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偏爱》 第一章 “小姐,差不多到时候了。”女佣小声催促道,“生日晚会马上就要开始,这些您回来再算吧。” 今天是赫胥猗二十周岁的生日,作为伯爵之女,邀请的嘉宾也尽是帝都贵族名流,自然不好让他们久等。 赫胥猗揉了揉眉头,无奈盖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 “我知道了,走吧。” 赫胥庄园曾是帝都近郊最大的庄园之一,即便数次变卖后,如今仍占地二十多平方公里。其主宅拥有两百多个房间,宴会厅能同时容纳两百多人。 当然,庄园如此庞大且奢华,每日维护的费用也是一笔天文数字,尤其是对如今已经负债累累的赫胥家来说。 虽然赫胥复极力渴望维持身为贵族体面,但入不敷出的事实早已无人不知。作为九诸帝国传承两百年以上的贵族,一朝落魄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猗猗,来,见一下你尹伯伯。” 赫胥家虽然早已败絮其中,但世袭伯爵的头衔依然响亮。能够来参加伯爵长女生日宴会的人身份自然不一样,眼前的这位尹伯伯更是大有来头。 尹家,从发迹到建立起庞大的商业帝国只花了不到五十年的时间,总资产说是富可敌国也不为过。 “尹伯伯您好。”赫胥猗身穿淡雅长裙,极具教养,落落大方地向对方问好。 尹润松年过六十,身上已没多少商人的凌厉精明气质,反倒像一位慈眉善目的教授,容貌依稀残留着年轻时的俊郎。 “哈哈哈,好好,小猗长这么大啦,尹伯伯好久没见你了。” 确实已经很久,赫胥猗依稀记得,距离上次与对方见面已经过去十年。 尹家那时候虽然已经时常占据富豪榜前列位置,但上富豪榜的商人向来为贵族所不齿,国内能够与其比肩的家族也比比皆是,在赫胥家眼中没什么特别之处。 可这十年,尹家不仅没有衰败,甚至又经历了一次爆发式的增长,成为了超级巨贾,如今已是九诸任何人都无法轻视的存在。 这一点只从赫胥复的态度就能看得出来。 尹家以海贸交易发家,积累足够资本后在国外贫困落后地区购置了几个煤矿,雇佣当地廉价劳动力。当时正值工业发展之际,煤矿几近于金矿,尹家的财产滚雪球一般累积起来。 即便到了今日,各类矿产仍是尹家很重要的资产之一。 然而财富的增加并未给尹家带来地位的提升,无论是海贸交易还是矿产,在九诸贵族眼中都是不入流的产业。 贵族眼中的暴发户,民众眼里的吸血资本家,直到二十年前,尹家还是这样一个形象。 当然,随着时代的发展,尹家的产业构成早已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作为富了三代的巨商,已经没有普通民众还会把他们当暴发户看了。 但在传承百年甚至几百年以上的贵族眼中,他们仍只是不入流的土豪而已。 赫胥猗可以确定,起码在十年前,父亲也还是这样看待他们的。 没有深厚的家族底蕴,但尹家在经商方面有着可怕的才能。并且不止是一人,尹家三代家主都称得上天纵奇才。 如果说第一代家主是顺应历史潮流,以简单粗暴的方式积累下了财富,那么二代家主尹润松则有着高超的手腕和敏锐的政治目光,每次都能抓准政策的时机获取最大的利益。 至于如今的三代家主尹如琢,则因其有着可怕的商业嗅觉而被称作“猎犬”。 猎犬,对于一个女孩子来说,无论怎么想都不是一个好绰号。 赫胥猗努力回想着关于眼前这人,以及其家族的所有信息。 “尹伯伯,您今天能来参加晚辈的生日宴席,是晚辈的荣幸。” 尹润松摆了摆手,“唉,我忙什么呀,我现在可闲着呢。忙的是如琢,这不,让她今天绝对不能迟到,结果现在还没来。” 赫胥猗马上就明白了,尹家要来的不只有尹润松一人。 这是她的生日宴会,名单她都一一确认过,没有尹家。很显然,这是她父亲邀请的,并且刻意避开了她。 为什么? 赫胥猗有些想不通。 “如琢姐姐也要来吗?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 赫胥猗叫得亲昵,然而实际上,两人只是有过一面之缘,并且也是在十年前。 虽说近些年尹如琢的曝光率不低,赫胥猗在电视上见过几回,但没有半分熟悉感。 尹润松听她叫“如琢姐姐”,脸上笑容越发灿烂,“猗猗你还记得如琢啊?好好好,那我就放心了。” 赫胥复笑道:“尹老哥,我早就和你说了,猗猗很喜欢如琢的。” 喜欢尹如琢? 赫胥猗越听越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她努力凭借以往的印象在脑海中构建尹如琢那张脸,出现的是一张淡漠疏离,眼神锐利的面孔。 毫无疑问,尹如琢绝对算得上是一个美人,但与一般的贵族小姐不同,她的美丽既不柔和也不娇艳,更没有丝毫温婉。 毕竟是有猎犬之称的女人。 两人可以说没有丝毫交集,说喜欢实在是过于可笑。 “哈哈哈,这样就好,我还想着会不会委屈了猗猗呢。” 尹润松看起来颇为开怀,赫胥复则道:“怎么会?如琢那么优秀,我们全家都很喜欢她。” 听起来像是客套话,赫胥猗的心中却是莫名掀起了惊涛骇浪。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她没来得及思考,已经听到身边的父亲有些激动地道:“好像是如琢来了。” 赫胥猗随着他的目光一起看向大门,只见侍者正领着一个身形高挑的女人朝着这个方向走来。 尹如琢穿着一身简练利落的职业套装,看起来像是刚结束工作,与这个宴会的氛围格格不入。一路走来,她受到了不少注目礼,但脸上的神情始终泰然自若。 尹润松一见到女儿的打扮,脸上笑容减半,还没等她近前就数落了起来。 “不是和你说要换一身衣服来的吗?这像什么样子?唉算了算了,快来和你赫胥叔叔、猗猗妹妹打个招呼。” “赫胥叔叔,您好。”尹如琢表现出良好的教养,向赫胥复问好后,将目光移到了赫胥猗身上,“……赫胥小姐,你好。” 尹如琢的目光极其有分寸,既不热烈也无探究,礼貌温和,点到即止。 赫胥猗也深谙交往之道,向她轻轻一笑,“你好,尹小姐。” 这样近的距离足以她看清尹如琢的样貌,真人与镜头前还是有不小的差别的。 赫胥猗的第一个感觉是,尹如琢很高。即便算她穿着高跟鞋,身高几乎不输给赫胥复,自身也起码要在170以上。 第二个感觉是,对方身上的气场和自己平时交往的那些朋友完全不同。 尹如琢今年28岁,作为独女,她很早就从父亲手中接过了担子。商场上历练出来的气质和她们这种金丝雀当然是不一样的,尹如琢身上的沉稳淡然很难让人看出她的真正想法。 赫胥猗的第三个感觉才是针对她的长相的。 尹如琢是混血,所以五官相较于一般的九诸人更深刻,辨识度十分之高。 “哎呀,你看看你,”尹润松对着女儿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叫什么赫胥小姐,把猗猗都弄得生疏了。” 赫胥复跟着笑道:“是啊如琢,还那么见外干吗?猗猗刚还叫你如琢姐姐,你直接叫她小名就好了。” 听到父亲的话,赫胥猗只能得体地维持着脸上的笑容。 尹如琢似乎有几分惊讶,复又看向了她。这一次,她的目光不再像之前那样矜持,在赫胥猗身上停留了不少时间。 赫胥猗落落大方地回应着她的凝视,同时也更清楚地观察了尹如琢的脸。 单纯说好看,倒是有些无法表达尹如琢的魅力。 因眉弓清晰,鼻梁高挺,尹如琢的眼睛看起来尤其深邃——赫胥猗赫然发现,对方的瞳仁竟然带着些微淡紫。 “那……我就叫你猗猗了?” 尹如琢征询她的意思,赫胥猗当然不可能拒绝。 “嗯,如琢姐姐。” 因为心中的异样预感,赫胥猗不停地对尹如琢进行观察与评价。 “对嘛,这才对,今后都是一家人了,你这孩子真是不懂人情世故。” 尹如琢连续三次获得青年优秀企业家奖,说她不懂人情世故实在是让人难以置信。不过说这话的人是尹润松,可信度倒是大幅度提升。 可是,一家人? 他们一个姓尹,一个姓赫胥,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儿,究竟怎样才会变成一家人? 赫胥猗探寻地看向父亲,可赫胥复此时竟刻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这生日会马上要开始了,猗猗的第一支舞就和如琢一起跳吧。” 尹润松大加赞同,“好好好,正好让她们小年轻培养培养感情,咱们哥俩再聊聊天。” 他说完又对尹如琢嘱咐道:“如琢啊,你年长,照顾着点猗猗。” 作为宴会的主人,要一个客人来照顾实在是有些可笑,然而此刻赫胥猗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尤其是在尹如琢点头之后。 第二章 生日宴会上当然不可能只招待尹家这两位,赫胥猗的闺蜜好友来向她祝贺时,都对她身边的尹如琢表示出了好奇。 赫胥猗心中烦乱,只能假装看不见她们的探究。 尹如琢的话很少,护花使者般跟在她身侧,没对这个临时接到的任务表现出任何不适与尴尬。 赫胥猗能够感觉到,对方偶尔扫过来的隐晦视线。 太荒唐了。 赫胥猗因心中的猜想惊疑不定,却还要装出笑脸应酬来宾。 第一支舞说好和尹如琢跳,然而舞曲响起时,两人都有一瞬间的怔愣。 还是尹如琢反应及时,向她伸手道:“猗猗,很荣幸能获得与你跳第一支舞的机会。” 这是十分客套的说辞,赫胥猗露出一丝笑容,把手放到尹如琢手心。 她很庆幸,虚与委蛇已成为自己最擅长的事之一。 “如琢姐姐,你会跳男步吗?” “嗯。” 会跳男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如今贵族小姐间也经常共舞。 两人滑入舞池,伴随着舒缓的音乐,紧张的气氛稍稍舒缓了一些。 尹如琢身上有一股清淡的香味,像是某种芸香科水果的气味。赫胥猗闻得真切,却无法确定究竟是哪一种。 