太后都姓顾,顾清欢也姓顾,这事儿还是让他们自己拿主意吧。 “就是可惜了了这抽奖的机会。”陆白遗憾不已。 这案子牵涉到皇后,这要是抽奖,至少抽一个大的。 陆白还是让人把妖书案的卷宗束之高阁了,他又翻开另一个卷宗——刘言案。 这个刘言去年到京城找女儿,说皇上是他女儿刘翠莲所生,然后被太后抱了去。因为他妖言惑众,皇上让人把他抓了起来,但也仅仅是抓了起来,现在传言依旧在牢里有吃有喝的好好活着。 太后让陆白查的是刘言幕后的指使者,顺便查一查刘翠莲的死因。 这个案子也挺棘手的。 这刘言不会凭空冒出来,他冒出来以后,皇上又好吃好喝的供着,显然知道了些什么,若不然这刘言早拖出去咔嚓了。 他取出太后留给他的腰牌,决定去两厂好好转一转,把这位刘言找出来。 陆白说罢就出了门。 一个锦衣卫打伞过来为陆白遮雨,他身子却淋湿了小半截。 陆白摆手,“不用了,把伞给我吧,咱们南镇抚司不兴这一套。” 他接过锦衣卫手里的油纸伞,独自出了南镇抚司,顺便拦了一辆马车,还是那位专等着拉陆白,说陆白是好人的老大爷。 陆白上了他的车,“大爷,你们竹影堂最近还好吧。” 大爷手一僵,“咳咳,那什么,还行,还行。” 大爷一阵尴尬,赶车车进入了雨帘,一路上没再多说一句话。 外面细雨霏霏,却丝毫不减行人的兴致,一路上行人摩肩接踵,川流不息,有做生意的商贾,有看街景的士绅,有骑马的官吏,有叫卖的小贩,有乘坐轿子的大家眷属,有身负背篓的行脚僧人,有问路的外乡游客,有听说书的街巷小儿,有酒楼中狂饮的豪门子弟,有城边行乞的残疾老人,一派热闹景象,浑不似在雨中。 瞅着这一幅生动的江南百景图,陆白让大爷绕路去下天帝庙。在经过天帝庙的时候,陆白见昨儿喊冤的老妇人,现在手里举着人头跪在天帝庙前纹丝不动,一脸坚毅。 陆白放下车帘,催促马车快行。 东厂很快就到了。 陆白在进东厂监狱参观的时候,东厂的公公们百般阻挠,最后还是陆白取出了令牌,这才顺当的走了进去。 不过,刚进去还没找到刘言,东厂厂公胖太监就来了。 他对陆白是一脸的恨,但心里更多的是忐忑,毕竟引陆白到剑阁这件事是他们起的头,陆白须臾之间破见剑仙悟道石碑的故事还深深的震撼着他们。 “陆大人,不知道什么风把你吹到我们东厂来了。”胖太监敷衍的拱了拱手。 “正义之风。”陆白不客气的嘲讽道:“我听说你这儿不正之风太大,所以过来帮你正一正。” 胖太监当做没听见。 陆白刚到京城时,胖太监曾嘲讽陆白,被陆白直接给揍了。现在陆白嘲讽他,他却没有那揍陆白的本事,只能忍气吞声,沉默是金。 见他不说话了,陆白觉得挺没意思的。 这无论斗嘴还是杀人,都得有对抗才有意思。 “刘言呢,关在哪儿?”陆白问。 胖太监一怔,“刘言?” 接着他双眼一眯,盯着陆白,“陆大人,你一个南镇抚使指挥使,手未免太长了吧,都查到我东厂这儿了。” 陆白让他看下腰牌,“看清楚了,手太长的不是我,难道你是在说太后手太长?” 陆白觉得回去可以告诉太后。 “你——我什么都没说,还有,刘言也不在这儿。”胖太监语气生硬的说。 陆白收起腰牌,“听你这意思,刘言在西厂了?” “我不知道。”胖太监撂下一句后死死地闭上了嘴。 陆白恍然大悟,“哦,你说我猜对了,刘言真在西厂啊。” 胖太监急忙补充道:“我说不知道,不!知!道!” 陆白让他不要强调,“我现在就听你的,去西厂把刘言提出来问话。” 接着,陆白身形一闪,出现一个分身留在原地,至于另一个分身,陆白招了招手,告诉他现在去西厂找刘言。 “厂公,希望你说是真的,若是假的,见牌如见人,你敢欺瞒太后,虽不是欺君之罪,也足够你喝一壶了。”分身向陆白找下手,直奔西厂而去。 “回来!” 在陆白分身将要拐弯时,胖太监不得不叫住了他。 他目光剜了陆白一眼,“刘言在东厂。” 陆白乐了,“你看你,早说呀,非得欺瞒太后一半了才说,你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我可没欺瞒太后。”胖太监厂公语气生硬的说。 他领着陆白往外走,等出了大牢,陆白才知道,这胖太监厂公还真么欺瞒太后,刘言确实不在大牢。 他在东厂的一处院子里。 院子藏在东厂的一处角落,院子由太监重重把守。 胖厂公领着一群东厂的人,他们穿蓑衣戴斗笠,腰间挎着刀,在到了院子外以后,这些东厂的人散开,把院子团团围了起来,然后胖厂公让人把门打开,让陆白进去。 别看这外面戒备森严,等进去一看,陆白觉得这刘言囚徒生活真不错。 这院子有山有水,水里还有锦鲤,陆白还看见一个丫鬟穿梭其间。 等陆白穿过游廊来到凉亭时,一个乡下土财主模样的人正坐在凉亭上,手里握着一根钓竿,全部精神全在鱼钩处,等着锦鲤上钩。 陆白见状拍了拍手,“这囚徒的生活不错呀。” 他回头向胖厂公建议,“厂公,改天我若犯了事儿,你记得也给我安排这么一个地方,这地方坐牢,真是他太舒适了。” 钓鱼的土财主回头,一脸不高兴的问胖厂公,“个佬倌是谁?” 他说话带有口音,听起来像是姑苏一带的,陆白听顾清欢说过这地方的话,挺好听的,但一个大老爷们,尤其是一老大爷说起来,就不大中听了吧。 “在下陆白。” 陆白走了过去,坐在凉亭中间的石凳上。 现在天还在下雨,旁边的青梅淋的晶莹剔透,碧绿如洗,而那些锦鲤因为池塘小雨多的缘故,这会儿都冒出水面吐泡泡。 就这,这老头都没钓上来一条鱼。 “管你陆白还是陆黑,你进来干什么,别打扰我的雅兴。”刘言一脸的不耐烦。 好像陆白不打扰他,他就能钓到鱼似的。 陆白瞥刘言一眼,迅速在他心中为这老头画了个自画像。 这老头尖嘴猴腮,双眼浑浊却时不时冒出贼光,一看就是一个在乡下时都不老实本分,整日厮混不着调,小时候是个小混混,老了以后是个老混混的人。 “哟,你还知道雅兴?”陆白手指虚空一指。 哗! 池中鱼伴着池塘里的水一起涌上来,在凉亭外面化作一道鱼墙,鱼在其间还可以自由的穿梭游动,看起来十分之美丽。 胖厂公心里一惊,扭头看了陆白一眼,目光里全是震撼。 陆白现在实力深不可测,纵然是悟道石碑也不是对手,胖厂公在想以后看来得尽量稳着点儿陆白,不触他的眉头,尽量哄着点儿,让他继续呆在官位上,继续秉公执法,用官场那一套来约束住他,不然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他同指挥使萧斩不约而同的决定采取同一个策略。 刘言也被陆白唬住了。 他烫手似的丢了鱼竿,睁大了双眼看着陆白,身子缩到了一角,“你,你想干什么,我,我告诉你,我是皇上的外公!”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怎么样,就是问你几句话。”陆白摆了摆手。 胖厂公忙在旁边提了一句,“陆镇抚使,这人你若问话,只可以在东厂,不能把他带走,也不能带出去,只能在这个院子中问话,还不能动用私刑。” 他虽然打定主意不得罪陆白了,但这话是皇上吩咐下的,他不敢违逆。 陆白挥手示意明白了。 刘言一听陆白不能对他动私刑,还不能把他带走,一下子胆子壮起来,“你想问什么,我告诉你,我是皇上的外公,你别耍什么花招。” 陆白轻笑一声。 他当然知道刘言是皇上的外公,就凭这住牢的待遇,不是外功就见鬼了。 如此看来,皇上是笃信太后不是他生母了。 “你口口声声说你是皇上的外公,那么你觉得你女儿刘翠莲是皇上的生母了?”陆白问。 “那是自然,还有,请不要称呼太后的名讳,这是大不敬,当心我治你的罪过!”刘言在说这话的时候很神气,还用手指了指陆白。 陆白笑了笑,“你如此笃定,证据何在?” “当然有证据!”刘言神气的举起大拇指,“你看这个——” 他指了指他的大拇指。 陆白扫了一眼,见他的大拇指天生少在一截,就是大拇指的直接处上面指节就是指甲盖了,只有后一点点缓冲的地方,这导致他的大拇指几乎同食指第三个指节下端持平。 这大拇指可真够短的。 “这是我们的家族遗传,你可以去看看皇上的,他的手指也是这样。”刘言得意。 陆白暗中记下来,反问一句,“你见过皇上?” 刘言脸一僵,“没,没有。” “既如此,你又如何知道皇上大拇指同你一样的?”陆白问。 刘言瞥胖厂公一眼,“他,他们说皇上对比过了。” 胖厂公也插嘴道:“的确,皇上的大拇指生来也短,这时亲近的人都知道的。” 陆白扭头看他,“闭嘴,我问话的时候,你一边儿呆着去!” “我——” 胖厂公本想反驳,忽然想到了他的决定,于是把话吞进肚子里,扭头看向别处。 第三百九十九章 襁褓 ,神捕从加点开始 “你从什么地方知道皇上拇指短一截的?”陆白又问。 刘言不是京城人。 就算刘言是京城人,他也不可能知道皇上拇指短一截。 陆白作为锦衣卫掌管了不少信息,手下还不住的打探消息,他都不知道皇上的拇指短了一截。 这刘言总不会远在吴越之地,忽然听到有人说皇上拇指短一截,一看自己的大拇指,觉得皇上是自己外孙,然后屁颠屁颠的跑到京城就要认皇上做外孙吧。 怎料,刘言还真这么回答的,“一个告老还乡的老太监告诉我的,我一想我闺女入了宫一直没回来,十有**就是如此了,然后就赶忙来到了京城。” 他双眼珠子转着,“我一介草民不敢当皇上外公,我只求一件事——为我女儿刘翠莲讨一个公道,这样就是我死了我也心甘了。” 陆白一拍手,“哎,巧了,我来就是为你闺女讨公道的,大爷,你什么时候死?” 刘言闻言一怔,怒不可遏的指着陆白,“你这当差的怎么回事,居然咒我死,不想活了,我可告诉你,我可是皇上的外公!” 他扭过头朝胖厂公告状,“公公,你可听到了,这厮要杀我!” 胖厂公无奈的又把头转过来,“陆大人,这就是你不对了,刘大爷明明说的是为他女儿讨回公道后,他死了也心甘情愿,你得先讨回公道,才能再让他死。” 胖厂公说罢这话,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 这话说的漂亮,既不卑不亢,又不得罪陆白。 刘言起初还得意的瞥陆白一眼,等回过未来,怒道:“谁,谁要死了,我刚才那话是表决心,决心懂不懂!” “是,是,决心,那你告诉我,哪位老太监告诉你这桩事的?”陆白问。 直觉告诉他,这个老太监是关键。 “老太监就老太监,我哪儿知道是哪个老太监。他只是说,他入宫的时候同我闺女的关系不错,所以告老还乡时好心来告诉我一声。”刘言嘟囔道。 “也就是说,他不是本地人?”陆白问。 刘言点下头。 “那你怎么知道他是告老还乡的太监,万一是有人乔装为太监糊弄你呢。” 陆白这话又成功的让刘言不高兴了,“稀罕,这年头还有假冒太监的?还有,你别怀疑我的身份了,我告诉你,我就是皇上的外公,十分特别已经非常的真。” “证据。”陆白再次问。 他不信就皇上凭一截拇指就能确认刘言说的是真的,若真如此的话,陆白相信还可以找出许多拇指短一截的人,难道这些人都是皇上的外公? 刘言见陆白刨根问底,跳起了脚,“你是谁呀,我凭什么告诉你,你不够格知道吗,我告诉你,我就是皇上的外公,你看看这院子,这排场,我不是皇上外公谁是!” 他回头对胖厂公说:“这人谁呀,我不喜欢,快把他赶出去!” 陆白站起来,“我给厂公一个面子,才不把你抓出去审问的,你若继续不回答,我可就不客气了。” “你能把我怎么着,你敢把我怎么着?”刘言梗着脖子道。 “我能——” 陆白话说半截,见刘言一屁股坐到地上,“哎呦,杀人啦,有人要杀皇上外公啦,有人要谋反啦,救命啊。” 陆白无语,回头看一眼胖厂公。 胖厂公把头抬高,望着凉亭顶部,觉得这上面的雕花是真不错。 “我奉太后之命来查你的,你就是喊破了喉咙——”陆白耐着性子把太后给的令牌取出来。 “好啊!”刘言索性在地上打起了滚,“太后那老妖婆要杀人灭口啦!她抢我外孙,杀我女儿,现在又要杀我灭口——呃——” 刘言忽然说不出话。 他脸憋得通红,双眼泛白,像被人捏住脖子凌空提起来似的,身子渐渐离开了地面。 “救,救命!”刘言的嗓音嘶哑起来。 他拼命用手去抓着自己的脖子,想要把脖子从什么东西挣脱出来,却越挣越紧,知道他的脸变成了酱紫色。 “陆大人,手下留情!”胖厂公惊了。 他想不到陆白敢对刘言动手,就这院子,这住牢待遇,摆明了是真的啊。 陆白微微一笑,双手一摊,“厂公,这你可冤枉我了,我什么都没干。” 胖厂公可知道陆白的厉害,再次劝道:“陆大人,他若死了,我们都在皇上那儿交不了差啊。” “也对。”陆白点了点头。 接着,刘言“扑通”一声坐在地上,像一只从水里掉落在地上的鱼,拼命的张口呼吸着,脸也由酱紫色变为红色。 “你,你,我会告诉皇上的,让他把你……”刘言还试图放狠话。 在他看来,这世上皇上最大,这人胆敢杀皇上外公,简直胆大妄为。 不等他话说完,又有一只无形的东西扼住了刘言的咽喉。 胖厂公忙上去,在刘言耳畔嘀咕几句。 “什么,半步神仙!”刘言一惊,这才知道面前究竟站了个什么样的人。 他脑容量再小,也知道半步踏入仙境将要飞升的人是不怕皇上的。 胖厂公转过身,“陆大人可以了,他现在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陆白点下头,轻吐一口浊气,刘言又坐在地上。 “现在可以说了吧,”陆白问。 刘言戒备的看陆白一眼,往旁边的角落缩了缩,“那老太监把皇上出生时的襁褓带出宫送到了我手上,在那襁褓里还有一枚巴掌大小的长命锁。” 这长命锁是刘言在女儿小时送给怜儿的。 “那长命锁是一对,我儿子身上也有一个。”刘言把这长命锁让女儿带进宫是想在女儿年老出宫时,没办法同家里人相认时用这长命锁做一个信物。 他万万想不到,有朝一日会做了这样的信物。 “那长命锁同我儿身上的长命锁一对比就知道那绝对是我闺女的长命锁。”刘言这次语气不在那么桀骜了,但语气依旧笃定,“皇上就是我的外孙。” “襁褓和长命锁?”陆白犯嘀咕。 胖厂公见刚才从中斡旋后,陆白对他的态度好了一些,于是大胆插嘴道:“陆大人,这皇子的襁褓不同于寻常人家的襁褓,那襁褓都是特质的,而且为了防止错记或调换,出现狸猫换太子等邪事儿,襁褓上面都有皇子个子的标记。” 这些东西是一点儿差池也不能有的。 因此那襁褓绝对错不了,是皇上当年用过的。 “再加上他的手指……” 胖厂公话说半截,所言含义却在那已有未经的话语中了:襁褓和长命锁或许有些牵强,但再与刘言的短目指结合起来,十有**就可以确定刘言就是皇上的外公。 陆白恍然,敢情皇上同刘言的关系是这么确定的。 这一点倒是挺好查的。 只可惜,太后估计早知道这些事了,所以压根没让他查刘言和皇上的关系,而是让他查的是这案子的幕后黑手,顺便查一查刘翠莲是怎么死的。 这就有些棘手。 这幕后黑手的关键就在那告老还乡的老太监身上。 陆白相信,这老太监作为一个外乡人,在告老还乡时绕道到刘言家中,又送襁褓,又送长命锁,又告诉刘言皇上拇指短一截的,绝不会是因为他和刘翠莲关系好。 这里面绝对有阴谋。 “你当真不知道那老太监的身份?”陆白看着他。 刘言一脸无辜,“我,我一个乡下种地的,我哪能知道他是谁。” 陆白盯了刘言半晌,见他不是在说谎,这才作罢。 他起身重重的拍一下胖厂公肩膀一下,让他的肉跟着颤巍巍的抖动,顺便他心也跟着颤动不已——胖厂公还以为陆白要对他下手了,殊不知陆白只是趁机弄点儿功德值。 “行了,我问完了,咱们走吧。”路白说、 胖厂公提起来的心这才落到肚子里,然后赶忙送陆白出去。 他现在是拿陆白真没办法了。 这陆大人是个超然物外的存在,指不定什么时候就取了他的性命,因此胖厂公战战兢兢,在陆白身边如履薄冰,恨不得他快点儿离开。 现在送起来自然脚步走的极快,一点儿也看不出是走一段路要把两倍于陆白身上的肉挪走的人。 等陆白走出到东厂大门时,他都让人把马车备好了。 等陆白回过神时,他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 “这——” 陆白一笑,还真是做了亏心事,就怕鬼敲门啊。 陆白刚才一路沉思,现在回过神是因为有些头绪了,但距离破案还很远。 这老太监现在是找不到了,而且找起来是如大海捞针一般。 但可以肯定的是,这老太监身份不一般,绝对不是什么告老还乡的太监,还有他把这些告诉刘言,一定别有所图。 那么图什么呢? 陆白觉得,若把老太监所图谋的东西找出来,那么老太监的身份也就**不离十了。 即便找不到老太监的真是名姓也不打紧。 这老太监本来就是推到前面来的一个傀儡。 “那么这人图什么呢?”陆白嘀咕着。 他思来想去,觉得这老太监所图的大致只有一桩:让皇上知道太后不是皇上的生母,继而让皇上误会是太后杀的刘翠莲。 想到此处,陆白大致明白太后让他查的东西了。 一是查出谁在挑拨她和皇上的关系。 二是查出刘翠莲究竟谁杀的,还洗脱太后的嫌疑。 “那么谁会想挑拨太后和皇上的关系呢?”陆白手指在车厢上轻轻的敲着,试图抓住一些思绪。 太后身后是顾家,皇上若同太后交恶,那么得利的必然是一秋山庄那一派的人。若这么说的话,太上皇指不定也参与其中了。 毕竟太上皇现在死死站在了一秋山庄这边。 太上皇作为皇上的生父,肯定知道这些秘辛,现在把这些拿出来帮助一秋山庄达成这些目的不是不可能。 但问题随之而来,皇上站在八大派这一边,是皇上和太后关系恶化就能改变的? 当然不是。 帝王之术在于平衡。 太上皇也当过皇帝,他不可能不知道这些。 皇上现在站在八大派这边,只因为一秋山庄风头正盛,让庙堂之上的势力失去了平衡,所以皇上才站在八大派那一边。 倘若有一天攻守变化,皇上也会毫不犹豫的站在一秋山庄那边。 这点从皇上的后宫也看得出来。 顾家女儿为皇后,吕家女儿为贵妃,皇上又特别中意康王,足见这位皇帝也是极为擅长平衡之术,而且擅长在两个篮子里放鸡蛋,或者让两方势力内斗的。 但若不是一秋山庄势力做的,又是谁做的呢? 难道真有这么一个太监这么好心? 陆白拿不定主意,现在一切只能猜测,而猜测来猜测去,许多人都变的有可能,思绪变的一团乱麻,很难从中整理出有用的东西。 陆白吐一口浊气,掀开车窗的帘子,望着依旧沉浸在细雨中的京城,准备赏景,把脑袋放空,把刚才想的一切都抛之脑后,不要让后面的思绪影响到这些。 细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路旁有两个小孩儿在玩水,他们的父母急匆匆的从外面跑出来,一脸的担心在剑道两个小孩儿化为了虚无,他们长出一口气,把孩子抱起来,忽然不顾孩子挣扎的尖叫,把他们抱回了家。 马车又经过了御街,陆白看到老妇人依旧高高举着头颅跪在天帝庙前。 御街尽头是秦淮河和朱雀桥。 马上没上桥,而是折向东,沿着秦淮河向东去了。 在经过一码头时,陆白见两伙人在船上剑拔弩张,又要打起来的迹象。 “哎,对了!”陆白忽然记起,洛王约他去看戏吃酒呢。 于是陆白掀开车帘吩咐车夫一句。 车夫答应一声,调转马头往聚贤阁去了,陆白则又回到车厢,用放空的思绪继续思索这桩案子。 告老还乡的老太监无从查起,不如从襁褓和长命锁上查起。 这两样东西若是真的,必然是从深宫中拿出来的,而且很可能同刘翠莲大有渊源,这么插下去指不定把刘翠莲的死因都查出来了。 陆白握了握拳,决定明儿就去查襁褓的下落。 吁~ 他刚想到这儿,马车听了,聚贤阁到了。 第四百章 破茧为蝶 聚贤阁是一回字楼。 中间的口为戏楼,高三层,这样三层楼上都看得见戏台上的表演。 外面口为食肆。 陆白进入聚贤阁的时候,不等答话,小厮就把他引到了三楼食肆。 洛王已经在等着了。 他见到陆白忙迎上来,“舅舅,您可终于来了,请您出来一趟还真不容易啊。” “我平日喜欢独自个儿呆着。”陆白除去身上的外衣,自有侍女把他挂在旁边,另有侍女把铜盆端上来,里面的水温热的,刚刚好。 陆白净手一手坐下,“然后就是案子缠身,忙的脱不开身,自然不能赴约了。” 他用毛巾擦了擦手,“不像你一个王爷,整天游手好闲,一点儿正事儿不干,你当然想什么时候出来就什么时候出来了。” 旁边伺候的侍女还是头次见有人敢这么对王爷说话,不由地看了陆白一眼。 更让她大跌眼镜的是,洛王拱了拱手,一脸受教的模样,笑嘻嘻的说:“舅舅说的是,我以后一定好好读书,争取做一些正事。” 他回头让小厮快点上酒上菜,还上的尽是一些好菜,如旋煎羊,乳炊羊、虚汁垂丝仰头、糟羊蹄,羊脂韭饼等等。 陆白听了,诧异道:“你这是跟羊干上了?” 洛王哈哈一笑,“这聚贤阁最美味的就是这羊肴,舅舅你当会儿尝尝,特别的好吃。” 他说着亲手斟了两杯酒,“舅舅尝尝,这一坛子杏花酒是我特意珍藏的,比上次送您的好好喝。” “我尝尝。”陆白小酌一口,点了点头,“嗯,不错,比上次那坛酒要醇厚。” “是吧。”洛王得意起来。 他又给陆白满上,“好喝就行,到时候我让人给舅舅多送去几坛。” 陆白摆了摆手,“那就破费了。” 他不是太稀罕这酒,这酒喝下去又不能练功,而且还不如他酒歌行的药酒好喝。 偶尔喝上那么两三杯换换口味就行了。 “哎,不破费。说起来,这酒的掌柜还让我感谢你呢,若不是舅舅你那首牧童遥指杏花村,他的生意也不会那么好不是。”洛王坚持要给陆白送酒,还让陆白千万别客气。 既然如此,陆白就却之不恭了。 “舅舅,你现在忙什么案子呢?”在陆白把酒坛手下后,洛王又敬酒一杯,顺口问陆白,“我听说你前些天把梅记布庄的沈掌柜给抓了,最后还不得不把他给放了。” “嗨。” 陆白饮一口酒,一脸无奈,“还不是前段时间锦衣卫失踪那案子,几乎所有线索都指向了那梅记布庄的沈掌柜,奈何没有证据,最后只能有把他给放了。” “没有证据?不是找到尸首了。”洛王看来知道的很多。 “有尸骨又有什么用,尸骨又不会说话,告诉我凶手是谁。”陆白无奈的叹口气。 啪! 洛王一拍桌子,“那看来这沈家真不是东西,竟然乱编排舅舅。” 陆白眉头一抬,“他怎么乱编排了。” “那沈洗到处放话说你怕了他们沈家,不敢得罪他们沈家,不得不把他们家的沈掌柜放了出来。”洛王说着见正好上菜,忙住了口,让侍女把菜放在桌子上。 他夹了一口菜给陆白,“舅舅,你尝尝这个。” 然后,他也吃了一口,才又继续道:“我肯定是不信这个的,我舅舅谁呀,不敢说世上无敌手,那现在也是眨眼间破悟道石碑的人物,他们沈家算个毛,连条羊肉都不是…” 他挑起菜里的一根豆芽,“也就一根豆芽菜,我舅舅会怕他们?今儿听舅舅一说,嘿,果然有内情。” 陆白尝一口菜,“他们沈家当真这么说的?” 洛王点下头,“可不就是,我在宴会上碰见了沈洗,还跟他争辩了几句,最后闹了个不欢而散。” 他让陆白放心,“舅舅,这口恶气咱们绝对不能咽下去,你等着,我让手下帮你一起找证据,争取来个铁证如山,让他们沈家再也不能得意。” 陆白斜瞥洛王一眼,见他一脸大孝,就知道他心里没憋什么好屁。 陆白估计他知道沈家同康王走的比较近,所以在这儿借刀杀人呢。 “这案子的证据比较难找,毕竟人都死了,还都死的不明不白,况且就是找到了,查的也是沈家的旁系。”陆白建议他从别处挖一挖,“咱们要教训就教训一个狠的,直接拿沈家主家开刀,你若是能挖出狠的,石七公子就是他们的下场。” 洛王心中一喜。 他可太知道石七公子的下场了,陆白这“刽子手”之名就是从那儿传出来的。 他拍了拍胸脯让陆白放心,“舅舅,这口恶气我一定帮你出了。” 陆白欣慰的点点头,“嗯,不错,不愧是我的好外甥。” 洛王脸上立时笑开了花一样。 陆白不认他这个外甥时,他都打蛇上棍了,现在亲口承认了,那他不传遍全城都对不起他下的大力气,而陆白若站在他这边—— 不夸张的说,洛王现在不是八大派在支持他,而是九大派。 陆白现在虽然只是一个人,但确实称得上一大派了,就那些小门小派还真比不上,毕竟陆白是敢向在一秋山庄叫板,还让一秋山庄奈何不得了的人。 确实奈何不得了。 现在剑仙的悟道石碑都出了,一秋山庄确实没什么底牌了,虽然门派里可能还有几个在飞升境的修行者,但这些人都忙着准备飞升呢,估计很能有余暇出来料理陆白。 一秋山庄现在唯一奈何的了陆白的手段,估计只有剑仙出手了。 “对了舅舅,我闲着也是闲着,你手头上还有什么案子,我帮你查查呗,也算是为您分忧。”洛王积极表现起来。 “还真有。”陆白抿了一口酒,“你若能帮我就再好不过了。” 洛王忙凑过来,“舅舅,您说。” “妖书案还有妖言案。”陆白说罢,回头看了看洛王。 洛王的脸像一朵花瞬间被冰冻住了,半晌后才尴尬的笑:“舅舅,你可真了不得,查的案子一听就是就听动地泣鬼神的。” 他压低声音,“妖书案——” 陆白瞥他一眼,“放心吧,差不多你头上,跟你关系不大。” 洛王松了一口气,“这事儿吧,本来就跟我没关系。” 他一脸委屈,“舅舅,咱们是一家人,我也就不说两家话了,我近一二年给父皇弄了点银子,刚和父皇的关系缓和了点儿,我是不愿意提这茬的,所以这妖书肯定不是我这儿传出去的,我怀疑是康——” 洛王正说着,见康王被侍女、太监簇拥着从厢房前走过去了。 洛王定的是雅间,而且是位子最好的雅间之一,因为要看戏,这雅间前面仅用屏风隔住了,还留着一些空隙,等好戏开锣时,聚贤阁的小厮还会把屏风展开,把游廊的位子也占了,如此一来雅间全部被隔开,彼此都看不见彼此,只看得见戏台。 私密性做的极好。 洛王见康王去了旁边,指着隔壁说道:“我怀疑就是他泄露出去的。” 他轻唾一声,“他的打主意真不错,明面上把他夸了,暗地里又把池水搅浑了,又让人觉得有阴谋这东西可能不是他传出去的,然后他两头都得好。” 洛王越说越气不过。 他觉得这孙子是故意的,“肯定觉得我为父皇办了些事,深怕我们父子感情深了,赶忙用了这阴招,让朝中百官都为我说话,父皇又最讨厌这一点,在加上他母妃吹枕头风,于是父皇又会疏离我。” 洛王太熟悉这一招了。 “行了,这案子估计也查不出个头绪来,我就当个消遣。”陆白说了谎话。 相对于洛王,他还是同顾家更亲近点,妖书乃皇后所为,他决定不告诉任何外人。 “那,那妖书案呢?”洛王压低声音。 他对这个还挺好奇的。 不等陆白说话,他又赶忙补充了一句,“舅舅,你要是不能让我知道,就千万别说,别到时候父皇怪罪下来,我吃不了兜着走。” 不过看他殷切期盼的眼神,还在不断的眨呀眨,看来是很想知道的。 洛王的确想知道。 不管怎么说,他现在铁定站在了顾家这艘船上,这万一皇上知道太后不是生母,然后同顾家生了嫌隙,他这洛王也要当被殃及的池鱼的。 “我查到有人在暗中挑拨皇上太后的关系,但究竟是谁,还没查出来。”陆白含糊的说了一句。 说实话,他现在对这案子也是毫无头绪。 洛王还要问,而且陆白已经猜到他要问皇上究竟是不是太后亲生的了,只是洛王话没出口,聚贤阁的小厮把屏风展开,把厢房见的游廊挡住,让戏台完整出现在面前。 二胡一响,好戏开场了。 王长康这出戏名叫《蝶梦记》,有定场诗,写的还不错,挺有韵味儿的,在定场诗以后,出现一书生躺在树下读书读累了睡觉,忽然有一只毛毛虫掉在了脸上。 他把毛毛虫抓在手中看了半晌,又把毛毛虫小心翼翼的放了。 此刻,场景变虚,只留下意蕴悠长一句话:昔者庄周梦为胡蝶,栩栩然胡蝶也,自喻适志与!不知周也。俄然觉,则蘧蘧然周也。不知周之梦为胡蝶与,胡蝶之梦为周与…… 然后一只蝴蝶在虚化的背景中悄然飘出,继而飘出戏台,烟花一样消散在空中。 陆白一挑眉,这是把道家庄子的话用上了。 就是不知道这世界的《庄子》齐不齐全,不过若不齐全了,陆白也没办法,他记得《庄子》的内容可不大多,尤其庄子讲究哲理,有些理解起来比较拗口。 唯一不拗口的或许只有“鹏之大,一锅炖不下”的段子了,说的跟炖咸鱼似的。 “这不行啊。”旁边的洛王依旧在评头论足了,“舅舅,你这赌局赢定了,王长康这诗一出来就没有您那气质。” “但不得不说,这戏台布置还是不错的。”陆白一脸赞叹。 这戏台布置确实好。 且不提那树之逼真,落叶之绚烂,也不提那背景虚化时的移景,单提那化作烟花的蝴蝶,就美的让人如痴如醉了。 陆白前世看到的利用灯光,干冰等设计的现代化舞台,同这相比起来还差一点呢。 这戏看起来就像在看电视剧。 “这是他们的拿手好戏,舅舅你不用在意。”洛王安慰道,他探这脖子看了看,“我估计王长康亲自上场了,若不是他们梨园的修行者,弄不出这背景来。” 陆白点了点头,继续听戏。 这戏虽然名字有梦,但其实与梦关系不大,倒是同开头的毛毛虫关系挺大的。这又成了洛王批判的一个理由,“你看看这戏,挂羊头卖狗肉,我估计是看舅舅你那出戏里的梦中相会出彩了,然后就借用了一下,聚一聚人气。” 陆白没说话。 他总觉得这出戏的剧情有些熟悉。 这出戏大概是讲那只毛毛虫被书生所救,后来千百年转世后,书生成了修行者,那毛毛虫则成了妖,这毛毛虫为了报恩,千里迢迢拜到了修行者所在的门派。这修行者已经到了飞升境,却因为毛毛虫动了凡心,破例收了毛毛虫当自己的弟子,然后就展开了一段纠纠葛葛,虐完书生虐毛毛虫,虐完毛毛虫虐女配的故事。 而在这不断的虐与被虐中,毛毛虫同师父书生相爱了,然而就在这关键时刻,动了凡心的师父被最后一道雷劫给劈了,而且因为凡心大动,对世间有了留恋,所以没有渡劫成功,被打落了凡尘,几乎魂飞魄散。 关键时刻毛毛虫动手了。 他为了挽救师父的性命,想尽了一切办法,最后还用了自己的“化茧为蝶”,舍弃了自己的性命,让师父破茧而出焕发新生。 师父在得知毛毛虫死后,为了将她复活,坚定了道心,又接受了一道雷劫,然后成功渡劫成了仙,并利用仙术让毛毛虫复活,最后在毛毛虫叩仙门时亲自出门迎接他。 俩人在叩仙门前相视一笑,留下云上门前的霞光漫天。 第四百零一章 心诚 黄昏时分,霞光漫天。 高大的汉白玉铸就的叩仙门前,一仙一妖,一师一徒四目相对。 末了,他们转身,朝下面挥了挥手,并肩走进了叩仙门。 留下霞光漫天。 这出戏再次慢慢地淡出。 陆白见状,情不自禁的拍了拍手,虽然这戏足够的狗血,譬如毛毛虫妖怪人见人爱,只要是个雄的都喜欢,堪称一个荷尔蒙行走者;又如男主,一点儿仙气儿也没有,整天不修行,几乎毛毛虫在经历什么磨难,他就在关注什么,时刻在身边,一点儿闭关修炼的仙气儿都没有,即便如此,这男主还天纵奇才,修炼极快。 陆白觉得这男主撞上一个谈恋爱的面板,差不多就跟他一样了。 想到此处,陆白停下拍掌,觉得别人估计也这么看他的。 “这陆白,可真他娘的招人恨。”他嘟囔道。 “什么?”洛王愣了一下。 陆白摆了摆手,“没,没什么,这戏还不错,尤其这布景。” 陆白觉得,他的《牡丹亭》若有这布景,影响力至少还得上一个台阶。 “这是他们梨园的看家本事,能不好?”洛王来了一个欲扬先抑,“但看戏看戏,看的是戏,听的是曲儿,他这出戏在唱词和曲儿上可就差您的《牡丹亭》很远了。” 他觉得至少差了三四个档次。 就拿《牡丹亭》最被人诟病的后续的剧情。许多人觉得这肤浅的剧情托不住这唱词儿和唱腔,让许多听戏的老炮儿引以为憾,觉得若再好一些,这戏就封神了。 陆白也知道这个缺点。 这世上还有依靠梨园行当修行呢,经典的本子自然少不了,人们的见识都不差,看出这本子的缺点不足为奇,事实上在前世,自古就有人拿《牡丹亭》同《西厢记》对比,觉得《牡丹亭》这后面剧情是败笔。 即便如此,这《牡丹亭》后面肤浅的剧情,也比王长康这出戏的剧情要厚实的多。 若用个比喻的话,《牡丹亭》后面剧情虽然不知完全接地气,至少还有几个柱子撑着,但王长康这出戏的剧情,那完全是从始至终在天上挂着。 陆白都拿开挂的自己同书生比较了,足见这书生的开挂。至于毛毛虫,也得亏王长康写了个几百年跨度,若不然修行速度足以同陆白相提并论。 “哎,舅舅,你听出来没有?”洛王忽然问陆白。 陆白纳闷,“什么?” “这唱腔和唱词儿有意向《牡丹亭》靠拢啊。”洛王说。 唱腔介于传统戏腔和陆白《牡丹亭》带起的昆曲风格之间,至于唱词则极尽文雅,几乎同陆白《牡丹亭》带起的风潮相同了。 陆白点了点头,“你别说,还真是。” 陆白刚才只沉浸在这出戏之中了,还真没理会到这词儿用的极文雅。当然,还差《牡丹亭》很多,因为《牡丹亭》本就是以唱词见长的,上下五千年难出其右,不是王长康一个人一辈子就能够超越的。 即便如此,王长康这出戏的唱词儿也不错了。 至少在前世昆曲的平均水平。 然而,这也极大的导致了另外一个问题,雅的对立面是俗,若为了遣词造句而放弃了正常对话的话,那就缺乏了生活和市井气,听起来就更加的飘着了。 这飘着的剧情和飘着的念白和唱词儿,王长康这出戏的缺点显而易见。 若只是这出戏的话,或许还可以像他写的《打神鞭》一样广为人知,但有《牡丹亭》珠玉在前,这出戏怕是得不到什么好名声了。 此刻,这出戏还没完。 戏台又回到了最初书生树下读书时,书生悠悠的醒来,正好碰见一只蝴蝶落在他指尖…… 曼妙的音乐响起,这出戏这才完了。 “还挺点题的。”洛王差点都忘了这出戏的名字叫《蝶梦记》了。 他自信满满的回过头,“舅舅,不用比了,我觉得你和王长康的赌局你赢定了,就王长康这出《蝶梦记》,完全比不上您的《牡丹亭》。” 陆白笑了笑。 他早知道了,这世上或许有比得上《牡丹亭》的戏本,但绝对不是《蝶梦记》,也不出出自王长康之手。 汤显祖那样的大家出现,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还需要文化的积累。 舞台上蝶飞去。 酒桌上,酒也尽,菜也尽,陆白站起身伸个懒腰,“差不多该回去睡觉了,明儿还得查案呢。” 正说着,聚贤阁的小厮们又把屏风折起来,围住了雅间,为外面留了一走路的过道。 这一出戏时间极长,这时候已经到半夜了,别的人也站起来准备回去,一时间出门的人很多,竟把下楼的楼梯给堵了。 陆白他们刚出去,康王正好走到他们门口被堵住了。 康王依旧冷冷的目光,在瞥向陆白后,正好迎上陆白的目光。 陆白一挑眉,康王脸上肌肉跳了跳,然后把目光移了开去,再无以前在洛王府前见到他是的桀骜。 其实不止是他,近段时间吕家的人见到他,目光都是退避三舍的。 剑仙的悟道石碑被毁,他们虽然不说什么,但都恨在心里,而且也知道陆白把他们恨在心里,双方早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一方在处心积虑,争取再次出手时万无一失。另一方则在尽力拖着时间,争取到自己有了反抗之力时,一举把着天捅破,所以双方还没翻了脸。 洛王和康王却是早已经翻脸的。 他们走出去后站在康王后面,洛王鼻子里发出不屑的一声,鼻孔朝天,似乎不想也懒得看康王,“舅舅,妖书案子你得好好查查,万一里面另有内情呢。” 这声音很大,周围的几个人都听到了。 他们看洛王一眼后,又好奇的打量着陆白,竟是才知道陆白在查妖书的案子。 康王回头看了他一眼,“幼稚。” 洛王不客气的回了一句,“无礼,见了兄长竟然不打招呼。” 陆白在旁边站着不说话,只是观察着他们两个,这两位皇位竞争者的性格竟然也大相径庭,一个冷死冰,一个热似火,一个看起来颇有城府,一个看起来肤浅的很。 但陆白仅从那卖官鬻爵一案就看得出来,这洛王可一点儿也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他同石家联合起来卖官鬻爵且不说,单说杀人不眨眼就显得心机很深。 还有他同那杀手组织无面的关系,不清不楚的,指不定还藏着什么猫腻呢。 至于康王。 陆白知道,他也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 这帝王的种,从小就在权利的旋涡中,估计想单纯了都不行。 真正的单纯还得看忘儿。 陆白有些庆幸,幸好不是让忘儿在这背景下长大的,他还是喜欢直来直去的忘儿。 他们很快下了楼。 戏班子的角儿们早已经下来了,站在门口处恭迎前来听戏的人。 王长康也在其中。 以他的身份本来不用来的,但这规矩是梨园行传下来的规矩,而梨园又依托于梨园行而存在,因此也谨守这规矩,依旧站在了角儿们之前。 不过,他是极骄傲的,因此对经过的人只是打招呼,若遇见相熟或投机的才会寒暄一两句,给予笑容。 王爷身份尊贵。 即便是八大派的掌门,在面子上还是要给皇家面子的,更何况弟子了。 因此在笑容满面的送走康王后,王长康又努力挤出笑容来朝洛王打个招呼,等看向陆白时,他脸上的笑容已经隐藏不见了,只剩下腮边肌肉抽抽,换回了陆白打的记忆。 他双眼射出愤恨的目光,继而想到了什么,微微的点下头,“陆大人。” 陆白点头回应一下,笑着说道:“戏不错,念白和唱词儿得了《牡丹亭》几分神韵。” 后面的人一听,抬起头看着陆白和王长康,等待着再看一场好戏。 陆白这么大的口气,他就不信王长康咽的下去。 怎料,王长康“嗯”了一声,“陆大人的《牡丹亭》开一派之先河,在念白唱词和曲儿上都独树一帜,《蝶梦记》能得几分神韵,已然了不得了。” 陆白意外的看王长康一眼。 他竟然想不到往长康这么坦诚,会当着众人的面承认陆白的《牡丹亭》了不得。 这让陆白在心里把王长康的地位抬高了一个台阶。 “嘿,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洛王惊讶的看着王长康。 这王长康在京城还是才子时,就是出了名的桀骜不驯,很少对人表达出敬佩,当年更是把许多戏班子的戏都挑毛病挑了个遍,就是梨园戏的毛病他都敢挑。 现在竟然对陆白表达出这样的敬佩,他觉得很不可思议。 王长康一笑,“洛王很惊讶?自从进入了梨园,我才知道写出一个好本子有多难,开创出一个流派更是难上加难。一名梨园修行者,必须诚于戏,好就好,坏就是坏,若在戏的好坏上都多加欺瞒,那他的修行绝对不会有长进的。” 洛王懂了。 王长康或许本事不行,但忠于戏,知道不行就努力练,但绝不会因为面子或者别的就去说违心的话。 这话说出来,洛王还挺佩服王长康的。 毕竟,夸别人容易,夸仇人就难了,尤其还是夸打过自己脸,还与自己有赌约的人。 陆白拱下手:“佩服!” 他听不大懂,因为他只能诚于面板,但他大受震撼。 他走了出去。 洛王也忙跟着拱下手,“走了出去。” “陆大人——”王长康叫住陆白,“这可不意味着我输了,莫忘了,我们的赌约是戏本子可以修炼。” 王长康又加了一句,“若都能修炼的话,那就比谁修行的道更高明。” 他自信道:“我相信我不会输的,况且这只是我的第一出戏。” 王长康为了这次赌约,可是写了好几个本子的。 陆白点下头,“我知道,我会让你心服口服的。” 王长康表示期待。 出了聚贤阁以后,下人早把马车赶了过来,洛王送陆白回去。 洛王的马车挺不错的。 外面下着小雨,有一阵阵的寒气,里面却烧着炭火,温暖如春。 炭火炉上还放着一锅,锅里煮着一些时蔬和肉菜,差不多相当于大锅菜,但要比大锅菜香多了。 “舅舅,快尝尝。”他说着又不知从什么地方拿出一坛子酒。 他一面打开酒坛的泥封,一面说道:“这菜是我带你去的做私房菜河房,他们的厨子做的,这些菜乱炖在一起,吃起来却相得益彰,最适合晚上当宵夜了。” 这大半夜的,陆白还真有些饿了。 他接过一双筷子尝了尝,“的确不错。” 他抬头看洛王一眼,“你小子还挺会享受的,走到哪儿都忘不了吃。” 洛王哈哈一笑,“这打小落下的毛病,我娘说我打小缺奶,她又不敢让别人带我,所以就半饥半饱的长下来,就是那时候吃不饱,所以养成了我现在馋嘴的样子。” 他热乎乎的一口菜下去,“现在我只要热乎乎的吃一口菜,就觉得幸福,觉得心满意足。” 这话里别有深意啊。 陆白却不接他这茬,而是说道:“白大太监帮我弄了一御厨,改天去我那儿好好尝尝他烧的菜。” 洛王答应下来,“正好,我也想好好尝尝御厨烧的菜。” 陆白瞥他一眼,“你还吃得少了?” 洛王苦笑,“那不一样,我在宫内战战兢兢的,全部精力都用在怎么少挨父皇的骂了,怎么敢静下心好好品尝菜呢。” 他吹了吹筷子上一口菜冒的热气,“这美食也得分环境和心情。” 皇宫不适合吃饭。 马车慢悠悠的在街上走着,等到了酒庐前,一桌子菜也吃着差不多了。 陆白下了车,回到家中,不等回卧房,芸娘迎了上来,“公子,夫人在等书房等您呢。” 陆白本来都要准备歇着了,意兴阑珊的,陡然听到顾清欢还在等他,振了振精神,奇道:“婶娘怎么还没睡?” 芸娘看了看左右,没有回答,而是催促道:“公子快去吧。” 陆白明白了,这话不能让外人听到。 于是他吩咐一句让芸娘大盆水来,然后去了书房。 顾清欢果然没睡,正站在书桌前,挑灯练字,练的是他送给顾清欢的百花帖中的兰花帖。 陆白知道,在心乱的时候顾清欢会练这字帖,以稳住心神。 第四百零二章 大火 陆白推门进了书房。 他没有打扰顾清欢,而是坐在旁边椅子上,把顾清欢的茶盏拿过来饮了一口,润了润喉咙,然后望着窗外的秦淮河。 秦淮河安静极了。 纵然是青楼画舫也安静下来,不知道藏到什么去了。 偶有水面荡漾,打破了月光,估计是鱼冒出了水面,也有可能是水鬼,它们荡起的波纹,打起的水花清脆入耳。 啪嗒! 顾清欢放下了笔,问陆白:“王长康的新戏怎么样?” “还行,不过比《牡丹亭》差多了。”陆白转过身望着顾清欢,“你大半夜的不睡觉,等我干什么?” 顾清欢悠悠的叹了一口气,坐到陆白对面,“皇后有身孕了。” 陆白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有就有了呗,至于你等到半夜,又不是我的,你要是有了——等下!” 陆白回过神。 他看着顾清欢,“这妖书案是皇后放出来的,她把这放出来,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顾清欢点头。 她今早去回禀太后的时候,俩人略一思量,还没得出答案,去给太后请安的皇后就把一切都说了。 她杜撰妖书放出宫去打的主意很简单,让洛王及身后的百官同康王斗个热火朝天,把宫内外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这上面去,从而忽略了她的肚子。 “等她诞下嫡子,那么现在一切的争论都烟消云散了。”陆白佩服,不愧是顾家的人,这计谋用的是真好,“到时候百官都会自觉离开洛王,站在嫡子的身后。” 正所谓有嫡立嫡,无嫡立长。 百官之所以站在洛王身边,同属意康王的皇上还有吕家争斗,最重要的一杆大旗就是洛王是长子。现在在长子面前有了嫡子,百官们当然要调转方向拥护嫡子。 尤其对于顾家而言,一个侍女生的皇子终究不是顾家的人,这嫡子是有顾家血脉的,当然要尽心辅佐,甚至于不惜一切代价,就像曾经舍弃顾清欢,换取吕家支持现在的皇上一样。 “这算盘打得真响啊。”陆白语气中全是敬意。 他至今没见过这皇后,以前这皇后在他这儿也是一个透明人,是一个有太后扶持,有顾家撑腰的工具人,万万想不到这工具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不过,她怎么知道自己肚子里是嫡子,万一是一个女儿呢。”陆白问。 “重要吗?” 顾清欢觉得陆白还是对权利的斗争想的太简单了。 无论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那些人都会想法设法扼杀在摇篮中的,百分之五十的风险,其实已经很高了。 陆白受教,“倒也是。” 芸娘这时候打了一盆水进来,她伺候着陆白洗了手脸,又让顾清欢洗了手脸。 接着,芸娘又打来一盆洗澡水,褪去陆白脚上的鞋要为他洗脚。 顾清欢坐在他旁边,“不止妖书案是她所为,把你调入京城,也是她大力促成的。” 陆白若有所思,“四个月以前?” 顾清欢点头。 在得知顾清欢在晏城,她身边还有一个进入了修行境的陆白后,皇后就已经在打这个主意了。只不过为了保密,她没有把自己怀有身孕说出来,只是劝顾书和太后,让他们把陆白早日调到京城,四姑姑也可以早日回到京城。 “她觉得有我们两个在身边,等她有朝一日有了身孕瞒不住的时候,我们可以在旁边帮忙。”顾清欢说。 要想扼杀一个胎儿太简单了。 无论下药,还是巫蛊之术,亦或者驱鬼等等法子,想要杀死一个胎儿太简单了。顾家家大业大,有几个子弟在洗砚池修行,但他们迫于师门规矩很难回到京城保护皇后。 即便洗砚池允许顾家子弟或者派子弟保护皇后腹中的胎儿,恐怕也要付出很大的代价,所以让迈入修行境的陆白回到京城,可谓是最好的选择了。 只是皇后怕没想到,她只是让身边多一个保护的而已,万万想不到陆白修行速度竟然那么快,现在在由陆白保护的话,恐怕安全感满满。 这也是她今儿痛快说出来的缘由。 顾清欢说罢后看着陆白。 陆白看她一眼,“你别看我,我无所谓,谁当皇帝都一样,就看你的了。” 他在芸娘的帮助下擦了擦脚。 顾清欢轻笑,“我们有得选吗?”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看,顾清欢都不得不帮助皇后,毕竟皇后还要叫她一声姑姑,更何况在未出嫁前,因为皇后只比她小几岁,所以他们几乎是一起长大的。 顾清欢不能对她的恳求无动于衷。 陆白点下头,“明白了。” 他从怀里取出一张纸鹤,“让她把这东西常年戴在身上,可以抵挡破空境以下高手一次袭击。” 陆白又从身后的书桌上取出一灯笼,“这个叫鬼灯笼,凡在这灯笼灯光之内,邪祟无处遁形,还可以镇压搬山境以下的鬼祟。” 陆白这可是把压箱底儿的东西都拿出来了。 至于他手头的招鬼符和驱鬼符,皇后恐怕用不上,还有一个神符倒是可能用的上,但这神符陆白都没用过,上面写了可以请神上身,陆白可不知道它能请来什么东西。 万一请来鬼仙儿那可就不得妙了。 “行,我明天入宫交给她。”顾清欢高兴地说。 至少对皇后那边有个交代了,若不然,她的侄女求到她,她却拿不出什么手段来,心里总是过意不去的。 “明儿我也去宫里。”陆白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他估摸着今儿去查了刘言,皇上肯定已经得到消息了,他不会不找陆白说说的,毕竟事实就在那儿摆着,陆白又代表皇太后查案,皇上总要说个话的。 雨依旧淅淅沥沥的下。 由于天儿够晚了,陆白没有折腾顾清欢,他们就在小楼上歇了。 雨落不断。 屋檐上的雨珠滴落在屋檐下的水缸里,滴答作响,又或者落在芭蕉叶上,啪嗒作响。陆白搂着顾清欢,听春雨作响,不觉烦扰,反而觉得很温馨。 就像幼儿时,同玩伴藏在被窝里,留一道缝望着外面,想象着被子挡住了鬼,然后同玩伴在被子里玩耍那样的欢心与温馨。 就这样听半夜春雨,陆白搂着顾清欢做出春秋大梦时,偶然在恍惚间瞥了外面一眼窗户,不由地清醒了。 外面天很亮。 像烧着了半个天空,然后光芒落到窗户外墙壁,屋檐上的景象。 好在离的有点儿远,不用太担心。 饶是如此,陆白还是决定出去查看一下,在这梅雨时节着这么大火,这可不是件小事。 陆白抽离了顾清欢枕着的身子,霎时间身影消失在屋内,接着出现在高高地马头墙上,脚踩在瓦檐上,在细雨中迎风而立。 风有点儿凉,吹动了陆白的头发,吹这他的单衣猎猎作响。 陆白循着火光望向远方,眉头不由地一皱,“皇宫?” 难道顾清欢刚说了,皇后那边就出岔子了? 不会这么巧吧。 “你不用去了,有内书堂在,有头有脸的人是烧不死的。”邋遢道士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陆白身后,缺德和尚也在。 “如果有烧死的,那绝对是皇上下令把人烧死的。”邋遢道士哈哈大笑着饮一口酒。 陆白目光一凝,记起了当初太上皇在位时,烧死的那位皇后。看来这太上皇是够无情的。 他把目光收回来,回头看邋遢道士一眼,“你这什么毛病,下雨天在外面喝酒。” 陆白又瞥缺德和尚一眼,见他倒是没有喝酒,而是盘腿坐在地上在念经,“你们来客真是怪人。” 邋遢道士嘿嘿一笑,“你知道这阴雨天为什么叫鬼天气?因为这时节正是人烟稀少,鬼出来活动的天气,这阴云遮天,把天也挡住了,也正是修炼的好时机。” “你的修行就是喝酒?”陆白觉得莫名其妙。 他让他们早点儿休息,然后望了望皇宫的方向,身子消失在原地,等再出现的时候,人已经出现巍峨宫墙的琉璃瓦屋檐上。 此时,一件轻衫出现他身上,在夜风中路一朵漂浮的白云。 陆白探头看了看,宫门的禁军有条不紊,安静如常,依旧震惊把守着宫门,对远处燃起的大火视而不见。 陆白听说皇宫经常起火,去年就起过一次货。 他在杀那位锦衣卫舍人,也就是锦衣卫千户时,锦衣卫千户敲诈的那些匠人就是曾在皇宫内为皇上修葺大火烧过后宫殿的工匠。 这些禁军有条不紊,足见他们已经习以为常了。 陆白扫视四周,身影再次消失,准备前往皇后所在的凤栖宫看看。虽然他不在意谁坐在皇位上,但既然顾清欢要保她的侄女,陆白就能帮就帮。 只是当陆白出现在后宫的范围内时,不得不现出身形,站在一处屋檐上。 在他对面的屋脊上,站着一位发白的的老太监。 他佝偻着背,脸上的皮老成了核桃树皮,他不时地咳嗽一声,同街上遇见的上了年纪的老大爷差不多。 但出现在这儿,陆白知道他不简单。 “陆大人。”老太监行了一礼,“请留步,后宫之地,无旨禁入。” 陆白扫视了一圈,着火的不是皇后所在的凤栖宫,但距离凤栖宫不远,不知道是哪座宫殿。 只要不是凤栖宫就好,陆白放下心,对老太监道:“老人家,我也是一番好意。” 老太监和善一笑,“我当然知道陆大人一片好意,若不然,也不会仅仅在此拦着了。只是后宫不许无旨进入,还望陆大人理解。至于这后宫中的大火——只是一座无人居住的宫殿走水,陆大人不必担心。” 陆白点下头,“那就好。” 他拱下手,向老太监告辞,然后身形一闪,消失在原地,没有留下一丝一毫痕迹。 “这位陆大人来去无踪,果然了得。”昔日在聚贤阁屋顶上作陪的小太监小马站在宫殿下面,仰头看着上方,见陆白消失后一脸羡慕的说。 老太监点头,“小小年纪就有这么大的修为,不知是福还是祸啊。” 他身形一闪,接着出现在小马身边。 小马扶住他,好奇地问:“师父,他若要硬闯进去,你拦不拦得住他?” “我?”老太监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行,得老祖出手才行。” 小马不由地咋舌。 内书堂里的几个老祖宗都是在飞升境的人,只是太监不能飞升,所以只能卡在飞升境等着老死。但老而近妖,能劳动他们动手,足见陆白的厉害。 “这真是我们年轻人?”小马觉得不可思议。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出一个妖孽不稀奇,你不要气馁。”老太监和蔼的摸了摸小马的头,目光则望向陆白消失的方向,想着刚才不合时宜,等再次遇见了,定要再问问陆白盘古岛究竟在什么地方。 自三宝太监创立内书堂两百年有余,最早步入飞升境的太监,现在差不多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若再找不到延长寿命的机会,等待他们的只有化为黄土一捧。 修行求长生。 那些内书堂老祖宗们当然不喜欢死,也不想死,都在想方设法的活下去。但若不能飞升,唯一能活下去的办法或许就是去盘古岛了。 只是那盘古岛甚难寻,出自盘古岛的陆白或许是他们顺利进入盘古岛的唯一机会。 陆白回到房中时,顾清欢依旧醒了。 她问陆白,“发生什么事了?” “皇宫着火了,不过太后和皇后都没事,你放心吧。”陆白又钻进被窝,搂着顾清欢安然睡起来。 顾清欢听到皇后和太后都没事,也转了个身睡了。 这一觉睡到了天大亮。 他们起床用饭时,街上和秦淮河上都已经热闹起来,走街串巷的货郎叫卖声不断,跟听曲儿似的,陆白有时候还特意停下来专注的听他们招揽生意。 “听外面的人传,昨儿的火势挺大的,若不是下雨,估计还要少几座宫殿呢。”芸娘从外面打探了一些消息。 她放下一茶盏后又道:“外面都传皇宫内有妖鬼作祟,所以才屡屡起火。” 陆白觉得十分有可能。 这皇宫内就是个修罗场,里面每年不知道要死多少人,怨气颇重,指不定就滋养出一条恶鬼专门放火泄愤。 “有内书堂在,他们会任由恶鬼放火?”顾清欢问。 第四百零三章 潜移默化 陆白觉得还是有所不同的。 这世上万物相生相克,内书堂的太监们有菊花宝典和牵星术,在武学一道与卜算一途上傲视群雄,但在对付鬼怪上或许就不那么擅长了。 “鬼祟本就难缠。”陆白说。 鬼祟者,无形无质,忽隐忽现,来时无影去世无踪,很难追寻。 若想杀鬼祟,浩然正气杀得;道术杀得。 入了修行境,在境界上远超邪祟的亦可以用法术或者念力等手段杀得,但颇费劲儿,亦缺乏手段,就像在秦淮河里抓一条鱼一样艰难。 “宫里的公公们就是如此。”陆白说。 境界低的看不见鬼;看得见鬼的,鬼也知道躲藏;而那些境界到了半仙境界以上,念力足以覆盖整个皇宫的老不死的,想要在众多鬼中找到纵火的鬼也很难——除非他们来个斩草除根,把皇宫所有的孤魂野鬼全给杀了。 但境界到了半仙境以上,谁有会把心思放在对付这鬼身上呢。 他们只要保证皇上,皇后等人不被烧死就行了,至于一些宫殿,烧就烧了。 更很狂,皇宫是个修罗场,每天不知道会生出多少恶鬼怨鬼,那些痴迷于修行的太监们自然不会管到这些。 陆白一路上杀了不少邪祟,无论在晏城收修行境的五鬼,还是在瀑布下的客栈破恶鬼的鬼画,都是因为有专门克制恶鬼的法子,譬如收鬼的鬼碗,亦或者一口酒破了画图的道士,这才得以生还。 可以说,在同等境界下,鬼祟远比修行者处理起来棘手。 所以不是一秋山庄杀陆白不给力,他已经很对阵入药了,却想不到陆白手里有镇鬼的法器,而且身边还莫名其妙的多了个道士。 好不容易转变了思想,觉得陆白擅长镇鬼,那就用杀人的办法来对付陆白,却想不到那悟道石碑的剑意还没有尽情施展出来,就被陆白给破坏了。 至今吕家的人还望着石碑上的字面面相觑,不知道陆白入了破了悟道石碑呢。 他们倒是觉得陆白留下两句诗同剑仙留下的诗词挺相配的,但“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九州”乃剑仙所写所悟,陆白所写的应当不是同一首诗。 话题扯远了。 陆白他们回到皇宫走水这事儿上,又聊了一阵,用罢了饭,陆白同顾清欢相约一起前往皇宫。 陆白去查案。 顾清欢则是去把陆白给的两样宝贝给了侄女皇后,顺便看望下太后和侄女,看她们昨夜有没有被惊着。 天依旧在细雨。 梅雨天气让全城都湿乎乎的,让人们走路说话时,声调都慢了好多倍。 马车路过御街。 在走过天帝庙时,顾清欢掀开帘子,见那位夫人高高举着一头颅跪在天帝庙前。庙前的道士、护卫虽然想赶她,却也只能苦口婆心的劝,不敢动她。 这老妇人眼看着在大雨中就是风中残烛,稍一不慎就可能吹灯拔蜡,人死灯熄。他们可知道陆白放出话了,谁若是把老妇人弄死了,他一定为老妇人报仇把那人弄死。 因此没人动手。 至于能动手把人给杀了的,又不值得动手。 顾清欢放下帘子,回头问陆白,“你打的什么主意?我怕她撑不过这一年。” “那就是她没这造化了。”陆白从始至终低着头,看着他手里的报纸,当然现在还叫锦衣卫邸报又名明正邸抄——托明正司的名字起的。 陆白让手下的书吏七天出一期,出好后风雨无阻的送到他手上,等他看过后再送往各个锦衣卫卫所。 起初,这些邸报的命运同寻常邸报的命运差不多,停在了卫所千户、百户的案头,然后就没有下文了。但随着时间推移,人们渐渐发现,南镇抚司出的邸报不同于寻常邸报。 寻常邸报无非是皇帝谕旨、臣僚奏议和有关政治情报的抄本。没什么看头不说,还不好拿出去,万一上面的政治情报泄露了,还有担罪名。 而南镇抚司的邸报却全是故事,几乎全部关于案情的,有陈年旧案侦破的经过,亦有神鬼狐之类作案以及普通百姓与之对抗的手法。 牵涉不到机密不说,读起来还很上头,让人自己读了不说,还喜欢作为谈资分享给旁人,于是锦衣卫们渐渐把这些邸报拿回了家,读给了家人、邻里,然后又流传到街面上——这中间当然少不了陆白让人悄悄的往外散发。 到了现在。邸报都快成茶馆说书先生们的话本来源。 陆白估计再继续出下去,迟早有一天有人会整理成书,书名都想好了,就叫《聊斋志异》和《探案集》。 不过,这是以前的邸报,陆白现在手里的邸报又有不同。 这份报纸里多了一份线索征集。 这案子是陆白找锦衣卫指挥使萧斩要的,名义上面向所有锦衣卫悬赏一条案子的线索,实则是面向所有百姓的,这悬赏的最后并没有限定一定是锦衣卫。 陆白在等待有人提供线索。 等次数多了,还可以征集让萧斩焦头烂额的“伪娘淫贼案”,最后转变为征集案子,然后再转化—— “外面现在都传你在糊弄老妇人。”顾清欢脸有忧色,“明知道她撑不过一年,却与她许下了一年之约,等她死了,你什么都不用做。” 陆白把手里的邸报递给顾清欢,“我糊弄她有什么好处?” 顾清欢接过,“所以现在都传你吃饱了撑的拿老妇人耍。” “这可就冤枉我了。”陆白委屈的看着顾清欢,“你也这么想的?” “差不多。”顾清欢看着手里的邸报,唇边含笑,“婶娘都惦记的人,估计人品也好不到哪里去。” 陆白顺势一躺,躺在她怀里,“明明是你先惦记我的。” 顾清欢略微一窘,没好气的白他一眼后,继续看手里的邸报,“锦衣卫还真舍得,竟然悬赏一百两银子。” 这可是小数目。 “什么啊,我逼萧斩掏的腰包。”陆白说。 他问顾清欢,“这邸报有没有看出什么?” 顾清欢犹疑,她一直在看陆白十分放在心上的这份邸报,一眼就看出多了一则悬赏,但能让陆白这么得意卖关子的不同,顾清欢还真没看出来。 “就是多了这悬赏。”陆白得意的说。 顾清欢一怔,再次低头看邸报,隐隐约约的有了些头绪,又不能摸清楚,就像前面有一条河,看不出深浅,只能趟水过河,陆白却什么都知道。 车很快到了皇宫前。 顾清欢往窗帘外看了一眼,坐车坐轿的官宦很多。 皇上虽然不早朝,但昨晚失了火,百官不管能不到见到皇上的面,总该进宫一趟的。 “行了,快下车了。”顾清欢推陆白一下。 陆白这才坐直了身子,俩人一起整了整衣衫,顾清欢又为陆白整了整衣领,顺便手指弹了胯下一下,让他快点儿消下去,“大早上的你就不正经。” 陆白委屈,“大晚上想不正经不是太晚了。” 俩人约定今晚早点回去不正经后,车正好停在宫门前,陆白先下车,然后回身扶着顾清欢下车。 宫门里的守卫查验他们的身份后就把他们放进去了。 一路上往里面走时,空气中还可以闻到烧焦的味道,路上还有不少官员,他们好奇的看着陆白和顾清欢。 陆白大多不认识,只有在这些官朝他点头的时候,他才礼貌的回一下。 快到第二道宫门时,一辆马车从后面奔过来。 陆白一挑眉,这人什么来路,竟然可以在皇宫内奔马。 正疑惑间,车停在陆白他们前面不远,一个人下了车,陆白恍然大悟,敢情是皇上的舅舅,顾清欢的大哥顾书。 顾书下车后,一面同官员们寒暄着,一面朝陆白和顾清欢走过来。 等到了陆白身边,顾书压低声音,“念儿没事,只是受了些惊吓。” 顾书毕竟皇后念儿的亲爹,还是当朝首辅,皇后瞒了他这么久自己怀孕的消息本就不对,断然没有姑姑知道了,爹爹还不知道的道理。 所以昨儿在太后宫殿道出自己有了身孕以后,皇后就派心腹传话给了顾书。 顾书昨儿高兴了半夜,忽见皇宫着了火,登时自己也想火烧眉毛一样忙派人去宫里打探,等知道皇后没大碍后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 顾清欢点下头,“我知道,陆白昨夜里就已经到皇宫查看过了。” 顾书感激的看了陆白一眼,同时又不得不感慨,境界高了就是不一样,来去自如不说,还是倏忽而来疏忽而去,远不是他们这些普通人能比的。 他也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听这话就知道,顾清欢并没有完全把在顾家给舍弃了,而有了陆白这么一个帮手在身边,顾家不是如虎添翼,而是老虎屁股上插上了喷气机。 “但我觉得这火着的很不对劲儿,这火里凤栖宫很近,又正好在念儿道出实情的当晚。”顾书一脸忧虑。 现在皇后肚子里的胎儿为重,可不能出什么差池。 “我们还得把失火的原因调查清楚了。”顾书说。 顾清欢瞥陆白一眼,“陆白正好要进后宫查案,待会儿我找个机会让他去看看。” 顾书眉头舒展了,“如此甚好。” 他向陆白拱手,“如此就有劳陆大人了。” 陆白回礼:“应该的,应该的。” 他倒是不客气,盖因真按辈分来说,就陆白和顾清欢的不正经,的确是同辈。 陆白又同顾清欢往里面走,顾书则回头去招呼别的官员。 在第二道宫门前,白大太监正领着一群小黄门阻拦百官,“诸位大人都回去吧,皇上无碍,只是有些疲累,正歇着的,不方便见诸位大人……” 百官无论真心还是假心,都在求着见皇上一面,以尽臣下之责。 白大太监正安抚着百官,见陆白来了,忙舍了他们,挤出人群向陆白奔过来,“陆大人,巧了,我正要去寻你呢,皇上要问您几句话。” 等到了跟前,他又向顾清欢行礼,“四小姐。” 顾清欢点下头,对陆白说:“我去见太后。” 白大太监忙道:“巧了,皇上刚去见太后了,正好我领着陆大人和四小姐过去。” 他让小黄门开出一条路,在前面领着陆白和顾清欢进了后宫。 路上,陆白好奇地问:“老白,昨儿起火的原因查到没有?” 白大太监摇了摇头,苦笑道:“去年大火还没查清楚呢。” 陆白乐了,“谁负责这案子?这效率也太慢了。” “西厂和东厂。”白大太监小声应了一声。 陆白没再说什么,而是又好奇地问:“老白,你在西厂和东厂当什么官儿?官位不小吧,不对,指不定在内书堂任职呢。” 内书堂虽然不如两厂掌握的权利大,但两厂太监全出自内书堂,内书堂可以说是掌控了两厂。老白好歹也是皇上身边的人,一般都是大内总管,陆白觉得他混的肯定不差。 白大太监苦笑,“老奴未在两厂担任官职,在内书堂的职位也不大,平日里就在藏书阁任职,负责洒扫一类。” “哦?”陆白这些觉得奇怪了。 皇上亲信的太监职位不高,这什么意思,内书堂这么不给皇上面子的? 难道是太上皇的缘故? 陆白猜测着,刚拐到一花园,见一定软轿从对面游廊拐进来,上面坐了一身穿金黄衣服的人,正是皇上。 白大太监忙领着俩人站在陆白,向走过来的皇上行礼,“皇上,陆白大人同顾四小姐到了。” “哦?” 软轿上的皇帝本来精神不振,闻言坐直了身子。 他先看陆白一眼,等目光落在顾清欢身上时,登时钉在上面一般,再也移不开。 顾清欢眉头微皱,行了一礼,见过皇上。 皇上恍若未觉,只是痴迷的点下头。 陆白这下不高兴了,他刚要踏前一步,白大太监忽然高声道:“皇上,陆大人关于妖言案的,还等着您问话呢。” “哦,哦!”皇上醒悟过来。 他把目光搬开,笑着对陆白道:“我听说陆大人在过问妖言案,现在查的怎么样了?” 白太监又提醒道:“皇上,在此问话多有不便,咱们还是到太清殿吧。” 皇上有些不高兴。 在看了白大太监一眼后,他才不耐烦的摆下袖子,“那就到太清殿。” 第四百零四章 坦白 白大太监刚要喊摆驾太清宫,皇上扭过头对顾清欢笑道:“久闻姑姑大名,一直未曾得见,你进宫几次,我都因为事务繁忙给错过了。” 他歉意一笑,“既然今儿碰见了,又都是一家人,自应该好好聚一聚。” 他建议今儿晌午就别走了。 “白喜儿。”皇上招呼。 白大太监俯身,“白喜儿在。” “传旨御膳房,把最后的厨艺拿出来,今儿中午摆宴御花园,朕要设宴招待姑姑。”皇上豪阔的说。 白喜儿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头答应了。 接着白喜儿招呼小太监们,赶快把皇上抬到太清殿去。 白大太监则向陆白一伸手,请陆白去太清殿。 陆白让白大太监先走几步,他留在后面同顾清欢道:“看起来这个皇帝他不正经啊。” 顾清欢白了陆白一眼,“说的你正经似的。” 陆白觉得一个不正经的就够了,“得防着这厮。” 顾清欢不由地乐了,普天之下,即便不把皇上放在眼里,但敢用这厮代指的,恐怕也只有陆白这种不止不把皇上放在眼里,还不把天上神仙放在眼里的狂徒了。 “你悠着点儿,别惹出祸端来。”顾清欢提醒陆白一声。 她可太知道陆白的为人了。 有时候喜欢把危害扼杀在摇篮之中,但这可是皇帝,杀一人容易,后面可就不好收场了。 陆白摆下手,“放心吧,我有那么幼稚?” 顾清欢看着他,缓缓地点下头。 陆白这下不高兴了,他伸出手摸着顾清欢下颌,“我幼不幼稚你应该清楚啊,谁把我变成男人的。” “滚!” 顾清欢优雅的吐出一个字,一脚刚要踹出去,陆白已经奔到远处了。 正好几个宫女转过来,顾清欢忙整理一下衣衫和妆容,向相反的方向走去。 陆白一个转角就见到了白大太监。 他一阵不自在,怕白大太监发现了什么,接着又觉得不可能,刚才亲密的时候他特意查看过,周围没有目光关注的,于是陆白放心的走过去,“老白,走着。” 白大太监慌忙赔笑带路,“陆大人,顾四小姐是皇上的亲姑姑,却只有小时候见过面,现在估计都不记得了,今儿午宴正好叙叙旧。” 陆白手耷拉在白大太监肩膀上,“老白,你就别装了,咱们什么关系。” 白大太监身子一僵,“装?陆大人这话从何说起。” 陆白“嘿嘿”一笑,压低声音道:“什么亲姑姑,你当我昨儿是白查案子的?我就问你,刘言若不是皇上的亲外公,皇上为什么把他关在东厂好生伺候着?” 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手势,“这要是有人假冒我外公,我早让他去见我亲外公了。” 白大太监尬笑,“陆大人真会开玩笑,你可别听那刘言胡说,他不是皇上的外公,皇上关他是想查出谁是幕后指使,至于善待,那是因为皇上……比较尊老爱幼。” 这话说的,白大太监都不信,以至于说话时心虚的厉害。 陆白估计他是现想的理由。 “老白,这你就不够意思了啊,蒙谁呢。”陆白现在同白大太监勾肩搭背了,正好有一路太监路过,见到他们这个样子,双眼错愕,错愕之后低下头,隐隐的想笑。 陆白忙向他们解释,“你们别误会,我们是兄弟关系。” 他听说太监对食以外还喜欢击剑,虽然剑把没了,但不妨碍他们交流经验呐。 为了以防误会,陆白急忙摆手。 那一行太监这些彻底憋不住笑了。 白大太监立时冷住了脸,“笑什么笑,再笑都去浣衣局洗衣服去。” 那一行太监吓的登时禁声,大气都不敢喘。 白大太监回头笑着对陆白说:“陆大人,我真没蒙您。” “还嘴硬是不是?不够兄弟了啊,你不看我是干什么的,锦衣卫的镇抚使,最擅长的就是办案,就你们把老头儿关起来好生伺候的样子,能查出幕后指使?”陆白让他别瞒着了,“我记得刚来的时候你跟我推心置腹,现在怎么又藏着掖着了?” 不等白大太监说话,陆白又道:“我懂,不就是怕我知道太后和皇上不是亲生的后,不拿皇上当自己人了?你放心。再者说,你看洛王也不是皇后亲生的,我不照样拿他当亲外甥?所以啊,你别拘着,大胆了说,我脸皮厚着呢,我奉行的是只要有社交牛掰症,天下人都是我外甥。” 白大太监半张着嘴,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他头次见到陆白这么能掰扯。 半晌了,见陆白不说话了,他苦笑,“既然话都到这份儿上了,那我就实话实说吧。陆大人,这刘言的确不是皇上的外公,之所以得到皇上的善待,一是因为刘翠莲曾经救过太上皇。” 白大太监见陆白一脸疑惑,提醒他道:“就二十年前宫女刺杀皇上那次,幸得当时的皇后率领宫女出手相救,若不然太上皇就要……” 白大太监打住,继续道:“刘翠莲是太上皇的救命恩人,自然也是皇上的恩人,皇上善待刘言自然没什么错。” 陆白觉得好有道理,差点就信了,“那二呢?” 这有一不能没二。 “二是刘翠莲是太后身边的宫女,主要负责照看皇上,虽不是奶娘,却也很重要,皇上自然又要善待刘言几分。”白大太监说。 他见陆白若有所思,慈眉善目的笑了笑,“陆大人,就是因为这个,皇上才这般对待刘言的。您可千万别胡思乱想,我看刘言这番进京啊,肯定是幕后有人指使他来挑拨皇上和太后关系的。” 说话间,快到太清殿门口了,白待太监忙把陆白勾肩搭背的胳膊取下来,抱歉一笑后让陆白在外面等着,他麻溜的进了太清殿去请示皇上了。 陆白望着他的背影一脸沉思。 不对劲儿,太不对劲儿了。 暂且不提刘翠莲怎么死的,单提白大太监说的这滴水不漏就很不对劲儿。若真如白大太监所言,太后当是知道这些的,那么太后让陆白去查妖言案,就应当让陆白从襁褓着手,何必去找到刘言,皇上又何必把刘言藏起来,不让太后知晓呢。 更何况,陆白在接到这个案子的时候就问过顾清欢,问皇上是不是太后的亲儿子。顾清欢当时给了陆白一个答案:“这重要吗?” 这句话虽然模糊,但指向很明确,皇上不是太后的亲儿子。 顾清欢没有瞒他的必要,毕竟他们已经是不正经的关系了,而太后又没有瞒着顾清欢的必要,更没必要把自己的亲儿子模糊成不是自己的亲儿子。 “所以……”陆白眼神坚定下来,“白大太监在说谎。” 陆白刚想到这个,忽隐隐听见太清殿里有声音传出来,虽然殿里的人已经尽量压低声音了,但还是断断续续传出一些,“大局”、“别任性”、“请陆大人”、“美言几句”、“大帮手”、“成大事”之类的话,连不成句子,听不大明白。 陆白正胡乱猜测着,听到太清殿传出白大太监的脚步声,他忙摇了摇头,把这些没用的念头晃荡出去。 白大太监出现在门口,和善的笑着:“陆大人,请。” 陆白跟着他进去,向皇上行礼。 皇上坐在龙椅上,笑呵呵的:“陆镇抚使,咱们都是一家人,待会儿你也别回去了,陪朕一起享用午宴。” 陆白一挑眉,好家伙,这是刚才就没算上他呀。 刚才他估计若不是白大太监劝,估计这皇上还真不请他。 陆白想到此处,抬头看白大太监一眼,这白大太监身份不一般啊,竟然劝得动皇上。 “陆大人?”白大太监提醒陆白,皇上还等他回话呢。 陆白回礼,“谢陛下。” 皇上这才满意的在龙椅上换了个姿势,“听说陆镇抚使奉母后之命在查妖言案,现在案子查的怎么样了?” 陆白刚要回答,见白大太监抢先一步答道:“回皇上,陆大人查的同东厂、西厂查的差不多,那刘言都招认,是一个告老还乡的老太监指使的他。” 他又补充了一句,“两厂一卫都查了这么一个结果,案子已成定案,刘言听信谣言,竟骗到了皇上头上,究竟该如何处置,皇上,现在应当定夺了。至于查这幕后黑手,就不劳旁人了,由奴才亲自去查,一定给皇上查个水落石出。” 陆白莫名其妙,这白大太监这一番话,明显是不想让他说话,而且想快点儿让这案子结案呐。 不过,要让陆白说的话,他也确实说不出什么。 他又不能拿太后的话来佐证,说你娘说你不是他亲儿子,那样太傻了,而刘言昨日的招供,安到白大太监刚才一番话中又挺严丝合缝。 既然如此,陆白就不准备搭话了,反正要查幕后指使,都得从襁褓着手。 怎料,皇上手一拍龙椅,霎时间站起来,“究竟我是皇上,还你是皇上!” 白大太监身子一哆嗦,跪在地上,“老奴不敢,老奴只是为皇上分忧……” “住口!”皇上怒斥,“朕还没昏聩到什么事儿都办不了的程度,用不着你来为朕分忧,朕是九五至尊,说一不二,你只是一个奴才!给我记住咯,别以为得了朕的信任,你就无法无天!朕若不高兴了,诛你九族!” 白大太监跪在地上,不住地磕头,头都在地上磕破了。 陆白站在旁边莫名其妙,这……这拿了什么剧本,这是在干什么,杀鸡儆猴,让白大太监惶恐,继而达到向他立威的目的? 那也太小看他陆白了。 他陆白好歹也是快要踏入飞升境的人。 那是为了什么,就喜怒无常? 也有可能,白大太监刚才那一通话,是有点儿替皇上拿主意。 就在陆白乱想时,皇上又坐回到龙椅上,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白大太监站到一旁去,然后对陆白说:“据两厂所查,那刘言说的八九不离十。” 白大太监大叫,“皇上!” 陆白大惊。 这就承认了,那他这案子…… 皇上手边有一本奏章,摔到白大太监面前让他住口,然后伸出两根大拇指让陆白看。 陆白瞥了一眼,两个大拇指都相比寻常人短一截,同刘言的大拇指差不多,都是手指并拢时,大拇指在食指第三节指节处。 皇上让陆白放心,“无论我是不是母后所生,母后都是我的母后。” 这倒是实情。 这就同洛王乃宫女所生,因为生母身份太卑微,只能认皇后为母一样。 莫说在这深宫里了,就是在外面的官宦家里,庶子都得叫嫡母叫娘,极端点儿的见了自己的生母,反倒得叫小娘或者别的称呼了。 “我还查到,当初是父皇让母后把我从生母身边抱走的。”皇上长叹后轻笑,“所以我同母后的关系很好,谁也挑拨不了,陆镇抚使大可放心,私下咱们还是一家人。” 皇上顿了顿,又道:“我还得谢谢这幕后指使者,若不是他这一挑拨,我还不知道这其中内情,不知道生母,不感念生母恩呢,人若不念生母恩,同牲畜有何异?” 陆白点下头,“说的是。” 人若不念生母恩,同牲畜有何异?所以以后他找太上皇报仇有理由了。 皇上继续道:“念在他这弄巧成拙上,暂且就不必费力气去查这幕后指使了,现在的关键是查清刘翠莲刘母究竟怎么死的……” 他扭头看向陆白,“陆镇抚使,你擅长断案,母后都信得过你,那这刘母命案就交给你了。” 陆白点头,“臣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他心里同时犯嘀咕,太奇怪了,就因为这么个理由就不查下去了?卧榻之侧岂容它人酣睡,有人这么挑拨关系,若是陆白肯定得把这人救出来,才能消除祸患于未然。 皇上就这么放弃了? 有古怪。 还有古怪的是白大太监和皇帝,一个想要遮掩,一个直言相告,也不知道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白真是越想越糊涂。 “还有这纵火案……”皇上提起这案子就头疼。 他右手按摩着额头,“去年大火,今年又大火……这大火不断必然有因,陆镇抚使,既然你要在宫内查刘母命案,顺便也查一查这案子吧。” 神捕从加点开始 第四百零五章 窃案 陆白刚要答应,外面响起匆匆脚步声。 “皇上,皇上……大,大事不好了。” 一位小太监不等通报,就从太清殿外面跑进来,一下子跪在地上,“皇上,大事不好了。” 白大太监呵斥道:“看你慌张的样子,成何体统。” 接着他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至于皇上,虽然小太监跑的满头汗水,跪下后还气喘吁吁,战战兢兢,但皇上一点儿也不着急。除了许多年前的北蛮崛起让皇位受到了挑战以外,他们江山永固,因此皇上一点儿也不着急,让陆白亲身领略了一把什么叫皇上不急太监急。 小太监喘匀了气,“回皇上,内,内库被盗了。” “什么!”皇上这下急了,霎时间站起来,一脸惊慌,“你再说一遍。” 小太监把身子趴地,不敢看皇上,“内,内库被盗了。” “嘶!”陆白倒吸一口冷气,“内裤被盗了?” 这个是个大案子啊,这贼也太嚣张,竟然把手伸到了皇宫,伸到皇宫也就罢了,竟然还盗皇上的内裤,这什么癖好这是。 皇上顾不上问怎么被盗的,“快,快让我去看看。” 他踉跄着下了龙椅,在下台阶时,身子一个趔趄差点栽下来,是旁边的白大太监横跨一步扶住了他。 陆白瞥了白大太监一眼。 刚才白大太监在他身边,这一刹那的功夫竟然到皇上身边了。 缩地成寸! 这是半仙境的法术,看得出来这白大太监的境界也在半仙境。 这就有点儿意思了。 原来这个同他勾肩搭背的白大太监,竟然是个深藏不露的修行者。 至于这皇帝,就差些意思了,看他脚步轻浮,莫说修行了,似乎功夫也不大好,这就有些古怪了。 天子作为名副其实的天之子,他们有属于自己的修行之法。 这修行之法虽然从不外露,但众人皆知,皇室这修行之法是天之子留下来的,功法高明,而且修习起来容易,更难得是到了半仙境就能飞升了,还是仙人亲自出门迎接,而不是平常人那样叩开仙门。 这么高明的修行之法,陆白觉得皇上不应该不会才对。 但皇上刚才那一趔趄,让陆白一眼看出,他确实不会。 奇哉怪哉。 陆白暗自记在心里,等以后查个清楚。 皇上顾不上理会陆白了,他在白太监的搀扶下急匆匆的往外面去了,幸好白太监还从容,他让小太监领着陆白去查案,然后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陆白自无不可。 他只是疑惑地问小太监,“不就是盗了一条内裤么,至于这么着急?” 小太监惊讶的望着陆白,“内库的银子全没了,那可是皇上辛辛苦苦攒起来的,是皇上的小心肝儿。” 莫说全被盗窃光了,就是丢一锭银子,皇上都肉疼。 “银子?”陆白恍然,“内库啊。” 若是内库,那可真是了不得了,陆白觉得以皇帝贪财的样子和敛财的手段,这里面银子少不了。 “这贼可以啊。”陆白说。 他本来以为盗皇上的内裤就很厉害了,想不到盗的是皇上的内库。 这对于皇上而言,那可比真丢了内库还着急。 陆白在想,他要不要去查出贼人,然后顺走一半的银子? 他心里这么打着主意,然后在小太监的带领下去了昨夜失火的宫殿,这宫殿离凤栖宫不远,这火势也差点烧到了凤栖宫,好在昨夜下雨,火势没有那么大。 但也因为昨夜下雨,几乎所有踪迹都消失无踪了。 小太监打着油纸伞,陪着陆白站在废墟旁,细雨中。 陆白望着面前的断壁残垣和烧毁、烧黑的柱子、梁祝、瓦片,问小太监:“这是什么宫殿,谁居住的宫殿?” “回大人,这是清心殿。”小太监说。 陆白在等他继续回话,等了半天没声儿,回头看着他,“这就完了?” 小太监愣了一下,忙继续道:“清心殿去年烧毁了一次,加工建了起来,期间因为工匠们逃了一些,所以延误了工期,半个月前刚建造完成。” 陆白等了片刻,见小太监又住了口,无奈的问:“这清心殿以前做什么的?” “清心殿顾名思义,清心净欲,潜心修心。”小太监告诉陆白,这皇宫仿造上京的皇宫建造,格局和大殿风格几乎一样一样。 这清心殿原是南朝开朝皇帝修行之所,对皇室十分重要,因此烧了还在不断的重建,“这已经是清心殿差不多第七八次烧毁了。”小太监说。 陆白讶异,“这么多?” 他问小太监,在上京皇宫里的清心殿也烧毁过? 小太监摇头,“清心殿着火从……从近些年才开始的。” 陆白看他吞吞吐吐的样子,知道他还有什么话没说尽,陆白也不问了,只是问他这清心殿起火的时间。 “最开始起火在二十多年前。”小太监说。 陆白让他说仔细点儿,“这对办案很重要,你别隐瞒实情啊,不然到时候破不了案子我就拿你来顶罪……哎,你提醒我了。” 陆白回头看着他,“你这吞吞吐吐的,这火不是你放的吧?” 小太监吓了一跳,“陆大人,冤枉啊,这跟我没关系。” “那你就照实了说。”陆白说。 小太监无奈,他左右看了看四周,见无人关注这边,即便守卫也在十几步外,于是压低声音道:“第一次起火在宫女谋杀太上皇一案中。” 二十年前,今日的太上皇,昔日的皇上就在这清心殿中修行。 当时有一群宫女试图杀死皇上,她们先下药,在让皇上用不出功夫后蜂拥而入闯进清心殿,试图刺死皇上,并趁乱放了一把火,准备同皇上同归于尽。 凤栖宫就在不远处。 当时的莫皇后见了,领人前来扑火救人,这才让皇上幸免于难,但那清心殿却没救回来,一把火给烧了,许多行刺的宫女都烧死在那场大火中。 陆白恍然,敢情这清心殿头次着火还有这等隐情。 “第二次呢?”陆白又问。 小太监知道的很清楚,第二次在清心殿重建后不久,但那次是凤栖宫着火,正值冬天,天干物燥,风一吹把火卷了过来,把清心殿也烧着了。 陆白领着小太监往废墟中走,想要找出一些线索,同时问小太监,“这场大火我听过,莫皇后是不是烧死在凤栖宫了,坊间还传闻内书堂的太监想救,被皇上拦下了?” “咳咳。”小太监忙止住他,然后说道:“这,这我可不知道。” 陆白觉得他倒是想知道,“你才多大呀。” 不过看小太监这避讳的样子,陆白觉得他虽然不知道,但在宫内十有八九听过这个传闻。 “后来几次失火呢?”陆白又问。 “后来再失火就在七八年后了。”小太监说。 那次失火的原因未知,因为自从宫女刺杀以后,太上皇就不再清心殿修行了,而是去了玉溪宫修行,这大殿就空了下来,平日里只有一两个太监洒扫。 这次听不出什么问题,陆白继续问后面几次失火。 小太监告诉陆白,除了还有一次失火在八年前外,余下的失火事件都是最近三年的,每年一次,起火原因不一,有因为清心殿着火的,也有别处着火窜过来把清心殿烧了的。 “这可真稀奇。”陆白觉得这里面十分有名堂。 三年着火三次,这若不是纵火,打死陆白都不信。 不过,皇家的人也挺有恒心的,竟然烧毁一次重建一次,“这不是白费银子么?” 小太监见陆白直言不讳,低头不敢说话,半晌后才道:“这清心殿乃太祖爷修行之所,里面供奉了太祖爷的画像及别的东西,地位非同小可,自然得保留好了。” 陆白没在意,他就是吐槽一下而已。 他掀开瓦砾,不住地查看着地面上的烧痕和炭迹。 这些都湿湿的。 从昨夜下到现在的雨水把很多痕迹都冲刷干净了。 “昨儿这清心殿怎么着的火?”陆白问。 小太监回是内部着的火。 “昨儿这清心殿里有明火?”陆白问。 小太监摇头。 因为这清心殿有起火的传统,因此洒扫的人平日里很注意防火,灯烛这些想来不留夜,不止不留夜,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才上香点香烛。 陆白了然。 这里的古怪更甚了。 他不再问话,而是绕着大殿的废墟转了一圈,不放过任何一处地方。 在清心殿中心偏西北处,有一个柱子没被烧毁,还留了一截,倒塌在地面上后还支撑柱了几片瓦。 陆白让小太监往后靠一靠,他一脚把柱子踹塌了,让顶上危险的一片屋檐彻底倒下来,溅起一片灰尘。 陆白摆了摆手,暗道一声可惜了。 这柱子是真大,差不多得三个人张开双手合抱才抱的住。 他低头看了看,这柱子是大火把下面烧空然后倒了下来,留下的一大截估计在雨淋下,又因为瓦土在上面,所以没有烧干净。 陆白刚要掠过这根柱子,忽见柱子不远处的湿痕有些不同。这清心殿是建立在基石上的,地面上又铺了长条石,现在长条石上落满了尘土和瓦砾。 旁处的尘土和瓦砾被湿雨冲的痕迹慢慢,这地方的痕迹却格外与众不同。 “怎么了?”小太监见陆白发呆,好奇地问了一句。 陆白摇下头,“没,没什么。” 他直起身子,一时间没查到这清心殿起火的原因,不过看这根柱子,应当是从地面着火的,若不然这根柱子应当是上端烧毁才对。 但火源呢。 陆白皱着眉头,把这废墟上他查过的地方都扫视一遍,还是什么都没发现。 就在这时,有宫女走过来,“陆大人,午宴的时间到了,太后在后面候着呢。” 陆白醒悟,应了一声。 他想不到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午宴时间都到了。 陆白在宫女的带领下去了御花园。 御花园满是江南风情。 水榭,楼阁,凉亭,池塘在游廊的串联下连到了一起,行走其间,一步一景,着实好看,陆白决定等他以后也弄这么一座庄园。 很快到了湖心亭上。 停在很大,宴席已经摆好,顾清欢已经同两个妇人在位子上坐着了。 陆白走近后,顾清欢站起来,“白儿,快过来拜见太后。”她招呼陆白。 陆白答应一声走过去,向坐在上首的妇人拱手,“见过太后。” 看得出来,这妇人保养的很好,虽然比不上顾清欢,但在同年龄的妇人中属于驻颜有术了,对于曹操或者喜欢成熟点儿的,还有致命的吸引力。 陆白不好这口,所以很快把目光移开了。 不过,虽然只瞥了几眼,陆白还是发现太后同顾清欢模样很像,只不过太后脸上多了一层威严。 太后点下头,“不愧是传说中的麒麟子,今日一见,陆大人果然人中俊杰。” 麒麟子? 陆白疑惑,不过不好意思问,只能默默地收了这称赞。 顾清欢又让他认旁边的妇人,“这是皇后。” 陆白行礼。 皇后在宫女的搀扶下站起身,恭恭敬敬的向陆白行礼,“陆大人送的东西我都收到了,让陆大人费心了。” “应当的。”陆白点下头。 接着,他坐到了自己位子上,等了一段时间,见一个太监走过来,回禀道:“禀太后,皇上那边有急事处理,就不过来了,让太后先行用膳。” 皇后现在是惊弓之鸟。 她下意识的问道:“皇上那边有什么急事?” 太监停下来,回道:“听说内库发生了盗窃案,许多银子都,都不翼而飞了。” 太后也被吸引过来,“不翼而飞?” 太监点头,“今儿早上内库护卫换班的时候,见库门内有水流出来,以为屋顶漏水,于是打开门准备查看,却发现屋顶不知道什么时候破了几个大洞,至于那些银箱……封条未动,里面的银子却都不翼而飞了。” 皇上为此而着急,正在拷打那些护卫呢,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这可真是咄咄怪事,银子怎么会不翼而飞呢。”皇后不懂。 太后思量了一会儿,摆手道:“好了,不想这些了,咱们就不等皇上了。” 她招手让宫女上菜,并对顾清欢道:“我特意让御厨做了几道你喜欢吃的菜,你待会儿好好尝尝。” 顾清欢答应一声,然后拉了拉旁边的陆白。 陆白望着太监离开的背影出声,这时方回神收回目光。 神捕从加点开始 第四百零六章 判官 银子不翼而飞? 陆白在午宴上始终回荡着这个念头。 在皇宫之内,守卫看守之下,银箱封条未揭开,银子竟然不翼而飞。 这有意思了。 想到他昨儿进皇宫,不等到后宫,就被那老太监拦住了,这银子又是怎么没了的。 陆白在想,会不会是监守自盗。 但那么多银子,近乎一个内库的银子,监守自盗后银子藏到什么地方了? 银子一旦失窃,皇上必定在整个皇宫内寻找,那么多银子可藏不住。 陆白又想到一个问题,这印象失窃同清心殿失火在同一晚,这两者之间不会会有什么联系,譬如借大火引起的慌乱趁机把银子盗走。 