尹如琢毫无疑问是个美丽的女人,即便是匆匆赴宴,连身上的职业套装都没来得及换,也在宴会上吸尽了眼球。 淡妆更衬托出了她五官的深刻与精致,简单绾起的茶色长发带着极简的时尚与随性。 赫胥猗比她矮小半个头,只是稍一低眼,就看到了尹如琢纤长白皙,如同天鹅一般优雅美丽的脖颈。 有些人天生丽质,根本不需要过多的修饰。 “猗猗。”舞曲过半,尹如琢突然开口,声音清冷却柔软,“你长大了很多。” 毕竟十年没见,女孩子从十岁到二十岁在相貌上发生的变化,可远不是十八岁到二十八岁能比的。 赫胥猗露出一丝俏皮的笑容,“毕竟十年了嘛。” “嗯……我听爸爸说,你现在还在念书?” 二十岁,她也不是什么天才,当然还在念书。 “嗯,大三了。” 念的当然是国内最好的燕京大学,专业并不重要,名气好听就行。 “你读的是什么专业?有什么理想吗?” 赫胥猗可以确定,要么是自己和尹如琢有代沟,要么就是尹如琢根本不会聊天。 这几句话讲下来,要不是她教养良好,此刻一定已经尴尬出天际了。 “我的专业是古典文学和古典音乐,说理想谈不上,只是爱好而已。”这两门是像她这种身份的女孩最常选择的课程,老实说,无趣至极,“如琢姐姐你应该是商科毕业的吧?” “嗯……” 赫胥猗躲回话语主动权,趁势追问道:“那你是哪个学校毕业的呀?” 她装出少女的好奇与天真,不动声色地打探对手的底细,也努力不过多地暴露真实的自己。 尹如琢回答得一板一眼,“我的硕士学位是国际联合大学授予的,不过大部分时候都是家庭教师授课。” 这也是如今很普遍的一种精英教育方式,赫胥猗并不意外。 “国际联合大学,那如琢姐姐一定学习成绩很好吧?尹伯伯说你很早就接手家族的事务,你一定很能干。” 赫胥猗不吝啬自己的赞美,只是这些话说完,对方却是半天没有动静。她好奇抬眼,没想到正撞上了尹如琢的目光,也不知道她看了自己多久。 “嗯?” 她歪了歪头,显出了疑惑的神情。 “我……并没有你说的那么能干。” 赫胥猗以为她要说什么,没想到也只是一些简单的谦虚之词。 “你太谦虚了。” 尹如琢抿了抿唇,像是想说什么,但此时已经一曲终了。 “如琢姐姐?” 尹如琢的手瘦削修长,掌心温暖干燥,皮肤细腻光滑,看起来瘦弱的手臂其实十分有力。 赫胥猗想要抽回手,没想到对方却握得纹丝不动。 “不好意思,我想到了一些事。”尹如琢听到她的话才反应过来,对自己的失态道歉,“非常感谢你的招待,我要先告辞了。” “那尹伯伯……” “我之后会对爸爸说的,十分抱歉。” “不会,还是工作要紧,那你路上小心。” 尹如琢点了点头,向她告辞离去,一副来去匆匆的模样。 赫胥猗反倒因她的这个态度松了口气:事情即便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样,或许也还有回转的余地。 尹润松知道女儿离开后又是生气又是无奈,向赫胥猗连连道歉,数落女儿不解风情。 赫胥猗好不容易坚持到宴会结束,送走最后一批宾客后拦住了想要开溜的赫胥复。 “爸爸,你不该解释一下究竟是怎么回事吗?” 赫胥复有些心虚,避开女儿的视线,语气外强中干。 “什么怎么回事?你要我解释什么?” “解释什么?你说解释什么?尹家晚上为什么会来?他们的话是什么意思?” 赫胥复晚上带尹润松父女见女儿,其实也相当于摊牌。只是单独面对恼怒的赫胥猗,他难免还是有些忐忑。 毕竟,谁掌握家中财政谁的话语权最重,这几年若不是这个女儿苦心经营,赫胥家怕是早就支撑不下去了。 “咳咳,猗猗你那么聪明,应该知道爸爸的意思。尹家富可敌国,和我们家也算门当户对。尹老哥脾气好,如琢年轻有为,她妈妈去世早,你和她结婚,上头没有婆婆压着,一进去就是女主人,用不着受气。爸爸都帮你想好了……” 赫胥猗怒极反笑,“你帮我想好了?你帮我想好嫁给一个女人,而我是最后知道这件事的人。别人说卖女儿好歹也顾及名声,可你呢?别说贵族,你连作为人的羞耻都没有了!” 若是他人知道赫胥猗敢如此对父亲说话,一定会大惊失色。然而赫胥复本人似乎早就对此习以为常,近乎于无赖地道:“你这话就不对了,猗猗。作为一个年轻人,你的思想怎么还那么古板呢?九诸通过同性婚姻已经快十年,IPS技术都投入了使用,那些个明星同性结婚各个大张旗鼓,也没人说羞耻啊?你们年轻人之间不是流行说,同性才是真爱吗?” 赫胥猗因这完全没脸没皮的狡辩而气得浑身发抖,却又很想笑。没想到这个素来荒唐的父亲,为了卖女儿竟然能说出如此开明的话,真是叫人见识了何为魔幻。 九诸允许同性婚姻不假,人们的观念越来越开放也不假,可那个和这个根本就是两回事。 只从同性婚姻开放将近十年,贵族中虽不乏同性伴侣,却至今没有一人选择公开举办婚礼就能看出,这在贵族阶层仍是一件为人所不齿的事。 如果问赫胥猗对同性恋情怎么看,那她一定会说这是个人的选择,不需要他人怎么看,自己合适就好。 可问题在于,她不仅不喜欢女人,而且几乎不认识尹如琢,赫胥复的行为是彻头彻尾的卖女儿。 家里的情况赫胥猗一直都明白,对于有朝一日会成为联姻的工具这点,她也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她不介意自己成为筹码,但像这样连一丝体面都不留,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地被卖掉,她真的从来没想过。 “我不会嫁给尹如琢的!” 赫胥家再怎么落魄,也不该到这种地步! 赫胥复此刻的态度却强硬了起来,“猗猗,现在的情况不是你说不嫁就能不嫁的,你看看尹家给你送的生日礼物,不是准媳妇,他们会那么大手笔吗?” 赫胥猗根本不愿意去看,“那就给他们退掉!” “退掉?你想得美!东西和钱我都已经收下了,你要是能凑出两千万还给人家,那你就退去吧!” 两千万。 只是听到这个数字,赫胥猗就觉得一阵晕眩。 赫胥家如今只剩下这个庄园,她各种开源节流,几乎用尽庄园的每一分土地,勉强维持家庭的开销、庄园的维护以及每个月的欠债还款。 两千万,对鼎盛时期的赫胥家来说或许不算什么,但对现在的她来说无异于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你把钱用到哪里去了?” 赫胥猗并未失了理智,她隐约已经察觉到了更让人心寒的事实。自从她掌握了家中的财政大权,父亲已经很久没有如此强硬过。 这一次会如此擅作主张、迫不及待,一定是因为有更让他恐惧的事发生了。 赫胥复一听女儿的话,顿时双眼乱晃,神情尴尬。 “我问你,钱用到哪里去了!” 赫胥猗再无法忍耐,抓起沙发上的靠枕朝着赫胥复砸去。 “你是不是又去赌了?是不是又去赌场了!!!” 赌博,永远是最快让人家道中落的方式。 “哎哎,猗猗,你、你怎么能打爸爸呢?”赫胥复忙不迭躲闪,又跳又叫,完全没有作为长辈的样子,“别打了别打了……” 客厅中鸡飞狗跳,正在此时,一个单薄的身影从楼梯上走下来。 第三章 “猗猗,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那么吵……” 赫胥猗听到母亲的声音,立即停下了动作,赫胥复却像看到了救星一般,朝着妻子跑去。 “文慧,你一定要帮帮我,猗猗越来越无法无天了。” “妈妈,我们没事,你快点回去休息吧。” 宋文慧面容有些憔悴,一看就是久病的体质。但她容貌殊丽,眉眼婉约,仍带着年轻时的美貌。 赫胥猗会那么早管理家中财务,也是因为母亲身体虚弱。她上无兄姐,下有幼妹,父亲浪荡,要是不出来支撑,家族早不知是如何落魄的场景。 “你怎么又惹猗猗生气了?是不是又做什么坏事了?” 宋文慧知道丈夫的德性,只怨自己身体不济,既无法管束他,也没办法支撑家庭,把一切担子都压在了大女儿身上。 “我哪有做坏事?我不过是帮她定了一门好亲事,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 “亲事?”宋文慧一愣,“你、你什么时候给猗猗相的亲?为什么我不知道,你……” 再怎么不管事,她也多少知道一些家中的情况。丈夫突然在这时闹这一出,能打什么好主意? 宋文慧只觉眼前一黑,人就要软倒在地上。 赫胥复未察觉妻子异样,还想大吹特吹一番,幸亏赫胥猗眼疾手快,几步上前挤开他,扶住了母亲。 “妈妈,你不要激动。” 女儿都要被卖了,她还能不激动吗? 宋文慧靠在女儿身上,缓了好半天才对着丈夫道:“你……给我说清楚,把事情说清楚!” 妻子向来温婉,赫胥复见她这副生气的模样也是有些慌乱,忙不迭地道:“文慧你别、别气,气坏了身体怎么办?我说,我说还不行吗?” 赫胥复什么都不行,唯独对这个妻子还算上心,这也是赫胥猗对他再失望都还敬他是父亲的原因。 “你给我说!” 宋文慧也是大家族出身,对于联姻再熟悉不过。可是当听到赫胥复要将赫胥猗嫁到尹家时,她还是愣在了当场。 “你说什么?” 妻子神色不佳,赫胥复的声音也弱了几分。 “这个……如琢是、是个挺好的孩子,模样漂亮人也能干,我看她配咱们猗猗挺、挺合适的。” “可她是个女人啊!猗猗她、她根本……” 宋文慧对同性恋情、同性婚姻都没有太多的看法,她注重的不过是女儿的幸福。 赫胥猗曾有一个两情相悦的竹马,要不是赫胥家落魄,两人早就已经订婚了。 性向又哪是那么容易改变的事?明知女儿喜欢的是男人,他却完全不考虑女儿的感受,要将她嫁给一个女人。 赫胥复挺了挺腰,嘴硬道:“女人怎么了?不都说女人更懂女人的辛苦,更疼女人吗?你们看我这个男人,整天不事生产,游手好闲,又有什么好的?” 宋文慧,赫胥猗两人都被赫胥复的话惊呆了。 多有道理又多么无赖的话啊? 这还有个贵族的样子,还有个人的尊严吗? 他和无赖泼皮又有什么区别呢? 宋文慧气得半天说不出话来,从未骂过人的她,最后也只能指着赫胥复道:“你给我滚!” 