只是 银子究竟怎么没的? 陆白百思不得其解,以至于这上好的御膳吃起来都没多大滋味了。 饭后,陆白原本要打算去查襁褓的线索,但临时改了主意,又回到了清心殿的那片废墟前,昨夜这火若同盗银案有关系的话,指不定可以查出一些线索。 然而,陆白唯一查出的异常,只有那根上半截完整下半截烧空的柱子,还有陆白发现的柱子下面空地的异常,但这与失火无关,因此陆白第一次没有放在心上,现在则留了一个心眼。 站在废墟上,陆白冷不丁的问旁边伺候的小太监,“内库在什么方位?” 小太监指着西北方向,“在后宫西北角。” 那里原是冷宫,后来被皇上改为了内库,而且加砌了一道墙,把内宫同内库隔开了,然后加派了不少护卫驻扎,以保护皇上的银子。 陆白了然的点下头。 他望着内库的方向,又望了望脚下的废墟,心中若有所思。 顾清欢很快过来了。 她要回去,问陆白要不要回去,陆白见时间不短了,于是也撤了出来,在宫门同顾清欢一起坐车回家。 在车上的时候,陆白话不多,一直在思考。 暂且把内库失窃案放到一旁,单说这清心殿大火,陆白心里有一个拿不定的主意。 “这大火就像凭空发生的。”陆白说。 外面有护卫守护,里面因为经常走水的缘故,把里面易燃的东西都清洗干净了,根本没有着火的源头和纵火的机会。现在的废墟也证明,根本没有起火痕迹。 顾清欢提醒陆白,“你忘记你昨夜的推测了,这火十有八九是鬼火。” 陆白点下头,“昨儿只是胡乱猜测,今儿我确实觉得八九不离十是鬼火了。” 顾清欢也这么看,坚定了陆白的看法。 他打定了主意,回去后就用拨浪鼓召唤一个城隍,然后想方设法查一查宫内的鬼。 陆白自从到了京城以后,就很少用拨浪鼓了。 不是不想用,而是不敢用。 这可是桃花观的大本营,陆白觉得桃花观对别处的城隍疏于管理,对京城的城隍应当不会,他若贸然召唤城隍,到时候被桃花观发现了,那可就不大妙了。 他倒不是怕得罪桃花观,他是怕以前的谋划泡汤了。 在捉鬼这方面,桃花观是专业的,他陆白则纯靠外观,正要争起鬼地盘,陆白还不一定是桃花观的对手。 但现在不一样了。 陆白现在有光明正大的理由召唤城隍了。 桃花观虽然现在没落了,但至少名义上还在南朝的国教,陆白召唤他们手下的城隍为皇上查案合情合理,就是桃花观主都不能多说什么。 不过,在回去做这些前,陆白在车上还有一桩事儿做。不是对顾清欢不正经,事实上自从上车后他一直就不正经,他要做的是抽奖。 妖言案虽然有皇上亲口承认,但陆白是实打实查出了一个真相 皇上是刘言的外孙。 这个真相虽然显而易见,对案子不大重要,但好歹是破了,所以陆白有一次抽奖机会,他毫不犹豫的用掉了。 转盘很快停下来。 说实话,陆白本来对这抽奖不抱太大机会的,原因不言自明,这案子破的很水,若是查出幕后黑手和刘翠莲之死的话,或许可以抽一拨大的。 然而,转盘用事实告诉陆白,只要同皇上沾边,没什么案子是小的。 他得到一个面具。 这面具是个鬼面具,看上去阴森可怖,但陆白十分喜欢,因为这不是一面普通的面具,而是一面“判官”面具。 上面提到,陆白只要戴上这个面具,就会掩盖生气,化为鬼判官。 陆白知道鬼判官,判官属于阴间的官儿,主要负责断案 “这判官的身份怎么也应该高过夜游神吧?”陆白觉得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来枕头,他今儿刚准备也会城隍,面板就给他送了一道大礼。 这面板得亏没有人性,若是个人的话,他现在铁定有小三了。 车子慢悠悠的行走在街上。 老妇人依旧跪在天帝庙前,衣服全淋湿了,身子也不住地哆嗦,但她依旧坚持跪在那儿,对劝她离开和歇一歇的人听而不闻。 陆白叫住马车。 他让弟子去旁边的酒肆买了一碗杂辣羹送给老妇人暖身子。 弟子依言而行,在他端给老妇人的时候,老妇人头也不抬,旁边围观的路人还说,“她不吃的,这老太太脾气太倔了。” 但弟子报上家门后,指了指不远处的车厢,“陆镇抚使让你喝的。” 老妇人的目光穿过雨帘,在见到打开窗帘看她的陆白后,这才接过杂辣羹一口气喝了,弟子则笑了笑又回去赶车去了。 马车很快消失在老妇人的视野中。 回到酒庐,陆白让手下去布置一些东西后,这才去用饭,然后不正经的伺候睡了顾清欢这次是顾清欢不正经,坐上面跟个小马达似的。 陆白待顾清欢睡熟了,披着衣衫起了床,走到弟子布置的场地处。 有两处地面,一处是平常的地面,一处是完了坑以后又添上浮土的,现在平常地面上的水肆意流淌,表面上光滑亮眼;而浮土的地面则暗沉,水都浸到下面去了。 陆白点了点头,让弟子们去歇息,而后戴上面具,摇响了手边的拨浪鼓。 咚咚咚! 拨浪鼓浑浊的音调很快响起来,声音传的不远,很快就消失在细雨中了。 接着,烟雨中黑烟一闪,一个身影出现在陆白面前。 这是一个中年汉子。 他穿了一身绸衫,脸上油光满面,肚子肥肥大大,时不时地还得用手托一下子肚子,若不然会掉下去。 他笑起来很滑稽,滑稽中又透露着狡黠。 他在原地转了几圈,不等见到陆白就拱手:“小城隍见过” 接着,这位城隍愣住了,许久后才一脸疑惑的行礼:“见过判官大人。” “嗯。”陆白冷冷的点下头。 作为一个判官,相比夜游神还大一级,对于下属的下属,太过热情反而会让人起疑。不过,陆白心里犯嘀咕,这鬼面具让他变成哪位判官了,为什么城隍见了立刻认出来? 不等陆白想明白这些,这油腻的城隍踏前一步,谄媚的对陆白道:“判官大人,您可有阵子没到上面了,这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陆白敏锐的抓到了这话里的意思。 这么说来,在阴间的官阶中,判官是在下面呆着的,要没要紧的事不会上来。 陆白心思百转,说话的速度可不慢,“一股邪风把我吹上来了!” 陆白的语气中满是愤怒与威严。 城隍诚惶诚恐,“这话从何说起,还请判官大人明示。” 说罢,他从袖子里悄悄拿出一叠东西,而后塞到了陆白手里,陆白斜眼一瞥,见是一些冥币,但不是平日里烧的冥币,不知道用什么材质做的,沉甸甸的。 这铜币上还有“阎王通宝”的字样。 陆白心里一怔,好家伙,看来不止天下,这地下也是一个大社会啊。 他知道这城隍既然认识判官还敢送钱,说明这判官不是什么好鸟,于是陆白收起来放到了袖子里。 城隍双眼又闪过一丝疑惑,陆白估计他在疑惑陆白为什么收钱这么不熟练。 “咳咳。”陆白清下喉咙,“皇宫昨夜出什么事了?” 城隍一愣,脸上闪过一丝惊悸,他忙低下头回道:“大人,昨儿皇宫走水起大火了,不过皇上、太后和皇后都安然无恙,就死了几个宫女太监,没出什么大岔子。” 他说罢这话时,脸抬起来,小心查看判官脸上的神色。 “是吗?”陆白语气又阴冷下来,“那为什么龙气儿衰落,暗示南朝命运之灯向暗,眼瞅着是有改变不在命运之内的,改变国运大大势发生了?” “这事儿惊动了阎王大人,因滋事甚大,阎王大人特命我上来彻查此事。”陆白说。 “这” 城隍惊慌起来,他狡黠的眼珠子乱转,“确,确实只是简单的走水。” “是吗?”陆白语气森冷。 他觉得这城隍肯定知道些什么。 陆白双手倒背望着皇城的方向,“这场大火因什么而起的?” 城隍底气不足的回道:“回大人,清心殿起火不是一次两次了。去年还起了一次大火,这次起也在常理之中,这没,没什么好查的。” “常理之中?”陆白回头看他,“好一个常理之中。” 他冷声道:“本判官许久不到上面来,想不到已经乱成这个样子了。” 陆白说着,左手翻出一把刀,一把无刃的木刀,顺手一挥打在猝不及防的城隍身上。 “啊哟!” 城隍痛呼起来,甚至疼的在地上打滚,顷刻间疼的豆大的汗珠都从额头冒出来。 陆白看一眼手中的无刃刀,心里惊讶。 面板关于这无刃刀的介绍是打人不疼,陆白曾想,这大人不疼,是不就是打不是人的东西就很疼?这年头早有了,但一直没有得到验证,今儿算是知道自己猜对了。 他冷笑一声,手拿无刃刀挽出一朵刀花,“想清楚没有,想清楚了告诉我。我可不信清心殿连续不断的着火是常理,总有什么东西在纵火才会失火。” “是,是。” 城隍蜷缩在地上,许久后才慢慢爬起来,全身汗水,虚脱了一样。 他回道:“清,清心殿因为二十多年前的一场宫变,死了许多宫女,其中有不少是被烧死的。她们怨气颇重,在死后冤魂不判,化为了厉鬼盘桓在清心殿。” 他喘息一声,手捂着刚才陆白刀打中的地方,同时心有余悸的看陆白手中的无刃刀一眼,“这些厉鬼隔三差五的就会放一把火,这,这次的火就是她们放的。” 陆白皱着眉头,缓缓道:“他们防火在情理之中,而且放的不是第一场火了,为什么这次火会引起这么大的变数?” 他双目一凝,望着城隍,“以至于把南朝命数都要改了?” 城隍急忙摆手,“这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判官大人,我真不知道。” 陆白轻笑,“你若不知道,她们放的火你直言相告就是了,何必为她们遮掩?” 他让挥了挥手里的无刃刀,城隍吓的直哆嗦。 “既然你不说,那我就去查,但如果我查到的话,那可就不是现在有几个钱儿让鬼推磨就行了,那得做好魂飞魄散的准备。”陆白手指弹了弹他手里的无刃刀,“相信我,他办得到。” 他一挥手,让城隍走。 城隍现在却是满面惊恐,看见陆白摆手时手里的无刃刀,心理防线立刻崩溃了,他慌忙道:“我招,我全招,是桃花观,桃花观主让我找到那些厉鬼,让她们昨儿放的火。” 陆白眉头一紧,“桃花观主让她们放的火?” 他不懂,“为什么?” 城隍这次掏心窝子的摇头,“大人,这我真不知道了,我就收钱办事儿,他们也没告诉我,哦,对了,去年和前年的那两把火也是他托我找那几个厉鬼烧的。” 若不是他找那些厉鬼,那些厉鬼压根不会这么有规律的烧清心殿。 主要是她们这些年在清心殿过的不错,皇上在清心殿为太上皇上的贡品,全到她们肚子里去了,她们觉得当皇上的祖宗比烧清心殿有趣多了。 陆白无语,这群厉鬼还真的是够厉害的。 在陆白沉思时,城隍还帮着陆白分析,“判官大人,我估计是桃花观耐不住寂寞了。自从观主从仙门叛逃,天庭和下面同时冷落他们。又遇桃花观分家,桃花观实力大损,在朝中的威望也不在。他们现在让鬼烧火,明显是在给自己找事儿做,好让皇上再信任起他们。” 第四百零七章 隔空取物 陆白不得不承认,城隍说的有道理。 桃花观现在挺不招待见的,国教这名号都要名存实亡了。 他们若真想支棱起来的话,降妖除鬼无疑是最好的手段,但话又说回来,桃花观支棱不起来,罪不在桃花观,乃是那位桃花观主叛逃仙门引起的。 继而因为在修行问题上有了分歧,这才走上了歧路。 现在桃花观不能飞升,再支棱起来也没什么用啊。 陆白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城隍的话还是给了陆白一些启发的,倘若内库失窃案同清心殿失火有关的话,那么桃花观借城隍指使宫女鬼魂连续三年纵火一定蕴含着一个大阴谋。 具体什么大阴谋,陆白就不得而知了,还得继续查下去。 想到此处,陆白语气阴沉下来,“哼!又是桃花观,看来阻止他们飞升还不够,他们竟然还敢闹出幺蛾子来,现在竟然要断了天子气运!他们就不怕天帝怪罪下来,借命运之子之后,让他们魂飞魄散?” 他抬起头看着城隍,“你与他们狼狈为奸,莫不是想于天作对!” 城隍吓的一哆嗦。 他急忙摆手:“判官大人,冤枉啊,那桃花观虽然现在没落了,但在人世间还掌管鬼务的权利,手头的法术又克制我们,他们在你们阴司又有人,我们哪敢忤逆他们不是?” 接着,他又哭丧着脸说道:“我也不知道让几个女鬼纵火会影响到皇家气运啊,这都已经烧了好几次了。” 他最后几句话声音很低。 陆白的脸色略缓,“哼,若不是仙剑派的仙尊们不临中原,这掌管鬼务与妖务的事儿早轮不到桃花观了。呼,好在命运之子已经到了。” 他留下一两句模糊的话,故弄玄虚,唬的城隍一愣一愣的。 陆白继续道:“我也知道你们的难处,这样吧,你告诉我桃花观谁指使的你,我亲自找他去说道说道。” “桃花观观主元启。”城隍十分痛快的把桃花观主给卖了。 陆白惊讶,“桃花观主亲自出得手?” 他瞪了城隍一眼,“桃花观主亲自让你纵火,你觉得是小事,你竟然敢干?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你!” 城隍缩了缩脖子,心想你们这些阴司的十几年不出现,我不听桃花观的听谁的。 “行了,你走吧。”陆白不耐烦的摆了摆手。 他不准备把城隍给收了。 在没有查清桃花观想干什么之前,陆白还是不要打草惊蛇了。 城隍巴不得赶紧离开呢,向陆白点头哈腰以后,身子一阵旋转,然后消失在空气中。 陆白揭下面具,轻舒一口气,心想至少这纵火的案子破了。 至于内库失窃案 陆白望了望脚下的湿土,这是他让弟子模拟出来的,但地面以下有空间,雨水往下渗漏的时候,地面会略显毛糙,不如平坦地面水迹横流那么顺滑。 如此看来,清心殿的地下是有暗道的。 这暗道若用于内库失窃案的话,倒也说得通,但是与不是,还得明天去内库看一看。 陆白打定了主意以后,回去睡了大觉。 翌日。 陆白洗漱后就往宫里去了。 皇上让他彻查清心殿失火案,他现在有的理由进宫。 陆白进宫后,直接让小太监把白大太监请过来。 等他站在废墟上徘徊一刻钟后,白大太监就气喘吁吁地过来了,他问陆白:“陆大人,您有什么事儿,我这边儿正忙着呢。” “皇上怎么样了?”陆白一点儿也不着急。 “我就为这事儿忙呢。皇上从昨儿愤怒到现在了,光头都砍了一百多颗了,现在谁也不敢在皇上旁边伺候着,也就我还能劝皇上三两句,他听得进去,不至于砍老奴的头。” 他催陆白有话快说,现在一刻钟就相当于一颗人头。 陆白讶然,一百多颗人头,这皇上快赶上他这刽子手之名了,“行,那我就长话短说,这纵火案我已经有眉目了,我晚上得留在宫内捉拿凶手” 陆白向白大太监灿然一笑,“既然老白你在皇上跟前说的上话,就你去帮我通禀一声吧,省的我触皇上眉头。” 白大太监却不再着急,而是惊讶的看着陆白,“已,已经查出来了?” 陆白点下头。 他没有说案情,而是说道:“老白,我作为臣子的,自然要替皇上分忧,现在时间尚早,要不你找人带我去内库看看,万一我也能把内库的案子破了呢?” 白大太监略一沉吟后点头,“也行。” 他顾不上问陆白这失火案究竟怎么破的,招呼了一个小太监过来领了他的令牌,让小太监带陆白去内库后,白大太监就急匆匆的回皇上身边去了。 想要进入内库,得穿过偌大个后宫,外人一般是不便行走的,好在有白大太监的令牌,陆白他们一路畅行无阻,“看来老白在宫里地位很高啊。”陆白感慨的说。 小太监笑了,“那当然,白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在皇上还小的时候,白公公就在皇上身边了。” “哦,白公公把皇上伺候大的?”陆白问。 小太监点头,“可不是咋地,我听人说,皇上小的时候谁哄都不好使,白公公一出现,皇上立刻高兴起来,而且吃穿之类,全要公公伺候。” “原来如此。”陆白明白了。 看来这白公公跟别的公公走的不是一个路数,白公公走的是皇上路线,别的公公走的是修行路线,这倒也没什么。 “那白公公的修为怎么样?”陆白又问。 小太监摇了摇头,但接着说道:“应该不差吧。皇上继位后,曾下令让内书堂的一位老祖宗收白公公为徒,有名师,境界想必低不了。” “怎么,你没见过白公公出手?”陆白问。 小太监摇了摇头。 陆白没再问下去,这本来就是闲聊,而且他对白大太监确实挺好奇的。这白大太监很招他喜欢,同他在一起的时候,被伺候的很妥帖,难怪皇上喜欢这人伺候。 一阵沉默后,俩人很快到了内库。 内库已经换一批守卫在守着了,守卫的首领是一个大胡子的中年人,看他胸膛鼓起来的肌肉,想来是军方调来的骁勇善战之辈。 不过,真正管事的不是他,是一个老太监。 这老太监挺老了,瘦的一把柴似的,但地位却消不了,听小太监小声嘀咕,这老太监是内书堂的长老,境界在半仙境。 原来,内库失窃,作为守护皇宫,保护皇上的内书堂也难辞其咎。 今儿可以盗银子,明儿就可以偷人,后天就可以刺杀皇上了。 皇上虽然没有明言斥责内书堂,但暗中责怪是少不了的,内书堂为了将功赎罪,于是派出了这位高手。 只是查案不是打架,把这么一个人放在内库,依然查不出什么东西。 何况,老太监的精力本就不在查案上。 他一直在盘坐修行,在陆白道明来历后,他也只是睁开眼看了一下小太监手里的令牌,微不可查的点下头后就又闭上眼修行去了。 守卫首领这时候走上来,亲自领着陆白进了内库。 内库戒备森严。 在推开高大的门扇后,门后面出现一条笔直甬道,一丈多宽,数十丈深,铺着青石砖,一直通到东墙。甬道两侧均是青灰院墙,每隔几十步一扇黑漆暗门,每扇门前都守着两个执枪卫士,另有几队卫士往来巡逻。一眼望过去,细雨中一片空寂寂、冷森森。 陆白他们走进去后,脚步声异常震耳。 大胡子首领告诉陆白,这内库是回字结构,外面一圈的守卫暗房,中间为内库,只有这也一条甬道能够从大门到内库。 至于空中翻墙 大胡子首领表示,外面是大内,有禁军守护,又有内书堂保护,有任何风吹草动,都应该有所察觉都对。 可惜,这银子还是没了。 大胡子首领唏嘘不已,“见鬼了似的。这幸好不是我们看管,若是我们看管,估计我们的头也得搬家。” 显然,对于这匪夷所思的银子盗窃案,他不觉得自己能看住。 陆白没有回答,他至始至终在查看四周。 见场面冷静下来后才问了一句,“内库里一切照旧吧。” 大胡子首领点头,“为了查出谁窃走了银子,一切照旧,以免遮盖了什么线索。” “这就好。”陆白点头。 内库大门很快打开了,一股子腐烂的气息扑面而来。 等走进去一眼后,库房内潮霉气更加浓重,地面上积了水,一脚踩上去几乎要淹没脚踝。陆白抬头看了看,屋顶果然破了几个大洞,雨丝还在往内库落着。 “这内库都年久失修成这样了,就没人来修一修?”陆白问。 大胡子首领说道:“修了,修过,可这破洞守卫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 皇上分外珍惜他的银子,为了防止监守自盗,打开这内库得需要十分严格的手续,即便平常日常巡逻,他们这些守卫也不被允许靠的太近。 “若不是最近下雨,水从库门流了出来,不得不开门查看,指不定还发现不了呢。”大胡子首领说。 况且这空中有内书堂的人守护,他们也没想过会有人从屋顶破洞。 “这些封条呢?”陆白放眼望去数之不尽的银箱,“这箱子上的封条是原封条?” 大胡子首领点头。 这些他们已经反复确认过了,就是原封条,这也是他们觉得见鬼的原因。 陆白闻言皱紧眉头,觉得这就有点儿匪夷所思了。 他走近了,不等大胡子阻拦就撬开一个箱子,箱子里面空空如也,封条也应声断裂没有拼接的痕迹,看来的确是原封条,但箱子里面却是空的。 “这是什么手法?”陆白想不明白,难道是隔空取物? 陆白现在也会隔空取物的法术,而且也有办法把银子不经箱子和破坏封条的取出来,但这得需要很长的时间,尤其面对这么多箱银子的情况下。 这绝非一朝一夕能够完成的。 更为关键的是,这得距离够近才行,而且皇宫里动用这等法术,很难不被发现。 旋即,陆白想到了地道。 若动用地道,或许有这可能。 于是他在内库上仔仔细细,前前后后的找了好几圈,却都没有找到任何有密道的痕迹。 “怪了,难道真是鬼搬走了?”陆白心里犯嘀咕。 他查不出什么头绪。 不过,陆白向来奉行一条策略,那就是只要破案是一个试错的过程,只要不断有错可试,总有一天会找到正确的答案,这或许就是失败是成功之母吧。 陆白决定放弃这儿的所有头绪,从心回到清心殿的废墟上。 想要知道这案子是不是同那地道有关,直接下去走一趟就知道了。 他刚捋清思绪,白大太监就派人来请了,说皇上听说陆白破了这案子,总算听到一点儿好消息,让陆白快点儿过去说一说。 陆白只能去了。 一路上,他心里一直在琢磨要不要告诉皇上桃花观等在作祟的事情, 后来想了想陆白又作罢了,他伪装判官的事儿不足以向外人道,他手头又没有什么证明是桃花观指使的证据,还是不要说了。 还有鬼作祟纵火烧清心殿这事儿。 陆白本来可以说,但就怕皇帝把这收鬼的差事交给桃花观的道士。 这不是上赶着让桃花观毁灭证据嘛。 陆白思来想后,决定卖一个关子,因此在见到皇上后,陆白并没有直言相告说案子已破,只说还差一个环节就可以把线索补全,等晚上验证他的猜测了,他再把实情告诉皇上。 皇上听了兴味索然。 不过,他不便于在陆白面前表现出什么,只是挥挥手让他退下去,顺便让白大太监在晚上帮主陆白破案。 白大太监领命。 俩人一起出来后,白大太监埋怨道:“陆大人,你早上的时候不是告诉我你已经知道凶手了?” 他还用这话让皇上高兴来着。 现在可好,他快成欺君罔上了,“皇上青睐你,可不青睐我,回头还不知道怎么骂我假传你的话呢。”白大太监说。 陆白笑了笑,“老白啊,不是我不说,这案子虽然有眉目,八九不离十了,但就怕那一哆嗦出了问题。我也怕欺君不是,所以想把凶手抓住,案子落实了,再告诉皇上。” 第四百零八章 请神 小雨淅淅沥沥的下个不停。 陆白同白大太监坐在凉亭下,赏景聊天,等待着天黑。 不一会儿,凤栖宫的宫女送来几盘菜肴,是皇后让御膳房烹制的,特意犒劳陆白的。 陆白谢过,同白大太监边吃边聊。 白大太监饮尽一盅酒,问陆白在内库查出什么来了。 陆白摇了摇头,“太匪夷所思了,在大内之中,内书堂诸位高手保护之下,这些银子竟然不翼而飞,这我还真查不出多少东西。” 白大太监长叹一口气,“连陆大人都难住了,那看来这案子很难啊。” 他一脸忧愁,“皇上昨儿气的一夜没睡,后来还是急宣红姑娘入宫,这才把皇上安抚下来,这些银子若是找不到——” 白大太监没有说话,而是心有余悸的长吁短叹。 皇上爱财如命。 现在银子没了,许多人要掉脑袋不说,皇上指不定以后还要生出多少搜刮民脂民膏的主意呢,到时候不知道又要被逼死多少人。 陆白饮一杯酒,心里也在打这些银子的主意。 失窃的是皇上的内库路,皇上爱财,这内库里的银子估计海了去了,陆白觉得他若得到的话——算了,不要太贪心,能得到一半就挺好,那陆白不说富甲天下,至少在发扬光大门派的时候,不会捉襟见肘了。 陆白现在的浩气门还在草创阶段,而且有私盐生意和盐矿做支撑,即便如此,陆白就已经觉得有些吃力了。 旁的不说,单说修炼的药酒,每天酿造药酒的草药就耗去陆白不少银子。 有时也难怪八大派要在朝中建立世俗势力,若没有这些银子支撑的话,恐怕八大派成不了现在繁荣的局面。 但修行就只有压榨百姓,搜刮民脂民膏这一途径吗? 陆白觉得是的,只有这一个途径。 在一个有仙人,有修行的世界,剥削肯定是会长久存在的。但不同之处在于,剥削也分方式和方法,现在完全可以没有中间商赚差价,同时想出更多的挣钱法子来。 陆白手中酒入喉,有些凉了,他这才惊醒,觉得自己想远了。 他现在重要的还是把案子给破了。 在闲聊之中,天渐渐黑下来,待宫内上了灯以后,陆白站起来,喝了腰间酒葫芦里一口酒后,伸了个懒腰,“行了,我开始抓捕凶手了。” 他让太监宫女们都离远一点。 白大太监却好奇,执意要留在原地看着陆白把凶手抓住了。 陆白笑了笑,任由他呆着。 虽然待会儿他会用障眼法,但他也知道,在这大内想要挡住所有的人眼睛是不可能的,内书堂的人肯定在死死地盯着他。 好在陆白早有万全之策。 他站在废墟中央,双手一招,因为烟雨蒙蒙而升腾起的雾气很快朝着废墟弥漫而来,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废墟就全部掩藏在雾蒙蒙之中了。 这招法术名为布雾,很简单的一个法术,在逍遥境即可使用,不足为奇。 接着,陆白从怀里取出一张符。 这张符为招鬼符,顾名思义,就是把附近的鬼招过来。 听城隍说,这些女鬼都是死在清心殿的宫女,想来都徘徊在周围,把她们照过来,然后收起来,这案子差不多就可以破了。 陆白这般想着,挥了挥手中的招鬼符,招鬼符无火自燃,化作袅袅青烟消散在雾气中。接着雾气翻滚,有许多道雾流向陆白涌过来,让水雾一时间变化多端。接着,雾气渐渐化作了身着宫装女子的模样,从雾气中钻出,向陆白身旁靠拢。 这些雾气化作的身形惟妙惟肖,练她们脸上的疑惑都刻画的一清二楚。 “谁,谁在召集我们?”宫装的女子们窃窃私语。 “南镇抚使陆白。”陆白踏前一步,霎时间身旁的雾气荡涤的一干二净,眉目清晰的出现在宫装女鬼中间,“奉命查探清心殿失火之案。” “清心殿失火?!” “他看得见我们。” “这人是道士?” “快跑?” 几个宫装女子一顿叽喳之后,反应过来,想要远离陆白。 然而,现在已经晚了。 在招鬼符的作用下,她们根本离不开陆白太远,即便雾气的身形想离开,还会被雾气拽拉回来,她们困在了招鬼符的境界中。 “我劝你们别挣扎了,还是乖乖配合我办案的好。”陆白说。 宫装女鬼们也知道她们被困住了。 一位梳着堕马髻的中年宫女道:“姐妹们,咱们被困住了,想要逃出去,必须得把他先解决了!” 她狠厉的看着陆白,“都别退缩,咱们死都不怕,还奈何不了他?” 她一招手,“大家一起上!” 话音刚落,她手一挥,一条火鞭从她胳膊上倾斜而出,打向陆白。接着,几个姐妹不约而同的动手,有吐火的,有用火剑的,还有尿火的—— 呃,这个真不雅,陆白都不好意思看,只能用双手把脸蒙住。 至于袭来的火—— 火缠住了陆白的身子,罩住了陆白,当等火焰消失的时候,宫女们陡然发现,陆白安然无恙的站在原地,依旧用手捂着脸,甚至衣角都没有着了。 这正是陆白在进入半仙境以后所学会的法术——坐火,即入火不焚。 女鬼们全惊呆了。 半晌后中年宫女道:“嗯,我看着厮在软妹尿火的时候还知道捂住眼睛,朽木可以雕也,姐妹们,饶过她,咱们赶紧撤。” 话虽这样说,她实则是心虚了。 若火也奈何不得陆白的话,她们拿陆白就真没什么办法了,而且她们看的出来,面前这人绝不是她们的境界所能惹的。 陆白把手放下,“别费劲儿了。” 他信手取出一枚驱鬼符,身形一闪,接着又回到原地。正在众人疑惑时,只见那中年宫女雾似的身形一颤,却是被陆白的驱鬼符收至麾下了。 陆白现在手头的驱鬼符不太多了,因此用了一招擒贼先擒王,把这宫装宫女握在手里,这些女鬼也就任由他来处置了。 “我问你们,是不是桃花观指使你们火烧清心殿的,除了火烧清心殿之外,他们还有没有在清心殿干别的事?”陆白问。 中年宫女在努力的反抗着,“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我不能说——是桃花观——” 中年宫女最后还是抵抗不住驱鬼符的威力。 只是她话刚开口。 呼! 一把无形的剑呼啸着破空而来,在雾形中切豆腐一般把陆白用法术布下的雾切割为二,接着穿过了中年宫女的身躯,直刺向陆白。 这一剑极快,快到在眨眼之间发生,而陆白若眨眼的话,必然万劫不复。 陆白汗毛倒竖。 头一次感觉到了死亡的降临。 “临!” 陆白几乎下意识的用处了他的终极绝招:领域! 陆白平常都用领域来模仿现世的同等境界,以免被天上的神仙或别的发现他这神通是截然不同于这个世界规则的,同时也为了避免他这独辟空间,构建自己规则的肥皂泡被现世界规则发现,从而挤压他的肥皂泡,把他给灭了。 但现在陆白这些忌讳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招,陆白知道唯有把自己置身于自己的肥皂泡内,才能离开现世,从而避开这致命一击。 轰! 陆白几乎同这把无形的剑碰到。 至少在女鬼们的眼中,那把剑碰到了陆白,而后陆白消失,接着无形的剑气落在清心殿废墟上,然后炸裂,炸出一个又大又深的巨坑。 接着,巨坑上空烟尘滚动,宛若一枚炸弹炸响,升腾起蘑菇云。 离得近的女鬼们,道行不高的几乎顷刻间被吹飞了出去,还有的化作了烟尘,竟是直接被打的魂飞魄散了。 更远处,风尘席卷下,桌椅翻飞。 白大太监身旁伺候的小太监话没说一句,直接被吹飞。 白大太监退后三步后,为了稳住身子,手不知何时翻出几枚银针,镇上有红线,在他的时间翻飞下织就了一蛛网一样的东西。接着银针插在地上,牢牢固定住了这张网,网又把白大太监的身形兜住了。 他目光望向滚滚灰尘中的清心殿废墟,一脸的惊骇,万万想不到竟会出现这等变故。忽然,白待太监听到一声鹤唳,是凤栖宫方向传来的。 凤栖宫! 白大太监一惊,他刚刚暗中得到消息,说皇后有身孕了。 只是这事儿非同小可,白大太监还没有同皇上说,现在若出了岔子,那—— 白大太监正心忧,忽见一只白鹤破空而出,长啸一声后直上九天,脱离这滚滚烟尘而去。 “这白鹤上——” 白大太监看见了,白鹤背上驮着皇后还有一个侍女。 呼—— 白大太监松了一口气,他急忙回头看,见那朵蘑菇云在慢慢地消散,周围的景象慢慢出现在视野中——放眼望去,全是断壁残垣。 白大太监年轻时经过一次大地动,见过整座城池连带着城墙倒塌,惨不忍睹。但那景象同面前这幅惨象要差远了。 方才还耸立的亭台楼阁,此刻全部化为了齑粉。 它们曾经所在的方向,仿若被巨大的铁犁不成章法的犁过一样,地面上沟壑纵横。 剥。 仿若肥皂泡破裂的声响,轻微的响起,接着陆白又凭空出现了。 陆白很狼狈。 他缺了一条胳膊,从肩膀处齐根斩断,血顺着衣服在往下滴。陆白一直被顾清欢打理的很好的头发也乱了,风一吹,披散在空中,状若疯魔。 陆白用右手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我应该想到的,这案子怎么可能没有内书堂的人参与其中呢。靠,我还当你们多忠心——” 咻! 一阵风呼啸而来,带起的猎猎声响盖过了陆白的说话声。 接着,天上密布的乌云中,忽然出现一把剑,这把剑仿若拓印在云朵中一样。这把剑起初很小,笑的像钥匙上的挖耳勺,但一眨眼罕见,就变的像匕首一样大了。 白大太监瞪大了双眼。 他这时才明白,不是这把剑小,而是这把剑高,这把剑实则已经把整个皇宫,乃至于整个京城笼罩在内了。好在剑意在陆白身上,所以他们都没有感受到那无形的剑压。 白大太监低下头看着陆白,眼里的神色很复杂。 他知道谁出手了,内书堂里的老祖宗之一,境界在飞升境,而且因为太监不能飞升,他估计已经停留在飞升境很长很长一段时间了,或许在百年之久。 面对仅在飞升境就百年之久的老祖宗,陆白真能活的下来? 一代天才竟然要殒命于此了? 白大太监整个人是懵的。 漫天剑意虽然还为出鞘,但浓浓的剑意已经入细雨一样密密麻麻的扎在他身上了,几乎在一瞬间,陆白身上就冒出数不清的血柱,瞬间染红了陆白的衣裳。 但这只是皮肉伤而已,真正让陆白难受的是精神。 他的灵魂仿若放到了有倒刺的铁盘上煎炒,炙热、刺痛、眩晕全涌上来,让陆白看不清周遭,甚至于不知道自己在何方了。 好在,他在半仙境。 他同这位不知名的内书堂老祖宗境界只有一步之遥,还有反抗的机会。 他双目发红,流出血泪,抬头望天。 接着—— 他轻蔑一笑,手中的神符无火自燃。 哗! 天上的雨猛然下的大起来,刷干净了白大太监脸上的灰尘。 他不为所动,只是小心翼翼的探出舌头,接了一滴雨—— 不! 白大太监瞪大了双眼,这不是雨,而是酒。 他从自己编织的网上下来,惊骇莫名的望着天空,只见硕大无比的剑后面的云山之中忽然出现一道横跨过整个天空的沟壑,在沟壑地步出现一片霞光。 这些酒雨就从那沟壑中落下来。 沟壑慢慢扩大。 皇宫、京城的人不约而同的抬起头,像水里的鱼,透过沟壑那道窗口望着水上面的世界——云霞之上是一道门。 叩仙门?! 白大太监刚想到这个,忽然摇了摇头,不对,不是,这门要比传说中的叩仙门宏伟得多,因为这道门不是汉白玉做的,而是红霞做的,霞光之上还有青鸟、白鹤盘旋。 此刻,在云霞门下站着一个人。 下面的人看不清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身形,却感受得到他身上无可匹敌的力量和神圣。只见这人信手往沟壑丢下一个东西,然后就转身回云霞门了。 霞光也在这一丢之后失去了光彩,回归了黑暗,云中沟壑之下仅留黑暗。 不,还有一样东西。 那东西小若星辰,闪着微弱的光芒在飞速的下坠—— 神捕从加点开始 第四百零九章 酒剑仙 巧妇举着儿子的头跪在大雨中。 天虽然已经黑了,她可以回去歇着了,但她依旧跪在天帝庙前纹丝不动。 她想多跪一会儿。 因为只有这会儿,她才能跪下去,膝盖已经麻木,双腿已经失去知觉,早已经不是自己的了,她跪在地上毫无痛楚,心里却极为快活。 在这个时候,她的脑子已经糊涂了。 糊涂到了她忘记了为什么而跪,忘记了犹豫要不要继续跪下去时的心里挣扎:毕竟人死不能复生,而儿子的头颅早已经腐烂不堪,现在跪下去又换不回儿子的命。 这时候,她忘了为什么跪而跪,只为跪着而跪。而到了明日清晨,那些动摇的念头便又会袭扰她的心头,同她酸痛的膝盖一同阻拦她去天帝庙前跪的脚步。 那时候,是最难跪下去的时候。 那时的跪下去,心思不在跪上,在动摇和怀疑陆白办不办得到上。 巧娘浑浑噩噩中想,现在多跪一会儿,就是在为早上的心不诚赎罪。 想到此处,她抬起头望着面前的天帝庙。 她在想,看在她跪这么长时间的份儿上,即便陆白不能惩治凶手,老天爷也会帮她的吧。 就在她这么浑浑噩噩的想时,忽然有人指着天空,“快看,那是什么!” 街上的行人纷纷抬起头望着天空,只见天上的云裂开一道沟壑,沟壑深处出现一道霞光之门,霞光的门中站着一位仙人。 巧娘一愣,心想难道她真感动了天上的神仙? 接着,她见霞光消失,一抹流星从天边划过,落向沟壑…… 梅记布庄的沈掌柜也看到了这一抹流星。 她急忙许愿,让她多多挣银子,争取早日招兵买马去造反,推翻现在皇帝为父母报仇,顺便送他哥登上皇位。 旁边的沈夫人见她这么大的志向,不由地长叹一口气,“皇上不是那么好当的,我劝你趁早熄了这个念头,就算不熄这个念头,你也要把这个念头放到肚子里去,千万别到外面说去,若让锦衣卫听去了,你少不了受苦,锦衣卫折磨人可是很狠的。” 怜儿不以为意,“我哥就是锦衣卫镇抚使,怕他个鸟锤子。” 沈夫人也不知道怜儿是在说陆白的鸟儿,还是别的锦衣卫的鸟锤子。“那东厂,西厂呢,你趁早别打这个主意了,你没见你哥都没这想法,足见这是不可能的。” “我知道啊,所以我才向流星许愿。”怜儿一本正经的说。 沈夫人服气。 若不是怜儿晚上把她伺候的好,她绝对不和怜儿臭味相投。 顾清欢看到天上异象的时候,刚从聚贤阁出来。 今儿她受顾夫人之邀,来聚贤阁看王长康的新戏《蝶梦记》,只看了一会儿,她就觉得没意思,差《牡丹亭》很远,然后就找了个缘由出来了。 有这时间,她还不如回家里让家里的戏子们唱一出《牡丹亭》,《蝶梦记》的精彩之处,《牡丹亭》里都有,还可以点播,想听哪段就听哪段,何苦在聚贤阁里找不自在。 她是听到街上的动静才掀开车帘看天空的。 “这是怎么回事?”顾清欢下意识的觉得不妙。 她想到陆白今晚上要在皇宫里捉鬼,心里在想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她心里越这般想,越觉得慌张,于是吩咐芸娘让车夫调转马头往皇宫方向赶。 刚调转马头,顾清欢又让马车停住了。 她想到现在宫门已锁,即便闹出了什么大动静,也不会让她进宫,况且即便这事儿同陆白有关,她也帮不上什么忙,还不如让邋遢道士和缺德和尚出手。 她又让马头调转,急匆匆的赶往酒庐。 此刻,在事件的中心,陆白昂然而立。 他虽然缺了一条胳膊,衣衫褴褛,头发凌乱,却一脸的自信,仿若天地之间一切皆在掌握。 事实也是如此。 方才在云端的剑依旧在往下落,此刻在陆白面前却变得不重要了。 陆白笑看它越来越近,渐渐地化作一柄硕大无比的剑,如山岳一样向他压过来,陆白却轻轻的伸出手,仿若在摘一个酒葫芦。 他确实摘到了一个酒葫芦。 只见天边的流星越来越快,在眨眼之间超过了剑影落在陆白手上。 太监,闻声而来的护卫带呆愣愣的看着那酒葫芦。 那酒葫芦是紫金色的,上面缠绕着两条龙,两条龙头最后汇聚在葫芦口,拱卫着酒葫芦的嘴儿。 陆白就那么轻轻松松的摘下这个方才还疾如流星的酒葫芦,然后打开酒葫芦的嘴儿,接着痛痛快快的饮了一大口酒。 就在这时候,剑影落下。 陆白依旧仰头痛饮,对剑影视而不见。 剑影眼看着就要拍在陆白身上,陆白身后忽然出现一道身影,宛若佛祖背后的光影,在光影中呈现出一个人影,这人影在仰头饮酒。 嗝! 在剑影落下时,光影中的人影放下酒葫芦,打了一个饱嗝。 轰! 那黑云压城一般的剑影顿时烟消云散,宛若一朵柳絮一样的云被狂风撕扯碎了。 这剑影消失的无影无踪,周围无风,无树枝断落,无百鸟惊飞。 至于陆白,他安然无恙的呆在那里,依旧在喝酒。 白大太监望着陆白手里的酒葫芦,又望了望天空,心里在想这酒葫芦里的酒一定很好喝吧,这酒可是来自天上,还是天上神仙亲自丢下来的。 莫说普通人,就是对于皇上,对于太上皇,对于内书堂,对于八大派的人而言,只要能够饮上这酒葫芦里的一滴酒,让他们倾家荡产也愿意。 这可是仙酒! 至于仙酒有什么用,白大太监的脑子里瞬间冒出“长生,青春永驻,功力大增,境界提升”等诸多念头,但在陆白慢慢长出胳膊,渐渐恢复精神,在夜风中飘逸出尘,显出宛若仙人的气质后,白大太监才知道猜归猜,但真正奇迹降临时,还是会被震撼到。 众人就这么看着陆白咕嘟咕嘟的饮酒。 许多人忍不住用舌头舔了舔嘴唇,咽下口水,跟着发出咕嘟的声音。 这酒一定很好喝吧,许多人在心里想。 他们看着陆白喝,一时间代入进去,仿若自己在跟着喝,渐渐入了神。 直到陆白停下来,嘴里含着一口酒,望着方才剑影袭来的方向。 众人的云喝酒被打断,莫名其妙的看着陆白,正疑惑时,只见陆白“噗”的一吐。 咻! 咻!咻! 咻咻咻! 他吐出的酒液瞬间化为万剑,灿灿然呼啸而去。 “那是——” 白大太监心中一动。 那是内书堂老祖宗们修行所在的方向。 酒剑去后,迟迟不见动静。 等了许久也不见动静后,白大太监扭过头疑惑着看着陆白。 陆白这时候睁开了眼。 “好酒啊,好酒!” 陆白大赞一声,身子踏前一步,有些踉跄,一个不稳竟然直接坐在地上。 “咦,这地面好脏!”陆白不高兴的站起来,“我还是去下面喝酒吧。” 话音落下,陆白竟朝着脚下的深坑做了个扎猛子的动作,继而身形一闪消失不见。 白大太监眨了眨眼,望了望四周不见陆白,只能又把目光看向深坑。 深坑刚才被炸的很平整,看不出什么东西。 雨又落下来,密密匝匝的落向深坑,坑边,废墟的瓦砾上,发出轻微的声响,衬托出诡异的安静,让白大太监一时间有种刚才做梦的错觉。 不,这不是梦。 白大太监摇了摇头,迅速把这股思绪从脑袋里赶出去,然后抬起头望着天空,仔细整理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陆白刚才布雾捉鬼,虽然遮住了白大太监的的脸,却没有遮住心。 在他的念力查看下,聪灵的耳朵倾听下,白大太监见陆白抓住了女鬼,然后问女鬼是谁指使她们在清心殿连续三年纵火的。 一个女鬼当时似乎提到了桃花观。 这话刚出,就有人出手了。 就凭有人在后宫出手,内书堂置若罔闻,还有现在内书堂诡异的安静,白大太监就可以猜到这案子里至少牵连到了内书堂的一位老祖宗。 这位老祖宗为了不让陆白查出真相,痛下杀手了。 只是陆白厉害。 白大太监忌惮的望着那一击炸出的深坑,为飞升境的修行者出手而震惊,更为陆白竟然能够躲过这一击而震惊。 他不知道陆白怎么躲过这一击必杀的。 但他知道,内书堂的法术本就以快而鬼魅而见长,陆白仓促之间竟能躲过这一击,表现出来的实力至少在半仙境圆满,乃至于在飞升境。 然而,这还不是陆白的底牌。 白大太监望着天空厚厚的云层,望着云上已经消失的沟壑所在的方向,目光想要穿过云层看清天上的景象。 陆白真正的底牌在天上! 刚才在沟壑之上,云霞门之下的那位神仙毫无疑问站在陆白那一边的。 他是陆白搬来的救兵。 在天上有后台——虽然还不知道这后台同剑仙谁的地位在天上大,但毫无疑问,陆白绝对不是红尘中的人得罪得起的。 白大太监心中微微一叹,知道陆白的实力得重新评估了。 他想到这儿,忽然心念一动,觉得需要重新评估的不止是陆白的实力,还有陆白的师门。 他清楚记得得来的情报中写着,陆白曾在安康城石七公子的宴会上,说他的师父是酒剑仙。 刚才天上的仙人,那丢下来的一葫芦酒,陆白绣口一吐灿然万剑—— 白大太监惊讶的发现,陆白的师父酒剑仙,十有八九真是一位剑仙,而不是名号叫酒剑仙。 “这酒剑仙还只是仙剑派的一位,若按酒剑仙的实力估算,仙剑派在天上的人一点儿也不弱于八大派。”白大太监小声嘀咕。 更为关键的是,陆白还曾说过,他师门的祖师爷几乎同天帝平起平坐。 这么说来“陆大人也没说谎的?”白大太监大受震撼。 莫说白大太监了,陆白也大受震撼。 他现在地道中。 方才突如其来的一击,把清心殿的废墟炸出了一个深坑,那废墟上陆白原打算查看的地下情况也被炸了出来——那是一个地道,洞口差不多有半人高,就挂在白大太监面前的深坑坑壁上。 陆白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个缩地成寸,瞬间闪烁到了地道口。 地道口又阴暗又潮湿,让陆白不由地想起了他救大黑牛时挖的地道。幸好那时候积攒下了经验,而且陆白早非吴下阿蒙。 他目光如炬,行动迅速,脚步不停的在洞内前进着。 同时,陆白不时地看一看自己新长出的胳膊,感叹这仙酒的厉害。 当然,更厉害的是神符。 陆白知道神符是请神的,但因为跟天上不熟,而且同天上的剑仙有仇,所以陆白对用这神符一直很抵触,却想不到今儿在迫不得已之下用了竟会得到这么大的好处。 他这次请神请的是酒神。 这是在神符燃烧完以后,陆白就经面板提醒知道了的。 他本来以为是神直接附身到他的身上——这也是陆白不愿意用神符的另一个原因——却不想面板出现一行字,上面提到神仙若非允许,不得擅离神界,酒神只能降下一坛酒来帮助陆白。 陆白起初很伤心,还以为这酒没卵子用,他要命丧于此呢。却想不到这酒不愧是神仙降下的酒,妙得很。 这酒妙在不止好喝,还妙在是天材地宝,在几个呼吸之间就治愈了陆白身上的伤口,让他长出了新的胳膊。 这酒更妙在绣口一吐酒成剑。 当然,若只是这些,陆白不至于现在还激动,这酒还妙在会提升修行。 陆白几乎在刹那间从半仙境初期提升到了半仙境圆满。 若那位藏在暗处的内书堂飞升境高手还敢偷袭,陆白虽然打不过,但绝不会再躲避不及让他伤自己一条胳膊了。 不过,陆白觉得那厮现在估计出不了手了。 这厮现在十有八九死透了。 陆白吐出飞剑不是他个人的法术,而是那坛酒的法术,也可以说是酒剑仙的法术,这一剑超越了飞升境的一剑,那袭击者是断不能挡住的。 陆白这般想着,不断地在地道里前进。 他现在精力很旺盛,那酒让他打了鸡血一样,身体得到了强化,精神也变的坚韧不少,钻了许久毫不知疲累,陆白甚至觉得自己还可以再钻一两个时辰。 只可惜,地道到头了。 神捕从加点开始 第四百一十章 仙灵牌 地道到头了。 陆白左右看了看不敢相信,这地道黑漆漆的,只有来路,不见去路,也不见头顶有出去的天窗之类的东西。 空气也变得污浊不堪起来。 若不是陆白境界高,而且有龟息功,此刻指不定早憋死了。 “怪了,这到什么地头了,若不是为了银子,为什么要挖这么大一洞?”陆白心里犯嘀咕。 正在他茫然无措时,手碰到顶部一处泥土,忽觉潮乎乎的。 他心动一动,小心摸索着泥土。 很快陆白发现,这是一块泥板,不,应该说是一块很厚重的泥砖,估计时间久了,这块泥砖同周围的泥土粘连在了一起,若不是还有缝隙渗下水,陆白还真不一定能发现。 陆白手托住泥砖,微微用力。 还挺沉。 于是陆白又用上了几分力气,终于让泥砖松动了,他把泥砖往上顶,上面很快有水流下来,陆白为了避免弄脏衣服,闲着的一只手一挥,一化为为冰让水凝结住了。 接着,陆白把泥砖顶开,一股新鲜的空气扑面而来。 陆白见这洞口很宽绰,翻身上去后四周一扫,心中一喜,这洞口所在正是内库,而且在内库的深处,泥块上还有一块石板,同内库的地板几乎一模一样。 他高兴的挥拳。 这下不止破了一个案子,还把内库盗窃案给破了。 他定了定心神,很快又返回了地道,又把泥砖把洞口挡住,然后往巨坑中返回。 他心中大致已经把这内库失窃案弄清楚了。 桃花观的人同内书堂的人内外勾结,然后借着重修清心殿的机会,在皇宫修出了这么大一个地道直通内库,再借助隔空取物之类的手段,把内库的银子给盗走了。 如此看来,这伙人惦记上皇上的内库不是两三天,而是两三年了。 “这些人胆子可真大。”陆白心里感叹。 他自认为胆子已经够大了,但还没打过皇上内库的主意,想不到这些人早惦记上了。 只可惜,他们流年不利,遇到了自己。 陆白心里盘算着,正往地道外面走,在走了半截后忽然不动了。 他脚下踩了一个东西。 陆白低下头,从泥土中把这东西拿起来,在面前晃了晃,一脸疑惑。 这是一个拨浪鼓。 因为在地下的缘故,拨浪鼓已经腐朽了,小锤少了一个,另一个敲在鼓面上声音哑哑的。 “难道这拨浪鼓不是我独有的,桃花观也有这拨浪鼓?”陆白嘀咕。 他想了想觉得很有可能。 听昨儿城隍说的话,这地面上的城隍归桃花观管辖,他们手里有这东西召集城隍也有可能。 “这越发是个证据了。”陆白把拨浪鼓收起来,继续赶路。 不到一刻钟,他看到了洞口,而后一个身形一闪,身子出现在深坑的空中,接着陆白手一劈,虚空中起一把刀,把那洞口劈塌了。 接着,他回头,见宫里护卫围住了深坑,却没有下来,似乎也没有发现这隐蔽的洞口。至于白大太监,他还呆在原地,脸上错愕不已,似乎刚刚得到一个了不得的消息。 “魏公公死,死了?”白大太监不敢相信。 他回头看见了陆白,一脸的忌惮。 这魏公公是内书堂的老祖宗之一,也是最老的一位长老。 他虽然平日里不说话,但只要说话那就分量极重,莫说内书堂的人,即便是皇上都要给这位老祖宗几个面子,这位老祖宗可是在南朝还没有衣冠南渡时就存在的人物。 几乎是南朝的活化石。 就这么一位高手,现在却死在了陆白手中。 陆白差不多也猜到白大太监在惊讶什么了,他一闪而逝,再出现时已经到了白大太监身边,“他要求死,我也没有什么办法,老白,你要给我作证,动手的可是他。” 陆白松了松自己的胳膊。 “你也看到了,若不是我拿出了压箱底儿的东西,不说我这条胳膊了,我这命都得交代在这儿。”陆白一副错不在我的神情。 “哦,对了” 陆白扭身看着废墟,“这纵火案的凶犯我抓到了,是当年刺杀太上皇宫女化为的恶鬼,我本来已经把他们缉拿归案了,但现在” 陆白摇了摇头。 这些太监们或许抓鬼不在行,但这些飞升境的修行者,抓一只鬼还是易如反掌的,只是他们平日不屑地对这些虾米动手罢了。而当他们动手时,就是现在这模样,一股蛮力直接让那些女鬼烟消云散了。 “她们现在大概已经彻底从这尘世中抹去了,纵然做鬼也做不成了。”陆白苦笑一声,“至于她们的指使者,我也查明白了,似乎是桃花观,但是桃花观的谁” 陆白摇了摇头,表示还得继续查下去。 虽然陆白心里已然知道了答案,但他不准备告诉白大太监和皇帝。 不错,他惦记上那么多银子了。 更何况陆白在抓住那些宫女女鬼的时候,就已经破获这案子了,所以不需要再告诉白大太监真相。 白大太监木然的点下头。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他还再震惊中,至于这纵火案的凶手反倒有些无关紧要了。 陆白见他木然点头,也不再留着,拍了拍白大太监的肩膀向外面走去。 外面守着的人更多。 陆白就见到了内书堂的堂主,那位头发白,佝偻着背,脸上的皮老成了核桃树皮的老太监。他身旁站着他的小徒弟,那个年轻的太监。 不同于在陆白前天闯皇宫时,老太监那日坚定的眼神,和蔼的笑脸,此时此刻,堂主看陆白,像在看一头怪物,脸上是深深的忌惮。 倒是他身后的小太监,对陆白充满了好奇。 陆白向他们点下头,扭头往皇宫外走去,等十步外以后,他扭过头看着内书堂的堂主,“我希望内书堂明儿能给我一个好的理由,一个对我动手的理由。” 他为皇帝办案,却被皇帝身旁的太监给伤了,这大大的说不过去。 老太监身子一僵,佝偻的背竟然绷紧了。 他始终背对着陆白,没有言语,只是一头白发化为了一头白霜。 陆白一路出了皇宫,并没有人阻拦。 他刚出皇宫们,两个人从黑暗中闪了出来,正是缺德和尚和邋遢道士。 “师父,够厉害的呀,想不到朝中有人。”邋遢道士一脸惊讶,“怪不得你要飞升呢,你不早说,我要知道您在上面有人,我也跟着飞升去了。” 俗话说得好,朝中有人好办事儿,这天上有人,同样应该能办事儿。 “你们桃花观还有不少前辈呢,怎么不见你飞升上去抱大腿?”陆白没好气的问。 他把鬼碗取出来,见它安然无恙后舒了一口气。 “那不一样。”邋遢道士说。 他们桃花观的诸位先贤在飞升后,大都同下界桃花观弟子断了联系,即便在神像前烧香问卦联系上了,这些前辈传的都是些修行之法,或者勉励人的话。 至多是为下界桃花观弟子的迷茫指点迷津,让弟子早日飞升,同他们位列仙班。 至于天上的生活,这些先贤们可都提都没提。 “所以我们压根就不知道他们在天上生活的好不好,后来又有了桃花观主判出仙门的事儿,正所谓宁为鸡头不为凤尾,桃花观里不少人也就绝了飞升的念头。”邋遢道士说。 陆白信。 邋遢道士说的这些人估计就是脱离了桃花观,另建桃花庵的那群人。 “但你不一样,你今儿可真切看到天上的那位神仙活的有多滋润了。”邋遢道士觉得这神仙的地位差不了,陆白飞升上去后制定待遇好。 陆白服了,“你们两个出家人,想不到对这身外之物看的这么重,还待遇好,飞升上去后不都位列仙班,待遇还能有什么差别?” 陆白不懂,同样长生不老,驻颜有术,饮朝露,食蟠桃,还提什么待遇啊。 邋遢道士摆手,“你年轻,你不懂。” 他给陆白举例,他们桃花观作为昔日的国教,昔日的第一大修行门派,在本朝太祖皇帝出现前的绝绝对对的凡尘第一大派,人间话事人,真正意义上的扛把子,他们桃花观飞升了许多人。 因为占据了先发优势,这些修行者在飞升后不说身居要职吧,但至少地位挺高。 “当时飞升的那些散人就不同了,他们飞升后地位低下的很。”邋遢道士说。 陆白不明白,“你怎么知道他们地位低下的?” 邋遢道士自有他的理由,“昔日,本朝太祖在飞升前对我们道教恩遇有加,还在飞升时赐予我们桃花观仙灵牌,天子是天之子,这足以证明桃花观飞升前辈的地位高。” 这仙灵牌是世上第一块仙灵牌。 “也是唯一的一块仙灵牌。”邋遢道士在说这话的时候,倒没有多少得意。 这毕竟是昔日的荣光了。 现在的桃花观早没落了。 “对了,还有一点足以证明桃花观昔日的前辈们在飞升后地位高。”邋遢道士告诉陆白,桃花观昔日飞升的前辈,在后辈在神像或牌位前烧香许愿时,偶尔还会得到他们的指引,甚至于被他们降下修行的功法和指点。 “桃花观昔日很频繁。但八大派从始至终,这种机缘都是可遇不可求,可以用一个巴掌数过来的。”邋遢道士说。 飞升的前辈相当于考上大学的前辈。 一个门派的弟子时不时的可以得到前辈的指点,自然修行突飞猛进,而且一代比一代强。那些偶尔得到前辈指点的弟子就不然。 “这也是桃花观当年繁盛的原因之一。” 只可惜,这些已经是过往云烟,自从桃花观观主叛出仙门后,桃花观就已经得不到前辈的指引,无论烧香还是上贡,都得不到他们的指引了。 现在唯一能频繁得到响应的唯有一秋山庄。 一秋山庄有剑仙在天上撑腰,应该能够得到很多指点。 “当然,现在还得加一个师父你。”邋遢道士和缺德和尚现在知道陆白为什么知道那么多道德经和佛经的经了,指不定就是方才那位前辈托梦指点的。 见他们这么猜测,陆白懒得辩驳。 不过,他倒是对这天上多了几分见识,想不到这天上也挺不好混的。 “对了,你刚才说的那劳什子仙灵牌,那是什么玩意儿?”陆白好奇。 邋遢道士饮了一口酒,“怎么说呢,就是天上可以直接同下界的人对话,发布相关仙令,传道之类的法器。” 陆白若有所思,“千里传音的法器?” 道士觉得差不多,但下界的仙灵牌只能听,却不能把话上达天听。 桃花观昔日倒是有一位观主,掌握了上达天听的本事,后来他在民间成了灶王爷,世间百姓都希望他上天言好事。 “呃” 陆白想不到这世上的灶王爷是这么来的。 “现在仙灵牌在何处?”陆白问。 他觉得改天可以弄过来看一看,他莫名的觉得这玩意的功能挺眼熟的。 道士摇头,他也不知道仙灵牌现在何处。 在桃花庵和桃花观分家的时候,一度闹起不少乱子,谁也不知道谁抢走了仙灵牌。 “这仙灵牌估计没卵子用了。”旁边的缺德和尚插嘴道。 伴着桃花观主叛出仙门,桃花观在天上的名声已经臭了,天上不大理会桃花观了,自然更不会再用仙灵牌降下仙旨,亦或者传播道法。 “行吧。”陆白还挺遗憾的。 邋遢道士让陆白别想那乱七八糟的,还是先顾眼前吧。 “我们感觉得到,内书堂对你有很大的敌意,刚才若不是我们两个在暗中相互,你估计早被内书堂的那些老妖怪群起而攻之,然后骨头渣都不剩了。”缺德和尚很好奇,陆白今儿晚上捅什么马蜂窝了,竟招来这么大的仇恨。 “我把内书堂的老祖宗魏公公给杀了。”陆白苦笑。 “什么!” 缺德和尚和邋遢道士呆立在原地。 他们可太知道这魏公公了,飞升境的修行者之一,经过了三道雷劫,但因为是太监,迟迟不能飞升,从而不能得长生。 “你竟然把他给杀了。”邋遢道士不得不佩服陆白的勇气,“虽然他老的该死了,但你把他给杀了,难怪内书堂的老妖怪们对你那么恨。” 缺德和尚问:“你闹那么大动静,就为了杀他?” “我只是为了自保而已。我查了一个案子,查到了他们内书堂的肮脏事,所以他们想要杀我灭口。”陆白说着停下来,取出鬼碗,手在碗边儿抹了一下。 第四百一十一章 长生 在魏公公突如其来的袭击时,陆白本来可以全须全尾退到领域中的。但在最后,陆白不甘心留了一个心眼,取出鬼碗,随便封了一个女鬼在里面,然后才钻到领域里子。如此一来,慢了一拍,陆白这才留下一条胳膊。陆白本来懊悔不已,觉得自己不应该如此鲁莽的,但现在这胳膊在那酒葫芦的帮助下完好如初,他又庆幸起刚才留了一手,把一女鬼抓紧了鬼碗。此刻,他手在碗边一抹,把女鬼放了出来。女鬼还在惊恐中,陡然出现在外面,吓的登时大叫起来,“啊!!!”“住口!”陆白喝住她。女鬼果然住了口。这女鬼是陆白随手抓来的,现在看起来怯弱的很,虽然是鬼,却是一个胆小鬼。“你刚才也看见了,你的姊妹都死了。”陆白说。他见女鬼的双眼又要放大,忙说道:“这可不是我做的,我差点也死在了那袭击之下,动手的是内书堂的老祖宗魏公公,你认识吧?”女鬼惊恐地睁大了双眼,“魏公公?”陆白点下头,他把邋遢道士惦记他紫金酒葫芦的手打走,问女鬼:“你觉得他为什么要杀你们灭口?”陆白是真想不通。倘若说桃花观借女鬼纵火,挖地道盗银子的话,内书堂的魏公公是为了什么?也为了银子?这不是自掘坟墓嘛,作为内书堂的老祖宗,内书堂又作为皇上的u左膀右臂,相当于皇室的底牌,平日里都被上香供着,而且是合法的搜刮全国百姓的民脂供奉者,魏公公何苦了去对这些银子下手?他若是用银子,陆白估计皇上再不情愿,也会打开内库门任由魏公公去取的。对于皇上而言,这魏公公就相当于一枚核弹,有很大的威慑力。就像陆白,虽然这邋遢道士和缺德和尚整天什么都不做,陆白都是好吃好喝的供应着,现在还把酒敞开供应了,原因无他,有这么一个人在身边,这就是威慑。陆白估计刚才邋遢道士所言不虚,若不是邋遢道士和缺德和尚在身边保护,内书堂的那几个老祖宗估计就要动手杀他了。所以,魏公公杀陆白灭口,绝不会是为了银子。那为了什么?女鬼茫然的摇了摇头。陆白见他的样子是真不知道,于是决定从头开始捋一捋,“你们纵火是城隍向你们下的令,对吧?”女鬼又摇头。陆白一怔,难道城隍告诉他的信息是错的?女鬼很快为陆白解了惑,“城隍威逼我们做的,如果我们不纵火的话,他就把我们给收了。”女鬼们并不想投胎。当初清心殿的一把火是她们见事不成后,自己放火把自己烧死的。在烧死之前,她们的领头大姐,也就是那位同陆白搭话的宫装女鬼曾发下誓言,她们要眼睁睁地看着这腐朽吃人的皇宫葬身火海,万劫不复;看着南朝的皇室跌落凡尘。只可惜,她们现在看不到了。“好。”陆白点下头又问,“城隍威逼你们防火后,他们在清心殿的废墟下面挖了地道,是也不是?”女鬼点头。这些人挖地道的时候瞒过了别人,却瞒不过她们。她们这些鬼一直盘桓在清心殿,无论废墟还是建成以后,所以她们知道的颇多。陆白见女鬼点了头,忙跟着问一句,“谁挖的,桃花观的人?”女鬼摇头。她告诉陆白,动手的是工匠。“大约在去年入秋后,一批工匠逃了,但工期耽误不得,因为每年过年时,皇上要在清心殿祭祖,给太祖的画像行三叩九拜之礼,因此就地临时征调了一些工匠。”女鬼对这些倒是门儿清。主要是她们当鬼有些年头了,实在无聊,所以经常呆在工匠们旁边听他们说话,顺便听一些外面的故事和八卦,当做她们姐妹们在一起时的谈资。“这些工匠动工后,就悄悄在废墟上挖了一个地道。”女鬼说。这些征调的工人不少,因此行事便利,而且动工很快,差不多用了小半年的时间,挖出了那条地道。“哦?”陆白皱起了眉头,他倒是见过那些逃走的工匠,方千户的儿子,那位锦衣卫舍人就是抓在逃的工匠时碰见陆白的。他想不到朝廷还临时征调了一些工匠。如此看来,那些服劳役的工匠逃走,也是蓄意为之了;至于这些临时征调的工匠,更是早就准备好的。这幕后之人下了一盘好棋啊。“你有没有见过这些工匠往外搬银子?”陆白又问。女鬼再次摇头。她只看见这些工匠从里面往外面搬土了,一筐一筐的,这些图都随废墟上的木料等东西一起送到了宫外。陆白再次佩服,“好算计。”这些都是做工的工匠,进出皇宫时,即便起初侍卫还盘查,久而久之就懒得盘查里面的东西了,陆白觉得这内库的银子就是在那时候不翼而飞的。对,不翼而飞。陆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即那些银子如果是这么运出去的话,那银箱的封条为什么好完好无损?在肯定了内书堂也参与其中后,陆白觉得这窃贼盗银时,估计真用了隔空取物的法术,这才神不知鬼不觉。“若回隔空取物的法术,说明这人的境界挺高。”邋遢道士说。陆白点下头。一位修行者伪装成工匠,从地道潜入到内库,然后在魏公公的默许下,用隔空取物的法术把银子取走。这差不多是盗银的经过了。陆白问女鬼,“你们有没有见过一个修行者,就是让你感到害怕的人进地道?”女鬼表示他没看到。“倒是有小孩子进去过。”女子忽然记起来,忙对陆白说。陆白一愣,“小孩子?有多小?”“不是很小,在垂髫之年,一共三个小孩,有一个样子痴痴傻傻的,还玩儿拨浪鼓呢。”女鬼记得很清楚,她告诉陆白,就进去了那么一回,后来就再也没进过了。陆白这下把眉头皱紧了,“那三个小孩出来没有?”女鬼又摇头,表示她没看到。她玩儿性大,见到三个小孩只是好奇,待他们下了地道,女鬼就去冷宫找那些关起来的嫔妃玩去了。这些嫔妃人不人鬼不鬼,比她们这些做鬼的还凄惨,女鬼最喜欢的就是同她们在一起数落皇上的不对了。“难道是去什么地方钻不见去,让小孩儿代劳?”邋遢道士在旁边猜测。陆白摇了摇头。他从怀里取出在地道捡起来的腐朽拨浪鼓,“这几个小孩十有**根本没有出来。”陆白忽然记起一桩事。那还是他在晏城当差时,那位死在他手上的东厂公公经常去野外的妖怪酒馆里去吃童男童女,他们相信吃童男童女的头可以让他们把那活儿长出来。当时他就探听到,太监们这是从京城带出来的邪法。陆白望了望手里的拨浪鼓,心想这邪法既然是从京城带出来的,那么宫内想必就是重灾区了。这几个孩子带进地道,指不定就做这用途了。如此一来,陆白查到这地道的时候,内书堂的魏公公当然不希望陆白查到,于是就痛下杀手了。陆白恍然大悟后一声轻叹,“我说呢。”陆白好歹是锦衣卫镇抚使,奉皇上之命查案,而且身处皇宫之中,旁边更有怀了身孕的皇后所居的凤栖宫。在这种情况下,魏公公敢对他痛下杀手,那必然是陆白查到要命的地方了。这吃孩子,可不就是要命的地方。陆白觉得恐怕还不止这三个孩子,他们肯定另有别的门路,只是陆白暂时没查出来。“不是,你知道什么了?”邋遢道士还在旁边一头雾水呢。他伸手又试图去拿陆白手里的紫金葫芦,再次被陆白一巴掌给打走了。陆白还等着回去让顾清欢尝一尝这紫金葫芦里的酒呢。邋遢道士嘀咕了一下,望着紫金葫芦流下了口水,然后又问陆白一句。于是,陆白把他在晏城办过的这个案子说了。“阿弥陀佛。”缺德和尚闻言,闭眼,双手合十轻叹一声。陆白看他一眼。若不是今儿蹦出来的子“阿弥陀佛”,陆白都快忘记他是一个和尚了。邋遢道士则在沉吟。至于女鬼,她惊讶的合不拢嘴,“不,不是吧,那,那些太监,比,比皇上还不是人?”陆白瞥了她一眼,心中好奇起来。当年宫女给皇帝下毒,然后冲进去试图杀死皇上一案,始终是一个谜。有传闻说这些宫女受贼人蛊惑才给皇上下药,试图刺杀皇上的;还有的传闻这说这些宫女受尽了皇上欺辱——传言皇上因为修炼走火入魔,每天需要夜宿女三十,而且淫念攻心,于是太上皇让这些宫女们无论寒冬酷暑,都不许她们穿衣服。这传闻还不是最离谱的。陆白听到的最离谱的传闻是说皇上为了飞升已经到了入魔的程度,每天必须吃一位宫女,最好是现放血的,把人肉凌迟一样片成鱼生那么薄,然后就着血下肚。宫女们不得已才想要杀死皇上的。这则传闻里还塑造了一位牺牲自己的宫女,就是这宫女喝下了毒药然后让皇上吃,皇上这才中毒,功力尽失,从而给了宫女们刺杀他的机会。当然,这些终究只是传闻而已,至于真相如何,恐怕当今只有这位女鬼知道了。不过,陆白还没问,沉吟许久的邋遢道士开口了,“关于吃童男童女脑袋长出那活儿,我活了这么大年纪了,还真是闻所未闻,但我倒是听过与之相近的传闻。”“哦?”陆白回过神,等着他的下文。邋遢道士告诉陆白,他在年轻时作为一名道士,曾四处巡游斩妖除魔,在临海的一座小镇上曾斩杀一个邪徒,“这个邪徒信仰一个名为长生教的魔教。”长生教,顾名思义,就是得长生的教派。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无不求长生,所谓的修行,其终究目的飞升也是为了长生,足见这长生的吸引力有多大,因此这长生教曾吸引了许多教徒。“这些教徒之所以邪,是因为他们认为吃人可以长生。他们认为,吃了人以后,就把这人的寿命转移到了他们身上,因此吃越年轻的人越好,因此当时那个镇子吃婴幼儿蔚然成风。”邋遢道士现在年纪很大,阅历也很丰富了,再恶心和匪夷所思的东西都见过了,但想起这昔日的案子,还是皱着眉头觉得恶心不已。他当时还是一个年轻小伙,心里一腔正义,当即出手,把那个邪教连根拔起了。邋遢道士之所以现在想起来,是因为他发现一个很要紧的问题:“内书堂的太监们修行,一为了居于人之上,成为强者,掌握权力,不被人所辱;还有就是为了长生——”邋遢道士表示,除了看的很开的人,几乎所有人都想长生。太监们自然也想。“但他们的飞升之门至始至终是不存在的。”邋遢道士说。从古至今从来没有太监飞升的先例。哪怕是历史上有大功德的太监,最后都化作了黄土一抔。“内书堂的几位老祖宗,尤其魏公公,他的年岁可都大了,即便他境界很高,达到了飞升境,那也快到飞升境修行者的寿命极限了。”邋遢道士表示,他们早到行将就木的年纪了。“你说他现在还活着,会不会用了同样的邪法?”邋遢道士问。陆白觉得有可能。从另一个角度看,在排除了银子的因素后,最能让内书堂的太监对内库银子被盗无动于衷的——倘若有人掌握了他们吃人的内幕或者证据,他们肯定会视而不见。“呼~”陆白长出一口气。现在正值春末夏初在,天气正是转暖的时候,陆白却一阵寒冷。若真是他们猜测的这样,这内书堂恐怕已经烂到骨子里了。缺德和尚问陆白,“你准备怎么办?”陆白再次打掉邋遢道士惦记他紫金葫芦的手,说道:“自然要查个水落石出了。”陆白相信,这案子若查出来了,面板不奖励他飞升,他就跟面板姓。当然,飞升在其次,讨一个公道还是陆白要查下去的目的。他知道这世界不完美,也知道这个世界什么都不足为奇,但吃孩子——这已经挑战到陆白觉得作为人的底线了。这案子不查个清楚,他都对不起这一身修为。 第四百一十二章 酒入豪肠 定下这个主意时,陆白等人回了家。 顾清欢没睡,在见到陆白安然无恙后,她轻舒了一口气。 她问陆白在宫中发生了什么。 陆白现在安然无恙,自然也没有把折了一条胳膊的事儿说出去,从而引起顾清欢的担忧。他在把折了胳膊略过去后,把经过说了一遍。 在得知飞升境的魏公公竟然出手后,即便陆白安然无恙的站在自己面前,顾清欢也是心惊不已。 她站起身捏着拳头,“不行,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陆白进宫查案是为皇上,现在却因为这样被人差点给杀了,这不给一个交代着实说不过去。 顾清欢略一思量就拿定了主意,走到书桌旁提笔写了一张纸笺,然后把芸娘唤了过来,让她找人大半夜的给陈府送过去,顺便再让人给顾府一个口信。 芸娘接过纸笺,问顾清欢,“什么口信?” 顾清欢回头看陆白一眼,“告诉他们,陆白决定请辞南镇抚司之位,准备告老还乡。” 芸娘略有一些诧异,但还是听命去了。 陆白则一挑眉,“这话是不是有点儿重了?” 顾清欢摇了摇头,“倘若顾家的态度不能让人满意,咱们还真不如告老还乡。” 现在的陆白,早已不是刚决定来京城的陆白了。 在这短短半年时间内,陆白的修行走过了旁人一辈子都难以企及的路,现在更是达到了八大派几百年积累下来才能达到的地步。 虽然陆白这身后师门,身后靠山,还有浩气门很虚,但这不重要,这是一个有挑大梁的,就可以无敌于天下的时代,就像弹丸之地有核武器,再贫弱也厉害。 何况陆白今儿晚上表现出来的东西,任谁也不敢小觑。 就拿一秋山庄来说,他们出了一位剑仙,吕家的地位登时水涨船高,从一个世家一步登天到了超越八大派的存在。 如此可见,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个道理不是说说而已。 陆白现在请下了天上的神,这是亘古未有之事,即便得不到一秋山庄同等的地位,那也差不了多少。 “就以现在咱们地位,再不是同世家合作,当八大派手里试探一秋山庄底线的剑了。现在咱们的地位与他们平等。”顾清欢说。 既然平等,有些态度和利益就得拿出来。 顾清欢饮了一口茶,“至少晏城和永乐城的城主之位,咱们得拿到手。” 晏城之地是他们的大本营,那几座盐矿更是在陆白手中。 然而,因为永乐城的关系,陆白的人始终不能尽情的施展手脚,依旧作为一个地下的事业在悄悄的进行,又因为陆白在京城的耀眼,越发的不敢把动静闹的太大。 现在若把永乐城安置成自己人,那就解放了手脚,可以大胆的干了。 陆白觉得这主意很好,唯一的忧虑是:“他们会答应?” 顾清欢目光深远,“你放心,我提的条件并不高,指不定还有人上赶着给我们送更大的肥肉来呢。现在你唯一需要操心的是,从哪儿拾掇这么心腹去。” 陆白的根基尚浅,现在也只是一个锦衣卫镇抚使,手下根本没多少得力的人手。 陆白思来想去,觉得可以从晏城的锦衣卫调一些人,暂时把持住永乐城锦衣卫。 “至于城主——” 陆白搜肠刮肚,实在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倒不是没有心腹能堪当永乐城城主的大任,就拿在中山谷的忘儿等弟子来说,在经过中山谷的锻炼后,有陆白在背后拿主意,他们足以胜任永乐城城主之位。 奈何他们不是官场中人,陆白就是想提拔他们,也缺乏正当理由。 顾清欢见陆白想了半天想不出什么来,提了一句:“杨凉亭。” 陆白一怔,“他?” 杨凉亭正是昔日被红太浪抓到山中教导怜儿习字,后来被陷入狱,由陆白救出来,然后跟着他们进京赶考的举子。 “我记得这几天就是春闱吧,他现在考不考得上还在两可之间呢。”陆白觉得不妥,倘若杨凉亭考不上,亦或者杨凉亭考上了,但不是他们的心腹呢。 顾清欢知道陆白误会自己的意思了,“这人出生永乐城,而且咱们知根知底,可以当做一枚棋子用。当然,这枚棋子现在还当不了城主,但当一个县令还是绰绰有余的。” 顾清欢准备复制晏城现任吕城主的轨迹,先让他去当县令,然后慢慢往上升,直到彻底掌握住永乐城。 “期间他若是不听话,咱们换了就是。”顾清欢说。 这并不是一锤子买卖,也不是把人放上去以后就一定要牢靠,现在只是走上轨道,等上了正轨以后还可以慢慢来。 顾清欢让陆白要重新认识一下自己的身份,“从今往后,这世上就是十大派,你就是十大派的掌门。” 八大派想要扶植世俗势力时,自有人送钱送银子送人,甚至还可以挑挑拣拣,“咱们也可以这样。”顾清欢说。 她相信,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投奔到他们麾下,“到时候自然就有人了。” “可是——”陆白担心这些人可不可靠。 顾清欢让他不用担心,“不可靠自可以换。” 现在是陆白占据着主动,一切都得按他的心意来。 陆白一时间不能接受自己现在的位子,觉得有点儿不可思议,“还可以这样?” 顾清欢点头,“就你召出了神,你就可以这样。” 她觉得,等到了明天,指不定皇上都要召见陆白,说上几句好话。 “这世上令人贪婪的有三种,财和权,还有长生,其中有财者,当权者又尤其贪恋长生。当年太上皇多么高傲的一个人,一改世家同皇上共天下的局面,把世家压得死死的,顾家、吕家、莫家谁没在他手上吃过亏?顾家和吕家的家主当时更是死在了他手上。” “但现在又如何?” 顾清欢一声轻叹,“为了长生,先与世家交好。再剑仙飞升后,又一味的迎合吕家,最终更是拜入一秋山庄修行,这些都是为了长生。” 现在的皇帝在修行上不成器,求不得长生,但不代表他不希望长生。 陆白既然有天上的门路,皇上必然找过来,即便暂时还求不到长生,但这天上下来的酒总要讨上一杯的。 “这仙酿自古就有强身健体,提升修为和寿元之说,甚至还有传闻,说天上的灵丹妙药,琼浆玉液,饮一口就可以飞升。只是这东西一直存在于传说中,世人从未见过,也没有饮过,所以一直当一个传说,想不到今日到你手上了。”顾清欢觉得很不可思议。 她一时间都觉得陆白在天上有人了。 “这么珍贵?”陆白后知后觉,听顾清欢这么一说才认识到这酒的珍贵。 “就这么珍贵。”一个人在窗口说。 陆白扭头一看,见邋遢道士倒挂金钩,把脚挂在屋檐上,上半身倒挂从打开的窗口处看陆白。 他脸上堆着笑,“师父,我老道什么都喝过了,就没喝过这天上神仙们喝的酒。” 他央告陆白让他尝一口,“就一口。” “老道的寿元也快到尽头了,师父,你可不能见死不救啊。”邋遢道士又补充了一句。 “还有我。” 缺德和尚也垂下来,锃亮的脑门在灯下很是耀眼,“掌门,有东西你可得先供着客卿和长老。” “得得得,但只能有一口啊。”陆白说。 他饮了大半葫芦酒,这紫金葫芦里还有小半壶。 陆白估量了一下,觉得得让让邋遢道士和缺德和尚尝上一口,这俩人的境界也在飞升境,这点儿从那天缺德和尚弄出来的动静,还有内书堂的老祖宗对他们的忌惮可以看得出来。 他这浩气门根基本就浅,以后少不了有用到他们的地方,是得给他们点儿甜头。 然后顾清欢、忘儿和大黑牛自不必说,俩人一人两杯。 怜儿也得来两杯,好歹是自己的妹子。 余下的就是奖励给自己最得意的几个弟子了,譬如丐帮得意弟子裴庆。 还有,同他们从鹿园坊走出来的叶影和虎妞。 这两个弟子都是白狼帮的旧人,叶影年长,擅长情报收集,现在掌管着晏城、永乐城的情报收集、汇总和分析,然后在转给位于京城的陆白。 叶影年纪大了,是得喝点儿酒来长一长寿元。 至于虎妞,从小就跟忘儿玩儿在一起,现在更是忘儿的左膀右臂,值得一杯酒。 除此之外,陆白还得留上十杯,送给白狼帮和丐帮的诸位长老们。 陆白远在京城,还能把白狼帮和丐帮牢牢地掌握在手里,这些长老们功不可没,虽然随着陆白弟子的成长,他们很快就要步入台后了,但陆白不能亏待了他们。 这些人毕竟是跟着陆白一同成长起来的。 这么分配下来,这小半杯酒就差不多了。 陆白心中想定以后,取了一只杯子,先倒上一杯递给了缺德和尚。 “为什么给他呀。”邋遢道士一脸馋。 “我是客卿,地位高。”缺德和尚得意,“谁让你为了一杯酒,先当他徒弟了。” 邋遢道士觉得亏了。 “亏个屁,你喝我多少酒了?”陆白没好气。 他接着给邋遢道士倒了一杯,邋遢道士一口灌进嘴里,然后把酒杯递给陆白,“呜呜——”他举着收拾示意。 “一杯就是一杯,师父说一不二。”陆白理也不理他,径直坐了回去。 邋遢道士一脸失望,但随即兴致勃勃的一小口一小口的咂摸起嘴里的酒来,奈何这一杯酒太少,终究有咂摸完的时候,邋遢道士又眼巴巴的看起陆白,“这酒还挺好喝的,估计我这一辈子就只能饮这么一次了。” 他语气凄凉起来,“我这一辈最大的心愿,就是再吃这一杯玉液琼浆。” 陆白让他少来,“大不了师父上天后,像今天这样,给你往下面丢上一杯。” 缺德和尚则在细细感受这酒,“这酒……唔——” 他睁开双眼,大赞一声:“妙哉,不愧是天上的玉液琼浆。” 这酒的确有提升寿元之效,而且不是一点儿半点儿,几乎可以让一个老态龙钟的人活蹦乱跳起来。 但这不是这酒的厉害之处,这酒厉害之处还在于提升修为。 “我们这些人或许不觉得,但对于未入修行境的人而言,这样一口酒,足以让他们一步踏入修行境中的破空境了。”缺德和尚说。 “这么神奇?”陆白还真没觉察出来。 他得到这酒的时候,面板的提示是送他一壶疗伤圣酒,还有一句诗“酒入豪肠,七分酿成了月光,余下的三分啸成剑气,绣口一吐,就半个盛唐。” 陆白于是吞了半口酒,然后朝着袭来的方向一吐。 他饮后也知道有提升修为,但他只是从半仙境初期,提升到了半仙境圆满,并不觉得如何。现在听缺德和尚说起,这酒无异于传说中的天材地宝和神丹妙药。 “神丹妙药也是神仙给的,这酒可不就是神丹妙药。”邋遢道士觉得陆白有点儿后知后觉了。 他语气酸酸的,“好啊,我以为你认识到这酒的好,所以吝啬呢,敢情师父你对徒弟本来就吝啬。” “去去。”陆白没好气的摆手。 这么牛掰的一杯酒,他觉得让邋遢道士喝一杯已经够意思了,“你喝了又没什么用?” 既不提升境界,也不提升多少修为。 “此言差矣。”缺德和尚摇头。 提升修为也不是这酒最妙的,这酒最妙之处还在于入药,有医死人肉白骨之效,虽然不能让人长生不老,但可以起死回生。 “这就相当于给了人第二条命。”缺德和尚说。 “嚯!” 陆白惊叹。 他现在才重新认识到,这天上掉下来的东西究竟有多珍贵。 陆白现在有些后悔他刚才喝的太痛快,把大半葫芦的酒干进肚子里去了。 就这么一口酒,在外面换个万贯家财都绰绰有余。 “啧,啧。”陆白摇头叹息。 他万万想不到,一直没有使用的神符竟然才是这么多抽到的道具中最有用的东西。他希望下一次还能抽到神符。 也不用等到下一次了。 陆白望了望他的面板,他因为抓到了清心殿纵火案的凶手,现在有一次抽奖机会。 他决定待会儿抽。 陆白先赶走了道士和和尚,又取了一杯酒,让顾清欢喝,“你现在可以一步踏入修行境了。” 第四百一十三章 月信 顾清欢望了望面前这杯酒。 修行? 于她而言是个很遥远的名词。 她家虽然是世家,身后站在洗砚池,但她从小也没想过修行。 她父母从来以为,一个女孩家除了联姻为家族带来利益之外,别的用处都不大。因此她从小的目的都是嫁一个好人家。 顾清欢也不喜欢修行。 洗砚池在招收弟子时,要求弟子在练字上有天赋,顾清欢虽然不是很有天赋,但在字上并不差,若她坚持的话,指不定也可以进入洗砚池,但顾清欢并没有那么做。 她喜欢练字,只是单纯的喜欢。 在高兴时练,在悲苦时练,在孤单时练,在心烦时练,练字已经成为了她生活的一部分,然而她清楚的知道,爱好若成为修行,成为日复一日不断去面对,而且当成人生的全部,乃至于人生的价值时,爱好就会变质,变的折磨人,让人痛苦不堪。 因此,顾清欢根本没有想过让爱好成为修行,自然也没有动过修行的念头。 现在陆白把这杯酒放在她面前,顾清欢忽然笑了。 她想到了当初,洗砚池在自己招手弟子时,选上的欣喜若狂,仿若成为了人上人,不止自己高众子弟一头,父母也高了一头;若没选上,就如丧考妣,否定了所有的自己,觉得人生无望。 然而,这些弟子勤勤恳恳,最终也不过修行到念力境和搬山境,修行到破空境的寥寥无几,超越破空境进入逍遥境的绝无仅有。 盖因在搬山境以后,修行修的已经不再是在勤奋,不是谁更用功,因为勤奋和用功依然成为标配,不勤奋和用功的修行者是到不了破空境的。 进入破空境靠的是天赋。 万中无一的天赋才能进入破空境,进入破空境的人又得万中无一才进得去逍遥境;逍遥境又得万中无一的天赋才进得去洞玄境,至于洞玄境以后的半仙境,那又是万中无一。如此万中无一下来,这世上早没有几个人了,而从半仙境进入飞升境,那更是万中无一的无一。 至于陆白—— 嗯,这是一个特例。 家中弟子努力一辈子都难以奇迹的高度,靠这一杯酒就能够达到,顾清欢当然要笑。 这世界如此滑稽,怎能不笑。 顾清欢笑着接过这杯酒,望了望,闻了闻,酒味清香,酒液清冽。 她慢慢地品了一口,只觉一缕清凉与果甜顺着喉咙滑入了肚内,接着四肢百骸都跟着舒展开来。 “好酒。”顾清欢忍不住惊叹。 在修行触手可得以后,她反而不觉得珍贵了,倒是这酒本身,极为珍贵的很。 陆白让快点喝了,“我还给你留了一杯呢。” 顾清欢觉得不用了,她有这一杯就足够了,另外一杯酒还是留给需要的人吧。 陆白也没勉强她。 他想留到以后,万一起死回生需要用到呢。 顾清欢很快将一杯酒饮尽。 陆白忙让她躺下,仔细感受着身子的变化,同时陆白观察着她,以免这酒对人体有害,不过陆白很快知道他的担心是多余的。 在他龟息神功探知下,他见到顾清欢的筋脉,血肉,精神都在飞速的变化着,宛若汲取了某种营养物质,在茁壮的增长着。 陆白放下心来,但没有松懈。 只是长夜漫漫,十分无聊,于是陆白又把鬼碗取出来,召唤出了宫女女鬼。 他问起了当初的宫中秘辛,“你们为什么要杀皇上?” 宫女闻听此言,脸上勃然大怒,“他,他太不是人!” 陆白一挑眉,“这话从何说起?” 宫女却又沉默了。 陆白宽慰道:“你尽管说。实不相瞒,我同太上皇也有仇,我母亲的死就与太上皇脱不了干系,我迟早有一天要当着他的面质问他,你现在告诉我,或许我到时候也能帮着你们质问一下他。” 女鬼闻言动了心,她厉声道:“那可说好了,你要帮我们好好的骂他,最好骂的他狗血淋头,惭愧的无地自容。” 陆白让她放心,他绝对比这个更狠。 得到了陆白的承诺,女鬼长叹一口气,说道:“太上皇年轻时也算一代英杰,不止独断超纲,在修行一途上也有很大的天赋。” 加之太上皇所修功法传自天子,更是高明的不得了,因此年纪轻轻就步入了修行境,而且一路突飞猛进,差不多四十多岁就到了逍遥境。 天之子在半仙境即可飞升,而飞升境距离逍遥境之差一个洞玄境。 然而,太上皇在跨越这道坎时,却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一直努力了很长时间都不能行。 然而,他前路顺遂,现在却跨不过,不免浮躁起来。 想到他违了祖宗礼法,认了自己爹为太上皇,只认承袭皇位的先皇为伯父,到时候指不定到了半仙境都飞升不了,于是他就更浮躁了。 越浮躁就越跨不过去,越跨不过去就越浮躁。 最终,他走上了邪路。 “不知道谁向皇上进献了一道秘法,说取处女月信之血炼制仙丹,可以提升功力,帮助皇上跨越修行的门槛。”女鬼说起这个,对那进献秘法的人也是恨意满满。 月信之血向来被认为是污浊之物和不祥之物。 皇上服用这个,自然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当时皇上的宠妃吕妃给皇上出主意,让他采吕妃身边宫女的月信之血炼制仙丹。 皇上听了吕妃的话,于是采集起她们的月信之血来。 “然而,皇上服用仙丹很多,炼制那仙丹又颇耗血,仅靠我们几个宫女是远远不够的,但这等丑闻又不足以向外人道,于是皇上让御医开药,逼加重月信之血,或延长月信的周期——” 这等秘药不必说,自然是极为损耗宫女们身体的,况且来月信本就不是什么舒服的事。“我们被折磨的苦不堪言。” 终于有一天,她们再也忍耐不住,在陆白见过的那位宫装女子带领下,正被采集月信的女子饮下了药物,那药物经由月信之血进入了皇上体内,让他暂时用不上法力。 “然后我们趁药效发作时,冲进了清心殿,一拥而上准备杀了皇上……” 谁知道那药效虽起了作用,却没有让皇上完全丧失功力,最终只们功败垂成,只能放火大烧清心殿,准备同皇上同归于尽。 “却不想,那皇上却被内书堂的太监救了出去。”女鬼一声叹息。 陆白听了也是叹息不已。 来月信的女人果然自古以来就是难惹的。 “奇怪,皇上当时境界挺高的,若想让皇上丧失功力, 天很快亮了,顾清欢依然没有醒来的迹象,陆白依旧守在顾清欢旁边,身上运行着龟息功,不断的滋养着精神,一点儿也不觉疲累。 他还把龟息功用功德值提升了一层,现在破空境中期。 境界不高,但陆白若不当锦衣卫,而是在京城当郎中的话,当得起神医之名。 说起来,这世上缺少神医,也很少见到在医术上求仙问道的。 即便有几个擅长岐黄之术的修行者,他们大多也是八大派或别的门派的修行者,然后接触到了这些门派收集的相关医术之书,从而步入了治病行医的行当。 这世上缺少真正的修行医道,并且在医道上飞升的人以及功法。 陆白看了一眼龟息功。 他在想,要不要再得到功法品质提升卡的时候用到龟息功上,从而开创一个新的门派? 这主意一上来,陆白就止不住心潮澎湃。 这门派指定赚钱,而且指定会发扬光大,试问这天下谁人不生病,谁人不求医。 若有朝一日,医术可以起死人肉白骨的话,指不定地上的人都不飞升,让天上的神仙自己玩儿去了。 咄咄! 陆白正想的很妙时,外面响起敲门声。 “大人,白公公求见。”芸娘在外面说。 陆白睁开眼,回头看了看顾清欢,见她呼吸平稳后,起身伸了个懒腰打开了门,他抬头望了望天空,见天气依旧阴沉,但雨暂时住了。看着天气的明亮,似乎时间不早了。 “在外面守着,等婶娘醒了以后伺候她沐浴更衣。”陆白说。 芸娘点一下头,表示知道了。 她告诉陆白,饭菜已经在客厅备着了,“另外——” 芸娘伺候陆白和顾清欢早摸清了门路,知道这两位若无必要,很少早起,因此早上起来,她都有条不紊的把府里的工作安排妥当,同时把弟子在外面打探到的消息汇总起来,以让顾清欢醒来时知道昨儿发生了什么事。 芸娘今天早上就听到一个大消息,“听外面说,石家要举办名剑大会,时间定在了今年的九九重阳节。” 陆白一愣,“名剑大会?” 芸娘点下头,“这名剑大会以前是吕家为剑斋举办的,名义上是切磋武艺,比试剑法,实则是为剑斋挑选合适的弟子。” 这名剑大会不同之处在于,剑招挑中的弟子不一定是名剑大会的胜者,而是看中与会剑客的年龄,剑法和潜质,以免胜者是个七八十岁的糟老头子。 当然,这名剑大会也不会让胜者走空。 名剑大会的胜者会得到一把名剑,这把名剑由剑斋打造,是一把价值连城的名剑。 “这名剑大会自吕家建立一秋山庄以后,就再也没办过了,现在突然由石家举办……”芸娘话没说完,却把意思表达明白了。 她觉得十有八九是剑斋选定石家了。 “这石家的石七公子让公子给杀了,安康城的根基也差不多被掘了根,想不到他们竟然还能胜过沈家。”芸娘觉得不可思议。 “是挺出人意料的。”陆白沉吟。 这沈家和石家争剑斋世俗势力一直没争出一个胜负,怎么一夜之间就决定了。 难道出了什么他不知道的大事? 陆白两眼一抹黑,想要去探一探,一时间又不知道该去找谁。 这石家支持洛王,沈家支持康王,或许找洛王能知道一些东西? 接着,陆白想到了皇后怀孕的事。 这事情虽然还没有定论,但皇后至少有二分之一的概率降下嫡子,如此一来,洛王即便现在不与他撕破脸皮,恐怕关系也要疏远很多了。 洛王若问不得,那这世上就真没有陆白能问得的了。 他不由地苦笑,觉得还是根基浅,在修行界竟然找不到能说几句话的人。 陆白摇头间到了客厅,见白大太监如坐针毡,手中的茶杯放下端起来,端起来放下,心里焦急不已。 他见到陆白,慌忙放下站起来,“陆大人——” 他一时间又找不到别的话说了。 陆白一声长叹,然后故意用气若游丝的声音道:“白公公,让你久等了,主要昨儿伤到了,陆某心有余悸,吓的大半夜没睡着,就是后半夜睡着了也浑浑噩噩的,所以才起迟了,对不住,对不住。” 白大太监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陆大人,你别戏耍杂家了。昨夜的事儿皇上听说后,已经在内阁几位学士面前说了,定要给陆大人一个交代。” “哦,在内阁大学士面前说了?”陆白语气一下子壮起来,接着知道漏了陷,忙又气若游丝,“内阁几位大人怎么说的?” “几个大人深以为然。大家都知道陆大人是为皇上办事,那魏公公敢对陆大人下手,那就是对陆大人下手。陆大人,你放心,皇上已经要申饬了内书堂的长老,还撤了内书堂堂主。” 陆白又恢复中气十足的声音,“什么,内书堂主被撤了?” 白大太监一时间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陆大人,你别戏耍杂家了。昨夜的事儿皇上听说后,已经在内阁几位学士面前说了,定要给陆大人一个交代。” “哦,在内阁大学士面前说了?”陆白语气一下子壮起来,接着知道漏了陷,忙又气若游丝,“内阁几位大人怎么说的?” “几个大人深以为然。大家都知道陆大人是为皇上办事,那魏公公敢对陆大人下手,那就是对陆大人下手。陆大人,你放心,皇上已经要申饬了内书堂的长老,还撤了内书堂堂主。” 陆白又恢复中气十足的声音,“什么,内书堂主被撤了?” 第四百一十四章 僵硬 “然也。”白大太监点头。 陆白不由得想,这位皇上够果敢的,一夜之间就把内书堂的堂主给撤了。 这内书堂可不是东厂和西厂,这内书堂比两者加起来还要厉害和紧要数百倍,可以说,这内书堂同陆白的浩气门牢牢掌握白狼帮一样,牢牢的掌控着两厂。 想到此处,陆白看着白大太监,“那现在谁是内书堂主?” 白大太监“哈哈”一笑,说道:“承蒙皇上看的起我,由我暂任内书堂主。” 陆白立时明白了,这哪里是给他什么交代,这时趁着内书堂出了岔子,皇上赶忙在这个重要的位子上推上了自己人。 只要白大太监这位子坐牢了,以后西厂和东厂的位子唾手可得。 接着,锦衣卫指挥使的位子也可以轻易到手。 这一系列动作下来,太上皇的影响力就彻底抹除了,这朝廷将真正地属于皇上的朝廷。 “那我得恭喜白大人了。”陆白拱了拱手。 白大太监拱手回礼,“应该痛惜才是。” 说罢,他从向大堂外拍了拍手,接着一个小太监走进来,恭恭敬敬的将一圣旨交到白大太监手上。白大太监展开圣旨,待陆白恭敬的战好身子后,白大太监才宣读起了圣旨。 陆白在顾清欢的这些日子的教导下,对这文言文已经懂了不少,掠过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以及后面夸奖陆白的句子不提,后面硬菜是:“念陆白破获清心殿纵火案,内库失银案,妖言案,妖书案有功,擢陆白为锦衣卫指挥使,又及陆白武略盖世,护皇后有功,今日起升任为太子太保,钦此。” 陆白有点儿懵。 锦衣卫指挥使他知道,这太子太保又是什么东西,现今还没太子呢。 白待太监把圣旨卷起来,见陆白没动静,笑道:“恭喜陆大人了,这太子太保虽不如内阁,但官居正一品,乃辅导太子的要旨,足见皇上对陆大人是很信赖的,昨儿一切都是内书堂作乱。” 他让陆白放心,现在他已经掌握了内书堂,下一步的重要任务就是彻查此案,“一定还陆大人一个公道。” 陆白这时候醒悟过来,谢皇上一声后接过圣旨,至于白大太监那话,他是完全不放在心上的。白大太监现在虽然当了内书堂堂主,但也只是处理内书堂世俗之事,真要想查下去,恐怕还得内书堂的几位老祖宗说话,还不如他自己去查。 见陆白把圣旨收了,白大太监这才舒了一口气,笑道:“陆大人,皇上还在宫内等着您去谢恩呢,咱们……” “哦,谢恩啊……”陆白恍然大悟,然后让手下侍女继续给白大太监端茶,“我先去把这圣旨供应起来,再洗漱一番,然后用过早饭以后,咱们再去。” 白大太监脸上一僵,“可是……” 陆白打断他,一脸的郑重其事,“皇上既然这么看重陆某,陆某定然得精神抖擞的去见皇上,老白,你稍待片刻。” 说罢,陆白不顾白大太监的阻拦,又退回到卧房去了。 “哎——” 白大太监只能徒劳的望着陆白的身影消失在竹影后面。 陆白在离开白大太监的视线后不屑一笑,他太知道皇上在打什么主意,现在让他进宫,无非是打那仙酒的主意。 但仅靠一个锦衣卫指挥使和太子太保的位子就想把他笼络住,未免太小看他了。 再者说,这皇上欠他的情可不少。 他查案好端端的,却差点命丧黄泉,就凭这点儿,皇上就得让他当指挥使作补偿。 此外,他就昨儿得到了神仙眷顾这茬,皇上不得表示表示? 当年剑仙飞升,太上皇帮吕家建起了一秋山庄,虽说太上皇为了飞升有求于吕家吧,但皇上面对同样在天上有靠山的陆白,同样得表示表示吧。 更不用说,太上皇还准备讨他一杯仙酿喝了。 这一杯仙酿,让普通人可以直接进入修行境,旁的不说,寿元至少增加了几十年,还多了几十年才修炼出的法力,就凭这点儿,陆白不奢求太上皇送他半壁江山,但银子、庄园得送上大把吧。 陆白不好明说,现在晾一晾白大太监就是在表明态度。 他回到卧房,见顾清欢还没醒,于是让芸娘领着女弟子守着,然后让侍女把饭菜送到了书房,他在书房慢饮慢酌,心里思量着千头万绪。 昨儿发生的事情太多,一时间让陆白千头万绪,宛若一团乱麻,不知从哪头说,正好现在好好整理整理。 他破获了纵火案,但又牵涉出了后面的桃花观和内书堂。 姑且认为桃花观或者某一方,为了银子,捏住了内书堂这个把柄,从而盗走了内库的银子。当然,也有可能长期为太监们提供童男童女的人同内书堂的老祖宗们合伙做下了这个案子。 这后面的隐情究竟如何,还有待陆白继续查下去。 由于纵火案查清了,陆白姑且把这案子叫作窃银案和窃童案。 昨儿宫女在交代他们为什么刺杀皇帝时曾交代,有一个内书堂的太监为他们提供了秘药,这个太监挺有意思的,陆白觉得有机会可以把这人挖出来。 当然,这太监很有可能是吕贵妃或者莫皇后指使的,当时的皇上可杀了吕贵妃的父亲,莫皇后的家里人好像也没讨了好。也就以为莫皇后被烧死在凤栖宫,顾太后这才登上皇后之位。 另外还有妖言案中的幕后指使者,还有皇上生母刘翠莲的死亡之谜。 不对,皇上让他暂时不要查妖言案的幕后指使者了。 这让陆白很是疑惑。皇上就这么算了,这幕后指使者既然可以挑起这纠纷,还得到了他婴儿是的襁褓,十有八九是知道刘翠莲死亡之谜的。 古怪! 陆白暗暗记下这一点,或许在查刘翠莲之死时有用。 这么整理下来,陆白陡然发现,他现在手上的案子还挺多的。 陆白盘算了一下,决定趁火打铁先查窃银案和窃童案,这两桩案子都非同小可,而且彼此之间互有勾连,任何一桩案子破了,都有可能把另外一桩破了,因此查这两个案子是最合算的。 不过,也属这两个案子最不好查。 现在魏公公已死,所有罪责都可以归咎到他的身上,想要从内书堂着手查窃童案很难。 倒不如从窃银案着手。 宫女虽死,但挖地道同桃花观有关则是毋庸置疑的,只是他手里即使有女鬼,恐怕也不能违证据,毕竟皇上若看得到这女鬼,也不用等到现在了。 唯一能把鬼拿出来当证据的只有桃花观。 “看来这窃银案得从桃花观着手。”陆白说。 他准备去桃花观一趟,探一探桃花观的口风。 当然,窃童案虽然很难,但也得开始查,陆白取出一张纸笺,写了一封信让手下送给南镇抚司的方千户,让他去打探京城附近,还有远处城池有没有丢孩子。 忙罢这些后,陆白想了想,又写了一封信。 这封信是送给远在晏城的忘儿的,陆白要让忘儿带着叶影等几个弟子来京城。 中山谷现在依然走上了正轨,是时候让忘儿离开,检验一下中山谷自身的运转稳定性了。倘若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有陆白在,一切更正起来很方便。 这就跟学自行车一样,骑不骑的稳,只有放开手让它自己骑才知道。 陆白让忘儿来京城的另外的意思是让准备建立浩气门。 一个门派的壮大少不了人才,晏城太偏僻了,远不能网罗天下英才,京城才是最好的地方。陆白只要把浩气门建立在京城,然后打响名声,才会有源源不断的弟子投靠来。 此外,既然有仙酒在手,也是时候让这几个弟子来突破一下,从修行境开始修炼了。 当然,陆白也在打名剑大会的主意。 在剑斋还有世俗势力时,名剑大会是四年一度的盛会,远在莫家的堂会之上。 盖因文无第一,武无第二。 莫家堂会上选出来的戏子,不一定是百姓们觉得最厉害的戏子。但名剑大会上胜出的剑客,那必然是最厉害的剑客。 许多剑客即便最后成不了剑斋的弟子,但要是得到剑斋的宝剑,在名剑大会上名扬四海,那名声也是妥妥的。倘若这人还是浩气门的人…… 嗯,很巴适。 陆白轻笑着点了点头,停了笔,让弟子把这两封信送出去。 接着,陆白出了书房,问芸娘,“婶娘还在睡觉?” 芸娘点下头,她指了指前厅,“白公公这会儿茅房都上了三五趟了,催着侍女都问了十几遍了,问您什么时候准备好。” 陆白望了望屋檐外的天空、 淅淅沥沥的小雨又下起来,雨丝打在院中的假山、青梅、芭蕉上,洗过一般的明亮。 这时候天色不早了,已经到中午了。 “那行,我这就过去,顺便去皇宫蹭一顿午饭。”陆白吩咐芸娘在顾清欢醒过来后,问一问她身子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然后把酒葫芦挂在腰上离开了。 白大太监茶水都灌下去两三壶了,目光一直望着后院这边,焦急的两腿一直跺着。 当然,也有可能是憋尿憋得。 他见陆白过来,忙站起来,“陆大人,您可终于来了,走着,走着,我已经让人备好马车了。” 陆白厚着脸皮笑,“对不住,让老白你久等了,我这刚收拾好。” 白大太监信他就有鬼了,明明是连衣服都没换,谈什么收拾,但他也懒得争辩了,深怕陆白在找个由头把时间拖到下午去。 他急匆匆的领着陆白上了停在酒庐外的马车。 等陆白坐定了,他让吩咐小太监快点儿赶车,然后才松了一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把给陆白备好的酒菜一一端到车内的小桌子上,让陆白先垫吧垫吧。 陆白让白大太监同饮,“一起喝着才有意思。” 白大太监笑了笑,看陆白的的眼神却带了三分敬意,“陆大人,昨儿您可把我吓坏了。” “我也吓坏了。” 陆白一脸心有余悸,“要不是咱有后台,昨儿就死在皇宫了,不过也好,把天上的老祖宗引了出来,以后咱就不受欺负了,谁要是再欺负咱,咱就用老祖宗的酒吐死他!” 白大太监陪着干笑一声,借机把话题扯到这酒上来,“陆大人,这酒乃天上神仙所降,乃仙酿,你可得——” 陆白打断他,又把话题从酒上扯走,“对了,老白,原来的指挥使萧斩怎么样了?怎么着我就突然成指挥使了,某些人他们答应?” 他可记得白大太监当初对他说过,说皇上也想把他送上指挥使的位子,奈何太上皇影响力犹在,东西两厂和锦衣卫指挥使都是太上皇的人,因此轻易换不了。 今儿怎么能换了? 白大太监苦笑,“陆大人,就您昨天晚上闹出来的动静,谁敢反对您坐指挥使的位子?” 况且,内书堂出了那么大的岔子,自然是想尽办法弥补,现在皇上要提陆白当指挥使,甚至不用皇上下大功夫,只要起个头,许多人就都答应了。 那些大臣即便心里不答应,他们明面上也得表现得答应。 毕竟,谁也不敢得罪一个让天上神仙面世,降下仙酿拯救的人。 “萧斩现任指挥使同知,屈居于您之下,协助您处理锦衣卫事务。”白大太监说。 陆白欣慰的点下头,“如此甚好。” 他接着感慨道:“我现在是挺缺人打下手的,有一个萧斩挺好,哎,我听说萧大人崛起于永乐城吧?” 白大太监心里翻白眼,心说这不是废话,你再清楚不过了。 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永乐城好啊,他同我的家乡晏城接壤,但可比晏城富庶多了,不瞒老白你说,我小时候还梦想过当永乐城城主呢。”陆白一脸向往的神情,“可有舍不得自己的家乡,还曾想,若是一个人能当两个城的城主就好了。” 白大太监脸上的笑容对的很浓。 他当然知道陆白这话是何意,他正愁陆白不提条件呢,只要提条件,就一切有的谈。 他附和道:“你别说,永乐城和晏城在边陲,正需要陆大人这样文成武功的人整治才合适,只可惜这京城又离不了陆大人。这样吧,我回头向皇上建议,由陆大人举荐这两城城主的人选,我觉得以陆大人的文韬武略,举荐的人肯定同陆大人一样优秀。” 陆白笑了,“不错,不错,这两城是得好好整治。另外我觉得朔北城和安康城也得好好整治整治。” “呃——” 白大太监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 第四百一十五章 浩气书院 “呃——” 白大太监脸上的笑容有点儿僵硬。 他想不到陆白胃口这么大,晏城和永乐城就算了在,他竟然还惦记着安康城和朔北城。 朔北城还好说。 不提这座城池二十年前发生的那场灭城之战,现在这座城在北蛮手中,陆白若要的话,皇上大可以开一个口头支票,真要拿捏到手里,自可以让陆白去找北蛮。 安康城就不一样了。 安康城属于石家,是石家大本营,虽然经过了陆白的一番破坏,安康城的石家有些支离破碎,但陆白一走,安康城依旧是石家说了算。 现在世家又成了剑斋在朝廷的世俗势力,陆白竟然要插手安康城…… 百大太监不知道陆白在打什么主意,他苦笑一声,“陆大人,这安康城可是石家自古以来的盘踞之地,经营多年,,他们刚同剑斋合作,这安康城即便皇上听你的,好好整治一番,恐怕也得听一听石家的意见吧?” 陆白停下手中酒杯,“老白,你不提这茬还好,我正想问你呢,我记得前几天,沈家和石家为了谁跟剑斋合作而争个不休呢,怎么今儿一大早就决出了胜负?” 白大太监摇头,表示不知道,“我也正纳闷呢,不过门派选择世家想来价高者得,想来是石家的人给剑斋的更多。” “只是如此?”陆白疑惑,他觉得另有隐情。 白大太监点头,“应该只是如此吧。” 陆白觉得不对。 石家在安康城被他打击后元气大伤,损失了不少银子,短时间内不可能拿出比沈家更多的银子。 倒是沈家支持康王,石家则站在洛王这边,而且同洛王关系匪浅。 陆白在想,莫不是剑斋内部还是敌视吕家的多,毕竟吕家当初背叛了他们,而且一个剑仙抢走了他们剑斋的风头,现在沈家支持康王,于是剑斋选择了石家? 一切皆有可能。 陆白暂时想不明白,随即想到了怜儿。 沈家作为石家的对手,应当知道石家凭什么胜出的,改日他可以去问一问怜儿。 车厢内安静了片刻。 等到了皇宫前,陆白正要下车,白大太监拦住了陆白,“陆大人身为太子太保,当朝一品,有权在大内行车。” 他掀开帘子出示了一枚令牌,接着守城门的护卫惊了一下,就放陆白进去了。 “还有这特权?”陆白惊讶。 虽然这能不能坐车进皇宫的权利对陆白没什么大用,但在皇权里,这可是一大恩宠。 车子依旧优哉游哉的走着,只是速度慢下来。 陆白漫不经心道:“安康城真是个好地方,可惜在石家手里被糟践了。哎,对了,老白,你知道不知道京城附近有什么好地方,我准备把我的浩气门建在京城。” 白大太监一怔,“建在京城?” 陆白见他一脸的惊讶,“怎么,有什么不妥?” 白大太监急忙摇头,“不妥倒是没有,主要八大派的门派不是建在名山大川,便是建在孤峰湖岛之间,建立京城这等繁华之地的还真挺少见。” 陆白不屑一笑,“那是他们敝帚自珍,我这浩气门可不一样。” 接着,陆白又从腰边取下紫金酒葫芦,主动把话题扯到这酒上,“哎,老白,你道这仙酒如何?” 白大太监正心痒痒呢,闻听陆白此言,急忙问道:“如何?” 陆白耍着紫金葫芦,在手掌间上下翻飞,白大太监看在眼里,眼珠子直跟着转着,深怕洒出一地滴来。 陆白似在故意逗他,紫金葫芦又左右手倒起来,“这就一杯,足以让一个不修行的人进入修行境,至少在破空境。” “什么!”白大太监惊叫出声,他尖锐的嗓音刺破了皇宫内的安静,以至于马车停下来,车外沿路守卫的护卫已经出了什么事儿,忙聚了过来。 这几天因为清心殿失火,内库失窃,昨天那惊天动地的大动静,皇上怪罪到他们护卫失职上,砍了不知道多少人的脑袋,这些护卫们可不敢再冒险了。 白大太监打开车帘,向外面的人摆了摆手,示意无事,让他们散开后才回头确认,“陆大人,这可开不得玩笑,当真可以让一个普通人进入修行境?” “我府上的缺德和尚说的,你若不信……”陆白把酒葫芦往上一丢,“那就不信咯。” 白大太监脸抽动,见他借助酒葫芦后才赶忙点头,“信信信,这是天上神仙赐予的东西,让人进入修行境有什么稀罕的。昔日烂柯山庄的祖师爷还曾观山中神仙对弈而入道呢。” “哦?”陆白有些意外。 他倒是不知道这烂柯山庄还真有一段烂柯奇缘。 白大太监笑呵呵的说道:“陆大人,你刚才说的还挺有道理,安康城是得好好整治整治了,哦,对了,陆大人,皇上在北面有处皇庄,北临宁江,南与京城接壤,一个来回不过半天时间,我觉得很适合陆大人的浩气门。” 他摇了摇头,“只可惜,我刚才说的都做不得主,还得皇上点头才行。” 白大太监笑呵呵的看着陆白,“陆大人,皇上一直想要尝一尝这天上的佳酿,只可惜求而不得,今儿你若是能把这酒送皇上一杯尝一尝,指不定能得偿所愿呢。” “是吗?”陆白望了望手里的紫金葫芦,有些舍不得。 他抬起头看着白大太监,“老白,有件事儿你或许忘了。” 白大太监疑惑,他忘记什么了,“还请陆大人示下。” 陆白见马车停下来,伸了个懒腰,“我这酒虽不能让人长生不老,却可以起死人肉白骨……” 陆白用酒葫芦在白大太监耳畔摇了摇,“珍贵的不得了呢。” 说罢,陆白率先下了车。 白大太监则呆愣在车厢里。 陆白下车后望了望四周,见他们要去的是一处雅静所在,正是玉溪宫。 白大太监迟迟没下车,陆白也不能自行前往,于是就左右看着,见玉溪宫前的池塘里有鱼,还特意到旁边逗鱼耍去了。 鱼在水里游。 本来自由自在,却被一股神秘的力量推动,在水里游起了八卦图。 陆白觉得一条不过瘾,竟然推起了一池的游鱼,一时间游鱼翻动,好看不已。 白大太监这时候下了马车,见陆白玩性大起,又呆了一会儿,思考一番后才慎重开口道:“陆大人,我不知哪个不长眼的传话,说陆大人崛起于市井之间,曾靠贩私盐起家。现在看陆大人这么喜欢玩闹,看来还真同市井中的稚子差不多。” 陆白笑了笑,“是啊,小时候被人逼的没法了,好好地千户公子当不了,只能行此法弄口饭吃了。” 白大太监把话题又扯到了朔北城,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但他的目光一直盯着陆白手里的酒葫芦。 陆白这时候甩了甩胳膊,向白大太监炫耀道:“老白,我这胳膊昨儿刚断了,现在却一点儿也看不出来,这酒神奇吧?” 白大太监嘴巴抽了抽,这明显是在诱惑他。 不对,诱惑他背后的皇帝。 但死而复生和步入修行境,这两点可以说是戳中了皇上的心窝子,这可是比银子还让皇上在意的事情,陆白现在手中掌握这东西,皇上不用他诱惑都会垂涎三尺的。 见白大太监不说话,陆白走过去拍了拍白大太监的肩膀,“老白,我手头缺银子,你也知道,这建修行门派最缺的就是银子,你说这银子从哪儿捞啊,哦,对了,我还想在全国建立浩气书院呢。” “浩气书院?”白大太监一愣。 他知道陆白前面是想要银子,但这浩气书院是什么鬼? “我浩气门的一个书院,主要在全国初步筛选有合适资质的弟子加以培养,最后再送到我浩气门。”陆白笑着解释一番。 “哦?”白大太监觉得这主意倒挺新鲜。 不过,在他看来,这不是什么严苛的条件,现在全国各地的书院绝大部分都是鸿儒或世家自己建的,同朝廷没什么关系,朝廷之负责每年开办科举选拔人才。 难办的倒是陆白伸手要的银子。 皇上敛财的手段不少,但内库一盗,现在被人洗劫一空,皇上最缺的就是银子,哪还有余粮还救济陆白。 余下的路子就是学太上皇,每年从税收中抽银子给陆白了。 但这一点…… 白大太监暗中摇头,皇上为什么热衷于敛财?性格里贪财是一部分原因,还有一个原因是因为太上皇丢给他一个烂摊子,等皇上登上帝位时,朝廷根本没多少银子。 好在皇上登上位子后,因为顾家的关系,同一秋山庄的关系不大亲善,渐渐地停掉了对一秋山庄的支持,然后经过了这么多年才缓过来。 若再用朝廷之力却支持浩气门开门立派,皇上以后就只能吃糠咽菜了。 白大太监一时间拿不定主意。 正在他犹豫时,一个小太监从玉溪宫跑了出来,在见到白大太监俩人后忙奔过来,“白公公,陆大人,你们快进去吧,皇上等着急了,这已经是催我第二十遍出来接你们了。” 白大太监回过神,应道:“我先进去禀告,你带陆大人去一旁好生伺候着等皇上传唤。” 小太监应了一声。 白大太监向陆白拱下手,麻利的进了玉溪宫。 小太监则恭恭敬敬的领陆白到一旁的凉亭喝茶。 白大太监同皇上商量的时间有点儿长,陆白连喝了两盏茶,白大太监才擦拭着额头上的汗出来宣陆白觐见。 他等候在门口,待陆白进去时,白大太监在陆白耳畔嘀咕,“待会儿进去了,你就说昨夜得到了仙酿,今日特来向皇上献上两杯,以谢皇恩。” 陆白挑下眉,等白大太监的下文,这不给他刚才约定的好处,就想拿走他这好酒? “两杯酒,一杯修行,一杯留存。”白大太监压低了声音,“你若答应,方才的一切都答应你。” 白大太监刚才同皇上好好商量了一番,在短时间内拿定了主意。 正如白大太监所料,陆白指出仙酿有步入修行境和起司会审之效这两天太勾皇上了。 在商量时,白大太监都见到皇上面红耳赤在喘粗气了。 若不是还保持着一丝理智,知道自己身为皇上需量力而行,皇上指不定就一口答应了。 陆白见白大太监给了肯定的答复,也笑着点了点头,然后跟着白大太监进了玉溪宫。 他刚进玉溪宫,皇上就走下皇位走近乎跑的迎过来,“陆指挥使昨夜受惊了,你没大碍吧,你放心,你的功劳和苦劳朕都记在心里了。” 在说这话时,皇上目光一直盯在陆白腰间的紫金葫芦上。 陆白忙道:“陆白谢皇上挂念。” 他从腰间取下酒葫芦,说道:“臣昨儿从天上门派先祖手中得到一葫芦仙酿,只可惜为了治臣的胳膊饮掉了不少,只余下两杯了,现进献给皇上,以祝皇上圣安。” 皇上笑开了花。 他也知道陆白这紫金葫芦里不会真的只有两杯,但俩人都在做戏。 皇上让侍女快点儿把酒杯递过去,然后说道:“陆大人如此挂念,吾心甚慰,正好,我也有几桩烦心事,这晏城和永乐城两座城的城主始终不尽人意,陆指挥使出自晏城,应当对这两座城很熟悉,你可有合适的人选?” 陆白为皇上倒了一杯酒,“皇上,兹事甚大,不若臣回去好好思量一番,再给皇上答复。” 皇上接过侍女递过来的酒杯,双眼都在酒杯内,“也好,哦,对了,年初陆指挥使在经过安康城时,曾查出了安康城百官尸位素餐之事,陆指挥使也想一想这安康城有什么合适的人选。” 陆白点头应一声。 这时候,白大太监拿了一个小瓷瓶,显然这是装第二杯酒的,准备盛好后妥善藏起来。 陆白接过瓷瓶,又往里面倒一杯。 在陆白倒的过程中,皇上慢慢地饮一口酒,“呼,好酒,如此仙酿,陆指挥使是有心了。从顾家算,咱们是兄弟,弟增吾美酒,我也应当回报才是。” 他让侍女拿过来一副卷轴,“这是皇家位于宁江河畔的猎场,有山有水,实乃一处修行的好场所,陆指挥使是天才,自然得配好的修行之所,这处庄园就送给陆指挥使了。” 陆白急忙谢过。 接着,皇上说道:“我听说陆指挥使有心办学院?这可是一个利国利民的大好事,不如这学院的匾额就由我来题写,如何?” 陆白忙答应,“如此甚好。” 如此一来,就只剩下银子了,陆白把装好酒的白瓷瓶递还给白大太监,等着皇上下文。 第四百一十六章 归顺 皇上把酒一饮而尽。 “好酒,好酒!”皇上大赞一声,接着闭目细细品味,片刻后才睁开双眼,一脸惊异,“咦,这酒竟然可以提升修为,还治好了朕多年的心疾!” 陆白心想你这演技也太浮夸了,就这么一会儿,足以看出来提升了修为,你又不是缺德和尚那样的修行者,可以探查得出这里面的滋养。 他刚腹诽罢,白大太监又演上了,“提升修为不啻于为皇上延年益寿,为皇上延年益寿又不啻于为我朝江山永固立下了汗马功劳,陆大人献酒治好了皇上忧心多年的心疾,更是大大的有功。皇上,当赏。” 皇上沉思一番,“我记得陆指挥使出生在朔北城。既如此,就封陆指挥使为朔北侯,采邑朔北城。” 白大太监一惊讶,忙转身恭喜陆白,“陆大人,恭喜恭喜啊,你可是皇上登基一来封侯第一人。” 陆白却有点茫然,“这就完了?” 他还要银子呢。 皇上面色微冷。 “咳咳。”白大太监的干咳一声,干笑着道:“陆大人一时间高兴的有些不知所措了。” 他靠近陆白,拉了拉陆白的衣袖,然后躬身道:“皇上刚饮了仙酿,应当早点去歇着才是。” 皇上这才面色和缓一些,看了看陆白往寝室走去了。 待皇上的身影消失后,白大太监才扭过头,刚要说话,陆白已经不客气的开口了,“老白,这酒吃一杯还成,吃两杯我怕皇上的身子骨撑不住,你给我去要回来。” 白大太监知道陆白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他拉住陆白往玉溪宫外走,“我的陆大人哎,皇上不已经把银子给你了。” 陆白莫名其妙,他怎么没看到有银子的来处。 白大太监见陆白疑惑,忙小声解释道:“朔北城的采邑,这不就是银子?采邑可是把税收包括在内所有一切都交给侯爷您了。” 陆白一时间有些迷糊,“你等下,朔北城现还在北蛮手中吧?” 这岂不是借花献佛? 不,应该是抢花献佛才对。 陆白现在是从朔北城里一分银子也拿不到,除非他把朔北城给破了。 陆白想,难道皇帝打的是这个主意? “侯爷哎,你怎么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呢。这朔北城在北蛮手里不假,但你别忘了,永乐城出城向北是一个很紧要的商路之一,每年经由永乐城、朔北城进入北蛮的粮食、丝绸、瓷器、茶叶不知凡几,从北蛮进来的皮毛也多如牛毛,更不用说朔北城还紧邻西蜀。” 陆白仅靠这税收一项,每年能捞的银子海了去了。 “哦,我听明白了。”陆白恍然。 他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对税收知之甚少,现在听白大太监这么一说,他立时明白了,说白了就是让他虽然不在朔北城,但也可以以朔北侯的名义收关税。 凡是在朔北城那条商路上进出货物,全部得交税。 陆白心想,这朔北城在三国交界处,能手的税海了去了,的确是个来银子的好途径。况且这永乐城眼看着也要到他手上,他完全以后机会把关税掌控到自己手上。 现在唯一的问题就在于,推荐谁去当这个城主了。 陆白一时间还是没有好的人手啊。 他只能像顾清欢说的,等人上门毛遂自荐了。 他昨夜召神,想来很多人都应该把他同八大派同等看待,今儿来当他的世俗势力了吧? 陆白心里想着这些,见宫内无事,他向白大太监告辞。 白大太监要顾及皇上刚饮用仙酒后的状况,又要顾及到刚接掌内书堂的诸多事务,也不便留陆白,于是在寒暄一番后送陆白离开了。 陆白出了皇宫以后,左右望了望,正想着去桃花观看一看,一辆马车听到他面前。 一个年轻人从车上下来,恭恭敬敬的向陆白行礼,“沈洗见过陆大人。” “应该叫侯爷了。”陆白纠正他。 这侯爷可比陆大人听起来好听多了,况且这是他用两杯酒换回来的,不多听一听岂不是亏了? 年轻人一愣,继而惊讶的看陆白一眼,忙再次行礼,“沈洗见过陆侯爷。” “沈洗?”陆白觉得他似乎在什么地方听过他的名字。 沈洗忙提醒陆白,“小人在梅记布庄的后院见过陆大……侯爷,当时您在查案。” “哦。”陆白记起来了。 这沈洗是沈家家主的二儿子,当时找怜儿讨要银子来着。 陆白记得他。 沈洗当时全然把陆白当一个路人了,没有多说几句话。 沈洗见陆白记起来,忙邀请道:“我父亲在聚贤阁上设宴款待侯爷,特请我来相邀,还请陆侯爷能够赏光。” 陆白登时明白,这沈家见剑斋无门,及时调整战略,来找他来了。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来枕头。 “行。” 陆白痛快的点下头,然后上了马车,同沈洗去了聚贤阁。 车上,沈洗依旧不多言语,但不在是以前的视而不见,而是多了几分敬畏,却有觉得极为别扭,只能时不时地偷看陆白。 陆白轻笑一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时不时地喝一口酒。 当然,他喝的不是紫金葫芦里的酒,而是药酒。 陆白很理解沈洗现在的心情。 正所谓年轻气盛,年轻的人都不觉得自己低人一等,觉得凭自己的本事,有朝一日绝对扬名立万,站在万人仰慕之巅,现在陡然要对一个同龄人恭恭敬敬,心里极大的不舒坦。 这很正常。 陆白也年轻…… 不对,他本来就年轻,若没有面板这个挂的话,估计他也会同沈洗一样吧。 这就叫心气儿。 马车走的极为安静,不知不觉间就已经到了聚贤阁门前。 陆白下了车,望了望天空,见云缝之间出现一缕阳光,只可惜这阳光终究是太过微弱,陆白知道,在这梅雨时节,还得下上一阵,阴霾才会散尽。 陆白扭头,见沈家的家主,沈洗的父亲沈师行,沈洗的哥哥沈演,还有几位家中的长老都已经在门前等着了。 陆白特意看了一眼,怜儿不在,看来梅记布庄的沈掌柜在沈家的地位不高啊。 当然,陆白也没有去提高沈掌柜地位的意思,就让怜儿在沈家做个卧底吧。 陆白向他们拱手,“让诸位久等了。” 沈师行刚要说话,沈洗走到他耳畔低语了一句,沈师行这才道:“恭喜陆侯爷,裂土封侯,陆侯爷还是皇上登基后的第一位,值得庆贺,我这顿酒席来的正是时候。” 陆白摆了摆手,“都是皇上抬爱罢了。” “皇上固然抬爱,但这与陆侯爷少年英才,精明能干也是分不开的呀。”旁边的一位老者说。 沈演适时插上话,“侯爷,父亲,咱们别在这儿站着了,快入席吧。” “好,好。”沈师行侧身请陆白进去。 在陆白进楼后,沈师行自觉的落后陆白半个身位指引着陆白,把姿态放得很低。 待进了雅间,沈师行有请陆白做主座。 “哎,还是不要了,我是客。”陆白忙推辞。 “陆侯爷,你刚来的京城的时候,我就想请您了,可惜一直没有机会,现在依然怠慢了,今儿必须坐主位。”沈师行坚持。 沈演在旁边道:“侯爷,客随主便,你就坐在主位吧。” 陆白这才不推辞,坐在主位上。 他知道,这次坐上主位,以后就得永远坐上主位了。 入席后,沈演先端上两坛酒,“这两坛酒可好的不得了,是绍兴黄酒,从我爷爷开始到现在窖藏好多年了,我父亲一直没舍得拿出来喝,今儿沾陆侯爷的光,咱们好好尝一尝。” 只是这酒得兑一兑,问一问,如此才能好喝。 接着,他们就着这酒聊起了临安、绍兴一带的风貌气候,接着一转到了沈家在涵盖了绍兴、临安等地的会稽郡经营多年的话题上。 沈师行近乎于推销一般,述说着沈家在会稽郡的根基。 “会稽郡虽然饱受海寇侵扰,但在我们沈家的经营下,这些年还算富庶,尤其桑蚕和丝绸,绝对的冠绝天下,不止在我朝很受青睐,北蛮和西蜀的达官贵人也钟情于我沈家梅记布庄的丝绸绢帛。”沈师行不无得意的说。 陆白点了点头。 至于海寇侵扰,那几乎是常有的事了,盖因海外有诸多小岛,有的岛上住人,有的岛上有修行者自立为岛主,这些岛屿集合起来经常不服王化,侵袭临海之地。 锦衣卫在会稽郡设立的卫所,有很大一部分作用就是为了防范这些海寇。 接着,沈师行又提到了沈家在外担任城主或官职的人。 这些人大部分也在会稽郡。 在这些沈家城主、知府、知县的把持下,他们稳稳的把握住了会稽郡这个基本盘。 陆白缓缓地点了点头,沈家人还是有些底蕴的。 说到此处,依然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了,沈师行说的也已然差不多了,但见陆白还在沉思,于是索性把话挑明了,“我们沈家虽然在治家为官一道上小有建树,在朝廷上勉强说的上几句话,但在修行上却一直没有人才出。” 他笑呵呵的拱手:“以后还希望陆侯爷多多提携和培养才是。” 陆白笑着点点头,“好说,好说。” 沈师行精神一振,忙站起来,“既然陆侯爷大爷了,那择日不如撞日……” 他拉了拉旁边的沈演和沈洗,“陆侯爷你看我这两个儿子如何,您若觉得看得过去,老朽就厚着脸皮,请您把他们收入山门,让他们拜您为师,随身侍奉,您看如何?” 陆白没说话。 沈师行得了陆白的默认,让让沈演和沈洗跪下,沈洗虽然不情愿,但最后还是同他哥哥,一起朝着陆白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行了拜师礼,接着又让他们站起来为陆白奉茶。 陆白接过喝了,这才开口道:“你们两人入我浩气门可以,但我得把丑话说到前头,我在晏城的时候已经收不少弟子了,我收弟子从来不问出身,不问男女,不得欺凌弱小,不得滥杀无辜,有许多不同于别的门派的规矩得需要遵守,谁犯了错都得罚,你们可认?” 俩人点头。 “那就好。”陆白招呼他们入座。 俩人忙道,“我们站着伺候师父就行了。” 陆白摆手,“咱们头一个规矩就是不讲这些繁文缛节,你们若想被我逐出山门,自可以站着。” 俩人闻言,忙坐下了。 陆白这才又问道:“沈大人,这石家怎么回事,怎么一夜之间剑斋就选中他家了?” 沈师行有些尴尬。 陆白示意无妨,让他照直了说。 沈师行这才长叹一声说道:“剑斋在沈家和石家中选,主要看中的是银子。” 当然,沈家在剑斋有支持的一派;石家在剑斋也有支持的一派。 正如陆白才行的,沈家支持的那一派亲近于吕家,支持康王,他们曾在吕家作为剑斋世俗门派时,从吕家得了不少好处。 还有一派仇恨一秋山庄。 他们恼恨于吕家当初突如其来的背叛,而且一秋山庄学剑,剑斋也以剑立派,两者自然会被拿来比较。 因为剑仙的缘故,一秋山庄隐隐盖过剑斋一头,剑斋自然更不喜。 这一派的人多,支持石家,但不是诚心的支持洛王,只是因为太子之位在康王和洛王中间选,所以才支持洛王的。 “敌视一秋山庄的人在剑斋很多,因此我们的支持不占优势。”沈师行说到此处,忙说他们现在支持谁,得看陆侯爷的意思。 陆白表示无妨,示意他继续说。 “本来我们沈家就不占优势,但因为陆侯爷您在安康城的动静,让石家元气大伤,一时间拿不出太多银子,沈家这才在争夺中占据了上风。” 沈师行接着摇头,他们本来以为这是希望,也觉得他们有很大的机会。 谁知石家在关键时刻又拿出许多银子上贡给剑斋,一下子压过了他们沈家,于是沈家落败,石家今日宣城将举办名剑大会。 “银子?”陆白手指敲在桌面上,心里犯嘀咕。 沈师行知道,他这相当于把陆白当备胎,因此急忙掠过这个话题,敬陆白一杯酒后问:“陆侯爷,沈家今后为您马首是瞻,您让我们向东,我们绝对不向西。” 至于银子,沈家自然也要孝敬的。 “咱们合作的事儿,虽然让我婶娘谈就行了。”陆白让沈师行坐下,“倒是有两桩事,可能我得需要你帮忙。” 第四百一十七章 剑奴 沈师行现在就怕陆白不让他办事儿。 他现在听说陆白有忙让他帮,忙不迭的说道:“侯爷但说无妨。” 这正是他们沈家立功劳的好机会。 “皇上让我举荐永乐城,晏城和安康城三城城主的人选,我身边暂时没有相应的人才,你那儿如何?尤其这永乐城,一定要选最可靠和最能干的人才,尤其善于经商。”陆白说。 说罢,他扫了一眼众人,见众人呆若木鸡。 三城! 沈家原先的靠山是茶庄,茶庄不入八大派,因此势力微弱,他们在茶庄的支持下,苦心经营了许多年,才把会稽郡这个基本盘大致牢牢占住的。 即便如此,现在的会稽郡也不是他们沈家的一言堂。 顾家的势力依旧辐射得到会稽郡。 在茶庄的支持下,他们沈家的发展现到这个地步已经到头了。 但沈师行的也行没有到头。 他要把沈家打造成为四大世家之一。 这也是沈家背弃茶庄,选择剑斋,进而选在现在陆白的原因。 在今儿早上得知剑斋选中了石家后,沈家天塌地陷一般,有的人甚至哭了起来。他们自踏上改换门庭这条路,就走上了一条不归路,现在路断了,沈家一下子失去了靠山,以后就要任由人欺凌了。 然而,就在他们手足无措,只觉前途迷茫时,忽然传来了陆白召唤神仙,酒杀内书堂老祖宗魏公公的消息。 沈师行顿时如拨云见日,一下子找到了方向。 不过,在依附的过程中,沈师行心中还是忐忑不已的,因为陆白现在还在朝中当官,更是一个来历很复杂又有些神秘的人,一时不慎,很可能满盘皆输。 因为陆白是镇抚使的缘故,他们甚至觉得陆白短时间给他们沈家的助力很小, 然而现在陆白一开口就是三城,彻底把沈家诸位给镇住了。 这三城还不是普通的三城。 晏城是陆白的大本营,这个自不用说,必须安排一个听话的人去;永乐城则产盐,还是边城,这里面可捞的油水就很多了;至于安康城,这可是石家的发迹之地,石家经营多年,去年为了争取到剑斋的青睐,石家家主还让自己最有天赋的儿子石七公子坐镇收刮钱财,只可惜遇到了陆白,然后就一命呜呼了,还送给陆白一个刽子手的名号。 最为关键的是,这三座城全在西部边境,拿下这这三座城,沈家的势力将如虎添翼。 当然,想要彻底掌握这两座城,免不了要得罪人。 永乐城的城主一直由吕家担任;安康城则是石家当家做主,沈家若接掌这两座城,免不了要得罪他们,把他们的势力连根拔起。 但沈师行转念一想,又觉得沈家想要成长,未来成为四大家之一,就必须得有牺牲。 况且投靠了陆白,这两方势力想不得罪都不行。 他深思熟虑后点头道:“侯爷,不瞒您说,我们沈家最不缺的就是这样的人才。” 陆白饮一口酒,“那就好,回头你把人选名单交到我婶娘手中。” 沈师行立时明白了,顾清欢才是陆白身后拿主意的人。 陆白只负责修行和在官场上厮混。 俩人分工明确。 接着,陆白说道:“还有一桩事,可能需要你们费些心力,耗些银子。” 有了刚才三座城的定心丸,沈师行让陆白但说无妨,“为侯爷效劳是我们应该做的。” 陆白手指了指北方,“皇上在京城以北宁江以南有一座皇家园林,现在赐给我了。我打算将那处园林建为我浩气门的山门,这还得劳烦你们。” 沈师行疑惑地问,“就建在京城附近?” “不错,怎么,有什么不对?”陆白问他。 沈师行觉得会不会太热闹了。 修行讲究清修,尤其在后面修行,因为提升一层境界很难,因此需要极大的精力,在这时自然是越少牵扯精力的事务越少越好。 京城繁华。 山门建在京城,弟子们不免要人心浮动,自然也就没有清修之心了。 “一位修行者若经受不住诱惑,还谈什么修行?”陆白说。 他也不打算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门派。 陆白初步打算是在各城建浩气书院,再从中选拔优秀的人进入京城的浩气门,在浩气门中再选优秀的人才进入晏城的浩气城——也就是中山谷。 三阶段的选拔,灵感来自陆白前世上学的经历。 浩气书院重点在于招募各种各样的人才。 陆白现在有戏曲可以修行;有琴曲可以修行;有诗词可以修行,更有医道,酒歌行等修行之法,完全可以广纳人才,不问出身,一律可以进入浩气书院修行,然后在根据这些弟子的天分决定他们修什么道法和功法。 若说书院是发掘天下人天赋的话,京城浩气门则深入指点这些弟子们的修行,让他们步入修行境,最后再去浩气城那与世隔绝的地方潜心修炼。 如此一来三段走,陆白觉得即便不能掀起全民修行的狂潮,至少也可以打破有钱子弟方可修行的现状,让普通百姓也可以修行。 当然,这些不足以向外人道。 陆白只是让沈师行不用担心,只管照办就是。 沈师行答应一声,然后又劝陆白喝酒,又吃一顿后,陆白心里挂念顾清欢,这才散席,由沈演和沈洗驾着马车送陆白回家。 陆白回到府上,芸娘上来告诉陆白,顾清欢已经醒过来了。 陆白急忙把外衣递给芸娘,“她怎么样?” “挺好的,看起来年轻了许多,精神也好很多,夫人现在书房里练字。”芸娘说。 陆白三步并作两步去了书房,见顾清欢的确在练字,却不知在纸上练字,而是食指凭空在空中勾画,而后似在面板上操控一般,拖出荧光般的长尾。 在字写毕后,字体凭空浮现,在字的四周还浮现出一朵又一朵交织在一起的兰花纹。 接着,顾清欢把这字用手清点,往外一推。 霎时间,书房内绽放出一丛又一丛的兰花,似真非真,如梦似幻,装饰满了整个书房。 “这是?”陆白大为惊诧。 顾清欢入了修行境以后,陆白还在纳闷顾清欢修什么,现在看起来还挺好看。 “书法一道。”顾清欢说。 这酒不愧为仙酿,不止淬炼身体,而且锻炼精神,启发思维,让顾清欢一觉大睡以后,对书法一道有了许多明悟,以至于在一夜之间进入了书法之道的破空境。 她现在的境界已经达到了顾家子弟这些年修行的最高境界了。 这或许就是有后台的好处吧。 顾清欢现在知道,为什么剑仙飞升以后,一秋山庄为什么会迅速崛起,顾家的人也不敢触起眉头了,实在是天上有人好办事啊。 “身子有没有别的变化?不舒服的地方。”陆白见陆白步入了破空境,心里十分高兴,他虽然不希望于顾清欢去作战,但修行总归是好的,至少可以长寿,不过,他还是关心的问了一句,毕竟顾清欢这修行突破走的不是正常路。 “还好,没什么变化。”顾清欢低头扫视了四周。 在陆白突破时,她就依然得到了滋养,变的年轻一回了,现在身体的变化倒还好,只是觉得有了力量和精神,全身上下都充满了活力。 屋内的兰花在过了一刻钟后,就化为了蝴蝶一般慢慢消散了。 在这中间,陆白同顾清欢喝着茶,把皇上的赏赐都说了。 “朔北侯?被朔北城的采邑都交给你了?”顾清欢皱眉沉吟。 她不得不承认,在给银子上,皇上还是比太上皇更有头脑的。 太上皇是直接把税收送给了一秋山庄,皇上则是把挣银子的途径给了陆白,让陆白自己去拾掇去。 这两者看起来前者更好,但顾清欢在晏城呆过,知道前者曾让晏城上至官员,下至百姓心怀不满。 至于后面这个法子,听起来麻烦,而且送银子不直接,但顾清欢觉得对双方都好。 南朝关闭了边贸,禁止南朝和北蛮经商的。 “他把这采邑交给我们,就是告诉我们,可以在边城开启一个小的边贸,只要我们干的不太过,不把铁器、粮食大批资敌,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顾清欢说。 “是吗?”陆白惊讶。 他倒是没有考虑到朝廷因为北蛮袭扰边城的缘故,曾一度关闭了边贸,至今没有开启。 不过,边贸没有开启,双方的需求却是存在的。 南朝需要北蛮的牲畜、马匹和皮毛,北蛮需要南朝的丝绸绢帛、粮食、盐铁等东西。 陆白若把这做起来,的确会弄到不少银子。 关键皇上也不会损失太多银子。 “恐怕皇上也早有开启边贸之意。”顾清欢说。 只是几年前,在北蛮袭扰边城时,皇上一怒之下撂下了狠话,说要永久关闭边贸,于是从那儿开始,就再也没人提议过开启边贸了。 现在陆白开一个口子,既没让皇上失言,又来了银子,倒也不错。 陆白倒是没想到这些。 不过,他一想到朔北城成了两国商贸的中心,恐怕会收上不少银子呢。 若是在把私盐的生意做到北蛮,陆白仿佛看见白花花的银子在向他袭。 陆白暂且忍住口水,又提到了今儿早上沈家的依附和投靠。 顾清欢听了不觉得意外,她若是沈家家主,也选这条路,这几乎是沈家的必经之路了。 “挺好。”顾清欢说。 想要从无到有的培养一个世家作为自己的世俗势力很难,沈家的投靠无疑省了陆白很多功夫。 “他们的投靠和人选,我明天去接洽。”顾清欢把这活儿揽下了。 她知道陆白本就不擅长这些活儿,还不如让他去做喜欢的事儿,指不定一不小心又突破了。 “好。”陆白答应一声。 这时天上又下起了绵绵细雨,冷静的世界沉浸在轻微的“哗哗”中。 陆白刚在聚贤阁吃了个宝,现在又到了下午,他懒得去忙了,于是揽了顾清欢缩到了被窝,听窗外雨,闻枕边香,顺便活动一下。 陆白这时候才发现,顾清欢的身子还是有了一些变化的,皮肤更白嫩柔腻,身上不肥不瘦,在经受鞭挞上也不是只能招架而不能反击了。 干完了坏事后,陆白披了一件长衫靠在软塌上,伸手去桌头取过酒壶饮了一口酒,忽然记起他还有一次抽奖机会没用呢。 陆白拍下额头。 从昨天到现在事情太多,他都把这茬儿给忘记了。 陆白扭头,见顾清欢睡得熟,忙把面板呼唤出来,选择了抽奖。 抽奖面板很快停下来。 正在陆白期望出什么好东西时,面前忽然浮现出一童子,继而化为一张卡片。 陆白惊诧。 他抽到的东西不少,傀儡也抽出来一个,但抽出一个童子化为的卡片这样的东西,还真是前所未见。 他忙去面板上查看介绍。 【剑奴:以剑为生,侍奉主人用剑】 “一个人?!”陆白顿时觉得不好了。 以前好歹只是抽出来一把有自我意识的剑,现在可好,竟然抽出来一个人。 这兑现出来怎么解释? 他凭空变出一个大活人? 陆白思来想去,觉得只能推给那莫须有的门派了。 至于这剑奴的境界,面板上没说,估计得兑现出来后由陆白自己问了。 陆白又看顾清欢一眼,见她暂时没有醒过来的迹象后悄悄起了床,出了书房站在花园,见左右无人,于是把剑奴兑换出来。 唰! 一阵白芒一闪,一个梳着两个朝天髻,看起来英俊非常的女童出现在陆白面前。 这女童人虽小,脾气却很大。 她脸若冰霜,望了望四周,又冷冰冰的问陆白:“你的剑呢?” 陆白不用剑,“我没剑。” “你没剑你召我出来干什么?”女童冷冷的问。 “嘿,你脾气可真不好。”陆白对她冰冷的语气不为所动,抓着她的丫髻摇晃一番,继而手一招,把他御剑飞行的剑召过来。 “暂时由你保管这把剑吧。”陆白递给她,问道:“你除了侍奉剑,还有什么本事?” “我会用剑。”剑奴擦拭着手中的剑,把陆白脚才踩上去时的污迹擦掉。 “有多会?”陆白又问。 剑奴扬起脸,骄傲的说:“破空境下无敌手!” 陆白笑了,“原来是个才入破空境的小丫头。” 剑奴冰冷的语气中有意思不服气,“才不是呢,我在剑道上很有天赋,假以时日,必然超越这世间所有人!” 第四百一十八章 剑斩桃花 陆白打断她。 他疑惑地看着剑奴,“你也练剑?你练什么剑?” “无极剑道!”剑奴一脸自傲。 陆白不知什么是无极剑道,但不得不说,这名字挺唬人的。 “提前说好,我可不会什么无极剑道,你这修行我指点不了。”陆白提醒她。 “不用!”剑奴冷冷的说。 正所谓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她现在完全可以自己一个人修行。 陆白向她竖起大拇指,这么有志气的剑奴,他还是头次见,因为他也是头次见剑奴。 “行,那我就看看你能修炼到什么地步。” 陆白转身出去把芸娘召了过来,告诉他这是自己新收的弟子,让她安排在酒庐住下。 芸娘一头问号,这小姑娘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 “这弟子可有天赋了,我从秦淮河里捞上来的,你可得给我伺候好了。”陆白说罢,向剑奴招了招手,又回去歇着去了。 芸娘的问号更多了。 这从水里就能捞上弟子来?这收徒也太随性了,不过芸娘早习惯了陆白的神秘,于是没多说什么,领着剑奴去找地方住了。 陆白回去拥着顾清欢继续睡觉,一直到天黑了,他们才起来用了晚饭。 晚饭后,陆白有事,悄无声息的去了梅记布庄。 他刚落到梅记布庄的后花园,就听见卧房里传来之音。 陆白不得不佩服,这妹子的本事比男人还男人,也就比他差一些。 他故意在后院走出脚步声,“怜儿,别辛苦了,快出来,我找你有事。” “大晚上的,还让不让睡觉了。”怜儿的抱怨声从卧房中传出来。 接着,屋内亮了灯,怜儿在窸窸窣窣的穿衣服。 “别以为你是我哥,我就不会鄙视你了,偷听墙角是要遭雷劈的。”穿好衣服的怜儿没好气的走出来,顺便问陆白,“你来干什么?” 陆白从怀里取出一个紫金葫芦,“你们沈家依附到我这头了,你知不知道。” “知道。”怜儿伸了个懒腰,“你个没良心的,也不知道给我升个官儿,我可听说了,沈家现在正四处选拔弟子出去当城主呢,可惜没有我的份儿。” “得了吧,你能当什么城主。”别说沈家没选沈掌柜,就是选到了沈掌柜,陆白一想到沈掌柜是怜儿假扮的,他就不大放心。 他这三座城可不是让怜儿玩的玩具。 关键怜儿热衷于早饭,他怕怜儿把城变为造反根据地,这要一旦泄露出去,陆白怕吃不了兜着走,赔了夫人又折兵。 “谁说我当不了城主了,我能力很高好不,我告诉你,我有扣扣搜搜的弄了一仓的粮食。”怜儿说。 “你那粮食先自己留着吧,记得保存好,别受潮了。”陆白懒得跟她争论,因为争论下去除了伤感情以外,什么都争论不出来。 陆白从腰间取出紫金葫芦,“喏,赏你一杯酒,天上神仙丢下来的仙酿。” 怜儿见了,双眼一亮。 她忙靠过来,“哥,昨儿天上的动静真是你弄出来的?你可以啊,什么时候给我引荐一下,把我也弄到天上去呗,我也想成仙,想长生不老。” 陆白让她不用去巴结别人,“等你哥飞升了,我天天给你往 “那感情好。”怜儿拿住陆白的资金酒葫芦,“这仙酿有什么好的,会不会长生不老?” “别做梦了。”陆白见怜儿一脸失望,说道:“可以提升你的修为,也可以让你起死回生。” “那也挺好,你早说啊。”怜儿又有兴趣了,抱住紫金葫芦就要打开喝。 “去去。”陆白把紫金葫芦抢过来。 他让怜儿取一个酒杯去,“只许你喝一杯。” “嘁,小气。”怜儿话虽这般说,还是赶忙去屋里取酒杯,迫不及待的让陆白倒了一杯,然后迫不及待的饮尽了。 等饮的一干二净后,怜儿笑嘻嘻的问:“哥,再来一杯呗。” 陆白让她一边儿去,“你也不怕补太过了,最后补炸了。” “我不是给自己讨要的,我给我夫人。”怜儿指了指屋内,“夫妻本是同林鸟,自然有虫儿一起吃,要不然我长寿,她短命,这多不好。” “哟?”陆白一脸意外的看着她,“动真感情了?” 怜儿腼腆一笑。 “幸好你哥开明,不然你就准备好被打折腿吧。”陆白沉吟了一下,虽然舍不得,但还是又递给怜儿一杯。 这酒虽然珍贵,但这夫人也很有用。 从上次探访中得知,怜儿的伪装还有这梅记布庄的生意,全靠夫人在撑着,这种人才是得照顾到。 况且原定给怜儿的酒就是两杯,怜儿是把她这第二杯给用了。 不过,在怜儿去送酒前,陆白问她:“你确定这夫人可靠吧?这酒一杯可是价值连城的东西,你哥两杯酒换来三座城,还换来一个侯爷当,你那十座粮仓都不及我这一杯酒。” 怜儿一愣,“这么珍贵?” 早知道她就不喝那一杯了,留着换粮食多好啊。 陆白服了,他摸着怜儿的头,左右晃了晃,“你当初饿坏了,怎么开口粮食闭口粮食的。” 怜儿翻了个白眼,“废话,我当然饿坏了。” 虽然她由胡娘养大,但觅食很多时候还是她自己出去觅食,这是妖怪从动物时就继承来的锻炼后代的本能。 这可苦了怜儿。 别的狐狸和狼有四条腿,逮个兔子跟玩儿死的,她却只能望兔兴叹,除了偶尔来个守株待兔外,余下的就只能啃别人剩下的碎肉和骨头了。 陆白听她这么说,轻轻地叹息一声,“你看来是真饿坏了,就因为这兔字,用了两个成语。” 怜儿一个机灵,“兔子?兔子在哪儿?” 陆白表示他无话可说。 怜儿白了陆白一眼,“你放心吧,夫人绝对的可靠,我把他老公杀了,她都没说一个不字。这还不是真爱?” 陆白觉得这个问题得去问潘金莲。 “就是可惜红太浪和二哈了。”他见怜儿进去送酒,不由地摇头叹息。 待怜儿又出来后,陆白说道:“你想要提高在沈家的地位也不难,多赚银子就行了,你也别心疼这些银子给了他们,你只要想到这些银子最后都落到你哥手里了就行。” 怜儿表示那她更心疼了。 陆白举起手,怜儿忙缩了缩脖子,“你是哥,你厉害,我不说话了,行吧。” 陆白这才放下手,“以后朔北城,永乐城就是你哥的了,皇上把采邑赐给了我。” 怜儿眨巴眼,“采邑是谁,我要有嫂子了?” “采邑就是朔北城的税收,以后贩往北蛮和西蜀货物的关税,将进到你哥的腰包。”陆白说。 怜儿似懂非懂,“所以,我们梅记布庄以后走私布,可以光明正大大的走了?” “你这脑回路怎么回事?”陆白摇着怜儿的头。 “哎呀,我发型都坏了。”怜儿打走陆白的手,她觉得自己说的没毛病。 陆白没好气道:“你光明正大的运货,把关税交了,不挺好,还能大批量的走货,干什么走私啊。” 陆白让她把握住这个机会。 “你若牢牢占据了边贸的商路,在财源广进的同时,还保证关键位子上都是你信得过的人,那沈家到时候想不高看你一眼都不能。”陆白说。 他还会给怜儿大开方便之门。 “晏城和永乐城的私盐,安康城的粮食,你若能建起通畅的商路,这些都可以交给你去办。”陆白觉得如此一来,等他羽翼渐丰了,若沈家这中间商赚差价太狠,他还可以踢开他们,直接同怜儿合作。 至于前期,怜儿就是内鬼了,让他知道沈家都这么来银子。 “让我当内鬼?”怜儿有些不情愿,这活儿听起来就很不高大上。 她还是觉得造反这等扬眉吐气的活儿比较好,她还准备潜心谋划,从造反沈家开始自己的造反之路呢。 “内鬼怎么不高大上了?你哥当年就当过内鬼,还是两次!”陆白说。 怜儿惊诧,并且大感兴趣,让陆白仔细说说。 “一次在白狼帮去衙门当卧底,结果我成了衙门的捕头,顺便还当上了白狼帮的帮主。后来我进了锦衣卫,在丐帮当卧底,最后当上了丐帮帮主。”陆白一脸的无奈,“没办法,你哥太优秀了。” 怜儿服气,“哥,你跟我比起来,你的脸皮真不是一般的厚。” 陆白一时间不知道她在夸谁。 “不过……”怜儿表示她回向陆白学习的,争取把沈家变成陆家。 “行,有这志向就可以,到时候你我兄妹联手,里应外合,把这世界闹个天翻地覆!”陆白豪迈地说。 “哥,这是早饭的另一种说法吗?”怜儿眨着眼问。 陆白无话可说。 夜已深,陆白又悄无声息的回到了酒庐,顾清欢还没睡,陆白刚落地,顾清欢就发现了。 “回来了?”顾清欢抬头看他一眼。 她一面招呼芸娘端来洗脚水,一面把陆白的外衣挂起来,“你那弟子从哪儿弄的,挺厉害啊。” “谁?”陆白一愣,继而明白过来,“你说剑奴啊。” “剑奴?”顾清欢觉得这名字好怪。 “她是我从秦淮河捞上来的,我看她天赋宜宾,因此收为了徒弟,怎么了?”陆白问。 顾清欢信他的邪。 不过她知道,陆白这么说话的时候,往往是他不想说的时候,因此也不再问。 她只是说道:“是个好苗子,剑法高超,刚才指点弟子练剑了,你的几个用剑的弟子,无一人敌的过她一回合。” 陆白惊讶,“这么厉害?” 旋即他觉得到也正常,剑奴出自面板,而且一出现境界就在修行境以上,不是寻常弟子能比的,就是她联系的无极剑道,估计也是一高明的功法。 至于陆白几个用剑的弟子—— 陆白虽然擅长用刀,但指点几个不入修行境的弟子学剑还是可以的,况且酒歌行的功法中本就有剑法,这几个弟子又喜欢用剑,所以学的剑法。 陆白想,他虽然可以指点这几个用剑的弟子,但终究不擅长。 不入趁着这几个剑道的弟子还未窥见大道,让剑奴指点他们剑法,或许有意想不到的结果。 陆白心里拿定了主意。 在第二天,他就把几个用剑的弟子召集起来,让剑奴日指点他们剑法。 “当然,只是指点,传授剑法还会由师父传授,只是师父平日里事务繁忙,所以让剑奴盯着你们。”陆白怕让这些亲近的弟子寒心,故有此说。 等剑奴彻底折服了他们,陆白再慢慢减少传授的机会就可以了。 几个弟子也果如陆白所料,痛快的答应了,想来是剑奴的剑法折服了他们。 在宣布这个消息后,陆白就出了酒庐。 他这次直奔桃花观而去。 昨儿休息了一天,今儿又得继续查案了。 “唯有查案才能变强。”陆白在心里告诫自己,让自己不要放松和懈怠。 桃花观所在,陆白在清明诗会时来过。 现在过去的时间不长,但山上的桃花却依不如那日鲜艳,渐有枯败之意。 陆白走在前,剑奴走在后。 弟子们早上有事儿做,剑奴指点剑法在下午,陆白觉得剑奴闲着也是闲着,不如跟着她登山,况且剑奴虽然冷冰冰的,但生的娇俏,有这么一小丫头在身边,愈发显得陆白身份尊贵,有一点儿翩翩公子哥儿的风雅了。 他手里提着酒葫芦。 一只看起来普通却不普通的酒葫芦,酒葫芦里装了药酒,陆白学乖了,他现在查的这案子,指不定从哪儿就冒出来一个老祖宗要杀他灭口,所以药酒必须经常喝着,酒意的状态经常挂着。反正这酒葫芦里面乾坤大,放了许多许多的酒,即便喝不了一年,半年还是可以的。 剑奴在后面提醒他,“想不到你是个酒鬼,你别喝醉了,我可不背你回去。” “你懂什么,你师父练的是酒歌行,练功就是喝酒,喝酒就是练功,你师父时时喝酒,就是在无时无刻的练功,你这一点儿真应该跟我学学。”陆白大言不惭。 剑奴却觉得很有道理。 于是她抱着的剑凭空出鞘,斩落一枝桃花。 陆白喝一口,她斩落一枝,两人渐渐向山顶的桃花观走去。 第四百一十九章 斩桃花 桃花观在山顶。 陆白他们拾阶而上,两旁桃花散落,落满台阶,在细雨下娇艳欲滴。 剑奴一路走,一路斩桃花,他们行过之处,又落满地,把脚践踏桃花的脚印都遮住了。 一个转角,他们踏上了一处平台。 平台上有一个凉亭,凉亭内坐了一位道士,道士衣着俭朴,身上打满了补丁,头上挽了一个髻,头发清白,此刻正盘坐在石凳上,对着凉亭那边的林海,背对着陆白。 陆白让剑奴小点儿声,别打扰人清修。 剑奴不屑的一撇嘴,“行也修行,坐也修行,思也修行,烦也修行,说话修行,走路也修行,故意找个安静地方清修的,往往心里乱的很。心里乱,却不知道为何而乱,于是就找了个偏僻的地方期望能静下心来,殊不知,这世上唯一能让心乱的唯有心,唯一能让心静的也只有心,正所谓心动风动,风动心不动……” 陆白让她住口,“人不大,歪道理一大堆。” 他让剑奴跟上。 刚踏上台阶背离了凉亭,凉亭里的道士却说话了,“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听你说的头头是道,那你修的道一定很高明了?” 俩人停下脚步,回头看那道士,见道士身子不动,整个转了过来,面对面的看着陆白他们,双目含笑。 陆白觉得不妙,刚要阻拦,剑奴却已经扬起了头,“当然,我一心向剑,以剑为心。” “切磋一下?”道士问。 剑奴毫不犹豫,“可以是可以,但你年纪大我几岁,境界想来很高,在道上高明过你,但在修为上或许还差一些,不如等上个三五年,我定让你心服口服。” 陆白为剑奴的大话翻白眼。 面前这道士的境界让他看不明白,但既然看不明白,那境界一定是同他不相伯仲,面对这样的人儿,三年前的陆白是绝对没有这想法的。 道士微微一笑,“那咱们不用功力,只坐而论道。” 剑奴觉得可以。 她摆了摆手,让陆白自己去上面忙,她在这儿会一会这道士。 陆白服了,这可真是初生的牛犊不怕虎,“你不怕他把你宰了?” 剑奴不觉得,“怕什么,咱们要有练剑的精神。” 陆白觉得这弟子挺有个性。 他只能看向道士,“道长,我这弟子若有一个闪失,你当心我烧了你这桃花山。” “哈哈哈哈……” 道士仰头大笑。 “陆侯爷却是小看天下人了,我一介红尘外人,还会为难一个小姑娘?”道士摸了摸灰白的胡须,目光落在坦坦荡荡坐在他对面的剑奴身上,“我只是觉得这小姑娘有些特别,所以起了论道之心,如此而已。” “特别?”陆白疑惑。 他若不是知道剑奴是他抽出来的,还真看不出这小丫头有什么特别的,难道一脸高傲,看谁都不顺眼,一脸冷冰冰的样子就是特别? 若如此的话,陆白以后可以学一学。 顺便,他还可以给道士再介绍一个特别的,他妹妹,那个满脑子都是造反的小狐狸也挺特别的。 “对,特别。”道士依旧看着剑奴,“人都有精神气儿,她的精神气儿告诉我,她既自信又骄傲,这种自信与骄傲,若不是绝顶天才,便一定是个傻子。” 显然,道士认为剑奴是前者。 但陆白觉得,道士应该把剑奴认为是后者的。 “倒是陆大人……”道士回头看着陆白,“天才之名在外,更是被认为更古未有,以后也不会有的修行者,却缺少这种唯我独尊的气质,反倒是身上多了许多市侩,难以脱离红尘。” 道士说着摇了摇头。 陆白还没说什么,剑奴已经开口了,“你个牛鼻子老道懂什么,脱离红尘首先的进得去红尘,唯有滚在红尘中方不沾红尘,远离红尘外,只是逃避红尘的自我安慰而已。” 道士乐了,“谬论不少,还是手下见真章吧。” 他手一挥,旁边的桃花树上折下两根桃枝,一根飞到了道士手中,一根落到了剑奴手中。 陆白瞥了他们一眼,又向桃花观走去。 从这儿往上,石阶清幽,枯叶满地,似乎有很多天不曾打扫了。 陆白一直到了桃花观门前才见到一个小道童在洒扫,他见到陆白后很好奇的停下,站在原地打量着陆白。 陆白问他,“你们观主呢?锦衣卫指挥使陆白求见。” 道童放下手中扫帚行了一礼,“观主在大殿已经等候多时了。” “哦?” 陆白抬眉,心想这观主想来也知道陆白查到了他头上。 陆白谢过小道童走了进去。 迎面是一个大广场,广场的尽头是一座巍峨的宫殿,依稀可见往日的辉煌,只是现在没落了,处处显着一股颓败的气息。 四周静悄悄的,悄无人烟,唯有雨水顺着屋檐落下到檐下的水缸滴答作响。 “陆大人,请进。” 大殿中响起一声苍老的声音,声音在大殿中回荡。 陆白心里发毛。 他想,这桃花观昔日偌大的一个门派,现在这么清静,也太怪了,莫不是知道他查到了桃花观,想要借此把人支开,把他留下来? 若真如此,那可真太小看陆白了。 陆白前几天已经犯了一次错误,差点把命丢了,现在却不会。 别看现在他一个人在,其实邋遢道士和缺德和尚不知道藏在什么地方,正暗中护着他呢。 喝了他紫金葫芦里的酒,总要办些事儿不是。 陆白心里这般想着,踏步穿过广场向大殿走去,脚步敲在广场的青石砖上,悠悠作响,仿佛振响了这古老而腐朽的建筑。 陆白走到大殿门口时,见大殿里有一道布幔,布幔后面看不清,或许有神像,或许没神像,布幔前面却是一宽大的发黑的桌案,桌案上供着一神牌,是天帝的神牌。 在桌案下盘坐着一个中年道士。 “观主?”陆白问。 中年道士站起身,回头看着陆白,“陆指挥使。” 中年道士从桌案上取出三炷香,递给陆白。 陆白摆手拒绝了,“我对天帝老儿不大感兴趣,我说过了,我门派的祖师爷几乎同天帝同起同坐。” 观主无言以对。 他把香放下,问陆白:“陆大人这番前来,不知所为何事?” 陆白惊讶的回头,“你不知道?” 观主笑着反问:“我应当知道?” “你当然应该知道,刚才那小道童都在说你在等我了,你若不知道我来所谓何事,为什么要等我?”陆白问。 观主依旧笑眯眯的,“我知道陆大人要来,但不知道陆大人来所为何事。” 陆白觉得他在装疯卖傻,但懒得计较了,他索性把话挑明了,“我为纵火案而来,顺便还为皇宫内库失窃案而来。” 他仔细看着观主,“这两桩案子,观主脱不了干系吧。” 观主笑问:“陆大人可有证据?” 陆白怔怔的看着他,接着笑叹一口气,“好歹是桃花观观主,即便现在叫出去还是响当当的名号,你在这儿跟我撑着有意思吗?” “还是说,你怕另一桩案子传出去,彻底毁了你桃花观的名声?”陆白说话时,四处走着,观看着这桃花观。 这桃花观是真没落了,在一些角落甚至结起了蜘蛛网。 “另一桩案子?”观主不明白,请陆白明示。 “吃孩童的案子。”陆白猛地停下,回头直直的盯着桃花观主,“据我所知,挖地道的人曾给宫里的公公们送进去三个孩童。我又得知,他们练了一门吃童男童女延长寿命的邪法。” “什么?”桃花观主眉头一皱。 陆白踏前一步,逼近了桃花观主,几乎同桃花观主额头贴着额头,“莫不是你们桃花观为他们提供了这些孩童?” 桃花观主脸色阴沉。 他后退一步,语气严厉起来,“这些没影的话,还望陆大人慎重,说时最好拿出一些凭证来。” “呵呵。” 陆白轻笑,“本以为你这出家人会磊落一点儿,却想不到昔日的国教桃花观,堂堂的观主竟然做了事儿不敢认。你以为证据全在那天晚上被魏公公毁了?也罢,我就让你见下棺材落一滴泪。” 陆白说罢取出鬼碗,手在碗边一抹,一缕青烟从鬼碗中冒出来,接着前夜在宫里抓到的女鬼出现在他面前。 桃花观主扭头看了女鬼一眼,见到他的宫装后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变。 陆白施施然的打开手中的扇子,“人证我已经带来了,你莫不是还要狡辩?” 他指了指女鬼,“她作证,是你们桃花观下令他们烧清心殿呢。” “啧啧。”陆白想到这个就觉得好笑,“堂堂国教竟然烧皇上的皇宫,这消息若传出去,你们桃花观恐怕永无翻身之日了吧。” 莫说桃花观了,纵然是八大派,他们也不敢说烧皇宫,这消息要传出去,天塌地陷天怒人怨,八大派也承受不住,何况一个没落的桃花观了。 桃花观主闻听此言,脸罩了一层寒霜,目光盯住了那女鬼,手一拳,霎时间,大殿起风了,一阵风裹着一瓣桃花席卷而来掠向女鬼。 唰! 陆白眉毛一抬,一记刀芒闪过,那桃花顿时化为了粉碎。 “哼!” 桃花观主一冷哼冷。 霎时间,窗外响起风呼号的声音,宛若鬼哭。 接着。 砰!砰!砰! 大殿的门窗全部打开了,无数的桃花向女鬼席卷而去。 陆白依旧摇着手里的扇子,笑盯着桃花观主,只见他的身边不住地闪过刀芒,化身为切水鬼的忍者,把桃花悉数斩落。 几个呼吸间,陆白身前已经落了厚厚一推的花瓣。 桃花依旧纷飞。 仿若漫山遍野的桃花都到这边来了。 女鬼在桃花中只觉又好看的迷了眼,又被陆白的刀法惊艳住了,一时间竟然忘了害怕。 就在她以为俩人打的难解难分时,陆白忽然手一抬,他身前的桃花碎屑顿时化作一层尘风向桃花观主袭去。 噗嗤! 尘风落下后,只见桃花观主的脸上出现一道血痕。 那是被陆白夹杂在尘风中的刀芒劈出来的。 桃花观主摸了摸脸颊上的血,面无表情,“陆大人果然厉害,但为了我桃花观,今儿您是怎么也不可能带这女鬼离开桃花观的!” “杜长老!”他大喝一声。 唰! 一根桃枝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窗外进来,眨眼之间到了陆白面前。 陆白甚至看得到桃枝后面拖得波纹,超音速飞机一般。 陆白忙拦,却根本拦不住。 只见这截干枯的桃枝,霎时间绽放朵朵桃花,娇嫩鲜艳,却硬如刚,把陆白的刀芒挡住,接着桃花猛涨起来,若一朵食人花一般把陆白罩住。 “大爷的!” 陆白知道这是更厉害的人出手了。 但他根本不慌。 只见一根桃枝从窗外掠进来,扎进硕大的桃花中,碰到先前的桃枝,两根一同跌到地上,接着吞噬陆白的硕大桃花也如破了的气球一般瘪下来。 “谁!”有人沉声问。 陆白循声望去,见一个佝偻着背的老道士不知道何时站在了门口。 他此时正回头望。 不用说,头一根桃枝显然是他动的手。 “我。”邋遢道士的声音传来。 接着,在大殿内的梁柱上出现一道身影,邋遢道士躺在上面,痛饮一口酒。 “你是谁?”桃花观主皱着眉头。 门口的驼背的老道士却是惊讶出声:“师,师叔祖?” 桃花观主一愣,“师叔祖?当年可以飞升却自废修行,掉落境界,从而拒绝飞升的师叔祖?” 听得出来,邋遢道士很出名,驼背道士只唤了一声,桃花观主就知晓了他的身份。 他忙恭恭敬敬的问候:“桃花观徐青见过师叔祖。” 桃花观主当然知道邋遢道士。 他对邋遢道士可是如雷贯耳。 因为在桃花观主叛出仙门之时,这位师叔祖正要飞升,然而就因为桃花观主这一档子事儿,他自废修行拒绝飞升了。 从那以后,桃花观就再也没出过飞升的修行者了。 说起来,这位师叔祖虽然拒绝了飞升,却是不同意桃花观分崩离析的,奈何他不问世事,在修行上的分歧又因为他拒绝飞升而越来越大,最终还是分离出了桃花庵。 邋遢道士只能不归桃花观,也不认桃花观,开启了自己的浪荡生涯。 邋遢道士从梁上坐起来,“许多年不回桃花观,想不到现在的桃花观越来越没规矩了。” 第四百二十章 蒙面人 陆白补充一句,“还越来越堕落了。” 桃花观主没理会陆白,而是长叹一声对邋遢道士道:“师叔祖,这事关桃花观的脸面和前程,由不得我不动手,我这也是为了桃花观。” “好一个为了桃花观。” 邋遢道士瞥了一眼驼背道士,“若真为了桃花观,你们为什么要做下那等见不得人的事?” 他一脸严肃的审视俩人,显然邋遢道士虽然不在桃花观,但对桃花观还是有旧情的,“里应外合盗皇宫的银子,你们胆子可真大。” 驼背道士略微一怔,一脸疑惑的看着桃花观主,“里应外合盗内库的银子?道玄,怎么回事?” 原来这桃花观主名叫道玄。 这驼背道士看来是不知道这其中缘由的。 陆白听见了不由地翻白眼,“敢情你什么也不知道就对我下死手。” 驼背道士从门口走进来,“你难道不是为了我们道观而来?” 桃花观主告诉他陆白要在京城建门派,位子就在京城以北。 不巧,桃花观所在的这座桃花山就在京城以北,因此在得知这个消息以后,桃花观主告诉驼背道士,陆白此次上山是为了赶走他们桃花观。 “世人都因为我桃花观失去了飞升之途而日渐看低。现在陆大人身后有仙人撑腰,自然更看不起我们桃花观,现在更是要把桃花观赶走建立自己的门派了。”驼背道士说着看向陆白。 他绝不允许这事儿发生。 因此在见到陆白同桃花观主动手,而且游刃有余后,他毫不犹豫的出手了。 他不见得要陆白的性命。 他只是想告诉陆白,虽然桃花观分崩离析日渐没落了,但观里还是有几个老家伙,不是陆白想欺负就能欺负的。 陆白一想,还真是。 在皇上划拨给他的地盘中,的确包含这座桃花山。 不过,他让驼背道士放心,“我犯不着抢你的桃花观,我的门派虽也建在这北边,但我这门派不同于你们的门派。” 他那与其说是门派,不是说是大学,修行的功法不止于酒意,还有书法,剑法等等。 他觉得他这门派最大的特点就是有海纳百川之心,倒不是陆白有宽阔的胸怀,其实是陆白一人难以兼顾那么多修行功法,因此以后少不得要吸收一些别的门派进来。 也可以把他这门派当做一平台。 无论八大派还是十大派都可以派弟子进来当教习。 当然,内书堂的有点难。 “呵,一山不容二虎,这京城之北本就是我们桃花观的,陆大人在这儿开宗立派,未免太看不起我们桃花观了。”桃花观主阴沉沉的说。 “这有什么,你们桃花观也可以来我浩气门传道受业。”陆白一点儿很客气的说,“指不定你们桃花观还可以因此实现复兴呢。” “好哇!” 桃花观主阴恻恻的,“陆大人还怀了吞并我们桃花观的心思。” “吞并?”陆白乐了,觉得这些人未免太小看他了,“莫说我没吞并的意思,就是我有吞并的意思,我也懒得吞并你这桃花观。” 陆白左右扫视一眼,“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我本就师出仙剑派,同属于道门,还不如另立一道门呢。” 陆白目指邋遢道士,“到时候就让你们这位师叔祖当教习,不比你这桃花观有前途的多。” “狂妄!” 驼背道士怒道,“我们师叔祖是你能差遣的?” 陆白无奈的双手一摊,“可他现在是我徒弟啊。” “什么?!”桃花观主和驼背道士一惊,忙看向邋遢道士。 邋遢道士一脸无奈,“我也不想的,实在是他的酒太好喝了,我原打算骗一坛子酒就走的,谁知道陷进去了。” 后来又是《道德经》又是仙酿的,邋遢道士觉得不当陆白的徒弟都不好意思了。 桃花观主和驼背道士的脸色难看起来。 他们的师叔祖当了别人的徒弟,算起来他们凭空低了陆白许多辈,这个刚才同他们剑拔弩张的年轻人登时成了他们的长辈。 这换个人都不会高兴的。 这里面唯一理直气壮的或许只有邋遢道士了。 他觉得让桃花观并入浩气门也挺好,“这可是桃花观的大机缘。” 邋遢道士这是真心的。 旁的不说,陆白手里似有全本《道德经》。 桃花观的《道德真经》是残本的,但已然可以飞升,若得到了全本《道德经》,或许他们即便不能再飞升,也可以求得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 然而,桃花观主果断拒绝了。 “师叔祖!我敬您是师叔祖,但在这等大是大非面前,我作为桃花观主是绝不会允许您胡来的!堂堂桃花观不能落这么一个被人耻笑的下场!”桃花观主说话掷地有声,有余音绕梁。 邋遢道士不耐烦的摆了摆手,“我就一个建议,我才懒得管你们呢。” “那你也不能把我们桃花观的功法……”桃花观主还有话说。 “够了!” 邋遢道士听了不高兴了,“怎么,我传谁功法还要请示你?!” 邋遢道士本就是一个无拘无束的人,一直觉得门派敝帚自珍不大好,在碰到陆白以后,见陆白收徒不问出身高低,在传道传功时更不因为他出自道门,缺德和尚出自佛门就吝惜。 陆白这种没有门墙之隔和出身贵贱之分的行径很符合他的脾性,现在邋遢道士见桃花观没落于此了却还有门户之见,以为陆白要偷取桃花观的功法,不由地有点儿恨铁不成钢。 桃花观主被邋遢道士喝住了,但心里还有些不服气,觉得邋遢道士这是要出卖桃花观,嘴边小声嘀咕了几句,又不敢让邋遢道士听见,只能把求助的目光看向驼背道士。 驼背道士正要开口,陆白说话了,“咱们还是回到正题吧。” 他转身盯着桃花观主,“你为什么要里应外合盗窃皇上的内库?你若不给我一个交代,恐怕桃花观过了今儿就要随着那漫山凋零的桃花一起化为尘土了。” 驼背道士也记起来,“对,道玄,这事儿真是你做下的?” 桃花观主沉默了。 邋遢道士双眼一瞪,怒道:“怎么不说话了?刚才还说绝不会让桃花观落个被人耻笑的下场,现在怎么哑巴了?!” 一想到这里面还可能牵涉到太监吃孩子的案子,他就觉得怒火上涌想要从双眼里喷出来。 桃花观主长吐一口浊气,缓缓地说道:“我这一切都是为了桃花观。” 驼背道士一怔,“这事儿真是你做下的!” 这可是万劫不复的大罪。 “不是。” 桃花观主接着摇了摇头,让驼背道士多了几丝侥幸。 “三年以前,一个人找到我,托我让清心殿着火,我为了桃花观……”桃花观主闭上双眼,“最后还是答应了。” 他召唤了城隍,让他找到了清心殿的那些女鬼,让她们连续三年在清心殿纵火。 “就这些?”陆白皱眉。 他还以为查到大鱼了,结果就这些? 不可能吧。 “就这些!”桃花观主接着睁开双眼,“我当着祖师爷的牌位发誓,我只让城隍做了这些事,至于内库失窃与桃花观没有任何关系。” 他语气软下许多,对着陆白说道:“陆大人,我只在中间做了这个,而且那些宫女本就含恨在心,以前就曾多次烧了清心殿,你……” 他有心让陆白给遮掩过去,一时间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谁找到的你?”陆白问,“他许诺给你了什么,竟然可以让你甘愿去做这等一旦事发必然让桃花观万劫不复的事?” 桃花观主犹豫了一下,轻声道:“仙灵牌。” “什么!” 邋遢道士和驼背道士惊讶出声。 “仙灵牌?”驼背道士踏前一步,逼近桃花观主,“道玄,仙灵牌在他手中?” 桃花观主点了点头,“他正是以仙灵牌诱惑我,我才答应帮他这忙的。” 仙灵牌对日趋没落的桃花观十分重要。 倘若他们可以聆听仙言,得到天上桃花观的前辈或仙人传法,他们就可以再次复兴桃花观。 倘若能联系到桃花观的先贤和诸神,让他们求天上诸神网开一面重开飞升之途,那桃花观便可以再次成为国教。 可以说,仙灵牌关系到桃花观的前途与命运,因此清心寡欲的桃花观主,在这等诱惑面前不得不答应帮助这人火烧清心殿。 陆白大致听明白了。 如此看来,是这人以仙灵牌诱惑桃花观主,让鬼烧清心殿,然后这人再派一些工匠潜入其中挖出那条通往内库的同道。 “这人是谁?”陆白问。 这人既然手握仙灵牌,还惦记皇上的内库,显然不是常人。 桃花观主摇头,“我不知道。” 陆白惊诧,“你不知道?不可能,这么重要的事,你连人都不知道,你就敢干?” 桃花观主苦笑,“他手里有仙灵牌,你觉得我有的选?” 陆白不说话了。 是啊,仙灵牌对桃花观如此重要,桃花观主见到了仙灵牌,即便不知道这人是谁也甘愿冒这险。 他心里一阵气馁。 本来以为这案子差不多要结案了,而且这么大一桩案子,在结案抽奖时想来抽到好东西的概率非常大,陆白却想不到这案子还得费一番周折。 也罢。 这案子如此繁杂,牵涉的人还多,到时候抽奖得到好东西的概率更大。 “你为什么不直接从他手里抢过来?”陆白问。 他准备从桃花观主这儿问出一些东西来,即便不知道这人是谁,但样貌、身高和声音总应该知道一些的。 桃花观主摇了摇头,“他境界同我相当,他又极为戒备,只要我出手硬抢,他便会毁了仙灵牌。” 陆白默默地点头,心想这是一个重要的消息。 从刚飞他们的斗法看的出来,他对付桃花观主游刃有余,因此桃花观主境界应当在洞玄境,这人同观主境界相当,应当也在洞玄境。 这下要盘查的范围一下子小了很多。 “他年纪在多大?”陆白又问。 “他见我时都是蒙面,听声音似乎在中年,嗓音儒雅醇熟不急不躁。”桃花观主为了让陆白放桃花观一马,现在知无不答。 “蒙面?”陆白皱起了眉头。 他还以为桃花观主至少知道这人长相呢。 陆白又问了一些东西,奈何那人来历神秘又很小心,桃花观主得到的消息很少,陆白没问出什么。 “行吧。” 陆白揉了揉自己的眉头,做好了跟着案子打持久战的准备。 桃花观主见陆白不再说话,再顾不上面子,干涩的笑道:“陆大人,这事是我不对,但我也是为了桃花观,还望您看在……我师叔祖的面子上,能把这事儿给……给遮掩下来。” 陆白抬起头,看了看桃花观主,又看了看邋遢道士。 邋遢道士没什么表情。 陆白沉吟道:“前天内书堂的魏公公要杀我灭口,你看来也不知道为什么了?” 桃花观主忙摇头,“不知。” 如此就怪了。 陆白暗记在心里,抬头笑道:“想让我替你遮掩也不是不可以,但我有一个要求。” “什么?”桃花观主问。 “那人应当把仙灵牌给你了吧?我想看看那传说中的仙灵牌子。”陆白太想看看这宝贝了。 桃花观主闻听此言,脸色灰败,双目失去了光泽,长叹一口气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好。” 他转身去取仙灵牌。 那仙灵牌就放在大殿的神牌旁边。 驼背道士见桃花观主神色不对,忙问道:“怎么,这仙灵牌不对?” 桃花观主一面取,一面摇头,“仙灵牌是仙灵牌,同师父留下来的图册丝毫不差,就是这仙灵牌……” 他把仙灵牌取出来,递给靠近他的驼背道士,“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桃花观主在神殿前拜神拜了九九八十一天未曾离开神殿一步,到现在已经拜够一百多天了,然而这仙灵牌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就像…… “神已经放弃了我们。”桃花观主语气哭丧。 这几乎是他们桃花观崛起的唯一凭仗了。 邋遢道士闻言却笑了,“废话,要有用早就用了,还用在当初分家时丢了?” 他让桃花观主放下那飞升的心,“飞升有什么好的,不如在这方天地间逍遥自在。” 第四百二十一章 剑心 桃花观主默默地把仙灵牌递给陆白。 显然,他对于邋遢道士飞升无用的说辞不屑一顾,于他而言,求道问长生本就是修行一途的终极。 同样报以不屑的还有驼背道士。 只是他表现的不太明显。 陆白现在明白为什么桃花观为什么分崩离析了。 不过,他也没多说什么,只是拿过仙灵牌细细打量。 这仙灵牌一看之下就很古怪。 不是陆白想象中的腰牌之类的东西,这仙灵牌要稍微厚一些,待接到手后,陆白发现这仙灵牌古怪的不止模样,材质也很古怪,似玉非玉,捞到手里很轻,但材质摸起来很有质感。 陆白细细摩挲。 这质感接近于金属,不过若是金属的话,应当是一种陆白生平未见的金属,因为这种金属轻的不像话,轻的差不多像纸一样。 这种材质通体发黑,黑的发亮,晶莹有光泽,又有点儿像黑玉之类的东西。 陆白一时间还真弄不清楚这东西是个什么玩意了。 他又把仙灵牌翻过来看了看,发现这仙灵牌背后和前面一模一样,都是雕刻着一些云纹,飘逸如仙,看起来的确是带几分仙气儿。 陆白又四处寻摸一番,抬头问几个人,“这玩意儿以前有什么妙用,为什么说现在不能用了?” “这不是玩意儿!”驼背道士冷冷地说。 桃花观主则开口道:“以前有仙令传下,或地府传来讯息时,这仙灵牌会发光,进而会置身于天庭、仙府、大殿或阴司之中。” 当然,也有不同的时候。 在他们先辈传来垂询的时候,会只出现先辈的身形和声音,“就像面对面指点你在修行上的烦难一样。”桃花观主说。 邋遢道士补充了一句,“我曾用过,的确如他所言,但那种逼真程度,绝对是你想象不到的逼真,甚至于一丝风,一缕光你都感觉得出来。” 邋遢道士一度以为自己灵魂出窍,见到了天庭,但稍后察觉自己的身子才发现,他还是那具肉体凡胎。 “发光?” 陆白再次打量仙灵牌,看着那似玉非玉,似金属非金属的材质若有所思。接着,他握着仙灵牌走到门口。 “你干什么!”桃花观主惊问。 驼背道士则拦在陆白面前,“这仙灵牌是我们桃花观至宝,休想带走!” 陆白让他放心,“这玩意儿我才不稀罕呢,我就是就着阳光看看这玩意。” 驼背道士看了看邋遢道士,“师叔祖……” 邋遢道士不耐烦的摆了摆手,“你放心吧,他才不稀罕这玩意儿呢,他要有想跟天上的人说说话,像前夜那样招一个来不就得了,犯得着抢你这仙灵牌?还是个无用的仙灵牌。” 驼背道士木然。 确实。 就以陆白的背景而言,他确实要这仙灵牌没什么用。 桃花观主则一脸的羡慕嫉妒。 陆白这身后的背景,强的令人发指,他们一个同联系天上的仙灵牌就视为至宝,陆白却是直接能招出仙人的。 想他们的桃花观主,走出仙门一刀被杀。 陆白却可以堂而皇之的把仙人招出来,然后赐下他一壶酒。这或许就是所谓的货比货得仍吧。 驼背道士让开。 陆白走到阳光下把仙灵牌举起来,想要透过阳光看一看这材质里面的,却发现四周透些光,仙灵牌核心里面却是黑漆漆的,看不清猜不透是什么东西。 不过,陆白至少知道了一点,这仙灵牌不是浑然一体的。 这仙灵牌里面有东西。 “要不要砸开咱们修一修?”陆白修东西之魂觉醒了。 是个男人,都想把东西拆开修一修。 “千万别!”桃花观主和驼背道士急忙拦。 邋遢道士也是一脸的意外。 “行吧。” 陆白放下仙灵牌,接着咬破了手,在众人目瞪口呆下在仙灵牌上一抹。 “你,你这是干什么?”桃花观主这才回过神惊问出声。 陆白观察着仙灵牌,“我记得但凡宝物滴个血不就认主吗?” 邋遢道士问:“有这事儿?” 陆白见他们这神情,一下子不确定了,“应,应该有吧?至少我们那疙瘩的仙器都,都这么用的。” 邋遢道士表示记在了心里,以后若去盘古岛或者什么地方了,一点先滴血试一试。 不过,这世间的宝物却不是如此的。 “宝物十有八九有杀伤力,即便没有杀伤力,这整天打打杀杀的少不了沾个血,若都滴血认主,那这宝物得多三心二意啊。”邋遢道士说。 陆白觉得他说的好有道理。 本来还想卖弄一下自己的博学多识呢,这下可好,卖弄不成反被上了一堂课。 陆白只能想别的办法。 “难道是用念力和法力?”陆白嘀咕着,手输过去一丝内力。 仙灵牌黝黑的材质上蓝光一闪。 “哎,有动静,有动静了。”陆白急切的说。 桃花观主三个人一脸平淡。 这贩子他们早试过了,的确有动静,但也就蓝光而已,别的动静就再也没有了。 “这仙灵牌在用的时候的确得输入法力。”邋遢道士说这玩意儿不输入法力就不能用,但输入法力只是提供能量而已。 “哦?”陆白若有所思。 他低头再次端量这仙灵牌,心想这外面的似玉非玉的东西莫不是储能的? 传说中的储能水晶? 陆白念头里刚闪过这个想法,马上自我否定了,拿错剧本了才是储能水晶。 他又用念力探查。 不过,陆白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道士们法力都用过了,想来念力也早已试过。 然而—— 一无所获并没有如期而至。 陆白只觉念力在探进这仙灵牌后似进入了迷宫,思绪兜兜转转,却始终穿不过外面似玉非玉的材质抵达核心。 陆白眉头一皱,用了强。 “小心!”邋遢道士提醒他。 但已经晚了。 陆白的念力只觉遇到了灼热的火,烧着了一般,传到陆白头脑里让陆白头一阵发热,发烧了一般晕乎乎的。 陆白忙停下,“这是——” 邋遢道士道:“念力不可以强冲,若不然就会得到反噬。” 他问陆白,“你没事儿吧?” 陆白摇了摇头,轻微一点儿小伤而已,他现在已经恢复如初了。 这有仙酿几分功劳。 在饮了仙酿以后,陆白的身子得到了一定的淬炼。 “你不早说。”陆白把仙灵牌递给了桃花观主,他是拿这玩意儿没什么办法了。 桃花观主稳稳的接过,然后小心的看着陆白,“陆大人,这仙灵牌你也看过了,那我们……” 陆白让他放心,“这事儿暂时就揭过了,我替你们瞒着,毕竟你们桃花观现在也不容易。不过,我若知道你们有隐瞒或者还犯下了别的事儿,那就别怪我陆白手下无情了。” 桃花观主急忙表示不会再有。 陆白这才告辞。 桃花观主又忙拜别他们的师叔祖,把他们送到了观门外。 邋遢道士踩着石阶上的青苔和落叶,回头望了望桃花观的大门,还有掩映在树梢的大殿,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当年桃花观香火鼎盛,修行界的泰山北斗,根本不存在八大派之说,只有这一大派。哪想到今日……竟衰落成这个样子了。” “冬去春来,潮涨潮落,这世间本就不断变化的,哪有什么永恒的第一。皇位还讲究一个轮流做,今天到我家呢,遑论一个修行门派了。”陆白让邋遢道士别悲春伤秋了。 “也对。” 邋遢道士本就洒脱,很快收敛了思绪同陆白下山。 他问陆白,“这个案子现在怎么查?” 陆白早已经有了主意。 这蒙面人虽然不知道身份,在桃花观断了线索,但还有别的线索。 “那些工匠。”陆白说。 毕竟在皇宫内做事,这些工匠不是随便招来的。 陆白只要找到那些工匠,就可以顺藤摸瓜把幕后指使者给找出来。 邋遢道士听了,觉得这是一个好主意。 说话间,俩人下到了半山腰,见剑奴面无表情的坐在台阶上,至于方才那个老道士,依旧背对凉亭面朝云海。 陆白让剑奴起来,“输了就输了,你还年轻,至于这么折磨自己?” 这天还在淅淅沥沥的下雨,剑奴的衣服全湿了。 陆白不心疼剑奴,也心疼那一身衣服。 “这身衣服是我自己的好不。”剑奴站起身冷冷地说。 “呃——” 陆白记起来,还真是,这面板看起来还挺有人性的。 邋遢道士在旁边乐了,“这就是你新收的徒弟?这可是我头次看到你吃瘪。” 整日就是陆白呛他们了,想不到陆白也有今日。 陆白无奈,这剑奴就像一把剑一样,太锋利了,陆白都有心把她给塞回到面板里去。 “还有,谁说我输了,明明是我赢了。”剑奴得意的昂起头,露出精致的下巴。 “哦?”陆白双眼一亮,“竟然赢了?倒也不错,不愧是我的弟子。” “你好大言不惭哦。”剑奴翻了个白眼。 邋遢道士则呆住了,“你,你赢了?” 就在这时,观云海的道士转过身,“剑心见过师叔祖。” 邋遢道士没有回他,而是问道:“当真是你赢了?” 剑心道士苦笑,“的确是我输了。” “这怎么可能?”邋遢道士一脸的不相信,觉得匪夷所思。 剑心虽是他的晚辈,他却认得,若说现在的桃花观若有一个人可以飞升的话,绝不是方才已经在飞升境的驼背道士,而是面前的剑心。 剑心,剑心,以剑问心。 剑心是剑痴,在他还没离开桃花观时,就已经知道这个弟子了。这个弟子虽在桃花观,却一心问剑,其在剑上下的功夫,比邋遢道士在酒上下的功夫还多。 