赫胥猗此刻却是已经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对着赫胥复道:“礼物是你收的,既然那么喜欢尹家,不如你嫁过去吧。” 她说完后就再不理赫胥复,扶着母亲回了房间,只剩下赫胥复在客厅之中跳脚。 这是一场没有结果的争吵,赫胥猗知道,并不是自己在赫胥复这里嘴硬,就能阻止婚事的发生。 她必须明确向尹家表达出不愿结婚的意愿,这件事才可能真正地了结。 即便双修了两门,赫胥猗的大学课程也绝算不上繁忙。大多时候,社交才是他们真正的课程。 赫胥猗为人大方,处事得体,与不少贵族小姐保持着良好的关系,若不是赫胥家日益衰落,仅凭这一点恐怕就有不少大家族会向她伸出橄榄枝。 这天是每月一次的文学社活动,即便有什么烦心事,赫胥猗也不可能疏忽日常交际。 大小姐们对地点环境有着诸多要求,舒适、风雅还有新鲜,缺一不可,所以她们很少会选相同的地方举办活动。 这一次,举办人将地点选在了一家新开的高级会所,新鲜感上已给足了噱头。 下午两点,赫胥猗准时到达会所门口,侍者根据请柬带领她朝着指定房间走去。 进入内部以后,赫胥猗也开始理解这家新开会所如此抢手的理由。会所整体风格低调雅致,环境清幽,虽然预定的情况十分火爆,但她进来之后遇到的人很少。 “赫胥小姐,这边请。” 然而,遇到的人很少不代表一路上都没遇到过人,当赫胥猗拐过这个拐弯后,她遇到了自己最不想遇到的人之一。 宋锦绣,宋家长女,赫胥猗的表姐。 “哎呦,这不是我那个亲爱的表妹,赫胥伯爵家的大小姐吗?” 宋锦绣的父亲宋文泽是宋文慧同父异母的哥哥,简单来说,就是所谓的私生子。 宋老爷子偏心,宋文慧嫁入赫胥家之后,几乎将名下的财产全交由私生子继承,在当初也闹出了不小的风波。 宋家虽然已经没有贵族的头衔,但也是传承了好几百年的大家族,祖上曾出过不少高官,名声显赫。后来转行经商,如今家产丰厚,只是因父亲的这一身份,宋锦绣在贵族小姐中不怎么受欢迎。 或许也是由于这个原因,宋锦绣尤其不待见赫胥猗。 “表姐。” 赫胥猗平和地朝着宋锦绣点头,仿佛没有听出她话中的讽刺意味。 带领着宋锦绣的侍者反应极快,恭敬道:“宋小姐,您的房间在这边。” 只不过他企图化解矛盾的善意,宋锦绣完全没有接收到。 “先等等,我和表妹很久没见了,先聊几句。” 两个侍者都显出为难的模样,赫胥猗叹了口气。 “表姐,我的朋友在等我。” 宋锦绣不如赫胥猗高,全靠一双高跟鞋勉强支撑,抱着手臂道:“怎么,朋友比姐姐重要吗?还是说,另一个身份能让你更听话一些?” 宋锦绣的另一个身份,说白了就是赫胥家的债主。赫胥复那德行,如今愿意借钱给他的也就只有宋家了。当然,这并不是因为宋文慧的那点情分,而是宋家一直觊觎着赫胥庄园。 赫胥猗微蹙起眉头,语气却更耐心了些,“那你有什么事吗?” 宋锦绣长相明艳,身形也比较丰满,平日打扮作风都比较张扬,这也是不少大家闺秀不喜欢她的原因。 “哼,也没什么事,就是想告诉你,离一个月之期之剩下不到半个月了,姨父是想什么时候还钱啊?” “一月之期?” 赫胥复是欠了宋家不少钱,但当时已经说好了可以分期付款。不管如何困难,只有这一笔还款,赫胥猗是绝对不会拖欠的。 宋锦绣故作惊讶地看着她,“天哪,表妹你不会不知道吧?姨父前不久问我爸爸借了五千万,说好一个月还的呢。” 五千万。 赫胥猗突然明白了。 “哎呀,”赫胥猗的沉默让宋锦绣很是得意,她看着自己殷红的指甲,一副胜利者的姿态道,“看来你不知道这件事,逾期不还的话,到时候可不能说宋家心狠不顾情面,这赫胥庄园……” 赫胥猗心生疲惫,不想再和她纠缠下去。 “我知道了,你可以让一下吗?” 宋锦绣轻蔑一笑,“为什么不是你让我呢?” 赫胥猗真的不在乎这些,她经营家计好几年,这种无谓的怄气对她来说是最没必要的。 然而,就在她准备退开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声音。 “猗猗?” 不是很耳熟,但独特的嗓音还是立即让赫胥猗分辨出了来人是谁。 尹如琢今天的打扮依旧简练,白色衬衣,灰色的职业西装,长发垂肩,只化了一个淡妆。 她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个情况有多尴尬,十分自然地走到了赫胥猗的身旁。 “如琢姐姐?” 赫胥猗前几天还在为她烦恼,只如今这个情况,无论如何都不能表现出异样。 “上一次非常抱歉,那么唐突和匆忙。” 尹如琢没表现出过分的亲密,但这种态度足以表示她对赫胥猗的看重。 别人或许不认识尹如琢,但宋家和尹家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宋锦绣对她自然不陌生。 赫胥猗什么时候和尹如琢扯上关系了? 宋锦绣之前没有参加赫胥猗的生日,所以不清楚当时的情况。 “你不用那么介意的,我还没谢谢你的礼物呢。” 赫胥猗主动提到礼物,心下却是一声叹息。这礼物她不仅没法还,还有可能要收得更多了。 “这是应该的。” 赫胥猗带着点顽皮道:“尹叔叔回去后没有责备你吧?” 尹润松当时脸色可不大好,尹如琢似乎是想起了什么,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还好。” 两人因这个话题似乎拉近了一些距离,然而谈话间,她们完全忽略了旁边还站着几个大活人。 宋锦绣早已气个半死,不甘心轻易离去,又不敢轻易打断尹如琢的对话。 宋家在很多方面都要仰仗着尹家,怎么都不能惹她生厌。 第四章 “没想到猗猗你还认识尹小姐啊。” 宋锦绣可不愿意被赫胥猗比下去一头,最终还是见缝插针找到了机会。 尹如琢像是才看到她,显出疑惑的神情,“这位是?” 宋锦绣装模作样地大方一笑,“尹小姐,我是宋锦绣,宋文泽是我的父亲,我们之前见过几面。” 她企图唤醒尹如琢的记忆,没想到对方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哦。” 完全没有要探究的意思。 这实在是已经有些刻意了,赫胥猗心底暗笑,虽有些狐假虎威,但她已经很久没见到过宋锦绣吃瘪了。 尹如琢根本没怎么会理宋锦绣,这时已经把注意力放回到了赫胥猗身上。 “猗猗,你今天是要参加什么活动吗?” 今天这里有好几个酒局,尹如琢正是来参加其中一个的。 “嗯,我是来参加社团活动的。” 尹如琢显示出一丝惊讶——能在今天抢出位置办社团活动,这个主办人也算不简单了。 “猗猗,你一直没来,我还以为你迷路了。” 尹如琢正惊讶,另一道声音自宋锦绣的身后传来,赫胥猗第一时间看到了她。 祝惜辞,赫胥猗最好的朋友,祝侯爵的长女,也是这次交流会的主办人。 “嗯?这不是尹姐姐吗?哦,你是来参加我爸爸举办的那个酒会的对不对?” 祝侯爵在九诸是真正的豪贵之家,资产虽远比不上尹家,但人脉广泛,手中又有实权,不是赫胥这种落魄贵族能比的。 祝大小姐在圈子里名声显赫,贵族小姐们都能以和她交往为荣。 祝惜辞说着已经越过了宋锦绣,径直向着两人走去。 “惜辞,原来主办人是你。” 尹如琢的反应和方才体现出了明显的差距,但这一次,宋锦绣似乎已经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她只是有些局促地看着祝惜辞,气焰全消。 赫胥猗看到好友,勉强一笑,“不好意思,耽搁了一下。” 祝惜辞身形高挑,一身休闲小西装,打扮偏向中性。但齐肩的长发以及隽秀的面容,又让她有着十足的女性气质。 “我知道原因。” 她淡淡地看了宋锦绣一眼,眉目间有几分冷淡且意味不明的笑意。 只是被看了一眼,宋锦绣就全然没有了方才的得意与嚣张,脸上红过一阵又白了一阵,连句话都说不出来。 “今天是什么风,把宋大小姐也吹过来了?” “要、要你管!” 说她是害怕吧,话也挺硬气,连装模作样、虚与委蛇的掩饰都不做了。可说她硬气吧,这音调未免太过外强中干。 祝惜辞耸了耸肩,“是管不着,我和你又不熟。” 她轻飘飘一句话,宋锦绣立即眼眶通红,狠狠瞪了赫胥猗一眼,气呼呼地跑了。 赫胥猗有些头大。 祝惜辞为人并不促狭,但偏偏总是捉弄宋锦绣,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小时候的事。而宋锦绣每次在祝惜辞这里吃了亏后,转头就来找她的麻烦。 “惜辞,你对我表姐是不是太……” “不能怪我,谁让你表姐蠢蠢的,还总是来找你麻烦。”祝惜辞满不在乎地道,“而且我又没说很过分的话,我确实和她不熟嘛。” 赫胥猗知道宋锦绣曾经很想和祝惜辞交朋友,当初两人的关系没差到这个地步的时候,对方还托她牵线搭桥。 只不过,人总归是要长大的,而长大难以避免地带来了改变。 “好啦,你就别再为她烦恼了,大家都到齐了,就等你呢。” 赫胥猗点了点头,又对着尹如琢道:“如琢姐姐,今天谢谢你。” “我没做什么,你不用客气。” 两人来回客套,祝惜辞一副受不了的样子,挽住赫胥猗的手臂道:“好了好了,你们有话回去私底下再说吧,又不是不认识。尹姐姐,我要带猗猗去参加活动了,你也快点去参加酒会吧。” “嗯,你们玩得开心。” 祝惜辞揽着赫胥猗走了一段,确定已经和尹如琢有一段距离后,才对着赫胥猗暧昧道:“哦~猗猗,你还说和尹如琢不熟,人家都冒出来帮你解围了。” 赫胥猗好笑道:“原来你早在了,为什么不早点出来?” “那不是已经有人美人救美了吗?我可不能随便出手,坏人好事。” “你说什么呢……” 祝惜辞平日胡言乱语惯了,今天这番话却是让赫胥猗心下有些沉重。 “我没胡说啊,谁不知道尹如琢喜欢女孩子,她和茯苓的绯闻传了好几年呢。” 赫胥猗甚少看八卦,这事倒是完全不知道,眉头微微一皱,“茯苓?是那个……” “没错,就是那个超有名的影后,”祝惜辞交友甚广,见她感兴趣,知无不言,“不过我知道两人只是朋友,虽然茯苓挺喜欢尹如琢的。” 赫胥猗听她帮忙解释,莫名有些好笑,“我又没问。” “那我不是怕你误会她吗?” 