剑心若飞升的话,那也不定不是为了长生,而是为了求取更高深的剑道。 然而,现在这么一个人,却败在了一个小姑娘的剑下。 这小姑娘还是陆白刚收的徒弟,这让邋遢道士如何相信。 “输便是输了。”剑心道士一脸的钦佩,“我一身求取剑道,快剑见过,绝妙的剑招见过,大巧若拙的重剑也见过,我问遍天下剑道,自问虽不是天才,却也精通百家剑道,纵然是剑仙的剑意也曾参悟一二……” 剑心摇了摇头,“却想不到,终究是坐井观天了。剑奴,剑神之奴……徒弟依然如此,师父不是剑道高深几何。” 他抬起头看着陆白,一脸的钦慕,“陆大人不愧是一世难处的天才,这无极剑道,剑心今日领教了!” 陆白一脸懵。 剑奴嘀咕了一下,最终还是没开口。 好在陆白很快醒了过来,“那没什么,败在我徒弟手下不丢人。不瞒你说,若说我是十分天才的话,我这徒弟那也是九分天才。剑心前……” 陆白觉得叫他剑心前辈不大合适,于是改口道:“剑心你不必气馁。” 剑心道士洒然一笑,“气馁?当然不会。” 他本来以为这滚滚红尘之中,再无让他看得上眼的剑道,若要求取更高深的剑道唯有飞升,而桃花观的飞升之门又被堵了。 他正想着要不要改投到剑仙门下,好求飞升呢。 现在这个念头却被剑奴给打消了。 这世上依然有更高明的剑术,那自然必须得参悟透了才能去飞升。 “呃——” 陆白看了看邋遢道士,“我是不是应该上去找观主要点儿银子?” 若不是他把剑奴带来,这桃花观会损失一员大将,以后会更快的衰落下去。 当然,这只是说说而已。 桃花观已经这么破落了,陆白怎么好意思要钱呢。 他们下了桃花山。 路上,邋遢道士拉住陆白,低声问:“陆师父,这小丫头不会是你师门来的人吧?” 邋遢道士才不信这人是陆白新收的土地,真当这天才是大白菜呢,说捡就能捡到。 陆白想了想,觉得他的本事来自面板,剑奴也来自面板,说师出同门也合适,于是他点了点头,“对,她与我师出同门,辈分比我小,只能当我身边的剑奴,不过我不用剑,就收她当徒弟了。” 剑奴在旁边闻言,翻了个白眼,有些不服气。 下了桃花山以后,天色尚早。 陆白让邋遢道士一边儿喝酒去,他则领着剑奴去了皇宫的将作监。 将作监主掌宫内建筑,若查问新建清心殿的工匠,将作监的官员巫医最清楚。 不过,在入宫前,陆白先找了宫门守卫统领。 第四百而十二章 将作监 在入宫前,陆白先找了宫门守卫统领。 宫门守卫执掌宫门,对那些进出宫门的工匠再熟悉不过了。 陆白前夜在听到女鬼关于三个孩子曾被工匠带入深宫的叙述后一直有一个疑问:清心殿在后宫,紧邻皇后的寝宫凤栖宫。 自古以来,皇上最忌讳的莫过于头上戴绿帽子,因此进入深宫的工匠必然是仔细搜查和严加看管的。 若说他们趁着守卫在远处,然后悄悄挖了一个洞,陆白觉得有可能,毕竟守卫只要让他们不进到后宫里去就行了。 但若说他们悄悄带进去三个孩子,守卫的却不知道,那陆白打死都不信。 他一直好奇这三个孩子怎么带进去的,今儿既然到皇宫了,正好逮住守卫问一问。 工匠们平日里做工,显然不走正门,走的是偏门。 陆白连续打听了几个,才打听到那些个工匠在修造清心殿时是从东阳门进出的,每日都由东阳门的守卫盘查。 陆白于是又去了东阳门。 东阳门是一个热闹的公门,宫里每日的采办都从东阳门出,陆白到时就看见几个内侍赶着几辆牛车,拉着一车时蔬进了宫门。 这几个宫人虽整日面对着内侍、工匠和仆从,但眼力见儿还是有的,见到陆白过来忙迎上来行礼,在得知陆白的来意后又把他们的头目请了出来。 这头目矮矮胖胖的,一张脸大的似圆盘,看他的样子肯定经常大鱼大肉,因为脸上的油脂让陆白觉得稍微一烤就可以浸出来。 “小……侯爷,您要查什么?”头目恭恭敬敬的问。 现在谁人不知陆白的名头? 京城近几日传的最盛的就是陆白,而且都不称他为刽子手了,而是叫他小神仙。 敢向天上的神仙讨酒喝,可不就是小神仙? 这尘世中冠以神仙之名的人很多,有一秋山庄的庄主,剑斋一把木剑走天门的老神仙,洗砚池里一横一竖动西州的老笔仙。 但这些都是半截入土,半截踏入飞升门的人,他们根本不出世,世人自然也难以见到他们。 陆白则不然,这可是生活在他们中间的小神仙。 “小侯爷?”陆白觉得这名字挺不错,听起来就觉得年轻。 陆白问他,“差不多半年以前,那些修造清心殿的工匠进出宫从这宫门进?” 头目忙点头,“对,但凡在宫里做工的匠人都从东阳门进出。” “好,那我问你——”陆白左右望了望,见那些守卫盘查极严,“那些工匠曾带进去三个孩子,你知不知道?” “三个孩子?”头目一怔。 陆白让他好好想想,“你若想不起来,就让守卫们帮着一起想一想,这很重要。” “不用。”头目忙说。 他都记得。 “那些匠人是带过三个孩子进来,但都是半大的孩子,差不多在十一二岁左右。”头目小心翼翼的看着陆白,“不知道侯爷问的是不是这几个孩子?” “十一二岁?”陆白摸着下巴沉吟。 这年代没有义务教育,十四五岁的时候都要当爹了,而十一二岁虽然还没到谈婚论嫁的地步,但也到了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年纪。 他手里的拨浪鼓应当不是这十一二岁孩子的吧? 陆白心里有些失望,却还是让他说一说。 “因为逃了一些工匠,因此将作监在京城附近临时征调了一些工匠,又因为工期紧,一天这些工匠带了这三个孩子进来,说这几个孩子虽然年纪不大,却已经能做一些背土、背石之类的活了。”头目见那几个孩子都是穷苦出身,肩膀敦厚,面皮黝黑,或许是干活的料。 “尤其那个傻子,看起来傻得可爱,却有一股子蛮力。”头目现在想起来还惊叹不已。 “哦,傻子?” 陆白敏锐的发觉到了其中的疑点。 头目见陆白有兴趣,忙不迭的点头道:“对,他爹带着他来的,想干点儿活挣一口饭吃。” 陆白疑惑,“将作监允许他们这么带人?” 头目苦笑,“当时将作监被工期逼得紧,恨不得再多些人手,自然也不会管这些。” 陆白点了点头,问出了那个关键问题,“这几个孩子谁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 “那个傻子!”头目不假思索的说。 傻子他爹告诉守卫,他家这傻子走到哪儿都离不开这拨浪鼓。 “守卫们见那拨浪鼓已经把玩的脱了皮,鼓面都破了一些,发出的声音暗哑,没什么奇怪的,因此就让那傻子拿进去了。”头目说到这儿见陆白面色肃然,忙问道:“侯爷,难道这拨浪鼓有什么问题?” 陆白摆下手,“没有。” 他问头目,“那三个孩子后来出宫没有?” “出了!”头目笑起来,“侯爷,这留人在宫中可是大罪,我们万万不敢马虎和疏忽的。” 陆白皱眉。 前夜女鬼说的清楚,三个孩子被送到洞口后就再也没出来,这头目却说三个孩子出来了,这两个人中必然有一个在说谎。 “你亲眼看着他们出来的?”陆白审视着头目。 头目愣了一下,继而犹豫起来,半晌后才小心说道:“出时和进时不一样,进时要严格盘查,出来时却不用,只要点清了人数即可,那天……” 头目拿不定主意了,把几个守卫喊过来,嘀咕了一阵才说道:“侯爷,虽然没有特别辨认,但那天我们确实看到三个孩子出去了。” 旁边的守卫点头,“对,对,因为那些工匠里有三个孩子挺惹眼,我清楚记得他们在那些工匠里。” 他还记得那些工匠拍着三个孩子的背,乱摸着他们的头,说这三个孩子还是太小,没干多少活,尽拖进度了,明儿不让他们来了。 “第二天,那三个孩子果然没来。”头目说,因此他们的记得,就肯定是那天出去了,没有忘记了的可能。 陆白一笑,“那拨浪鼓,你们见到那孩子拿出去没有?” 几个守卫一起怔住了。 一个守卫小声嘀咕,“好,好像没见到。” 陆白这下大概清楚了。 这些守卫十有八九没看错,的确有三个小孩跟着工匠从公门出来了,但是不是那三个孩子,这就有待商榷了。 工匠们是为太监送孩子的,这后宫内身形酷似三个孩子的小太监又不知凡几,想要找出几个蒙混的小太监太容易了。 这三个小太监出宫后,大可以恢复原貌大摇大摆的进宫,如此一来就神不知鬼不觉了。 陆白觉得要想把这案子查清楚,还得去将作监查问当时的工匠。 他辞别了头目进了将作监。 将作监的监司在,见了陆白慌忙过来行礼,待清楚陆白问那工匠后,慌忙让手下把册子取过来,同时不住笑着对陆白说:“那些个工匠虽是临时召集来的,但也都是惯熟了的。” 这些工匠隶属于匠行。 平日里皇宫若修建院子,修葺房屋,临时征调不上来工匠的时候,就会请这些匠行的工匠来做工。一些被征调来京城做工的,但服役后也有不少会留在京城匠行做活,因此在清心殿的建造,这些都是老手。 “清心殿的修造不是一朝一夕之功,这些匠人始终在其中,只不过因为那段时间逃了许多工匠,因此又从京城匠行里抽调了不少匠人。”将作监的监司说着,从手下手里取过名册,翻到了那几页。 他侧过身,把上面的名字一一指给陆白。 这些工匠有名有姓有籍贯有住址。 “行,上面记得挺清楚的。”陆白赞了一声。 将作监的监司谄媚的笑,“这些在京中各衙门里都有备案,这些匠人若想在京中做工,都得登记在册了才好做工。” 若不然,万一造个豆腐渣工程,人逃了,那苦主就没地儿说理了。 陆白点下头,让监司给他誊写一份,“我有一个案子要查问这些人。” 监司紧跟着一句,“什,什么案子?” 陆白瞥他,“我查案子,还得给你说了?” 监司脸一白,慌忙告罪。 陆白拍了拍他肩膀,让他有些事儿少打听,“这样活的命长一点儿。对了,半年前那些工匠造清心殿的时候,我听说还进去过三个孩子?” 监司身子一僵。 陆白抢过他手里的名册,“怎么,这一点没有登记在册?” 监司忙说道:“有,有。” 他伸出手,想要拿过名册,“我指给侯爷。” 待陆白把名册给他以后,监司手颤颤巍巍的翻起名册,几乎一刹那的功夫,他额头就见汗了。 “还没找到?”陆白有点不耐烦。 “找,找到了,就这儿——”监司指给陆白。 陆白看了看上面的名字,胡百万,莫六,庞三,这些名字听起来很奇怪,其实一点儿也不稀奇,这些穷苦人家的不识字,大多一行几来命名。 陆白让监司把这三人的名字和住址重点记下来。 “是。” 监司擦了擦额头虚汗,让手下去抄录。 陆白走到窗户边望了望外面,这将作监是个清水衙门,虽在宫门内,却不在后宫中,不过离着后宫近,不免要沾到一些气息。 他回过头对监司说,“我查的案子隐秘,我来这儿查了什么,你切莫不要告诉旁人,若不然我拿你是问。” “是,是,侯爷放心,我一定不说出去。”监司忙不迭的点头。 陆白这才取了手下抄录的名单,领着剑奴出了将作监,离了皇宫。 将作监在陆白离开后,探头悄悄的望,见他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线中后,他犹豫了一阵,最后还是咬了咬牙,出了将作监向后宫的小宫门跑去。 第四百二十三章 小神仙 陆白出了宫门,碰巧见到洛王陪石家家主进了宫门。 洛王见了他忙过来行礼,道一声:“陆侯爷。” 至于那石家家主,在看陆白的时候,在有忌惮之外还有深深的恨意,其中还夹杂这一些以后等着瞧的得意。 想来投靠剑斋成功,让他心里多了一些底气。 只不过一想到陆白前夜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又让他不敢把那得意显示的太过明显。毕竟现在的陆白,即便剑斋都不敢招惹。 因此,在陆白看过去的时候,他忙把目光移开了。 陆白收回目光同洛王寒暄了几句,洛王就向陆白告辞,然后笑着领着石家家主进宫门去了。 看得出来,虽然脸上依旧堆笑,但洛王的态度疏远了一些,也正常,自那夜一闹,骑鹤的皇后出现在皇宫上空后,皇后已有身孕的消息就瞒不住了。 皇后是顾家人,顾家在外甥和顾家侍女之子的中间选哪个,几乎谁都知道怎么选,顾家选皇后肚中的胎儿,自然陆白也会选那胎儿。 那护住皇后一命,间接保住了腹中胎儿,就是陆白的手笔,也是陆白的答案。 洛王也可惜皇后有陆白护着。 若不然,不用他出手,那最见不得陆白一家独大的剑斋康王一方,就有的是法子让皇后的胎儿胎死腹中。 陆白目送洛王离开后,马不停蹄的去了册子上记录的三个地址。 他首先去的是胡百万的家。 听将作监的监司说,这拿拨浪鼓的傻子就是胡百万的儿子。 他们住在城南郊。 南郊虽在郊外,却毕竟在京城之郊,依旧是繁华的市镇,人外人往叫喊不绝,热闹一点儿也不逊色于城内,相反,还多了许多烟火气。 杀猪宰羊卖狗肉,卖炊饼馒头甜水的,许多平常家的吃食,让从小在鹿园长大的陆白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胡百万的家在锣鼓巷。 这巷子以一制锣鼓的铺子得名,这铺子制的锣鼓很出名,是一家百年老铺子了。 陆白在锣鼓的铺子打听胡百万的家。 “胡百万应该外出做工了,他婆娘在家。”锣鼓铺子的小厮很热情,在指给陆白以后还不忘多说一句。 陆白点了点头,谢过小厮后随口问了一句,“他们家的傻儿子怎么样了?” 小厮一怔,“傻儿子?” “对,就他那个喜欢玩拨浪鼓的傻儿子。”陆白再次提醒小厮。 小厮挠了挠头,“他家没有傻儿子呀。” 陆白一怔,忽觉不对。 正要问,锣鼓铺的掌柜招呼小厮进去,显然怕惹上不必要的麻烦,小厮向陆白这个明显的贵人点头哈腰后刚要进去,陆白把他拦住了。 他对店里的掌柜说:“我要三面鼓,你给我挑三个好的去。” 掌柜听陆白要东西,登时喜笑颜开,也不再催促小厮。 陆白让小厮继续说:“这胡百万没有一个儿子?” “儿子倒是有一个,半年前丢了,前段时间刚找回来,乐的胡百万摆了一天的流水席,我当时还去祝贺去了。”小厮说。 这下可稀罕了。 陆白让剑奴取出将作监誊写的名册,上面的的确确写了疯子是胡百万的儿子。 他心下一动,顾不上理会小厮,身子眨眼之间消失,再出现时人已经出现在胡百万的门前。 小厮以为自己眼花了,待看到陆白时,惊得双眼圆睁。 这等神仙手段—— 是碰见贵人了! 陆白在胡百万门口敲下门,在听到里面没有动静后,人影消失,她出现在门后的院子中。 这是一处很平常的农家院子,院子里寂静无声,唯有几只鸡在悠闲的溜达。陆白觉得不对劲儿,身形再次消失,出现在屋内—— 接着,陆白触目惊心! 只见一个妇人和一个孩子躺在血泊中,妇人睁大了双眼,努力伸手去碰着孩子,却至死都没有碰到。 至于那孩子—— 他嘴里喊着半个糖葫芦,喉管的血近乎要流尽,身子在变的凝固。 将作监! 杀人灭口! 陆白立时明白了,同时还捶自己的头,痛恨自己太笨,这普天之下再狠心的父母恐怕也不会把儿子送入虎口让老虎给吃了。 那傻子显然不是胡百万的儿子。 十有八九是有人绑架了胡百万的儿子,让胡百万把那傻子带进了宫,胡百万按他的话行事后,这才把孩子给弄回来。 现在这一家人显然被杀人灭口了。 好快的速度! 陆白出宫以后直奔南郊而来,却想不到还是晚了一步。那动手的人显然也刚得手不久,这身子还是温热的。 想到此处,陆白心念一动。 唰! 他人飞到了半空中,念力遍布整个南郊,想要查出行凶的人,却一个值得怀疑的人都没有看见,于是陆白又身形一闪出现在小厮面前,“胡百万在什么地方做工?” 小厮愣了。 这等神仙之法他只听过,今儿还是头次出现在面前,其震撼无以言说,待陆白再问一遍后,他才结巴道:“在,在石,石家做工。” 石家承办了剑斋的“名剑大会”,已经着手在打造演武台了。又因为这时剑斋“名剑大会”断了十余年后的又一次大会,还是石家第一次作为世俗势力为剑斋办事,因此石家这次要大操大办。 他们早早就召集了城内的能工巧匠,准备在庄园内大搞一番。 陆白知道石家所在。 不过,石家要想大搞一番,城里的宅子是万万置不下的,估计是在城外的庄园。 陆白略一思量,让剑奴先回家,接着他一分为四,在小厮面前各奔东西,眨眼间消失不见。 噗通! 小厮一屁股坐在地上,“小神仙,这是小神仙!” 他一时间后悔不已。 他刚才要是热情一点儿讨得了小神仙的欢心,指不定还能踏入修行之途呢,就是不能修行,得一个赏也是值得夸耀一辈子的事儿。 “哎,这三面鼓……”掌柜的走出来。 小厮登时知道他不能修行该怪谁了,“鼓你大爷,整天鼓鼓的,就知道个鼓,一点儿也不热心,别人打听个消息就非得买你鼓是吧,世风日下全是你这种人害的!” 剑奴目瞪口呆,心想人真是一种奇怪的动物。 几乎是眨眼之间,陆白到了石家在南面郊外的庄园,在高空中一眼见到石家庄园临山坡处正在大兴土木。 他身形一闪向山坡处飞去。 “石台要高筑,四周还要搭建起楼台,以便于世人观战,知我剑斋之威,扬我剑斋之名。”一位灰布衫的老者同石家家主的侄子,曾被陆白抓起过的石正站在工程外围说。 卖官鬻爵的案子最大的后台是皇上,因此这案子重拿轻放,这石正在移交给北镇抚司以后,过了没多长时间指挥使就把他给放了。 石正刚点头,就见灰布衫老者眉头一竖,“什么人!” 石正疑惑,接着见天空中凭空出现一个人。 正是陆白! 灰布衫老者背后的剑霎时间出鞘,一化二,二化四,眨眼间布满了剑雨朝凭空而立,正在寻找胡百万的陆白落去。 接着,灰布衫老者的身形轻移,留下一道道残影夹杂在剑雨之中,宛若一颗流星刺向陆白。 灰布衫老者很愤怒。 一个修行者不打招呼的出现在面前面摆着是挑衅,因此他一上手就要给这人一个教训。 然而—— 陆白眉头一抬,剑雨停在空中,美轮美奂。 接着身形一闪,陆白一只手点在灰布衫老者额头上,“我正忙着办案呢,顾不上跟你玩儿,一边儿玩去。” 灰布衫老者毫无反抗之力,身形倒退,几乎一眨眼之间,在他的残影还没消失时,又出现在石正面前。 至于陆白,他则出现在土木工程的上空,“谁是胡百万?!” 工匠们呆呆地看着他。 陆白扫视了一圈,忽见在石料区,一个工匠举起一块大石头要狠狠地砸向另一个发呆的人。 “住手!”陆白念力一动,那工匠手里的那块石头登时化为齑粉。 接着陆白出现在他们中间,念力一动,捆住那意欲杀人的工匠,回身抓住要挨砸的工匠,“你是胡百万?” 胡百万陡遭剧变,一时间说不出话。 陆白不理他,又朝众人喊一声,“莫六和庞三在不在?” 他在喊的时候,用了一点儿狮吼功,登时把工匠们给惊醒了。 陆白又重复喊了一遍。 那些工匠下意识的去找,忽而有人喊道:“莫六?莫六!莫六!” 陆白心一沉。 他左右手各拉着一个人,霎时间移动到说话处,见一个人朝下倒在地上。 陆白让人把他翻过来,见这精壮的汉子已经死了,脖子上有一条勒痕,显然是勒死的。 陆白抬头扫视众人,忽见一个匠人一石头拍到自己额头上,登时头破血流。 “你动的手?”陆白踏前一步,把他拦下。 这人原准备把自己拍死的,但一块石头又是对着自己拍,哪那么容易死,因此此刻只是头晕目眩而已。 陆白又问众人,“庞三呢?” 诸位工匠这会儿似乎明白要发生什么了,一个人忙把庞三推出来,“他在这儿!” “好!” 陆白轻舒一口气,至少两个人证没有死。 关于这点儿,陆白得感激方才那位灰布衫老者,若不是他在场,让暗藏在工匠中的人有所顾忌迟迟没有动手,胡百万早死了,根本轮不到陆白赶过来。 第四百二十四章 作头 陆白是个知恩图报的人。 在他押着四个人离开经过灰布衫老者时,陆白朝他挥了挥手,“谢了。” 灰布衫老者一头雾水,脸上阴晴不定。 这谢从何来? 谢他刚才被陆白一招轻巧的打了回来,而且再无动手的胆量?这分明是在羞辱他,灰布衫老者登时把双眼瞪圆了,死死的盯着陆白。 不过,他还是知道分寸的。 从陆白方才轻松当下他攻击后,他就知道这人绝对是疯传许久的陆白,在这偌大的京城,除了内书堂的几个老妖怪,还有桃花观的几个孤寡老人外,只有陆白可以找破了他的剑招。 灰布衫老者一面惊叹于陆白的名不虚传,一面暗暗恼怒陆白的嘲讽,却又只能藏在心里,不能发作。 他知道,以陆白夜招酒神的背景与神通,绝对不是他能招惹的。 他只能目送陆白离开。 石正在旁边恶狠狠地道:“这厮太嚣张了,若再让他们顾家的人得了那位子,支持他建起了那劳什子的浩气门,以后还有别的门派立足之地?!” 灰布衫老者知道石正这话是何意,虽然有挑拨之嫌,但不得不说这话在理。只是他们剑斋是万万不会当这出头鸟的。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才最妙。 陆白领着人出了石家庄园,走在正在冒出新绿的田野上,不多时到了一小桥旁。桥下流水潺潺,桥上有一块石头供田里归来的农夫休息。 至于远处。 农夫们在细雨如丝之中,清除着田里的杂草。 陆白坐在石头上,望着身前的四个人,指着先前要举起石头砸死胡百万的那个工匠,“说说吧,你为什么要砸死他?” 胡百万也回头看着他,“李三?!我什么地方得罪你了,你竟然要痛下杀手。” 李三把目光移到了旁处,望着碧绿的田野,“你没得罪我,但我要杀你。” 然后就陷入了无尽的沉默之中。 陆白见他是个闷葫芦,回头问另一个已经得手,杀死了莫六的工匠,“你呢?为什么杀莫六子?” 这工匠低下了头,身子还在瑟瑟发抖,脸色青白,却是强撑着没说话。 “既然都不开口,我来说为什么吧。”陆白轻笑,“有人要你们灭口,以遮掩从三年以前,你们就断断续续在清心殿下挖掘的洞口?” 他傲视众人,“是也不是?” 无人回答他。 胡百万身子哆嗦了一下,忽然觉得有些不太妙。 陆白问胡百万,“是不是你们做下的?” 胡百万当起了缩头乌龟。 陆白也不逼他,因为他知道,胡百万很快就会开口说话的,“若只是这个洞,我还查不到你们头上。更重要的是,你们曾把三个男孩带进了宫,从那洞口送到了某个地方……” 陆白取下腰间的酒葫芦饮了一口酒,“那三个男孩不是你们的孩子,你们却谎称是你们的孩子,这才是你们要被灭口的原因。” “告诉我,当时谁让你们做的?”陆白又问。 几个人还是不开口。 陆白脸色冷下来,“胡百万,有件事儿我忘说了,我查到你家门口的时候发现,你儿子和妻子也被人灭口了。” “莫六和庞三的家人也是。”陆白又看向庞三。 他的分身去往了庞三和莫六的家,却还是晚了一步,见到的全是他们家人的时候,莫六死的不止有妻子儿女,还搭了一个老母亲。 听到这个消息,胡百万两人俱是一哆嗦,脸色慌张,恐惧,惊骇的茫然起来,就好像有颗炸弹在他们脑子里爆炸一样让他们呆呆地。 陆白给他们缓和的机会,不再咄咄逼人,而是扭头看着方才行凶的两个人,“你们要准备硬扛着?扛到同他们一样家破人亡?” 两个工匠低着头不说话,也不想逃,更不想挣扎。 就陆白方才表现出来的实力,他们知道,他们就是想逃也逃不掉的。 陆白眉头微皱,“嘴还挺硬,但到了锦衣卫手里,就是铁嘴也能给你撬开了,我劝你们还是在受苦前说的好。” 两个工匠一听见锦衣卫,身子一哆嗦,显然锦衣卫的名头让他们魂飞魄散,但他们还是低下了头。 这时,陆白终于肯定了。 他长叹一声,“我懂了,你们的孩子也被人挟持了,他们让你们行凶杀了他们三个,对也不对?” 两个工匠震惊的抬起头,没说话,其表情却分明在说陆白是对的。 “你是相信他们会把你们的孩子送回来呢,还是相信我?”陆白问,“我乃陆白,堂堂侯爷出马帮你去寻。而他们……你把他们交代给你的差事办砸了,他们指不定已经在折磨你们的孩子了,你们现在犹豫半分,就是在助纣为虐。” 陆白扫视他们。 两个工匠表情不一。 还打算撑下去的是那个已经得手杀了莫六的。 至于另一个被陆白拦下的李三,他被说动了。 他抬起头道:“是,是我们作头吩,吩咐我们做的?” 陆白诧异,“你们作头?包下石家修造园子工程的那位,他现在何处,还在工地上?” 工匠摇头。 他说的作头非包工头。 正所谓国有国法,行有行规,他们工匠行属于营造行,在他们营造行中有行首,工匠习惯称之为作头。 在他们营造行共有三大作头。 有善于营造民间楼阁的是张作头;善于营造山水园林的是云作头,至于专为皇宫贵人修造御殿黄阁,极尽精贵的是黄作头。 他们这一脉属于黄作头,吩咐他们做事的正是黄作头。 “他的大弟子李云方才急急忙忙的来,暗中把我们三个拉过去,先取出了我们孩儿身上的信物,又低声威胁我们把他们三,三个做掉,若不然就,就别想见到我,我们孩子了。”工匠说。 他们知道这位黄作头有这胆量,也有这本事。 当初胡百万三个人带三个孩子进皇宫就有黄作头参与其中,因此他们不敢不信,这才向胡百万三个人痛下杀手。 这位工匠说罢,噗通一声跪在地上,“侯爷,侯爷,我甘愿人法,我求求您,求求您救救我孩子吧,我孩子才三岁啊,他连城里都没去过,大人,求求你,求求你了……” 这工匠不住地磕头,砰砰作响。 陆白问他,“黄作头家在什么地方?” 工匠忙说,“在南城门内龙柳巷的第三个门。” 这巷子的巷口因为一株老态龙钟的大粗柳而得此名。 陆白得到这个消息手,身形一闪,出现一道分身,一闪身消失不见了,跪地的工匠愣了一下,随即觉得有陆白的神通在,儿子多了一丝生还的可能。 即便那位依旧强撑着不开口的工匠,目光里也流露着希冀。 陆白继续问此刻已经缓过来的胡百万俩人,“你们大可以回去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不过作为堂堂侯爷,我着实没有骗你们的必要——当初,让你们带三个孩子进宫,还让你们挖地道的,也是黄作头?” 胡百万着急回家看,庞三也是。 他们踉跄着脚步越过陆白,只撂下两句话,“黄作头的孩子当时也被绑走了,当我们被威胁做这事儿时,黄作头是牵头的。”等这话飘散在空中时,他们已经下了石桥,奔向原野尽头的市镇了。 陆白则在咂摸胡百万俩人话中深意。 听胡百万这话的意思,这黄作头似乎也受到了威胁。 陆白觉得这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回头问两个工匠,“你们有没有参与到皇宫清心殿的营造中?” 两位工匠点头。 “你们当时也被威胁了?”陆白问。 若被威胁了,陆白只觉得这两位工匠太倒霉了,有了孩子就等于有了软肋,处处被人给拿捏着。 两位工匠摇头后又点头。 “我,我们的孩子,没,没被绑。”磕头的工匠李三结结巴巴的说。 陆白疑惑,“没被绑为什么要坐下那等事,你们可知道,倘若事发了,这可是灭门的罪过。” 工匠的脸哭丧起来。 他们是黄作头一派的,他们只要营造的手艺,倘若他们不做,黄作头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在营造行混不下去。 “我们吃的就是这碗饭,若丢了这饭碗,家里人就只能和西北风去。”工匠说。 即便如此,他们本来也不敢的。 但在他们进了宫,依照黄作头的命令在清心殿的废墟上不明所以的挖了坑以后,他们就上了贼船,想下也下不来了。 “黄,黄作头还威胁我们说,若胆敢泄露半个字,就,就把我们的孩儿给绑了。”工匠们就在黄作头这威逼利诱之下挖了那地道。 自从做了这档子事儿后,他们整日里提心吊胆,后来听说清心殿又着火了,他们心里还庆幸,心想趁清心殿再次重修的机会,他们可以把那地道堵上,然后一切天衣无缝,却不想被陆白给发现了。 “呵。”陆白轻笑。 这事儿的确天衣无缝,若不是陆白心血来潮去查内库案,还真发现不了这里面的玄虚。 他还要说话,面色忽然一变。 他的分身已经赶到了龙柳巷,那黄作头的家着火了。 第四百二十五章 食儿魔 龙柳巷内。 大火熊熊燃烧着。 陆白的分身略微停顿一下后,毫不犹豫的钻进了火场。 黄作头若死了,这线索就真断了。 然而,待陆白的分身冲进去的时候,见偌大的宅子全浸在熊熊大火中,尸体四处散落着,有的尸体烧焦了,有的还完好无损,但都死了。 陆白翻看一下人的脖颈,一刀致命,杀人灭口的是个老手。 他为了怕留下证据,让陆白继续插下去,在把人杀了以后,一把大火把所有罪证也给烧没了。 “好狠的人。”陆白心想。 他四处转悠一番,见大火从客厅烧起的,客厅里倒着几具尸体,依然成为了焦尸,想来这位黄作头也在里面。 陆白没有闯进去。 这显然已经查不出东西来了。 他站在院子中眉头紧锁,心里十分懊恼,自从查起这个案子开始,他就一直在被牵着走,对手几乎每次都快他一步,把他查到的线索给掐灭了。 皇宫里是,桃花观是,现在这黄作头也是。 他感觉进入了一个大迷宫中,摸索着了许多条路都是死路,一直没有找到方向。 陆白长叹一口气,分身轻散在空气中。 陆白回头看了看两个工匠,忽而若有所思,这案子不算毫无头绪。 从他在龙柳巷打探来的消息看,里面并没有孩子的时候。 再结合方才胡百万他们说的黄作头的孩子也没拐走了,这么看来,这幕后黑手喜欢用孩子来威胁他们的父母为他做事。 既然如此,今儿早上黄作头用信物威胁三位工匠,应当是这幕后黑手的手笔。 换句话说,他目前至少知道三个孩子在幕后黑手的手上。 这里面又有一些名堂。 陆白去将作监查案,把名单抄录下来后直奔胡百万的家,从胡百万家里出来后更是运用缩地成寸的神通,几乎在眨眼之间到了石家园林。 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这幕后黑手若想断了这条线,显然得齐头并进,而且得稳准狠,不能留下任何岔子。 显然,这幕后黑手的确办到了稳准狠,但岔子么…… 陆白冷笑一声。 在短时间内把这些线头断掉,旁的不说,就说让这三个工匠杀了胡百万三个人,至少证明这幕后黑手对营造行很熟悉。 否则也不会在千钧一发之间,抓住同一工地工匠的儿女,逼迫他们犯下这等罪行。 因此,陆白觉得,这幕后黑手可以从幼儿失踪案着手去查。 话说回来,这已经多少个案子了? 陆白在心里盘算了一下,清心殿失火案,内库盗银案,幼儿失踪案—— 唔。 陆白一怔。 他在不久前就曾让方千户去查幼儿失踪案,不知道他查的怎么样了。陆白这些天忙得很,没顾上去南镇抚司,想不到现在查的案子竟同方千户查的案子联系上了。 想到此处,陆白起身伸了伸懒腰,“现在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们听哪个?” 跪地的工匠李三忙说道:“好,好消息!” 旁边的工匠忙不迭的点头。 “呃——”陆白沉吟了一下,“还是说坏消息吧,龙柳巷着火了,黄作头的宅子被烧的毛都不剩一根。” “啊!”李三的脸立时间变了色。 “好消息是里面没有孩子的尸首,现在趁孩子丢的时间不长,我们追查下去,或许还可以查到你们孩子的踪迹。”陆白说。 两个工匠立刻慌起来。 他们奔上石桥,着急忙慌的要回家。 陆白让他们且慢,先告诉他住址,他好分身去。 两个工匠又忙停下来,把家门报上去后,陆白身子刹那间一分为三,两个分身朝着李三他们提供的家门去。 至于陆白,他不紧不慢跟在快速奔跑的工匠身边。 “你们刚才说见了孩子的信物后毫不怀疑的认为他们被绑架了,是因为黄作头,胡百万他们也曾被这样威胁过,对吧?”陆白问。 俩人气喘吁吁,只能点头。 “丢孩子的只有他们?”陆白问。 他得把从什么时候丢孩子查清楚了,看究竟是幕后黑手盯上内库的时候才绑架孩子威胁人的,还是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在这么做了。 李三摇了摇头。 他不得不停下脚步,“不,不是,很久以前城郊就流传着食儿魔的传说,说坊间流窜着一只食儿魔,形如一头黑犬,专掳小孩。” “哦?” 陆白心想这大概这食儿魔在为那些老太监掳小孩了。 “大概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陆白问。 李三记得他小的时候就断断续续的听过这方面的传说了,“那会儿我娘吓唬我的时候就说,再不听话就让食儿魔把你抓走。” 李三就是在食儿魔的恐惧笼罩下长大的。 旁边的工匠忽然道:“我们小时候也经常传有小孩被食儿魔掳走了。” “哦?”陆白问他家乡是哪儿的。 “姑苏。”工匠说。 他家乡在姑苏,后来被征召到京城建造宫殿服役,后来就留在京城成家了。 陆白还是觉得这食儿魔十有八九是内书堂所为。 正所谓鸡蛋要放在不同的篮子里,这群老太监若想吃人,肯定也不会只紧着京城周遭的羊毛薅。 “胡百万他们的儿子也是被食儿魔掳走的?”陆白问。 李三有些犹豫。 他不知道。 传说中的食儿魔掳走孩子后从来没有还回来的,胡百万他们的孩子丢了后,起初传的是被食儿魔掳走了,但后来胡百万说他们的孩子另有人抓走了,他们有办法可以把孩子换回来。 “所以,我觉得,大概他们的孩子不是食儿魔抓走的。”李三也犹豫。 “但他们丢孩子的时候,传有一个形如黑犬的抓走了他们孩子。”另一个工匠补充道。 修造清心殿的工匠中不止胡百万三个被掳走了孩子,还有几个工匠他们的孩子也被掳走了。 因为作为平日里相好的同行,他们曾一起帮着找过,所以知道。 陆白心中一动,“哦?是不是帮忙在清心殿下打洞,就可以把孩子换回来?” 工匠点头。 “别的呢?别的被食儿魔掳走的孩子就回不来了?”陆白问。 他现在狐疑起来,心想难道这食儿魔和掳走工匠孩子的人不是一伙儿的,亦或者那食儿魔本身就是妖怪? 李三摇了摇头,“以前没听说能找回来,但这几年有了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 李三先告诉陆白,他也不知道这传说是不是真的,他就是在帮同伴找孩子的时候,隐约打听来的消息。 “就是儿子被食儿魔掳走了,只要献祭四个孩子,就可以把自己孩子换回来。”李三说。 第四百二十六章 门婆 “什么!”陆白一惊。 还带这样的,这岂不是要惹得天下大乱? 陆白越来越觉得这水浑了,就这四个换一个的缺德主意,同前世见到过的传销差不多,而且更狠,一个人丢了拐四个,四个里面丢了拐四个,要都这么做,这世上迟早要乱套。 “这传言是什么时候传出来的?”陆白觉得这传言若为真,那绝不是食儿魔作乱这么简单,这里面至少还有别的名堂,十有八九就是宫里人做的。 李三摇了摇头,他们也不知道。 陆白暗中记下了,决定回去查一查。 这个传言若传的广,必然有付诸实施的,若有成功的,陆白就可以顺藤摸瓜了。 至于回去查不查的出来? 陆白相信,这传言若为真,只要涉及的多了,就必定能有案底留下,陆白不相信所有拐卖儿童去换自己孩子的人会做的天衣无缝。 想着这些,陆白他们很快到了城南郊。 城南郊有一条河,从宁江引出来的,在做护城河的同时还为南郊的田地做灌溉用。 因这一条河,城南郊很繁华,沿街店铺林立。 在又走到锣鼓巷时,陆白见巷口围了许多人,里面传来胡百万撕心裂肺的哭声,让人闻之落泪。 巷口的百姓都窃窃私语,为胡百万惋惜不已,又后怕不已。 陆白来时打听消息的小厮也在巷口。 他见陆白过来了,身子下意识的往后缩——他以为陆白是凶手,因为陆白是最后一个打听胡百万家,且进入他家的人。 小厮这会儿正犹豫要不要告诉官府呢,但一想到陆白的身份,他就觉得还是烂在肚子里为好。 “嘿,兄弟,过来一下。”陆白向他招手。 小厮越发的慌了,他以为陆白要杀人灭口。 “你躲什么躲,本侯爷是锦衣卫查案的,他家的人不是我动的手,胡百万的性命还是我救的!”陆白无奈。 他让工匠把小厮拉过来,吩咐道:“待会儿胡百万心情平复了,你告诉他,若想报仇就来李三家找我。” 小厮这才点了下头。 陆白领着李三离开了。 李三的家距离锣鼓巷不远,在一座石桥正对的巷子口,他们刚回到巷子,巷子中一个坐在门口的老妇人就迎了上来,“李三,李三,快回家吧,你家孩子丢了!” 李三虽然早已经知道了消息,但听到这事儿真的发生了,还是“啊”的一声。 老妇人道:“我们大家里里外外都找一圈了,都没找见你娃,你家娘子现在都快把眼睛哭瞎了。” 李三愣了愣,随即想到了旁边的陆白。 这位神通广大的侯爷现在是他唯一的希望。 陆白微微颔首,“先去找你家娘子,看看孩子究竟是怎么丢的。” “是,是。”李三忙在前面领路。 他身子现在哆哆嗦嗦的,以至于平地上走路都差点摔了一跤,等他进门时,屋子里传来李三媳妇有气无力的哭泣声。 “娃他娘,孩子怎么丢的?”李三着急跑进去。 他还等着陆白查到线索,及时把孩子就回来呢。 那李三的娘子本来已经哭得有气无力,肝肠寸断了,见到了李三,却又不知道哪里生出来的在力气,又大声哭起来:“你个天杀的,你终于回来了,板儿丢了,我也不活了。” 接着又是一番哭天喊地。 李三心里着急,吼道:“别哭了,快说,孩子怎么丢的!” 李三娘子本来泪水泛滥,被他这么一吼,立时憋回去打了吐个嗝,然后才哽咽的哭诉起来。 今天天依旧阴沉沉的,天上下着要熬煞人的细雨。 李三娘子忙着缝补衣物,孩子板儿却不听话,嚷着要去外面玩耍 食儿魔前阵子在城南郊泛滥了一阵,很多人家都丢了孩子,现在虽然少了一些,但有孩子的人家都不敢掉以轻心,都恨不得两只眼整天的盯着孩子,李三娘子自然不允许板儿出去玩。 板儿不高兴,于是就在家里哭闹起来。 李三娘子被他哭嚷的烦了,正好卖干果的小厮在外面叫喊,于是李三娘子掏出几文钱买了一份果子给板儿,让板儿坐在门槛儿前吃。 板儿坐在门前,望着街头,手指头捏着果干,先是在嘴里含一含,待甜味差不多了才吃尽,然后再吮吸一下指头,把指头上的甜味也吮尽,这才开始吃下一颗。 李三娘子坐在院子的亭子里看着他,见板儿吃的安心,心里松了一口气。 正好她手里缝补的线没了,于是她放下筐子,想趁板儿安生的时候回屋去取线团,怎料刚进了屋,还没等她拿到线团,就听外面有人尖着嗓子高声叫:“板儿,鬼!鬼呀——” 那是邻居门婆的声音。 李三娘子急忙跑了出去,见门婆急颠颠的追到巷子的另一出口,不停的叫嚷挥着手,而巷口处则闪过一道黑影,是什么她没看清楚。 “看起来像一条大黑狗。”李三娘子哭泣着补充了一句。 等她追到巷子口的时候,那东西早不见了踪影,门婆也靠在巷子外面的墙上气喘吁吁,满脸惊恐。 那巷子口外是一片田野,零星有几乎人家,又是春天草色近却无的时候,田野里根本藏不住人,但李三娘子找了许久都不见孩子。 她还跟听到动静出来的邻居们分头寻找了许久,愣是一点儿踪迹也没找到。 李三从怀里取出一只鞋子,“孩子出事儿时穿的这双鞋?” 这是一双红布面鞋,鞋子上面绣着一憨头憨脑的老虎头。 李三娘子见了,一把抢过来,“对对,就是这双鞋,他昨儿吵着嚷着要穿这一双新鞋,我就给他换上了。” 这一双鞋还是李三同李三娘子带着孩子逛街时买的。 李三问的差不多了,回头看着陆白。 陆白沉思一番问道:“谁是门婆?” 放在在巷子里迎他们的老妇人走上来,怯怯的看着陆白,“我,我是门婆。” 陆白上下端量她,见这老妇人收拾的挺干净,身子横平竖直,看起来的确像一块门板,难怪叫门婆。 第四百二十七章 熟人作案 门婆拾掇的很干净,看起来很精神。 只是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很深的痕迹,打上了一层老年斑,让她即使努力的挺拔身子,看起来却还是有些风烛残年。 陆白朝门婆笑了笑。 他领着门派走到巷子里,左右看了看,见李三家在巷子中间,离左面市集的巷口和右面田野的巷口差不多近。 “你怎么发现板儿被抓的?”陆白一面张望着四周寻找着痕迹,一面问。 这巷子在南郊。 城外虽然很繁华却毕竟是城外,街道铺的都是土,现在一下雨泥泞不堪,有水洼,有泥坑,还脚踩在湿软泥土上大大小小的脚印。 虽然垫了一些灰土,也没什么用。 “啊哟,我出门倒水时看到的。”门婆说气话来语调儿很怪,像一只受惊的老母鸡,说话时一惊一乍,阴阳顿挫。 她家在李三家斜对门,临近市集的巷口。 门婆说着走到自家门前,比划着泼水的手势。 “我当时刚出来,就见一条大黑狗一样的东西从门前跑过去,我还纳闷是什么东西呢,等走出来一看,见那妖怪一口叼住板儿向外那头跑去了。”门婆说。 她双眼在说话时冒出兴奋的神色,脸上又挂了一丝悲伤。 “我当时丢下盆就追。”门婆奔跑着从陆白面前经过。 “可那妖怪跑的太快了,眨眼之间就到了巷子口,等我到了巷子口看的时候,那妖怪已经没踪影了。”门婆一脸惋惜的折回来。 陆白略一沉吟,“这么说,你出巷子后压根没看到那食儿魔跑到什么地方去了?” 门婆点头,“这食儿魔神出鬼没的,太邪门的咯。” 她说罢双手一拍长叹一口气,“这位公子,不瞒你说,我是拼尽全力去追这食儿魔了,不瞒你说,我特像抓住他,我干儿子的儿子在三年前就被食儿魔抓走咯。” 接着,门婆骂起了食儿魔,“这该死的畜生后,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命,还多少家破人亡,老爷天怎么不把这祸害收了去。” 陆白没理她。 他慢慢的往临近田野的巷子口走。 待走到半途时,他回首问门婆,“你跑到什么地方,那食儿魔出了巷子,消失在你视野内的?” 门婆迟疑了一下才说道:“就,就板儿他娘出门看见我的时候。” 陆白了然。 他又出巷子口扫视了一眼,回头招呼门婆,待她走过来以后,陆白问她在什么地方见到板儿的鞋子的。 门婆忙指了左面一处地面,“就在那泥坑旁边。” 陆白这下没什么要问的了。 他只是俯下身子左右看了看,又弯着腰仔细查看地面上的脚印,原路回到了李三的家。 门婆在旁边好奇地问:“这位公子,你,你是衙门的人?” 陆白轻笑着直起身子拍了拍双手,“我是锦衣卫的人。” 啪! 门婆吓的面色大变,后退一步踩到了泥坑里。 陆白冲她笑了笑,“你怕了?” 门婆手足无措又战战兢兢地,一时间手不知道往什么地方放,“那个,大人,尽,尽说笑,锦,锦衣卫谁,谁不怕。” 陆白点了点头,“有道理。” 他站在李三的门口招呼一声李三给他端碗水,不待李三答应,他就走进了李三家的门,“你快点儿……” 话音未落,身子一抖。 门婆只觉一道影子消失不见了,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不由地揉了揉双眼。 李三却见过陆白的神通,在院内不由地睁大了双眼。 接着,门婆见了鬼一般,见陆白手里捏着一根匕首,架在一身青布衫满脸横肉的汉子脖子上,押着这个汉子从邻近市集的巷口走进来。 门婆忙看李三门内,见那里也有一个陆白,正在向他招手。 “鬼,鬼呀!”门婆吓得大叫。 陆白押着赶车人赶着马车到了门婆跟前,不理会门婆,而是问李三,“这赶车的人是谁?你认不认识。” 李三一脸的焦急,看了赶车的人一眼后就摇头:“不,不认识。” “你呢?”陆白又问门婆。 门婆脸上有些惊慌,但还是摇了摇头。 陆白轻笑,“你不说?他可是来灭口的,你要再不说,本公子可就保不住你了,到时候让你去锦衣卫的昭狱里好好说道说道。” 锦衣卫的名,树的影。 陆白一提到昭狱,门婆就惊恐的都似筛糠,“不,不要,我……” “要不你说?”陆白问他刀下的汉子。 “本侯爷的名声想必你是知道的,你若不说,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开口,你不如痛痛快快的开了口,少受许多罪。”陆白轻笑。 “至于你——” 陆白看门婆一样,“他若说了,那你就去昭狱痛快去吧。” 门婆被吓傻了。 李三还是一头雾水。 “我说,我说!”锦衣卫的凶狠之名最终还是压垮了门婆心里的最后一个稻草,她忙嚷道:“板儿,在,在我家里。这,这人是猪行行首朱六的大徒弟,我,我见过他。” 门婆一口气的说出来。 陆白一脸的不出所料。 “什么!” 李三呆住了,院子内本来或凑热闹,或宽慰李三夫人的左右街坊都静下来。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把你儿子救出来。”陆白踢了李三一脚。 接着,他问门婆,“朱六的家在何处?” “杀猪巷最大最阔的院子就是。”门婆说。 陆白点一下头,身子往后一退,一个分身从他身上出来,眨眼间消失不见。 门婆一脸惊恐,陆白这一手本事着实形如鬼魅。 陆白心里也在感叹这分身术的好用。 在斗法之中,这分身术其实没有太大的用处,因为有经验和的人一眼就可以认出分身,即便认不出,因为是分身,同境界的人也可以一招击碎。 许多时候,分身术更多是作为战斗中的障眼法。 然而,陆白却把这法术用出了新高度,那就是查案——这世上估计只有他这么用了。 指不定在同境界的人眼里,陆白这么做还很掉价——用法术去查案,无疑让这法术沾了红尘气儿,有种不务正业的感觉。 然而,陆白却在为他运用分身术查案而沾沾自喜。 就在这时。 “找到了,板儿找到了!” 李三狂喜的声音从门婆家传出来,在出门的时候还差点跌了一跤。在他怀里抱着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双脚赤裸,此刻睡眼迷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李三娘子这会儿听到消息,从家里奔了出来,扑到了李三怀里,脸上的泪水喜难抑,“板儿,我的板儿,我的小心肝儿哟。” 于她而言,方才是天塌,只觉人生毫无希望,现在却是雨过天晴,还有不自主油然而生的庆幸。 李三安慰的拍了拍李三娘子。 他怀里的板儿还伸出手摸了摸李三娘子眼角的泪水,一脸懵懂。 左邻右舍的追出来,在为李三夫妇高兴时,还小声议论,“板儿怎么在门婆家里?” “是啊,太怪了。” “还有这位公子,他怎么知道在门婆家里的?” “就转悠两圈就看出来了?也太神了。” 陆白轻轻一笑。 其实这桩案子没那么难。 无论门婆还是李三娘子说的话中,都有一个最大的问题: 板儿没叫。 若是遇到了陌生人,或者真是一食儿魔叼走他,板儿是一定会发出动静的。 这让陆白有了一个想法:熟人作案。 唯有熟人作案,板儿才不会在对方抱他的时候不出一声。 另外,门婆家在李三家左侧,临田的巷子口在右侧。 门婆若看到食儿魔叼走板儿去追的话,必然要从李三家门口经过。 李三的大门是敞开的。 李三娘子听到动静出屋门的话,应当看得见门婆追过去的身影。 但事实上李三娘子没有看到。 不仅没有看到,等李三娘子追出来的时候,门婆已经远远拉开李三娘子一段距离了。 这也是一大疑点。 陆白猜测是门婆抱起了板儿,板儿因此没有惊呼,然后门婆迷晕了板儿,把板儿交给另一个人,自己则拿了板儿一只鞋,跑到了李三家右侧走了一段距离才高声喊“板儿,鬼啊!” 李三娘子在慌乱中听不清楚也不会怀疑门婆在什么地方。 等她追出去的时候,门婆已经拉开她一段距离了。之所以拉开这一段距离,是因为门婆虽然身体康健,精神矍铄,但毕竟是一个小老太太了,为了李三娘子看不见她手里的那只鞋,她必须保证自己始终在李三娘子前面。 等她出了巷子口,在李三娘追出来时把手里的鞋一丢,那就是她故意布下的疑阵,让人们误认为孩子从这儿被食儿魔叼走了。 至于李三娘子看到的那黑影。 那其实是门婆的帮手在故弄玄虚,李三娘子压根没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却在门婆,还有食儿魔的传说下认为那就是食儿魔。 至于那位帮手,毫无疑问是把鞋子送给黄作头,让黄作头去逼李三动手的人。 他只要在众人找孩子的时候从零星几家的方向悠闲走过来就可以了。 不会有人怀疑到他身上。 何况他两袖清风,身上根本藏不下孩子。 接着这人就可以穿过巷子,从门婆家得到鞋子揣在怀里,就可以安然无忧的离开了。 找寻孩子的人注意力全在这巷口和田里,不会有人怀疑到他。 至于陆白为什么认定孩子在门婆家,原因无他,板儿毕竟年纪大了,全巷子的人又都在找板儿,贼人不会冒这风险把板儿弄走。 再者说,他们只是要板儿的鞋罢了,犯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 何况,即便他们想把板儿弄走,恐怕门婆也不大愿意吧。 门婆想必平日里对板儿很亲近,因此板儿才没发一声的任由门婆抱起来,而贼人找到门婆恐怕也是新定好的主意,不会有那么长时间让门婆同板儿去经营感情。 当然,一起上起初都是陆白的猜测,陆白进行了一系列的佐证才肯定自己猜测的。 譬如据门婆所言,那食儿魔是穿过巷子跑掉的,但这巷子泥泞,压根没有任何异样的蹄印。 再者如门婆所言,她跑到巷口的时候,食儿魔消失不见了,但在门婆口中,她还追了食儿魔一段,但李三娘子出来时,那食儿魔才从巷口一闪而没。 这根本不可能。 食儿魔若可以在门婆跑到巷口时消失不见,以同样的速度读,在巷子内早消失不见了,门婆压根没有追一段的机会。 再排除这些一点后,陆白才肯定这时熟人作案,而且孩子十有八九在熟人家,从而锁定了门婆。 他回头吩咐另一个工匠,让他回去也如此查询。 他还分了一个分身跟着工匠去了。 至于这边,陆白还有些话要盘问。 经过这次查案,陆白忽然发现自己疏忽了一个问题,即他今天查案,线索查一条断一条,根本不是幕后黑手抢在了他前面,把线索一条一条的掐断,而是幕后黑手早料到陆白会查到这儿,已经在着手掐断所有线索了。 只是幕后黑手想不到陆白查的这么快,这才让陆白赶上。 在陆白这雷厉风行的逼迫下,幕后黑手慌忙上让后面的计划加快上线,却想不到还是晚了。 譬如利用门婆拐走板儿,从而利用李三杀胡百万。 这计划可谓是缜密,而且一环套一环,应当是提前谋划好的,却想不到陆白查案查的太快,以至于他们在陆白的压迫下做事儿粗糙潦草起来。 若是缜密的作案,这案子应当是把板儿悄无声息的弄走,不留下任何痕迹的,从而死无对证,怎么查也查不到门婆身上,而且因为食儿魔掳掠儿童很常见,估计这案子很可能当做食儿魔犯下的又一桩案子而结案。 然而,今天仓促,留下了太多的疑点,这才给了陆白破案的机会。 不止如此,陆白甚至觉得,许多食儿魔的案子,指不定也是这么犯下的。 至于是与不是,看陆白待会儿抽奖的奖池奖品丰不丰厚就知道了。 就在他刚才破案的当儿,面板提醒他多了一次抽奖机会。 他现在有两次抽奖机会,还有一次是阻拦和抓住行凶的李三和那工匠得到的抽奖机会。 陆白估计那次抽奖机会的奖池不会太好,因为案子破的太简单。 陆白这时抬起头,刚要盘问门婆和朱六的大徒弟,李三把板儿交给李三娘子,气势汹汹的走过来想要踹门婆一脚,但看到她灰败的样子,忍了忍,把脚放了下去,“门婆,你为什么要绑板儿,为什么!” 第四百二十八章 耗子药 门婆一脸慌张。 “我,我…” 她双手一拍大腿,尬笑起来,“我就给你开个玩笑。” 李三捏着拳头看着她,努力的压着嗓门,“你觉得我会信?” 继而,李三朝他怒吼起来,“我差点因此杀人,你告诉我这个是玩笑,这难道很好笑?说!谁让你这么做的。” 李三整天做活,皮肤被太阳晒成了古铜色,现在热血上涌,青筋暴露,让他的脸十分恐怖,吓的门婆后退三步,不小心踩到一个泥坑,不由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门婆吓的话都不说,半晌后才回过神,痛哭起来,“我,我真没想拐走板儿,我,我就把他藏一会儿。” 她一边哭一边辩解,“我也是被逼无奈,我,我要不做这事儿,韦正就不管我了。” “门正?” 陆白惊讶,这又出现一个人名。 “门正是她的干儿子。”李三忙恭敬的为陆白解释。 门婆膝下无子,在她丈夫还活着的时候,有一年南方水灾,有一对夫妇领着一个儿子逃荒到了京城。 这对夫妇就是改名前的门正,现在叫韦正。 京城居,大不易。 韦正夫妇实在活不下去,后来听说门婆夫妇没有儿女,百年之后缺人上香火和养老,于是就举家投到了门婆家,做了门婆的儿子,改名为门正。 门婆当时可高兴坏了。 本来无子,现在不仅多了一个儿子,还多了一个孙子,虽然不是亲生的,但身后有了着落,门婆就不计较这些了。 然而,一年之后,门正却发了。 门正原在是一个闷嘴葫芦,当了门婆儿子以后也是一个话不多的人,他原在乡里当屠夫,后来门婆和丈夫一合计,出钱给门正开了一间肉铺,让他重操旧业做了屠户。 正所谓干儿子不如亲儿子,原因就在于亲儿子是注定的,干儿子却是可以变的。谁都不想认别人做父不是,即便太上皇继承了他伯伯的皇位,不也要着急忙慌的把他亲爹给认回来? 门正也是如此。 不知怎的,他用了一年时间从一个屠户摇身一变成了大户,在杀猪行里站稳了脚跟,把左右临近的猪肉铺都吞并了。 门正手里有了钱,就有了底气,直接给门婆夫妇挑明了,看在初来京城时他们夫妇照料的份儿上,他还认门婆夫妇为干爹干娘,但这姓就算了。 门正又改为了韦正。 前些年韦家还和门婆家走动走动,后来韦正越来越富足,待门婆丈夫死了以后,两家几乎不怎么来往了。 三年前,韦正后来生的女儿被食儿魔掳走了,两家曾走动几回。 不过,那也是门婆上赶着去打问,帮忙寻找,韦家派人来回礼罢了。 直到昨天,韦正的儿子上了门。 他们让门婆想方设法神不知鬼不觉的把板儿拐走,消失一天时间,韦正的儿子则答应,这事儿办成了,他们就把门婆接过去,给门婆养老。 门婆听说只拐走板儿一天就能解决自己的养老问题,她犹豫了半晌就答应了,接着就发生了今天这事儿。 “哦?” 陆白扭头看向身边的朱六大徒弟,“既然如此,与他有什么关系?” 门婆摇头。 她不知道,她只是听韦正儿子的话,把板儿的一只鞋交给了这人。 陆白若有所思。 接着,他身子一闪,又一记分身出现,在打听了韦正家的位子后快速去了。 陆白真身则转过身看着朱六大徒弟,“哎,给你这么长时间,你想好没有?你若还没想好,咱们去锦衣卫昭狱坐一坐?” 他拍了拍大徒弟的肩膀,“我劝你也别硬挺着了,你师父我马上要查到了,你觉得他能顶得住锦衣卫的盘问?” 他继续攻心为上,“我现在只是给你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你现在说了,不仅可以少一顿折磨,指不定昭狱都不用进。” 朱六的大徒弟终究只是一个杀猪的,不是专业的间谍,他见事已至此,于是默默的点了点头。 “鞋子是你送给黄作头的?”陆白问。 朱六大徒弟点头。 “让他吩咐李三杀人也是你说的?” 朱六大徒弟摇头。 他只是负责把这一只鞋子送给黄作头。 陆白了然的点下头,这么重要的事,肯定会有人独自跟黄作头联络,这朱六大徒弟甚至于朱六,只是那幕后黑手的棋子罢了。 “火烧黄作头家呢?” 朱六大徒弟睁大了眼睛慌忙摇头。 他现在才知道黄作头家着火了,心里惊叹,幸好自己招供的快,若不然就陆白问下来的这十几条人命的案子,死伤十回都有余辜。 陆白心下大致明白了,这猪行的行首朱六也是一枚棋子。 “你师父是什么时候威胁韦正,让他来指使门婆拐走板儿的?”陆白又问。 这关系到他一个最大的疑问。 陆白毫不怀疑,就幕后黑手现在收尾的手段,他直接让手下把胡百万几个工匠杀了都行,犯不着转这么大一圈,调动这么多人来达到杀人的目的。 你看现在,火烧黄作头,刺杀胡百万的家人,多利索。 所以,这幕后黑手既然有这能力却不用,那答案就呼之欲出了,这人喜欢操弄人心,不喜欢这样的流血暴利。 是一个擅于玩弄权术的人。 他这么玩弄这些人,是在杀人灭口的同时,顺带着操弄人心,把许多人的把柄握到自己手里,从而为后面谋取更大的利益。 这点从他用孩子来威胁黄作头就看得出来。 现在又出现了猪行行首朱六。 这人若如法炮制,到时候指不定城内各行各业都可以掌控在手里,不得不说,这人野心很大啊。 那么,他又是如何操弄这些人的呢? 陆白现在知道的是黄作头,他直接用儿子来威胁黄作头,待黄作头做下了那等大逆不道的事儿后,这又成了把柄。 算起来,陆白查这个案子还是坏幕后黑手的好事儿了。 若不是陆白追查,这幕后黑手恐怕不会把黄作头这么好用的棋子给掐断吧? 在陆白思绪千转时,朱六的大徒弟开口了。 “昨儿,昨儿晚上,师父离开肉铺回家,不到一刻钟就又折返回来,脸色阴沉,接着就让肉铺的人全退下去了,留下我一个人守着他,接着他就吩咐我去见韦正,让他明天设法把一个孩子藏起来,顺便把一只鞋交给我。”朱六大徒弟回答越来越利索了。 “同行是冤家,韦正又是白手起家,他会答应帮你师父半这事儿?”陆白好奇。 朱六徒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师父只让我把这事儿告诉他以后,韦正若不办,就告诉他六个字。” “哪六个字?” “耗子药好吃不?” 陆白皱眉,“耗子药好吃不?” 他不知道韦正的情况,暂时猜不出这话是什么意思,但他肯定,这绝对是韦正的把柄。 “韦正答应了?” 朱六大徒弟点头,他今儿过来就是听朱六的吩咐来监督门婆一家的,倘若有什么不对,他马上回去报告给朱六。 只是他想不到,他刚要折返回去,就被陆白给逮住了。 陆白轻笑了笑。 这下又可以佐证他一个猜测,那就是这幕后黑手提前做了布局,本来想灭口,顺便把这些人掌控在手里的,却因为陆白的查案迅速而不得不仓促行动。 陆白又问朱六大徒弟,“朱六出去后见到了什么人,回来后吩咐你的?” 朱六大徒弟摇头,“不,不知道。” 他一点猜测也没有,“师父是坐车离开的,回来的时候还坐那车。” 马车有车厢,一般而言,朱六坐在车里,外面的人看不到,不会有人拦下同他说话的,除非朱六自己看到了什么人让车停下来。 陆白若有所思。 或许,压根马车就没停下来,是赶车的车夫同朱六说的呢。 猪行和营造行都出现了,再出现一个车行也不是没可能。 陆白正思考时,身子忽然一怔。 李三在旁边见了,忙关心的问:“侯爷,您怎么了?” 他现在对陆白既敬畏又佩服。 他平生头一次觉得,侯爷不愧是侯爷,小神仙不愧是小神仙,锦衣卫指挥使不愧是指挥使,这位小神仙绝对的真材实料,不是他们平日里常骂的酒囊饭袋能比的。 几句话,来回一个查看就能破了这案子,李三以前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人,现在他见到了。 或许,这就是天才吧。 陆白摆了摆手,没说话,只是让李三同左邻右舍把门婆和朱六大徒弟押送到衙门去,“最好送到锦衣卫卫所,你告诉锦衣卫,是我让你们把人送过去的,让他们好生看管,若有不测,我拿他是问!” 李三忙答应一声。 “对了,让卫所的锦衣卫百户去朱六家等我。”陆白吩咐一句。 咻! 接着,他的身子一闪,凭空消失在原地,留下呆愣愣的李三。 半晌后才有人走过来,“李三,这,这位公子就是小神仙?” 李三点头,“对,侯爷就是小神仙。” 众人闻言,纷纷惊叹起来,“这小神仙好厉害!” “难怪侯爷一个转悠就把案子给破了,原来是断案如神的神仙手段。” “小神仙不愧是小神仙啊,来无影去无踪。” 在众人议论时,李三心里对陆白只有感恩,他忙招呼众人,指着朱六土地说:“大家快过来帮忙,咱们把他们押送到锦衣卫。” 他现在对门婆是恨得牙痒痒。 旁边的左邻右舍虽然觉得门婆挺可怜的,但确实做的过了一点儿,于是众人上前押住了他们。 …… 唰! 陆白的身形一闪,出现在朱六位于杀猪巷大宅子的院子内。 现在这座院子是一片慌乱。 衙役在进进出出,所有仆人和婢女全部被押在一间屋子里,脸上全是胆颤神色。 他们害怕是情有可原的。 因为就在刚才,朱六一家子在用饭时全部七窍流血而亡,一同死去的还有府上的厨子和仆妇。 他们这些侍女和小厮若不是伺候完了主人,忙完了事儿才能吃饭,这会儿估计也要七窍流血了。 陆白的凭空出,让正在房内查看朱六死相的几个衙役吓了一跳,他们瞬间拿住刀,往后一缩,颤颤巍巍的看着陆白。 陆白把腰牌丢给为首的捕头,走的饭桌前,“他们中了什么毒?” 捕头在看了陆白的令牌后,吓的慌忙拜见,“卑职见过侯爷。” 陆白没理会他的虚礼,又问了一句:“他们中了什么毒?” “耗子药。”捕头回答。 刚才仵作查验过了。 “耗子药?” 陆白忽然想到了朱六让徒弟给韦正带的话。 “你们去把韦正带过来。”陆白说。 据门婆说,韦正的家也住在杀猪巷,或许对于杀猪行的而言,住在杀猪巷是身份的象征吧。 “韦正?” 捕快愣了一下,领着手下去抓人了。 韦正安然无恙。 他在被捕头押到朱六的宅子时,虽然眉头微皱,笑的有些胆怯,但看不出几分慌张,直到见到陆白身后的桌子上和桌子。 “这,这,这——这怎么一回事?”他面无血色。 韦正也是一个虎背熊腰的人,脸上自由一股子煞气,估计是杀猪杀多了,就这么一个人在面前跌倒,要多滑稽就有多滑稽,要多浮夸就有多浮夸。 陆白心想,这演技也太敷衍了,于是他没好气的说:“这得问你了。” 他现在时间紧,天色也暗下来,眼看着要到晚上了,懒得再纠缠,单刀直入问道:“昨儿朱六让徒弟带花给你,让你把李三的儿子给绑了,对不对?” 韦正的眼珠子刚转,陆白就提醒他:“门婆和朱六的大徒弟已经招了,你若是想要尝一尝锦衣卫昭狱的滋味,你大可以狡辩。” 韦正闻听此言,不由地住了口。 “快点说,我没多少耐心。”陆白看了看窗外的天色。 他今天有些疲乏,几乎全在案赶案,还对查幕后黑手没多大进展。 韦正心里还有些侥幸,他缓缓地点头,斟酌的说:“对。” “很好,他用‘耗子药好吃吗’来威胁你的,对不对?”陆白又问。 韦正脸色一变。 陆白指着身后的尸首:“这是你做下的吧?千万别告诉我这是巧合。” 韦正久久不语。 陆白让他别心存侥幸。 “哈哈,哈哈哈。”韦正忽然笑起来,“大人可冤枉我了,他们一家完全是自作自受,他们经常用耗子药害人,跟我根本没关系!” 第四百二十九章 姑获鸟 “哦?”陆白眉头一抬。 他让韦正继续说,他愿闻其详。 陆白有时间还真参悟不透“耗子药好吃不”六个字的意思,现在正好听一听韦正的。 韦正望了一眼趴在桌子上的朱六一家尸体,嘲讽一笑:“三个月前,杀猪行选行首,朱六同谭德嗣竞争,我手中的一票成为了他们至关重要,甚至于决定谁是猪行行首的一票。” 韦正当时倾向于谭德嗣。 “谭德嗣同朱六一样,都是猪行的老人了,谭德嗣的父亲还曾当过猪行行首,是根正苗红的猪行自己人,朱六则不过是一个屠夫得了机遇成长起来的。”韦正滔滔不绝。 还有朱六平日里的行径也让人不满。 所谓猪行,主要负责猪的买卖,即猪商把猪从各地贩来送进京城的时候,必须把猪肉给猪行才可以卖出去,不然做不成猪肉生意。 换言之,整个肉铺的猪肉都是从他们猪行出的。 这让猪行有了很大的议价权,捎带着朱六为自己某渠到了很大的利益,损害了猪行的利益,杀猪巷的同行早就对他不满了。 这也是在推举行首时,韦正倾向于谭德嗣的原因。 然而,就在推举的前一天,韦正的小女儿不见了,他们家里里里外外找了很长时间,还发动了亲朋都没有找见。 他们一度以为是食儿魔掳走了。 直到那天深夜,韦正在自家的杀猪铺见到了女儿。 韦正说到了伤心处,“她手里拿着半张饼,口吐白沫,已,已经不省人事了!” 韦正伸手指着后面朱六的尸首,“就是这个老畜生干的,他还在推举大会上悄悄问我‘耗子药好吃不!’威胁我若不选他,他就要了我全家的命!” 韦正是外乡来的,举目无亲,无依无靠,“朱六又买通了官府,让我求告无门,我只能把女儿悄悄埋了,认了是食儿魔掳走了,还不得不推举他为行首,以保全我全家的性命!” “现在他全家被人毒死,一定是报应!”韦正冷笑起来,“他常拿耗子药毒人,指不定是这次毒人时被人给发觉,反过头来把他们全家给毒死了,报应,哈哈哈,都是报应!” 韦正说罢站起身狂笑起来。 捕头看了陆白一眼,这韦正说的倒也合情合理,他的确挺有权势,手下有一群虎背熊腰的杀猪匠土地,平日里欺行霸市,衙门里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陆白没有说话。 他回头见一个锦衣卫出现在门口,招手让他进来。 “南郊百户所百户付白虎见过指挥使大人!”锦衣卫进来向陆白行礼。 陆白回了礼,回头对衙门的人说:“这儿的案子我们锦衣卫接手了,你们可以回去休息了。” 捕头自无不可,告辞一声离开了。 陆白又回头吩咐付白虎,“把这儿的人控制起来,还有“把这么多年来砒霜、耗子药毒死的案子整理一下给我,另外……” 陆白瞥韦正一眼,让锦衣卫把韦正从来进城到现在的所有资料整理一下,“明早上交给我,今晚儿上这韦正就由你们看管住。” 陆白觉得韦正刚才所言非实话。 韦正是良善人家?这陆白是不信的,京城居大不易,想要在这京城站稳脚跟,一定是有一些手段的。 尤其是杀猪的,杀猪技艺好也不见得能让生意好起来,想要在短短几年内崛起,成为猪行里第三大猪屠,必然有些手段。 既然有手段,女儿死了却不敢报官,被人威胁了也不敢声张,最后还把女儿偷偷埋起来,再传是食儿魔掳走了女儿,这陆白是绝对不信的。 这里面必然有猫腻。 陆白吩咐罢站起来要走,付白虎一躬身,“指挥使大人,关于朱六、韦正俩人的所有案卷和资料我都整理好带来了!” 他踏前一步,“请大人过目。” 陆白惊讶,这付白虎速度够快的啊,如此看来,这是个能人,以后或许可以把调到身边来。 不过,既然已经认定了是个能人,陆白当然要考校他一番。 陆白接过付白虎整理的资料,“有什么疑点?” 付白虎回头瞥了韦正一眼,韦正顿时觉得不妙,身子不由地向后一缩。 “查出了不少。”付白虎语气平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终究是下属疏忽了,请指挥使大人责罚。” 陆白抬头看了他一眼,继续低头看手上的卷宗,“嗯,你继续。” “韦正在逃难来了京城,开了肉铺之后,那条街上共有五家肉铺。在韦正开肉铺半年后,五家肉铺中有四家猪肉铺的店家在用饭时被投了耗子药,韦正也是一家。” 付白虎说到这儿的时候,又回头看韦正一眼,“这四家中只有韦正一家有活口,只死了他的原配夫人,余下的没有中毒的一家被衙门抓了去当成了下毒的人。” 自那以后,韦正才真正的成长起来。 “后面有同他竞争的商贩冒出,不是被人杀害,就是被人丢猫尸狗尸给吓走了。”付白虎说。 陆白笑了,这里面果然有猫腻。 韦正则怒喝道:“胡说八道,投毒的人就是那家没有中毒的肉铺,我,我当时差点就一命呜呼了,我儿子都差点死了,下毒的人怎么可能是我!” 陆白摆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这儿没有人说是你下的毒。” 至少现在他们拿不出确凿的证据来。 不过,这倒是给了陆白一个新思路。 或许,韦正刚才所说的朱六同谭德嗣竞争猪行行首就有名堂了。下毒的人不是朱六,而是韦正。 这时韦正在故技重施。 朱六和谭德嗣是竞争对手,但第三大猪商就是韦正了。 在朱六和谭德嗣针尖对麦芒的时候,倘若韦正给朱六下毒,然后栽赃给谭德嗣,韦正就可以走老路成为猪行行首了。 只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 朱六不知从什么地方或者何种机缘,得到了韦正要给他下毒的消息,于是将错就错,在韦正下肚后保住性命的同时,又把韦正的小女儿给绑了,喂了韦正下的毒,然后又丢回到了韦正的猪肉铺。 等韦正翌日见到女儿尸首的时候,他再上去问一句“耗子药好吃不”,如此一来,无疑起到了震慑的作用,让韦正不敢声张,只能推朱六为猪行行首,而且还不敢拿女儿的尸首去告官。 若顺着这个思路来,陆白方才听韦正故事的疑惑就迎刃而解了。 陆白拨云见日后轻叹一口气,低头看着满面赤红,又惊又怒,不知是惊是怒的韦正,“我猜测的对不对?” 韦正大叫一声:“不对!我没杀人,下耗子药杀人的是朱六!” 陆白见他继续狡辩,觉得有些兴味索然,想要让付白虎把韦正抓回去好好审问审问,忽又觉得不妥。 “当锦衣卫时间长了,思维竟然也在跟着同化。”陆白苦笑着暗自摇了摇头,这案子扑朔迷离,证据最重要,屈打成招只会显得他无能。 陆白回头看了桌子上或爬或仰躺着的尸首,忽然道:“你刚才说毒死你女儿的是一张饼?” 韦正愣了一下,末了缓缓地点下头。 “巧了,毒死朱六全家的也是饼。”陆白走到桌子前,把朱六手里的半张饼抢出来。 韦正急忙道:“巧合而已!” 陆白不这样觉得。 据捕快们查到的,这饼不是外面买的,是朱六家里的厨妇自己烙的。这饼也不是寻常在南方地区吃的饼,而是类似于大饼之类的北方吃食。 这朱六是衣冠南渡后逃到南方来的,虽然传了几代,却都还保持着北方人的生活习俗,在吃饭上尤其喜欢大饼卷猪肉,所以朱六这厨妇都是雇的同样祖籍北方的厨妇。 这等烙饼在寻常市面上可是很少见的。 至于那位烙饼的仆妇,她也死了。 之前,陆白以为投毒不在烙饼中,而是在烙饼后或者烙饼前的面里,是下毒的人正好挑中了烙饼,但因为捕快们找不到下毒的踪迹,因此这条线索就不了了之了。 现在陆白却有了新的想法。 这世上或许有巧合,但巧合并不会太多,尤其在罪案中的巧合,一定要当做内中有联系去查。 既然韦正的女儿是吃毒饼死的,现在朱六一家也是吃毒饼死的,那这毒饼就不是正好挑中,而是故意挑中,故意在毒饼中下毒的。 如此一来,那位烙饼的厨妇就有嫌疑了。 但这厨妇倘若明知饼里有毒,却还是被毒饼给毒死了,那这十有八九是下毒的人灭口,亦或者厨妇自杀。 至于是还是不是,陆白自有办法验证。 他忽然抬起头问付白虎,“韦正女儿死的那段日子里,朱六府上有没有厨妇更换?” 付白虎呆了一下,“我马上让人去查!” 陆白则坐了下来。 他不着急回去了。 他发现这案子越来越扑朔迷离了,查了一天关于内库案毫无进展,却破了别的案子,也让他收获颇丰,他现在有两次抽奖机会呢。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锦衣卫的人走进来上了灯,然后又默默的站到了暗处。 现在房间里只有韦正,陆白,还有后面桌子旁边中毒身亡的朱六一家子。 烛光跳动,把陆白的影子拉长跟着跳动,顺便让那那具尸首也忽明忽暗起来。 韦正有些害怕。 他胆怯的看了看尸首,又看了看陆白,把脖子缩了起来。 他感觉到一股锥刺股的寒意。 陆白没有理会他。 他正在抽奖。 他今天东奔西跑的,根本没有来得及抽奖,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陆白把面板的抽奖轮召唤出来,先抽破获杀工匠案的奖励。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案子,陆白很轻松的就破了,所以陆白也没想能抽出什么好东西,然而,最终冒出来的奖励还是让陆白一挑眉。 一栋房子! 还是秦淮河畔的河房。 陆白不由地皱眉,这什么情况,这秦淮河畔的河房都有主的吧,这能直接抽过来?那先前居住的主人怎么办? 难道面板已经可以影响现世了,影响旁人了? 陆白心里直犯嘀咕。 不过,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把那封房契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和来龙去路来,索性就丢到了一旁,继续抽第二个奖。 第二个抽奖机会是陆白破获门婆拐板儿的案子得来的。 好歹是一个绑架案,这案子的奖励应该更丰厚吧? 陆白怀着一个出“境界提升卡”的碎碎念念的心,把面板转起来。 很快,面板停下了,面板上闪过一阵 这时天已经完全黑了。 锦衣卫的人走进来上了灯,然后又默默的站到了暗处。 现在房间里只有韦正,陆白,还有后面桌子旁边中毒身亡的朱六一家子。 烛光跳动,把陆白的影子拉长跟着跳动,顺便让那那具尸首也忽明忽暗起来。 韦正有些害怕。 他胆怯的看了看尸首,又看了看陆白,把脖子缩了起来。 他感觉到一股锥刺股的寒意。 陆白没有理会他。 他正在抽奖。 他今天东奔西跑的,根本没有来得及抽奖,现在终于有机会了。 陆白把面板的抽奖轮召唤出来,先抽破获杀工匠案的奖励。 这是一个很简单的案子,陆白很轻松的就破了,所以陆白也没想能抽出什么好东西,然而,最终冒出来的奖励还是让陆白一挑眉。 一栋房子! 还是秦淮河畔的河房。 陆白不由地皱眉,这什么情况,这秦淮河畔的河房都有主的吧,这能直接抽过来?那先前居住的主人怎么办? 难道面板已经可以影响现世了,影响旁人了? 陆白心里直犯嘀咕。 不过,他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把那封房契翻过来倒过去的看,也没看出什么名堂和来龙去路来,索性就丢到了一旁,继续抽第二个奖。 第二个抽奖机会是陆白破获门婆拐板儿的案子得来的。 好歹是一个绑架案,这案子的奖励应该更丰厚吧? 陆白怀着一个出“境界提升卡”的碎碎念念的心,把面板转起来。 很快,面板停下了,面板上闪过一阵 第四百三十章 拨云见日 付白虎回头瞥韦正一眼。 他拱手道:“当初是韦正买通了朱六家的厨妇在饼中下毒,朱六在一位客人的提醒下,知晓了韦正的主意,于是让人拐走了韦正的女儿,为她吃下了本来应该由朱六吃下的毒饼。” 韦正怕事发,在朱六把柄的维持下,不仅没有告官,把他女儿的时候悄悄埋葬,谎称被食儿魔掳走了,还支持朱六当上了行首。 韦正一听,头次出现了慌张的动作。 他的手抠着一脚,着急忙慌的否定,“胡说,一派胡言!我,我怎么可能下毒,绝对不是我!” 陆白没有搭理他,他略一沉吟后才说道:“拐走韦正女儿的,恐怕是朱六几个徒弟。” 这事儿必然隐秘,朱六若要下手的话,肯定选身旁信得过的人。 这些徒弟是最好的人选。 付白虎表示他回去审问朱六的大徒弟。 陆白继续又问:“这里面隐藏着一个人……” 他抬头看着付白虎,“谁告诉朱六,韦正要下毒的?这个人恐怕才是幕后黑手。” 因为这作案的手法很让陆白熟悉,这不就是他在查的案子中幕后黑手威胁人,想要人为自己卖命时常用的手段吗? 陆白又看着韦正,“谁知道你要下毒?这个人或许故技重施,用了同样下毒的法子来毒死朱六,以此来嫁祸于你!” 韦正一个激灵。 他本来以为这朱六一家之死铁定归罪到他头上了,想不到陆白来了一个峰回路转,他忙不迭的点头,“对,对,一定是这幕后黑手所为,故意栽赃给我!” 陆白点头,“我猜也是。一条计谋只可以用一次,怎么可能有人用第二次。” “对,对。”韦正忙不迭的点头,心中大松一口气。 他急于撇清自己,补充道:“即便我想要用第二次,朱六一定是防着的,不可能让我轻易得手,所以这故技重施的一定是另有其人。” 陆白点头,“对,你说的不错。” 韦正长出一口气。 “这么说,头一次投毒是你做的咯?捎带着以前那几乎同行的死也与你有关系?”陆白戏谑的看着韦正。 韦正呆住了。 他急于脱罪大意了,这下相当于不打自招了。 他不由地抬头看陆白,只觉得这传说中的小侯爷果然不简单,竟然三言两语的让他放松了警惕,自己把罪给人了。 难怪是年纪轻轻就步入修行之境,传说中的半仙之人。 不过,他还要尽最后的挣扎,“大人,我冤枉的,我刚才口误,那些人的死跟我毫无关系,绝无关系,他,他们的死,官府早有定论!” 陆白挥了挥手,“我这是锦衣卫,不是官府,你可以欺瞒下官府,却欺瞒不住我锦衣卫!” 噗通! 韦正跪下来。 “大人,我冤枉啊,求大人饶了我这一次,我,我一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韦正砰砰的磕着头,嘴里不住地祈求着,然而待他抬起头,见陆白一脸的不耐烦后,忽然停了下来,心中闪过一丝念头: 就这样吧。 这一生就这样吧。 韦正曾经也是一个老实人,在家乡当一个本本分分的屠夫,不过缺一斤不敢少一两,谨遵父亲所言,做一个在乡里有口皆碑的,让人看得起的好人。 然而,他努力了大半辈子,最后却换来了大水一场,父母死了,孩子死了,只留下他和娘子还有一个半大的儿子。 他们一路逃荒,从家乡一直逃到了京城,沿路乞讨,不知道挨了多少拳打脚踢和白眼珠子,把以前所有的尊严都丢进了水里,同那场大水一起飞到天涯海角去了,仅凭着一丁点的希望到了京城。 京城繁华,简直如天上人间。 然而京城居大不易,韦正本想重操旧业继续做屠夫的,当然,只是去别人的肉店里当一个屠夫,等以后攒下本钱了再开铺子。 奈何,国有国法,家有家规。 在京城这地方各行各业都有行规,这屠夫一行就有规矩,但韦正万万想不到,到了各个屠夫家里又有一番规矩。 杀猪一个简单的行当,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他想要投靠到屠户下重操旧业,必须得拜学徒,从肉铺的屠户的徒弟坐起。 这也就罢了。 韦正乞讨的苦都吃过了,当徒弟又算得了什么。 但他万万想不到,所谓的徒弟其实是做苦役,除了一日三餐外,根本留不下什么东西,至于手艺——他觉得他手艺不比师父差。 在他手里死去的猪是最利索,最干净,最没有痛苦的。 然而,他这带艺从师最不受师父待见。 那位师父整天呵斥他,说他杀猪像个娘们,文文气气柔柔弱弱,不知道还以为在绣花呢。 他后来索性就不让韦正杀猪了。每天净让韦正做一些小厮的勾当,有时候甚至要给师父师娘倒夜壶。 这师父也忒不是东西。 晚上天冷了不想出门直接拉屎拉倒盆里,让他第二天早上清理。 韦正知道,这时故意欺负他这外乡人呢。 韦正不堪其辱,心里暗中生恨,却也无可奈何,不止因为他没银子,也因为猪行里有一条不成文的规矩,即屠户要在杀猪巷立足,必须出自杀猪巷屠户门下。 换言之,韦正这个外乡人若想在京城杀猪,必须得有杀猪巷的屠夫当师父把他领进杀猪巷。 若不然,一个外乡没有名号的屠夫,休想得到一头生猪。 韦正只能继续苦熬下去,心里的恨意也越来越盛。 就在这时,他听说门婆夫妇无儿无女在招儿子,他就举家投靠了门婆夫妇,改了姓,当了门正。 门婆夫妇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士,虽不是大富大贵,手里却也有一些银子,可以帮韦正开一间肉铺。 然而,韦正若想开肉铺,必须得出师,猪行才给他生猪。但出不出师,何时出师又是杀猪巷师父们一句话的事儿。 韦正那位故意刁难他的师父,自然是不会让韦正出师的。 他开口就是一百两银子,当韦正的孝敬师父的出师费。 一百两银子—— 韦正根本拿不出来。 门婆夫妇拿出来的银子根本不够,还差得远呢。 韦正当时苦苦哀求,只求他一句话,甚至韦正都跪下磕头了。 然而,纵然韦正千般好话说尽,那师父就是不松口,坚持要一百两银子,若不然韦正就休想在这杀猪巷里立足。 韦正哀求了一夜,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求到。 他回到家时,整个人形销骨立,仿佛被女鬼勾引过一般,只给他留下一个空壳子,把所有的精神气儿吸走了。 那一个白天,韦正想了许多。 但所有的念头归到一个场景上:他师父提着刀,狞笑着看着肉岸上的猪,一刀捅下去,红刀子进白刀子出,留那头猪在肉案上拼命的喷血,惨叫,师父的脸上却只有快感。 他终于明白一个道理,若想不做一头被杀的猪,只能做一头屠户。 三天后,他师父一家暴毙。 衙门仵作查验了他们尸首,说他们吃一种野生的蘑菇中毒而亡。 其实,是蘑菇里有毒药。 他在蘑菇里下了毒。 犯下那案子后,韦正吓的在床上躺了三天,心里噼里啪啦的放鞭炮,吓的他心生不宁,直到他听说衙门结了案,这才敢下床。 他发现,那些他往日里惧怕的,不敢见到的衙役都是饭桶。 出了命案,他们从来想的不是破案,而是怎么把这案子给找个合情合理的理由给破了,让民不追官不究,最后万事大吉。 当官的继续当官,当差的继续无所事事的当差。 至于真相,又不能当饭吃。 自从揣摩到官府和衙役们的心里后,韦正的心豁然开朗,眼界一下子打开了。 他发现,杀人同杀猪一样简单,只要像他杀猪那样最利索最干净,然后给捕快们一个破案的理由,这案子就查不到他头上。 那死去的三个屠夫就是这样。 那四家屠户的肉铺同他在同一条街。 为了抢生意,他在三个屠夫的饭菜里下了毒,又在自己饭菜里下了半分的毒,然后栽赃给没中毒的屠户。官府顺理成章的就抓走了那没中毒的屠户,让他家肉铺顺理成章的成为那条街唯一的一家肉铺。 就是这么顺理成章。 这世上压根没有什么神捕,只要给他们一个结案的理由,这案子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结了。 韦正在后面的生意中是这么做的,在猪行行首的竞争中也打算这么做,却不想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最终栽在了朱六手里。 韦正看着陆白的厌烦的眼神,他忽然也累了。 整日算计来算计去,图了个什么呢,儿子中毒留下一身病,成亲多年无瓜果,眼看着无后了,女儿又死了…… 罢了,罢了。 韦正不吭声了。 陆白见他不吭声,又有话要问,“当初知道你作案手法的人是谁?你都把你当初要毒杀朱六的计划告诉了谁?” 这是很重要的一条线索。 这幕后黑手既然故技重施,必然知道这个法子可以奏效,事实上当初若不是有人提醒朱六,韦正这毒杀人的法子就成了。 怎料,韦正摇了摇头。 杀人不是小事,韦正都是亲力亲为的,从不假手他人。 因为他是屠户,即便他和儿子都要上案板上客串一回猪,他怎么会允许别的猪下肉案呢? 那厨妇是他亲自拉拢,也是他亲自把银子和耗子药交到厨妇手上,让他在烙饼中下药的——朱六酷爱烙饼,每顿必吃,因此烙饼里下了药可以保证必杀。 陆白皱眉,这就不大妙了。 如此一来,就只能审朱六的大徒弟,看他知不知道谁提醒的朱六。 “另外这厨妇也值得一查。”陆白说。 朱六在经历了一次厨妇下毒杀人后,在把那厨妇溺毙后再挑选厨妇时,必然要慎重又慎重,这位厨妇必然是他信得过的人。 这位信得过的厨妇却在今儿在烙饼中下了毒,不仅毒死了朱六,还把她自己给毒死了。 能让朱六十分信赖的厨妇下毒手把朱六给毒死。 那这幕后黑手必然不简单。 陆白沉吟,这人会是谁,又是谁会让 为了抢生意,他在三个屠夫的饭菜里下了毒,又在自己饭菜里下了半分的毒,然后栽赃给没中毒的屠户。官府顺理成章的就抓走了那没中毒的屠户,让他家肉铺顺理成章的成为那条街唯一的一家肉铺。 就是这么顺理成章。 这世上压根没有什么神捕,只要给他们一个结案的理由,这案子就可以顺理成章的结了。 韦正在后面的生意中是这么做的,在猪行行首的竞争中也打算这么做,却不想终日打雁被雁啄了眼,最终栽在了朱六手里。 韦正看着陆白的厌烦的眼神,他忽然也累了。 整日算计来算计去,图了个什么呢,儿子中毒留下一身病,成亲多年无瓜果,眼看着无后了,女儿又死了…… 罢了,罢了。 韦正不吭声了。 陆白见他不吭声,又有话要问,“当初知道你作案手法的人是谁?你都把你当初要毒杀朱六的计划告诉了谁?” 这是很重要的一条线索。 这幕后黑手既然故技重施,必然知道这个法子可以奏效,事实上当初若不是有人提醒朱六,韦正这毒杀人的法子就成了。 怎料,韦正摇了摇头。 杀人不是小事,韦正都是亲力亲为的,从不假手他人。 因为他是屠户,即便他和儿子都要上案板上客串一回猪,他怎么会允许别的猪下肉案呢? 那厨妇是他亲自拉拢,也是他亲自把银子和耗子药交到厨妇手上,让他在烙饼中下药的——朱六酷爱烙饼,每顿必吃,因此烙饼里下了药可以保证必杀。 陆白皱眉,这就不大妙了。 如此一来,就只能审朱六的大徒弟,看他知不知道谁提醒的朱六。 “另外这厨妇也值得一查。”陆白说。 朱六在经历了一次厨妇下毒杀人后,在把那厨妇溺毙后再挑选厨妇时,必然要慎重又慎重,这位厨妇必然是他信得过的人。 这位信得过的厨妇却在今儿在烙饼中下了毒,不仅毒死了朱六,还把她自己给毒死了。 能让朱六十分信赖的厨妇下毒手把朱六给毒死。 那这幕后黑手必然不简单。 陆白沉吟,这人会是谁,又是谁会让 第四百三十一章 乌鸦 陆白心里虽然约莫有了答案,却不让锦衣卫动手。 一来他怕打草惊蛇。 陆白现在已经把这个幕后黑手高看许多眼了,这位幕后黑手可谓是无孔不入,心思缜密,消息灵通,无论猪行还是营造行,乃至于宫里都有他的人,陆白不得不提高警惕,以免让这幕后黑手得到消息。 不止如此。 陆白甚至觉得锦衣卫里指不定也有这幕后黑手的眼线。因此在韦正提出谭德嗣后,他立刻警觉起来,四周的锦衣卫有什么通风报信的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二来,陆白觉得这里面还有一些东西他没有理解透彻。 譬如谭德嗣为什么要把韦正毒杀朱六的消息告诉朱六,难道谭德嗣不想当这个行首? 熙熙攘攘皆为利往。 陆白沉吟片刻后问韦正,“谭德嗣从中得到了什么好处?” 唯有好处才能让谭德嗣把行首的位子拱手让与朱六。 韦正显然也在思考这个问题,在听到陆白问后他摇了摇头,“没,没有,朱六当上行首以后并没有给谭德嗣好处。因为朱六原本就是猪行的行首,等他再次成为行首以后,杀猪航依旧维持了猪行原本的格局——不对,有一桩改变。” “哦?”陆白看他,“什么改变?” “朱六当上行首的位子后,不仅没有给谭德嗣好处,还从他手头抢了一些东西。”韦正说。 陆白忙问是什么。 “宫里的采买。”韦正说。 虽然猪肉是下贱的吃食,照例说登不上大雅之堂,但在朝廷南渡之后百废待兴,没有多余的羊肉,因此宫内开始采买猪肉给宫女仆人。 后来这个规矩沿袭了下来,宫内每月都要采买猪肉。 在往常,因为谭德嗣是土生土长的京城人,祖传的杀猪手艺,祖辈上曾当过好几次行首,因此这应对宫内采买的生意都是谭家的。 “莫小看了这宫内采买。”韦正说。 宰相门前尚且七品官,何况宫内的人了,他们随便一个理由都可以把他们这些士农工商中最底层的商人给像蚂蚁一样捏死。 谭德嗣就因为借了这宫内的实力,才在衙门前说得上话,在来来往往的杀猪巷里站稳了脚跟,成为了杀猪巷里的常青树。 “平日里许多屠户都羡慕谭家有这样的门路,但这等门路却不是求能够求来的。”