祝惜辞大家出身,只看当时赫胥复对尹家的热情,以及让尹如琢和赫胥猗跳第一支舞,心里就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虽说贵族中至今还未有同性联姻的例子,但赫胥复这人的荒唐程度,向来是不能以常理来推测的。 “我和她又没关系,我误会什么……” 祝惜辞知道赫胥猗不傻,自己都猜出来的事,她一定早有察觉。 若撇开性别因素,这赫胥和尹氏联姻绝对是个双赢的事。一个是九诸巨贾,连祝家都不得不卖他们几分面子,一个是累世勋贵,世袭爵位如今没剩几个,赫胥家光这个伯爵的名号也够值钱了。 一个求财一个求名,这种联合任谁都不会诧异。 只不过尹家独女,赫胥家也就两个女儿,没人想过他们会如此出格倒是真的。 祝惜辞点到即止,“好啦,那我就不说了,我们去参加聚会吧。” 要说她有如何看好这段婚事,那当然是没有的。只不过身在这种家族,人人都身不由己,赫胥猗所背负的担子又比她多上很多。 尹如琢她有过接触,只从联姻对象这个角度来说,绝对是个不错的人选。 赫胥猗心不在焉地参加着活动,脑中全是宋锦绣的那番话,以及尹如琢的脸。 五千万,如今的赫胥家无论如何都拿不出来。可赫胥庄园,绝不能毁在她的手中。 赫胥复这几天寝食难安,在家怕被女儿发现自己又欠下巨款的事,出门又怕被债主催债。除了宋家以外,他还向他人借了将近五千万,总共一亿全拿去做了私募。 本以为是转手就翻倍的买卖,没想到…… 现在唯一的方法就是与尹家联姻,只有他们有这个钱和意愿救他。可是女儿态度坚决,他在家早就没了威严,一时竟不知该怎么办。 随着时间一日□□近,他最后还是只能把主意打到了妻子身上。这个女儿向来听妈妈的话,而文慧总不会对他见死不救。 宋文慧听完之后,只是瞪着赫胥复,久久没有说话。 “文、文慧,你说句话呀。这事、这事没其他方法了,你帮我劝劝猗猗……” “一亿?” 她知道自己这个丈夫没什么大本事,只求他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可这才过去几年,他竟然又重蹈覆辙。 “文慧……” 宋文慧大家出身,曾也对金钱嗤之以鼻。可这么多年下来,赫胥家日益艰难,女儿苦心打理,她也精打细算,早就没了那种清高的思想。 一亿是她想都不敢想的数字。 “赫胥复,你、你这个……”宋文慧气急,良好的教养却让人根本不知道该怎么骂他,“无赖!” “文慧,我、我是无赖,可我也是为了咱们家着想,也是为了你、猗猗和狷狷着想啊。我想让你更好地疗养,想为女儿们挣下一份家业,不想你们被别人看不起!” “你就是用这个方法挣家业的?我看你不把赫胥家败完就不会甘心!” 赫胥复也是焦头烂额,“是有朋友向我保证,说是有内部消息,稳赚不赔我才、我才……” “早就和你说,不要再和那些狐朋狗友瞎混,你不听……”到了这个地步,宋文慧已经彻底失望,“不用再说了,把庄园卖掉吧。” 这件事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除了卖庄园,她已经想不到有任何好的方法。 卖庄园,总比卖女儿强。 “我不同意。” 然而,一道反对声从门口传来,两人转头一看,这才发现赫胥猗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房间门口。 “猗猗……” “猗猗!” 这句话造成了两人截然不同的反应,宋文慧叹息,赫胥复大喜过望。 赫胥猗眼神冷淡地看了赫胥复一眼,这才慢慢走到母亲身边,“妈妈,庄园不能卖。” “对对对,不能卖不能卖啊,庄园是赫胥家的根基,怎么能卖出去呢。” 赫胥复忙不迭应和,两人却是连理都没有理他。 “猗猗,可是如果不卖庄园……” “妈妈,之前的欠款是庄园抵押的贷款,把庄园卖掉这两方都需要还清。” 宋文慧当然知道这件事,“庄园怎么都能卖三亿左右,够咱们还清欠债了。这么大的家业也是个拖累,卖掉正好断了你爹的那些念头。” “三亿是整庄出卖的价格,很少有人愿意全部吃下。而且现在别人都知道赫胥家的困境,恐怕都想压低价格,我们没有好处的。” “可是猗猗……” 宋文慧叹了口气,默默流下泪水。她知道女儿的这些都只是借口,这个女儿聪慧坚韧,唯独责任感与自尊心过于强烈。 宋文慧不在乎赫胥家会变得怎么样,也不在乎身份地位、金钱名声,她只希望女儿能活得更加自由。 可她也知道,女儿姓赫胥,她要为赫胥的荣誉而活,自己无法阻止。 第五章 赫胥复一听赫胥猗站在自己这一方,顿时欣喜若狂。 “猗猗,我就知道你不会对爸爸见死不救的。” 赫胥猗冷冷瞥了他一眼,“我想知道,你和尹家是怎么谈的?” 说到这个,赫胥复顿时来了精神,语气得意地道:“文慧,猗猗,你们听我说,和尹家绝对是门好亲事。尹老哥仗义,说只要订了亲,赫胥家的一切债务他都包了。今后你们母女仨不用再受苦。