韦正说。 让他惊讶的是,在朱六再次当上行首后,竟然把宫内采买以猪行的名义从谭德嗣手中抢了过来,让猪行承担起了宫内采买。 更令韦正惊讶的是,谭德嗣竟然很轻易的就让朱六把这采买给挪到了猪行头上。 “虽说谭家依旧占采买的大头,但已然不是独占了。”韦正说。 在近些年,朱六在猪肉采买中占的份额越来越大,隐隐有超过谭德嗣之势。 “这或许就是他毒杀朱六的原因。”韦正说。 陆白这下更不明白了,谭德嗣救了朱六一命,又让朱六当上了行首,最终却什么没捞到不说,还把宫里的采买给折了出去。 这图什么? 难道谭德嗣有什么把柄在朱六手上? 那不对呀,若有把柄在朱六手上,谭德嗣更希望朱六死才对。 接着,陆白又想到韦正方才所言,“谭德嗣之所以知道你要杀朱六,是因为你把谭德嗣把杀朱六的方法都摆到你面前了。” 毫无疑问,谭德嗣还知道韦正用下毒的方法杀了许多同行。这样一来,他必定知道得到消息的韦正会对谭德嗣下手。 这又把陆白搞迷糊了。 谭德嗣布下这么一个局,又让韦正毒杀朱六,他又救下朱六,最后还让朱六占了自己的便宜,图个什么? 除非—— 陆白念头闪过一丝灵感,“除非谭德嗣给朱六的根本不是什么便宜!而提醒朱六,让朱六毒杀韦正的女儿无疑是为了得到朱六的信任,同时握住朱六的把柄。” 朱六得了宫里的采买,必然对谭德嗣也信任有加。 如此一来,他推荐或引荐给朱六的厨妇必然得到朱六的信任,从而才又了这故技重施的机会 现在之所以借助厨妇毒杀朱六,一定是因为陆白查案逼迫的紧了——陆白这一天的案子查下来,无不是跟在幕后黑手断线索的屁股后面。 想明白这些,陆白忽然得了灵感,思绪同黄河之水一般滔滔不绝子。陆白要查的毫无疑问是失童案,他是顺着宫内线索查出来的,而现在这个线索的另一头又牵连到了宫里去。 这其中显然有联系。 又联想到谭德嗣布下这么大一局,只为了把朱六和韦正认为的好处推给朱六,却很有可能这好处是一个烫手山芋。 这烫手山芋是什么? 陆白觉得答案呼之欲出:孩童! 宫内采买猪肉,而谭德嗣一家祖辈为宫内公公们提供猪肉,或许这猪肉压根不是猪肉! 陆白想明白了这些,心里不由得一寒,同时又是一喜,寒冷的是这些人敢把孩童血肉当猪肉送进宫,喜的是这案子终于有眉目了。 但为了不打草惊蛇,陆白依旧是一脸迷惑的样子。 他让众人呆在屋内,他则去一趟茅房,等到了人看不见的地方后,一个分身出现,顷刻间消失在原地,去远处打听谭德嗣住址去了。 他怕谭德嗣现在也被人灭了口。 陆白回到饭厅,见韦正依旧呆在原地,摸着颌下的胡子沉思。他虽然猜到了是谭德嗣动的手,但着实想不透谭德嗣这么动手的原因。 付白虎则在饭厅里走来走去,想要查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陆白心里暗笑,脸上却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的神情。 他大概知道谭德嗣为什么这么做了。 给宫内进贡童男童女,这做得了一时,一世,却做不得几世,无论是道德上的谴责,还是深怕有一天东窗事发让整个家族陷入到万劫不复的境地,谭德嗣都要想法设法把这个烫手山芋推出去。 正好,谭德嗣可以让朱六以猪行的名义接了这个差事。 这样一来,即便东窗事发了,那也是朱六或者整个猪行承受这雷霆之击,而不是他们谭家。 当然,这些只是猜测,陆白还需要更多的验证。 他现在的任务是尽量拖住,以免幕后黑手发现了异常,从而对谭德嗣痛下杀手。 此外,陆白还需要一些证据。 “谭德嗣费尽周折的让你毒杀朱六,再把你毒杀朱六的消息告诉朱六,其中一定有什么内情,指不定是他们背地里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陆白沉吟片刻问韦正,“在推选出行首以后,他们就没有什么异常?” 韦正觉得异常还是有的。 在以前,谭德嗣和朱六的关系并不近,但在推选出行首以后,俩人关系一下子近起来,经常出没于风月场所,亲近的快穿一条裤子了。 韦正先前还以为谭德嗣能屈能伸,今儿才知道谭德嗣下了一盘大棋。 “哦?” 陆白若有所思。 如此看来,朱六就是因为谭德嗣提醒他韦正下毒以后开始信任谭德嗣的。 “哦,对了,这宫内采买从谭家移到猪行,成为朱六和谭家共同的生意也是因为谭德嗣。”韦正忽然记起来。 杀猪巷里低头不见抬头见,许多事儿都能传出来。 韦正曾听见有人传,说谭德嗣曾领着朱六在聚贤阁见过一位宫中的公公,韦正觉得十有八九就是那时候朱六同宫里牵上线,从而把采买挪到猪行头上的。 说是猪行,其实是在谭德嗣和朱六的头上。 每日宫中的采买都由谭家和朱家的人宰杀好后交给出宫采买的公公。 陆白点了点头,忽然问道:“宫中采买的猪肉是同平常的猪肉在一起宰杀,然后挑选出来的?” 韦正摇头,“当然不是。” 宫中的都是贵人,吃的猪肉也是要精挑细选的。送到宫中的猪要经过严挑细选,既有重量的要求,也有年龄的要求。 大了不合适,小了没人卖。 因此每天傍晚城外的猪贩子赶来猪后,朱六和谭德嗣的弟子会先从中挑选宫中要的猪,然后才把余下的猪交给猪行宰杀。 至于这些挑选出来的猪,则由朱六和谭德嗣的人赶到自己的场院进行宰杀,然后再趁着天不明送到宫里去,以供宫里贵人享用。 “哦?” 陆白心里对自己的猜测又肯定了七八分。 他问韦正,“杀这些猪的人是谁?” 韦正作为猪行的第三大巨头还是知道这些的,他告诉陆白,因为宫里对猪肉要求格外严格,譬如刀口不许太长,内脏必须清理干净,猪肉与猪身不得分离,送进宫的猪必须全须全尾等等…… “宰猪需要高超的记忆,又为了配得上宫内贵人的身份,因此杀猪都是谭德嗣和朱六亲自动手,旁边不许人围观。”韦正说。 好家伙! 陆白双眼微眯,他现在知道这些人怎么把那些孩子送进宫里了。 现在唯一的疑惑只剩下一桩: 那就是为什么让胡百万等三个工匠送三个孩子进去。 这不合情理。 既然有更稳妥的途径,何必舍近求远,又把营造行的人牵连进来,让他们送三个孩子进去? 正思索间,陆白目光微眯。 在他散发出去的念力下,他发现一个在院外把手的锦衣卫悄悄走了出去。 陆白不动神色,念力却已经跟在锦衣卫身后了。 只是这锦衣卫从后门出去以后,只是找了一棵树撒尿,嘴里还不住地吹口哨,等撒完尿了才又回到原来的位子,看不出丝毫异常。 然而,陆白现在警觉得狠。 他觉得这是一个提醒。 虽然他毫无根据,但陆白知道,一个人在街上撒尿还吹口哨,这种人一般都在心虚,至少电视上都这么演的。 当然,陆白也有自己的解释,那就是随地撒尿本就不礼貌,还吹口哨吸引别人注意,这种的一般都有问题。 陆白就把他当有问题看待,念力忙铺开去,想要看看周围有没有得到消息异常的人。 然而,这后门在一个僻静的巷子里,人毛都没有一个,只有一只乌鸦在枝头叫喳喳。 难道自己猜错了? 第四百三十二章 山门 陆白刚要收回念头,忽见那乌鸦振翅高飞。 他忽而若有所思,接着念头探出,刀芒闪过处,天上乌鸦落下几根羽毛,至于那乌鸦本尊,微光一闪,消失在天地间。 陆白大出意外。 他就这么一试,想不到这乌鸦真的有名堂。 他忙收回心神,吩咐付白虎把刚才出门撒尿的锦衣卫抓起来严加审问,接着他又扫视一眼众人,斟酌一番后屏退左右,而后走到韦正身旁,“你知不知道掌管宫内猪肉采买太监是谁?” 韦正还真知道。 陆白就知道他知道,他就不信韦正这么一个有野心的人没惦记过宫内的采买。 这采买虽然挣的不多,但与权力沾了边,这里面的利益可海了去。 “以前是宫里御膳房的黄公公,他原是内书堂一个长老的徒子徒孙,这厮最爱女色——”韦正抬头看陆白一眼。 虽然不带把,但丝毫不该这黄公公的性致与好奇,黄公公时常在谭德嗣和朱六的带领下流连于青楼画舫,甚至还逼的一青楼女子自杀身亡——足见这位黄公公玩的有多变态。 “后来不知怎的,换成了一个姓白的年轻公公,听人说他是皇上红人儿的干儿子。”韦正说。 他曾试图接近这位白公公,奈何这位白公公油盐不进,因此韦正在皇宫采买这事儿上的进度为零。 陆白心里一惊。 这白公公是皇上身边红人的干儿子—— 陆白想到了白大太监,毫无疑问,这位新任采买的太监是白大太监的人。 白太监难道也参与其中了? 陆白心里不由地犯嘀咕。 忽然,他灵光一闪,问韦正,“这位白公公是何时接掌这猪肉采买之务的?” “差不多在半年以前。”韦正说。 陆白忙又跟着问了一句,“后来的黄公公呢?” 韦正摇头,后来他就不见到黄公公了,不知道是接管了别的事儿不出宫了,还是因为犯了事儿直接人没了——这是经常的,偌大个皇宫一年不死个把个人都不正常。 陆白立时明白,胡百万三个工匠带三个进皇宫同采买公公的更换十有八九不是巧合,这中间一定发生了什么事,让他们不得不临时更换了途径,后来这事儿得以解决才又恢复了正途。 换言之,这内库失窃案本来在幕后黑手的另一条线上,只是利用贩卖孩子这一条线让另一条线上的内书堂公公们不敢声张。 如此而已。 却想不到出了岔子,于是临时启用了这条线。 这幕后黑手倒是不怕内书堂的公公们发现这条暗道,估计也是因为公公们吃人的把柄握在手中,让他高枕无忧吧。 陆白问罢这些,大致已经把整个线条摸索明白了,现在唯一要做的就是挖出这条线条的幕后黑手。 他探出念力观察四周,见无人在悄悄探听后压低声音问:“你知不知道谭家和朱家为皇宫提供猪肉的屠宰场在什么地方?” 巧了,韦正也知道。 陆白闻言不由得一惊,心想韦正这厮不会还想过在猪肉里下毒毒死宫里的人,继而嫁祸给朱家或谭家吧? 纵观韦正以往的行事,陆白觉得不是不可能。 “谭家在城东郊有一处庄园,修的花木繁茂,风景绝佳,谭家的猪都在此斩杀。”韦正说。 后来朱家加入采买后,朱六在谭家庄园附近置办了一处庄子宰杀猪,他们会在深夜宰杀以后,再由四更天时在东阳门前交给白太监。 陆白大约记下了。 他望了望天色,现在夜幕低垂,明月高悬,天色已然不早了,不知道今天谭家会不会送猪肉进东阳门。 反正朱家是送不了了。 陆白略一思量以后,招手让锦衣卫进来把韦正带下去,他则一闪而逝,直接凭空消失在锦衣卫面前。 陆白再次出现时,人已在城南。 城南郊外此刻安静异常,唯有一些庄园亮着灯,偶有清风徐来,把里面的歌舞萎靡之音送到陆白耳畔,让整个城南的夜像在夜空中飘着一样,似在人间,又似在鬼间。 面板在陆白面前闪过一道提示,那是在提示陆白又有了一次抽奖的机会,想来是陆白破了韦正杀人的案子,面板因此奖励的。 陆白摇了摇头,感叹面板的不公。 韦正手上少说有三五条命案,到头来却因为作案手法相似,陆白抓获他相当于只破获了一桩案子,只得到了一次抽奖的机会。 他四处寻找着韦正所说的谭家庄园,心里不住的担忧,同时选择抽奖。 陆白的分身刚才找到谭家了。 奇的是仆人说,谭德嗣今天一天不在家,刚才又有人把谭家七口人用一辆马车接走了,现在谭家是一座空门。 陆白心里焦急,想这幕后黑手不会又要搞杀人灭口的把戏吧? 城东多庄园,沿着秦淮河往下,处处都是庄园,虽然不大,不能与城南外大的几乎可以跑马的庄园相比,但小有小的好处,小的庄园曲径幽深,一不一景,城内富却难敌国的小资们大可以躲到这些庄园里来自成一统,不理外面春与秋。 当然,只是寻求一时心里上的慰藉罢了,外面真若有风吹草动,这里的安全感顷刻间就会被瓦解。 陆白正想着,抽奖面板停下来,一个奖励出现在陆白面前,让陆白为止一惊。 一座山门。 这当然不是一座建在山上的门,而是一座门派,分为一城两村三山五院七绝,又有药谷、酒庐、锁妖塔、练功房、祖师殿等诸多场所的门派,几乎所有开门立派所需的建筑都已经为陆白规划好了。 现在只要陆白念头一动,面板就可以为陆白连夜在皇上赐给他的土地上建起这么一座山门。 不过陆白没有让它付诸于行动。 一夜之间起高楼,在这世上虽不是难事,甚至于在一些传说中还有诸如此类的事,但一夜之间起一个门派还是太过于惊世骇俗了。 陆白觉得他最近出的风头挺多,应当低调行事。 正思量间,陆白见到了他要找的那座庄。 谭家庄园。 谭德嗣的庄园安静得很,感觉到了死的世界一样,唯一在动的是庄园外面的两盏风灯,在风中摇摆,感觉时刻会熄灭。 陆白刚走近,就闻到一股浓浓的血腥气。 他觉得不大对劲儿,忙一个闪烁,悄无声息的出现在谭家庄园内,接着就看见几个仆人打扮的尸首横七竖八的倒在血泊中。 庄园深处还不断传出呻吟与痛呼声,待陆白赶过去时,见主屋前燃起了大火,一些仆人和妇人倒在血泊中,而在大火前面,站着一人,披头散发疯了一般,正手执钢刃坐在大火前的台阶上。 他见到陆白进来后,疯癫一笑,“陆大人?” 陆白没有理他,扫视左右,同时念力伸出探索整个庄园,见附近除了面前这个人意外竟然没有一个喘气儿的。 当然,面前的这个也将命不久矣。 他服毒了,黑血正不由自主的从他的鼻孔,嘴角流出。 第四百三十三章 判官笔 “杀的是你家人?” 陆白跨过脚下一具尸首走到谭德嗣面前。 陆白微微一笑,“挺好,儿女不在其中,想来是那人答应你,只要你把所有罪过认下了,把所有线索断了,他就保你儿女一世平安。” “哈哈,哈哈哈。”谭德嗣把手里的刀一丢,躺在台阶上,“陆大人,有些东西还是带进坟墓里为好。” 他气喘吁吁,“我劝你也不要查下去了,这里面的水很深——” “有多深?” “深不见底。”谭德嗣喘着粗气望着天上从后面大火中冒出来的火星,“深到可以把整个南朝给埋葬。” 陆白走到他身边,“那就葬了吧。” 既然这朝廷已经到了吃人的地步,那留着还有什么用。 谭德嗣却不觉得,“现在只是舍弃一两个孩童,若真到了埋葬的地步,到时候死的人会更多,届时生灵涂炭,易子相食,又何止一两条孩童的性命。” 陆白坐在他身边,“这话是你幕后的人指使你说的吧。” 谭德嗣没说话。 陆白瞅了瞅旁边的谭德嗣,见他身材矮胖,额头见汗,手哆哆嗦嗦,显然不是能说出这番话的人。 他之所以把这桩生意扯到猪行头上,估计也与这性子有关。 然而,事儿还是发生了。 陆白望着满地的尸首,“这些人也是那些人帮你杀的?” 陆白不得不佩服,“他们得到的消息够及时的。” 这动作,绝对不是陆白袭击那乌鸦时做下的。 谭德嗣“呵呵”一笑。 或许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他起了点拨陆白的意思,“通风报信这活儿不一定要把话带到,太过的事情只会让事情一团糟,所以他们做事只有成与不成,而且有严格的时间限制。” 因此,当通风报信的锦衣卫迟迟不出来时,那边就已经知道不对在动手了,根本不会等到有人给确切的消息。 毒杀朱六一家同样如此。 在朱六的大徒弟迟迟不回来报信时,朱六就已经踏上黄泉路了。 陆白恍然,原来如此。 这位幕后黑手看起来比他想象的要杀伐果断的多。 不过,陆白现在已经有对付他的法子了,“你背后的人想的很好,深谋远虑,把我都牵着鼻子走,只可惜他们百密一疏算错了一步。” 谭德嗣已经在苟延残喘了,在听到陆白这消息后勉强的扭过头看着他,“算错了什么?” “算错了你死,我就拿你没什么办法了。”陆白拍了拍谭德嗣的肩膀,“我陆侯爷之名可不是凭空来的,天上的神仙我可以请出来,地下的鬼我也可以叫出来。” 谭德嗣整个人愣住了,脸变得冰青。 对于一个将死的人而言,最怕的不是死,而是死后不得安生。 陆白不理他,继续道:“还有我都查清楚了,幕后黑手借食儿魔之名把孩童拐了来,交给你和朱六,由你们把孩子塞到宰杀后的猪肚里再送进宫里,让那些老而不死进一步奢求长生和恢复男儿身的人享用,对也不对?” 谭德嗣吐出一口血:“对不对,只能等陆大人问死后的我了。” 接着,谭德嗣目光投向台下,目光中全是留恋,却只能缓缓地闭上眼准备等死。 忽然陆白抓住谭德嗣的手腕,一股温和之力输入到谭德嗣的五脏六腑。 正是陆白的龟息功。 他现在的龟息功在破空境中期,当初在念力期的时候就可以治疗顾清欢攘除瘟疫了,现在境界高了几分,虽然不能治好谭德嗣,但护住他一时的性命还是可以的。 谭德嗣又悠悠的睁开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陆白,“你。” 陆白问了他一个深奥的问题,“你说,假若你幕后的人知道你没死而且死不了,他们会是什么反应?” 谭德嗣一时间五味杂陈,合着刚才的百感交集白做了。 “他应该会杀了你的儿女吧?”陆白摩挲着下巴自问自答,“应该会。” “你——” 谭德嗣话刚要说,脸上闪过痛苦的神色。 陆白虽然给他吊住了命,但毒药还在体内,依然让谭德嗣痛苦不堪,或许这样半死不活才最痛苦。 陆白手一挥,谭德嗣的身体飘起来,“其实,你说什么不重要,你说与不说也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能死。” 只要谭德嗣不死,就有人着急。 皇宫内的公公们,为公公们提供孩童的幕后黑手,他们一定不希望谭德嗣还活着,因为谭德嗣就是联系幕后黑手和公公们的纽带。 陆白跟着站起身,对飘在他身边的谭德嗣说:“怪只怪你明哲保身的太晚,不过也难怪,你们祖辈都干这个,陷入的太深,想要拔出来不是一时间就行的。” 陆白说着引他进入火场。 熊熊燃烧的火焰见了陆白立时避让开,让两个人在其间穿行。 陆白现在要找的是公公们试图烧掉的罪证。 穿过大堂后是一处院子,院子里处处在燃烧,但依然看得出屠宰场的痕迹,各色屠宰的工具应有尽有,有些宰杀后还没来得及处理的猪挂在架子上,闪烁着火焰,冒出一股肉烧焦的香气。 陆白刚才经过念力探查,早已经探查到了他所需要的证据:一堆幼儿的骸骨,就掩藏在谭德嗣这座庄园后面的庙宇中。 等到了庙前,陆白乐了,“剑仙庙?” 用剑仙庙来镇压埋葬在庙中的孩童骸骨——陆白虽然跟剑仙有仇,但不得不说,这种做法也挺膈应人的。 剑仙在天之灵若知道了估计要吐血吧。 生不如死的谭德嗣现在对陆白全是恨意,他咬着牙忍着痛说道:“你要迟来一天,这庙就换成你的了。” 陆白微微一笑,“我的荣幸。” 这座庙现在烧的也差不多了,“剑仙庙”的牌匾现在烧的只剩下一个“剑”字。 陆白穿过大门,牌匾正好落下来,不过在靠近陆白的时候,砰的一声化为了齑粉。 陆白穿过大门走进庙的院子。 在庙院左侧的桃树下有一口井,这里面堆了不少孩童的尸首。 当然,现在这口井已经被毁了,井口被填埋了不说,烧掉的残垣断壁还把这儿给藏住了。若不是陆白存了心在这庄园里找罪证,而且用念力不放过一丝一毫的把庄园从头到尾犁地一样犁了过去,还真不会发现。 当然,还有一点是陆白肯定这些罪证没有被转移就在庄园里。 一来是陆白查的极快。 用了半天的时间连破板儿拐卖案和朱六毒杀案,远超敌人的想象,敌人未免自乱了阵脚。 尤其朱六毒杀案子,估计敌人没想到会这么快查到谭德嗣头上。等敌人察觉到不对时,再想壮士断腕已经来不及了。 谭德嗣祖辈为幕后黑手做这勾当,攒下的罪证不知凡几,不是一时半会儿能清理清楚的。 他们只能匆匆忙忙的掩埋,而且寄希望于谭德嗣一死了之。 估计他们都想不到,谭德嗣在陆白手上一时半会儿还死不掉。 陆白走到井前,手一挥,地面若豆腐被应声劈开,露出里面的皑皑白骨,唯独缺少了孩童的头。 陆白在晏城办过这类的案子,他知道这邪法会吃孩子的脑液。 唯一令人欣慰的的是,京城的这些公公们稍微有一丢丢的人道,至少知道吃处理过的,而不是像晏城的公公那样生吃。 陆白又接连挥了几道,让整个剑仙庙化为了废墟,地面上沟壑纵横,一具又一具的白骨出现在陆白面前。 终于,陆白停了下来。 不是陆白把所有骸骨都挖了上来,而是陆白整个人麻了。 他万万想不到,井下是个大空间,近乎挖出了一个大平层,里面密密麻麻的全是骸骨。 为了防止诈尸或引起过重有妖邪作祟,这井还做成了八卦井,里面贴了各种符箓和阵法。以至于陆白让这些骸骨重建天日时,耳畔阴风阵阵,扯得衣服猎猎作响,更有一股浓郁的黑雾在四周弥漫。 陆白不用判官面具去看也知道,现在谭德嗣必然是鬼祟缠身。 他转过身,走到谭德嗣面前驱散了那些黑雾,“谭德嗣,你杀害孩童证据确凿,我现把你缉拿归案,带到锦衣卫的昭狱去。” 谭德嗣忍受着剧痛,“你,你现在最好把我杀了,若,若不然有你后悔的时候,这个案子你会查不下去,你也不敢查下去!” 陆白让他放宽了心,“你且好好活着,我会让你知道,这天下没有什么案子是我查不下去的。” “哦,对了,你等等。” 陆白示意他闭嘴,然后用意念召唤出面板点上面的抽奖。 在抓获谭德嗣以后,陆白得到一次抽奖机会。 显然,面板把抓获屠夫谭德嗣当做了破一桩案子。 陆白大致明白面板如何计算破案了。 韦正用同样的手法杀人在被抓后,算作一起案子,最多相当于一个连环案,而谭德嗣被抓,虽然是一个大案中的一环,却也是独立成案的。 只是不知道这大案中的一个小案子会为陆白带来什么好东西。 陆白正期待着,面板给了他答案。 金色! 晃的陆白双眼微眯,陆白又因为狂喜而喜笑颜开,两相结合之下,陆白的眼睛差点抽筋,以至于奖励出来了许久陆白才看清楚。 一根判官笔! 陆白错愕不已,“这是武器,还是?” 他看向面板介绍。 面板上只有八个字:勘破生死,笔断阴阳。 陆白似懂未懂,反正他知道这是一个好玩意儿。 他迫不及待的兑换出来,拿在手中把玩,就在陆白端详时,面板前又出现一卷书帛。 布帛缓缓展开,上面慢慢出现了由陆白查出来的,关于旁边谭德嗣一身所做过的恶行。 陆白大致扫了一眼,让他失望的是,上面只记载了他所知道的谭德嗣所做过的恶,唯一详细一点的是统计了在他手中死去多少个孩子,至于别的恶,又是谁指使他做的恶,这布帛上都没写。 布帛的最后,由陆白用判官笔写上罪名和刑罚。 一旦陆白落笔判定,谭德嗣就将步入阴司接受惩罚。 第四百三十四章 阴司 “阴司惩罚?”陆白若有所思。 想到他原有的判官面具。 在他戴上判官面具以后,就会成为名副其实的鬼判官,让天下鬼怪胆寒,但那只是伪装的。 现在这支判官笔在手,陆白觉得他不是判官也是判官了,甚至比原来的判官还高一级。 他这支判官笔,上面可没有限制,指不定什么人落到他手里都可以, 当然,现在不是惩罚谭德嗣的时候。 倒是朱六可以试一试。 想到这儿,陆白用意念一翻,当真出现了朱六那一页。 不同之处在于,朱六那一页已经变成了灰色,已喻示此人已死亡。 上面依旧有一连串连串朱六做过的恶行,不过这不是陆白这支判官笔子自己写出来的,上面特意标注了信息来源:生死簿! 此外,在罪名和罪罚那两栏,上面已经填些完整了,罪罚还因为朱六拜祭神佛而减轻了一些,面板上还标注这是崔判官判的。 陆白若有所思。 如此看来,这判官笔不仅能够更新他查到的犯人恶行,还可以把死去的,已经在阴司报道的,被地府的人用生死簿审判过的人的恶行。 只是不知道他这个判官在阴司里是不是正式工。 他心里这么想着,念头忽起,手中大笔一挥,将朱六的罪罚又改了,改为油锅地狱,而且叛来世投胎为猪。 既然把人当猪宰,陆白就让他尝一尝当猪的滋味。 面板上的审判一页“哗”的燃烧起来,继而化为烟灰消散在空中。 这一幕似乎可以被外人看到,正在苦苦挣扎的在谭德嗣就一惊,问刚才火光一闪的是什么东西。 “朱六的审判词。”陆白漫不经心地说。 “审判词?”谭德嗣一惊。 “对,阴司的审判词。”陆白回头看他一眼,轻笑道:“你不用担心,等这案子结束了,我也给你填审判词,我在于你——” 谭德嗣的脸微微一僵。 地狱,来世—— 在陆白原来的世界尚且信这一套,何况这个世界本就有阴司、地狱之类的存在了,人们更是深信不疑。 谭德嗣在听到陆白这话后,又想到陆白的修行境界,不由地对他在阴司有人信了几分。此刻,下地狱和投胎成猪的念头超过了身上的痛苦,将他彻底包围。 他尤其想起了那些死在他手下的猪。 那些猪死时的挣扎,放血是的抽搐,眼珠子失神时的懵懂与无知。 谭德嗣不由地打一寒颤。 “你去阴司后怎么样,就全在我这一支笔了。”陆白见他怕又添油加醋说起来,“哦,对了,你的家人和子女们在死后也会登上这判词。” 他领着谭德嗣绕着骸骨转了一圈,“就你作的恶,我不介意株连九族,让你的子女也九世为猪。” 谭德嗣大惊失色,“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你别对我的孩子下手,求,求你了。” “那就得看你的表现了。”陆白说着手一挥,一阵迷雾凭空而生,渐渐地把这乱葬坑遮住了,那些纠缠谭德嗣的魂魄在他手一挥之下也退回到浓雾中。 陆白需要把证据保存下来。 接着,陆白领着谭德嗣离开了浓雾遍布的庄园,大摇大摆的走在回城的路上,一点儿也不怕被人看见,暴露自己的行踪,让暗处的人知道谭德嗣还没死。 事实上,陆白就是想让幕后的黑手知道谭德嗣还没死。 他们若知道谭德嗣还没死,必定自乱阵脚,又因为谭德嗣知道很多,是宫内和幕后黑手连接的纽带,所以他们肯定想让谭德嗣死。 陆白现在就等他们出手了。 至于谭德嗣,他现在一阵纠结,既不知道坦白从宽从而害了子女的性命,还是闭口不言,等儿女死后受他的牵连做牛做马,永世不得超生。 他的身子不断地被毒药侵袭,伤了身体以后又被陆白传来的温暖气息修复,然后在被毒药侵袭,这种反复撕扯的伤痛同心里的纠结几乎要让他疯掉。 此刻,天已经蒙蒙亮。 从东城门进去后沿着秦淮河往北镇抚司走,路上已经有许多人在忙碌了,主妇起床做饭,炊烟在袅袅升起;摊贩在擦洗摊子;酒肆在挂酒招,还有一些早餐的摊子已经在冒出喷香的白雾了。 所有人见到陆白押着谭德嗣进了城。 有人识得陆白,有人识得谭德嗣,在见到他们这组合后,不由地指指点点。 暮春的秦淮河畔,雾气依旧很浓。 在拐过一条街角时,一辆牛车从浓雾中**,走到了陆白面前才歇,不知是才看到陆白,还是故意挡在陆白面前。 陆白不动声色,只是站在原地,静静地等着。 马车停了许久。 街道安静下来,唯有浓雾在马车周边涌动。 须臾后,车帘掀起来,一个人出乎预料的出现在陆白面前—— 白大太监! 陆白眉头一挑,他以为这谭德嗣会引出内书堂的人,或者会引出那幕后黑手,但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引出白大太监。 难道白大太监也在其中掺和了一脚? 有可能。 在白大太监的弟子当上采买的太监后,依旧从猪行里照常采买,那位白公公是白大太监的干儿子,若说白大太监不知道这事儿,还真不可能。 若白太监知道这事儿,那皇上呢? 陆白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念头,但旋即又摇了摇头,把这年头赶出了脑海。 他觉得,他这念头过于疯狂了。 况且也与事实不符,这幕后黑手可是偷走了皇上内库银子的。 若如陆白疯狂念头所想的那样,皇上肯定早就知道密道所在,现在内库失窃,皇上也而肯定知道是谁所所为,根本不会震怒到现在。 这位皇上可是一位视财如命的主儿,他可不会让人白白偷走他的银子。 陆白正想着,却见白大太监从车厢取过一个包袱,丢向陆白。 那包袱在地上滚了滚后自行打开了,一个人头从里面滚出去来。 “侯爷,在接手内书堂后,我从那日袭击你的长老着手,把内书堂彻彻底底的清理了一遍,这才知道我这干儿子竟干下了这般大逆不道的恶行!”白大太监瞥陆白身后的谭德嗣一眼,“我得知后大怒,失手杀了他,若有耽误侯爷查案之处,还望侯爷见谅,我也实在是怒不可遏了。” 陆白没说话,只是双眼微眯,仔仔细细的盯着白大太监,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变化。 陆白本来在为他疯狂的念头而震惊,现在听到白大太监这话,心又起波澜。 “好在他把一切都招了。”白大太监微微一笑。 第四百三十五章 凤床 白大太监让陆白放心,他的干儿子把一切都招了。 “他为了进入内书堂习得菊花宝典,成为人上人,暗中投靠了魏公公,是魏公公让他坐下这等十恶不赦之罪行的。”白大太监义正言辞。 他接着说道:“魏公公经历了三道雷劫而不飞升,又不能长生不老,身体机能日渐衰退,后来偶然得到了一本邪魔外道的秘籍,从而走上了邪路。” 在浓雾中,白大太监悠悠一声长叹。 “上次在清心殿的废墟上袭击你,他就是怕这桩事败露,所以才急不可耐痛下杀手的。”白大太监还提起了前事,他告诉陆白,这些都是他近些天查出来的。 “现在内书堂中魏公公一系的徒子徒孙们已经全部伏法或伏诛。”白大太监看了谭德嗣一眼,“只要把他抓到手,这案子差不多就结了。” “结了?”陆白气的乐了,“就这么结了?不可能吧,假扮食儿魔掳掠孩童的那些人呢?这些恶人就不抓了?” 白大太监略顿一下,继而尴尬笑道:“这茬我倒是忘记了。不过,陆大人,此事事关内书堂的名声,而内书堂又与皇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白待太监行了一礼,“不如就由我们内书堂的人来审问他,揪出那食儿魔的幕后真凶,为百姓讨一个公道,如何?” 陆白摇了摇头。 他挥了挥手,让飘在他身后的谭德嗣飘在他面前,“老白,不是我贪功,实在是这谭德嗣服了毒药,现在靠我的功力吊着一口气,若把他交给你,那他转眼间就一命呜呼了。” 他建议,“不如把这人交给我,我继续插下去。” 陆白让白大太监放心,他一定不会让这个案子损坏了皇上的清誉,“到时候皇上重整内书堂,揪出里面的害虫,为所有失去孩子的百姓做主——这传出去,不知道要给皇上挣多少名声,让多少百姓称赞呢,怎么会损坏皇上名声呢?老白你就放心吧。” “这……”白大太监一阵踌躇。 陆白笑而不语,静静地等着白大太监的回答。 他其实也是在试探,试探白大太监陷入这桩案子中有多深,看一看那内书堂里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说实话,白大太监说内书堂里的老不死的里面只有魏公公参与其中,陆白是打死都不信的。在他看来,内书堂的老不死的之中,不说全部,至少有一半涉案。 这不奇怪。 断了子孙根的人心里本就容易变态,更不用说用了同样的代价和心血却不能长生,最终依旧只能走向灭亡的人太监了。 这样的太监不变态到吃个把个人,都是有极大毅力的人。 许久后,白大太监抬起头盯着谭德嗣,“也罢,既然陆大人坚持,这人就先交给你们锦衣卫处置。” 他轻松一笑,“希望陆大人能够早日查清这桩案子。” 白大太监拱了拱手,最后看了一眼谭德嗣,这才恭恭敬敬的告辞,然后转身上了牛车。 接着,牛车缓缓地调转车头,又回到浓雾中去了。 陆白在他离开后,扭身看了看谭德嗣,“看来宫里是壮士断腕了,我估摸着你背后的人时日也不多了,你不如快点儿招了,指不定你的儿女还能救的出来。” 谭德嗣依旧没说话。 对他而言,那幕后黑手的一手遮天,他选择开口,就是选择把儿女的性命葬送掉。 陆白见他不说话也不在强求。 这谭德嗣显然是寸步不能离他身,不止因为有人想让他死,也因为离开了陆白,他就要死,因此陆白押着他回到了酒庐,而且是一路招摇的回到了酒庐。 他等着幕后黑手的人走下一步棋呢。 只有走了下一步棋才会有破绽,才能更容易的让他抓到把柄。 等陆白大摇大摆的走回到酒庐时,天已经大亮了。 芸娘迎了出来,一脸的着急。 陆白不由地心里一突,心想剑奴没回来?若回来的话,应当告诉陆白这一晚上去查案了,不应该让家里着急才对。 等芸娘请陆白赶紧去书房的时候,陆白才明白过来,不是因为他昨夜未归而着急,而是顾清欢有要事要与陆白商量。 他忙吊住谭德嗣一口气,然后让手下去把邋遢道士请过来,让他们看着点儿,然后才急急忙忙去了书房。 等陆白进了书房,顾清欢让所有人都退下去了。 顾清欢的脸色很不好,像是一夜未睡,脸上挂着疲惫、着急和愤怒,却似乎又无处诉说。 “发生什么事了?”陆白皱着眉头问。 他知道顾清欢稳重的性子,若不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她不会这幅表情。 顾清欢张口,刚要说话,又止住了,似乎这话很难说出口。 接着,她又看了看四周,待陆白确定无人后她才欲言又止三次后方开口,“太后——出事了。” 她后面三个字轻飘飘的,不是软弱无力或者底气不足,而是一种不知道如何描述的荒唐,因此只能用“出事了”三个字来代替。 陆白没说话,他在等着顾清欢的下文。 听顾清欢话里的语气,这是一桩难以开口的事儿。 许久后,顾清欢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说道:“刘言上京认女,认皇上外孙的妖言案水落石出了,我知道幕后指使者是谁了。” “谁?”陆白惊奇。 他不知道这案子怎么跟太后扯上关系了,难道是太后在幕后指使的? 那也太扯了。 太后傻了不成,深怕皇上跟她的关系太亲密,然后行此昏招? 陆白觉得不可能。 他等顾清欢的下文,而顾清欢也着实给了他一个吓他一跳的答案:“坐在皇位上的那个孽障!” “皇上?!”陆白皱眉。 他倒是没想到这一招,难道皇上无意中知道了太后不是他的生母,然后为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目的,故意把刘言弄到京城来挑明关系? 那会是为了什么目的呢? 陆白百思不得其解。 顾家作为四大世家之一,尤其在吕家借剑仙得道鸡犬升天成长为门派后,顾家就是最大的世家了,是皇上很大的依仗不说,当初还是顾家同吕家做交易,皇上才登上那把龙椅的。 他此举何为? 陆白想不明白。 顾清欢却很快就让陆白明白了,“他,他昨日晌午——” 顾清欢气的语气有些哆嗦,“上了乾宁宫的凤床!” “嗯?”陆白一时间纳闷,不知道这上了乾宁宫的凤床有什么好生气的,乾宁宫是太后的床,上—— “我靠!”陆白瞪大了双眼。 第四百三十六章 床边 皇上爬上了太后的床?! 这可是一个惊天大秘密,堪比五雷轰顶,让陆白许久回不过神。 这在历代宫廷中不甚稀奇。 李治还娶了他爹的小妾呢,甚至还有娶自己姑姑、姐姐。 但真在身边发生这事儿了,陆白还是觉得挺不可思议。 就他见过的皇上,爬上了太后的床—— “嘶。” 陆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这皇上把刘言从不知道哪个角落里提溜出来,估计就是为了这事儿吧? 告诉世人自己同太后没有血缘关系,从而降低这事儿的冲击力? 毕竟真要有血缘关系,他却干下了这等禽兽不如的事儿,莫说天下百姓了,估计世家都有了攻击他的借口,由此掀起的狂潮足以把皇上给掀下皇位。 要知道,太上皇儿子不少。 早年间更容易登上皇位的就不是他,而是安阳王,因为按照有嫡立嫡,无嫡立长的规矩,安阳王都是最适合的那个。作为嫡子,安阳王是太后第二任皇后莫皇后的儿子;在年龄上,安阳王又年长于现在的皇上。 当初若不是顾家和吕家联手,现在的皇上根本登不上皇位。 顾家辛辛苦苦付出一切把他推上皇位,现在他竟然这么报答顾家。 陆白一时间想笑。 不过想到当初是牺牲顾清欢才让此人登上皇位的,陆白又唏嘘不已,觉得非常不值得。 至于太后。 陆白见过太后一次。 太后作为顾清欢的姊妹,容貌本就不差,更不用说贵为太后,她保养的很好了,虽远远不及顾清欢,但风韵犹存,而且还有这一股子的威严。 皇上惦记她估计不是一天两天了,昨日终于得偿所愿——估计里面还有陆白的功劳,若不是陆白一杯酒让他迈入了修行境,估计还没有这么膨胀。 “你现在有什么打算?”陆白问。 如果现在顾清欢要让陆白把皇上给杀了的话,陆白绝不会说二话。 皇帝轮流做,不一定坐在皇位上的就一定得是这个人。 皇帝这东西,承认他是,他才是,不承认他是,他就不是。 况且现在还有太上皇在一秋山庄蜷缩着呢,若他听到自己娘们被儿子给睡了,不知道会愤怒成什么样子。 千万不要小看这位太上皇的暴脾气,那可是当年让世家吃瘪的主儿。 顾清欢摇了摇头。 她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皇后现在怀有身孕。若现在这事儿传出去,顾家以前的布局就前功尽弃了。”顾清欢愤怒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可奈何,“太后决定——暂时隐瞒下来。” 太后只在昨天下午召顾清欢入宫,告诉了顾清欢,她对顾家都没提。 她不想让顾家为难。 陆白微微一笑,心想太后或许也是因为不敢试探顾家的人心。 顾家从十几年前顾清欢死亡作为筹码开始,就把大把大把的注押到了皇上的身上,现在若把皇上睡了太后的事儿传扬出去,太后身败名裂,顾家名声不再且不说,关键顾家推皇上登上皇位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无论为了顾家,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声和权势,太后最好的出路都是默不作声。 陆白闻言不由地轻蔑一笑,“这太后当的也太窝囊了,以后少不得还被欺侮。” 陆白就怕太后有了身孕,那到时候乐子可就大了。 顾清欢见陆白幸灾乐祸,拍他肩膀一下,让他收敛一点儿,“你们男人都是下半身思考东西。” 陆白很无辜,“不包括我啊,我当初是被你诱惑的。” 顾清欢给了他一脚。 陆白一个横跳躲开了,然后一把抱住顾清欢,“看起来你昨夜没睡好,正好我一夜没睡,咱们一起补一个回笼觉?” 说罢,陆白不由分说的拉着顾清欢往床走去。 “不行,我待会儿还要进宫。”顾清欢说。 陆白不折腾则已,一折腾就是半天,太耗精神,顾清欢有点儿胆怯。 陆白让她放心,他现在只想睡觉。 “对了,入宫的时候记得把我给你的傀儡侍女带上。”陆白说。 皇上这么禽兽不如,陆白得多一层保障才行。 顾清欢让他放心。 在饮了仙酿以后,她现在的境界也不低,更何况还有陆白的傀儡侍女在身边,没人敢把她怎么样。 陆白本意是睡个回笼觉,谁知道一觉醒来,已经是下午了。 芸娘怕惊醒他们,也没让人过来打扰。 陆白醒来过后才食指大动,手一面在顾清欢身上摩挲着,一面提起了昨夜查的案子,“这幕后黑手的网很大,几乎无孔不入,若不是我还留了一手,指不定谭德嗣也死了。” 谭德嗣一死,那线索就彻底的断了。 让陆白觉得可怕的还不是这些,还在于幕后黑手的当断则断和斩草除根,在陆白不断破案的压力下,对方在仓促之间就做到了这些事,足见力量之强大。 顾清欢也很惊讶。 “许久不在京城,想不到冒出来这么多风云人物。”顾清欢说。 先是竹影堂的唐竹,现在又出现一位几乎可以让破案无往而不利的陆白烦犯难的人,顾清欢不由地感叹江山代有人才出。 她告诉陆白,“你得做两手准备,谭德嗣不见得开口。” 说着,她被陆白的摩挲撩起了兴致,索性挑逗一番后,风情万种的看陆白一眼,而后坐了上去,“嗯,来生还是太远了,对谭德嗣而言,保证现在的——” 顾清欢轻“啊”一声后继续道:“保证现在子女的性命才是重中之重。” 陆白点下头,他早有打算。 “这些孩童全是拐卖或者掳掠来的,我决定从失踪的孩子入手,顺藤摸瓜的把幕后黑手抓出去来。” 按陆白所想,这应该很好查,因为掳掠的孩童越多,参与其中的人越多,破绽就越多,无论再怎么缜密的计划,只要人多就一定会破绽百出。 顾清欢觉得陆白这办法不错,只是她已经顾不上点头了,整个人现在像坐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 许久后才风平浪静,她的脸上红晕,额头出了一层香汗。 然而,陆白的兴致却被撩起来,而且正是火焰高涨的时候,于是他身子一闪,从后面把顾清欢推到了床边…… 第四百三十七章 锦衣卫报 早上。 陆白神清气爽的押着谭德嗣去了锦衣卫。 他现在虽然是锦衣卫指挥使,但一时间忙的没有交接,所以还是先到的南镇抚司,而且陆白暂时也没有把办公场所转移到锦衣卫的打算。 相反,陆白大有让锦衣卫中心到这院子的打算。 以前是没人来这破落的院子,现在是别人想来这原来还不容易呢。 陆白到锦衣卫的时候,方千户还没到。 他先让手下把南镇抚司机关报的几位头目给找过来。 “打今儿起,咱们这报纸就不叫南镇抚司机关报了,直接改名叫锦衣卫。”陆白说。 几位头目一起点头。 现在整个锦衣卫都由陆白说了算,自然陆白想起什么名字就起什么名字。 况且对于几位头目而言,陆白不止是他们的伯乐,还是他们时来运转的契机。 他们都是锦衣卫,有的出身于书办,有的是京城及附近城池的南镇抚司提拔上来的,他们有的年轻,有的年老,有的能文,有的能武,但有一共同点——他们原来在锦衣卫都是郁郁不得志的微不起眼的,但又不甘于平凡的任务。 后来陆白把他们提到南镇抚司办报纸,虽然依旧是清水的活儿,没多少油水捞,但他们知道陆白这镇抚使不同于以往的南镇抚使。 就凭陆白这一身的道行和本事,前途不可限量,他们只要受陆白敬重,现在的蛰伏是一时的,飞黄腾达是必然的。 这不,他们现在就等到了这个机会。 “邸报内容也得改改了,不局限于咱们南镇抚司的案子,而是要把视野放到整个锦衣卫。”陆白说。 这几个锦衣卫说起这个就来精神了,“大人说的是,这报纸只报道咱们南镇抚司的案子太屈才了。” “不错,侯爷,我建议咱们加大印发量,应该多往外发一些,现在咱们的报纸快成茶肆和酒馆说书一景了。” 另一个头目也不甘落后,积极表现,“既然内容涉及了锦衣卫的案子,那要写的内容可多了,咱们版面是不是多一些?” 这些人经过陆白这些天的指点,新名词是一个接一个。 陆白点头答应了。 他环顾四周,“你们各自推选几个人,咱们要新开辟四个版面,重点选几个写话本生动的好笔杆子,专把案子写成故事;再推举几个经验丰厚,在捉妖办案上有一手的老锦衣卫——开辟一个专门介绍妖怪的版面。” 陆白停顿一下,适应后敲了敲桌子,“这个板块头一期就从坊间流传最广的食儿魔着手,要把食儿魔的来历,样子还是做下的案子来一个详详细细的报道。” 他抬头看着几个人,“你们几个合计出人,缺什么来找我。” 几个头目答应了。 “另外,开辟一个版面,专门征集案子线索——算了,这由我来找人做吧。” 关于征集线索这一条,陆白决定交给亲信的人来做。 “还有,每次的头版头条由你们选题,由我来定。”他敲了敲桌子,饮了一口茶,“这次的头版头条就给我报道京城及附近城池幼儿失踪和掳掠的情况。” 陆白让他们去找方千户,方千户现在手上应该有一些资料。 头目们都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天真的他们,暂时还没有想到这案子有多难查。 陆白也没透漏。 他只是装模作样的斟酌一番后轻笑,“这是咱们报纸改名后的头一个头版头条,争取来一个开门红。正好,我也用这个机会考验考验你们,这样吧,你们各自出这头版头条,我来选,选重的以后就负责这一块。” 头目们这下积极性被调动起来,他们摩拳擦掌,恨不得现在就提笔疾书。 侯爷对这报纸的看重,他们是看在眼里的,而这报纸中最重要的板块毫无疑问是头版头条,得到了这板块,就相当于得到了侯爷的重任,成为了侯爷的左膀右臂。 不止如此,这头版头条别的板块若有了了不得的新闻也能登,但这时候就得经过他们的同意和润色了,这无形中让他们的地位高了很多。 几个头目在陆白挥手让他们退下之后,就脚不沾尘的回去选拔人才准备大干一场了。 至于陆白。 他喝了一口茶,捏着一块糕点吃了,正好见到方千户进来。 方千户一脸萎靡,走进来的时候还打着呵欠,在见到陆白后,吓的浑身一机灵,“陆,陆大人,不对,陆侯爷,您来了。” “嗯。”陆白面无表情的点下头,双眼微眯看着方千户,“方大人这精神,怕是刚从床上爬起来吧?” 方千户尴尬一笑,“刚,刚从小翠姑娘床上下来。” “哦,怪不得。”陆白了然。 小翠姑娘还是很厉害的,自从查案去了一次,方千户这厮就迷上了。 他问方千户,“我托人让你查一查京城附近孩童失踪的案子你查的怎么样了?” 方千户依旧精神不振,但说起这话的时候双眼放光,“查过了。” 陆白当上指挥使和侯爷的第二天就把任务交给他了,方千户不为了别的,就是为了这南镇抚使的位子也得努力呀,于是他这些天是全力搜寻的。 这点儿从他烂熟于心就看得出来。 他坐在陆白对面,“侯爷,您不让我查我还不知道,我现在是一查吓一跳。” 方千户带领着以前在北镇抚司的手下——这些锦衣卫现在是求方千户带,那些不是亲信,不是让他看顺眼的,他还不屑地带呢。 有一个千户还想帮着他分忧,跟他一起为陆白办案,让方千户给拒绝了。 笑话! 他才铁树开花碰到了这大好的机会,还是在付出一个儿子性命的情况下,他能把这好事儿送给别人? 方千户自个儿领着人,亲力亲为的跑遍了京城,还去了城郊,顺便还让手下去调来了西州城、东府城、白下城、琅琊城等卫星城的资料。 他粗略了看了一下。 “不算在食儿魔在内,从去年到现在……” “打住!”陆白让他把食儿魔算在内,“咱们锦衣卫不止查人为的案子,还查妖鬼的案子,你别忘了。” 京城乃王气聚集之地。 不像晏城那等偏僻之地,妖怪作案多。 说白了就是能人比较多,所以一般而言妖怪翻不起什么波浪来,自然查人案比较多,方千户也是固定思维了。 第四百三十八章 无心插柳 经陆白这么一提醒,方千户记不住了。 他回自己屋子把一本案簿拿过来,一边翻找一边说道:“我查了近十年的孩童失踪案,其中食儿魔作案的占所有失踪孩童的三成。” 陆白皱眉,“三成?” 方千户点头,“对。” 他在前面查案时就已经大致统计过了,“这三成是父母或者邻居明确食儿魔作案,而且后来孩子没找回来下落不明后归到食儿魔名下的。” 余下的案子中,至少有二分之一是孩子不知所踪。 “即父母不知道是不是食儿魔所为,或者他们倾向于食儿魔所为,但又拿不出明确的见证,没有亲眼看到或者没有邻人作证的。” 虽然是有甄别的捡了出来。 “余下的案子大多是有见到、看到和查到是人为的把孩子给抓走了。” 这余下的案子有的破了,有的没破。 没破的案子里的孩子就石沉大海,至今没有找到。 “哦,对了。”方千户见陆白对食儿魔很在意,忙提道:“这里面有些人假借在食儿魔之名动手,后来破案之后才发现是人为的。” 只不过这人假扮的食儿魔,终究不是真的食儿魔,锦衣卫都查过了,他们只是单纯的想要借食儿魔之名掩盖他们的罪名而已。 陆白手指在桌子上轻敲,“时间呢?时间上有什么规律,譬如近些年失踪的孩童数量有没有增加?” 方千户翻找一番,“从数量上看,从九年前失踪孩童有了一次爆发式增长,然后就一直稳定在爆发后的高水平,一直到了今年……” 方千户惊讶的抬起头看陆白一眼,“今年到现在才三个多月,就差不多快要赶上往年失踪孩童的数量了。” 当然,这些数据是在一个波动下的可追寻的规律。 陆白点下头。 他饮了一口茶,“把食儿魔的案子整理出来,我要查。另外,你重点筛查一下近十年里那些抓到的人中,为了从食儿魔手里赎回孩子而行拐卖之事,从而用别人孩子去换自己孩子的案子。” “从食儿魔手里换回自己的孩子?”方千户若有所思,“大人是想从这里着手查出食儿魔?” 关于食儿魔的传言,方千户其实也关注过——对于消息灵通的锦衣卫而言,很难不听到这样的消息,更不用说方千户还是个老锦衣卫了。 既然陆白要查食儿魔的案子,这用别人孩子换回自己被食儿魔掳走孩子的传言无疑是一个突破口。 他从手里的卷宗里一顿翻找,最后从最后一沓破旧不堪的卷宗里找出一份卷宗,“还真有人查过……” 他把卷宗递给陆白。 “哦,有人查过?”陆白惊讶。 方千户点头。 他指着卷宗告诉陆白,“这是一份很老的卷宗了,差不多在五年前,卷宗来自琅琊城的明正司。” “嗯?”陆白一挑眉。 这案卷怎么到明正司了。 “嗨,咱们锦衣卫的老传统了,明正司的藏经阁除了收藏一些功法以外,还要收藏一些卷宗供锦衣卫们借阅学习。” 方千户话虽如此,伴着明正司的衰落,这些东西其实送到了明正司的藏经阁就束之高阁了。若不是陆白当上南镇抚司以后,一面重振南镇抚司,一面拔高了明正司在整个锦衣卫系统的地位,这些卷宗恐怕不会重见天日。 “我在整理卷宗的时候,就想到了这儿,顺便让他们把积压在明正司藏经阁相关卷宗也调了过来。”方千户说这话的时候,语气中隐隐带着得意。 其实这也不是他想到的,而是南镇抚司的老锦衣卫想到的。 但这不妨碍他把功劳揽到自己身上。 “不错。” 陆白赞了一声把卷宗打开,“左培阳?这人是谁,现在何处?” 这卷宗是一个名叫左培阳的人所记录的。 只有卷宗不方便,若能把查案的人找过来,或许可以知道更详细的内情。 “左培阳生前是琅琊城锦衣卫的总旗,隶属于南镇抚司,后来不知所踪,听琅琊城老锦衣卫说,左培阳估计是追踪食儿魔的时候被食儿魔给杀了。” “哦?” 陆白若有所思。 他翻开卷宗粗略浏览一番,见左培阳也把用拐卖来的孩子换食儿魔掳走的孩子当做了追查食儿魔的重点。 不同之处在于,左培阳认为这食儿魔妖怪在不断的进食孩童中,道行越来越高,现在已经到了高智商,知道利用人心来得到更多孩子的地步。 因此,左培阳虽然身在南镇抚司,是一个不受待见还没有大本事的总旗,却心怀天下,决定把这危害甚深的食儿魔给抓住。 在卷宗前面,左培阳就曾提到,近些年来食儿魔越来越猖獗,若再不加以惩治,则妖魔现世,到时候悔之晚矣,而猖獗的源头,就在于以他人之儿换己之儿。 左培阳指出,从他决心查这个案子开始,历时半年多。 他发现,虽然抓住的拐卖孩子的贩子不少,这些贩子中有试图用别人孩子换回自己孩子的贩子也有一些,于是现在昭狱了查访了这些人。 出乎他的预料,这些人极少开口,甚至绝口不提他们想用别人的孩子换回自己的孩子。若不是左培阳已经查到他们的孩子被食儿魔掳走了,知道他们有这样作案的动机,还真可能被他们蒙混过去。 后来查的时间长了,终于有一个人告诉左培阳,这些被抓住的人为什么不开口了——因为他们一旦开口,他们被掳走的孩子将再也回不来。 换言之,有人用他们的孩子威胁,让他们闭口不提。 “呵。” 陆白看到这儿坐直了身子,精神振奋起来。 他指着卷宗上的这段记录,让方千户去查一查当初是谁负责这些案子的。 这里面太有猫腻了。 锦衣卫是什么地方? 无辜之人进来也要掉一层皮的地方,那些拐卖孩童试图换回自己孩童无果而被抓住的贩子,锦衣卫若想撬开他们的嘴,从他们口里知道食儿魔的线索简直太容易了。 陆白不信,这些所有被抓住的人可以为了孩子而经受得住锦衣卫的酷刑。 人都是自私的。 尤其到了生死折磨面前,有时候亲情都可以抛弃。 方千户答应一声,他表示现在就去查。 “慢着!” 陆白拦住了他,“等我看完了卷宗也不迟。” 陆白觉得看卷宗的过程中,还有要用到方千户的地方。 第四百三十九章 菩提寺 为了查清食儿魔始末,左培阳做出了一个大胆决定。 那位告诉他人贩子为何不开口的人还告诉他,在琅琊城有一座庙,名为菩提寺,因南朝是被北朝借佛门力量赶到南面的,所以在以前朝廷抑佛,佛门不兴。 但这菩提寺却在城内一个偏僻的小巷中生存了下来,而且在朝廷偏安一隅,渐渐地忘却了那些仇恨以后,菩提寺开始声名远扬。 究其原因,在于坊间窗沿这座菩提寺都传求子很灵验。 后来不知怎的,在食儿魔闹的久了以后,大约十年前,菩提寺传出了不止可以求子,还可以求子的隐秘传闻。 不同之处在于,前面的求子是求肚中的胎儿,而后面的求子是求失踪的孩子。 陆白看到此处,眉头一紧。 又是僧人。 他不由地想起了晏城的摩脸僧,不知道这菩提寺僧人同摩脸僧有没有关系。 菩提寺院有一尊送子观音像。 那人告诉左培阳,只要把自己的家庭籍贯写在一张纸张,塞在那功德箱里,自会有人告诉你拐带四个孩子以后,在什么地方交给什么人赎回自己的孩子。 至于如何这人如何知道这等秘辛的。 贩子告诉左培阳,摩脸僧的香客里有人在传菩提寺可以赎回食儿魔掠走孩子的法子,他们自会口口相传菩提寺的灵验,并引导失去孩子的父母去菩提寺烧香拜佛,以此作为自己的功德。 这些香客每个人还都有自己设定的一个暗号。 唯有这个暗号对上了,才算是真正的联系上了。 陆白看到此处,觉得这有点儿像前世见过的某个非法组织在发展下线。 至于把拐带来的孩子交给什么人,这贩子他也不知道。 他唯一知道的是收孩子的地方和人都是不定的,甚至有时候离开了琅琊城到了京城。 左培阳见问不出什么话来,于是心生一个主意。 他从最近食儿魔掳走孩童的案子中挑了一桩,假扮做孩子的父亲,又去贩子供出来的一个香客附近散步自己孩子丢了,正在四处着急的寻找孩子。 那香客果真上钩了。 她是一个妇人,对自己在做功德深信不疑,给了左培阳暗号,让左培阳去了菩提寺的送子观音像面前,往功德箱塞了一张纸,写明了丢失孩子的籍贯。 三天后,他假扮孩子父亲的那一家在深夜受到一张纸条。 纸条上的内容出乎左培阳的预料,他们不是让人去拐带孩子,而是让孩子父亲在某时某刻去邻城城外三里处赶一辆马车,然后把马车在某时某刻赶到琅琊城北三里处后立刻离开。 左培阳为了查清案子的真相亲自去了。 然而,在他看到车上拉着的东西后,他遍体生寒——四个绑住了手脚的孩子! 左培阳当时就想把孩子放掉,但为了查案子,他决定不打草惊蛇。 他把马车赶到了狼牙城北三里处,然后暗中潜伏起来,等待着接应的人。 接应的人很快出现了。 他普普通通,鬼鬼祟祟,在看到马车后顾不上看车上的人就要把马车赶走。 左培阳急忙上前抓住了他。 那人见到了左培阳吓的魂飞魄散,身子瘫软下来,再左培阳一顿恐吓之后才道出,这人泪流满面地说他也是为了被食儿魔掳走的孩子才不得不这样做的。 左培阳查到这儿,他忽然明白一件事。 那就是在这掳掠孩子的案子中,有许多失去孩子的父母在相互勾连,让更多的家庭在失去孩子,而在这之后,有一只巨大的手在操控着众人。 左培阳当即连人带孩子带回到了琅琊城。 他还趁着没有打草惊蛇,带着几个锦衣卫连夜突袭了菩提寺,抓走了菩提寺的唯二和尚,希望从他们嘴里撬出一些东西。 然而,不等左培阳严加审问,他就不得不停手——邻城的锦衣卫追查了过来,称有人见到左培阳从邻城干了一辆马车到了琅琊城,车上正好有四个孩子。 这下左培阳有点儿说不清了。 又因为他是南镇抚司的锦衣卫,本来就没有查案的权利,在两相处罚下,左培阳陷入了麻烦中,莫说查案了,自身都差点拖了锦衣卫那一身皮。 至于案子,则交到了一个锦衣卫百户手里。 等他终于挣脱了泥潭,再要去查案时,他发现线索断了—— 菩提寺的那老和尚死在了锦衣卫昭狱中,相传是他嘴硬,死活不开口,被锦衣卫行刑逼供不小心给打死了。至于另一个和尚,他本是一小沙弥,知道的东西不多,对食儿魔的案子更是知之甚少。 查案再次失去了方向。 然而,左培阳却不是一个善罢甘休的人。 他在卷宗中提到,在线索断了以后,琅琊城不止拐卖孩童换子的案子少了很多,就是食儿魔掳走孩子的案子也少了很多。 但越是风平浪静,左培阳越知道,这其中必然有很大的猫腻。 若真的是食儿魔作案,恐怕他不会这么小心的。 左培阳又一次的埋首故纸堆,期望在众多孩童失踪案,食儿魔掳掠孩童案中找出一些线索。 但他查了许多,都没有找到有一天,他忽然茅塞顿开有了新的头绪——既然从那些拐骗孩子换自己孩子没成功的案子中找不到线索,那食儿魔掳走孩子案子和不知道孩子怎么失踪的案子不知如何查起,何不从那些孩子失踪后又找回来的案子中着手? 这些成功换回孩子的人,无疑对食儿魔这案子了解更多。 左培阳顺着这个思路一查,查出了不得了的东西——曾作为他引荐人的香客,她的孩子失踪过,后来回来了。 想到香客与菩提寺的勾连,左培阳毫不怀疑她的孩子是换回来的。 这次左培阳并没有着急把香客作为突破口,而是继续摸查,一面翻锦衣卫里的案宗和明正司的案卷,一面在琅琊城四处走访,打听谁家孩子失踪后又回来了。 一个月后,左培阳一不小心大探出一个让他胆战心惊的消息:他们百户所的百户,接手他案子审问菩提寺老和尚的百户大人,他儿子也曾失踪过! 第四百四十章 美妇人 百户大人的公子也失踪过! 左培阳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陡然一惊。 倘若百户大人的孩子也被食儿魔掳走,又被换回来的话,那这后面的水可太深了。 他继而想到了死去的老和尚。 他真的是嘴硬硬抗被锦衣卫的酷刑折磨死的? 左培阳觉得或许另有隐情,因为接手查这个案子的就是这位百户。 当时他被处罚,百户接手这重大的案子,一切顺理成章,现在想起来这里面大有猫腻。 只不过,若百户也牵连其中的话,那这案子的水可就深了。 左培阳依旧决定不声张,继续悄无声息的查下去。 他去百户所的案卷室里查询了近年来所有记录在案的食儿魔掳掠孩子的卷宗,又查找了孩童在失踪报案后又找回来的卷宗。 同时,他又在琅琊城里不断查询,追查失而复得孩子的信息。 他期待在茫茫多的资料中追查出那隐藏在黑暗中的一条线。 陆白读卷宗读到这儿的时候,心里不禁有些佩服,这人查案的方式倒与他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惜死了,若没死,陆白一定把他调到身边任职。 卷宗上叙述,左培阳依旧没有在这些卷宗中查到有用的东西,甚至于锦衣卫百户孩子失踪的一丁点信息都没有查到。 与此同时,锦衣卫百户也察觉到了左培阳依旧在查这个案子。 他申饬了左培阳,让他知道看清自己的身份——现在只是一个被降职的,隶属于南镇抚司的小旗,锦衣卫查案的卷宗不是他一个南镇抚司的锦衣卫能调阅的。 然后,他就被赶出了案卷室里,还被赶到了明正司。 这可谓是锦衣卫里最闲散,最没有权利的部门了。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在左培阳熄了查案的心思,在明正司整理旧的卷宗和一些老的锦衣卫留下来的笔记,以便后人学习时,他见到了一份笔记。 这份笔记是一个老锦衣卫写的。 上面详细记载了左培阳现在的百户,当时的总旗孩子失踪的信息,而且不止失踪了一次,而是两次! 总旗孩子头一次失踪,见证者言之凿凿称孩子是被食儿魔掳走的。 但同那些食儿魔掳走的孩子不同之处在于,就在总旗领着他们几个人准备找孩子时,一位美妇人把孩子送了回来。 那美妇人当时在酒楼上不知说了什么,总旗抱着孩子怒气冲冲的下了楼。 过了不久,总旗因为某事儿被贬为了小旗。 接着,在老锦衣卫同总旗喝酒安慰总旗的时候,家里的仆人急匆匆的到了酒楼,告诉他孩子又丢了,总旗当时惊得筷子掉在了地上,然后黑着脸走了。 等到了第二天,老锦衣卫再见到总旗时,总旗告诉他,孩子已经回来了,是一个亲戚带走了,家里人紧张还以为被食儿魔掳走了。 话虽如此,老锦衣卫却觉得另有隐情。 他觉得很可能是总旗在外面有了相好的,然后相好的出于吃醋或者某种原因把孩子带走了。 老锦衣卫之所以这么想,是因为这事儿后的有一天他就见到,总旗还和那位美妇人在酒楼有说有笑来着。 当然,那时候已经不是总旗,而是副百户了。 在他儿子第二次失而复得后不久,这位总旗就被提拔为了副百户。 这份笔记到这儿就结束了。 老锦衣卫显然是把这事儿当做一桩风流韵事记录的,然而这个笔记却给了左培阳很大的灵感! 锦衣卫百户的儿子头一次失踪,左培阳毫不怀疑就是食儿魔掳走了。 一个总旗孩子失踪,这点儿还是要查清楚的,若这样算的话,左培阳发现锦衣卫百户的儿子是头一个被食儿魔掳走还回来的孩子。 后面的都不及他早。 再联想到菩提寺老和尚的死,左培阳敏锐的意识到,他们卫所的百户在食儿魔一案中扮演着重要的角色,或许弄死老和尚是为了杀人灭口。 为了确认自己的猜测,左培阳决定去查问还在昭狱中的小和尚…… 这案卷到这儿就结束了。 “后面左培阳就死了。”方千户见陆白翻到了最后一页忙说道。 陆白点了点头,暂时没说话,而是饮了一口茶。 茶早就凉了。 方千户忙起身去给陆白沏了一壶热茶。 等陆白饮了一口后才缓缓说道:“左培阳当时的百户是谁?” 方千户看着陆白,“侯爷,你觉得这案卷上的内容是真的?” 陆白没有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呢?” “食儿魔很早就有了,在这百户还没出生时就有了。至于食儿魔把到手的孩子换回来这说法——至今也没有一个切实的证据。那百户的孩子,指不定真是老锦衣卫猜测的那样,是家里的纠纷。”方千户说。 “是不是真的,得查过以后才知道。”他又问了一句这百户会是谁。 方千户表示他不知道,现在就去查。 好在这些东西都属于锦衣卫内部的资料,方千户很快就查到了。 他急急忙忙的赶过来,“侯爷,这位百户现在还是百户,他姓付,名叫白虎,现在南郊百户所当百户——” “什么!”陆白霍然站起。 这付白虎不就是昨儿他在南郊破案时见到的百户。 难怪这幕后指使者什么都知道,他原本以为是在锦衣卫里安插在了一个小眼线,万万想不到竟然安插了一个这么大的眼线。 “现在就去南郊百户所。”陆白起身后身子一闪,眨眼间消失在桌后面。 方千户楞了一下,刚要转身,陆白又出现在原来的位子,“你不去了,你马上去查锦衣卫的升迁调令,查一查付白虎升职和掉到南郊是谁下的令。” “是。”方千户答应一声。 陆白去的很快。 亏他昨天还称赞付白虎办事儿利索,把韦正的一切都查了个清楚,大大方便了陆白破案。 陆白还想着把他调到自己身边呢。 万万想不到,这厮才是这桩案子的最大线索。 他迅速到了南郊百户所门前,刚进去,看到卫所里面一团糟。 陆白拉住一个锦衣卫衣领,“发生什么事了?” 锦衣卫抬头刚要骂人,见来的是陆白——他昨儿见过,印象深刻——忙回道:“回侯,侯爷,百户大人死,死在昭狱里了。” “什么!” 陆白心下一惊。 难道他身边也有幕后黑手的眼线,他刚从故纸堆中发掘出一点儿有用的信息,怀疑到了付白虎身上,付白虎就死了? 第四百四十一章 案牍库 陆白匆忙让这锦衣卫领着他去了昭狱。 他不信幕后指使者的速度这么快。 方千户从琅琊城的故纸堆中翻出那份案卷,本就是机缘巧合,估计付白虎都不知道有这么一份未完成和因为南镇抚司锦衣卫的关系而未收入到案卷室的案卷存在。 陆白从知道了案卷就来了。 就算幕后的指使者同步得到了消息,也不及他来的快,更不可能走在他的前面把人杀掉。 难道这幕后黑手还会未卜先知? 陆白怀着满腹疑窦下了昭狱,“付白虎怎么会死在昭狱?” 带路的锦衣卫摇头,“百户大人连夜审问昨夜里带回来的韦正,后来夜深了疲乏了就让兄弟们都去歇着,百户大人也去歇着了。” 等到黎明的时候,付白虎一个人到了韦正的牢房。 接着在早上锦衣卫巡查的时候见到付白虎死在了锦衣卫所。 他们通报了南镇抚司,现在已经是南镇抚司在管理这事儿了,“这会儿南镇抚司的副百户大人已经在牢里查问左右的犯人和看守的锦衣卫了。” 自从陆白重振南镇抚司后,效果显著,现在的南镇抚司已经不是原来的清水衙门了,至少在权利上,伴着陆白增加监查、明正司考核等举措后,让南镇抚司有了很大的权利。 现在南镇抚司已经不可小觑了。 陆白进到牢房门前的时候,副百户正在呵斥,“这犯人是侯爷亲手抓住的犯人!本应严加看管,你们倒好,犯人死了不说,付大人还死的不明不白!你们都干什么吃的!” 陆白走了进去。 正在呵斥的副百户回过头,见到陆白后疑惑的皱眉,“你是?” 带路的锦衣卫忙上前一步,贴耳同副百户说了几句话。 那副百户听了以后一个机灵,忙一溜烟的跑到陆白身边,“卑职见过侯爷。” 陆白摆了摆手,“什么情况?” 副百户拱手回道:“禀侯爷,昨儿您抓回来的犯人,同百户大人一,一起死了,全,全是服毒而亡。” 陆白没说话。 付白虎的尸首同韦正的尸首在一起呢。 他们相对而坐,现在相对而亡,在他们面前摆着酒菜,菜只有一道,是一道猪头肉,看菜的样子,散落的筷子,足以猜到生前俩人是和和气气坐这儿饮酒的。 付白虎和韦正认识! 陆白忽然觉得一阵茫然袭来,仿佛像迷航的船看到了海岸,最后却证明是海市蜃楼一样,等景象消失时,只留下无边的黑暗。 得冷静下来! 陆白蹲在地上,让自己冷静片刻后才细细思考起来。 他手捏了一块猪肉嗅了嗅,又闻了闻酒杯,这毒显然是下在酒里,然后一同饮下去的。再看俩人的尸首,走的很安详,没有挣扎的痕迹。 显然,这也是杀人灭口,还不是因为陆白查出来的灭口,而是斩草除根。 陆白摸着下巴细细思量。 斩草除根? 毒杀付白虎斩草除根他理解。 毒杀韦正是因为什么? 韦正昨天差不多都招了,甚至于还帮着他推断出了谭德嗣毒杀的朱六。 说实话,韦正对陆白已经没什么价值了,既如此,为什么还要毒杀他?还搭进去一个藏在暗处的百户,难道也是为了斩草除根? 斩什么草,除什么根呢? 陆白绕着韦正的尸首转了一圈,心想难道韦正对他有所隐瞒,而隐瞒的这东西才是最致命的,所以在得知他没有告诉陆白以后,幕后黑手立刻把他灭口了? 韦正会隐瞒了什么? 他是一个杀猪的,他能隐瞒—— 陆白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杀猪行三大巨头中,朱六和谭德嗣都占了宫里采买的主意,据韦正所言,他想沾手来着却没有机会。 假如他在这儿说谎了呢? 毕竟现在幕后黑手急于撇清的就是陆白在查的这个孩童走失案。 陆白若藏在黑暗中的人陡然看到了光明,一下子茅塞顿开,他顺着韦正这条线往前顺,倘若韦正真的参与到孩童这案子中,那么肯定也与皇宫有勾搭。 若走的是朱六和谭德嗣同样线的话,那两个人恐怕就不会不带韦正玩了。 既然韦正把他们牵连了进来,而那谭德嗣又没有提及韦正,显然韦正与这些孩童的勾连走的应该是另外一条路。 哪一条路呢? 陆白想到了韦正曾经说过,年前宫里采买的太监换了一位白公公。 韦正会不会搭上的是这条线? 若猜测为真的话,那么韦正这条线应当同朱六和谭德嗣他们不纠缠,只不过朱六为了唆使工匠们杀人灭口,所以用下毒的事儿威胁韦正,让韦正帮他威胁了一个工匠,从而帮助朱六的幕后黑手迅速灭口。 当然,这只是一个猜测。 但以韦正的性子,还有现在幕后黑手要杀他灭口的情况来看,两条线的幕后黑叔应当是同一个人,都与食儿魔有关,只是在送进宫这条路上,他分了两条线。 为什么要分两条线呢? 陆白暂时不知道。 他站起身,正在苦苦思索,旁边的南镇抚司副百户走过来,“侯爷,属下都查清楚了,这酒菜是百户大人亲自提进来,很有可能是……” 陆白点下头。 这是显而易见的。 “哦,对了侯爷,除了死了这两位以外,不远处的牢房也死了一个人。”副百户又说。 陆白一怔,“谁?” “也是昨儿您让人带回来的,听说是杀猪行行首朱六的大徒弟。” “什么!” 陆白惊在原地,朱六的大徒弟也死了,为什么? 朱六大徒弟现在比韦正还没有利用价值,他为什么死了? 副百户以为陆白没听明白,又回道:“朱六的大徒弟也死了,也是死于中毒,同这两人的死法一样。” 陆白移动,这就彻底不对劲儿了。 付白虎的死,勉强可以说是为了堵住韦正这个漏洞,牺牲了这一枚棋子,朱六大徒弟的死是为了什么? 朱六大徒弟的死难道也隐瞒了什么秘密? 譬如—— 韦正和朱六大徒弟是一伙的? 依韦正这努力下上怕,绝对不屈于人后的性子倒也有可能。 若朱六大徒弟和韦正是一伙儿的,那下毒杀朱六的,指不定是韦正所为呢。 陆白拍一下自己的脑袋。 乱了,乱了,全乱了。 现在唯一的法子,就是祭出判官笔了。 陆白让所有锦衣卫退出去,他要在这儿好好查一查。 锦衣卫们对视一眼,不知道陆白一个人要在这儿怎么查,不过陆白现在是锦衣卫指挥使,整个锦衣卫他说了算,锦衣卫们不敢有意见。 他们出去了。 陆白取出判官笔虚空勾画一番后,书帛缓缓张开,很快出现了付白虎的罪状,这真是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上面的罪证密密麻麻。 人已经死了,掠过那些与现在案子无关的罪状,陆白一目十行的扫下去,忽然双眼一眯,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左培阳。 左培阳果真在查案的过程中死在了付白虎手中。 陆白继续往下查,一条纵容贩卖孩童的罪状出现在书帛中,粗略的写道从十年前开始,付白虎利用手中的权利,纵容贼人掳掠儿童。 书帛上对此下的定于是罪大恶极,罪不容恕,罚下十八层地狱。 “罪名还是太轻了。”陆白摇了摇头,继续往下看。 他在子,然后选择了自杀——在 陆白看罢后,对这判官笔不大满意,竟然只可以看死者杀了什么人,不能看谁杀死死者,这样一来对他现在要查的案子没有多大的帮助。 即便如此,陆白还是又查看了韦正的罪证。 不出所料,一路不断毒死竞争对手是韦正向上爬的手段,除此之外就是如陆白猜到的,韦正也参与到了孩童案上,上面显示死在韦正手上的孩子不下二十个。 “畜生!”陆白唾弃一口。 他刚要移开目光,忽然发现一个问题:在半年前,韦正曾做过三个拐卖孩童的帮凶,只是帮凶,这三个孩子没有死在他手上。 陆白若有所思,这不就是工匠带进宫的三个孩子吗? 时间吻合。 数量吻合。 陆白登时有茅塞顿开之感,许多疑问迎刃而解了,譬如本来杀猪杀的好好的 ,为什么突然由工匠送进三个孩子,因为他们不是一条线上的。 又譬如为什么要杀掉韦正和朱六的大弟子,因为他们绕过朱六他们那条线,直接参与到了宫里拐卖儿童中,所以即便舍弃了副百户这枚棋子,也要让他们马上开不了口。 陆白接着查看了朱六大徒弟的罪状。 他的罪状要简单许多了,背负的人命最早追溯到半年前,同样是三个孩子命案的帮凶,看来同样是工匠的三个孩子。 至于近的—— 陆白双眼一眯,朱六大弟子竟然是毒杀朱六的帮凶。 这是怎么回事? 他昨儿记得谭德嗣的罪状上也写了毒杀朱六的主谋。 这朱六难道和谭德嗣还有一腿? “该死的。” 陆白心里暗骂,这些个人在里面玩三国呢,不就是杀个猪么,你勾结我,我勾结你,搞得他现在的脑子越来越乱。 如此看来,韦正和朱六的大徒弟早暗中联手了,估计是韦正前次下毒不成,见朱六大徒弟又和朱六有龌龊,暗中拉拢了朱六的大徒弟。 他们又不知怎么的,同谭德嗣勾结在了一起,亦或者是无意中知道了谭德嗣毒杀的计划,然后推波助澜了一波。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这几个人在相互拉扯呢。 陆白告诉自己不重要,不用去理会他们的关系了,现在重点是查找幕后黑手的线索。 “咦?” 陆白忽然觉察到一点有意思的。 朱六大徒弟背负的命案在半年前,也就是说朱六毒杀韦正女儿的时候,没有让他信任的大徒弟动手? 是那时候就有嫌隙,然后让韦正趁虚而入拉拢了朱六的大徒弟? 还是说韦正的女儿压根没死? 当然,这一点儿也不重要。 目前为止,这里的所有线索都断了,那位白公公一死,宫里线索断了;朱六,韦正一死,这两条线索也断了,谁让韦正他们拐走板儿,让工匠杀胡百万等人的线索也断了。 唯一没断的还是谭德嗣。 只要他开口,就还有破案的希望。 不对! 还有一条线索——付白虎。 这幕后黑手之所以舍弃付白虎这枚棋子,不是料到陆白查到了付白虎底细,而是为了迅速在锦衣卫中灭了韦正和朱六大弟子的口,才不得不狠下心舍弃。 他们自认为这三人一死,这条线索就断了。 因为在付白虎和幕后黑手的认知中,付白虎是清白的。 他的死只会让陆白困惑,像一只没头的苍蝇一样无从查起,而且觉得地方无孔不入。 然而,陆白却是无意中知道了付白虎底细的。 付白虎就是琅琊城食儿魔案中的保护伞。 这案子又必定牵连到后宫,因此只要查到付白虎的调动轨迹,就可以揪出锦衣卫里同此案有关联的人。 陆白来不及通知外面的锦衣卫,人一闪而过,再出现时人已经到了北镇抚司。 “什么人!” 北镇抚司作为锦衣卫的核心,锦衣卫们还是很警觉的,见到有人凭空出现后吓的慌忙拔刀。 “我!” 陆白只道了一声。 “侯爷!” 围过来的锦衣卫齐刷刷的拱手。 陆白挥了挥手,让面前官职最大的锦衣卫百户带路,径直去了案牍库。 北镇抚司作为锦衣卫的中枢,锦衣卫又作为整个南朝的情报机构所在,可想而知案牍库里面的案卷有多少,情报有多少,秘辛有多少。 因此平日里这里是机密要地,莫说普通锦衣卫,就是以前任南镇抚司指挥使的陆白都不能轻易进去。 但现在不一样了。 整个锦衣卫,陆白说了算。 他一路快步进去,前面领路的锦衣卫不断招呼,让挡路的锦衣卫让开位子,让掌管门庭的锦衣卫打开门。 陆白进到案牍库的时候,里面有不少锦衣卫正在整理案牍。 “把案牍库围住,没我的命令,谁也不许出,谁也不许进。”陆白转身吩咐带路的锦衣卫百户。 锦衣卫百户受宠若惊,侯爷这是要大阵仗啊,他想不到刚见侯爷就得到了重用。 他急忙拱手,“侯爷放心,就是一只苍蝇我也让他飞不进来。” 说罢,百户转身一挥手,让手下把案牍库在外面团团围起来。 第四百四十二章 抓厂公 陆白转过身。 他吩咐案牍库中处于懵懂状态的书吏,“把西州、东府、白下、琅琊、石头城,京城南郊近十年锦衣卫的调令取出来。” 陆白留了一个心眼,并没有直奔主题,而是用了一个障眼法。 这样这群人一时间就不会知道他要查什么了。 “另外把西州、东府、白下、琅琊四城在近十年查案的卷宗都给我整理出来。”陆白找了一个位子坐下,顺便让人把面前的桌子整理了。 案牍库里的书办们一脸茫然,对视一番后才行动起来,从案牍库中翻翻渐渐,陆续有序的把一些案牍放在陆白面前。 陆白起初随意的翻着,等锦衣卫陆续把案卷都放到跟前后,他才直奔琅琊城的案卷,从琅琊城的调令中径直找到了付白虎的档案,又从在城南郊的调令中找出了付白虎的资料。 十年前的轨迹不用看,只要从左培阳在案卷中提到的付白虎儿子失踪后的升迁即可。 陆白很快就查到了付白虎由总旗升迁到副百户,由东厂推荐,琅琊城千户同意后提拔的。在升迁调令中,还有东厂对付白虎的评价:事无巨细,凌厉风行。 陆白把升迁调令取出来,眉头微皱。 这调令至少看起来没什么毛病,很正当的程序,东厂本就负有对锦衣卫的监查职责,因此在锦衣卫自己调动之外,东厂也可以举荐。 不过,在别处正常,在副百户这儿就值得怀疑了。 他仔细阅读了这张调令,等看待居间人一栏时,陆白目光一顿,登时有些喜出望外。 举荐的人陆白不认识,这人名叫七喜儿,显而易见的太监名。 但东厂只有举荐的权利,却没有任命的权利,而陆白手中这张任命状,却是十年前的锦衣卫指挥同知签字任命的。 这位指挥使同知有一个陆白很熟悉的名字——萧斩。 “有点儿意思。”陆白轻笑。 他继续看付白虎后面的调令,在成为副百户后不久,百户被调走了,副百户名正言顺的成为了卫所的百户——上面还有明正司对付白虎境界的人证。 至于付白虎境界真的如此,还是付白虎整了一套假的证明,陆白就不得而知。 在担任了八年琅琊城百户后,付白虎并没有往上爬,而是被平调到了京城南郊的百户所,继续担任百户。 这一张调令看似平调,实则是升职。 天子脚下,京城之外,这里卫所的百户,远精贵和有油水于琅琊城的百户。 陆白又瞅一眼调令。 这次是锦衣卫指挥使直接调任的,萧斩就是那位指挥使。 如此看来,萧斩同这付白虎脱不了干系。 陆白接着又扫视了别的,见在付白虎的调令中找不到任何蛛丝马迹后才又选择查阅琅琊城近十年上交的案卷。 一般而言,无论是为了表功,还是为了存档,锦衣卫查过的案子都要在案牍库留档,在各处的案牍库又会定时把卷宗递交到京城锦衣卫。 北镇抚司都会把这些案卷留档到案牍库,以免有时候用到。 现在就用到了。 陆白现在就用到了。 他径直翻到付白虎递交上的卷宗,上面清楚记录了付白虎近十年来所经手的案子,陆白一路浏览下去,从付白虎登上副百户的位子开始。 他头一个案子就是那摩脸僧开刀,捣毁了琅琊城一个摩脸僧的窝点。 战果是头目逃掉了,然后抓到了一群小喽啰。 接着,付白虎手上的案子几乎都与孩童有关系,无论摩脸僧还是人贩子都是付白虎的重点关注对象。 但付白虎经手的案子也不全是打击贩卖孩童的。 琅琊城郊外有一座道观,名为太虚观。 不知道谁家孩子丢了以后,有人看见他孩子曾被人提到了那座太虚观,后来传的多了,琅琊城的许多百姓就认为太虚观是食儿魔的老巢。 这个传言成了许多失去孩子父母的一个宣泄口。 他们集合起来,提着刀枪棍棒冲击太虚观,试图踏平太虚观,杀死食儿魔,为孩子报仇,把孩子救回来。 然而就在冲击中,付白虎率领锦衣卫赶到,把百姓驱散,解救了太虚观。 还有锦衣卫接到线报,有人趁着荒年四处购买孩童,有豢养死士的嫌疑,付白虎负责去查,后来以在购买奴仆为由结了案。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案子吸引了陆白的注意。 为了对付食儿魔,琅琊城的百姓曾先后雇了两位剑客和一位驱魔的道长,在付白虎提上来的案卷中,他提到两个剑客是骗子,现已经被绳之以法。 至于驱魔的道长—— 他不知道被什么给杀了,付白虎去查案,最后提交上来的案卷认定为悬案,就是什么也没查出来。 若是往常,陆白还真不觉得这些案子有什么,但现在知道了付白虎的底细,陆白想不多想都不可能了。 在他看来,付白虎在这几桩案子中一定扮演了不光彩的角色。 最后,陆白扫到了把付白虎调到京城的一桩案子:付白虎在机缘巧合之下亲手抓住了一头专门掳掠孩子的姑获鸟,曾认为这就是传说中的食儿魔,不过后来因为食儿魔又作案,才知道这妖怪不是。 陆白看到这儿,微微一笑。 他手上就有一头姑获鸟,姑获鸟这妖怪乃怨气所聚,境界很高,绝对不是一个百户能够抓住的。 这背后还不知道有什么人呢。 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萧斩绝对与这小子脱不了干系。 他站起来,走到案牍库门口,“在把萧指挥同知请过来。” 自从陆白升任指挥使以后,萧斩就退一步担任指挥使同知。 那位自以为被陆白重要的锦衣卫百户忙上前来,“禀侯爷,萧大人已经在外面候着了。” 陆白成为朔北侯,升任锦衣卫指挥使以后,今儿还是头一次来北镇抚司,而且一来就这么大阵仗,萧斩自然不敢怠慢,听到消息以后就赶了过来。 在听到陆白不许任何人进入案牍库后,他就真的老老实实的呆在了外面。 没办法。 陆白现在最让他怕的不是侯爷和指挥使的身份,而是那深不可测的背景。 天上的神仙都能招来,又有什么是陆白不敢的? 自己同陆白有仇,所以萧斩觉得更得小心伺候着。 “那就把他请过来吧。”陆白说。 正好案牍库被团团围住了,一时半会儿走漏不了消息。 萧斩很快走进来。 他向陆白恭恭敬敬的稽首,丝毫看不出对陆白后来居上有丝毫的嫉妒和仇恨,“萧斩见过侯爷,我这几天可一直等着侯爷来呢,指挥使大印我都备好了。” 陆白摆了摆手,“这事儿不着急,我手头有一个案子与你有些牵连,我今儿是为这事儿来的。” 萧斩闻言,脸上的笑容僵住,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已,他还以为陆白要追究从前的罪呢,“侯,侯爷,我,什,什么案子?” 陆白把手中的调令递给萧斩,“这位琅琊城百户是萧大人调到南郊的?” 萧斩狐疑的接过来,“付白虎?” 他一时间想不起来这个人,见陆白又直直的盯着他,干笑着说:“这名字,一看就是做副百户的料哈。” “少打岔!”陆白不客气。 他手指着三章调令上的印章和名字,“从总旗升到副百户,副百户升任百户,又从琅琊城百户平调至京城南郊百户所,这可都是你签的字。” 他语气严肃起来,“你要是想不起来,我不介意帮你多想想。” 这明摆着威胁的话,让萧斩一个机灵。 他急忙动起脑子来,终于在某个角落把同付白虎名字相关的记忆找寻出来。 “我记起来了!”他高兴道。 付白虎是东厂厂公推荐的。 起初让他提拔一下,萧斩就把他提拔到了副百户的位子,还让他去伪造一个明正司的境界凭证。第二次提升也是厂公推荐的,萧斩把他提到了百户的位子。 “我还以为这付白虎是厂公什么亲戚呢,后来还多注意了他。” 只可惜萧斩即便想给他提拔的机会,付白虎也不给他机会,因为副百户的境界始终提升不上来。 听到这儿,陆白不屑一笑,“怎么,假凭证开不出来了?不可能吧。” “咳咳。”萧斩尴尬的咳嗽。 其实是他想提拔来着,而把这主意给东厂厂公说了,胖厂公却拒绝了,说付白虎的境界也就能当个百户,若继续向上提拔,那就莫怪他们东厂不客气了。 萧斩听了这话,当时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一时间都不知道厂公是真看好这锦衣卫,还是跟这锦衣卫有仇了。 不过,后来挺长时间,厂公都没提这人,萧斩于是就放下了。 直到几年前,厂公忽然对他说:“付白虎该动一动了,调任到南郊城的百户所就好。” 念念不忘,却不让往上提,萧斩都不知道厂公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但还是依言而行之,把付白虎调到了南郊城外的百户所。 后来,萧斩就没再理会他了。 “侯爷,这——付白虎犯什么事儿了?”萧斩好奇地问。 “他死了。” 萧斩急忙摆手,“这跟我可没关系。” “我知道跟你没关系。”陆白没好气的说。 他继续翻开手中付白虎调查过的案子,在到了京城南郊百户所任职以后,付白虎查过的案子有了明显的变化,拐卖儿童、摩脸僧的案子虽然依旧在破,但明显少了许多,许多稀松平常的案子多了起来。 譬如炭行的缺炭案,鱼行的丢鱼案,粮行的盗粮案,船行的水鬼案,营造行的弑师案等等,涉及了各行各业,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大案。 作为京城南郊的百户,查这些案子到也正常。 京城南郊本就是这些贩夫走卒,商贾行商的聚集之地。 唯一让人感兴趣的案子,是一个锦衣卫陷入邪教的案子,但这锦衣卫已经查处,并没有什么稀奇的。 陆白见这卷宗上面再没有新的线索,于是把卷宗丢下,“既然提拔付白虎都是东厂厂公的主意——那走吧,咱们去会一会东厂的厂公去。” 萧斩一愣,“我,我也去。” “废话,你不去作证,万一东厂厂公不承认怎么办?”陆白说。 萧斩却不愿意去。 他还不知道是什么案子呢,万一是什么了不得的案子,让厂公来个鱼死网破,让他跟着吃了瓜落怎么办? 然而,陆白却不给他表达不愿意去的机会。 “咱们顺便去在告诉东厂一句,以后咱们锦衣卫的事儿,就不劳他东厂查收了。”陆白说着直接把他拉走了。 萧斩暗吐舌头。 不愧是朔北侯,这话说的就硬气,这要是他,在东厂厂公面前是万万不敢说的,毕竟东厂本就有监查锦衣卫职责。 东厂的厂公就是昔日在皇宫,在陆白手里吃亏的胖太监。 胖厂公在听到陆白和萧斩一起来的时候还吓一跳,想要躲开却已经来不及了,陆白身子一闪出现在大堂门前。 萧斩从后面忙跟着跑进来。 胖厂公只能无奈的擦了擦头的汗,“陆侯爷,这几天事儿忙,还没来得及去恭喜您呢。” 陆白摆手,“恭喜就不用了,厂公大人若能为我解一桩惑,你的好意我就收到了。” 胖厂公看萧斩一眼,见萧斩给了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后,只能硬着头皮问:“侯爷请,请说。” “付白虎,你认识?”陆白单刀直入。 胖厂公脸登时变了颜色。 他再次看在萧斩,期望得到一丝丝的答案,然而萧斩现在都是一头雾水呢。 “认不认识?”陆白又问,语气不善,饱含冷意。 胖厂公打了一个机灵,“认,认识。” 他咽了一口唾沫,“我,我曾向萧大人举荐过他,付白虎的确是难得的人才,曾先后破获过许多桩大案,这点儿萧大人应该是知道的。” 萧斩急忙点头,“对,对,挺有能力的。” 胖厂公这才回了一点儿信心,干笑道:“侯爷,我们举荐他都是合乎规矩的,不知道侯爷今儿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呵呵。” 陆白冷笑一声,“付白虎死在了锦衣卫的昭狱里,还是同我抓进去的犯人一起死的,这是对锦衣卫赤裸裸的挑衅,我当然要查个水落石出。” “什么!” 胖厂公大惊失色,双腮的肥肉都因为震惊而抖动起来,“死,死在了昭狱?” 陆白不理会他,目光咄咄逼人的盯着他,“不知又是谁向厂公举荐的这人?” “我,就,就手下的人举荐上来的。”胖厂公勉强的搪塞着。 陆白站起来,“死去的犯人是我在查的一桩要案的重要证人,他是被付白虎灭口的,既然厂公不肯说实情,那么我只能请你去锦衣卫昭狱一趟了。” 萧斩闻言在旁边睁大了双眼。 什么时候锦衣卫还能请东厂厂公进昭狱了?! 第四百四十三章 恶魔 胖厂公也被陆白的话吓到了。 他先瞪大了双眼,见陆白不是玩笑后,脸冷了下来,“陆大人,陆侯爷,我乃东厂厂公,不是你锦衣卫的人,你的手还伸不到我锦衣卫!” 陆白不为所动。 “王子犯法尚且同庶民同罪,你为什么就不能下昭狱?” “陆白!你别忘了,我可是东厂厂公!”胖厂公怒不可遏。 按理说,他还是陆白的顶头上司呢! “厂公又如何?”陆白不屑一笑,“我要抓的人,谁敢拦,谁拦得住?!” 他环顾四周,东厂的人全部避开目光,不敢触他的眉头。 “呵,你当真以为你天下无敌,无法无天,我东厂没办法制你了不成!”胖厂公向旁边的太监使了一个眼色。 那个太监在得到眼色以后,默默地退了出去, 陆白没有拦他,只是摸出怀里的酒葫芦饮了一口酒,“你我今天还非带走不可了,不管谁来了,即便皇上来了都不信!这话,我说的。” 他身子一闪,倏忽见出现在胖厂公太监,“你体面的走,还是我让你体面?” 好歹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萧斩觉得他得说一句话了,“侯爷,他——” “你闭嘴!” 陆白不客气的打断他。 这案子他查到底了,天王老子来了都拦不住。 他毫不怀疑,这案子一破,他必将迈入半仙境,原地飞升也不是不可能。 为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搏一把很值得。 “请吧!”陆白伸手请。 “哼,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嚣张。”胖厂公整理一下衣裳站起来。 听语气有恃无恐,但脸上的凝重却暴露了他心里的紧张。 他们很快走出了大堂。 陆白正要让萧斩领路,忽然一阵狂风迎面扑来,荡起的灰尘同落叶将几人席卷。 陆白双眼微眯,见灰尘之中有一位老态龙钟的太监。 他佝偻着身子,手里挥洒着扫帚,在打扫着院子中的灰尘。 “东厂有监查锦衣卫一责,什么时候锦衣卫也可以监管东厂了?他若有罪,理应由西厂、内书堂、皇上问罪才是。”扫地太监从灰尘中走出。 但灰尘并未落下,而是若怪物一般在身后涌动,时不时地还冒出一张兽脸向陆白怒吼。 陆白手捏住酒葫芦。 这酒葫芦不是方才的酒葫芦,这酒葫芦里的酒是天上的神仙赐下的。 一旦不对劲儿,他就饮下一口酒。 这一口酒下去,内书堂的魏公公一命呜呼,这位同魏公公同境界的扫地太监,估计也讨不了多大的好处。 不错,这扫地太监的境界在飞升境。 这倒也不稀奇,若东厂没有一个内书堂的老祖宗坐镇的话,那才是奇了怪了。 “你把人带走了,我怎么向皇上交代?”扫待太监拄着扫帚问陆白,目光看向陆白手上的酒葫芦,目光中闪过一丝贪婪。 现在外界传陆白手中酒葫芦的什么都有。 有传陆白手里酒葫芦的酒可以让人长生不老的,还有的传陆白手里的就让飞升境的人喝了可以不经受雷劫,直接白日飞升的,总之说什么的都有。 前两种无疑是飞升求而不得太监们最想要的。 “你报我的名号,告诉皇上,东厂厂公我带走了!”陆白拽着胖厂公踏前一步。 扫地的太监望了望陆白,最后一挥扫帚,身后的尘雾消散让出一条路来,而扫地太监则变回了平平无奇的老太监,踱步到旁边扫地去了。 “这……” 胖厂公目瞪口呆。 他所谓的底牌和约束陆白的手段就是这位坐镇东厂的老祖宗,谁想到老祖宗现在径直撂下他不管了。 “走吧,厂公大人?”陆白推了胖厂公一把。 他们大摇大摆的出了东厂,回到了锦衣卫,锦衣卫们见陆白当真把东厂厂公给押了回来,张大的嘴巴足以塞下一颗鸭蛋。 陆白把厂公提回到了南镇抚司衙门,进到他办公的屋子内,让胖厂公坐在了他对面。 陆白把腿翘在桌子上,刚要说话,方千户走了进来,“侯爷,你猜我查到什么……” 方千户的话停住了。 他看着屋子内的阵仗一脸懵,看这情形,侯爷是把东厂厂公给押回来了。 “你查到了什么?”陆白没有猜的心思,让方千户快说。 方千户闻言忙跨过门槛走进来,脸上兴匆匆的,“侯爷,巧了,咱们城东锦衣卫昭狱里就关着一些拐卖孩童不成的人,有几个就是想用别人的孩子换回自己被食儿魔掳走的孩子。” 他在得到这个消息以后,赶忙去了一趟城东的锦衣卫,“有一个父亲稍一用刑和吓唬就招了。他告诉我,他用别人孩子换回自己孩子的法子是从南郊牙行的一个名叫大板牙的人牙子处得来的。他还说他亲眼见到有人换成功了。” “牙行的人牙子?”陆白惊讶。 牙行相当于中介,撮合买卖的。 人牙子就是撮合买卖人口的牙子,一般而言涉及卖儿鬻女,卖妻卖身等等。 他接过方千户手里的供状,扫了一眼,忙吩咐道:“你马上去昭狱,给我护住了这个男人,他要是有一点儿闪失,这南镇抚司镇抚使的位子你就别惦记了。” 方千户一听,脸上一喜。 他都以为陆白忘记南镇抚使这茬了,现在听陆白提起,他忙不迭的点头道:“侯爷放心,我现在就去,就是我死了,我都不让那人死了。” 他忙不迭的出去了。 萧斩在旁边看了郁闷,这孙子不是卧底么,怎么干事儿这么积极,杀子之仇就这么给忘了? 陆白接着把他的亲信卫二喊过来,把手里的供状交给卫二,“马上联系城郊锦衣卫,把大板牙这个人牙子给我抓起来,另外把所有人牙子控制住,有多少个给我抓多少个。” 卫二得令,快步出去了。 陆白吩咐完毕,回头见胖厂公和萧斩在陆白一连串的吩咐下,脸色不大好。 陆白这些稳坐钓鱼台了。 本来他把东厂厂公给抓回来,是一步无可奈何的棋,成与不成全看运气了。 现在方千户却给他带来一份莫大的惊喜。 有了这一份惊喜,即便胖厂公这儿撬不开嘴,人牙子处也可以有收获了。 “不,不对!” 陆白很快想到,不止人牙子处有收获,锦衣卫这儿同样有收获。 陆白扭头问萧斩,“萧大人,这些关押起来的人贩子中,显然不少人有食儿魔的线索,为什么你们的锦衣卫从来没想过撬开他们的嘴?” “这……” 萧斩额头见汗了。 他刚才变脸就是怕陆白问这茬。 “快说!”陆白敲桌子。 他毫不遮掩的威胁道:“萧斩,咱们还有旧账没算呢,你要是不怕到时候死的很惨,最好现在给我招了。” 萧斩听陆白要算旧账,不由地一个哆嗦。 他太怕陆白算旧账了,当年永乐城的案子一旦翻过来,他当炮灰死了不打紧,就怕为了平息陆白的愤怒,让他来个满门抄斩。 说实话,自从陆白当上这个侯爷,萧斩就整夜整夜的做噩梦。 他知道陆白现在已经势不可挡了,而陆白必定要算永乐城的旧账,只是早一点迟一点,皇上为了笼络陆白可以做多大的让步而已。 然而,不管陆白和皇上怎么做交易,他都是那个推在前面的炮灰。 死几乎是一定的。 不一定的是怎么死。 现在听陆白这话,他为了那一线的希望,上前一步就要开口。 胖厂公打断了他,“呵呵,别听他胡说,他敢算旧账?” 胖厂公身子向前一倾们,盯着陆白说道:“算旧账可是要算到太上皇头上的。” “敢不敢的,你可以试试你今天回不回得去。”陆白说罢不再理他了,抬头继续看着萧斩,等着萧斩的回答。 萧斩略微一犹豫后说道:“这些案子从各处报上来后,锦衣卫起初也撬他们的嘴查过,不过即便开口了,大都查无实证,就是查不到跟他们换孩子的人。” 这些线索还都很杂。 有的说船夫告诉他们可以换回孩子,有的说店小二可以帮他们换回孩子,还有说把四个孩子放到一庙里,第二天自己的孩子就可以回来。 “传言不一而足。”萧斩说。 但因为查不出什么东西来,所以一时半会儿也没什么进展。 后来东厂下了一个条文,就是他们注意到许多人贩子罪大恶极,不仅把自己的孩子买了,而且拐卖别人的孩子,在被抓住后还谎称拐卖孩子换自己孩子,从而换得减轻惩罚。 “更有甚者会乱攀咬仇人,造成了很大的影响。”萧斩表示,东厂因此表示这类案子一律不用严查,只要人赃俱获后抓住入狱收押即可。 他急忙撇清自己的责任,“陆大人,侯爷,我是真不知道这里面会藏着大案。” 陆白不理会他。 这明显有问题的条文,萧斩会不知道里面有猫腻就见怪了。 能做到指挥使这位子,都是千年的妖精,就别说什么聊斋了。 “说说吧,厂公大人。”陆白盯着胖厂公。 胖厂公脸上的肉一颤一颤的,把本来很大的双眼都挤成了一条缝,这一条缝现在射出一道寒光,“说什么?有什么好说的,无论举荐付白虎还是下达条文,东厂的所作所为都是合乎规矩的。” 陆白双眼盯着他。 半晌后,他把双腿从桌子上挪下来,身子前倾,几乎同胖厂公脸对脸,“你是不是觉得现在还有恃无恐,觉得我不敢把你怎么样?” 他低声道:“我很快会让你知道什么叫残忍!” 话音刚落。 胖厂公觉察到了不对,霍然站起来,手刚做一个防御的动作。 嘎啦! 一声骨头的脆响。 啊!!! 胖厂公就捂着胳膊痛呼起来。 萧斩在旁边看了一眼,立刻不忍看的扭过脸去了——胖厂公的胳膊断了,小臂近乎于上下折叠了,骨头叉子直接扎破了血肉冒了出来。 至于血—— 陆白坐在桌子上,在胖厂公胳膊上连点几下帮他止住,以免胖厂公流血而亡。 “怎么样,你说不说?”陆白坐在桌子上问。 “你,你竟敢——”胖厂公抬起头,额头上豆大的汗珠已经把他的头发打湿了,“你,你不怕皇上——” 他现在彻底怕起来。 陆白这厮太狠了,境界的压制让他毫无还手之力不说,还真敢动手伤他,一点儿也不像以前那么懂规矩。 陆白饮一杯茶,“我说了,现在就是皇上来了都拦不住我!” 接着,他手在空中一挥。 啊! 胖厂公又是一声痛呼。 萧斩只见胖厂公的大拇指飙血,接着一东西飞到他脸上,然后掉在了地上。 他定睛一看——是一枚指甲盖! 萧斩感同身受的一哆嗦,惊骇的看着陆白,心想这也太狠了吧。 陆白面不改色,继续问胖厂公:“你说还是不说?” “我说,我说!” 胖厂公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嘎啦! 胖厂公另一条胳膊也断了,同方才断的胳膊非常对称。 萧斩不由惊恐的看着陆白,这他娘的,招也动刑啊。 胖厂公也大为意外,鼻涕眼泪俱下,“我招,我招了啊。” 陆白睁大了双眼,“啊呦,真不好意思,我反应慢,对不住,对不住。” 他嘴上说的对不住,脸上却是轻松写意的笑,像一个恶魔。 啊! 胖厂公又是一声痛呼。 萧斩只见胖厂公的大拇指飙血,接着一东西飞到他脸上,然后掉在了地上。 他定睛一看——是一枚指甲盖! 萧斩感同身受的一哆嗦,惊骇的看着陆白,心想这也太狠了吧。 陆白面不改色,继续问胖厂公:“你说还是不说?” “我说,我说!” 胖厂公终于还是撑不住了。 嘎啦! 胖厂公另一条胳膊也断了,同方才断的胳膊非常对称。 萧斩不由惊恐的看着陆白,这他娘的,招也动刑啊。 胖厂公也大为意外,鼻涕眼泪俱下,“我招,我招了啊。” 陆白睁大了双眼,“啊呦,真不好意思,我反应慢,对不住,对不住。” 他嘴上说的对不住,脸上却是轻松写意的笑,像一个恶魔。 第四百四十四章 谋逆 听了陆白的话,几人悚然一惊。 他们不可思议的望着陆白,陆白则径直从怀里取出判官笔。 他要用小刀给这些人划屁股,开开眼儿。 众人看不见陆白面前的布帛,却看得见陆白凭空勾画,继而翻找书籍一样的东西。 这要是个平常人,甚至于别的随便一位修行者,他们都会以为是神经病。 但陆白不同。 这位可是传承神秘,师门神秘,能够把天上的神仙请出来赐予他酒的人。 这样的人在地下有个把个人,绝对不是稀奇的事儿。 白大太监因此心里忐忑起来。 胖厂公心里更是直哆嗦。 这要是骗了陆白而被发现了,岂不是他还要受苦? 胖厂公当年就是不想吃苦,才一刀断了子孙根进宫当了太监的。 不止他们心里忐忑,陆白其实也忐忑不已,因为他发现他在布帛上压根找不到魏公公的踪迹。 他想不会是喝了仙酒以后,一招把魏公公打的魂飞魄散了吧? 不过,牛皮吹出去了,该有的装腔作势还是要有的。 他先皱紧眉头,接着一声冷哼,然后放下笔冷笑道:“我从生死搏上调来的罪状,这位魏公公可真是恶贯满盈啊,且不提杀的那些人,孩子就吃了不少!” 白大太监忙笑道:“这就是了,他为了练邪恶的功法,害了不少孩子的性命,而他手里的孩子有不少就是他假扮食儿魔掳来的,所以他才不让人查下去。” 他拱手,“侯爷,这是我们内书堂的事儿,厂公又是蒙在鼓里被魏公公差遣的,不如把厂公交给我,我回去自会给所有死去的孩子一个满意的交代。” 陆白不为所动。 他的目光依旧在那空白的布帛上。 “不过——” 陆白抬起头,“这上面可没有写魏公公有掳掠孩童的罪过,他只是吃,而不是害命,也就是说——” 陆白用手中的判官笔一划,让面板上的布帛消失,“有人在给魏公公抓孩子。” 陆白看向胖厂公。 胖厂公急忙摆手,“这,我,我不知道。” 陆白没有理他,“鉴于内书堂的人直接参与了此事,我建议由我们锦衣卫来彻查此案。” 陆白说的理直气壮。 萧斩在旁边看的一愣一愣的。 太强了,他想不到锦衣卫有查内书堂的一天。 尤其陆白那理所当然的语气,真是老太太裸奔,老不要脸了。 白大太监自然不同意。 “侯爷。”他笑呵呵的走到前面,“大家同为皇上卖命,这案子又牵涉到内廷,我看还是我们内书堂查的好,一来为了宫内名声,二来也是免得让陆大人悲伤一个僭越的名声。” 陆白笑呵呵的谢绝了他的好意,“为了皇上的名声,僭越的名声背就背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就怕你们内书堂自己查,查不出什么东西来。” 白大太监再三保证,“我们一定给陆大人一个满意的答复。” 陆白摇头,“自己查自己个儿,永远查不出什么东西来,还不如让我们锦衣卫来把内书堂里的烂肉剜出来,也免得内书堂病入骨髓。” 白大太监脸可见的阴沉下来,“陆大人,你是说,我们内书堂是烂到骨子里了?” 陆白就是这个意思,“这可是你说的,同我无关。” “你!” 白大太监红怒上脸,眨眼间耳朵都红了。 平日里见到的白大太监都是温文尔雅的,陆白也是头次知道,白大太监竟然这么上头。 不过,白大太监的涵养还是在的。 他忍住怒气,“陆大人,给我个面子,咱们好歹有些交情——” “秉公办案,向来是我的准则。”陆白摇头,丝毫不让。 “好!” 白大太监的涵养终于养不住了。 他大喝一声,“陆大人,既然秉公,那么这东厂的事儿,无论怎么说都得由我内书堂来管,你们锦衣卫无权插手!” 他不给陆白说话的机会,“你把东厂厂公抓走,就已经犯了大错,无论东厂、西厂还是内书堂,都有足够的理由治你的罪!” 他最后双眼一眯,语气阴柔起来,“我的陆大人呐,你要知道,皇上终究是天之子,皇权特许,内书堂执掌所有天子亲军,你这是在以下犯上呐,不值得。” 白大太监说罢,朝身后的小太监挥了挥手,“把厂公押走!” “我看谁敢!”陆白一拍桌子。 立时,外面的锦衣卫涌了进来,提刀在手虎视眈眈的盯着白大太监等人。 这些锦衣卫全是陆白从晏城带来的,是心腹中的心腹,属于陆白让他们谋逆,他们都不会有二话的心腹。 “不值得?”陆白冷笑起来。 “为了无数个破碎的家庭,为了无数个孩子的性命,为了这朗朗乾坤,为了这天理昭昭,为了这世间一个公道,你告诉我不值得?” 陆白居高临下的盯着白大太监,“我觉得很值得,非常的值得!” 他扫视那些太监,“我看谁敢把他带走!” 陆白好不容易才查到这么一些线索,他绝不允许这些线索再断掉。 “你!” 白大太监看了看身后的锦衣卫,脸色近乎于黑了,同中毒了一样。 “陆大人,你这等同于造反!”他怒道。 他不相信陆白敢挑战天子的威严,因此在做最后的努力。 陆白也的确不敢。 不是不敢,而是现在还不是时候,陆白还想接着这身份破案呢,“造反?白公公好大的一个罪名按到了我头上!不过,我这可不是造反,我这是维护天子的威严!” 他指着厂公,“若任由内书堂烂下去,任由贼人惑主,衣冠南渡迟早再现!” “如奸人难制,誓以死清君侧。” 陆白抬头傲然道:“今儿就是开始!” “好,好!”白大太监见陆白把清君侧都搬出来,气的身子直哆嗦,他指着陆白,“陆大人,陆侯爷,你等着,我——” 他低头恶狠狠地剜了厂公一眼,想到现在恐怕带不走厂公了,“我现在就去找皇上!” 他转身领着小太监离开了。 陆白在目送他们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后才惊讶道:“哟,想不到天已经黑了。” 这一天忙得昏天黑地,一不小心天就黑了。 不过,现在不是撤的时候。 再黑都得继续下去。 他扭头看着胖厂公,“刚才你都看到了?” 胖厂公两只胳膊还是端的,他木讷的点头,“看,看到了。” “我说了,皇上来了都拦不住。” 陆白坐下,吩咐外面的锦衣卫去买一点儿吃的,不知不觉午饭都给忘了。 “现在我问你,你知不知道谁帮魏公公这些内书堂的老祖宗拐卖孩子?”陆白索性把话说明白了。 既然已经得罪了白大太监,还这么兴师动众,那他也没拘着的必要了。 他劝东厂厂公别耍花招,“你就是被我折磨死了,我都有办法让你永世不得超生!” 胖厂公信。 就陆白刚才说的魏公公吃孩子,但又没有拐卖和亲自动手之类的话,就真的不能再真了。 但回答吧—— 胖厂公想到白大太监离开时的眼神,心里就发寒,这要是吐出了实情,他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你不说?” 陆白优哉游哉的坐在椅子上,“好哇,那我让你下辈子继续当太监。” “什么!” 胖厂公一个哆嗦。 他不想当太监了,他伺候了人一辈子,不想再伺候人了,虽然他不想当穷人,但这世上除了穷人以为,还有许多富贵和有权有势的人。 他们不用当太监,他们有吃有喝有女人玩。 每当伺候这些人享乐后,胖厂公晚上躺在床上,就畅想他下辈子也要当这样的富贵之人,然后没日没夜的玩女人,把各个类型的玩儿个遍。 这几乎成了他的执念——他太想知道女人的滋味了。 因此下辈子当一个正常人,是他所有的寄托所在。 现在闻言陆白要把他的下辈子也改为太监,胖厂公慌了,“我说,我说,我说!我——” 胖厂公见陆白不说话,看着他,在等着他说,但真说起来,胖厂公又不知道从何说起了。 “怎么,你后悔了?”陆白挥了挥手里的判官笔。 胖厂公摇头,“我,我以前知道一个路子,但,但现在不,不大清楚了。” 陆白若有所思,让他说清楚。 “差不多在十年前,东厂和西厂的一些公公外出办事儿时,常掳掠一些孩子子,让,让宫里的贵人练,练宫。”胖厂公唯唯诺诺的说。 这在东厂和西厂内部,不算什么大秘密,但他知道,这消息一旦公布于众,那几乎相当于在太监的头上悬了一把剑。 恐怕就是陆白听到这事儿都要大发雷霆吧? 然而,出乎他的预料,陆白很安静。 无论晏城时太监借摩脸僧拐卖孩童练邪门功法,还是现在查案查到了内书堂,都让陆白有所预料。 “食,食儿魔的案子,其实很大一部分,都,都是这些人所为。”胖厂公又补充一句。 或许真有食儿魔,太监们趁机利用了这个传说中的妖怪;亦或者是太监们灵机一动,想出了这个一个妖怪为他们遮掩;也可能是百姓们自己臆想出了这么一个妖怪。 总而言之,因为这些太监们闹的太过,于是有了食儿魔的传言。 一直到十年前,食儿魔才在京城的上空慢慢消散,散落到了别的城池。 “不过,那时候,经手这些公公手的孩子已经很少了。”胖厂公说。 除了一些太监自己练了邪门功法外,几乎很少有孩子被送进宫去。 至于陆白说的用四个孩子换回被食儿魔掳走的孩子这茬,胖厂公不能说头次知道,他其实知道其中的猫腻,但因为事不关己,所以高高挂起了。 他话说完了。 屋子里安静异常,因为锦衣卫们没有进来上灯,所以灯黑漆漆的,让胖厂公看不清陆白脸上的神色。 这让胖厂公忐忑不已,深怕陆白太过愤怒,把所有怒气都撒到他头上。 就在他担心不已,陆白开口了,“也就是说,从十年前开始,宫里的公公们开辟了另外一条路来往宫里送孩子。” “对,对。”胖厂公忙点头。 “把孩子杀了藏在猪肚子里,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宫去。”陆白又道。。 胖厂公摇头,“在很久以前,好,好像就在用这个法子了。” 不愧是东厂的厂公,他知道还真不少。 只是为了小命,为了名利,为了权力都不说罢了。 陆白若早知道这些人知道这么多,还不如直接就对这些人下手呢。 “是了。”陆白在黑暗中点头。 谭德嗣这生意是祖传的,从他父亲,祖宗开始就在干这勾当了。 总而言之,因为这些太监们闹的太过,于是有了食儿魔的传言。 一直到十年前,食儿魔才在京城的上空慢慢消散,散落到了别的城池。 “不过,那时候,经手这些公公手的孩子已经很少了。”胖厂公说。 除了一些太监自己练了邪门功法外,几乎很少有孩子被送进宫去。 至于陆白说的用四个孩子换回被食儿魔掳走的孩子这茬,胖厂公不能说头次知道,他其实知道其中的猫腻,但因为事不关己,所以高高挂起了。 他话说完了。 屋子里安静异常,因为锦衣卫们没有进来上灯,所以灯黑漆漆的,让胖厂公看不清陆白脸上的神色。 这让胖厂公忐忑不已,深怕陆白太过愤怒,把所有怒气都撒到他头上。 就在他担心不已,陆白开口了,“也就是说,从十年前开始,宫里的公公们开辟了另外一条路来往宫里送孩子。” “对,对。”胖厂公忙点头。 “把孩子杀了藏在猪肚子里,然后神不知鬼不觉的送进宫去。”陆白又道。。 胖厂公摇头,“在很久以前,好,好像就在用这个法子了。” 不愧是东厂的厂公,他知道还真不少。 只是为了小命,为了名利,为了权力都不说罢了。 陆白若早知道这些人知道这么多,还不如直接就对这些人下手呢。 “是了。”陆白在黑暗中点头。 谭德嗣这生意是祖传的,从他父亲,祖宗开始就在干这勾当了。 第四百四十五章 起山门 陆白记起了他推断的两条线。 一条从谭德嗣和朱六开始;一条从韦正开始;现在又多了一条——以前的东西厂,他们的太监化作了食儿魔。 陆白现在也知道以前的食儿魔为什么会成为一个传说了。 两厂的公公们亲自下手,又把控着权利,这食儿魔能被抓到就怪了。 只不过这条线以前在用,后来就换成了现在隐藏在黑暗中的幕后黑手那条线了,这条线才是最棘手的,这幕后黑手无孔不入,无所不在。 想要把他拉扯出来,还得费一番功夫。 不过,现在能把两厂和宫里的人拉扯进来,就已经算一种突破了。只要把根挖了,陆白就不信挖不出这幕后黑手。 陆白正在沉思时,院子外面有人提着灯笼走进来。 “侯爷,家里来人了。”锦衣卫说罢走进来,把灯笼上的罩子打开,为屋子点了灯烛。 芸娘跟着走进来。 “侯爷,夫人见你迟迟没回来,让我给你带来一些酒菜。”芸娘说罢看了看胖厂公和萧斩,她闻到一股血腥味。 “好,正好饿了。”陆白坐直了身子。 他扭头扫视胖厂公一眼,吩咐萧斩:“我现在把他交给你,你领他去旁边的屋子呆着,保住他的性命,要是出了差池,你也就差池了。” “我,我?”萧斩指了指自己。 他不大愿意去。 这食儿魔的案子一看就不寻常,里面的水很深,胖厂公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指不定今晚上就有内书堂的老祖宗前来灭口,萧斩是万万不敢看守他的。 奈何死是以后的事儿,现在若反对陆白的话估计会像胖厂公那样生不如死,于是萧斩硬着头皮应承下来。 陆白回头又看着胖厂公,“你把你知道的,曾经当过食儿魔掳掠过孩子太监,还有现在还在用孩子来练邪门功法的太监给我整理一份名单。” 他斟酌了一下,给了胖厂公一个选择,“咱们玩一个游戏。” 他伸出一个巴掌,“我一共给你五十个名额——” 胖厂公为难,刚要开口,被陆白打断了。 “我不要求你写满,但你这是在还债,一共十八层地狱,你写三个名字往上升一层,你写一条大鱼的名字,我答应你来世当不成牛马。”陆白走过去拍了拍他胖厂公的肩膀,“加油哦!” 胖厂公整个人是懵的。 他不知道还可以这样玩,他忽然后悔,后悔得罪陆白了,因为他迟早有一天要被陆白玩死。 但萧斩扶着胖厂公退下去后,陆白吩咐锦衣卫,“从北镇抚使调一些好手过来,把这儿给我围个密不透风。” 当然,陆白不会只用这一手来防内书堂的老祖宗们。 他们今晚很可能鱼死网破,陆白得布置周密了,于是他让芸娘放了酒菜后回去,“我今晚就在这儿睡了,你领人且回去吧。” 芸娘答应一声。 在收拾了食盒以后,芸娘对陆白道:“侯爷,夫人今儿从宫里回来以后不大高兴。” “嗯?”陆白抬起头,不解的看着芸娘。 顾清欢肯定不是受欺负了。 他虽然昏天黑地的忙了一天,但并没有放松对顾清欢的关注,有傀儡在婶娘身边,一旦有事儿他这儿立刻就会接收到。 现在傀儡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应当是没事。 “还是太后那一桩子事儿。”芸娘怕隔墙有耳,委婉的提了一句,“太后本就在乎名声,更不用说还贵为太后,而且太上皇——” 太上皇还在呢。 “现在这样,就是在糟践自己。”芸娘轻叹了一声。 顾清欢虽然表示不会回归顾家,但姐妹的情谊还是在的,她看着太后为了维持顾家的利益,为了皇室的脸面,为了所谓的面子而不断糟践自己,心疼。 “回去以后没心情吃饭,对付了几口就在书房练字了。”芸娘说。 陆白倒了一杯酒,用筷子夹了一口菜,凝重的点了点头,“行,我知道了。” 芸娘也就是说一说。 她也知道这事儿不是陆白能解决的。 她轻叹了一口气,领着仆人回去了。 陆白则吃着饭,同时不断的思索,今儿已经亮出獠牙得罪了内书堂,何不如再凶狠一点。 内书堂的人是肯定不希望陆白继续深挖下去。 相对于壮士断腕,他们现在更想做的估计是堵住陆白的嘴。 内书堂好歹扎根在皇室中的,号称第九大派的势力,他们不会轻易让步和认输的,何况陆白虽然看起来根基深厚,还有天上神护着,但皇上乃天之子。 若有天子这杆大旗在,他们估计会和陆白碰一碰。 “这些人会怎么做?群起而攻之?”陆白在想。 倒也不是不可能。 陆白现在在查的案子,几乎是在挖内书堂的根基,断他们的长生路,他们恨不得陆白去死。 “我现在可没有精力应付这些老怪物。”陆白说。 内书堂的这群老祖宗们还是得给予一定的尊敬的。 他们在皇室的支助下,修行的人多,又因为不能飞升而活的时间长,这么多年下来,在那深宫之中不知道积攒了多少底蕴。 当时一个魏公公就差点要了陆白的小命,现在还不知道有多少个魏公公呢。 陆白得震慑他们一下,让他们不到鱼死网破的时候不要轻举妄动。 想到此处,陆白记起了他抽奖抽到的山门卡。 这山门卡可以建立一座门派。 他若能够在一夜之间起一座高楼的话,那些太监估计会选择壮士断腕而不是硬磕到底吧? 只要他们暂时退却,陆白就会有很大的机会把这案子彻底查个底儿朝天。 等他们彻底决定鱼死网破的时候,陆白早到了飞升境不怕他们了。 打定这个主意后,陆白把山门卡兑换出来,然后选择了使用。 山门卡“唰”一下化为了灰尘消散在天地间。 陆白等了等,见没什么动静,心想估计是北面山里正悄悄修建呢,于是也没太在意,低头吃了一口饭、 饭不等咽下去,一阵地动山摇。 头上的灰簌簌的往下落,若不是陆白动作快,用念力把灰尘驱散了,估计他这饭是吃不成了。 外面的人叫嚷起来,“发生什么,出什么事儿了?” 锦衣卫们提刀在手,吵吵嚷嚷,他们可知道今夜很不寻常,深怕这动静是人为闹出来的。 尤其旁边的房间叫的最响,萧斩吼道:“快,快,提防刺客,把厂公护住!” 陆白稳住身子,知道是北面山里弄出来的动静。 他走出去,安抚下众人,让他们不用慌张,“估计是地震了。” 锦衣卫听了这话,慌乱少了一些。 地震又持续了一段时间,只听北面轰隆隆的,还伴着妖异的红光,真如地震了一模一样。 一刻钟后,动静终于小了下来。 锦衣卫们又回到自己岗位上去了,至于陆白,他也没想去北面的山门查看。 一座空壳子而已,什么时候都能看,又跑不掉。 他不在意,却有人在意。 这大晚上又是地动山摇,又是北面显出妖异的红光,一些人不查个究竟就不踏实。 这些人不限于内书堂,世家,还有剑斋和梨园等八大派留在京城的人。 内书堂的人最先动起来。 他们深怕出现了什么远古妖兽,亦或者北面的蛮子打了过来。 白大太监本来在隔着窗户,听着里面皇帝兴奋的声音在汇报陆白的事儿——虽然知道里面是太后,同陆白又很大的关系,他还是得隔着窗户说。 没办法,皇帝就这么个皇帝,**上脑以后什么都可以不顾。 谁让他摊上了呢。 只不过,今儿不大顺畅了。 皇上刚来了性质,还没提枪上马呢,外面就地动山摇,吓的差点不能举重。 “怎么回事!”皇上怒不可遏。 白大太监在动摇之中稳稳的站住了身子,“皇上,我来救你!” “不用!” 里面的皇上果断拒绝了他。 自从饮了陆白的仙酒,境界提升到了修行境以后,皇上就有很大的自信。 自信到了盲目,无法无天的地步。 他在里面怒气冲冲的道:“快,派人去查一查,究竟怎么一回事?” 白大太监答应一声。 他退了出来,长袍鼓荡,身子同落叶被风吹一样飞到了屋顶。 待看清动静来自北方以后,他一脸疑惑的下来,去了内书堂,请了一位老祖宗黄供奉前去背面从查看一番。 黄供奉虽然不知道活了多少年,但耳目聪灵,是打探消息的绝佳人选。 不过,在离开之前,他问了一句,“堂主,听说那姓陆的要断咱们的活路?” 白大太监不置可否。 “皇上怎么说?这小子仗着师门越发没规矩了,咱们得杀一杀他的威风,让他知道天高地厚。”黄供奉说话粗声粗气的,而且一点儿也没涵养,一点儿也不像活了两百年的人。 不过也正常。 白大太监就发现,这些个老祖宗们活的时间长了会越来越顽固,越来越癫狂,甚至有些还会变的疯狂,近乎于妖怪。 这位黄供奉还算是好的了。 不过,这位黄供奉对孩子也是最热切的一位。 他现在的精神抖擞和耳明聪灵,都是一个又一个孩子的性命换回来的。 “老祖宗您先去查吧,我正请示皇上呢。”白大太监敷衍了他一句。 待黄供奉的身影一闪而逝后,白大太监长叹一口气。 这位陆侯爷是真会给他找麻烦呀。 他来回踱着步,这群老祖宗们自然是断不了这孩子的,且不说断了以后这些老祖宗们必乱,就是皇室也不希望内书堂的老祖宗们凋零。 这些人存在一个,就多一个皇上同八大派抗衡的资本。 但又怎么才能不让陆白查下去呢? 今天他那么固执,让白大太监完全放弃了好言好语劝说一番的意思,“难道真如黄供奉所言,给他一点儿颜色瞧一瞧,然后接着给他一枚甜枣?” 白大太监觉得一手大棒,一手萝卜,几乎是稳妥的办法了。 就在他来回踱步思索时,黄供奉若一只秃鹫,身子从天上落了下来。 “这么快?”白大太监惊讶。 “就在桃花观以北。”黄供奉指了指,他道:“你才我看到谁了?” “谁?” “桃花观的剑心,剑斋的剑奴,还有梨园的客卿,他们都去查看了。”黄供奉说。 “究竟发生了什么?”白大太监问。 黄供奉摇头,“不知道。” “不知道!”白大太监惊讶。 这么大的动静就在京城以北,这不查清楚了再回来,就给他带回一个不知道? 黄供奉点头。 “动静从桃花观以北传来的,那里浓雾笼罩似一层结界,阻拦了我们进去。”黄供奉告诉白大太监,剑斋的剑奴尝试进了浓雾,但很快就迷路返了回来。 他也尝试了进去,但里面什么也看不见,刚进去踏出一步,明明没转身,却踏步从进去的地方出来了。 “那浓雾里有很大的名堂。”黄供奉皱着眉头说。 他的境界在飞升境。 那浓雾却可以轻易的戏耍他,足见这浓雾的不同寻常。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那动静只限于北面山里,并没有南延的意思,浓雾也只是覆盖了桃花观后半面桃花山后就停了下来。” 现在桃花观的剑心守在了那儿。 “我急忙回来报信了。”黄供奉说。 他见白大太监在沉思,摆了摆衣袖,“堂主,你要是没事儿我就回去了,你记得明天给我宋一头猪过来,我今儿与那浓雾斡旋消耗挺大的。” 拢共两步! 白大太监想说消耗你大爷,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这位毕竟是内书堂的老祖宗。 黄供奉见白大太监没回话,就当做默认了,抬脚刚要走,白大太监把他拦住了,“慢着,你刚才说那浓雾覆盖从桃花观后山向北?” 黄供奉不知道白大太监为什么问这个,讷讷的点下头。 “是不是一直到了宁江就停下来了?”白大太监又问。 这黄供奉就不知道了。 不过他觉得指不定是,这江上有清风,浓雾应当覆盖不了。 “那是陆白的地盘!”白大太监跺脚。 他忧心忡忡起来,不知道陆白在闹什么名堂,但他有一点知道,就凭这么大的动静,还有那让黄供奉都无可奈何的浓雾,陆白绝对在闹大事。 “什么陆白的地盘?”黄供奉还不明白。 这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怎么北面就是那姓陆的地盘了。 第四百四十六章 大先生 白大太监双手后背。 他忧心忡忡的看着北方,“桃花观以北,皇上赐予陆白建山门了。” 他们今儿刚去南镇抚司同陆白翻了脸,他就闹出这么诡异的动静,这里面必定不寻常。 他转过身,“还得劳烦老祖宗一趟,去那里守着看陆白搞什么名堂。” 黄供奉有些不情愿,他打了个呵欠,伸了个懒腰,“我有点儿困了。” 然后,他斜眼看着白大太监。 白大太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却没惯着他,而是淡淡的道:“那老祖宗回去休息吧,这陆白在查食儿魔的案子,若惹出什么乱子来,断的不是我的口粮。” 黄供奉听了,身子一抖,“我这就去,敢断咱们的活路,我让他不自在。” 他身子一闪,消失不见了。 白大太监则倒背着手,望着南镇抚司的方向,“难道陆白现在北面。” 若趁此机会把东厂厂公带回来的话,会省去不少麻烦。 接着,白大太监转念一想,觉得陆白不会犯这么大的错误。 还是按兵不动为妙。 白大太监还是把希望放在了皇上身上,若让皇上出面压他的话,这事儿或许就有转机。 陆白不是顽固到茅坑里石头的的人。 当初洛王卖官鬻爵,到了皇上面前轻而易举的就揭过去了,这次也可以吧。 在白大太监看来,皇上就是天,而内书堂又是皇位的重要支柱,在皇上的强力支持下,陆白一定会罢休的。 “不行!” 他左手掌,右手拳,狠狠地拍了一下后又往去找皇上了。 皇上这会儿已经出来了。 他坐在太后寝殿外的花园石桌前,用手擦了擦脖子上因为手抓而出血的伤痕,问白大太监,“出什么事儿了?” “北面赐予陆侯爷山门的地方出现一些变故,内书堂的供奉已经去查了。”白大太监恭恭敬敬的说。 接着,他把黄供奉探到的消息复述了一遍。 “哦?” 皇上放下手掌,“动静这么大,难道朔北侯要建山门了?” 他很高兴。 若说太上皇是修炼求长生而不可得的话,他则是毫无修行天赋,几乎很难长生。莫说长生了,他在集全国之力的奇珍药草滋补下,也才迈入修行境。 长生,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 不过,在陆白仙酒的帮助下,这个梦想似乎变的触手可及了。 因此,在他看来,父皇寄托于虚无缥缈的剑仙,远不如他抓住当前的陆白来的实在——一杯仙酒提升修为,一杯仙酒让他多一条命。 等过几天再给陆白一个甜头弄一杯酒,指不定飞升就指日可待了。 他正美滋滋的想着,白大太监贴耳说了几句话。 “什么!” 皇上脸上的笑收敛起来,“他怎么盯上这个案子的。” 白大太监苦笑,“还不是那天夜里魏公公出手。”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皇上怒不可遏。 他站起身,穿着一身长衫在小花园里走来走去,“你有什么主意?” 白大太监把他的想法说了,“恐怕还得皇上出面劝侯爷把这事儿压下去。” 砰! 皇上手拍在石桌上。 他正惦记陆白手里的酒呢,现在让他出面把这事儿压下去,这岂不是要卖陆白一个人情?那第三杯酒想要得到恐怕更要靠后了。 然而,细细想来,为了笼络住陆白,又不失去内书堂这张底牌,似乎主要他出面了。 许久以后,皇上才开了口,“行吧,明儿我召见朔北侯。” 他扭过身看着白大太监,“你把那些人给我盯死了,我不希望再出现什么岔子!还有,让他们收敛一点儿,生老病死本就是常理,长生若人不人鬼不鬼的,又有什么意思。” “是。” 白大太监恭恭敬敬的应了。 皇上又站起身望了望北面的山头,他吩咐白大太监,“消息查探出来了,记得给我报信儿。” 然后他转身回寝宫去了。 接在皇上同白大太监聊天时,黄供奉坐在桃花观后山山脚下的一棵古槐上,望着面前的浓雾。 他看向古槐下的剑心。 他一动不动的坐在古怪旁边的石头上,目不转睛的望着浓雾。 “哎,老心,你看出什么来了?”黄供奉问。 剑心不回答。 黄供奉撇了撇嘴,“没意思。” 他又低头看槐树下,靠在槐树上坐着同梨园客卿闲聊的剑阁剑仆,也是陆白见过的灰衣老者问:“哎,你们觉得这里面会是什么?” 灰衣老者同梨园客卿境界差不多,都远在他们之下。 既然黄供奉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他们自然也看不出了。 浓雾翻滚,什么也看不到。 黄供奉又等了一会儿无聊,忽然想到一个好玩的,他从槐树上折下一根树枝朝着正在石头上打坐的剑心丢去。 咻! 树枝离去如飞刀。 唰! 利索一声响,树枝在快要靠近桃花观剑心时,化作了齑粉。 这下黄供奉找到了好玩的。 他不断的折下树枝朝剑心丢去,看着一根根树枝化为齑粉。 又过了半晌,天亮了。 一道霞光从山谷方向射进来,落到了浓雾上,那浓雾应声而散。 立时,所有在等的人睁开了双眼。 他们见浓雾散开,一牌坊出现在浓雾退去的山脚下。 更让他们惊讶的的是,一条青石板铺成的山路从牌坊进去后,沿着羊肠小道蜿蜒向上,在穿过了碧绿的青草坡以后到了看上去像一块补丁的树林,继而穿过树林出来上了一道山梁,一直上到了一万仞峭壁之下。 峭壁很陡。 峭壁下有一大片琼楼玉宇,被山林花草环绕,宛若仙境一般。 接着建筑群又建在峭壁之上,若蛇上棍一样绕着山体不断向上,直到被云雾缭绕,偶尔被霞光穿过云间,可以看见云之上的山头是雪山,而雪山上还建有雕梁玉栋的宫殿群,这下当真成了仙境。 一串鹤鸣响过。 他们看见一群鸟儿绕着雪山飞舞,从米粒大的影子缓缓下降,最终成为众人眼中体态优美的仙鹤,在空中飞舞盘旋。 “嚯!” 四个人瞪大了双眼,又不自觉的揉了揉眼睛,在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以后又相互对视了一眼,眼里全是不可思议。 这太不可思议了。 在他们的认知中,这桃花观后面的山林只是低矮的山林而已,既没有雪山,也没有这么陡峭的崖壁,现在这地形的变化—— 若不是幻觉的话,他们只能用改天换日来形容。 这,这是神仙手段? 他们忽然想到。 “快看牌匾上的字。”梨园的客卿指着牌坊上的匾额说。 在山门入口处的牌匾上书三个古朴、威严而又极具变化的大字。这三个大字雄浑中透露着岁月与沧桑,在霞光之中闪烁着金光——浩气门! “嗬!” 四个人站起来惊呼。 他们都是修行中人,都见过不少书法,更见过洗砚池的人留下来的碑帖,甚至还自己揣摩过,自然懂一些书法之道。 就面前这三个字,不客气的说,洗砚池的掌门来了都得好好揣摩一番。 剑心更是直直的盯着这三个大字。 他在三个大字中察觉到一股剑意,一股磅礴而凌厉的剑意。 这股剑意把他时刻在打磨的剑心都压制住了。 这激起了剑心在的好胜之心,他目光一凝,一道霞光若剑芒向牌坊掠去。 咻! 牌坊的字在霞光中一闪,登时绽放出万千光芒,若剑芒一样把众人罩住。 耀眼的光芒让在座的四个人瞳孔微缩。 恍惚间他们见到光芒之中有剑影向他们刺来,这一剑灿若繁花,世间再精湛的剑意都不能与之相比,更有磅礴的气势,仅有剑影就已经让人胆寒。 剑斋的剑奴和梨园的客卿境界低,俩人吓的动都不敢动了。 黄供奉则一头从槐树上栽落下来,仓皇后退几步以后,手里捏了几根针。 唯有剑心不退。 他剑意昂然,手捏了一个剑诀,刚要动手—— “去!” 忽然有人开口了。 剑影顿散。 众人楞了一下,回过神以后循声望去,见牌坊旁边的山崖上站着一个人。 他一身白衣,须发皆被,双手倒背在身后,长袍被风鼓动猎猎作响,颇有一番宗师风范。 “诸位大驾光临,浩气门有失远迎。”白衣宗师微微颔首。 他声音轻微,却清晰的响在众人耳畔。 他离着还远,但那犀利的眼神却穿过了时空,烙在了众人的眼里和心里。 这人站在那里,就是一把剑。 剑心双眼明亮。 他万万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于剑道上这么有造诣的人。 若说陆白身旁的剑奴只是精通于剑招的话,面前这人就本身是一把剑,在精通剑招之外,还化身为了一把剑,把剑道修到了凡人所知的尽头。 他的境界在飞升境! 还在飞升境圆满! 剑心和黄供奉不约而同的得出了这个答案。 不同之处在于,黄供奉是惊讶,而剑心是剑意在燃烧,恨不得现在就与这人切磋与讨教一番。 当然,主要是讨教。 剑心知道,他不是这人的对手。 剑斋的剑奴见桃花观的剑心和内书堂的人都不说话,只能硬着头皮自己站出来子,“阁下是浩气门的门主?” 浩气门他们知道。 陆白的门派就是浩气门,只是不大成气候,听说还很杂。 现在冒出来的这个浩气门则不然,就这动静就小不了,指不定就是陆白背后的师门。 想到此处,不少人神情复杂,尤以剑斋和梨园为重,在他们看来,就这山门的气派,假以时日八大派必然成为九大派。 “在下浩气门大先生,专授剑道。”悬崖上的白袍老者拱手。 大先生?! 专授剑道? 众人听了心里不大明白,“那这浩气门的掌门——” 这股剑意把他时刻在打磨的剑心都压制住了。 这激起了剑心在的好胜之心,他目光一凝,一道霞光若剑芒向牌坊掠去。 咻! 牌坊的字在霞光中一闪,登时绽放出万千光芒,若剑芒一样把众人罩住。 耀眼的光芒让在座的四个人瞳孔微缩。 恍惚间他们见到光芒之中有剑影向他们刺来,这一剑灿若繁花,世间再精湛的剑意都不能与之相比,更有磅礴的气势,仅有剑影就已经让人胆寒。 剑斋的剑奴和梨园的客卿境界低,俩人吓的动都不敢动了。 黄供奉则一头从槐树上栽落下来,仓皇后退几步以后,手里捏了几根针。 唯有剑心不退。 他剑意昂然,手捏了一个剑诀,刚要动手—— “去!” 忽然有人开口了。 剑影顿散。 众人楞了一下,回过神以后循声望去,见牌坊旁边的山崖上站着一个人。 他一身白衣,须发皆被,双手倒背在身后,长袍被风鼓动猎猎作响,颇有一番宗师风范。 “诸位大驾光临,浩气门有失远迎。”白衣宗师微微颔首。 他声音轻微,却清晰的响在众人耳畔。 他离着还远,但那犀利的眼神却穿过了时空,烙在了众人的眼里和心里。 这人站在那里,就是一把剑。 剑心双眼明亮。 他万万想不到这世上还有于剑道上这么有造诣的人。 若说陆白身旁的剑奴只是精通于剑招的话,面前这人就本身是一把剑,在精通剑招之外,还化身为了一把剑,把剑道修到了凡人所知的尽头。 他的境界在飞升境! 还在飞升境圆满! 剑心和黄供奉不约而同的得出了这个答案。 不同之处在于,黄供奉是惊讶,而剑心是剑意在燃烧,恨不得现在就与这人切磋与讨教一番。 当然,主要是讨教。 剑心知道,他不是这人的对手。 剑斋的剑奴见桃花观的剑心和内书堂的人都不说话,只能硬着头皮自己站出来子,“阁下是浩气门的门主?” 浩气门他们知道。 陆白的门派就是浩气门,只是不大成气候,听说还很杂。 现在冒出来的这个浩气门则不然,就这动静就小不了,指不定就是陆白背后的师门。 想到此处,不少人神情复杂,尤以剑斋和梨园为重,在他们看来,就这山门的气派,假以时日八大派必然成为九大派。 “在下浩气门大先生,专授剑道。”悬崖上的白袍老者拱手。 大先生?! 专授剑道? 第四百四十七章 镇元子 这是神仙手段,身后必然有神仙相助。 白大太监觉得棘手起来。 他刚得罪了陆白,陆白就搞出这么大的名堂,若说中间无关联,白大太监是万万不信的。 这一下子冒出这么多飞升境高手,分明是在向他示威。 “不行,我得去见皇上。” 白大太监站起来,顾不得理会黄供奉径直离开了。 相较于白大人等担忧了一晚上的人,陆白睡的很舒坦。 他在睡之前,还有心思兑换了一张噩梦卡,给苟延残喘的谭德嗣加加料,至于这料理加的什么,陆白就不得而知了。 他唯一知道的是,谭德嗣这个一只脚踏入阴司的人,整夜的做噩梦,时日久了足够摧残他的心智,让他开口了。 他大大的伸了一个懒腰,洗漱以后忽然若有所觉,回身一看,一位白衣老者站在他身后。 这白衣老者正是二先生。 他向陆白拱了拱手,“浩气门二先生见过掌门。” 陆白呆了呆,继而回过神,赶忙去查看面板,当真在面板上见到他有了“山门”一栏,山门栏目中又有建筑、先生和弟子三栏。 先生中共有十三位先生,全部以数字命名。 “我去!” 陆白惊讶不已。 他以为这山门就给他建一座山门呢,敢情面板的山门是门派的意思,这是把门派直接给他建起来了。 这面板上还把先生们所在位子给标注出来了。 这位二先生现在就在南镇抚司衙门。 如此看来,这神不知鬼不觉到了自己门口的二先生就是自己门派的先生了。 他转过身摆了摆手,“门派建起来了?” 二先生点头,“已经安排妥当,就差安排衣食起居等物,继而招收弟子了。” 这些无疑都需要银子购置。 陆白沉吟一下。 他在京城并没有收多少弟子,倒是带了不少弟子,然而因为他忙于处理案子,布局锦衣卫,所以教导弟子们的时间并不多。 现在有了这些先生,倒是省了他不少事儿。 他抬头招呼一个心腹锦衣卫过来,让他领着二先生去酒庐,“告诉婶娘,这位二先生是师门的人,现在门派已经建好,余下的就由她来布置吧。” 锦衣卫点了点头,刚要离开,陆白忽然又改了主意。 他让锦衣卫去转告顾清欢,让顾清欢带人去山门处置即可,至于二先生,不如跟着他进宫。 这次进宫非同小可,指不定要闹出一阵血雨腥风。 他刚才看了一下,这位二先生的境界在飞升境圆满,在凡间无敌手,有他在身边,陆白心里安心一些。 锦衣卫领命去了。 陆白则讨了东厂厂公的供状与供出的名单,然后亲自押着胖厂公进宫去了。 在陆白进宫求见时,皇上正在听白大太监打听来的消息。 “一夜起高楼,一夜移雪山,一夜之间还冒出来十三位境界在飞升境的修行者。”皇上听了脸上有喜色。 他知道陆白不简单,但没想到他这么不简单。 “如此看来,陆白的师门当真了不得,堪称凡间第一门派。”皇上说。 白大太监点头。 他也这样认为的。 他当然不会想到这浩气门是陆白的亲手建起来的,他们更相信陆白亲口说的师门说辞。 “难怪三宝太监宁愿漂泊在海上也不回来,这蜀山仙剑派一出手就有这么多圆满的修行者,里面指不定还有修仙、飞升和长生之法呢。”皇上向往起来。 白大太监附和的点了点头。 只不过他现在一脸的忧愁,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而是想陆白示威之后,倘若打定主意查食儿魔这桩案子该怎么办。 本来他打定的主意是左手甜枣右手大棒。 他用内书堂的势力压一压陆白的傲气,皇上再出面缓和一下气氛,让陆白就此揭过食儿魔这案子。 但现在陆白一下子有了这么多底牌,他的大棒还会管用? 白大太监只能硬着头皮打断皇上的遐想,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你是说他会不给朕面子,执意把食儿魔的案子查到底?”皇上问。 白大太监点头,“他昨夜闹那么大的动静,或许就是为了今天。” 皇上不由地沉吟起来。 这事儿还真有点儿棘手。 他是不想跟陆白撕破脸皮的,他还想着从陆白的师门弄些好处的。但内书堂又是他坐在皇位上的重要支柱,他是不想放弃也不能放弃的。 在陆白和内书堂之间该选择谁呢? 在权衡一番后,皇上有了决断,“把经手过猪肉的人全部清理掉,做好壮士断腕的准备。” 沉默一下后,皇上补充了一句,“在不牵扯到内书堂那些老祖宗的情况下。” 白大太监登时明白,在陆白和内书堂之间,皇上选择了在陆白。 内书堂接下来要元气大伤了。 作为皇上的心腹,白大太监早猜到了皇上会走此险棋。 原因无他,长生的诱惑太大了。 皇上现在绝无可能同陆白交恶,除非陆白威胁到了他的皇位。 他重重的点了点头,“老奴明白。” 待白大太监离开后,皇上手轻轻敲打着龙椅的扶手闭目沉思。 许多人都说他和他的父皇不一样。 他的父皇年少英才,心高气傲,为了不受制于世家,做到真正的君临天下,小小年级登上皇位以后,迅速拉拢住了内书堂,并以此作为底气,敢于硬撼世家,在八大派和世界的缝隙中找到了一个缝隙,撬开了属于他的皇权时代。 他的父皇还是一位修炼天才,即便不提他皇室身份,也是同类人中的佼佼者。 这也是他父皇当初敢于认祖归宗的原因。 而他不同。 他修炼天赋平平无奇,登上这个皇位也是左依右靠才登上皇位的。 不过,在他看来,他其实和父皇一样。 他以前只是没有施展的舞台而已,现在有了陆白崛起,他也可以拉一派打一派,让八大世家同陆白相互牵扯和制衡,而他稳坐钓鱼台。 时不时地再借八大派压制陆白的机会伸出援手,讨一些好处,他相信,他一定先他父皇一步飞升。 当然这些都说远了。 他只是有感而发而已,其实他最初想的是内书堂老祖宗们吃人的由来。 至于源头来自何处,皇上不知道。 但他知道内书堂的太监们真正的敢于敞开胃口就在他父皇登基的时候。他父皇敏锐的抓到了这些老祖宗们的需求,同他们达成了交易,继而才敢硬怼世家的。 “说起来还是父皇的罪过呢。”皇上笑了笑。 他自言自语道:“睡了你老婆,这屁股就让我给你擦吧。” 他早就对太监们吃人觉得心神难安了。 这就像一枚炸弹,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爆炸。 吃人! 这等骇人听闻的传说,一旦传出去,那些刁民的反应可以不在乎,世家和八大派的还是值得他重视的。 更不用说,百姓虽然在他眼中如蝼蚁,但这世上可不止他一朝。 在北面还有一个北蛮。 虽说南朝的百姓都叫他北蛮,但这皇宫太监吃人,这消息传出去,指不定就成南蛮了,到时候民心归附北朝,百姓不断北逃,那可就不好玩了。 民心这东西,可以任意糟践,但不能推到敌人的怀里,若不然蚍蜉撼树也并非不可能。毕竟皇上和修行者也要吃东西穿东西,有百姓才来银子不是。 “皇上,朔北侯求见。” 不一会儿有太监进来禀告,“他还带了一个人,说是山门的二先生。” 皇上睁开眼,“二先生?” 就刚才白大太监报告过的飞升境圆满的人? 这等人几乎是一脚踏进仙门了,只等着仙门开门就可以飞升了,值得一见。 “把人带上来吧。”皇上说。 太监答应一声,转身时正好看见白大太监走进来。 待太监离开后,白大太监向皇上点下头,“已经安排妥当了,几位老祖宗已经坐镇在动手了,即便东厂厂公知道一些东西,也应该没有什么线索查下去了。” 皇上放心的点了点头。 白大太监却有些疑虑,“皇上,这么任由陆侯爷这么查下去,内书堂那边是不是交代不过去?” 这直接威胁的是老祖宗们的利益,老祖宗们心里肯定会不高兴的。 皇上表示无妨。 “那些个老家伙,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目无尊卑,没有奴才的样子了,若继续下去还不让他们反了天?是该敲打敲打他们了。” 白大太监不说话了。 陆白很快押着东厂厂公走进来,在向皇上拱手作揖后朗声道:“禀皇上,臣近期在查京城流传许久的是食儿魔一案,偶然查到同内书堂有些瓜葛。” 他从怀里取出案卷和供状,“现有臣查到的案卷和东厂厂公供诉的名单,请皇上过目。” 白大太监走过去接过名单,在朝陆白笑了笑以后转过身递交给了皇上。 皇上把名单接过,目光却依旧在陆白身后的二先生身上。 他笑道:“朔北侯昨夜在北面弄出的动静很大啊,平地起高楼,这可是神仙手段……” 他扫了一眼陆白地上来的案卷和供状,继续问:“你身后这为先生就是你门派的二先生?” “是。” 陆白点头,“从师门来的,用了一些小手段才一夜起高楼,昨夜惊扰皇上了。” 皇上摇了摇头,“惊扰什么?我朝冒出这么一个名门大派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罢,皇上又瞥二先生一眼,果然是陆白的师门仙剑派来的。 他试探的问道:“我听人说,陆侯爷师门这次一下子来了十三位飞升境的修行者?侯爷师门够看重侯爷的,这次几乎是门里长老们倾巢而出吧。” “也还好。” 陆白笑了笑,“这些都是我的师侄,不瞒皇上说,我在我门派辈分有些高,因此才差遣的动这些晚辈来帮我建起山门来。” 反正这门派是虚无缥缈的,这十三位先生又真的听命于他,于是陆白就拼了命的吹。 “师,师侄?”皇上还真被惊住了。 他想说不可能吧,但身后的二先生没反驳,而黄供奉带回来的消息又证明这位二先生境界在飞升境圆满。 他们是同境界的人,当场又有桃花观的剑心在,应当做不得假。 “或许只是辈分大吧。”皇上心想。 若陆白的师父辈分大,这些就都说得清了。 只是飞升境圆满的修行者辈分低,那岂不是说陆白现在师门里辈分最高? 毕竟飞升境圆满后就只等着飞升了。 皇上不由地问道:“那师门现在岂不是陆侯爷说了算?” 若这样的话,陆白现在指不定是在把仙剑派移到中土来。 然而,陆白摇了摇头,“不不不,我还有师父呢,我们仙剑派还有掌门、老祖宗和长老们呢。” 皇上一惊,“他们还在门派?!” 陆白点头,“在!” “不,不飞升?”皇上紧跟着问了一句。 难道陆白的师门同内书堂的太监们一样飞升不上去? 毕竟飞升境圆满的下一个境界唯有上天才可修行——那一步是长生,修仙求得就是长生,而长生唯有到了天上才能得到。 若不能飞升就不能长生。 内书堂的老祖宗们为了不死,就只能吃人,把自己折腾的人不人鬼不鬼。 这陆白师门的人不飞升,莫不是卡在飞升境等死,或有别的法子延续生命。 “不飞升。”陆白答了一句。 接着,他故作恍然大悟,“哦,皇上可能不明白。我们师门的人即便不飞升,也可以继续修行下去。” “什么!”白大太监惊呼。 “还能修行?!”皇上瞪大了双眼。 陆白点头,“世人皆知,唯有飞升求长生才可继续修行,但我们门派不是。正如我曾说过的,我门派同天庭多有渊源,我仙剑派的祖师爷乃地仙之祖,道号镇元子,又名与世同君,同天上的天帝是兄弟。” 见皇上和白大太监都被唬住了,陆白微微一笑继续道:“我门派这位祖师爷曾以自身精华种下一颗果树,名为人生果树。” “这树结的果子又名草还丹,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才得熟,短头一万年方得吃。似这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果子,果子的模样,就如三朝未满的小孩相似,四肢俱全,五官兼备。人若有缘得那果子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 陆白一番话下来,把白大太监和皇上震的不清。 第四百四十八章 建木 震惊的还在后面。 “这人参果么,吃上三颗差不多就与天地同寿了,自然也同那天上的神仙一样,虽不用飞升却已经是仙人了。”陆白故意用平淡的语气说。 皇上同白大太监现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他们眼圆睁,嘴巴张大的足以塞下一颗鸭蛋,然后呆呆地看着陆白。 陆白依旧一脸平淡。 他还觉得不过瘾,他觉得既然是吹,索性就吹得大点儿,别小家子气的不敢吹,“不瞒皇上,我这门派修行的道法还是传自天上仙法呢。” “我师门所在的海岛中央有一棵树,名为建木,我们祖师爷经常上下建木去找天帝老儿喝酒,我们那门派同仙境也差不了多少。”陆白说的头头是道。 皇上同白大太监对视一眼。 接着皇上轻笑起来,“如此看来,陆侯爷的师门当真了不得啊,若有机会的话,一定亲自拜访陆侯爷的祖师爷镇元子。” 地仙之祖。 不得不说,这个名号还是让人如雷贯耳的。 陆白也没有推辞,“若有机会,臣一定为皇上引荐。只不过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祖师爷经常在天上活动,我见到的机会都不多。” 闲话叙完,陆白目光盯着皇上手里的案卷和名单,“皇上,现在这案子怎么处置?” 皇上收回目光,又扫了一眼面前的名单,“陆侯爷,办案要讲证据。你无凭无据,仅凭借东厂厂公曾推举过一个百户就把他抓了,这很不合规矩,更不用说他还是东厂的厂公,负有监查锦衣卫之责了。” 皇上抬起头看着陆白,“更不用说,你仅凭东厂厂公招供的一份名单,既无捉贼捉赃,也无真凭实据就让朕来决断,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陆白承认。 他在这桩案子中还没有查到有力的罪证,仅有的证据链不是断了就是死了,唯一有的证据还是威逼东厂厂公说出来的。 但陆白觉得,现有的证据至少有理由让陆白对内书堂进行调查了。 “皇上,朱六、谭德嗣的庄园内有成千上百具孩童骸骨,而宫内的猪肉都是从这两处庄园送进宫里去的,这若不查个究竟,恐怕对皇上圣明有损。”陆白铿锵有力的回答。 他更是搬出了谭德嗣,“皇上,现在的谭德嗣虽然奄奄一息,但依旧苟活着,他亲口告诉臣,那猪肉里是藏着孩子血肉的!” 谭德嗣当然没说,但这不影响陆白替他说了。 见皇上依旧不说话,陆白继续道:“皇上,我已查清,皇上内库失窃也是这伙人利用食儿魔案威胁宫里公公们所为,若不然仅凭一些工匠,他们能有本事在皇宫内挖一条暗道,悄悄地把陛下的内库搬空?” 他觉得,就是爱惜自己的银子,皇上也得查一查。 似乎这话真的说动皇上了。 “不错。”他放下手里的供状和名单,“宫里的公公们是应该敲打敲打了,若不然迟早无法无天。” 他摸着下巴想了想,最后决定道:“好,那就按陆大人提供的名单抓人,由陆大人亲自处理此案,内书堂朱白公公在旁协助,以免引起某些不必要的误会。” “是!” 白大太监躬身应命。 陆白是没想到皇上会答应的那么干脆,因此在怔了一怔后才答应了。 白大太监转过身,“陆大人,请吧?” 他脸上又挂起了温和的笑,“我的内书堂现在可对陆大人开放了,还请陆大人帮我把里面的蛀虫抓出来。” 陆白点了点头,却没有走的意思。 他又向皇上拱下手,“皇上,我的浩气门屹立在雪山之巅,从上到下几乎可以经历四季,是绝佳的游览胜地。碰巧,婶娘要去料理门派的事务,想要请太后移驾山门住上一段时间,一览胜景,顺便共叙姐妹情谊。” 陆白朝皇上点下头,“还望陛下应允。” 皇上立时明白陆白在打什么主意了,无非是想让皇太后离开他。 “呵!” 皇上心里冷笑一声,有些不悦。 他想不到他刚做了让步,这陆白就把手伸到了太后这件事儿上,手未免有些太长了。 不过,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长叹一声后为难道:“在听闻朔北侯的山门一夜建成,而且风景殊异后,我也想去目睹那难得一见的盛景呢。只可惜——” 他摇了摇头,“我政务繁忙,恐怕抽不出时间。让太后去也是好的,只是——” 他又摇头,“太后偶感风寒,这些天正休息呢,恐怕不能舟车劳动,更去不了那雪山赏雪景了。” 陆白见皇上推辞,依旧不放弃,“巧了,不瞒陛下,陆白还精通医术,那谭德嗣服了毒药都被我救回来了,救太后更是手到擒来。” 他再次请求,“陛下就放心吧,我一定医好太后的病,让太后和婶娘好好玩耍玩耍。” 皇上的目光冷下来。 陆白这就有些不识抬举了,这是在打定主意要插手他和太后的事儿了。 他的语气生硬起来,“朔北侯还是专心查案子吧,母后的病就不劳朔北侯费心了,至于游玩一事,还是日后在商议吧,雪山在哪儿又跑不掉。” 陆白依旧不退却。 他望着皇帝轻轻地笑了笑,“太后的病散散心就好了,作为皇上的母后,皇上应当知道的,这次正好是个机会。” 要糟! 白大太监心下一沉。 若是以前,皇上或许还会跟陆白掰扯掰扯,但自从皇上饮了仙酒,在境界上大步提升,并大着胆子睡了太后以后,皇上的自尊心和脾气就集聚的膨胀。 现在陆白这么执拗,无疑将引起皇上的愤怒。 他急忙向皇上使眼色,希望他忍耐一下,现在不是跟陆白发脾气的时候。 然而,皇上根本没看到他的眼神。 啪! 他一拍龙椅的扶手站起来,“陆大人这意思是说我不让母后去散心就是不孝了?” 陆白敷衍的拱下手,“臣没这么说,皇上能自己醒悟堪称明君!” “你!” 皇上的脸铁青了。 陆白这话分明是在打他的脸呢。 狂妄! 皇上怒不可遏,以至于脸都变的扭曲起来,他咬牙切齿的刚要说话,白大太监急忙出来打圆场,“皇上,陆大人虽然说得不妥,但也是出于一片好意。” 他又扭过头对陆白说:“陆大人,太后的风寒也快好了,不在于耽搁这一两日,还是等一等吧。” 陆白一脸我为了太后好的神情,“太后这病在宫里是好不了的。” “朔北侯!” 皇上这下彻底怒了,他快步从龙椅上走下来,像一只烧开的水壶,双耳快要冒出蒸汽了,“太后是内廷的事,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多了。” 陆白也有说辞。 “皇上,太后病则后宫病,后宫病则天下病,太后的病由不得臣不放在心上。”他不卑不亢,任由皇上冲到他面前,依旧毫不退缩的说。 他的双眼直直的盯着皇帝。 他身高要高于皇上,因此有种俯视的感觉。 这让皇上很不爽。 白大太监这会儿明白了,这估计是顾清欢给陆白下了死命令,让陆白把太后带出宫呢。 白大太监本就觉得皇上这一步是臭棋。 奈何皇上精虫上脑,不是他能够拦住的,因此只能看着这荒唐事发生。 但在他心里,他是希望这事儿适可而止的。 毕竟太上皇还活着,这若是传出去,就像一颗原子弹爆炸,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让太后出去转一转也挺好,或许皇上在他劝说下改变了呢。 于是他走过去,笑呵呵的说道:“皇上,陆大人的师门甚至可以让人长生不老,治太后的风寒还不是举手之劳,我看就让太后出去散散心吧,太后待上个三五天就回来了。” 他特意把“长生不老”四个字要的很重,在后面说“三五天就回来”的话时还朝皇上打了一个眼色。 皇上终于冷静下来。 他也想到了,现在不是得罪陆白的时候,他的长生还想靠陆白呢。 况且太后出去散心又不是不回来了。 终于,在想明白后他冷静了下来,压制住对陆白目无尊卑的怒气,勉强挤出笑说道:“既然如此,我就不拂却陆大人的好意了,不过这事儿还得太后拿主意。” 他吩咐在旁边如木头一样缺乏存在感的侍女,“你去问一问太后。” 侍女领命去了。 陆白这才笑着拱手行礼,向皇上告辞,准备同白大太监去内书堂抓人查案。 白大太监让手下太监先领着陆白去了,他则留在了后面,因为他知道皇上有话要说。 果然,陆白刚离开,皇上就大发雷霆,把桌子上的茶盏,旁边白的花瓶全摔了不说,还把帷帐全扯了下来,愤怒的吼道:“他陆白是个什么东西,才给他了一点儿眼色,他就敢开染坊,敢对朕的事儿指手画脚了!” 白大太监没有说话,而是站在旁边装作木头人,静静地等待皇上发泄完毕。 等手头没什么东西可摔后,皇上终于有冷静下来的意思。 他冷笑一声,“哼,以为这样就可以逃脱我的手掌心了?作为太后,她难道还能永远不回皇宫不成?” 他整了整凌乱的衣衫,“她是他婶娘的姐姐,如此说来,他岂不是还得叫我一声姑父!” 白大太监眉头跳了跳,依旧没说话。 “迟早得找一个机会杀一杀他陆白的锐气,让他陆白知道,朕是皇帝,九五至尊,天帝之子,看他还敢顶撞朕!”皇上显然还在对陆白方才的寸步不让而生气,他咽不下这口气。 白大太监这次终于说话了。 “皇上,朔北侯现在坐拥浩气门山门,门下有十三位飞升境的高手,身后更隐藏着神秘的盘古岛,这等势力即便在八大派中也是数一数二的。” 他话没说活命,但意思很明白: 现在的陆白绝不是任由人拿捏的鱼肉,而是一把刀。 这把刀毫不逊色与八大派。 轻易而鲁莽的对这把刀下手很可能伤了自己。 “哼!” 皇上冷哼一声。 他又何尝不知道这一点儿,但陆白现在做的这些事儿,不是对付内书堂就是针对他,他都一一让步了,这要是再让下去,这皇位索性让他陆白来做吧。 不过,他这要是气头上的话。 其实,真正让他做出让步的还是长生。 作为一个在修行上没天赋,而父亲得罪了天上的老祖宗,让他们这一派飞升不是那么容易的情况下,想要长生就只有陆白这么一个依仗了。 他长叹一口气,坐回到龙椅上。 白大太监急忙招手外面等候探头的太监和侍女,让他们把大殿内的一片狼藉给收拾了。 “你觉得陆白方才的话是真是假?”皇上问。 白大太监极善于揣摩皇上的心意,他问道:“陛下问的是陆侯爷的师门?” 皇上点下头。 白大太监没有回答,而是问了一句,“陛下觉得陆大人说的会不会全是假的?” 皇上摇头,“不可能。” 陆白招天上神仙是许多人都见到的,那一夜移山起高楼也是打探过的,虽然没有真正切切的见到所谓的浩气门十三先生,但那二先生的境界在圆满是确凿无疑的,因此那十二位先生境界在飞升境指不定也是真的。 陆白浩气门中集齐了这么多飞升境的修行者,若说陆白方才所言的师门种种是假的,那皇上是万万不相信的。 白大太监又问,“那陛下认为陆侯爷所言句句为真?” 皇上依旧摇头,“也不尽然。” 陆白说的太扯了。 且不提那吃一颗增加万年寿元的人参果,单提陆白的祖师爷号称地仙之祖,同天帝为兄弟,时不时地在天上把酒言欢,皇上就觉得是假的。 他们从来没听说过天帝还有兄弟。 因此陆白虽然一直说祖师爷是天帝兄弟,人们都不觉得是真的。 皇上现在也不觉得。 天帝若有兄弟,这世上诸多神话传说中怎么可能没提到过。 就是桃花观的道士,八大派的修行者等时不时可以在梦中聆听到飞升前辈在耳畔低语的人,也不曾听过天帝有一个弟弟。 因此,皇上觉得陆白绝对在吹牛皮。 “或许只是天上的一位可以来往于天庭与凡间的神仙。”他觉得。 白大太监欣慰的点点头,“这世行最难识破的谎言是半真半假,陆大人深谙此道。” 第四百四十九章 簪花小楷 对于白大太监的话,皇上认同的点了点头。 但这真真假假分不清楚最难办,因此陆白所言的长生之说,皇上觉得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他吩咐白大太监,“你去吧。” 白大太监答应一声,刚要走又被皇上喊住了,“锦衣卫无故捉拿东厂厂公,这事儿估计不会那么容易过去,御史台的人总要参上几本的。” 白大太监明白了,这是要杀一杀陆白的威风。 他点头,“老奴醒得了。” 他退了下去,等到了内书堂,不等进去就听见老祖宗黄供奉正在堂上怒斥,“好你个陆白,敢来内书堂抓人,你当真无法无天了!” 陆白懒洋洋的声音传来,“这位公公息怒,咱也是奉皇上之命来照单抓人的,不如乖乖的跟我去了,若东厂厂公污蔑,那自会完好如初的出来,若是真的——” 他轻声笑了笑,“那做了伤天害理的事儿都要有下狱的觉悟。” “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你们锦衣卫极擅长捕风捉影,我早看不惯了,想不到今儿捕风捉影到我内书堂头上了,我告诉你,别以为身后有师门,你就可以胆大妄为,要从内书堂抓人,先把你头给我卸下来!”黄供奉说这话的时候有些色厉内荏。 陆白依旧语气平稳,“我凭的不是师门,我凭的是皇上的命令。” 他语气之中带着一些调侃与戏谑,“难道内书堂连皇上的命令也不听了?” “少给我提皇上,定是你的蒙蔽了皇上。”黄供奉怒不可遏。 他是真的愤怒。 这案子一旦查起来,他免不了吃瓜落,即便不吃瓜落,以后的口粮减少不说,估计还要付出一些代价才能遮掩过去。 陆白挑下眉毛,“莫不是你也在这名单上,所以急得跳脚?” “你,你污蔑谁呢!” 黄供奉怒了,他刚要抬脚,一把剑盯上了他,是那位今早上见过的二先生。 按理说,黄供奉作为飞升境圆满的修行者,应当不忌惮这二先生才对,然而一想到早上在牌坊上见到的剑意,黄供奉就下意识的想往后缩。 那道剑影太可怕了。 他至今想起来都心有余悸,也因为如此,他并没有把他当时面对剑影时的狼狈告诉白大太监。 他现在也在纳闷。 按理说,他已经是飞升境圆满的修行者了,这世上或许有人在道意胜的过他,但也是极微笑的差距罢了,毕竟能修行到飞升境的道意都是高明的。 然而那牌坊上的剑影却不同。 那剑影绝不是飞升境所应有的。 那道剑影给他一种超脱于他现在境界,高于他现在境界的威压,压得他动也不不敢动。 因为对那道剑影的忌惮,在二先生的目光锁定他以后,他脚步停下来。 “行了!” 白大太监正好走出来。 他让众人都歇了,“陆大人的确是奉了皇命的,诸位不要阻挠。” 他回过神对陆白拱手,“陆大人,请吧。” 陆白点下头,“那我就不客气了。” 他把东厂厂公招供的名单取出来,照着上面找人,怎料头一个就已经死了。 “真不巧。” 白大太监笑着向陆白拱拱手,“这位公公早在几天前就因为内库案被杖毙了。” 这皇宫大内,每天死个把人根本不稀奇,白大太监有太多的机会把同食儿魔案有关系的人给弄没了。 当然,因为同食儿魔有牵连,所以这些人必定是重要位子上的人,而且多为内书堂老祖宗们的弟子,他们若死了,无论如何对内书堂都是一个打击。 打击不止于此。 陆白又念了一个名字,在沉吟片刻后白大太监把这人指了出来。 这个太监在内书堂不能说是一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但也是一条小鱼,这种小鱼放弃了也算给陆白一个交代,若不然陆白叫了半天的名字却一个人也没抓到,恐怕不会善罢甘休的。 只是这样一来就有些麻烦,那就是这些交出去的人必然会牵扯出别的人,到时候又少不了一顿扫尾,把与之有关系的人除掉。 这也是白大太监所言的,内书堂将因为陆白这一次查案而元气大伤的原因。 然而,白大太监却不得不为。 一来他也觉得内书堂这些年太不加收敛和贪得无厌了,甚至有在内书堂内部食儿成风,乃至于堂而皇之的趋势,这必须得及时遏制住了。 二来也是为了应付陆白。 他现在只想快点儿把食儿魔的案子揭过去。 陆白又叫了一个名字。 这次白大太监毫不犹豫的把人交了出去,这太监是他彻底把持内书堂的阻碍,正好现在借陆白的手把他出掉。 接着,陆白又叫了几个名字,有的紧要的报名死了,有的交了出去,还有的着实外放到了外面诸城的东西两厂,根本不在京城内。 对此陆白记下来,准备让锦衣卫把这些人抓回来。 陆白忙得热火朝天, 旁边的太监和公公们却都围了过来,隐隐之中把陆白团团围住,目光中透着怒火,恨不得把陆白给生吞活剥了。 陆白身边正好有一个大的铜香炉,若不然还真被他们围的喘不过气来。 他不理会这些围着的人,在白大太监交出一个人后他就让带来的锦衣卫绑了双手,接着继续叫下一个人名。 每有一个人被押出来绑了,围观的太监们怒气就高涨几分。 若不是白大太监在努力维持着,估计早动起手来了。 “锦衣卫的来内书堂抓人,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陆白正抓着人,一个声音不大,却清清楚楚的送到了每个人的耳畔。 陆白回头,见一个头发浓黑,精神矍铄,双眼炯炯有神的太监从门口走进来。 他步履稳健,却偏偏拄着一根拐杖,拐杖上刻了一头龟,栩栩如生。 陆白瞥了他一眼,问旁边的白大太监,“这位是?” 白大太监对这太监很恭敬。 他行了一礼后才对陆白说:“这位是内书堂的老祖宗范老。” 陆白听他这话的意思,好像这位范老在锦衣卫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不过,陆白没再多看他一眼,“滑不滑稽,得看做了什么事儿,而不看谁抓人。若不然,你们这些人还不无法无天了?” 他说罢不再理会范老,继续念名字。 “哼!” 范老一敲拐杖。 陆白只觉脚下生根把他牢牢的抓住了,接着就要摔他一个跟斗。 唰! 一道无形的剑气闪过,接着陆白脚下的异样就消失了。 陆白回头看了看二先生,显然他同那位范老刚才有了一番交锋,而且看样子并没吃亏。 白大太监急忙走了过去,“范老,陆侯爷是奉陛下之命来抓人的。” 他示意范老不要太冲动。 若伤了陆白,若惹的陆白继续纠缠下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哼,陛下之命也有错的时候,也有被身边佞臣蒙蔽的时候。”范老说话中气十足,而且语气中颇不把皇上太放在眼里。 “这——” 白大太监有点儿傻眼,他没想到范老反应这么激烈。 他提前打过预防针了啊,还提前过来嘱咐了,让他们壮士断腕,有些人该舍弃就舍弃,只要不牵扯到内书堂的客卿、长老和老祖宗就没什么事儿。 现在范老站出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不想利益受损? 白大太监一时间猜不透他们的心思。 这位范老在内书堂的地位很高,当年衣冠南渡,内书堂太监挡渡江十八罗汉的时候,范老就是那群人的领头人。 “不过,既然是皇上下的命,我们也没有阻拦的道理。”范老的下一句话让白大太监悬着的心放下来。 然而,他的心很快又提起来,因为范老说了一个“但是!” “但是,他锦衣卫敢来咱们内书堂抓人,若不给他们一点儿教训,以后咱们内书堂的面子往那儿搁?”他说话掷地有声。 旁边围观的太监们听了,齐声应是。 “那你想怎么做?”陆白回头看他。 范老冰冷的目光紧盯着陆白,“你们锦衣卫想要把人带走,可以?跪下来叩三个响头,我亲自把人给你送到锦衣卫。” 如此一来,内书堂的面子自然就有了。 “我若不呢?”陆白问。 “你也可以把人带走,不过你就得吃些苦头了。”范老瞅了一眼至始至终默默无闻站在陆白身后的二先生,“就算你有这人护着,也免不了吃苦头。” “说得有理。”黄供奉站出来。 他冷笑,“内书堂虽然是皇上的内书堂,听命于皇上,但尊严还是有的,你把人带走可以,但得把面子留在内书堂。” “那我还是吃苦头吧。”陆白不以为意。 “好!” 黄供奉大喝一声,身子一闪出现在陆白面前。 或许是顾忌在皇宫,万一真刀真枪的打起来,估计半个京城都得夷为平地,因此众人动手时并没有大开大合,而是以陆白跪下为目标。 因此黄供奉陡然一出现以后,就手拍陆白肩膀,试图把陆白拍跪在地上。 二先生目光星飞,刚要动,范老盯上了他。 凭空在他和陆白中间出现一株枯树,继而伸展枝丫抓向二先生。 二先生连去几剑,那枯树不断且不说,竟然开出了一朵朵鲜艳的花骨朵。 这边二先生被缠住,那边陆白眼看就要被拍住了,忽然在陆白肩膀上凭空浮现出几行海蓝色的簪花小楷。 一道无形的剑气闪过,接着陆白脚下的异样就消失了。 陆白回头看了看二先生,显然他同那位范老刚才有了一番交锋,而且看样子并没吃亏。 白大太监急忙走了过去,“范老,陆侯爷是奉陛下之命来抓人的。” 他示意范老不要太冲动。 若伤了陆白,若惹的陆白继续纠缠下去,那就得不偿失了。 “哼,陛下之命也有错的时候,也有被身边佞臣蒙蔽的时候。”范老说话中气十足,而且语气中颇不把皇上太放在眼里。 “这——” 白大太监有点儿傻眼,他没想到范老反应这么激烈。 他提前打过预防针了啊,还提前过来嘱咐了,让他们壮士断腕,有些人该舍弃就舍弃,只要不牵扯到内书堂的客卿、长老和老祖宗就没什么事儿。 现在范老站出来是什么意思? 难道他们不想利益受损? 白大太监一时间猜不透他们的心思。 这位范老在内书堂的地位很高,当年衣冠南渡,内书堂太监挡渡江十八罗汉的时候,范老就是那群人的领头人。 “不过,既然是皇上下的命,我们也没有阻拦的道理。”范老的下一句话让白大太监悬着的心放下来。 然而,他的心很快又提起来,因为范老说了一个“但是!” “但是,他锦衣卫敢来咱们内书堂抓人,若不给他们一点儿教训,以后咱们内书堂的面子往那儿搁?”他说话掷地有声。 旁边围观的太监们听了,齐声应是。 “那你想怎么做?”陆白回头看他。 范老冰冷的目光紧盯着陆白,“你们锦衣卫想要把人带走,可以?跪下来叩三个响头,我亲自把人给你送到锦衣卫。” 如此一来,内书堂的面子自然就有了。 “我若不呢?”陆白问。 “你也可以把人带走,不过你就得吃些苦头了。”范老瞅了一眼至始至终默默无闻站在陆白身后的二先生,“就算你有这人护着,也免不了吃苦头。” “说得有理。”黄供奉站出来。 他冷笑,“内书堂虽然是皇上的内书堂,听命于皇上,但尊严还是有的,你把人带走可以,但得把面子留在内书堂。” “那我还是吃苦头吧。”陆白不以为意。 “好!” 黄供奉大喝一声,身子一闪出现在陆白面前。 或许是顾忌在皇宫,万一真刀真枪的打起来,估计半个京城都得夷为平地,因此众人动手时并没有大开大合,而是以陆白跪下为目标。 因此黄供奉陡然一出现以后,就手拍陆白肩膀,试图把陆白拍跪在地上。 二先生目光星飞,刚要动,范老盯上了他。 凭空在他和陆白中间出现一株枯树,继而伸展枝丫抓向二先生。 二先生连去几剑,那枯树不断且不说,竟然开出了一朵朵鲜艳的花骨朵。 这边二先生被缠住,那边陆白眼看就要被拍住了,忽然在陆白肩膀上凭空浮现出几行海蓝色的簪花小楷。 第四百五十章 起居注 范老闻言一怔。 他久居深宫修炼,对陆白的认知只限于传说中。 在传说中,陆白的师门来自仙剑派,似乎同传说中三宝太监所去的岛是同一地方。 对于这个传说,范老起初是不以为然的。 三宝太监早已作古,留下的只是传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没人见过从那岛上回来,因此范老是不信陆白口中劳什子仙剑派是三宝太监所去之地。 他觉得陆白是故弄玄虚。 然而,现在见这玄武当真怕了似的不出来,他心里不由得信了。 他手上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伴着他停手,别的人也都停了手,深深的忌惮着陆白和他身后的师门。 从方才的动手就看得出来,陆白背后站着许多高人。 他们今儿打算让陆白堕面子的计划怕是要失败了。 陆白很满意他们的忌惮。 他整了整衣袖,伸手轻轻一弹,把准备拍自己肩膀的黄供奉给弹走,“老白,现在我可以抓人了吧?” 白大太监神色复杂的看了看陆白,然后点了点头。 陆白于是又点起了名字。 不得不说,东厂厂公为了活命挺努力的,供出了六十多个名单,更体现他求生欲的是在客卿、长老和老祖宗这些名字竟然一个都没提。 他供出的那些太监当过食儿魔他信,偶尔走了邪路他也信,但让陆白信谭德嗣那庄园里的皑皑白骨全被这些人给吃了,而那些老祖宗们全不知情,陆白不信。 陆白还不信的是,皇上会不知道他这后宫太监在吃人! 这宫里的人都没救了。 陆白面无表情,心里却在暗暗这么想,他觉得或许是该加快他的计划了。 “行了,差不多就这些人了。” 陆白把名单合上,“老白,我先回去审着,若有什么发现再与你沟通。” 白大太监强颜欢笑的应了,并没有打算送陆白的意思。 陆白也没在意,他招了招手,让方才退到门口的锦衣卫都进来,把这些太监全部押走。 太监们起初不让位子,目光都盯着范老。 范老看了看陆白身后的二先生,最后默言不语,于是太监们懂了,自觉的让开一条路。 锦衣卫浩浩荡荡的出了宫,正碰见几位官员入宫门。 这些官员在见到陆白的锦衣卫竟然押送着三、四十位内书堂的公公们,不由地目瞪口呆,有些人还抬起头看太阳,心想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从来都是两厂的人约束锦衣卫,今儿锦衣卫押送太监还是头一遭。 他们疑惑的望着陆白,陆白却只是与几个相熟的点了点头,领着人快速回到了锦衣卫。 他现在急着查案子呢。 东厂厂公又被他押了回来,似乎双方都把他忽视了,陆白没有把他交出去,白大太监也没想着把东厂厂公要回来。 至于东厂胖厂公,他现在最不希望回内书堂。 他为了活命,把许多地位举足轻重的太监都供了出来,这要是回到内书堂,少不得被剥皮抽筋不得好死。 但在锦衣卫带着,身陷囹圄,这似乎也不是长久之计。 胖厂公觉得自己现在很尴尬。 不过,陆白对他还是很重视的,一回到南镇抚司就让亲信把东厂厂公严加看管,顺便给了自己二先生一个差事:盯住了这位胖厂公。 胖厂公对此受宠若惊,一惊自己性命无忧,二惊陆白竟然对他这么重视,“这,这我何德何能?” 陆白让他不要太谦虚。 他抖了抖怀里的名单,“这上面一个老祖宗都没有,足见你还没写完呢,我看好你,你一定会想起更多的。” 他朝胖厂公笑了笑。 胖厂公却浑身打哆嗦,莫说老祖宗了,就是客卿、长老供出来一两个,胖厂公就死无葬身之地。 话又说回来,胖厂公苦求道:“陆侯爷,这客卿往上的,我,我真不知道啊。” 他虽然是东厂厂公,但并没有进入内书堂,能够写出这份名单已经不错了。 陆白不听他的辩驳,挥手让人把他带了下去。 “萧同知!” 陆白又招呼候在旁边的萧斩。 萧斩没有同陆白去皇宫,现在见陆白当真把这些太监押了回来,他对陆白只有“佩服”两个字。 这种佩服不是陆白竟真敢对内书堂动手那种佩服,而是陆白竟然是为了食儿魔这无头公案而对陆白动手的佩服。 他还是头一次见到,有人为了一些孩子竟然不惜得罪内书堂。 “老萧?”陆白又叫一声。 萧斩回过神,忙应了一声,“在!” “发什么呆呢?”陆白莫名其妙的瞅他一眼,然后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把锦衣卫里擅长拷问的锦衣卫都照过来,这几天咱们有的忙了。” “啊?”萧斩长大了嘴巴。 这意思是还要对这些公公们动刑? “啊什么啊,快去。”陆白催促道。 “是,是。” 萧斩急匆匆的去了。 陆白则又转过身,吩咐锦衣卫们,“把他们身上所有的东西都给我搜出来,最好脱光衣服检查一下,我不希望他们无缘无故死在了昭狱里。” 一个人死很简单,一闭眼一豁出去就完了,想要经受住锦衣卫的拷打却很难,因此陆白必须保证他们在昭狱里不会无缘无故的死去。 他相信,这些人既然经手了食儿魔,或者有吃人的前科,那么就必定可以攀咬出更多的同僚来,如此一来,陆白才能把宫里吃人的畜生连根拔起。 至于外面的幕后黑手,陆白暂时不准备理会他。 他相信,只要把根拔了,必定会拔起萝卜带出泥,把那幕后黑手也揪出来。 锦衣卫领命,各自收起了太监们的衣服。 这些太监有些还曾修行,心高气傲的,锦衣卫刚动他们的身子,他们就激烈的挣扎和反抗起来,那尖锐的嗓子,不知道的还以为南镇抚司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呢。 然而,有陆白和二先生坐镇,太监们的挣扎只是徒劳。 他们轻易的就镇压了。 这些反抗的太监中,挣扎最狠的是一位瘦弱的公公。 他个子矮小,目光怯怯,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然而反抗起来动静最大,死活不肯让锦衣卫把他衣服剥了。 他境界看起来还挺高,几个锦衣卫合伙上去都压不住他。 “让我来!” 陆白走过去,腰间的绣春刀瞬间出鞘搭在瘦太监的肩膀上。 “就搜你个身,你激动个甚,莫不是没有净身?”陆白狐疑的问。 他朝身后锦衣卫挥了挥手。 锦衣卫们见瘦太监在陆白的刀下一动不敢动,一起涌了上来剥起了瘦太监的衣服。 左面的锦衣卫为了验证陆白的话,还真伸手去掏了一把。 结果—— 那锦衣卫手停在了胯下,回头看着陆白。 “我去,不会真有东西吧?”陆白被锦衣卫这眼神给吓住了,心想这太监难道真有那活儿? 锦衣卫点了点头,“大人,是有东西。” 陆白这下茫然了。 我靠! 这是查出了了不得的东西啊。 这么一个东西放在后宫,那皇上的头上岂不是可以跑马了? 陆白为他默哀几秒。 这时别的锦衣卫也都停下来望着这边,显然他们也被查出了了不得的东西给吓住了。 这万一要是传出去,皇上怎么做人啊。 “皇上不会被灭口吧?”锦衣卫们接着想到了这个问题。 那伸手去掏的锦衣卫还没觉出空气中的异样,他只是手托着太监的胯下,对陆白说道:“我把这东西取出来。” 陆白神情复杂的看了瘦太监一眼,心想这太监若是书中主角的话,这本事现在一定恨不正经。 他又看了看试图动手的锦衣卫,心想这锦衣卫也是个狠角色。 这太监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他现在竟然想给人们补上这一劫难,本事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呢。 锦衣卫见陆白不说话径直动起手来。 他解开瘦太监的腰带,伸手往裤裆里一抓。 “哎,你这也太粗鲁了吧?”陆白忍不住说。 这是要亲手捏爆蛋啊,这也太残忍了。 “什么?” 锦衣卫疑惑地看着陆白,顺便把伸进去的手拿出来,“侯爷,就这个东西。” 他把一本小册子递给陆白。 “呃——” 陆白呆立在原地,等嫌弃的接过这尚有余温的册子以后,他问道:“你说的是这么一个东西?” “对呀。”锦衣卫很坦然的说。 这下陆白都不知道是他自己思想龌龊,还是锦衣卫表达有误了。 陆白让锦衣卫继续搜这瘦太监,他则翻开小册子,等看见册子前面的名字以后他略微一怔。 这时一本起居注。 起居注,顾名思义,这是一本记录皇上起居的册子,一般而言在记录完一本以后就会封存起来束之高阁,以便后续编史或者看皇上临幸了谁,怀的孩子是不是皇帝之类的用途。 陆白诧异,待什么东西也没了以后,他抬起头问瘦太监,“奇了怪了,别个儿挣扎莫不是因为身上带来不少财物,你这倒好,带了一个起居注你挣扎个什么劲儿?” 他顺手又翻了翻,见这本起居注是旧的起居注,上面记录的皇帝日常非现在皇帝的日常,而是太上皇昔日的起居。 按理说,太上皇去了一秋山庄以后,这起居注就应该封存了。 他奇怪的看着瘦太监,“你带着这么一本起居注是什么意思?” 瘦太监被锦衣卫们压着,懦弱的没有回答。 “这本起居注从哪儿弄到的?”陆白又问。 他还想着顺便查一桩起居注失窃案,再捞一次抽奖机会的。 然而,这瘦太监什么话也不说。 陆白只能摆了摆手,让锦衣卫逼供的时候重点对瘦弱的太监照顾。 锦衣卫们领命,押着这瘦弱的太监就下了昭狱。 太监都是苦命人。 他们大都是从小被阉割送进宫的,这样的小孩子被阉割,显然是父母同意的,等这些太监长大了,心中难免不会怀有恨意。 而太监又是最孤独的人。 他们父母不亲,即便亲昵也一天见不了几面。 他们没有妻儿,因此无牵无挂,唯一需要珍惜的只有自己的身子和地位。 因此这些没有什么人值得去珍惜和忠心保护的太监,一旦经受皮肉之苦,很容易就会招了,给了逼供着想要的答案。 陆白现在就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这本起居注是一份原本,在几十年前写就后,有一位太监私自扣留了下来,然后誊写了另外一本起居注交给了库内封存,从那以后,这本起居注就在宫内流传起来。”锦衣卫说。 太监们之所以私藏和暗中流传这本起居注,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为了满足自己的窥视欲。 至少对于这个瘦弱的太监是的。 他作为太监不能人道,而这本起居注偏有写的十分之详细,不止记录了皇上睡了什么人,还记录了什么体位,是不是容易受孕的体位,是否曾用手段排出等。 这缜密的记录,让瘦弱的太监把这起居注当打架的小人书看,一窥男女世界的秘密。 “就因为个这?”陆白都无语了。 锦衣卫点头,“就因为个这。” “行吧。” 陆白长叹一口气,他一时间竟然觉得太监挺可怜的,又对自己挺狠的——看打架的书却不能打架,这世上有比这还残忍的吗? 他都有心把这事儿瞒下去,不往上报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儿。 当然,主要是他也想看。 陆白随手就翻开了起居注,读了上面一段。 文是文言文,读起来很是拗口,大致写了在大观十三年辛丑日,圣上于御花园饮酒,移驾回凤栖宫时,翠莲在前打灯笼,走路是屁股一扭一扭的,在灯光下摇曳生姿引起了皇上的性趣,于是在假山之上皇上同 陆白长叹一口气,他一时间竟然觉得太监挺可怜的,又对自己挺狠的——看打架的书却不能打架,这世上有比这还残忍的吗? 他都有心把这事儿瞒下去,不往上报了,毕竟不是什么大事儿。 当然,主要是他也想看。 陆白随手就翻开了起居注,读了上面一段。 文是文言文,读起来很是拗口,大致写了在大观十三年辛丑日,圣上于御花园饮酒,移驾回凤栖宫时,翠莲在前打灯笼,走路是屁股一扭一扭的,在灯光下摇曳生姿引起了皇上的性趣,于是在假山之上皇上同 第四百五十一章 大先生 这本起居注很不错,陆白收藏了起来。 当然,陆白收藏起来倒不是当作打架的书看,而是当做一份资料。 刘翠莲的案子陆白现在还毫无头绪呢。 这上面就有刘翠莲被皇上宠信的记录,或许日后查案子的时候可以用到。 他把起居注放到怀里后,吩咐锦衣卫们动手,好好地把这些太监拷打一番,而这些个太监又都不是守口如瓶的人,于是相互攀咬、牵扯,一时间让内书堂血雨腥风。 然而,就在陆白轰轰烈烈的彻查内书堂食儿魔一案时,有官员弹劾陆白僭越,先是石家一系的官员。 陆白对此不稀奇。 他把石七公子给杀了,石家以前是夹着尾巴不敢反抗,现在有了剑斋这个靠山,杀一杀陆白的威风是应该的。 当然陆白奇怪的是,等到了第二天,弹劾陆白的官员多了起来。 除了顾家以外的各大世家及其附庸,乃至于一些散官都上奏章弹劾陆白,甚至有的人还直言陆白胁迫皇恩,操持过柄,请求皇上把陆白下狱的奏折。 这些都是顾家那边传过来的消息。 顾家家主作为内阁首辅,这些奏章都要经过他的 至于沈家,他们作为上来陆白船的人,自然比任何人都积极,他们也打探了不少消息,说近些天来有一个传言在各大世家之间流传,说陆白的浩气门一夜移雪山,一夜起高楼这等手段引起了世家身后门派的忌惮。 更让他们忌惮的是,传言陆白浩气门里的十三位先生,各擅长剑道、琴艺、梨园、茶道、书法等等,几乎把八大派的道行涵盖了个遍。 这明摆着是要抢八大派的饭碗啊,而且一抢把八大派全抢了。 这八大派自然不会高兴。 也就顾家背后的洗砚池因为顾家的缘故没有落井下石,但从顾家传话让陆白低头来看,估计洗砚池也是不大高兴的。 沈家也显的忧心忡忡。 沈家家主沈师行不无担心地问:“侯爷,硬撼八大派,这是不是有点儿太——太张扬了?” 陆白摆了摆手,“别听他们胡说,我何时有撼动八大派之意了?” 陆白站起身走到窗户边。 现在天晴空万里,站在摘星楼上向北望去,竟然看得见那北面师门的雪山顶。 “这只是内书堂的人为了阻止我查案的说辞罢了。”陆白让沈师行他们不用理会。 他转过身自信满满,“莫说我没有此意,就算撼动八大派之意又如何,我浩气门现在有足够的底气对付他们而不落下风。” 沈师行不知道陆白的自信来自何处,反正他是没自信。 就算传闻中陆白浩气门的十三位先生都是飞升境圆满的修行者,恐怕也不是八大派的对手,除非陆白说的话是真的——他师门的祖师爷镇元子是真的。 这话在陆白吹牛皮给皇上的第二天,就不胫而走传遍全城了。 见陆白自信满满,沈师行也不好再劝。 不过,他告诉陆白,皇上面对这纸一般飞过去的奏章不会无动于衷,而且陆白的把柄又着着实实的存在,因此不出几日必定要降下责罚。 陆白对此毫不在意, 他在意的只有查案,只要能把这案子查下去,让他当一个小捕快都可以。 果然,第二天圣旨就下来了。 陆白因为僭越被降为锦衣卫同知,免去一年俸禄,而萧斩又被提拔为了锦衣卫指挥使。 在宣罢圣旨以后,白大太监笑呵呵的看着陆白,“我的陆侯爷哎,皇上这次是真没办法了,参你的本子都在御桌上建起房了,皇上没办法了只能如此。” 陆白对此倒是不以为意。 他问起了太后,“婶娘打算今儿请太后去浩气门,不知道启程没有?” 白大太监让陆白放心,“太后今儿早上已经启程了。” 不止陆白,白大太监也想把太后送走。 对他而言,太后才是最大的炸弹。 白大太监很快就回宫了,只留下一个忐忑不已的萧斩。 他并不因为自己升官了而高兴,实在是因为陆白这尊大佛,即便是锦衣卫小旗那也是让人仰望的存在。 他让陆白放心,“侯爷,在咱们锦衣卫,还是您说了算。” 萧斩拍着胸脯保证,陆白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让他撵狗,他绝对不赶鸡。 陆白闻言很是欣慰。 他拍了拍萧斩的肩膀,“那很好,等再有这案子的时候你往上冲,然后让皇上降下责罚,你下来我上去。” 陆白觉得这计划很完美。 萧斩却觉得很扯淡。 陆白可以完好无损的下来,那是因为他自身硬,境界高又有靠山。 萧斩可不一样。 他在上面若被那么多官员弹劾了,现在指不定已经下昭狱了。 萧斩只能哭丧着脸,请求陆白闹的不要太过,不然这屁股他得用命去擦。 陆白被降为同知的消息很快传遍了整个京城。 那些参他一本的人并没有因此而高兴,他们看得出来也都知道,陆白无论自身境界、门派还是师门来历,都让人不可小觑。 现在人们已经开始把八大派改为十大派了,这都证明陆白的崛起不可避免。 现在的挫折只是一时的而已。 陆白若愿意的话,他现在都可以退出庙堂回到雪山顶上,照样可以操控朝廷。 然而,这一时的挫折都是短暂的。 过了一天,坊间忽然传来消息,原桃花观的长老,桃花观在分崩离析后留在桃花观为桃花观撑场子的剑心,在早上跪拜在浩气门前请求拜入浩气门。 不久后,就有人收了剑心为徒。 这人没露面,声音从雪山顶上传下来的,而且在答应收徒以后,一只仙鹤从天而降送给了剑仙一截枯树枝,接着就让剑心上山捡一住处自行修行去了。 “那剑心长老在叩拜以后,望着那截枯树枝入了迷,听说跪在地上盯着枯树枝大半天不动弹,而且越看越热泪盈眶。”在一家茶肆内谈起,一个樵夫说起了这事儿。 他经常进山打柴,经常去桃花观后山,因此见到了这一幕。 樵夫喝了一口茶润了润喉咙,然后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继续道:“他最后朝着雪山顶重重的磕了一头,谢过师父后就慢慢上山去了。” “嚯!” 众人听了惊叹。 这真是一个敢拜师,一个敢收徒,而且还真有收获啊。 “收徒的师父是谁?”有人好奇地问。 众人跟着一起伸长了脖子和耳朵,想要听这人回答。 他们听说浩气门收徒不拘束于出身,也不拘束于有没有银子,只要品格好资质好就可以拜入山门。 虽然现在浩气门还没传出要收徒的消息,但许多平民百姓都在摩拳擦掌了。 有孩子的让孩子上,没孩子的就自己上,反正只要修行就可以改变现在的生活。 他们在想,这要是拜入剑心所拜师父的门下,那岂不是要成剑心的师兄弟? 剑心可是桃花观的长老。 这换算一下就是道士们的师叔祖了。 当然,以上只是玩笑话,真正让他们心动和感兴趣的还是这位师父。 一个敢于收飞升境修行者为徒的人,必定不寻常。 “大先生。” 在众人期待下,樵夫缓缓的道。 “不愧是大先生!”众人一起点头。 这位大先生神秘莫测,现在就更神秘了。 陆白也是到了晚上才知道大先生收了剑仙当徒弟的,这是大先生的主意,实现并没有问过陆白,倒是顾清欢点了头。 陆白对此没说说什么,反正桃花观关注不可能去要人,而且指不定过几天桃花观都要在浩气门另起炉灶了。 陆白在用晚饭时,建议邋遢道士和缺德和尚也去浩气门当个先生。 道士和和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他们闲云野鹤惯了,若多了几个弟子,以后少不得许多麻烦。 他们最怕麻烦了。 陆白对此倒也不强求。 至于这位大先生,他是一个神秘的存在,也是一个了不得的存在,陆白都把剑奴交给他去培养了。 所以严格来说,剑奴还是剑心的师姐呢。 以剑仙当初同剑奴论剑输了后的坦然,他估计是不会在意这一点的。 “哎,你查的案子怎么样了?”邋遢道士聊了一会儿门派后忽然问。 对于这桩骇人听闻的案子,邋遢道士和缺德和尚都很上心。 “今儿又抓了一些太监。” 陆白饮一口酒后继续道:“不过我估计是查不出什么东西来了。” 凡是往内书堂客卿以上靠的线索都断了,陆白现在以为抓到的境界最高的太监在破空境,牵扯出一个逍遥境的太监,白大太监还告诉陆白死了。 至于是不是真的死了,只有天知道。 “我看一时半会儿是牵扯不到那些内书堂老祖宗了,即便牵扯出来,除非你准备同内书堂和那小皇帝撕破脸,不然也不会有什么结果的。”邋遢道士说。 现在这个案子很透彻。 内书堂的太监在外放时当过食儿魔,掳掠来的孩子十有八九进了那些老祖宗的口。 这些都是明摆的。 这个案子现在差不清楚,只是政治的原因,而不是案子的原因。 陆白点下头,“我也觉得这条线可以暂且搁置了。” 另外一条线到时候也要归入到内书堂的老祖宗头上来,那时候再清算这些老祖宗也不迟——也只有那时候陆白才有本钱和底气。 “现在查的是十年前的食儿魔,接下来要查的是十年来的食儿魔。”陆白说。 大约在十年前,一位美妇人出现后,食儿魔就变了。 他们不止用食儿魔掳掠孩子,还提出了一换四的法子,鼓励被掳走孩子的父母去拐卖别人家的孩子。 他们比十年前的食儿魔更大胆,而且掳走的孩子更多。 这幕后黑手的手也更长,他们不止把手伸到了杀猪行、营造行等普通百姓所生活的角落,还把手伸到了锦衣卫、内书堂,桃花观,让老祖宗都默认他们把内库的银子盗走。 这幕后黑手的势力很庞大。 陆白想要把他们揪出来要困难得多。 “现在只能寄希望于谭德嗣开口了。”陆白轻叹一口气。 “我觉得谭德嗣快开口了。”邋遢道士说。 现在是他和缺德和尚在看管谭德嗣,然后由陆白用龟息功不断地为他疗伤,这才勉强保住了谭德嗣这条小命。 不过陆白估计,最多再有十天,不,在陆白噩梦卡的折磨下甚至不用十天,再有个四五天,谭德嗣还不开口的话,陆白就救不回来,谭德嗣要一命呜呼了。 缺德和尚也点了点头,“他现在每天生活在困苦中,还尽问我一些轮回往生之事。” “对了。” 说到这儿,缺德和尚抬眉望着陆白,“你当真可以操纵他们的来生?” 陆白苦笑一声。 操纵来生这是不可能的,就是让谭德嗣的子女来生做牛做马做猪都是陆白在信口胡说。 他可不能因为老子犯错,就让子女来受过。 况且陆白只能更改判词,换言之就是有罪的人在死后才会被他操纵受刑。 当然,这也是以前了。 在陆白改了几次判词以后,他忽然发现,他这判官笔不能用了。就像系统出了漏洞,让他钻了几天,现在改了漏洞,他钻不进去一样。 他都怀疑这判官笔使用有次数限制了。 “吓唬他们的而已。”陆白回答了一句。 他让邋遢道士和缺德和尚多费心,这几天是最后关头的一哆嗦了,可不能让他给死了。 “你就放心吧!”邋遢道士说。 他们两个飞升境的高手若看不住一个谭德嗣的话,可以跳进秦淮河去喝姐儿们的洗澡水了。 说起姐儿们的洗澡水,邋遢道士来了兴致。 “小陆啊,我听说秦淮河上最近出了一位酒奴的姐儿。”邋遢道士把脸凑过来。 这酒奴温酒、品酒一绝。 在饮酒前后的床上更是一绝,传闻酒前温柔可人,酒后飒爽引人,因此初到秦淮河不久就名满秦淮成为了名姐儿。 “我去,你个糟老头子,你不会对这姐儿感兴趣吧?”陆白咋舌。 邋遢道士让他别胡说。 他只是听说这姐儿自己酿了一种酒,极为珍贵,寻常不拿出来招待人,只有人出银子上了她的枕席以后才拿出来共饮一杯。 第四百五十二章 缺德 “我想喝杯这酒在。”邋遢道士向陆白“嘿嘿”直笑。 陆白让他一边儿去。 “或许你可以劝缺德和尚去。”陆白笑起来。 缺德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大光头,觉得也可以。“前提你得给我银子。” 他们是出家人,身上自然是没有一分银子的。 “得。” 陆白听明白了,这是找他要银子呢。 他让缺德和尚明儿找芸娘拿,“哦,对了——”陆白站起来的时候不忘吩咐他们,“酒记得给我带回来一些,我尝尝那酒究竟有多么好喝。” 缺德和尚比了一个让陆白放心的手势。 陆白回书房睡觉了、 顾清欢去了山门,现在就他一个人,他打算明儿早上也去山门看一看。 自从山门建好以后,陆白还没去过呢。 趁着案子告一段落,去安排一些门派的事儿,也好早日让上门步入正轨。 不过,终究还是缺人手。 陆白想还是早日把晏城的人手召过来才对,那些帮派的长老和门派的弟子和管事,在经过两三年的锻炼后,现在已经有能力独当一面了。 他前些日子已经去了信,不知道在忘儿他们动身没有。 然而,陆白的计划还是落空了。 翌日,他刚睡醒,就有弟子急匆匆的来找他,“师父,道长让人传说,说谭德嗣要招了。” 陆白本来还在迷糊,闻言立时从床上跳起来。 他匆忙去见谭德嗣。 谭德嗣头发枯槁,面色苍白,目光中有一片阴翳和死灰,似乎睡醒不久,他一头大汗,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 他见到陆白后,鼻翼像金鱼一样张了张,但喉咙发不出声音来,又努力一下后才发出干巴而嘶哑的声音,“陆,陆侯爷,如果我,我说了,你,你当真放过我家人?” 陆白一听就知道,他这是被噩梦卡折磨的够呛。 他点了点头。 谭德嗣闻言闭上了眼,脑海中闪过的全是他儿子人头猪身的趴在肉案上等着被切割,他女儿人头猪神的被牵着去配种,他甚至还看见他要去配种。 惨不忍睹,不忍直视。 他起初以为这只是一个噩梦,但这些天兜兜转转的全在做子女下辈子为猪,乃至于他的爹娘,他的夫人们也都为猪,在屎堆泥坑里哼哼唧唧,他就不忍回忆。 他睁开了眼,一脸决绝的对陆白说:“陆侯爷,我知道我罪孽深重,我不为自己恕罪,最盼望能够放过我的家人。” 陆白让他放心,他说话算话,“只要你告诉我那幕后黑手,我就放过你家人。” “好。”谭德嗣又闭上了眼。 喘息了片刻后,他缓缓说道:“还得从十年前说起,一位美妇人找上了我,她告诉我,他知道我们家往宫里送猪肉的内情。” 谭德嗣当时很慌张,差点尿了裤子。 接着,谭德嗣就心生了灭口的心思,想要搞明白面前这人的身份,好让东厂或西厂的公公杀了他——两厂的厂公作为食儿魔,为谭德嗣料理过几次这事儿。 然而,那美妇人很快又开口了。 她告诉谭德嗣,现在两厂把“肉”的路子已经给她了,以后就由她来弄“肉”,但这送进宫的法子还得委托谭德嗣。 换言之,以前的两厂的“猪肉”生意,以后由她来接手。 谭德嗣当时还不信她,但这美妇人很快表明了自己的诚意——宫里采买猪肉,暗中接受“猪肉”的太监告诉谭德嗣,他以后要从一个名为鹤娘子的手里拿货。 这位鹤娘子就是那位美妇人。 也从那以后,宫里所需的“猪肉”,都是美妇人一手送来的。 “这位鹤夫人是谁?”陆白忍不住问。 这几乎可以肯定是幕后黑手了。 谭德嗣摇了摇头,这鹤娘子神出鬼没的,他也搞不清楚她的身份,他知道鹤娘子的神通广大,而且有后台有门路,许多棘手的事儿都可以搞定。 昔日,东华门有一个新上任的护卫,不知这些暗中的勾当,在他们送“猪肉”进宫时仔细查验了,还打开猪肉的刀口看了里面。 护卫当时古怪的看了谭德嗣他们这些送肉的小厮一眼,然后挥了挥手放行。 谭德嗣毕竟是做贼心虚。 把猪肉送进去交给采买的公公后,回去就托人转告了鹤夫人。 当然,那护卫就悄无声息的死去了。 “她还因此改了我们送肉的规矩。”谭德嗣从那以后,只把肉送到宫门前,由采买的太监出来收了猪肉送进宫去。 那鹤夫人神通广大的不止这些。 有次他的庄园遭了贼,吓的谭德嗣魂飞魄散,深怕庄园里的秘密被发现,接过第二天那贼的头颅就挂在了院子里的枣树上,失去的财物也找回来了。 “凡此种种不一而足。”谭德嗣气喘吁吁的说。 陆白见他嘴唇发干,挥了挥手,让弟子喂了他一杯水,让他润了润喉咙。 谭德嗣稍微休息一会儿后继续道:“我知道鹤夫人的就这些,其余的她从何处来,为什么有这么大的权势,为什么会握住了‘猪肉’生意我都不知道。” 甚至在这条线走上正轨以后,只要没有别的变故,谭德嗣很难见到他。 “上一次见她,还是在四年以前了。”谭德嗣说。 就是后来的猪行行首更换,让他把“猪肉”生意分出去,好多送一些“猪肉”进宫这些吩咐,都是通过送“猪”的人传达的,鹤夫人根本没有露面。 又是美妇人。 陆白可以肯定,这位美妇人同左培阳笔记中记录的美妇人是同一个人。 从锦衣卫付白虎到谭德嗣。 如此看来,这一条龙都是美妇人在操持和一手组建起来的。 如此看来,这位美妇人就是幕后黑手了。 只是这位鹤夫人—— 凭谭德嗣这些话,想要找到鹤夫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他只能追问谭德嗣,“这位鹤夫人有什么特征没有?” 谭德嗣努力回想起来,“端庄大气,颇有风韵,气质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正经夫人,若不是她让我干这种勾当,在大街上见到她我只会以为她是良家妇人。” 这位妇人的衣着还都极为考究。 “她身上长穿着一件红色绸衣,绸衣上用银丝线锈了仙鹤,惟妙惟肖,栩栩如生,不知用什么女红针法织就的,从不同角度看去,不同时段光芒的照耀下,那仙鹤姿态不一。”谭德嗣现在记起来都一脸的惊艳。 他后来也曾想去给夫人们置办一套那样的衣服,只是逛遍了整个京城,都没有找到卖那种针法的绸衣。 “那种织法还真是巧夺天工。”谭德嗣说。 他后来曾多嘴问过鹤夫人,问她绸衣从何处购得的。 鹤夫人当时笑而不语,但细细想来,应该是鹤夫人自己织的,若不然凭这女红,她早名满天下,赚的盆满钵满了。 陆白皱起眉头。 从谭德嗣提供的这两条信息来看,依旧有限,难以从茫茫人海中找到这位鹤夫人。 好在,谭德嗣手里还握着另外一条线索。 “整天往你庄园里送‘猪肉’的,他们都是什么人?”陆白问。 这些谭德嗣应该知道的。 若不然谭德嗣也不会封口闭嘴到现在,让他连用近十天噩梦卡才开口了。 须臾后,谭德嗣果真点了点头。 他告诉陆白,送“猪肉”的人形形色色,有老有少的,大多都是穷苦出生,看起来苦哈哈的,平日里干的伙计估计都不轻省。 “这些人我虽然都不认识,但送了这么多年——” 谭德嗣苦笑着摇了摇头。 总要在京城见到一两个熟悉面孔的。 他就曾见到一位船夫,在鬓角处有一道伤疤,同很久前为他送“猪肉”蒙面人中的一位很像。 当时那船夫在拉他的时候,目光还躲闪来着,这让谭德嗣确信了几分。 “此外,有一次一人送‘猪肉’时,慌里慌张毛手毛脚的忙完时,把一枚竹牌丢到了送肉的车上。” 那是一枚小竹牌。 竹牌上写了那人的行当——他是一位炭行的炭工。 谭德嗣当时悄无声息的把竹牌收了起来给毁掉了,因为他知道,干这等勾当是不能知道别人身份的,若不然就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 “那人也没上门来找竹牌,想来也是知道这事儿不能败露,更不能让别人知道他暴露了身份、”谭德嗣说。 这后面的话陆白没听进去,因为他宛若醍醐灌顶,忽然明白了他几次查案的关键处——竹影堂! 炭行、杀猪行、营造行、牙子行、船行——若说能把这些行当都串联起来的势力,陆白所知的所有势力中,唯有竹影堂办得到。 方千户曾经说过,这竹影堂几乎垄断了京城所有上不得台面的生意,就是上得了台面的生意,那也得看竹影堂的脸色,但凡做生意的,几乎都绕不开竹影堂。 如此大的便利和关系网,竹影堂若同内书堂的人勾结在一起干食儿魔的勾当,陆白毫不怀疑他们会干成现在这个样子。 “竹影堂,唐竹!” 陆白脑海中不由地浮现出那位乘船而来,在秦淮河上临河同他交谈和交换信息的竹影堂唐竹。 那是一位穿着皂白儒衫的中年人,头戴纶巾,手摇竹扇,一脸优雅从容,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当时,唐竹告诉他,他不是竹影堂的堂主,只是姓唐名主。 但从那天的会晤来看,唐竹即便不是竹影堂的堂主,那也是一位话语权极重的人。 现在必须找到竹影堂的人。 陆白转身就要急匆匆的离开。 邋遢道士在后面叫住了他,“师父,他怎么处置?你今儿要是不为他治疗,我估计他活不过今儿了。” 陆白闻言停住脚步。 他回过头,望着一脸期待看着他的谭德嗣长出了一口气。 他叹气道:“你放心去吧,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儿我一定会办到——另外,我会努力不让你子女死在他们手里的。” 谭德嗣闻言脸上笑起来。 他微不可察地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躺在床上等死。 啪! 缺德和尚信手一挥,袖子扫过谭德嗣的脸颊,让谭德嗣彻底断了气儿。 陆白一惊,“你,你干什么?” “让他去见阎王啊。”缺德和尚理所当然的说。 “不是,他本来就要去见阎王了,你为什么要动手?”陆白问。 缺德和尚双手合十,唱了一句佛号,“阿弥陀佛,掌门,出家人以慈悲为怀,他如此痛苦,黄泉路上又是早走早上路,因此我提前送他一程。” “呃——” 陆白无言的望着他。 这理由好强大,让陆白无言以对。 片刻后,他又像自言自语又像在问,“你不是出家人吗?出家人不是不轻易沾上杀孽?更何况你这样了。” 缺德和尚理由依旧很足,“我不如地狱,谁入地狱?” 陆白这下彻底没话说了。 邋遢道士在旁边哈哈笑起来,“现在你知道他为什么叫缺德和尚了吧?” 因为和尚干的事儿很缺德,不止对别人缺德,对自己也很缺德。 陆白点了点头,果然没有起错的外号。 然而,缺德和尚的缺德不止于此。 昨儿邋遢道士提起想喝秦淮河上新冒出来的姐儿酒奴私酿的酒。只是那酒寻常不拿出来招待人,只有人出银子上了她的枕席以后才拿出来共饮一杯。 缺德和尚成为了合适的人选。 他从芸娘处取了银子以后,在邋遢道士的催促下当即去见了酒奴。 一位老和尚上了秦淮河画舫要买酒奴一夜,这传出去要让人笑掉大牙的。 酒奴又是新冒出来的姑娘,风头正劲,成为秦淮河上的名妓指日可待。 她自然不想也不会答应老和尚。 然而缺德和尚给的太多了。 最终缺德和尚还是成功在酒奴过了夜,只是这夜过的对酒奴来说极为漫长,漫长到了她宁愿接待七八位客人一起玩到天亮也不想再接待缺德和尚。 原因无他,缺德和尚太强了。 一夜战到了天亮。 等到公鸡报晓时,他依然不见有停下和兴致衰减之意,而酒奴却已经是欲仙欲死——缺德和尚对着她念了一夜的佛经,还不时与她探讨佛经注解。 每当她随口应付时,缺德和尚都不由地点头,说禅语有百解,姑娘这一解不仅稀奇而且见解独到,足见是有佛性的。 酒奴听到这话都忍不住翻白眼。 废话! 从古至今估计就没有和尚找姐儿解佛经,她这随口应付的当然见解独到了。 老和尚这“有佛性”的夸奖更让她受不了,好像她是被青楼耽误的菩萨一样,若不是酒奴心志坚定,估计这一夜过后她就要削发为尼了。 第四百五十三章 马 当晚,陆白饮着酒奴私酿的酒,笑着缺德和尚的缺德。 他心情很好。 虽然今儿没去成师门,但他案子办的不错。 在他去了锦衣卫一声令下之后,全城的锦衣卫出动,全城搜捕竹影堂的人。 竹影堂作为江湖势力,虽然黑白两道都沾,在京城的市井之中是一个庞然大物,但在锦衣卫面前就不够看了。 只用了一天时间,陆白就找到了唐竹所在的位子。 这让陆白大喜。 这可是一个大案子,要是一举破获了,成仙之日指日可待。 然而,在他带着方千户亲自去抓,方千户兴致却不高,他还屡屡劝陆白慎重,“侯爷,这你已经吃过一次亏了,这要是再吃亏降下来可就不大好了,许多人都等着看你的笑话呢。”方千户说。 他真实想法是陆白再降,指不定允诺给他的南镇抚司位子就陆白坐上去了。 陆白让他别废话,抓就是了。 “你也别惦记那南镇抚司的位子了,你看你办的案子。”陆白不屑地说他。 几天前让他去抓那人贩子供出来的人牙子,结果当着面没认出来让人给跑了,至今都没有抓获。 陆白估计这牙人不是死了,就是被关起来了。 方千户挠了挠头,有些尴尬,但还是继续劝道:“侯爷,这竹影堂真动不得,他身后有着千丝万缕的线,牵一发而动全身,这要是鲁莽了,肯定要出大乱子的。” 陆白表示不用在意。 出了岔子再说,现在就是有天大的乱子,都挡不住陆白破案的热情。 他们很快到了线报所传的唐竹所在地。 出乎陆白预料,唐竹并没有逃窜,也没有躲藏,而是堂而皇之的坐在一座小木桥上,披着蓑衣戴着斗笠在钓鱼。 陆白带人走到他身后时,唐竹头也不回,而是小心翼翼的收起钓竿,把上面钓到的鱼解下鱼钩,放到旁边的竹篓里。 这时,他才抬起头看着陆白,“陆大人,这些鱼如何?” 陆白探头看了看他竹篓,里面全是一些小杂鱼,最大的不过巴掌大。 “不怎么好。”陆白诚实的说。 “哈哈,那是陆大人不知道这鱼的美妙。”唐竹大笑起来。 他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这鱼又名美人鱼,他们是上有渔网,渔夫手里的漏网之鱼。” 他抬起头望着秦淮河的上游,“这些鱼在秦淮河上是不起眼的,秦淮河上夜夜笙歌,脂粉气浓,把整条河弄的香喷喷的,许多鱼都跟着醉了。” 唐竹摇了摇头,长篇大论起来,“他们却望了他们是鱼,而不是人,却留恋那烟花之地,最终成为了城里鱼叟、渔夫或者水关的盘中餐。” 水关照例检查过往船只,因此会在秦淮河设关卡,顺便还设了渔网,一面阻拦有什么鱼妖之类的进入城里危害百姓,二来还可以捞一些鱼赚一些外快。 “这些鱼不一样,他们在秦淮河里不起眼,爹不疼娘不爱,就是那渔网都不屑地拦他一拦,这让它们在秦淮河熏陶后,肉质带有美人的脂粉气,又不是那么张扬,充满着平凡而又家常的味道。”唐竹越说越神往,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他收敛了一下,对陆白说:“那就是生活的味道。” 陆白懂了,正所谓人间至味是清欢,大概就这么一个意思。 “好了,说也说不明白,还是等尝的时候再说吧。这几条鱼就当做咱们在昭狱饮酒的下酒菜了。”唐竹顺便敲了敲旁边的竹篓,“这里面有一坛子酒,我准备好几天了,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这无疑是在提醒陆白,我早准备好进昭狱了,却想不到你现在才查到我头上。 陆白对此笑了笑,没有多说话。 “这酒是顶级的女儿红,若省着点喝的话,应该能坚持到我出来了。”唐竹心满意足的站起来。 “谭德嗣的儿女呢?”陆白问了一句。 他答应谭德嗣,要尽全力保护好他的儿女,陆白在这方面向来说话算话。 “哦,还在呢,活的好好的。”唐竹在收鱼竿,随口应了一句。 等把鱼竿收好后,他抖了抖衣袖对陆白说:“走吧?” 陆白点了点头,没有让锦衣卫押着他,而是同陆白一起上了马车往锦衣卫走。 倒不是陆白对他宽容。 事实上,考虑到他的罪行,陆白当场杀了他的心思都有——在唐竹跟他走的那一刻,面板浮现在他面前,面板上出奇的出现一个进度条。 进度条的名称是——食儿魔案子。 伴着陆白把唐竹抓获,上面显示陆白已经完成这个案子的三分之一了。 如此看来,唐竹是食儿魔案的凶犯之一是毋庸置疑的。 陆白现在之所以还不处理他,是因为陆白太好奇了,好奇唐竹为什么这么有恃无恐,还想着出来。 要知道,就是内书堂的太监进了昭狱,都没有想着出来的心思。 上了车后,唐竹把竹篓放到一旁,建议道:“在朱雀桥南头的第一家酒肆的厨子的夫人用这鱼烧的鱼肴最好,侯爷一定没尝过。” 他抖起衣服下摆,端端正正的坐在了座位上,又把下摆抚平了,抬头笑道:“到时候可以让她亲自下厨烧一烧,也好让陆白尝一尝我深深念叨的味道。” 陆白没开口,方千户却早看不惯他这样子了。 这压根不像去昭狱,倒像是去升官发财去了,这是明显的看不起陆侯爷啊。 作为陆白准备接替南镇抚司职位的忠实手下,方千户基本的素养还是有的,他要为陆白找回面子,因此不客气的说道:“让你去进昭狱,你当去走亲戚呢。” 接着,他又说了一句话,登时把方才的硬气给走偏了,“就算走亲戚,你还能挑三拣四?到时候有你一口吃的就不错了,至于那店,到时候我请侯爷去。” 唐竹笑了笑,“不用,等到了做饭时,她自会去。” 他悠悠的摇了摇脑袋,“这鱼得现做才好,若做好了再端上桌,那鱼肉就不好吃了。” “严肃点!” 方千户瞥陆白一眼后气的拍桌子,只是车厢里没桌子,于是他把手敲在了车厢的模板上,“你当昭狱是你家呢,还做饭,你做梦呢!” “那可是昭狱!”他语气中不无得意,“寻常妇人敢去?” 唐竹不理他。 陆白这时候开口了,“你似乎很自信,觉得自己会从昭狱里出来?” 唐竹从腰上解下一个酒葫芦,在打开葫芦盖的时候停下来,又谦让的递给陆白,“来一口?” 陆白接过饮了一口,“好酒。” 的确是好酒,甘冽而且清爽,算得上是酒味饮料了。 “农家酿的酒。” 唐竹把酒葫芦接过来,得意的摇了摇,刚要回答陆白的话,旁边的方千户招手了,“让我也尝一尝。” 他是知道陆白口味的,能让他说好酒的酒,那必定是好酒。 唐竹愣了一下。 他估计没想到刚才还撂狠话的人,现在会突然向他要酒喝。 这能屈能伸的涵养功夫,不得不说,方千户练的很到家。 当然,这也同陆白不无关系。 作为作为杀害方千户儿子的仇人,现在却成了方千户忠心效力的人,不用说,方千户平时必定是好好修炼了一番涵养功夫的。 唐竹把酒葫芦递给方千户,这才来得及开口道:“我不是盲目的自信,而是有把握,陆侯爷,要不然咱们打个赌?” “什么赌?” 唐竹伸出五根手指头,成竹在胸,自信满满的刚要说话,方千户把酒葫芦塞到了他手里。 方千户一抹嘴巴,“好酒,的确是好酒。” 他问唐竹这等好酒在哪个农家买的,他到时候也去买上一壶。 方千户的气势顿时泄了几分。 他瞥了方千户一眼,说了一个地址,然后才又道:“短则五天,长则十天,我必走出昭狱。” 他放下手,唇边含笑。 他打开葫芦嘴准备仰天痛饮一口酒,顺便给陆白思考和震惊的时间。 然而,酒葫芦里一滴酒也没有了。 这让唐竹自信而又优雅的气质为之一窒,甚至有一点儿尴尬。 唐竹不由地看向方千户。 方千户尴尬一笑,“哈,刚才喝的急了一些,抱歉,抱歉。” 唐竹无可奈何的把酒葫芦嘴堵上,把酒葫芦挂在腰上,“这个赌约如果我输了,我会毫无保留的把我所知道的一切线索全告诉你。你若输了——” 唐竹沉吟了一下。 他一时 间还真不知道要陆白什么东西好。 “我把浩气门的山门送给你。”陆白替他做了回答。 “浩气门的山门?”唐竹愣了一下。 他不修行,要那山门也做不了什么,不过那山门若能到了他手中,那必定是扬眉吐气的一件事儿。 况且把那山门卖给八大派中的一派,必能卖到很多银子。 于是唐竹毫不犹豫的答应了。 他同陆白击掌为誓,“那咱们就拭目以待吧。” 赌约成立后,陆白并没有放过唐竹。 “赌约归赌约,下昭狱归下昭狱,正常的流程还是要走的。”陆白靠在椅背上,“一些事还希望唐竹能把我解答疑惑。” 唐竹没有推辞,“陆大人请问,若能说的,我必言无不尽。” 陆白点下头。 他略微沉吟,“你们竹影堂涉足食儿魔一案在十年前?” 唐竹摇头,“更早。” 这显然是能说的,不等陆白说下去,唐竹就继续道:“很早以前我竹影堂就在布局了,只不过在十年前才时机成熟,让我们接替了东西厂。” 他顿了一下笑道:“陆大人想来已查到东西厂了,我现在说不算泄密吧?” 陆白点下头。 他又问:“一换四是谁的主意,你的还是那位美妇人的?” “我的。” 唐竹回答的毫不犹豫。 他见陆白皱眉,脸上露出厌恶之意,轻笑了笑,把腿伸展舒展开伸了一个懒腰,“我有个问题想要请教陆大人。” “你说。” “一匹疯马在街上疾驰,前面出现一道岔路口,那匹疯马本来是冲着左面巷口去的,但左面巷子里有五个孩子,若疯马冲进去那五个孩子必死无疑。” 唐竹说着用手势比划,在比划完上面一句以后,他手指头一拐向右,“现在你有一次机会把疯马改向右面的巷口,而且右面巷口里只有一个孩子,把疯马赶到那巷子里只会死去一个孩子——” 唐竹说到这儿,目光紧盯着陆白,“若是陆侯爷,你会怎么选?” 这个问题早问烂了,回答什么的都有。 “肯定选右面巷子啊。”方千户心直口快的选了右面巷口。 显然于他而言,若能死一个孩子而救出五个孩子,那死一个孩子是值得的。 唐竹没看他,而是紧盯着陆白,在等着他的答案。 “我会把马给杀了——”陆白给了一个不同寻常的答案。 唐竹摆手,“只能在两个巷口中间做一个抉择。” “若不能把马杀死的话,我不会做任何选择。”陆白说。 生死在天,富贵在命,什么人有什么样的命运都是自己把握机会和际遇的造化,陆白没有权利去剥夺别人的造化。 更何况,陆白何必去背负这个道德的拷问呢,就让他顺其自然就好。 唐竹双眼一眯,刚要说话,陆白打断了他,“我相信我现在有实力把任何这种‘马’杀死。” 因此对他而言,后面这个答案才是不切实际的答案。 唐竹不说话了。 他头扭向了旁边,打开了车帘望着车外。 他们现在已经进了城,正顺着秦淮河向西,马上要过朱雀桥了。 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叫卖声不断,喧哗不断。 等过了朱雀桥才好了一些,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跪在天帝庙前的那位举着儿子头颅为儿子喊冤的老妇人。 “哎——” 唐竹长长的叹了一口气,“陆侯爷固然有实力把任何‘马’杀死,但对于这些手无寸铁之力的人呢?这些死去了儿子而求告无门的夫人,这些起早贪黑忙碌却被官府盘剥而挣不了几个子儿的小贩,那失去了家园与田地沿街乞讨的乞丐呢?” 第四百五十四章 红云席卷 陆白默默的听他慷慨激昂。 等他语气停住稍歇后才问道:“所以呢?同你们一换四拐卖孩童有什么关系?” 唐竹沉默片刻才缓缓地说道:“预先取之,必先予之,这些孩子的牺牲是值得的。” 陆白大致有些明白了。 “怎么,你是丢孩子喂狼,然后养熟了为己用?” 若真是如此,他觉得唐竹未免有些太天真了,后宫的那些太监可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若以为就靠几个孩子就能让他们受威胁而听命于唐竹,未免太天真了。 那可都是喂不熟的白眼狼。 “不,我这是与虎谋皮!”唐竹纠正陆白。 显然他也知道,想要靠这些手段威胁住内书堂的人是不可能的,因此他们更多的是利益的交换。 陆白点了点头。 若如此的话,唐竹还算聪明,至少没有寄希望于那些吃人的家伙信守诺言。 不过,他还是提醒唐竹,“入了我这昭狱,若以为那些太监会救你的话,我劝你趁早死了那份心。” 莫说内书堂的人了,就是皇上亲临,陆白都不带卖面子的。 唐竹佩服的看着陆白,“这我早已经知晓,陆大人在皇宫之内大战内书堂之事现在已经传遍整个京城了,陆大人更能震慑宫内的玄武。” 他笑着摇摇头,“现在内书堂恨不得避开陆大人锋芒,又怎么会来搭救我呢?” “既如此,你何不如把那幕后指使这,那位美妇人的身份告诉我。”陆白好言相告,“你若直言相告,或许我还可以留你一条全尸。” 唐竹笑了笑,“我不知道那位美妇人的身份。” 他直视着陆白,“陆大人就是把我打死了,我也是这句话。不过——” 他抿了一口酒,“我劝陆大人莫起杀心,否则我死了,呵呵,这南朝要乱的。” 陆白让唐竹放心,“在揪出那位美妇人之前,我是不会让你死的。” 但鉴于唐竹想要让他刑讯逼供,试一试他的坚硬程度,陆白是不会忤逆他的。 等到了锦衣卫,下了车子,陆白就招呼方千户试一试昭狱里的家伙,“好歹让唐竹长一长见识,别来了一趟昭狱,却不知道昭狱的特色。” 方千户踌躇一番后咬了咬牙,“侯爷,您瞧好吧。” 陆白吩咐完毕后刚转过身,忽见锦衣卫们门前多了许多人,有叫卖东西的杂货郎,有赶车招揽生意的车夫,还有一些精壮的力夫。 他们都小心注视着锦衣卫这边。 待唐竹下车后,他们的目光立刻忍不住射过来。 唐竹回过头,表情淡然的扫过他们的面庞,对陆白说道:“我现在已经有了替换之道,他们将依旧为我所用,而食儿魔也将成为历史。” 陆白听了不以为然, 宫里的那些太监现在已经成饕餮了,想要让他们住口,无异于让他们去死。 唐竹见陆白不以为意,也不多加辩解,他自信陆白以后会知道的。 接着,他上下打量了陆白一眼,“侯爷,上至八大派,下至朝廷百官,若说这天下有我敬佩的人,那么非你莫属。” 陆白理所当然的点了点头,“这说明你有眼光。” “不过——”陆白怅然一叹,“这世上却没有我看得上眼的人。” 唐竹也觉得理所当然。 他对陆白观察很久了,在他眼中,陆白仿佛就是那谪仙,不落俗尘,说超然物外或许太过,说独立于世却一点儿也不为过。 在他看来,陆白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 唐竹一直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凡人。 他虽然没有修炼的天赋,却有把修行者玩的团团转的才智,他自负于自己的经天纬地之才,对这世上之人颇有看不起。 但陆白,却是他唯一心甘情愿佩服的人。 “侯爷,若有机会,我们可以合作。”他诚恳的说。 陆白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唐竹这是料定自己会出来了。 他目光瞥向那些仿佛突然冒出来的人。 “哟,都是冲着唐竹来的。”陆白心想,眉头不由地皱起来,他似乎有些明白唐竹有什么依仗了。 陆白不由地笑了笑,他倒要看看唐竹究竟有多大的号召力。 …… 永乐城。 忘儿在送一行人上了船,沿江去往京城后,转身领着虎妞几个女弟子翻身上了马,又领着几匹拖着行李的马离开了码头直奔宽阔的原野而去。 她们要骑马去京城。 或许受了忘儿的影响,虎妞几个也都穿了一身红衣,在风吹之下若红云卷动。 之所以选择骑马去京城,倒不是忘儿不喜欢坐船,而是为了生意。 现在中山谷的生意很大。 尤其在陆白当了朔北侯,北上的商路、永乐城都被陆白掌握在手中以后,中山城的生意就更广阔无边了。 北至北蛮,西至西蜀,无不有他们私盐的生意。 在有了砚山的盐池,红太浪的几座盐矿后,他们更是敞开了供应,现在虽不可富可敌国,但也是豪富一方了,中山谷里的银子堆积如山都不知道怎么花。 忘儿此行骑马,就是打算把银子花出去。 不同于陆白出行时的严寒,现在正值酷暑时节,焦阳炙烤着大地,烫马儿的脚都不敢稍歇,奔的很快。 这些马儿全是马妖提供的。 尤其忘儿胯下的小红马,那是马妖在群马里精心挑选出来的汗血宝马,跑起来风驰电掣,肋下生风,后面虎妞他们拍马都赶不上。 不过,忘儿并没有让小红马跑尽兴了。 在这荒山野岭里,万一她同虎妞几个脱节了,碰见妖怪了后果不堪设想。 如此这般风餐露宿,一连走了半个月。 多亏她们带的马匹足够多,而且背了不少东西,若不然非得受苦不可。 一路上,他们还遇见了几次妖怪。 不过,再厉害的妖怪在斩妖剑面前都是土鸡瓦狗不堪一击,因此她们顺顺当当的过了几座城,渐渐地进入了南朝腹地。 这天,清晨赶路,在太阳升起来后酷热难当,忘儿他们正准备找一个阴凉的地方休息的时候,见前面的树林从横挑出一酒招。 这人烟稀少的地方竟然有一家酒肆,忘儿不由地喜出望外。 她回头招呼众人几句,然后拍马先到了前面。 这酒肆有半间茅房和半间瓦房,前面的店铺是茅草搭建的,然后用竹帘相互格挡,这让酒肆显的十分清凉。 酒肆里没有客人,只有一个店小二和掌柜的。 在听到马蹄声后,小二忙起身迎出来,在看到一身红衣的忘儿后不由地一怔。 第四百五十五章 人间清醒 “小二,愣着干什么!” 忘儿跳下马,任由马儿在身后跟着,快步走向酒肆。 她擦了擦额头的香汗,“上酒,上最好的酒。” 小二这才醒悟过来,“哦,好的,好的。” 他扭头刚要走,忘儿又把她喊住了,“记得给我这马儿也来一坛酒。” 小二惊讶的看那千里马一样,回店里准备了。 酒是自酿的酒。 小二提了一坛酒拍开泥封,先给忘儿筛了两碗酒,正要去喂马,惊见忘儿咕嘟咕嘟的就把两碗酒给喝了个一干二净。 他不由地睁大了双眼,被忘儿的好酒量吓了一跳。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马嘶鸣的声音,虎妞他们跟上来了。 她们下了马车,任由马儿自己走到马厩,擦着额头的汗走过来。 “大师姐,你跑的也太快了,不怕我们在后面有危险。”虎妞用手扇着风,试图让自己凉快一点儿。 “就是,大师姐,我们要被妖怪吃去了,你怎么跟师父交代。”后面的女弟子跟着说。 她们都出自鹿园,是同忘儿从小长大的姐妹,因此开起玩笑来无所顾忌。 “放心吧!” 忘儿拍了拍身旁的斩妖剑,“有这把剑在,就是藏在老林的深山老妖出来了都不怕。” 现在斩妖剑可斩半仙境一下所有妖怪,即便半仙境的妖怪,斩妖剑也有一战之力。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还想着好好看看京城什么样子呢。”虎妞坐下。 她招呼小二切几盘熟牛肉,再来几份菜蔬。 小二这时候已经喂完马酒了。 他闻言应了一声,同掌柜的在竹帘忙碌一番后把菜端了过来。 “几,几位客官,村野小店,就,就这么点儿东西,你们凑活着点儿。”小二笑着把肉和菜摆在桌子上。 他似乎口拙,说话的时候不止口音很怪,还胆战心惊的,在放菜的时候还看了一眼忘儿身旁的斩妖剑。 忘儿立时明白了,她眨了眨眼看着小二,“妖怪?” 小二哆嗦了一下,下意识的往后退并防备起来。 “你是妖怪,怕什么人啊。”忘儿笑起来,如三月的春风,让人心花怒放。 她让小二不用担心,“我这把剑虽然厉害,却不斩好妖。” 小二将信将疑的离开了。 他不知道忘儿说的话真假,但他知道这貌美少女手中的那把斩妖剑,绝对可以在一念之间把他斩个粉碎。 他们妖怪对于危险有一种近乎于先天的直觉。 这把剑给他的直觉就是很危险。 酒肆的掌柜早察觉到了,这也是他迟迟没有露面的原因。 “大师姐,听说你到了京城,就是世家大小姐了,你到时候可不能忘了我们啊。”几个玩伴开起了忘儿的玩笑。 忘儿是莫家子弟的事儿早传开了。 前些日子,莫家还派人到晏城,想要见一见忘儿来着,被忘儿给拒绝了。 她忘儿虽然姓莫,但她忘儿就是忘儿,什么家族,什么世家,什么富贵的都是浮云,远不如她现在快活。她现在除了有一个娘管着,余下的就可以无拘无束了。 不止如此,她娘现在也怪怪的,来信时的语气中有一些心虚,好像是干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儿似的。 这一点从他们离开前就有苗头了。 忘儿思来想去,觉得只有一个答案——他们有一腿。 “嘶!” 在得到这个推测的时候,忘儿吓一跳,继而心里只有佩服,觉得陆白这头猪也是艳福不浅,竟然把他家这特大特好的白菜给啃了。 至于别的情绪,忘儿还真是没多少。 若让她在这世间选一个配得上顾清欢的男子的话,似乎也只有陆白了。 唯一可能成问题的或许就是她了,她一直以来都想着嫁给陆白,现在却有了这么一档子事儿了—— “算了,还是不想了,指不定我移情别恋了呢。”忘儿收回了思绪。 这时,她见小二在看着她们,欲言又止。 忘儿心中疑惑,她招手让小二过来,“有什么话你就直说,是怕我们吃霸王餐?” 小二忙摇头。 他小心翼翼的靠近一步,“几位是要去寒城?” “寒城?”忘儿扭头看了看虎妞。 虎妞点了点头,“按脚程来看,咱们确实快到寒城了。” 小二忙摆起手来,“诸位客官,寒城万万去不得,那里面正到处抓姑娘呢,听说是皇上要选妃子,许多未出嫁的姑娘都要被官府抓走了。” 他知道忘儿的斩妖剑厉害,但他既然做生意,自然也知晓许多人城里的事儿,知道个人是很难抵抗朝廷的。 忘儿惊讶的放下筷子,“皇上要选妃?这什么时候的事儿?” 在经过前一座城池的时候,他们还没听过这事儿呢。 小二这就不知道了,“应该有一段时间了吧,前些日子就陆续有姑娘从城里逃了出来躲避官府的搜捕。” 他们虽然是妖怪,但做生意时间长了,一些走这条道儿的人都熟悉了,对他们都放心,所以还有人家来他们酒肆躲避的。 更有不少人家举家逃离离开了寒城,期间曾在酒肆歇脚。 忘儿有些疑惑,她们一路上过来还真没听过这事儿,心想难道是刚下来的命令? 小二见他说的消息似乎有用,忙上前一步道:“听逃亡的人家说,这事儿闹得寒城麻城风雨,城里大凡有女儿的人家,都像遭了逢魔,一起赶着出嫁女儿,生怕迟了被官府抓了去。” 还有的甚至在街上拉人,只要身世清白没成亲的,头天就入洞房了。 “我听一过路老汉说,城内有一个寡妇,她女儿害怕入宫,竟自刎而死,做娘的也同归于尽了。”小二叹息着。 这模样,活脱脱的跟个人一样。 虎妞不解,“为什么自刎?进宫当娘娘不好吗?” “你懂什么。”忘儿对这在民间搜刮民女的故事早听八百遍了,因此不觉得稀奇,“能被皇上选中当上妃子的,那对许多人来说肯定是很大的荣耀,但这种幸运也就两三家,这南朝所有的美女选上去,一个城里出一个就了不得了,余下的就全成了宫女。” 这些宫女若幸运,将在与世隔绝的深宫中凄凉地度过一生。 若不幸,还不知道死的怎么不明不白呢。 毒死,淹死,打死,掐死,吊死……死法不一而足。 一辈子不得自由,每天胆战心惊的伺候主子,到头来什么都得不到,“这日子给你,你喜欢去?”忘儿问虎妞。 虎妞忙摇头。 这日子就不是人过的,她就是在外面当个农妇,都觉得比里面自由自在。 “你这话有错了。”忘儿纠正她。 “你当一个农妇,你得种地吧。你的地从什么地方来?租地主的。你种的地至少有五成给地主的,余下的五成你还得交杂税,另外你还得填补各种税赋,这么下来到你手上的粮食能对付过一整年,接到下一年收成就不错了。” “为了这样活下去,你还不能偷懒,你得披星戴月的长在田里。”忘儿表示,这般同在深宫中失去自由也没什么区别。 这还是丰收时。 若歉收了,“你一个农妇出了卖儿卖女卖自己以外,就只剩下当乞丐一条路了。” 乞丐的最终出路只有饿死。 “那么在饿死和失去自由之间你选什么?” 第四百五十六章 寒城 虎妞她们一起点头。 的确,若不是陆白,他们或许还缩在鹿园里,现在指不定都成亲了。 她们根本不会有机会来看一看这壮阔的山河。 “选择逃的人,好歹还有逃的选项,至少在外有远亲,或者有能力在异国他乡活下去,而真正的穷人,她们是连逃的选项也没有的。” 忘儿继续启发她们。 “你们想,若是你们,你们怎么办?”她问。 虎妞她们相互看了看,似乎只有被抓进宫里一途了。 “你说这皇上也是,吃喝拉撒睡,他是没长手啊,还是没长腿啊,需要那么多人伺候,还有他一个人,要那么多妃子干什么?就是一天天的换,一个月也换不过来啊。” 虎妞吐槽起来。 旁边的小师妹比较挑食,她用筷子捡着菜里的肉,“都是爹生娘养的,凭什么他就这么享受?” “凭他是天之子。”另一位小师妹说。 “他是不是天之子还不一定呢。”虎妞一点儿也不客气。 她在忘儿身边时间长了,深受忘儿的影响,对皇帝老儿早没了敬重之心。 “头一个皇帝是儿子,还能叫天之子,这都多少辈了,都孙子的孙子的孙子了,还天什么子啊。”虎妞又补了一句。 余下几个姐妹被她的话吓了一跳。 “二师姐,你这话可不敢在城里说。”一位稳重的小师妹说。 虎妞让她放心,“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忘儿让她们快点儿用饭,“我觉得虎妞的话说不错,这皇帝没什么了不得的,他早不是什么天帝之子了,何况帝王之家刻薄寡恩,根本没多少亲情可言。” 她沉吟了一下,“若这些皇帝德不配位的话,我觉得把他们换了,天上的都不敢说什么。” 众人停住了吃饭,惊讶的看着忘儿。 吐槽归吐槽,但换了皇帝,这可是她们想都没想过的。 “算了,算了,咱们不谈这个了。” 忘儿抬手招呼小二,让他多备一些酒,她们赶路是要饮用。 等小二准备妥当以后,她们就付了银子启程了,她们决定今晚在寒城过夜。 至于小二说的那些,忘儿压根不放在心上。 她们是谁? 朔北侯的家眷,浩气门的弟子,寒城的人胆子再大,忘儿也料定他们不敢把她们怎么样。 天近黄昏。 在绕过一道山丘后,一座城池出现在她们面前。 忘儿忙招呼一下诸师妹,驱马向寒城赶去。 因为到了南朝腹地的缘故,妖怪不再猖獗,甚至还有些妖怪做起了正经生意,因此在城池之外,就有人家居住了。 在靠近城池时,忘儿见阡陌纵横,炊烟袅袅,田间还有耕作的农人与老牛。只是缺少了姑娘们的点缀,唯一见到的女性,还是步履蹒跚的老妪与幼童。 她们在见到骑马而来,一身红衣,而且脚上铃铛作响的忘儿后,齐刷刷的站起身来,双眼麻木而又含着某种莫名情绪的看着忘儿她们一行人。 这让忘儿不由地皱眉。 一望无际的田野,被斜阳染红的半塘,本应该是宁静祥和的,然而这些人却呆愣愣的,仿若面前此情此景,与他们无关,亦或者根本走不进他们心里。 忘儿见他们这样子,觉得酒肆的小二说的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尤其快到城门口时,忘儿越发肯定。 因为有人悄悄地跟在了她们身后,在她们在守城护卫虎视眈眈的盘查进了城之后,他们就彻底的把忘儿等人合围了。 在忘儿他们的前路上,更是出现了锦衣卫。 在她们身后,送她们进城门的城卫军也握住手中刀把,在紧盯着她们。 虎妞她们左右看了看,“大师姐?” 忘儿安抚下胯下的小红马,又向众人使了一个眼色,“不用怕,他们不敢把我们怎么样。” 陆白现在是官场上最为耀眼的一颗星。 他石家的眉头刚触,一秋山庄屡次想杀都没杀成,而且是内书堂都要礼让三分的主儿。 忘儿不觉得这寒城里有人敢把她怎么样。 她们呆在原地。 前面的锦衣卫见状走了过来,“喂,你们什么人,干什么的?” 他们远远的就问。 “过路的。” 忘儿回答后上下打量着他们,同时环顾四周。 “过路的?” 锦衣卫笑起来,“我看是逃跑的吧?” 忘儿回过头看着他们,“这话从何说起,我们为什么要逃,还是说你们也知道到处抓人是伤天害理,以后少不了断子绝孙的勾当,所以觉得我们听到就会逃?” 锦衣卫前进的步伐一停。 后面的城卫军也有些错愕,显然他们料不到忘儿胆子会这么大。 虎妞她们却早料到大师姐这脾气了。 或许受了陆白的熏陶,亦或者是因为有陆白撑腰,从出来做事儿开始,忘儿说话就是这么直冲冲的毫不客气。 她们已经在默默的喝酒了,以防备有什么不测。 “哟呵,小姑娘年纪不大脾气倒不小。”锦衣卫终于回过神来了,一个留着八字胡的年轻锦衣卫率先调侃起来。 “还是太年轻了,没有吃过生活的苦。”一中年锦衣卫老成的说。 “我看是没成留过血,没成女人呢,所以还很稚嫩。”八字胡的锦衣卫向忘儿她们走过来,“小姑娘,爷今儿就帮你开开张,让你吃一点儿苦头。” “好啊!” 忘儿抖了抖衣袖,从怀里取出酒葫芦痛饮一口酒,“我特别想吃苦头。” 话音刚落,忘儿已经向他们扑去,衣袂飘飘,身形如云,伴着身上的铃铛清脆作响,王若仙女下凡一般,别具美感。 然而,美则美矣,忘儿下手却不含糊。 她在中山谷忙碌的时候,并没有把修行放下,更何况陆白很快就让人给他们送来了升级后的修行功法,因此她们的修行可以说是飞速。 忘儿的境界现在已经到了一品,马上就要突破进入破空境了。 锦衣卫千户的境界也才在一品,因此忘儿出手,这些只是普通锦衣卫的人根本不是她的对手。 几乎一眨眼,这些锦衣卫就倒下了。 然而,这只是开始。 这是在人城,在城卫军和锦衣卫眼皮子底下,忘儿把人撂倒了,锦衣卫和城卫军自然不会善罢甘休,何况忘儿还没有逃跑的意思。 几乎一瞬间,锦衣卫和城卫军里都有信号发出,紧接着就看见本来人来人往的街道瞬间变清静了,接着就有远处的咚咚咚的声音,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赶过来。 第四百五十七章 两全之策 顷刻间,人山人海。 刀光剑影不断,让落日黄昏,多了几分明亮,多了几分血意。 忘儿坐在墙头,衣袂飘飘,红衣在斜阳之下愈发的耀眼,她待锦衣卫到了跟前的时候,挑衅的朝他们拨了拨手指。 “杀,杀了她!” 方才被忘儿打倒在地的锦衣卫大喊。 锦衣卫和城卫军们也毫不含糊,一窝蜂的冲上来。 忘儿和虎妞等人的境界本就高,更不用说他们练的是修行之术,远不是普通锦衣卫敌的过的,在她们的腾闪挪移之间,留下了一地锦衣卫和城卫军。 好在她们还知道手下留情,因此这些锦衣卫大多都是暂时失去了战斗力而已,并无性命之忧。 然而,如此之多的锦衣卫和城卫军,竟然拿不下区区几个小姑娘。 锦衣卫们怒了。 唰! 许久前就到了,一直站在远处观望的锦衣卫千户出手了。 他一出手就是杀招,剑如流星,在空中划过一道耀眼的痕迹,掠过锦衣卫们的头顶,直达面前。 他的目标是虎妞。 锦衣卫千户也知道,这红衣女子的境界同他不相上下,因此不如先剪除她身边帮手,再对她慢慢动手。 虎妞境界或许不如千户高,但本领一点也不小。 何况忘儿在游刃有余的对付锦衣卫之余,一直在盯着这个袖手旁边的人,因此在他动手时,忘儿往虎妞身边一靠,轻轻推了推她,虎妞登时明白,一个游鱼功,如鱼在水里游一般轻巧的避了过去。 那锦衣卫千户见一剑落空,双眼一眯,抽出手中的刀冲了过来。 忘儿见状,一刀把身边的锦衣卫逼退后,身子一扭借助风行飞到了天空,朗声道:“不打了,不打了,再打就不好玩了。” 那锦衣卫千户冷哼一声,“你当这是什么地方,是你想放肆就放肆,想罢手就罢手的地方?” “哦。”忘儿嘟了嘟嘴,“我哥是锦衣卫指挥使。” “锦衣卫指挥使又如何,你今儿大闹寒城,就是天王老子来了——”锦衣卫千户正放狠话,忽然停住了,“你,你刚才说什么,你哥哥是?” “锦衣卫指挥使陆白。”忘儿骄傲的说。 她还从袖子里取出一枚令牌,“喏,锦衣卫指挥使的令牌,你不会不认识吧?” 她丢了过去。 这令牌是陆白随信寄过来的,就是为了在路上保忘儿一个平安。 那锦衣卫接过去仔细端详。 他旁边的手下却已经在嘲笑了,“呵,谎话也不会说,还还锦衣卫指挥使陆白,你怕是不知道,陆白现在已经被贬职了吧,消息这么闭塞,还敢出来骗人?!” “住口!” 锦衣卫千户打断他的手下,“你懂个屁,有陆大人在一天,锦衣卫就是陆大人说了算!” 他回过头扫视着忘儿,“陆大人的妹妹?” 忘儿点头,“我们从晏城过来的。” 锦衣卫千户沉思片刻,忽然记起了一个传闻,“姑娘可是姓莫。” 忘儿报上自己的姓名,“莫忘儿!” 锦衣卫千户立时热情起来,他忙上前几步,“啊呀,原来是莫姑娘,失敬失敬。” 他把令牌恭敬的还给忘儿,“ 忘儿接过令牌,朝虎妞挥了挥手,让她们下了墙头,“千户大人,你的手下可不是无知,我看他们是狂妄,狂妄到在大街上就敢强抢民女,还出言不逊了。” 她摇了摇头,“你们锦衣卫也太差了,我回去一定要跟我哥说一说。” 锦衣卫千户心中一凛。 陆白升任南镇抚使后,动静并不小,只不过因为一些改革需要循序渐进,那阵春风暂时还没吹到他们这儿,但千户可听说了,改革后原来千户的活儿并不好干,许多千户都被贬了下去。 他还想着托个关系往上走一走呢,若忘儿去给陆白那么一说,那他估计要惨了。 “莫姑娘,莫姑娘,你误会了,他们也都是奉命办事。”千户追上忘儿,心里一阵讶异,心想这莫忘儿可真高,关键身材还苗条。 他贪婪的瞥了一眼忘儿的身材,忙把目光收回来,“皇上下旨要在民间挑选淑女以充实宫闱,我们不敢不从,偏一些人家又不知皇恩浩荡,反而避如蛇蝎,他们也是没办法才在城里抓人的。” 忘儿撇了撇嘴,想说一番暴论,想了想面对的是锦衣卫,觉得还是算了,只是道:“差不多得了,难道你们还准备把所有的姑娘家都抓起来送到京城去?” 锦衣卫千户点了点头,“是,是,我这就让他们停下来。” 忘儿也不知道这千户是真要做还是假敷衍,不过在她看来都一个样,反正她改变不了他们多少。 若他哥在的话,或许还有威慑力。 锦衣卫千户让众锦衣卫让开,又在前面带路,“不知莫姑娘此次到寒城?” “哦,路过。” 忘儿随口答了一句,目光望向锦衣卫让出道路的前方。 她发现那些聚集而来的城卫军并没有散,反而在一个将领的带领下又聚过来的意思。 “那怎么回事?”忘儿目指前方问、 锦衣卫千户看向那儿,心里咯噔一下,“坏了!” 他刚记起来,这寒城的城主姓石,这城卫军的统领是他的侄子,同样姓石,名叫石秀。 这姓石的同陆白可是有深仇大恨啊。 石家的石七公子,本是修行的奇才——当然,这一切是在陆白出现之前,在陆白出现之后,这世上再无人敢称奇才了,因为所有的光芒都被陆白夺去了。 但不管怎么说,石家最有修行天赋的石七公子死在了陆白手上,一同死去的还有十几位石家子弟。 这么大的仇恨,以前石家不报,那是因为后台不够硬。 现在他们成了剑斋在世俗的门派,或许就敢同陆白扳一扳手腕了。 现在忘儿出现在寒城,就相当于羊入虎口。 锦衣卫千户觉得石家的人未必不会被仇恨蒙蔽了眼对忘儿开刀。 锦衣卫千户忧愁起来。 他不知道一大动起手来,锦衣卫究竟该什么立场,而那步步走近的石秀也没给锦衣卫千户太多的思考时间。 “反正打不起来就对了。” 锦衣卫千户在仓促之下,只想到了这么一个两全之策。 第四百五十八章 隐忍 就在锦衣卫千户愁绪万千时,他们已经走到了石秀面前。 石秀身后站满了城卫军。 几个亲卫军还收握住了刀柄,目光看着石秀,只等他一个眼神,一句话,一个命令就动手。 然而,石秀迟迟未动。 他的目光只是紧紧地盯着忘儿,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的话,忘儿现在应该是渣都不剩了。 忘儿没有丝毫怕的。 她目光盯住了石秀,若有所思的看着他,想要看清楚他什么身份,后来又宛然一笑,从怀里摸出酒葫芦大大地饮了一口酒。 锦衣卫千户擦了擦额头的汗,觉得这位莫姑娘的身份是做不得假了。 他得到从京城传来的消息,说陆白背后站着酒神,曾在皇宫内与内书堂的老祖宗们大战时当场召唤出酒神,让酒神降下神酒,在饮下一口神酒后,陆白一指就把内书堂的老祖宗给杀了。 就莫姑娘在大战前这喝酒的规矩,一看就知道是陆白的人。 他还听说,陆白门下的人战前喝酒是为了得到旧神的祝福,这让浩气门弟子身上蒙上了一层神秘色彩。 就在锦衣卫千户胡思乱想之际,石秀收回了目光,朝着左右举起手,然后退到了一旁。 他身后剑拔弩张的亲卫军和城卫军立刻唰的让开一条道。 锦衣卫千户长松了一口气。 他知道,石家怕了。 石家最终还是选择了退让,这或许同京城里传来的传闻有关。 相传陆白的山门中有十三位先生,每个先生都有一项绝顶的本事,琴棋书画诗酒花茶,几乎囊括了八大派所有的绝学,这十三位先生还都在飞升境,以现在八大派加上一秋山庄的实力,任意挑出一个门派来都不一定是浩气门的对手。 石家的顾忌或许就是这个。 他们只是剑斋的世俗势力而已。 但不得不说,石家人的耐心忍耐还是很让人敬佩的。 听说陆白杀了石七公子进城以后,石家就一直在忍耐,现在面对陆白唯一在外的软肋,唯一可能为石七公子报仇的机会,石家还是忍住了,这石家的隐忍性格足见一般。 当然,这就是面对陆白才这么隐忍。 锦衣卫千户这么想着,在前面领路。 他虽然在寒城,但终究还是锦衣卫的人,听陆白的调遣,所以当下照顾好忘儿最为要紧,又因为寒城是石家人的天下,因此把忘儿安排到在锦衣卫千户所无疑是最为稳妥的选择。 忘儿对此没有异议。 她对住的和吃的没有太多的需求,只要有酒就可以了。 锦衣卫千户听了忘儿喜好,忙让人去寒城内最好的酒楼搬了五大坛子的酒,还作陪同忘儿喝酒。 他原以为,忘儿再怎么厉害,也只是一个小丫头片子,酒量应该不成,他几杯就能喝倒她。 然而,推杯换盏下来,他先有了醉意,忘儿不见醉意不说,还越来越有精神了。 她趁着锦衣卫千户醉酒,又探听起了城内抓民女充实宫闱的虚实,皇上再怎么充实后宫,也不可能要那么多女人,以至于让整个寒城的百姓鸡犬不宁吧。 她觉得指不定是有人参与其中,趁机敲诈勒索钱财。 只可惜锦衣卫千户还保持着一丝的清醒,在忘儿问到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站起身摆了摆手,一副不胜酒力的样子,拱手向忘儿告辞了。 待他的身影消失后,忘儿冷哼一声,她觉得这里面还有她没挖出来的名堂。 锦衣卫千户刚出院子就长出一口气。 他抖了抖衣袖,散了三浑身的酒气,正好回去,忽听见旁边有口哨声。 他循声望去,见有一人在街角向他招手。 锦衣卫千户识得,那是城主府上的人,石家的家奴。 他望了望左右,见无人注意他就走了过去,等到了跟前时,那仆人也不说话,径直在前面领路,在又拐过一个街角以后,一个临界的馄饨摊子上坐了石秀。 他头也不回,在听到脚步声后问:“来了。” 锦衣卫千户应声,“来了。” 他坐到石秀对面,石秀递给他一个醋碟,“选秀女的事儿你没多嘴巴。” “问起这个的时候,我找个不胜酒力的借口逃出来了。”锦衣卫千户让他放心,“我自己也在里面的呢,不可能把自己陷下去。” 石秀点了点头,“那就好。” 接着他就不说话了。 锦衣卫千户等了等,吃了一个馄饨后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石老弟,你给老哥撂一句实话,你们今晚上不会悄悄对她们动手吧?” 石秀不屑一笑,抬头在看着他,“你觉得我是傻子?” “不是就好,不是就好。”锦衣卫千户赧然一笑。 他刚才看见石秀背影的时候,还真怕他们冲动起来。 然而,在他们吃馄饨时,却有黑色身影趁着锦衣卫不注意,一阵风似的飘进了锦衣卫,然后连飞跃几个屋顶,在听到忘儿的动静和所在后,才风卷起的落叶落地时一样悄无声息的落在忘儿他们休息房间的瓦顶上。 “谁!” 正在饮酒的忘儿停下,压低声音问。 这黑色身影瞒得过锦衣卫,却瞒不过忘儿的耳朵。 正在饮酒的虎妞等人闻言,一起握紧了腰间的刀。 忘儿却向她们摆了摆手,“自己人。” 这黑影方才飘进来的轻功,不是别的,正是他们浩气门的风行,而且会这风行的不多,来的是他们熟悉的。 若说在这地方碰到熟悉的人,那唯一的答案就只有一个了——丐帮的裴庆。 裴庆现在的境界远高于忘儿,他在一个月前就进入了修行境,现在念力境,在听见忘儿的低声招呼后,他用念力查探了四周,在确认无人注意后下了屋顶,走到门前。 虎妞早等着了。 她迅速把门打开,放裴庆进去,又把门关上了。 虽然裴庆境界高过忘儿,年龄高过忘儿,但架不住忘儿先拜入师门的,更不用说忘儿把中山谷打理的井井有条,让中山谷现在不止是妖怪们的向往之城,就是晏城、永乐城百姓也心向往之。 “大师姐!”裴庆拱手。 忘儿疑惑的看着他,“老陆不是让你早点儿去京城么,你怎么还在这儿?” 陆白急需在京城整理情报网,因此早早就来信让裴庆发展京城丐帮了。 在查起竹影堂后,更是又来信催促。 后来听说南方许多百姓失去了土地,流离失所成为了乞丐,陆白就又曾来信催促过。 忘儿以为裴庆应该去京城了,想不到在这儿又碰见了。 第四百六十章 跟踪 “我为了查一个案子到寒城的。” 裴庆坐到虎妞让开的位子上,给自己倒了一杯酒。 他在五天前进的城,今天白天听到城门处的大动静后曾远处观察过,看见是忘儿她们以后,他还召集了丐帮的兄弟,倘若忘儿他们支撑不住,他们就是拼死也要把忘儿救出去。 “还好很快就停了下来,丐帮也不用跟锦衣卫大动干戈了。”裴庆庆幸。 他可以肯定,真要到了丐帮出手的那一步,那对丐帮的打击将是巨大的。 虽然丐帮现在的骨干绝大多数出自浩气门,即便不在浩气门里挂名,那也是被浩气门弟子指点过的,但这些人的武力暂时还不能跟锦衣卫相提并论,丐帮出手救忘儿无异于自取灭亡。 “我哥的名号还是很好使的。”忘儿饮了一杯酒问他,“你查什么案子过来的?” “妇女拐卖的案子。” 裴庆本来已经启程前往京城了,但在路上他陆续接到各城丐帮分舵的报告,不约而同的提到了城内乞丐中有女乞丐失踪的消息,裴庆觉得兹事甚大,于是又折返回来。 “师父在晏城时,最讨厌的就是拐卖妇孺那一套,现在咱们丐帮内出了这事儿,我觉得必须查清楚。”裴庆饮了一杯酒,作为一个丐帮出来的人,他对丐帮的感情很深。 他折返回来后查出,许多女乞丐或被绑走,或被食物诱惑拐走的,“这些人随机作案,并不拘束于乞丐智力是否正常,身体是否残缺。” 裴庆当时就起了疑。 “这看起来是一个大阴谋,而且这阴谋涉及面很广。”裴庆说。 他们于是进行了周密的部署,而且帮内还有一妇人挺身而出充当诱饵,以帮助他们查清楚这些人究竟想干什么。 “我们以观音土为记号,从南山城一路跟过来的,但到了寒城的地界后,我们失去了她们的踪迹。”裴庆推测他们或者进了寒城,或者在码头转乘船去了下游的城池。 “我们在寒城查了一天,并没有内应的消息,而且我们还查出寒城的乞丐中也有妇女消失,于是我们断定这些人是乘船去了下游。” 但具体去了下游哪个城池,他们暂时还不知道。 “我已经让下游的各分舵查了,但等了三天,现在是第四天,一个确定的飞鸽传书都没有传来,来往的船队也没有捎来肯定的消息。”裴庆说。 他们虽然是丐帮,但消息传递方式一点儿也不落后。 因为中山谷的缘故,丐帮的飞鸽传书全是妖怪培训过的。 现在中山城的信鸽服务闻名遐迩,不止南朝的商贾喜欢,就是西蜀和北朝的商贾也喜欢中山谷出的信鸽,与之同属于一个业务的是马,经过马妖培训的马,许多商贾都在用。 这两个已经快成支柱型产业了。 另外,除了飞鸽传书这些常规手段之外,现在白狼帮的私盐生意遍布整个南朝西部,甚至已经把手伸到京城了,这些私盐商队也可以帮助丐帮传递消息。 现在这几条渠道都没有传来确切消息,那说明下游的几个分舵都没有找到线索。 忘儿饮了一杯酒,“会不会往更下游的地方走了?” 裴庆摇了摇头,“不是没这个可能,但很低。” 沿途而下的城池要经过康城,在康城以后,因为宁江从山川峡谷中流出,要由一条大瀑布造成很高的落差,所以到了那儿想往下游走就必须由水路换作陆路。 “只要上岸,我们的人在码头和城里都有布置,就是石家占据的安康城,我们也有不少兄弟,现在却一点儿风声也没有,所以我觉得不可能去了下游。” 除非这伙人发现了丐帮的人,而且行踪非常隐秘。 “我留在寒城,其实还有一件疑惑没解,而且这桩事或许跟我们在查的案子有关。”裴庆说。 “什么疑惑?”忘儿问他。 裴庆压低了声音,“下游丐帮弟子近日飞鸽传书,称他们所在的城池中并没有皇上要充实宫闱的消息,只有附近的几个城池,还有安康城有人在强抢民女充实宫闱。” “什么!” 虎妞大惊,“皇上没有充实宫闱,那他们在抓的民女——” 裴庆示意虎妞轻声。 他掰着手指头数了数他所知道的在搜刮民女充实宫闱的诸城,“几乎都是石家人影响的范围,这些城主、官员不是石家人就是石家的门生。” “是石家在假传圣旨,搜刮民女?”忘儿皱起眉头。 她觉得石家胆子未免有些太大了。 忘儿问:“他们冒这么大的罪名,搜刮了这么多民女干什么了?” 裴庆摇头。 他到寒城时,寒城已经掳掠不少民女,提前送走几批了,但奇的是,下游在盯梢的丐帮弟子,不仅没见到掳走的女乞丐,就是这些被抓走充实宫闱的女子他们也没见到。 他身子前伏,“这些女子也突然消失了,你们说跟我们在查的案子会不会是同一桩?” “这根本就是一个案子。”虎妞拍桌子肯定。 “小点儿声。”忘儿提醒她。 她接着沉吟后道:“那正好我们可以跟踪被送走的民女,从而破解丐帮姐妹的失踪之谜。” 裴庆也是这么想的。 只是这些人行踪隐秘,而且他们来时迟了,寒城现在已经到了搜刮民的末尾。 “现在只剩最后一批了,我原本打探到的消息是他们后天启程,但他们现在就有动静了,我估计是他们见大师姐到了,怕夜长梦多。”裴庆说。 要是他们就这么走了,那么他们的线索就全断了。 “我们现在不能走,现在走只会打草惊蛇。”忘儿当即拍板定下来,“这样,你带人悄悄跟上,我们明天改水路跟在你们后面,咱们飞鸽传书。” 陆白杀了石七公子,石家同陆白有不共戴天之仇,所以不管石家想干什么,忘儿他们都管定这事儿了,让敌人不自在的事儿就是给自己找自在。 她又沉吟一番后说道:“这么多人,他们想藏是藏不住的,除非他们去的压根不是人城,或许在别的地方也不一定,所以你们跟的时候务必小心,一旦到了不便藏身的地方就停下,等到我们后咱们再从长计议。” “好,就这么定了。”裴庆痛饮一杯酒,站起身向忘儿告辞。 接着,他在虎妞开门见周围无人以后,悄悄走了出去,一阵风似的飘上屋顶,然后潇洒远去了。 虎妞十分羡慕的回头对忘儿说:“在几个师兄弟里面,就属裴师哥的轻功厉害。” 她虽然已经努力在练了,但也就能飞上树梢而已,距离乘风归去还差远呢。 她现在算是知道,有些人天生就有天赋。 还有的人则不能用天赋来形容,只能用妖孽来形容,说的就是她师父。 有一个厉害的师父,有时候也是一种打击。 浩气门的诸多弟子中,虎妞就没看见一个弟子敢吹嘘自己有天赋的,全是在勤勤恳恳的努力修炼。 第四百六十一章 勾引 忘儿和裴庆的算盘落空了。 他们原以为忘儿打草惊蛇后,送民女的船队会连夜启程。 然而,这船是在早上启程的。 就在忘儿她们面前。 在忘儿提出改乘船沿江而下的时候,锦衣卫千户欣然答应,很快为她们找到了可靠的大船,还亲自送她们上码头。 就在忘儿他们出城上码头的当儿,见城卫军押着一群哭哭啼啼的民女上另外一艘挺大的楼船。 楼船作为一艘转船,同时也是游船的存在,一艘楼船理论上可载数千人,因此一排排的民女押上去的时候并不觉拥挤。 “千户大人,这船上的民女是你们掳掠来准备送往京城的?”忘儿问。 虽然计划有变,但忘儿还是在一瞬间就稳住了心神。 锦衣卫千户看到这楼船也错愕不已。 一直到忘儿又问一遍以后,他才回过神,“啊,是,是,这是,是运往京城的。” “那巧了。” 忘儿笑道:“我们也要去京城,同这楼船一起,一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不,不行!” 锦衣卫千户脱口而出,等话出口以后才觉出了不妥。 他勉强的笑,“这,这船上的姑娘是要送,送入宫闱的,不,不能让人靠近,更不能载私人,这要专船专用,对,专船专用。” 锦衣卫千户说话磕磕绊绊,以至于额头都出了一层汗,他把最后找到的那个理由当做了救命的稻草拼命的抓住,“莫姑娘,你也知道,自从太上皇当年那场宫变后,皇宫对挑选民女很严苛,这些人都是经过仔细挑选的身世清白的女子,但现在选中了,有些人不免动歪心思,为了防这些人,这些民女一路上是不许任何人靠近的。” “哦,这样啊,那好吧。”忘儿点了点头。 虽然如此,她心里已经下定决心,一旦船离了码头,她就让她们的船跟上楼船。 她知道这些人在她面前堂而皇之的把民女们送上船,一定有什么阴谋或者算计,但正所谓富贵险中求,她觉得为了弄清楚真相而冒一次险很值得。 况且她身上还有斩妖剑,又身负鱼龙变的绝学,一旦有不测下她们就下水,到时候无论是人还是妖都不是她们的对手。 打定主意以后,忘儿没在说话,而是锦衣卫千户的带领下登上了为她们准备的船。 就像有意为之,不等忘儿他们的船拔锚,前面的楼船已经启程了。 忘儿他们的船缓缓跟上。 忘儿在船头同锦衣卫千户拱手告别后,回头问虎妞她们,“裴师弟呢?” 虎妞摇头。 忘儿不由地望向岸上,不见有人沿途跟着,她又看了看后面,也没有船只跟着,“估计裴师弟要等人不注意的时候再乘船赶上来吧。” 她收回目光,拉着虎妞她们到了僻静处商议,“船上的船夫都不值得信任,你们盯着点儿,另外咱们分人盯着前面的楼船,千万不能跟丢了。” 忘儿觉得锦衣卫千户是不知道楼船跟她们同行的,但在石家做主的寒城里,多一个心眼总是没错的。 她们约定好后,刚走进船舱里走,从船舱里闪过一个人,并示意忘儿噤声,“大师姐,是我。” 藏在船舱里的人正是裴庆。 忘儿急忙留一个人在外面守着,然后同虎妞等人进了船舱,“裴师弟,他们怎么现在才动?” 裴庆摇了摇头。 他也正纳闷呢,“昨儿夜我们都准备好了,我们的船已经先离开码头在不远处等着了,却没想到他们迟迟没动身,等着你们出来后,他们才动身。” 忘儿若有所思,“他们这是在故意勾引我们?” 裴庆也觉得。 “你进城的时候就因为强抢民女的事儿同他们起了冲突,所以他们几乎可以肯定若当着你的面把这船民女送走,你一定会跟上。” “他们的意图现在可谓是昭然若揭。” 裴庆语气沉着,有条有理,“那位锦衣卫千户胆小懦弱不想生事,所以寒城里是石家一手遮天。他们同师父有仇,但又不敢报复,指不定就把主意打到了你头上。现在离开了寒城,你要是出意外,那就跟他们没关系了,所以他们想借楼船上的鱼饵,钓你的性命。” 裴庆的意思是让忘儿不要跟着那艘楼船了,直接到下一个城池继续走陆路。 忘儿不同意。 她为裴庆分析道:“无论丐帮失踪的妇女,还是从寒城出去的民女,她们在出了寒城就不见踪影了,这证明寒城要么用某种办法隐藏了她们的行踪,让下游的人不被发现,要么就是把她们带去了一个隐秘所在——这隐秘所在还不在人城。” 她在船舱里来回走动,“我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因为把那么多人行踪隐藏几乎不可能。 至于第二种可能—— “这么多民女若不送往人城,那送往什么地方?北朝——啊!” 虎妞一惊。 她左看看裴庆,右看看忘儿,“不会送到妖怪口中了吧?” 忘儿觉得不会。 他们要是敢把这些女子送到妖怪嘴里当口粮,那就是找死,这消息一旦传出去,整个石家都不会有好下场。 “想知道她们究竟送到了什么地方,最好的办法就是跟着去看一看。” 忘儿决定了,就跟着去。 她对还想劝她的裴庆说:“咱们脚下的宁江水就是最好的保护。” 一旦有什么不测她们就跳进水里。 他们都会鱼龙变,还有一把境界在半仙境的斩妖剑护佑,她们只要淹不死就无敌手。 裴庆见忘儿意已决也不再劝。 他这才说一个新得到的消息,“寒城城卫军昨晚在码头忙碌,把民女们集中起来时刻准备登船的时候,我们的人又看到了我们自愿献身潜入敌方内部当被掳走妇女帮众的标记。” 裴庆有一个结论,“她就在前面的楼船中!” 忘儿惊讶,“她也在楼船中?” 裴庆点头,“不得不说,这一招很高明,他们把抢来的丐妇摇身一变成为了民女夹在了民女之中,这下即便我们想查她们的踪迹也很难查。” 忘儿握住拳头,“所以咱们就得抓住这次机会了。” 裴庆应一声。 他站起身,“那我现在就回岸边,坐上我们提前划出来的小船跟在后面,这样咱们也有一个相互照应。” 忘儿同意了。 第四百六十二章 剑雨 楼船行了三天。 忘儿他们的船跟着走了三天。 三天的路程内,他们途径一座小城池,但楼船并不停歇,因此忘儿他们也逼座船过城不停留紧紧跟着楼船。 在又走三天以后,前面楼船慢下来,似乎在等着什么,直觉告诉忘儿,他们很快就要知道那些民女和妇人究竟在什么地方失踪了。 出乎众人意料,到了第三天晚上,楼船并没有像往前那样停泊,而是赶起了夜路,走的还很快。忘儿让船只紧跟上,她还让人告知后面紧随的裴庆做好战斗的准备。 等到了第二天清晨,楼船船速又慢下来。 忘儿的船也慢下来。 事实上,他们也走不快了,因为江面上弥漫了大雾,船只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大雾中,唯有跟着水流的方向缓缓向下才不至于迷失方向。 裴庆怕有什么闪失,到了忘儿的船上。 他手里有临近城池丐帮分舵的飞鸽传书,“从这儿往下,已经过安康城了,若在走上几日,船必不能行,因为要到瀑布之上了。” 裴庆拿着一张潦草的草图让忘儿看。 “不过,据分舵的人报告,在这一代山区的水势成葫芦状,就是在一片激流之后会进入一片广阔的水面上,在这片广阔的水面中间有一座小岛。” 裴庆指了指葫芦度中央的一个小岛,“这座小岛让妖怪占据了,没有人登上过。” 事实上,因为这一带的水域往下走是绝路,因此人烟少至,裴庆手里的图也是丐帮分舵的人找了许多老渔人拼凑出来的。 忘儿点了点头,正要说话,船忽然剧烈的摇晃起来,虎妞她们瞬间站起身子,牢牢的稳住以后从船窗向外面看,只见在雾蒙蒙之中似乎伫立着什么东西,黝黑一片。 “撞山崖了?”虎妞惊呼。 “我出去看看,” 裴庆一阵风的离开了,忘儿她们也赶忙冲出船舱站在甲板上,然后她们就扬起了头。 虎妞方才看到的根本不是山崖,而是隐藏在雾中的不知道什么的东西。它们成条状,粗约百年老槐,一根根的从水中钻出伸向天空,待将要被浓雾隐没时,这些东西在船的头顶合拢,化为了葡萄架子一样的东西遮蔽了天空。 这些东西出水时带起了巨大的波浪,让船摇摇晃晃,包括前面的楼船。 忘儿他们坐的船上的水手们早吓傻了,他们缩在角落,任由船随波逐流,嘴里不断地喃喃自语,祈祷着各路神明护佑。 虎妞等人也吓的脸色苍白。 他们在晏城一带逍遥惯了,真正动手的机会都不多,何况见到这么恐怖的存在。 “别怕,稳住。” 忘儿做了一个安心的手势,然后双眼微眯看头上的东西。 “这东西在合拢!”裴庆说。 忘儿点了点头。 不错,头上合拢成葡萄架子一样的东西在不断地往下压,几乎要从迷雾中出来了。 “我去看看!” 裴庆在腾空而起,若一阵风钻入了浓雾中,就在他的身影将要隐没时,忽然搭建起来的“葡萄架”分出一根藤以雷霆万钧之势向裴庆打过来。 裴庆忙闪过。 接着又有几根“藤蔓”扑过来,尽管裴庆轻功高超,但风行这门轻功本就是借风力而行,现在风力让这些“藤蔓”扰乱不定,裴庆的身身子也变的飘忽起来,就像洪涛之中的一艘小船,随时有覆没的危险。 裴庆在头上的葡萄架子也一起往下压的时候,终于抵挡不住退了下来。 “是个妖怪。” 裴庆落在甲板上后擦了擦脸上的水,“那东西像触手,光滑油腻有一股子的腥臭味。” “快看楼船!” 虎妞忽然指着前面。 忘儿他们抬头,见一根粗粗的触手从水中伸了出来,上下牢牢的缠住了楼船,用力把楼船绞住,慢慢地把他脱离了水面。 “怎么办?”虎妞着急的问。 忘儿摇了摇头,“不用着急,前面楼船上的守卫很镇定。” 她觉得这些人早有预料,已经做好了心里预设,所以并不觉得怕,倒是船上的那些民女,她们吓的乱叫,有想冲出来的,却都被船上的守卫牢牢的关在了楼船里。 “他下来了!”裴庆说。 忘儿抬起头,见触手构成的“葡萄藤”以排山倒海之势猛烈的压下来,两旁的水浪都被它搅动的有十几丈高。 更为可怕的的是,在一瞬间,触手上出现许多眼睛,张开后以阴森的目光盯着忘儿她们的船,势要把船击个粉碎。 “他们是要诱杀!” 裴庆明白过来,“石家人想借这妖怪让你命丧于此。” 如此一来,账既不会算到石家头上,石家人又为石七公子报仇雪恨,出了一口恶气。 忘儿凌然不惧。 她一身红衣站在船头,脚上,手腕上的铃铛清脆作响,洁白的脚踝跟着红衣在风中闪烁,而她的头发在空中飘扬,露出一脸的坚毅与自信。 “想杀我,做梦。” 忘儿唇边闪过一丝轻笑,接着她伸出皓腕,手一翻一招。 “剑来!” 咻! 唰! 方才没来得及带出来的剑穿破船舱,径直飞到忘儿手上,在忘儿手上转一个圈留下剑鞘以后陡然光芒万丈绕着忘儿迅速旋转起来,像一只渴了的兽,急需鲜血来解渴。 轰! 妖怪的直觉告诉他这一把剑不好惹,于是他加快了绞杀,“葡萄藤”登时失控了似的朝忘儿他们的船砸下来。 “剑雨!” 忘儿向“葡萄藤”一指。 唰! 无数剑影从忘儿身后射出,剑锋带起忘儿的红衣,长发,在船头如仙临。 咻咻咻! 剑影流星一般划过,将迷雾驱散,刺的触手上的森冷的眼睛闭上。 噗! 噗噗! 接着,不等触手与所反映,剑影就将这个“葡萄架”刺了个千疮百孔,化作了肉沫伴着血和水密密麻麻落在宁江之上。 嗷! 在远方传来远古洪荒巨兽般痛不欲生的闷喉。 接着,一股巨力从船下伸出,似乎要把船只掀翻。 “去!” 忘儿朝手中一指。 在她身畔旋转、飞舞,迫不及待想要射出去的剑影立刻欢快的叫着分出一股剑流去了水下,凌厉至极却落水无声,接着船平稳下来,水下涌上来一股血雾,浓墨一样在水面上弥漫开。 咻咻! 钻入水下的剑芒又从另一侧穿出水面,继续在忘儿身边盘旋。 而在远处,又一声痛吼在山间回荡。 第四百六十三章 魔窟 吼! 莽荒至极的怒吼传遍整个田地,凄惨至极。 忘儿却没有收手的意思。 她手一指,在她身边颤抖不休,嘶鸣不止的剑流立刻有了方向,呼啸着向楼船卷去,顷刻间把绞住了楼船的触手斩了个粉碎,只留下漫天血雾。 砰! 接着一声巨响,楼船重重的摔在水面上。 “靠上去。” 忘儿吩咐一声。 裴庆领命,转身去往船尾,把藏起来的船夫和水手一个一个的拎出来,让他们操船往前面去。接着,裴庆发射了一记烟花,提醒后面紧跟着丐帮的人,让他们到前面来。 现在局面已经彻底控制住了,他不需要留后手了。 那些船夫和水手也确实被忘儿这一手吓住了,也有了主心骨,慢慢从角落里爬出来继续操船,慢慢地靠近了楼船。 楼船完好无损。 上面的护卫此刻正处于懵懂的状态,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们知道不能让忘儿上船,他们知道应当跟着刚才的触手继续向前,但那山岳一样的触手,那每次见了都让他们心惊胆战的妖怪,顷刻间在忘儿的手下败退,让他们根本生不起任何反抗的心思。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忘儿他们上了船,接着,他们又眼睁睁的看着忘儿他们寥寥几个人缴了他们的械,把他们全部押在甲板上。 “诸位,我的耐心是有限的。” 忘儿站在甲板高处,居高临下的望着乌泱泱的一片护卫,“所以最好我问一句,你们答一句,如果你不回答,或者回答不正确,我不介意让你们去水里清醒清醒。” 说罢,忘儿信手指着前排左侧护卫,“你们这艘船要去什么地方?” “这——” 这位护卫犹豫了一下。 “丢下去!” 忘儿不再问第二遍,扭头看向紧邻他的护卫,“你们的主子是谁?” 这位护卫还在震惊中,因为他看见刚才没答上来的护卫让裴庆抓起来,不顾他的求饶和挣扎直接丢到了水里。 噗通! 一声巨响,响在他耳畔,炸裂在他心底。 “丢下去!” 这位护卫还在震惊,忘儿就已经在问他身边另一位护卫了,而他则双脚离地时才明白过来,他也要被丢到水里去了。 这水是宁江! 还是宁江下游,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无论水里水怪还是山上的山鬼都能把他给撕了。 “石城主,是石城主啊!” 他大声嚷着,却毫无用处,依旧被丢在了水里。 忘儿接着问下一个,她又换了问题,“这些民女是怎么来的?” 这位被问到的护卫屏气凝神的竖起耳朵在听,在听到忘儿的问话后迫不及待的回道:“是,是抢来的,用皇上选妃名义抢来的。” “错!” 忘儿挥手,“丢下去。” 她不忘对大呼冤枉的这位护卫说:“楼船上女子也有乞丐妇人,她们也是选妃抢来的?” 忘儿不在理他了,又换了一个问题,“你们送这些女子有什么用?” 这次被问到的护卫抢答似的回答上来,“生孩子!” 此刻,在这些护卫的眼中,忘儿不是一个穿红衣在夜空中招展美轮美奂的倾城佳人,而是一个出手狠辣的恶魔,比方才的妖还要让人害怕。 他还发现了,在忘儿面前犹豫不行,回答不周全不行,稍有不慎就有丢到水里失去性命之虞,因此他把所有精神都放在忘儿的问题上了。 而这恰恰是忘儿需要的结果。 她要让所有的人注意力全在问题上,让他们不多想,来不及多想,从而避免他们找借口或者编谎话的可能,不得不说忘儿这一招还是很有用的,因为来不及多想的人,想要不丢下水里去,唯一的答案就是如实回答。 忘儿在这位护卫回答“生孩子”后并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欣慰的点下头后继续问下一个护卫,“你们送的第几波民女了。” “第三波!” 这位护卫也很快回答上来。 忘儿不动声色的继续问下一个护卫,不时地夹杂已经问过的问题,从而保证他们回答没有任何纰漏,渐渐地她大致明白了事情的大致经过,心却不断往下沉,继而变的阴冷下来。 这些民女全是送往一个叫云水城的地方。 这地方虽然叫城,却不在南朝的版图上,而是在宁江之上,正是裴庆先前拿出来的草图上那个位于宁江中心的小岛。 这座岛原来不是一座真正的岛,而是一妖怪长期盘踞在宁江之中,随着日积月累,尘沙在背上沉淀、堆积,渐渐成了岛的模样。 大约在两年前,这妖怪清醒过来。 因为这座岛屿在安康城下游,他的异动立刻让安康城的石家察觉了。不过,石家见这妖怪即使醒了也只是懒洋洋的漂浮在江面上,因此并没有管他。 直到半年前,石家忽然启用了这座小岛,而且同这座岛本身,也就是那个妖怪达成了某种交易,从那时候开始,石家开始悄无声息的把女子往这里送。 到了最近一个月,石家送的更加变本加厉了,以至于搬出了皇上选秀这套说辞来掳掠民间美女然后再送到这座岛上。 然而,这些民女并不是送给皇上的,而是成了人尽可夫受尽折磨的可怜人。 正如方才护卫所言,石家人把这些女子送到岛上,就为了让她们生孩子,为此他们不惜把这座岛变成了供护卫们淫乐的欢乐窝,护卫们最喜欢的就是护送女子来岛上,因为他们可以享尽齐人之福,然后软着腿回去。 不止如此,最近在别的城池也有一些寻欢作乐和猎奇的人来到这座岛上享乐。 对于那些有姿色的女子,他们需要掏银子。 但对于那些姿色平庸的女子而言,只要他们能够登上这座岛,就可以尽情的享用,哪怕一天享用十几个都没人管。 因为他们只要孩子。 这些女子一旦怀有身孕就会被保护起来,直到孩子出生,然后再送到岛上继续供人淫乐。 虎妞不解,“这才半年,就有人生子了?” 一位护卫回答这问题时摇头,“这些妇人是怀有身孕上岛上来的。” 忘儿抓住了重点,“他们要生下来的孩子干什么?” 她一连丢了四五个护卫,都没有人能回答得上这问题,只因孩子出生以后就让人抱走了,抱走的人很神秘,压根不是石家人,是他们不曾见过的人。 这些人打扮各不相同,有穷有富,有商人有书生,还有苦力和女子,总之很神秘。 第四百六十四章 困 忘儿在问不出什么东西后,就让人把这些人关起来。只留一个人领路,让船夫把船驶向护卫们口中的云水城。 然而,领路的人根本不知道云水城在什么地方,或者说,他辨不清现在的方位,因为四周全是浓雾。 其实,他们已经在云水城的范围内了,只是妖怪吞吐出的雾气把整个水域封锁住了,让他们看不大清楚。 对此,忘儿自有办法。 她左手捏一剑诀向前一指,一直漂浮在她身边的斩妖剑呼啸而出,宛若一颗流星划过天空,将浓雾划破。 待斩妖剑在江面上逡巡一圈找到云水城所在后陡放光芒,立时霞光万丈。 在剑芒的照耀下,一道清影出现在青雾中,为楼船指明了方向。 忘儿让楼船往青影方向开。 与此同时,拿到青影似乎觉察到了危险,主动动起来。 这一动如山崩,如地摇,江水都因此变的疯狂起来,掀起高墙一样的大片的浪花,不断拍打着楼船。 “他要跑了!”虎妞着急地说。 据守卫们供述,这座所谓的云水城是建在一座巨大无比的妖怪背上的。倘若这妖怪上浮或下沉,都有可能让妖怪背上那数以千计的女子命丧宁江。 忘儿也考虑到了这点。 她双手捏一剑诀,“困!” 沧浪! 一声剑鸣响彻天地间。 接着,那把炫在空中的斩妖剑一生二,二生四,四生万剑,顷刻间铺面江面,甚至还扎入了水中。这些剑呼啸着,闪烁着锋利的光芒,倘若妖怪有什么异动,立时可以让妖怪尝一尝万剑穿心的滋味儿。 那妖怪是个胆小的,立刻停下不动了。 不止如此,它还发出呜咽的求饶声。 “走吧。” 忘儿挥了挥手,让楼船继续前行。 约莫用了半个时辰,忘儿他们终于登上了这座所谓的云水城。 所谓云水城,只不过是泥沙堆积而成,日积月累形成的岛屿罢了,长宽相当于半个晏城,岛上土地肥沃,长满杂草,饮水取江水和雨水,吃的只有些野果子,大多需要外面供给。 那些女子们被安置在潦草搭起的茅草屋中,稍有姿色的可以有一个窑洞或者木屋遮身——在这里性成为了某种货币,象征的地位与权力,甚至已经有了贫富的斗争,即姿色平庸者集合起来对抗姿色艳丽者。 同时,她们也成为了奴隶。 她们所争夺者,无非是靠姿色换来更多的东西罢了。 忘儿在登上这座岛以后,深刻的明白了陆白曾说过的人与兽其实并无差别这句话。 这些人现在正因为忘儿这群不速之客而神情紧张。 或者说,她们对于悬在头上的剑,还有随之而来的动荡而感到心惊胆战,因为对于她们而言,现在的动荡很有可能是更黑暗的地狱。 ** 京城。 陆白一大早坐了马车去往昭狱。 盛夏时节,清晨是唯一凉爽的时段,然而秦淮河畔多了几分沉闷。 平常熙攘的人烟不见了,沿街的店铺也大多关张了,即便还开着,门前人也寥寥。摊贩出摊的人也很少,倒是街上的乞丐在不知不觉间多了许多,还多许多闲汉,四处寻摸着。 他的马车转过一个街角,来到繁华的长街上,看到了秦淮河。 秦淮河往日来往不断的商货船不见了,现在只有波光粼粼的水面,还有码头上随波浮荡的船。 就在这条长街上,在陆白的马车前出现了许多人。 他们不是平常所见的路人,而是一群屠夫。 他们或坐在沿街的台阶上,或靠在墙边发呆,不知谁喊了一声“陆指挥使来了!”这些人瞬间起身向陆白的马车围过来。 驾车的车夫和弟子立时握住了手中剑柄。 他们扫视着这群油头垢面的屠夫,“你们想干什么?” 然而,屠夫们并不理会他,全部前前后后围住陆白的车子,祈求的嚷嚷道:“陆大人,给一条活路啊,陆大人。” 陆白在车内不为所动。 越来越多的屠夫聚了过来。 不一会儿,街头又出来一伙人,他们在见到陆白的马车后立刻振臂一呼,“姓陆的在这儿”,这次所谓的官称也省了。 伴着他振臂一呼,一群人乌拉拉的围了过来,将外面的屠夫围住了。 就这样,陆白的车子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六层,一时间马车寸步难行。 这还不算旁边站着的指指点点的百姓。 一位大婶望了望框子里的烂菜叶,觉得这烂菜叶若不是来之不易,肯定悄悄地砸陆白车上。 一句话,陆白惹众怒了。 而这众怒,正是陆白半个月前抓唐竹所种下的因果。 “干什么,干什么!” 方千户带人赶了过来,他手握刀柄,目光凌厉的扫视众人,“胆敢阻拦锦衣卫同知,无法无天,你们是想下昭狱?” “下昭狱就下昭狱,只要把唐大家放出来,我们下地狱都可以!” 有一个人在人群中嚷道。 方千户的目光刚投过去,那人就把头缩了起来。 方千户知道现在不能当场拿人,现在拿人无异于火上添油,他仓狼一声抽出刀柄,“你们受人蛊惑,我可以暂且饶过你们,但要是再纠缠陆大人,我这把刀可就不客气了。” 在明晃晃的的刀> 方千户借众人胆怯的当,忙向车夫打一个眼色,然后一行锦衣卫紧紧护住陆白的车子向北镇抚司走去。 待车子拐过一个转角,不见那些人后,方千户骑马走到陆白车子窗边,“大人,今天鱼也断供了,几条河上都没有鱼送过来。另外——” 方千户沉默一下,“原本应该前几天到的各路粮船也没到,京城内的粮价现在日渐走高,若再不到——” 他没说话,他知道陆白知道结果的。 陆白没有说话。 他只是掀起车窗,见那位为了儿子性命而状告剑斋弟子的妇人依旧跪在天帝庙前。只是这妇人的状况很不好,衣衫褴褛,蓬头垢面,有些人还对她指指点点,不时的唾弃一口。 这些人不敢把怒气发泄在陆白身上,但拿妇人出气还是敢的。 陆白把车帘放下。 他不为所动的坐在位子上沉思。 不得不说,抓捕唐竹以后,随之而来的压力的确很大。 先是京城断炭,不止茶馆酒肆,就是寻常百姓和达官贵族家的炭都断了。若不是炭商紧着子宫内,把手中的炭和零星收拢起来的炭优先供给了宫内贵人,估计陆白压力会更大。饶是如此,上至百官,下至百姓,都对陆白颇有怨言。 陆白也是料想不到,唐竹的竹影堂不止涉足了各行各业,还几乎垄断了各行各业,就以炭行而言,所有往京城送炭的生意几乎全被竹影堂垄断了。 现在唐竹一被抓,竹影堂手上的炭商全部断货,不再出炭。 虽然有京城附近炭商听到京城内炭贵,紧急烧炭送到京城谋暴利,但相对于整个京城的用炭量而言,这些零星炭是杯水车薪。 陆白现在唯一的解决之道,就是找到竹影堂上游的那些炭商,绕过竹影堂把炭运到京城里来,但这谈何容易,更不用说现在京城炭行还把持竹影堂的手上。 在短时间内想要绕过炭行,不是不可能,而是很难,难道需要付出的成本很大。 顾清欢早从山门回来了。 她已经在尽力操持这事儿了,但一个炭行或许可以借助高价和商人逐利的行为,借助于时间和金钱在短时间内解决。 那么,更多的行业呢? 在炭行停摆后不久,猪行很快停摆,上百头猪死在了荒野上,等锦衣卫查到时,这些猪已经发臭了。 接着是船行,酒行,现在粮食眼看着也要断了——说起来,绢行若不是陆白手上的势力沈家在把持,在努力的操持和周转,估计也要断。 这么多行当在半个月之间全部停摆,顾清欢纵然有回天之术也难力挽狂澜。 说实话,若不是唐竹把他架在火上烤,陆白还真要佩服他一番呢。 昭狱很快就到了。 陆白下了马车,直接去了昭狱。 唐竹在昭狱过的很舒适,陆白甚至没让人对他动刑,因为唐竹除了不交代那位鹤夫人是谁之外,把知道的全招了,包括他胁迫船夫、渔夫、苦力、商贩等市井之间各种人拐卖儿童以赎回儿童的事儿。 他甚至详细交代了共送进宫里多少位孩子。 “这些孩子全是英雄,他们的牺牲都值得。”唐竹提起他们时一脸肃穆。 陆白进了唐竹的牢房。 唐竹在饮酒,面前还煮着鱼汤,这是往外面的人送进来的。 陆白不曾阻止别人探视唐竹,对于他而言,这些探视的人何曾不是一条线索呢,或许某一天就派上了用场。 唐竹见陆白来了,放下酒杯提起酒壶,为陆白斟了一杯。 “请。” 他席地而坐,因此也请陆白席地而坐。 陆白欣然坐下,“几百头猪就那么杀了丢在荒野,你可是真奢侈,我若是你,我还不如送给百姓。” 唐竹微微一笑,“只是来不及转移而已。杀就杀了,若留下来送给百姓,转头就会出现在那些达官贵人的桌上,到时候陆大人的压力会小一些不是?” 他让陆白尝一尝这酒。 “刚温的。” 他小酌一杯,“这酒温过才香,但夏天喝着实不好。好在这昭狱足够阴凉,喝这温酒正合适。” 陆白饮一口,“的确是好酒。” 他放下酒杯,取过一双筷子夹鱼汤,“粮食是你的杀手锏?” “不瞒你说。” 唐竹逆转筷子,在地上画起来,“江南,岭南这些产粮重要之地的粮食,几乎都控制在我手中了。另外姑苏,余杭诸城的粮食也大多在我手中,加之现在江南各地正改稻为桑,百姓也没余粮,所以短时间内很难支援到京城。” 他收起手中的筷子,胸有成竹的对陆白说:“今年江南多雨,洪水泛滥。改稻为桑许多百姓失去了田地,这一场洪水更是雪上加霜,将让许多人变为难民。现在许多难民都在从江南往京城赶,粮价本就已经很高了,若迟迟得不到更多的粮食投入——” 唐竹翻一下鱼,“陆大人,你将在这火上煎熬。” 他抬起头,“恐怕陆大人这几天就在这火上烤了吧。” 陆白没回答。 唐竹说的是实情,从十天前就不断有人上书弹劾陆白,论及陆白的罪状多种多样,有从越权、滥用私刑,无证抓人,目无王法状告陆白的。 也有从陆白私德着手攻击王开的。 内书堂很长时间不曾出现在众人视野中的老太监们也都跪到皇上面前死谏,请求责罚陆白随意抓人搅乱京城等诸多罪状。 陆白听说太上皇都惊动了。 皇上曾派白大太监屡次三番的来宣陆白进宫叙话,陆白都拒绝了。 对此,皇上也无可奈何。 的确。 当初启发陆白的谭德嗣已经死了。 更不用说是谭德嗣的小木牌启发的陆白,让陆白想到了竹影堂,这根本算不上什么证据。若不是唐竹亲口告诉了陆白他做了这些事,或许陆白早把他给放了。 但既然唐竹供认不讳,王开就没有放他的理由。 他在赌。 只要撑过了这一关,他就可以慢慢地搜罗唐竹的罪证,继而揪出那位真正的幕后黑手鹤夫人。这个案子一破,陆白就将从半仙一跃进入飞升境。 面对飞升境,面前这些困难算得了什么。 何况,陆白是在为那些死去的孩子讨公道! 凭什么,这些孩子还没见过人世间的繁华,还没选择自己的人生,还不曾把幼稚的梦想让现实打碎,还没娶妻,还没尝过生命交响的欢愉,还不曾体验过儿女绕膝的幸福,就要进入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口中。 陆白不知道失去孩子的父母有多绝望,不知道那些孩子有多绝望。 但他知道,那绝望绝对超过永不见天日的黑暗。 雁过留声,人活留名。 陆白注定要进入叩仙门,他好歹得留下一些功德才行。 何况,面对唐竹的咄咄逼人,陆白还有一张牌没用出来,那就是他妹妹。 这丫头片子为了造反,暗地里藏了许多粮食,远超京城里任何粮商,虽然对于即将到来的饥荒是杯水车薪,但也不是没文章可做,陆白还远没到了放弃的地步。 陆白想着这些,夹了一筷子鱼,“我人在火上烤不假,那你的良心呢?” 第四百六十五章 眉目 陆白想着这些,夹了一筷子鱼,“我人在火上烤不假,那你的良心呢?” “良心?” 唐竹不屑一笑。 他站起身问陆白,“良心有多重,良心值多少银子,良心可以当饭吃?” 他指着昭狱外,“陆大人,你们这些修行者,你们这些权贵,你们这些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人,你们恐怕不知道外面有多少百姓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吧?他们寒冷时冻死,瘟疫时病死,饥饿时易子相食,就是风调雨顺时也被盘剥的卖儿鬻女。在这时候,你们这些人的良心在干什么!你们的良心能让他们当饭吃!” 唐竹盯着陆白,“你们修为高升高高在上,你们小拇指一捏就可以让这些手无寸铁的百姓惨死。你们长命百岁恨不能长生,可知道贫苦百姓活的过三十五?你现在口口声声那些孩子的命也是命,可更多的人在死去的时候你又在哪儿?” 唐竹握紧了拳头,“你们修行,你们求长生,你们牢牢地握住了武力,让百姓反抗不得只能认命,任由你们捏弄。他们能怎么办!他们只能用命来填!” 他指着外面,“你当那些人是为了我在抗争?不,他们是为了他们自己!他们也要发出自己的声音,他们要告诉那些权贵,告诉他们,他们不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接着,唐竹颓然,“这是他们唯一可以反抗的机会。” 那就是不抵抗不合作。 陆白饮一口酒,“就凭你现在这些,你认为就能让他们摆脱任人宰割?笑话,现在我所面对的压力,无非是八大派看我浩气门崛起有意打压,而那狗皇帝又搞什么平衡权术而已。“ 他问唐竹,“我这一低头,你信不信,你那些所谓的船帮、鱼帮、牙行、炭行,粮仓顷刻间就可以土崩瓦解。你身边的人可以不怕死,你身边身边的人可以不怕死,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你们所谓的不抵抗不合作,换来的只能是合作。” 他语气笃定,“这世上,三条腿的凳子缺,两条腿的人却不缺,一个人不当羊,就换一个人当羊,两个人不当羊就换两个,一群人不想当羊就换一群。” 陆白逼近唐竹,“你信不信,只要死的人够多,迟早会有人跪下来当羊任由他们宰割。哦,不对——” 陆白摇了摇头。 “甚至不用杀人,只要这事儿拖得足够久,久到百姓易子相食,久到你手下的那些杀猪行、船帮的人快要饿死,就会有人妥协去做。就算他们足够硬气,那些为了活下去的人也会填补他们的空白。” 陆白用勺子喝一口鱼汤,“你这所谓的牺牲一些孩子的生命,去换取资源换取权势,换取内书堂的对你的庇护,全是泡沫,一戳就破!” “他们可以让一条狗去逮兔子,也可以让另外一条狗去逮兔子!第一个当狗的狼,它为人找到了猎物,抵御了兽袭,可你什么时候见过,有人把它们当人看了。” 陆白看着唐竹,“那些高高在上的人才不会因你为他们卖命而高看一眼!你是狗,你在他们眼里就一直是狗,你变不成人!你靠讨好他们,更不会让他们把你当成人!” “唯有武力,只有武力,神挡杀神,佛挡杀佛,让天下修行者低眉,让天上神仙俯首,把天捅个窟窿,告诉贼老天,老子不玩了!” 陆白双眼微眯,“唯有如此,只有如此,他们才把你当人看。” 唐竹沉默了。 他斟了一杯酒,正要开口,陆白又说道:“你或许觉得我异想天开,你在想凡人之躯如何比肩神明,一双肉手如何撼的动这遍地修行者与漫天神佛,我来告诉你——” 陆白手指北面,“我的浩气门将面向所有子弟,无论贫寒还是富有,无论是男还是女,无论青壮还是老幼,只要有修行的潜质都可以进入我的山门,我的山门将有十三位境界在飞升境的先生为弟子传授修行之道,关键是入山门修行一年不收任何费用!想要修行哪家强,京城山北找浩气!” 这一串话说下来,陆白满意的咂摸一下嘴巴,觉得这招收弟子的广告词还不错。 唐竹也让陆白这话给震到了。 末了他颓然摇了摇头,“听起来不错,但做起来难,有多少人家会让孩子踏入修行那个钱坑呢?即便如此,那些修行出来,占据权要地位的修行者,也是趴在百姓身上的吸血虫罢了。” “不不不!” 陆白摇晃着手指,他让唐竹明白,“力量是一把双刃剑,关键得看怎么用他。” 若用的好,天下太平,百姓富庶安康,若用的不好,则民不聊生。 现在就属于用的不好。 而用的好,修行者下可以为百姓驱除妖魔,抵御洪涝等灾害,上可为百姓平定匪患,为百姓治病,乃至于借助于修行之法探索天地之道,为百姓的生活带来便利。“百姓用粮食药草供养他们,而他们为百姓提供庇护,这才是良好的循环。”陆白说。 他的目标就是建立这么一个世界。 “我的弟子未来必定是在这些方面有前途的。”陆白说。 唐竹让陆白说的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他沉吟的饮一杯酒后问道:“就凭你的弟子,就可以改变这些?八大派同意,内书堂同意,皇上同意?他们现在躺着吸血尚嫌不够。” 陆白没有说话。 他看了看四周,见锦衣卫不在这边,他才坐在唐竹面前,“你觉得现在的内阁怎么样?” “嗯?” 唐竹不懂。 “皇上有好些年不早朝不理朝政了吧?”陆白又问。 唐竹没说话。 这是真的,皇上虽然没有到了缩在后宫不做事的程度,但离上一次上早朝已经是很久之前了。这偌大王朝的事务,大多是内阁在办,然后交由皇宫朱批、盖印后再下达。事实上,这朱批也不见得是皇上在批,自有秉笔太监代劳。 至于盖章,则由掌印太监代劳。 “既然如此,我们何不必就让皇上做现在的事儿呢?”陆白问。 唐竹还是不懂。 “让皇上继续坐在龙椅上当他的吉祥物,事依旧由内阁办,再有一个机构负责朱批和盖章,然后再由内阁执行。”陆白微笑,“唯一不同之处在于,这些人的任命不由皇帝,而是交由百姓——不管什么人当首辅,至少他名义上为百姓做事而不是为皇帝做事。” 唐竹睁大了双眼。 这是一个大逆不道的话! 纵然是唐竹也不曾这样想过。 他可知道这句话若传出去,一定会引起轩然大波的。 “我不怕这话传出去。” 陆白站起身,恢复了正常的语气与音度,“这普天之下,若非有谪仙降临,否则皇帝也奈何不得我。只不过——” 陆白轻笑,“时机未到罢了。” 他拍了拍手,“行了,我跟你说的也够多的了。其实呢,你现在也没太大利用价值,鹤夫人你不知道她身份,宫里那些吃人的太监你又不知道他们名字——” “呵呵。” 唐竹本来在皱眉凝思,听到陆白这话笑了,“内书堂的那些老祖宗们,没有一个是无辜的。你若能把他们全抓起来,我就信你刚才的那一番话。” “证据,证据呢!证据就在你这儿断了。” 陆白回头看他,“你若给我证据,你信不信,我回头就把他们一网打尽。” 唐竹不说话了。 陆白若有所思。 他觉得唐竹很可能说谎了,唐竹手里指不定有相关的证据,或许知道鹤夫人的身份也不一定。 陆白还要说几句,争取撬开唐竹的口,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 陆白停住了。 他回头一看,是他的弟子。 “师父,大师姐急信。”弟子在牢房外说着,把信笺递了进来。 陆白接过,扫视了上面一眼,从最初的疑惑到脸色凝重,最后把目光投到了唐竹身上。 他挥挥手让弟子退下,而后居高临下的站在唐竹面前,“这不会是你曾说过的代替拐卖孩子入宫的手段吧?” 他把信笺丢给唐竹。 忘儿在信上提到的就是云水城。 千里迢迢把女子送到孤岛上,还让这些女子多多生孩子,孩子刚生下来又被不同身份的人抱走了。当前除了唐竹所言的替代之法,陆白想不到还有什么会让石家的人这么大费周章了。 陆白同时还解决了一件始终萦绕在他心头,让他疑惑的事,那就是石家何处来的银子给剑斋,让石家在一夜之间脱颖而出成为剑斋在世间的世俗门派。 现在他知道了。 唐竹盗空了皇上的内库,当然有银子让石家送给剑斋从而脱颖而出。 陆白蹲下来,冷笑的看着唐竹,“我一直专注于食儿魔的案子,若不是这封信提醒,我差点忘了你这只幕后黑手把皇上的内库搬空了——” 陆白斟酌了一下,“暂且算是你悄悄搬空了。” 这案子也有许多疑点。 内库失窃,内书堂无疑要担很大责任。 然而在内书堂有人刺杀陆白,让陆白招下酒神的情况下,皇上也只是让白大太监当了内书堂的堂主,着手清理内书堂。然而这么长的时间过去了,白大太监的大板子根本没有打下来,可以说是风声大雨点小。 这很不正常。 要知道,这位皇帝可是有名儿的贪财皇帝。 不提这里的疑惑,单提石家和竹影堂,这里面的名堂就很耐人寻味,“这不会是你们交易吧?你把银子送给石家,助石家成为剑斋的世俗门派,石家付出的代价是做云水城的勾当。” “不对。” 陆白又摇了摇头,“这里面还有以皇上的名义,向民间掳掠民女的事儿。” 寒城不是孤岛。 城里有锦衣卫,有东厂和西厂,石家却可以堂而皇之的借用皇上的名义行这卑鄙之事,陆白不信这里面没有名堂。 “现在让我捋一捋。” 陆白掰起手指,“石家,竹影堂,内书堂。大臣、江湖、后宫几乎占全了。这绝不是你借内书堂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这还是那位鹤夫人在一手操持吧?” “这么说来,这位鹤夫人在内书堂有影响力,在大臣中间也能牵上线——” 陆白皱眉,鹤夫人若在宫中的话,可以解释在内书堂的影响力,但在后宫的女人又如何能接触大臣呢,她又不是太监,太监偶尔还有接触到大臣的机会。 第四百六十六章 刘翠莲之死 陆白正沉思,唐竹忽然开口了。 “陆大人,听说你在查皇上生母的案子?”他问。 陆白莫名其妙,不知道唐竹为什么忽然提到这个。 他抬起头看着陆白,几乎用挑衅和戏谑的语气说:“你若能把这案子查个明白,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的话,我就把一切都招了。” “哦?” 陆白疑惑的看他。 他不知道唐竹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若能把皇上生母的案子破了,换回来这一桩案子告破,陆白觉得可以做。 他问唐竹,“你肯定。” 唐竹饮一口酒,说话掷地有声,“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但有一点。 “外面还在乱呢,留给陆大人的时间不多了。”唐竹饶有兴致的看着酒杯。换言之,他并不会在陆白去查皇上生母案的时候就收手,外面的各行依旧会闹腾不止。 “论查案,我没怕过谁。” 陆白起身告辞。 陆白甚至觉得,若不是内库窃银案牵扯出来的这一连串案子,指不定他早把皇帝生母案子告破了。 唐竹恭送陆白,“祝陆大人早日功成!” 待陆白的身影消失后,他望着酒杯轻笑,“我不怀疑你破案的能力,我怀疑你刚才说的那番话是不是真的。” 若陆白真有刚才所言翻桌子的决心,他不介意跟着一起翻桌子。 天下百姓,苦修行者久矣。 陆白出了昭狱,立刻让方千户把关押在昭狱的胖厂公提过来,“哦,对了。”陆白停下,“前些日子我们从一个瘦太监身上搜出一本起居注,你还记不记得?” 方千户点头,“记得。” “把那位瘦太监也请过来。” 陆白沉吟一下后又让方千户把锦衣卫指挥使萧斩请过来。 东厂和锦衣卫指挥使两位话事人估计对刘翠莲的案子知道不少,陆白让他们来,有助于自己短时间把所有要点整理起来。 待回到自己房间后,陆白又从抽屉里取出那本起居注。 这本起居注是陆白抓胖厂公供出来的内书堂太监时,从一个瘦弱太监身上搜出来的,当时陆白还误以为他是男子之身呢。 听瘦太监说,这本起居注是一份原本,在二十多年前写就后,一位太监私自扣留了下来,然后誊写了另外一本起居注交给了库内封存,从那以后这本起居注就在宫内流传起来。 这话里有诸多疑点。 起居注作为皇上日常起居的记录,尤其作为皇上宠幸女人,推断女子身孕的重要凭证,不可能私自扣留下来,再誊写一本交给库内封存这么简单。 若真这么简单,皇上的绿帽子不知道要绿多少。 若想人不知,这位太监至少要做到笔迹一样,而且在短时间封存前必须誊写完毕,还不让人发现,这恐怕很难。 更令人起疑的是,这位太监为什么要留下原本,而誊写一本起居注送往库内封存。 陆白要是有意留下这一本起居注当颜色看的话,绝对留誊抄本,送走原本,这样不留任何破绽,不会出现纰漏。 要知道,在尔虞我诈的宫内,这掌柜起居注又是司礼监里的人,这司礼监里的太监不知道有多少人眼红,有多少人想往上爬呢,他们若抓住了这个纰漏,绝对会把这太监往死了弄。 所以,他为什么要誊抄一本后送走,而不是留下原本? 难道说原本和誊抄本不一样? 这倒也正常。 皇上若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若被太监如实的记录下来,肯定要让他们改的。只是不知道这誊抄本究竟是现在的太上皇,当时的皇上让改的,还是有人自作主张改的。 陆白想到此处,把桌子上的原本拿出来,一张一张的翻捡,想要在其中找到足以让人改动的地方。然而,一本起居注至少记录了皇上五六天的言行,而足以写上起居注的言行,必定是重要的决策,想要从中找出足以让皇上改写的地方还真不容易。 这要是十几年前的起居注,陆白指不定还能找到皇上听从一秋山庄对朔北城下手证据呢,然而这是二十年前的。 这里面记载的不少人都做了古。 陆白找不到。 在胖厂公和萧斩进来后,陆白索性就把这起居注放到了一边——追查这起居注为什么会被誊抄属于另外一个案子,陆白现在还是不要太分散精力的好。 他倒是可以把起居注拿回去让顾清欢过目,她对二十年前的京城熟,或许能看出点什么。 待胖厂公和萧斩落座以后,陆白开门见山,“你们知不知道刘翠莲是怎么死的?” 俩人一怔。 他们还以为陆白要问竹影堂的案子,想不到陆白话题直接扯远了。 但稍微一愣神后,胖厂公就开口了。 他这些天一直在昭狱待着,虽然陆白没让人折磨他,他却一直心惊胆战,受苦不跌,期待着有一天早日离去,现在有机会立功,他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滔滔不绝:“在刘言关押东厂后,我去专门查阅过卷宗。” 这案子发生在内廷,卷宗也在内书堂。 胖厂公查到,刘翠莲在偶然得到皇上宠幸诞下皇子后,因为她身份卑微,又长的不是太好看,在文化上又不过关,可以说是太上皇睡女人的污点,也没有抚养皇子的资格,因此太上皇给了刘翠莲一个封号后就把她分到了太后身边。 太后成了刘翠莲儿子名义上母亲,刘翠莲成了乳母一样的人。 不过,太后待刘翠莲不错。 太后让刘翠莲暂住在凤栖宫的偏殿,虽不是冷宫,但因为刘翠莲的不受宠,几乎等同于冷宫,平日里伺候她的就一个半聋的老嬷嬷。 “在一天傍晚,这老嬷嬷去给刘翠莲送晚饭,却见那刘翠莲躺在床上,人已经没有呼吸了。”胖厂公记得卷宗写到,刘翠莲死的很安详,穿着皇上在她生子时赏赐的华贵衣服,衣服上刺了皇后、太后才有资格的刺绣凤,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脸上还挂着恬淡的微笑。 陆白听到此处若有所思,“死因是什么?” 胖厂公摇头,“御医肯定她死于服药,但服了哪种毒药,御医也不知道。” 常见的丹顶红,砒霜等毒药,死后模样极惨,但刘翠莲不一样,她身子安然无恙,脸上没有痛苦,跟睡着了一样。 第四百六十七章 不可思议的真相 “死于毒药,还不是常见的毒药。” 陆白沉思。 他在想谁会为了杀刘翠莲而这么大动干戈。 刘翠莲有什么好杀的? 陆白相信,只要他判断出杀人动机,这案子差不多就破一半了。 刘翠莲作为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宫女,就算他让皇上宠信了,也只不过像件破衣服一样丢就丢了,她死就死了,不会有人在意的。 以前的人不会在意,陆白他们现在更不会在意。 然而,现在之所以有人在意,全在于太上皇灵机一动时把龙精丢她肚子里了。 刘翠莲有了身孕,然后就有人在意了。 换句话说,这位皇子才是刘翠莲的死因。 若以此为切入点的话。 毫无疑问,现在的太后是最大的嫌疑犯,但陆白知道,太后压根不需要动手。 这孩子本来就寄养在太后名下了,刘翠莲根本连抚养的资格都没有,刘翠莲不管死不死,太后终究会是太后。 那么会是谁呢? 谁会在刘翠莲死后成为最大的赢家? 陆白百思不得其解。 以至于他回到家以后还在苦苦思索,却始终找不到源头。 顾清欢这会儿顾不上他。 她正在设法让各行各业恢复正常,就算不能恢复正常,也要让京城的形势有所缓解。 竹影堂很厉害。 但再厉害他们也不是从事生产的。 那些烧炭的商人、捕鱼的渔夫,养猪的猪倌,他们终究要生活的。 这些炭、猪、鱼之所以现在没送到京城,只因为竹影堂这个中间商切断了京城和他们的联系。 顾清欢只要把这些联系连接上,陆白的压力就会小很多。 不过,以顾清欢的智商,在处理这些事时,指点陆白一番还是可以的。 她在用罢饭去书房时提醒陆白,“或许你可以换个思路。” 太上皇的儿子不算多但也不算少,母亲出身自名门世家的皇子更是不少。 若不是太后背后的顾家在出力,又恰逢朔北城那档子事儿让吕家同顾家达成了交易,力推现在的皇上,恐怕这皇位还轮不到他坐。 既如此,作为一个微不起眼的皇子,他为何在年幼时就能引起人注意,以至于有人要杀了他母亲。 “宫里宫女生子的也不少,怎么不见她们的儿子死了?”顾清欢点拨陆白。 顾清欢说罢去书房操劳去了。 陆白则有醍醐灌顶之感。 是啊! 他以前的思路都本末倒置了。 他以为这皇子日后会成为皇上,所以有人才杀他娘,但其实谁也不知道这孩子日后会成为皇上,甚至于太后都不知道。 因为这皇子能够成为皇上,得利于朔北城剧变以及一秋山庄的崛起。 既然如此,当时有什么理由杀刘翠莲呢? 太后都没有杀刘翠莲的任何理由了。 陆白忽然想到,刘翠莲在死的时候,她穿了一件绣有凤的衣服。 这衣服在宫里可是僭越。 在贵人眼皮子底下穿这衣服,那可真是老鼠在猫眼皮底下找不到茅厕,不知道怎么死啊。 话又说回来。 这一身衣服可不好弄。 听胖太监查阅卷宗说,这凤是绣到刘翠莲原有衣服上的,这莫不是刘翠莲自己绣的?但不管怎么说,刘翠莲在死之前穿这一身衣服,肯定是有某种寓意的。 无论这衣服怎么穿上的,都在预示着她儿子会当上皇帝。 那么给刘翠莲换上这身衣服的人,他又怎么肯定刘翠莲的儿子会当上皇帝呢? “不对。” 陆白沉吟出声,“不是肯定,而是会尽力促成。” 若这衣服是刘翠莲自己给自己换上的。 这证明刘翠莲是有意引诱皇上在她身上种上龙种,继而奢想也罢,幻想也罢,她想让儿子当皇上。 若这衣服不是刘翠莲自己换上去的。 在陆白看来,那这人的多此一举是在告诉刘翠莲他一定尽力促成她儿子当皇帝,让她安息前先穿上一身凤衣,过瘾也罢,提前享受殊荣也罢,都是这个道理。 “那么,谁在极力促成刘翠莲的儿子当皇帝呢。”陆白手指轻敲着桌子。 他好像在走迷宫,答案就在道路尽头,只要慎重选择就好。 “顾家?” 陆白摇头。 还是那句话,顾家没杀刘翠莲的理由。 刘翠莲无根无基,顾家不杀她,推她儿子上位,太后依然会是顾家的。 何况,当时顾家还没这意思呢。 至于一秋山庄就更不可能呢了。 “内书堂!” 陆白霍然坐直身子,想到了这个一直没有出现在他猜想中的答案,“对,就是内书堂。” 内书堂在皇室中很重要。 它几乎就是皇室在八大派中说话的底气。 内书堂若不支持一位皇帝,那么这人就肯定当不成皇帝。 内书堂若支持一位皇帝,即便他很不受宠,这人也足以成为皇上的热门之选。 虽然在现在这位皇上登上帝位的路上,内书堂始终名声不显,但一定是出大力了。只是因为朔北城带来的一系列变故,让内书堂没用上什么力,隐藏了而已。 陆白双手合十,再次陷入一个迷宫中。 他不知道若内书堂出力的话,谁许诺给了内书堂好处,那位毒杀刘翠莲的人,难道在内书堂地位举足轻重,在皇帝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已经在布局了? 即便内书堂想推一位属于自己的皇帝,那也不至于杀了刘翠莲啊。 归根结底还是一句话:为什么杀刘翠莲! “是啊,为什么杀刘翠莲?” 陆白不懂。 刘翠莲不是任何人推她儿子当皇帝的绊脚石,除非她的存在阻碍了她儿子登上皇位。 “刘翠莲若能阻碍她儿子登皇位的话——” 陆白着急的挠头,“刘翠莲怎么可能不让他儿子当皇帝呢,只要她儿子是太上皇的,无论顾家、吕家还是内书堂,想让他当,她儿子就当上了,她一个宫女从有什么好绊脚的?除非——” 正值夏日。 陆白却打了一个冷颤,“除非刘翠莲的儿子不是太上皇的种!” 至于是不是太上皇的种,刘翠莲肯定知道! 陆白茅塞顿开,像便秘了三天忽然拉肚子一样思路变的开阔而奔腾起来。 他又惊又激动的站起身子,在屋子内来回转悠,“刘翠莲若怀的不是皇上的种,那么这消息肯定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而孩子是谁这事儿,无疑刘翠莲最清楚。” 这人杀了刘翠莲,就是在灭口。 那么,谁会知道这孩子不是太上皇的种,还杀了刘翠莲灭口,并打算助他登上皇位呢? 只有刘翠莲儿子的亲生父亲! 他杀了刘翠莲,让这个秘密无人知晓,然后又打定主意,力推刘翠莲儿子登上皇位,从而篡夺江山。 由于朔北城之变,吕易秋飞升等事儿不是人为可控的,因此吕家和顾家联手力推刘翠莲儿子也不在这人的打算中。 他的打算估计在借助顾家的同时再走内书堂的路子。 世家本就是合纵连横相互制衡的关系,有了内书堂在后面推,顾家足以把刘翠莲儿子推上皇位——这人恐怕也想不到剑仙飞升会打破世家的平衡,以至于他内书堂的这步棋不用走出来。 若要达到这人预订的目标,首先顾家皇后,也就是现在的顾太后不能生子;其次他还得打入到内书堂内部,获得足够大的话语权,从而让内书堂向刘翠莲儿子倾斜。 在深宫大院之内让刘翠莲怀孕还不被发现。 这得有一点儿本事。 再想到这人还得在内书堂里混,他的身份呼之欲出 ——太监! 一个同嫪毐一样的假太监。 不止如此,这太监还一直活跃在皇上身边。 陆白双眼一眯:“白鹤乡,白大太监!” 白鹤乡! 陆白从这名字进而想到一个人——鹤夫人。 第四百六十八章 罪己诏 鹤夫人姓名中带鹤。 白鹤乡姓名中同样带鹤。 这绝不是巧合。 虽然缺少一定的证据,但陆白觉得他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至于证据—— 陆白从怀里取出那本被太监扣留下来的起居注,这就是证据! 他现在明白这本起居注为什么被扣留下来了。 在刘翠莲怀有身孕后,肯定会有人去子查起居注,白鹤乡为了不被发现只能提前把起居注换掉,把太上皇临幸刘翠莲的日子改了。 太上皇在那几个月里宠幸的人多了,根本不会记住自己什么时候临幸的刘翠莲。 如此一来,在起居注一番腾挪之下,不是太上皇的儿子,起居注临幸日子和临盆时的日期一对也是太上皇儿子了。 太上皇估计做梦也想不到,他让人这么移花接木了。 现在陆白要做的只有两件事。 其一是查出皇上的生辰,这在太后出不是秘密,轻易就可以问到。只要把皇上出生日期同太上皇临幸刘翠莲的日期一对就真相大白了。 刘翠莲从知道怀有身孕到得到太皇上临幸,中间怎么也隔着一个月,这很容易对比出来。 其次就是证明起居注是真的。 这容易。 只要把收入库中的起居注取出来,同这本起居注对比即可。 两本起居注肯定有不同的地方,而且有发生在同一天的事,两相一对比就知道哪一本是真的,哪一本是假的。 不过,这第二步有些危险,很可能会打草惊蛇。 于是,陆白翻看了一遍起居注,把当天发生的事记录下来让人去查。 太上皇在当天下的旨意,同官员的谈话不止在起居注中有记录,在内阁等处同样有记录,这些很好查证。陆白估计一些官员在笔记或者日记里也会有皇上这天召见和对答的记录。 他只要找到这些证据,就距离这案子八九不离十了。 “对,就这样!” 陆白高兴的刚要找顾清欢商量一下,忽然冷静下来。 他大概知道唐竹让他查这案子的目的了。 皇上不是太上皇的种! 陆白若敢把这案子查个水落石出,几乎相当于把天给捅穿了。 不止是皇上。 这一桩天大的丑闻稍有不慎,轻则引来多方攻讦,重则迎来天下大乱。 陆白必须得慎重。 他正在沉思,外面忽然闪过一阵骚动。 “师父,师父。” 一个弟子快速跑进来,“昭狱传来消息,有人要刺杀唐竹。” 陆白心刹那提起来,“唐竹死了?” 弟子摇头,“那倒没有,缺德大师及时出现把她拦住了。不过,缺德大师没把她留下来。” 非缺德大师无能,而是这刺客是个女人,她在逃的时候脱起了衣服。 缺德大师作为和尚还是有底线的。 “看来还不够缺德啊。”陆白非常遗憾。 这要是把人拦下了,这案子就告破了。 不过,陆白也不着急,现在优势在我,稳扎稳打慢慢来就成。 他扭头去找了顾清欢。 顾清欢本来在打算盘,在听到陆白的猜测后,惊得把算盘跌落在地上,算珠子散落了一地。她理也不理脚下的算珠,瞬间站起来,“你说什么!” 陆白把他的猜测重复一遍,“我怀疑皇上不是太上皇亲生的。” 顾清欢没在说话。 她在屋子里徘徊踱步,许久不吭声,一直到陆白忍不住问时,她扭头问陆白,“你想怎么做?” 陆白一笑,“我想把案子给破了。” 他顿了顿,“不过,我听你的。” 顾家毕竟在这位皇上投入了太多心血,当初把朔北城之变中的牺牲了顾清欢把皇上推上了皇位,后续更是跟皇帝捆绑在一起,以至于皇上越来越肆无忌惮,现在都敢上太后了。 陆白要是把这案子给破了,那顾家二十多年的经营和心血就白费了。 不止如此。 现在皇后姓顾,肚子里还怀着孩子呢。 陆白毫不怀疑,只要他把这个篓子捅出去,皇上和白太监之外,最伤的莫过于顾家。 然而,顾清欢早已经拿定了主意,而且想的比陆白更远。 她回过头看着陆白,目光灼灼,“先暗中调查,明天我去宫内问太后,咱们争取在三天内查出真凭实据来。” 待把证据整理后就按下不发,“暂且送到一秋山庄。” 陆白纳闷,“一秋山庄?” 顾清欢点头,“一旦是真的,这事儿太上皇知道了必定出山。” 她双眼微眯轻笑,“你不觉得太上皇在知道皇上不是他亲儿子后,他的表情很让人期待吗?” 陆白想了想,别说,太上皇肯定会恶心的别说修行了,估计饭都吃不下。 “此举还能把太上皇引回来。” 顾清欢双眼透出愤恨。 她在晏城时不把报仇放在心头,不是因为不想,而是因为暂时办不到,但现在不一样了,现在陆白有这样的实力了,“我们要让太上皇下罪己诏,向全天下坦白他对朔北城的罪行,还朔北城的人一个公道!” 陆白点头。 他还要让一秋山庄低头,顺便在登天去质问剑仙。 他要让剑仙亲自道出当年的真相,他要让剑仙的师父武神为他昔日犯下的罪行恕罪!他要让那些高高在身上的神仙知道,凡人的命也是命,不是他们为了点化一个仙人就可以随意拿去的。 顾清欢让陆白把起居注拿过来。 在二十多年前,她就在京城,对一些事或许还记得,有助于陆白早日拿到证据,“尤其那些平日里很难见到皇上,那几天却正好见到皇上的。” 不一定必须得是太上皇临幸刘翠莲的当天,只要能证明这本起居注是真的就可以了。 “若如你所言,这一切都是白鹤乡移花接木的话,那这人的心机可真够深沉和大胆的。”顾清欢翻着起居注。 她若是白鹤乡,她要是誊抄起居注,然后把起居注内的事情掉包的话,她会选择一个更聪明的办法,“在假起居注上记载的太上皇临幸刘翠莲的日子,那天太上皇或许真临幸个一个女子,但不是刘翠莲。” 如此一来,她在掉包起居注的时候,只需要把名字调换一下就行了。 唯有如此才能做到万无一失,因为太上皇日理万机,若只改一处,容易同别的是有冲突。 “这位同刘翠莲调换位子的女子,肯定也是一位宫女,而且她绝对死在了刘翠莲前面。”顾清欢让陆白可以顺便查一下,“我明天去求太后,把起居注从库内调出来一览。” 太后还是有这点儿权利的。 这或许对破案不重要,但万一白鹤乡那这一手做文章,陆白他们若无准备,在对峙时不免会手足无措。 “另外,白鹤乡怎么让刘翠莲怀有身孕的也值得一查。”顾清欢说。 她让陆白不要抱着验明白鹤乡正身就能水落石出的办法,“你觉得白鹤乡谋划这么多年,就为了让他的种当上皇帝,他会留下这么大的把柄?” 顾清欢估计他早割了。 第四百六十九章 峰回 陆白听顾清欢这么一说,知道自己方才白激动了。 这一个个步骤实施下来,还有许多事情要做。 至少白大太监如何未净身就进了宫,又如何让刘翠莲怀孕就是一大难点。 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了,许多人都做了古,要想查出真相,得埋首故纸堆才行。 唯一值得欣慰的是,皇宫这种地方,一举一动都有记载,陆白只要慢慢整理,总能找到白鹤年的罪状。 然而,陆白还是失算了。 他所面对的敌人远比他想象的要聪明。 顾清欢见太后回来后,就立刻让人去锦衣卫把陆白请了来。 陆白回到书房时,见顾清欢站在窗边望着秦淮河,凝眉沉思,手指在在窗台上轻敲。 “查出什么了?”陆白问她。 顾清欢慢慢的转过身,“这个人远比我们想象的聪明。” “哦?” 陆白听顾清欢接下来的回答。 顾清欢告诉陆白,她已经向太后询问过皇帝的生辰了,他的生辰往前推算的话,就在陆白手中起居注所记载的那一个月。 “什么!”陆白惊讶。 这若是真的,这就证明刘翠莲是在起居注上所记载的日子怀孕的,就还是太上皇的种,而不是在太上皇临幸前一个月怀上的孩子。 “我,我的推断全是错的?”陆白皱眉。 若他关于皇上不是太上皇的种是错的,那么往前的推断也是错的,那刘翠莲的死就又是未解之谜了。 “你别急的推翻自己的猜测。” 顾清欢在屋子里来回踱步,“这事情里还有诸多疑点。” 顾清欢在太后的带领下,今天早上去了收藏起居注的内库,从中找到了起居注的原本,“那本起居注与你手中的起居注记载的相差不大。唯有一处疑点——” “什么疑点?”陆白迫不及待。 这几乎决定着他猜测流产还是抢救一下。 “在内库收录的誊抄本起居注上,上面写的是刘翠怜,名字是怜惜的怜。”顾清欢一直在沉思的就是这个,“这或许就是起居注有誊抄本和原本的原因。” 顾清欢唯一拿不定主意的是,她不知道这起居注究竟是因为写错了名字才有了誊抄本,还是这名字是有意更改的。 “刘翠怜?!” 陆白惊讶,“这是皇上生母的名字?” 顾清欢点头。 她问过太后,太后也不确定,毕竟刘翠莲在怀皇子前是个无足轻重的人,而这些乡下来的又大多不识字,对他们而言刘翠莲和刘翠怜几乎没什么区别,登记的人大多不会去确认究竟是哪个字。 “太后让人查了以后才确定,刘翠怜才是皇上生母的名字。” 陆白服气。 合着他查了半天,查到的名字竟然是个错的。 “或许是太监当时记录时,写了刘翠莲,后来因为她被太上皇宠幸了,名字必须严谨,所以改回了刘翠怜,这才让起居注不得不誊抄一份?”陆白猜测。 接着他和顾清欢对视一眼后,把这个可能否定了。 不管刘翠莲还是刘翠怜,现在皇上的生母死了,还是有意害死的,这就不能把任何一处疑点放过了,他们必须把每个疑点当做破案的楔子去狠砸,好砸出一些名堂来。 接着,顾清欢又告诉陆白一个不幸的消息,“白鹤乡是在刘翠怜怀孕后才进的宫。” 陆白一呆。 这相当于把他推测中最重要的一环给砍掉了,几乎把陆白的论证砍了个稀碎。 陆白颓然的坐在椅子上。 顾清欢走到他身后,让他头贴着胸,慢慢地给他按摩着太阳穴,“方向错了不可怕,可怕的是放弃。这还是你教给我的,你以前可不像这样急躁的,为何到了这几桩案子上,就急躁的不行?” 陆白苦笑一声。 他也知道自己急躁了。 从抓唐竹开始,他就陷入了一种急躁中,一方面是因为查食儿魔这桩案子时,幕后黑手的无处不在让陆白很头疼,另一方面是陆白太急于破这个案子了,只有把这案子破了他才可以踏入飞升境。 “是我太着急了。”陆白点下头。 他现在要踏入飞升境的话,恐怕将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足以去竞争最年轻的神仙了,就是剑仙让武神点化走了后门,也是四五十岁以后才飞升的。 就因为这些,陆白办案步子打起来,这次更是扯到了蛋。 “对了,你刚才说白鹤乡是在刘翠怜怀孕后入的宫?”陆白闭目养神。 “不错。” 陆白想到什么地方就问什么,“如此说来,白鹤乡是在成年后入宫了?” 顾清欢告诉陆白,成年进宫的也不是没有,不少人活不下去后,有门路的话会选择自宫进宫伺候贵人,虽然下面的卵子没了,但至少饿不死。 “嗬!” 陆白就佩服这样的人,不止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 “他走了谁的门路?” 陆白又多问了一句,“吴根,一个老太监,死了好多年了。” “难查呀。” 陆白摇了摇头,忽然他心中一动,“白鹤乡,鹤夫人,白鹤乡和鹤夫人!” 他突然坐直了身子,回身看着顾清欢。 “白鹤乡和鹤夫人?”顾清欢嘀咕了一句,若有所思,“你还是怀疑白鹤乡?” 陆白笃定道,“不是怀疑,就是他。” 他把查出来的鹤夫人相关消息告诉顾清欢,“鹤夫人擅长女红,她穿的鹤衣就是上乘的女红,让唐竹和杀猪行的人记忆犹新。你记不记得我说过,刘翠怜死的时候身上穿的凤衣,那只凤凰是临时绣上去的?” 顾清欢记得。 她渐渐有些眉目了,“你是从女红处着手?” 这是个线索。 但顶多让人多怀疑白鹤乡一点而已,陆白依然缺少直接的证据。 “你记不记得,我们在查谷进案子的时候,谷进的离奇死亡?”陆白一面沉思一面问,“他们的头目桑进还没找到,谷进就在锦衣卫昭狱的大牢里让人给弄死了。” “你是说,白鹤乡是谷进的同门,化为宫女进了皇宫,在秽乱宫廷后又玩了一招移花接木,让太上皇当了这个冤大头,他又出宫净身再进宫,从而呆在皇上的身边养护他?”顾清欢觉得这也太复杂了,她复述一遍都觉得绕口。 陆白站起身,“现在要查明真相,咱们就得从查宫女入手,查刘翠莲和刘翠怜究竟是不是一个人,查白鹤乡是不是曾假扮成宫女进出过皇宫。” 第四百七十章 一切源于改变世界 陆白现在认定了刘翠莲中有猫腻。 他决定掘地三尺也把个中内情挖个明白。 顾清欢又进了宫。 这次查的是宫女,而皇后和太后正是掌管后宫的人,这些人查起来倒容易。 然而,入夜后,顾清欢还没回来。 因为有傀儡在身边,陆白对顾清欢的安全并不担心,所以在忙到了晚上,他才惊觉顾清欢还没到家。 他连忙联系傀儡那边,得到的消息是顾清欢让太后和皇后留在了宫内。 陆白站起身。 他察觉到了这里面有猫腻。 若说这世上谁最希望皇上是太上皇亲生的话,那就只有太后和皇后了。 她们一切都建在皇上是皇上的份儿上,若皇上不再是皇上,且不说太后,就说皇后肚子里的孩子怎么办? 顾家在这个皇上身上下了重注,现在又有了未来。 现在陆白要把这个未来连根拔起,这等于把顾家多年的心血,包括牺牲顾清欢所换来的东西全部毁掉。 她们若知道这些是定然不会让顾清欢查下去的,甚至不惜做出什么也不一定。 毕竟,对于顾家而言,谁都是可以牺牲的。 顾太后如此,顾清欢也如此。 他刚要打算夜探皇宫,忽有弟子叩门,“师父,宫里的白公公有事相邀。” 弟子把请帖交到陆白手上。 “摘星楼?” 陆白打开请帖扫了一眼,白大太监要在摘星楼宴请他。 他想了想,借助面板给了山门四先生一个信息,让她暗中保护顾清欢。 当初大闹内书堂,十三位先生能护陆白周全,同样也能护顾清欢周全。 他把请帖一收,让弟子备车,只身去了摘星楼。 待他到了摘星楼门口时,见摘星楼安静非常,想来白大太监把摘星楼清场,把所有人赶走了。 这下,陆白知道白大太监要做什么了。 做生意。 他让弟子在门口等着。 他只身一人很上快到摘星楼顶,白大太监已经等候多时了,见陆白上楼后,他站起来,恭敬的拱手:“陆大人。” 陆白回礼,“鹤夫人?还是刘翠莲?” 他顿了顿,“亦或者桑田?” 白大太监笑了笑,“陆大人看来一切都知道了。” 陆白摇头,“在来之前只是猜测,现在可以肯定了。” 白大太监请陆白坐下。 他为陆白倒上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上一杯,先干为敬以示无毒。 陆白不以为意的一口饮尽。 到了他这修行境界,就算毒酒也毒不死他了。 白大太监又倒上酒,指着天上月与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他笑问陆白,“陆大人觉得,这天上的人会听到我们说话吗?” 陆白眉头一挑,“这诗也有?” 白大太监惊诧,“怎么,陆大人没听过?这可是武神在百年前在人间行走时留下的不朽名篇。” “武神?” 陆白不笑一笑。 这要告诉他是诗仙写的,他指不定惊得站起来,这武神写的。 就算他是天上人,也不过如此了。 白大太监见刚才的话没有挑起话头,又问起来,“陆大人,我记得你从小地方来的?” 陆白点头,“晏城,鹿园。” 白大太监问,“你当时可想过有朝一日会坐在这上面?” 陆白任由他把话题继续下去,“没有,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 “什么念头?” “活过今天。” 白大太监一声长叹,转身指着楼下,“苍茫大地,众生皆苦啊。你知道吗?” 他回头看陆白。 “什么?” “我小时候特别恨自己是个男的,因为女子还能嫁个好人家,哪怕做妾呢,只要往床上一躺,吃喝不愁。”白大太监苦笑,“哪像个男的,想讨个媳妇都讨不上。” 陆白若有所思,“所以你就女装了?” “不,不。” 白大太监摇头,“我当时还没认识到当女生的好,直到我碰到一个老头,他——” 白大太监饮了一口酒,“他爱好很独特,他要了我,然后给我好吃的好喝的,还给我银子,从那以后我才知道,当个女人是真的好——” 话中有些酸涩。 谷瘲</span>  白大太监饮了一口酒,可酒在喉咙里咽不下去,片刻后酒化成了苦涩,“可我是个男的,屮他妈的。” 他是个男人,他喜欢女人,后来他就成了桑田,化女人装,擅长女红,然后让人请入闺房中,把那些女人的衣裳一件又一件的剥掉。 他糟蹋了一个有一个良家女子,良家妇人。 她们大多忍气吞声,不敢让外人知道,有的从忍气吞声从了顺从,慢慢地甚至乐在其中,“有些女人还想跟我私奔。” 白大太监指了指头,“这些女人啊,她们也是人,把他们关在深闺中,把人关疯了。” 陆白笑了笑。 他用筷子夹了一口菜尝尝。 白大太监继续道,“尝过女人,做过女人,甚至做得比女人还好。” 他掰着手指头给陆白数,“我女红超过她们,漂亮超过她们,我有时候就觉得我要真是个女人,我一定不比她们差,要差也就差在男女那事了。” “这么想的时间长了,我就觉得我真是个女人,然后我就遇见了他——” 陆白手指轻敲桌子,“唐竹?” “他原名不叫唐竹,他叫鲁阳,江南人,年轻的时候玉树临风,美如冠玉。我一眼就看中了他,他一眼也看中了我,在知道我是个男人后,他犹豫了几天,但还是缠上了我。”白大太监说这话的时候有些骄傲。 可接下来,他苦涩一笑,“我拒绝了。” 他是个男人,他们在一起是没有结果呢,可唐竹不觉得,他一路纠缠白大太监,后来白大太监没办法了,“我一咬牙改名刘翠莲进了宫,当了宫女。” 陆白奇怪,“你怎么进的宫?” 这女子入宫,同样要经过检验的。 白大太监摇了摇头,“陆大人,咱们现在是敌人,我不能把我的把柄送到你手里。” 他进了宫以后,就认识了一个刘翠怜的姑娘。 她们名字相差无几,这让他们惺惺相惜。 “相信我,后宫远比闺房可怕,那个地方吃人。”白大太监说。 俩人相互扶携,、慢慢地白大太监跟她有了感情,然后他们就发生了不应该发生的事。 “她刚开始吓坏了,可这事儿不能往外说,一旦说出去俩人都难逃杀头。何况宫女的下场不过是老死宫中,或者让人打死。”白大太监目光中闪烁回忆时的温情。 俩人就把这事儿瞒了下来,白天做活,黑夜给予相互安慰。 直到有一天, 他给刘翠怜擦拭了一下小腹上的脏污后,躺在床上喘息。 刘翠怜忽然趴在他怀里,“咱们给皇上要一个孩子吧。” 这话吓了白大太监一大跳,他呆呆地看着刘翠怜。 刘翠怜双眼放光,她说皇上有一个这玩意儿,你也有一个这玩意,这世上正常的男人都有这玩意儿,皇上和普通人又有什么不同呢? 皇上的东西照样是腥臭的。 既然如此,为什么非得他和他家的人做皇帝呢? 她越说越离谱,她说她要生一个孩子,一个不是皇上却是皇上的孩子,让这孩子去睡那些高高在上的人女人,天天骑她们,让她们尝他的味道。 刘翠怜说着说着就张狂的笑,笑着笑着就哭了。 后来他才知道,有一个未成年的皇子抓住了她,不知道学了些什么东西,让她跪下来伺候他。 “当晚,我们就定了要一个孩子的主意。”白大太监轻笑。 他进宫前是行家里手,现在照样拿手。 “经过就不同你说了。” 白大太监就告诉陆白,他猜测的大部分是对的。 他给太上皇下了药,让太上皇神志不清,类似醉酒,里面还加了白大太监勾引良家妇女的春药,然后由白大太监去勾引他,用他伺候唐竹的本事去伺候太上皇,让太上皇醒来后不知道他进错了地方。 就这样他们瞒天过海,完成了初步的计划。 接着,他们在那一个月里就拼了命的欢快,成功让刘翠怜怀上了孩子。待孩子胎心稳定,一切无忧后,他一把火烧了清心殿,伪造了自己的死亡,逃出了皇宫。 “慢着!” 陆白打断他,“内书堂就看着你烧清心殿?还有起居注上的记载你怎么改的?” “这又得说道唐竹了。”白大太监叹口气。 原来唐竹这个痴情种子,在得知白大太监躲进皇宫后,就入了营造行,接了几次皇宫营造的活儿,进到了皇宫,找到了白大太监。 那会儿,白大太监已经知道了内书堂吃孩子的事儿。 他问唐竹,要不要做一件敢叫日月换新天的大事,我们一起去改变这个世界,去改变这个高高在上的人任意欺凌百姓、任意吃人却得不到任何惩罚的世界。 他还把刘翠怜那也给他说的话也同唐竹说了,“巴拉巴拉的话说一大堆,大道理很多,我自个儿都不相信,可唐竹他信了,而且深信不疑,他就真的以为,只要我们把这孩子留下来,推上皇位,把持住了内书堂,这世界就能任由我们改变。” 白大太监摇了摇头。 至于起居注。 起居注的老太监知道内书堂的老祖宗们靠孩子来延续寿命,他也想,可他得不到孩子。白大太监趁机提出给他送一孩子,前提是把起居注上的名字改过来。 “我跟他说我的真名是刘翠怜,进宫的时候看我和另一个宫女名字一样,才给我改成的刘翠莲,我想青史留名留个真名。” 这挺正常的。 其实入宫时,他们的名字都是刘翠莲,是宫里见名字一样不好区分,把女的刘翠莲改成刘翠怜的,“这也是刘翠莲的父亲上京时,找刘翠莲的缘故。” “不过——” 白大太监笑了笑,“那孩子身体里有毒。” 起居注的老太监第二天就死了。 他唯一错算的就是那本替换后流传出来的起居注,更想不到这本起居注会落到陆白手里。 第四百七十一章 诛仙剑 “那本起居注惹你起疑心了吧?” 白大太监问。 陆白点头。 白大太监苦笑。 老太监告诉他,换下来的起居注烧了。 他当时不大信,在老太监死后还去他房间搜了一番,最后什么都没找到。 后来时间长了,白大太监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他万万想不到,他一时的疏忽,竟然成为了陆白手里的杀手锏。 他一声轻叹。 “后面的事情你大概猜的八九不离十了。”白大太监饮一口酒。 他为了撇清和这孩子的关系, 火烧清心殿伪造了自个儿的死亡。 在唐竹的帮助下逃了出去。 他把自个儿净身以后再利用以前的人脉进入后宫。 接着,他在宫内,唐竹在宫外,他们利用孩子,逐步为内书堂建立稳定而且大量的孩子供应渠道。 他们和内书堂成为了一体。 接着,他就呆在儿子的身边, 看着他长大, 暗中借助内书堂的力量扶持他一步步登上皇位。 “如果没有你——” 白大太监苦笑,“那该多好啊, 在无声无息之间变了天。” 他问陆白,不觉得这对富贵无比的皇族,还有高高在上的天上诸神,是个莫大的嘲讽? 陆白承认,这听起来挺带感的。 “既然如此,陆大人又何必查下去呢?” 白大太监敬陆白一杯酒,他可以替皇上做主,给陆白荣华富贵,让陆白做内阁首辅,助力陆白的浩气门成为第一大派,只要陆白把这事儿埋在心底,作为共同的秘密。 “等皇上的子嗣长大以后,我们还可以联姻——” 白大太监畅想着未来。 陆白一统八大派,他的子嗣在不声不响中篡取皇权,“我们都有着光明的未来。” 陆白喝一杯酒,面上露出讥讽的笑。 白大太监脸上的笑容冷却下来,“你不这样看?” 陆白点头。 他放下酒杯,“我从小地方来的, 我没有你们那么念头通达,跟一个阉货物当亲家。” 白大太监脸上的肌肉抽动一下。 陆白继续道:“即便我想答应,我的良心也不会让我答应,我这一辈子最讨厌的就是向孩子动手的人——用孩子换来的荣华富贵——” 陆白不屑一笑,“我怕脏。” 白大太监语气阴沉,“你还想查下去?” 陆白摇头,“不想让我查下去也行——” 陆白指他,“你死,内书堂死。” 白大太监瞳孔睁大了。 陆白为自个儿斟一杯酒,“原谅你们是那些孩子的事儿,我的任务是送你们去见那些孩子。” 他只要把这个案子破了,别的都可以谈。 陆白说:“在我这儿,皇上是谁的孩子根本不重要。” 白大太监坐在椅子上,久久的不说话。 陆白吃了一口菜,“没有你们对我很重要,若不然,就别怪我掀桌子了。” 白大太监脸如死人。 他缓慢, 似乎一个字重若千钧的地问:“如果我认了, 你就不再追查下去?” 陆白点头。 只要白大太监签字画押, 陆白就把起居注给他。 白大太监手指敲着桌子, 听到他这话后忽然笑了,“就这么简单?” 陆白点头,“就这么简单。” 白大太监觉得有诈,忍不住提醒他,“你要知道,即便我签字画押,你也不一定能办成这个案子。” 签字画押不是一个案子就结了。 白大太监摸不清陆白在想什么,难道这是一招欲擒故纵? 明面上给自己撇清关系。 以免自个儿东窗事发后给陆白的名声留下污名? 白大太监觉得陆白太让人捉摸不透了。 陆白这时又给他说:“这签字画押你必须写上你的真名。” 白大太监原名桑田。 白大太监笑了,“好啊。” 这世上知道他叫桑田的人已经没有了,画押写上他的真名,谁又会知道是他。 这根本是没用的东西。 白大太监这下肯定,陆白就是为了跟他撇清关系。 他一口答应下来。 他下去亲自取了笔墨纸砚,上来以后挥笔疾书,很快写了一份罪状,然后画押签上了桑田的名字。 白大太监把供状递给陆白,“陆大人这下可以放心了吧。” 他向陆白保证,就是也以后东窗事发,他也只会说跟陆白没有任何关系。 陆白接过。 面板上立刻提醒他侦破幼儿拐卖案,获得一次抽奖机会。 陆白选择抽奖。 在抽奖的轮盘转动时,陆白见白大太监笑眯眯的伸着手。 陆白把起居注交给白大太监。 轮盘很快停下来。 【恭喜宿主,得到一枚诛仙剑。】 诛仙剑? 陆白在见到是一样东西时,而不是升级和破境的东西时本来还很失望,以为他晋级飞升境无望了。 可听这名字,似乎很不寻常。 陆白点开这把剑的详情,剑的介绍很简单: 这是一把可以诛仙的剑。 陆白觉得这把剑估计跟斩妖剑差不多。 要这么说的话—— 陆白望了望天空,剑仙或许得洗干净脖子了。 他收回目光,见白大太监拿到起居注以后,高兴的大笑起来,然后手一震,起居注化为了粉碎。 他拿起桌上的酒杯敬陆白一杯酒,“来,陆大人,咱们以后合作愉快。” 陆白拿起酒杯应了。 待俩人一饮而尽后,陆白站起身,“老白,该走了。” 白大太监愣住,“去哪儿?” 陆白挥了挥手里的供状,“昭狱。” 白大太监睁大双眼,“你,你——你什么意思?” “你签字画押,我把你捉拿归案,正规流程,你说什么意思?”陆白挑眉。 白大太监浑浊的双眼盯着他,“你来真的,凭这张供状就像抓我?” 陆白点头。 白大太监笑了,“咱且不说你抓桑田,跟我白公公有什么关系?咱就说你把我抓去,又如何?” 他看着陆白,“杀我得皇上点头。” 就算皇上不看在他的面子上,内书堂的存在也不会让皇上同意陈深把这个案子查下去。 白大太监就不懂了,“你何苦呢。” 除非陆白要得罪皇上,不想再这朝堂上混了。 可得罪了皇上,内书堂和八大派也不会让陆白在修行界好混的。 “别忘了你的权利是谁给的。” 白大太监压低声音说:“只有皇上有权处置我,他要让我死,我去死,除此之外谁都不行。” 陆白笑了笑,“至少在今天,我能抓你!” “是吗?” 白大太监往椅子上一坐,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陆大人,我记得莫忘儿——” 他唇边噙笑,“顾家娘子要把她许配给你的吧。” 白大太监望了望京城西面,“按行程来说,她快到京城了——” 他问陆白,“你猜她现在什么地方?” 陆白眉头一皱。 他忙用神识去扫斩妖剑,见忘儿他们一行人让一伙太监围住了。 为首的太监老态龙钟,下垂的眼见和眼皮几乎把眼睛遮住了。 斩妖剑就在他手中。 他察觉到了手里斩妖剑的意动,低头看斩妖剑,脸上露出诡异的笑。 “你不用白费心思了。” 白大太监自在的饮酒,“抓她的是内书堂飞升境巅峰的长老。” 是内书堂境界最高的人。 也是吃孩子第一人。 他现在给陈深两个选择,要么选择永久见不到忘儿,要么就此罢手,“现在起居录已经让我毁了,现在只要把供状毁了,咱们之间就彻底了断了,莫忘儿她们会完好的送到你府上。” “如何?” 白大太监问他。 陈深没有回答。 他打开面板,选择把诛仙剑兑换。 第四百七十二章 斩龙头 陆白忽然问白大太监,“你见过飞剑传书吗?” “什么?” 白大太监手里拿着酒杯,自在的饮酒等陆白的答复,可陆白这出乎意料的话让他猝不及防。 他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陆白最难让人忌惮的就是他有许多人看不透的底牌。 陆白没回答,他又问,“你见过仙人指剑吗?” 白大太监努力的稳住心神,“陆大人, 你难道就那么不在乎忘儿姑娘的性命?如此说来,这传言是真的,你跟你的婶娘顾清欢——” “呵。” 陆白手中忽然出现一把剑,就那么凭空出现一把剑。 轰! 在剑出现的刹那,天上电闪雷鸣,乌云卷动, 摘星楼的头顶还出现一道旋涡,不住地有水桶粗的闪电从云中钻出来, 如同火舌一样,试图打向这把剑。 咻! 剑飞上半空,任由闪电缠绕,诛仙剑不动分毫,反而渐渐把闪电吸收了。 白大太监惊呆了。 “这,这——” 他看着空中的那把剑。 这把剑朴拙,却有一股不属于这世间超然物外的气质,惊风雷,动风云,不变于色。 轰! 雷声震天响。 天上的乌云越聚越多,厚厚的压下来,闪电越来越低,越来越粗,渐渐地变成了网状一样的闪电,将天上的剑围住,不断地捶打。 终于,剑似乎让人激怒了。 嗡~ 嗡~嗡~ 剑颤鸣。 “去吧。” 陆白轻轻地说一声。 嗡! 剑终于解脱, 欢呼一声后霎时间钻进云层,接着白大太监见云层之中窜过一道银芒,像一条龙在云里穿梭,片刻消失不见。 然而,异象并未消失。 天上的云层渐渐地变成了红色,同晚霞下的红云相差不大,雨很快也变成了红色,正在众人惊讶不已时。 忽然! 一个龙头从天上掉下来。 这个龙头硕大,狰狞,恐怖,瞳孔中闪烁着震惊。 砰! 龙头砸在秦淮河上,地动山摇。 噗通! 白大太监惊得坐在地上。 陆白淡然的瞥他一眼,望了望天空,看来这行云布雨还真是龙王的活儿。 咻! 城西一道银芒闪过。 待白大太监看到时,诛仙剑已经到了陆白手上,上满沾满血迹,挂着一颗人头。 正是白大太监派去西郊掳忘儿的大太监。 陆白抽出手帕优雅的擦了擦剑上的血迹,“白大人,现在可以跟我走了吧?” 白大太监木木的点下头。 他现在还能说什么, 做什么? 他什么也做不了说不了, 陆白刚才那一剑, 斩下一条龙。 这天下还有谁他斩不得? 白大太监忌惮的看陆白一眼,瘫软的身子试图站起来,失败了。 陆白招了招手。 他的弟子在天上异象时,就怕出什么差池,赶了过来。 现在陆白一招手,他们上前把白大太监扶起来。 陆白转身要从摘星楼下去,若有所觉的抬起头,见几个修行者或在空中,或站在屋檐上,遥遥的看着这边。 陆白向他们笑了笑,转身下了摘星楼。 本来沉寂的街道重新活跃起来,许多百姓面色惊慌的看天,又面色惊慌的看着秦淮河的方向,不时地议论天上掉下一颗龙头。 城内一时间人心惶惶,谣言四起。 待陆白回到家的时候,顾清欢也回来了,她见到陆白就问,“天上的动静是你弄出来的?” 陆白点头。 他把白大太监承认皇上是他儿子,承认主导了内书堂吃人的经过,又拿忘儿的性命威胁他的经过说了。 一剑斩龙头! 从今夜过后,这天下要不太平了。 陆白希望顾清欢能稳住阵脚,“咱们不能先乱。” 他们要做的是改天换日,后面还有许多事情要慢慢谋划呢。 顾清欢见过了大风大浪,饶是如此,陆白一剑诛杀天上的龙这档子的事儿都不在她的认知之列,以至于她很久才冷静下来。 然而不等她做决定,门口就传来了忘儿的声音。 “哥!” 忘儿奔进来,正见到陆白在和顾清欢亲昵的说话。 顾清欢刚要让开,忘儿摆手:“别藏了,我全知道了。” 顾清欢挑眉,看向陆白。 陆白摆手,“不是我说的。” 忘儿觉得他们太把自己当小孩了,在晏城的时候他们就眉来眼去的,那时候不觉得,后来懂得多了,自然就知道他们之间有什么猫腻了。 “呼!” 陆白叹一口气,望向顾清欢,现在怎么办,这家里的事儿向来是她拿主意。 顾清欢头疼。 她现在宁愿去处理比白大太监拐卖儿童更复杂的案子,也不愿意面对这一切。 可她又不能不面对。 她摆了摆手,让陆白去忙。 陆白松一口气,在出去时不忘摆弄一下忘儿的身上的铃铛,“走路跟个狗一样。” “要你管!” 忘儿穿的一身红,像个小辣椒。 陆白觉得忘儿到叛逆期了,怪了,难道小时候营养没跟上,发育迟了,现在才到叛逆期? 锦衣卫有许多事要做。 或者说许多人在等陆白做事,今夜注定是个不眠夜。 陆白要做的事情很简单。 他把白大太监的供状交给南镇抚司锦衣卫,让他们登在报纸上,又亲自撰写白大太监就是当初震惊整个京城的男扮女装奸淫案罪魁祸首的桑田消息,暗示白大太监隐晦后宫的可能。 白大太监和唐竹是这案子的主谋,可内书堂的太监们也不是无辜的。 陆白稍后提笔写了内书堂的太监们为了长生而吃人的信息,并在文章中毫不客气的指出,锦衣卫明日将清君侧,将所有曾饱尝鲜血的太监们绳之以法。 陆白写下的这些不啻于谋逆。 南镇抚司撰写报纸的老锦衣卫们在得到这些时吓了一跳。 陆白写的这些,几乎是向内书堂宣战了,而内书堂几乎等于第九大修行门派,这报纸一旦发出去,内书堂、东厂和西厂几乎全要受到牵连,陆白掀起的风浪能把京城震塌。 他们不敢刊登。 可陆白就是要把京城震塌。 他又送给这些老锦衣卫一篇文章,给他们最后一次选择的机会,上面写了夜落龙头的来龙去脉。 老锦衣卫们本来就在议论天上异象,在看到陆白剑出鞘而斩龙后不由地将信将疑。可陆白既然敢这么做,必然是有依仗的,他们最终站在了陆白这边。 后半夜的天安静下来。 可在天落龙头以后,所有人都知道,今夜是最后的宁静。 翌日。 陆白先往宫里递了一封奏折。 待所有锦衣卫集合以后,才又率领锦衣卫浩浩荡荡的杀向皇宫。 比陆白更快一步的那些邸报。 在陆白的特意加印和散发下,邸报以惊人的速度散播到了京城的大街小巷,现在陆白率锦衣卫上街,路上的百姓并不惊奇,而是目光中透着对不可预知的惶恐。 第四百七十三章 逼宫 陆白领锦衣卫到了皇宫门口。 他此行是为逼宫而来,非谋反,即便谋反,他一把剑足矣。 陆白独自一人到了皇宫前。 早有太监在等候了。 “陆大人,请。” 太监一拱手,恭恭敬敬的请陆白进到大殿中,在大殿之上,皇上坐在龙椅上,头发披散,神情憔悴,在大殿之下,有一颗龙头摆在那儿,还有几个人。 他们是八大派的人。 有几个陆白还认识,或者有过一面之缘,譬如那位剑斋的老头。 还有内书堂的范老也在。 他当初曾召唤出玄武,试图拦住陆白,不过那玄武曾让大先生轻笑一声压制,陆白现在诛仙剑在手,也就没有什么可怕的了。 “叩见皇上。” 陆白拱了拱手,接着把白大太监的供状交上去,“想必皇上已然知晓了,现在还请皇上下令,由锦衣卫彻查此案。” 太监把供状交给皇上,皇上瞅了一眼就放在一边了,这上面的名单他早看过了,上面几乎涵盖了所有内书堂大太监们的名字,就是范老的名字也在。 这几乎是在等于挖皇家的根基啊。 一旦少了内书堂掣肘八大派,不,应该说是浩气门和八大派,这浩气门还是那个一超,那朝廷就将沦落为傀儡,任由这些门派摆弄。 皇上不大甘心。 余下的八大派也不甘心。 他们八大派相互掣肘,互相平衡,这才赢得了现在的局面,陆白这时候突然冒出来,打破了他们的平衡,让他们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们还敏锐的意识到,现在必须是团结的时候,即便顾家背后的宗门也这样认为的,若不然放任浩气门把内书堂掀翻,谁知道以后会不会掀翻他们。 一超多强之中,那个一超始终是共同的敌人。 范老站出来,“陆大人,既然是我们内书堂的案子,就让我们内书堂来办,我们一定给你一个交代,哪怕——” 范老顿了顿,“老奴自裁以告天下。” “我们八大派可以监督!” 剑斋的老头站出来,他捋着发白的胡子,“内书堂是朝廷的根基所在,是三宝太监创建下来的,同陆大人的师门还有渊源,陆大人就给我们八大派一个面子,由他们自己来解决,我们可以保证,他一定可以给你满意的交代。” 他顿了顿,“陆大人肯定也不希望朝廷乱成一锅粥吧。” 陆白摇了摇头,“我信不过你们。” “你!” 八大派的人不约而同的怒瞪陆白。 剑斋的老头儿道:“陆白!你难道要跟整个南朝为敌不成!” 陆白手一挥,一把剑漂浮在他身前,古朴无华,“此案不破,与天下为敌又如何,天上龙头可斩,谁又斩不得?!” 他回头看剑斋的老头。 老头看了看躺在大殿之下的龙头,默默的住了口,这龙头他们刚才看过了,绝对不是大地之上能够见到的蛟龙,而是正儿八经的行走于天上的龙,其实力或许还在当年上天的剑仙之上。 陆白又环顾众人,众人皆不再说话。 “皇上?” 陆白抬头笑看他。 皇上无奈的长叹一口气,“下旨,由锦衣卫彻查内书堂食儿一案,任何人不得阻挠,若有阻挠——” 他看着陆白,“斩立决!” 整个大殿上无人反对。 陆白拱了拱手,“我替天下百姓谢过皇上,另外——” 他抬起头,“还请皇上下罪己诏,并且退位!” “什么!” 皇上一拍龙椅而起,范老等人也让陆白惊住了,他这是要直接插手朝廷了。 陆白不在意,“白大太监是皇上身边的人。” 皇上怒道,“他犯下的勾当我不知道!” “那至少也有失察之责,何况——” 皇上怒气冲冲,“何况什么!” “何况皇上或许本来就不是太上皇的子孙!”陆白这话一出,震的整个大殿鸦雀无声,片刻之后,轰隆,皇上将龙椅前面的香炉一脚踹下,“你说什么!” 他怒指陆白,“你可知道你再说什么,不要以为你现在厉害就可以无法无天,我告诉你——你,你——” “你”了半天,皇上一指天空,“先皇都在天上看着你呢,皇室盛誉不容你玷污!” 陆白轻笑。 他自然有是证据的,而且这证据确凿。 白大太监以为他把起居注撕了,陆白就没有办法了,笑话,他现在手里的的证据远比白大太监撕去的起居注充足的多。 “陆白!” 范老挺起脖子,“我内书堂全因皇上而存在,你若敢污蔑皇上,我就是拼了这条老命也要为皇上讨个说法。” “我给你个说法。” 陆白慢条斯理的分析,“你们可以看白大太监在供状上的签字画押,签的收桑田。诸位可能忘了,桑田是前段时间闹的沸沸扬扬的男扮女装奸淫闺中少妇少女的罪魁祸首和领头人!桑田曾当宫女入过皇宫!” “那又如何?!”剑招老头问。 陆白继续道:“昨儿我发现,白大太监双手的大拇指也是短一截的,跟皇上一样。” 八大派中有人忍不住问,“所以呢?那位关押在东厂的皇上外公,他同样,拇指短一截。” 皇上点头,“没错。” 那位便宜外公当初就是靠这个,才来京城认亲的。 “诸位可以回去查,皇室血脉是从来没出现过拇指短一截的。子女若有拇指短一截的情况,那么他父母的两个家族,必然都曾有人出现过拇指短一截。若父母中只要有一方的家族从来没有过这种情况,那么子女拇指必然不会短一截。” 陆白让人调查过,“诸位若不信,大可以回去查。” 这拇指短一点儿的情况并不罕见。 陆白抬头看皇上,“所以不管他的父亲是谁,他十有八九不是太上皇的血脉!” “这——” 八大派的弟子让陆白笃定的震住了。 陆白问:“所以我的决定,你们谁反对?” “我反对!” 范老站出来,“陆白,你这是信口雌黄,意图谋反的胡言乱语,来人啊,快来人,快把这乱臣贼子拿下!” 范老说着那人,目光却看着八大派的人。 唰! 诛仙剑不动,白光闪过,范老身首异处,举座皆惊,范老的境界在飞升境圆满,这把剑竟然不出鞘就斩,那这人世间还有他不能斩的? 从大殿门口冲进来的护卫见到了这一幕,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唯有一位,抽出刀高喊,“保护皇上——” 唰! 这人一片肉也没留下,而诛仙剑动也没动。 在绝对的境界面前,命如草芥,甚至不如草芥,这些普通人不够诛仙剑一剑收割的。 噗通! 皇上坐在龙椅上,不敢再动弹。 陆白回头望了望众人,“我提议由太上皇回来主持,你们谁支持谁反对?” 无人说话。 剑阁的老头忽然明白了陆白想干什么,“我——” 他刚要反对,看了看陆白的眼神,识相的住了嘴。 “那就这么定了。” 陆白一锤定音。 第四百七十四章 天帝 (全书完) 陆白的一锤定音并不顺利。 原因就在于他缺少人手。 他有锦衣卫,控制的住内书堂,但要逼皇上退位,一时间指挥不大动。皇室屹立千百年,在八大派和天子之名和天上帝王的护佑下,从来没出过逼宫事件。 所有人都不敢动。 直到—— 忘儿出现了,手里还拿着太后的懿旨,并有太后身边的太监宣读了懿旨,同意由锦衣卫将皇上软禁,等太上皇回来后发落。 如此,这才告一段落。 轰轰烈烈的整顿开始了。 锦衣卫们把内书堂的太监们一一从皇宫内押了出来,押往昭狱,百姓们还是头次见到这等壮观的景象,在路旁看的目瞪口呆,他们还是头次见到这阵仗。 后来不知道谁大叫一声“好!” 然后整条街都叫起好来。 陆白站在城门楼上,目送他们离开,回头问忘儿,“你娘怎么说服太后的?” 忘儿笑了笑,“我娘说了。顾家人从来不用说服,顾家人只权衡利弊。” 陆白了然,这像是顾家人能赶出来的事儿。 “哎,哥,我问你一个问题?” “嗯?” 陆白转身往城门下走,让忘儿说。 忘儿饶有兴趣的问:“跟我娘在一起的时候,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咳咳。” 陆白差点闪了腰。 他回头看忘儿,“你都乱想些什么?” 忘儿觉得很正常啊,昔日的婶娘,现在身下承欢,她拍了拍陆白的肩膀,“哥,人都有癖好,我懂。” 她一脸兴奋的样子。 陆白摇了摇头,觉得这小妮子现在越来越放开自我了。 他继续往下走,忘儿跟在后面,“哥,改天我们试一试呗,我也知道那种感觉。” 噗通! 陆白即便在飞升境,也受不住这击,滚下了石阶。 回到锦衣卫后,陆白亲自写了一封信,然后召唤出诛仙剑,让他飞剑传书给远在一秋山庄修行的太上皇。他相信太上皇看了这封信,无论如何会回来的。 他就算不在乎皇家血脉,那也得在乎飞升这件小事。 太上皇等待飞升等待多时了,万一因为皇室血脉玷污而影响了飞升,陆白觉得太上皇不可能不着急。 待诛仙剑飞走后,陆白回头见到了忘儿。 她坐在桌子上,翘着腿喝酒,大半截白玉的腿在陆白面前晃荡,还挑衅陆白。 陆白让她上一边儿玩去。 他现在手头的事情不少,还得审问昭狱里的那些太监。 与此同时,在有石碑刻有“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光寒十九州”的剑仙悟道诗的秦淮河畔的剑阁,八大派的世俗行走难得的齐聚一堂。他们在焦急的等待,终于有一只信鸽飞了过来。 剑阁的老头上前拿住,从脚下取出一封信。 “怎么样?”众人看他。 他们现在能不能压制住陆白的嚣张气焰,全在这一张信封上了。 他们的唯一的期望就是希望一秋山庄供的剑仙牌位显灵,借助天上的力量灭一灭陆白的狂骄,陆白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他不仅软禁了皇上,现在还动起了改革的心思,就是把东厂和西厂改组了,依旧叫这个名字,但东厂和西厂的厂公和厂卫不再由太监担任,而是所有人都有机会考进去。 东西两厂再加上锦衣卫,他们的职能也变了。 锦衣卫依旧是原来的锦衣卫,只不过从监察百官变成了掌管天下刑狱和大案要案。但锦衣卫只是执法机关,判案要由东厂监督,最终罪名要由西厂去定夺,余下的官兵划拨到兵部,只有拱卫城池安全的责任。 如此一来,无论地方的官员还是朝廷大员,手中的权利都要大为受损。 陆白这一旦执行下去,世家的利益必然受损,八大派的根基就要被挖断了。 然而,剑阁老头摇了摇头,“剑仙的牌位没有消息。” 众人一阵气馁。 他们同时还认识到,陆白的背景远比他们想象的要深,把天上行云布雨的龙斩下来,天上的仙人无动于衷,原本供奉牌位的剑仙,时不时地还能降下神谕指点一秋山庄的人修行,现在也躲起来了。 如此看来,他们当真难以奈何得了陆白了。 他们抬头看天,难道这天下最终要由陆白的浩气门一家独大了?然而,陆白并没有那么小气,陆白很快招揽八大门派,请他们共同加入一个名为大学的机构中,共同教授天下修行者。 “这是要把我们合并!” 八大派的人怒了,“太狂妄了!” 他们纷纷传信给门派,由门派向天上祈祷,期盼得到天上先祖们的回应,从而给予陆白沉痛一击,然而最终所有的祈祷都石沉大海。 他们发现,天上仙人竟然诡异的消失了。 在他们的忐忑中,太上皇回到了京城,一入皇宫,太上皇就降下旨意,以后宫吃人,滑天下之大稽,皇上失察,难以担当重任之类的话,把皇上彻底的打入了万劫不复之地。 陆白把这个小心告诉白大太监的时候,白大太监正要被行刑,他不可思议看着陆白,“你,你——” 他徒劳的说:“我已经把证据毁灭了。” 陆白笑了笑,指着他短一截的大拇指,“你的手指就是最大的证据。换句话说——” 陆白轻声说:“你把你儿子亲手送上了死路。也算报应,你们又送多少孩子去死呢。” 他让白大太监放心,他儿子很快就会来见他了。 至于陆白现在—— 他望了望皇宫,现在该去看一看那位太上皇了。 陆白走路到了太清殿。 太上皇回来后就居住在这座大殿中,大殿四周全是薄纱,陆白不经任何人通报的走到了大殿内,见到了正在打坐的太上皇。他一身道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盘坐在蒲团上,默默地闭眼打坐。 在陆白走到他跟前后,他才把眼睁开,“你就是陆白?” “嗯。” 陆白点了点头,坐在太上皇面前的台阶上,“你应该知道我的来历,以及为什么把你招回来。” 太上皇当然知道,“当年朔北城的案子。” 陆白点头,“事由你而起,当然由你来结束,我希望你还朔北城上上下下的官兵和百姓一个公道,还我父亲一个公道!” “若不呢?” 陆白告诉他,他不介意让世界改天换日,“若你答应,或许我还能上天问问你为什么迟迟得不到飞升。” 太上皇挥了挥后,一个太监端着一个托盘过来,托盘上有一份圣旨,“罪己诏,我早已经拟好了,你拿去吧。” 太上皇不再说话。 “干脆!” 陆白拿过来扫了一眼,见上面不止洗清了朔北城官兵的冤屈,还对当初从中作梗,颠倒黑白的人做了申饬,并由陆白处置。 陆白很满意。 他拿起圣旨往外走。 太上皇忽然叫住他,“朝廷,你打算怎么办?” 陆白回他,“我打算打造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内阁,全权处理朝政,至于皇室——” 陆白笑了笑,“就安心修仙吧。” 他出了太清殿,顺手选择抽奖,最终在抽奖轮盘停下时,陆白见他抽到了一个身份牌——天帝。 “嗯——” 陆白一时间无言。 就在他选择兑换的一刹那间,天上白云卷动,化为了无尽的台阶,在台阶的尽头,一座仙门显现,古朴、雄浑的钟声在天地间回荡。 陆白飘了起来,慢慢地飘到了台之上,飘到了仙门前,站在门前,陆白看着外表古朴,而门内却颇为现代的世界一时间很是无语。 他深吸一口气,回头看了看,见 陆白笑了笑,双手一招。 诛仙剑出现在他面前,他往下一招,诛仙剑找顾清欢去了。 陆白相信,即便今日他进了这仙门,顾清欢在诛仙剑的帮助下,依然能把他的想法贯彻下去。 陆白不再犹豫,一脚踏进了仙门…… 白云悠悠。 十年已过。 一身红衣的忘儿坐在摘星楼上,望着天空,在想哥哥什么时候回来。她现在已经从小姑娘变成大姑娘了,她可以嫁人了。 而且—— 娘也很想哥哥。 她们,不止她们,整个浩气门都继承了陆白的意志,现在把陆白的理念贯彻到底了,甚至于当初跪在街头,举着儿子头颅喊冤母亲的案子,忘儿都为陆白办妥了。 现在整个南朝都处于欣欣向荣之中。 八大派现在也闹不起多大风浪了,在忘儿的半威逼半善诱下,现在也加入了大学中,从一个门派成为了一个学科。 北方的和尚和蛮族们,现在也有投诚之意。 在诛仙剑这绝对的实力面前,他们讨不到丝毫的便宜,乖乖地把朔北城送上,让朔北城成为了浩气门核心。 他们这些朔北城的子弟,再现了朔北城的辉煌。 现在一切都忙完了。 只等哥哥回来了。 忘儿一身红衣在风中猎猎作响,她想哥哥了,无时无刻不再想。 忽然,她看到一颗星星闪烁。 接着看到一颗流星划过,朝着她飞来,等近了她才发现,那人一身白衣,一头飘逸长发,正是思念许久的陆白。 “哥!” 忘儿高兴的站起来。 陆白落到她面前,摸了摸她的头,“转眼间,你都变成一个大姑娘了。” “哥,你变俊了。” 忘儿围绕着陆白转,“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天上怎么样?” 陆白望了望天空,这说来就话长了。 大概是一群外来户,占据了这个荒无人烟的世界,改造了这个世界,让这个世界变得能够生存,并渐渐地繁衍出了生命。这世界就有了两种生命,一种是外来户,另外一种是由外来户不经意创造的生命。 然而,有一天,他们改造世界能源消耗殆尽了。 他们不得不回到一直在天上绕着这个世界转的天庭苟延残喘。 但他们繁衍出来的生命,因为是这个世界的土著,身体上有了变化,反而适应了这个世界,于是这种土著变成了大地上的芸芸众生。 天庭的仙人们不甘心灭亡。 他们渐渐发现,有两种生存之路,一种是借助于灵魂的轮回,抛却自己的记忆,化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还有一种就是听他们渐渐摸索出一种修行之法,借助于《道德经》、《论语》、琴棋诗画诗酒花茶等精神的熏陶,可以让大地上的芸芸众生修行,继而产生外来户们所需要能量,让他们不仅可以施展改造世界的神通,还可以长命百岁。于是,一种名为修仙飞升,实为养猪的计划就诞生了。 以前自己飞升上去,叩响仙门的人,无不是做了天上仙人的食粮。至于那些让仙人迎入仙门的,则是加入轮回后,又不甘心丢失记忆,在灵魂中留了后门,托仙人把自个儿唤醒的作弊玩家。 就如同剑仙。 陆白在天上向剑仙讨了公道。 或者说,陆白为芸芸众生向天上仙人讨了公道。 陆白的天帝之位,原是天上仙人之主,然而因为反对这种食人之法,天帝让仙人们群起攻之打入了轮回。 现在陆白借助于系统杀上了天庭,把他们全部打入轮回了,还是永远不可能被唤醒的轮回。 从今天起,这世上将再无飞升。 有的只有两个永生不死的人——作为天帝,陆白承认,他并不是大公无私之人,他为忘儿和顾清欢开了后门。 至于他,得到天帝传承的他,本就是不死的。 “走了。” 陆白招呼忘儿,“我想婶娘了。” “好。” 忘儿跟在陆白身后,“哥,你今天回去是不是又要试一试那久违的征服成就感了?让我也试一试呗,我跟娘都说好了。” 噗通! 陆白承认,作为天帝也是免不了摔跤。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