文慧能更好地疗养,猗猗不用再为家计劳心费神,殚精竭虑,狷狷也能更好地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 “还清全部的欠款,加上你那些那也不过一亿五千万左右,尹家总不会是想用这点钱就买下我和一个世袭的伯爵头衔吧?” 赫胥猗是长女,伯爵的头衔将由她来继承,而同性婚姻在法律上是没有嫁娶一说的,并不影响她的继承权。当然,这种头衔对普通家庭而言只是单纯的负担而已,只有像尹家这种巨贾才有硬性需求。 赫胥复一听女儿的语气,终于确定有戏,连忙再接再厉道:“当然不止,当然不止!这只是尹家展示的一点儿小诚意,到时候聘礼还能少吗?尹老哥和如琢都不是小气的人,房产、现金、公司干股,通通都不会少。” 尹家如此大方,她还能有什么不满呢?比起尹家对地位的渴求,如今赫胥家对金钱的需要更为紧迫。 她之前看尹如琢并不热络,还以为对方也对这件事抱持排斥的态度,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家族利益远比个人意愿对她更重要。 那么,自己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我要先确定聘礼的详单。” 她可以不管赫胥复,却不能不管赫胥庄园。这是如今赫胥家辉煌过的唯一标志,是一个象征一个信念,是……她爷爷交托给她的唯一使命。 守护好赫胥家,守护好赫胥庄园,为此她能付出一切。 “好好好,尹老哥见过你之后非常满意,早就说要发给我了呢。” 这话听起来还真与挑选货品无异了。 赫胥猗冷笑道:“那你又打算用什么当嫁妆呢?” “呃,这……这等你继承了爵位,赫胥家的一切不都是你的吗?” 这就是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聘礼的意思了,果然是卖得没有一丝体面。 “你的欠款相当于是用我的聘礼还的,那么赫胥庄园你是不是得给我?” 但赫胥猗不会再任由他胡作非为下去,这个庄园一日在赫胥复名下,她就一日不可能有安宁。 “这、这……” “你如果不同意,那我死也不会嫁。” 赫胥复如今是山穷水尽,想来想去也觉得女儿到底是自家人,比起把庄园廉价卖给外人,这要好上不少。 “行,我同意,只要猗猗你肯嫁,爸爸什么都同意。以后我也再不出去搞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定安安稳稳的,照顾好你妈妈。” 他拍着胸脯,只差指天发誓,赫胥猗脸上却终于露出厌恶与疲态。 “我累了,你让我和妈妈谈谈心吧。” 这样的话她已经不知道听过几回,早就没有过去那么天真。 赫胥复如获大赦,赶紧开溜。 赫胥猗早熟,性子也坚忍,宋文慧很少会反对她的决定。刚才她不曾开口阻止,如今却是满脸忧愁与心疼,“猗猗,你真的决定……” 赫胥猗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妈妈,我没事的,今天我又见到了如琢姐姐,她人确实不错,我不讨厌她。刚才做出那么生气的样子,只是为了教训教训爸爸。” 知女莫若母,赫胥猗的逞强宋文慧又怎么会不知道呢? “猗猗啊,我只是不想你后悔,景宣他……” “妈妈,这和他没关系,”赫胥猗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但很快换上了笑容,“我们本来就没有可能了。” 何止是没有可能? 如果再次遇到张景宣,她还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宋文慧看见女儿的神情,一时有些后悔提那人。 赫胥猗抱住母亲,反过来安慰她,“我刚才说的是真的,你不要想得那么糟糕嘛。而且如琢姐姐长得很好看,你知道吗?她的眼睛是紫色的,据说全世界紫色眼睛的人不超过1000个呢。” 宋文慧勉强配合女儿,想让气氛不那么悲情。 “我记得尹小姐是混血,确实应该长得很好看。” “是啊,你知道我的嘛,我最喜欢好看的东西了,所以我很可能会喜欢上她的。” 赫胥猗唯有在母亲面前才能显露出一丝小女儿态。 宋文慧温柔地帮女儿顺着头发,说着自己说了无数遍的话。 “猗猗,无论你做什么决定,妈妈都会支持你的。” 喜欢尹如琢?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事,暂且不说她根本不喜欢女人这一点,只说两人将来的关系,不掺杂感情就是最好的情况。 一个要名,一个要钱,这是如今最司空见惯的联姻方式,她们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两人都是女人。 尹润松果然很快就将聘礼的详单发了过来,赫胥复不敢怠慢,赶紧给女儿过目。他现在对赫胥猗,是真的没半点父亲对女儿的威严了。 家里这几年全靠女儿撑着,他没担当也没本事,自知之明倒是有一些。卖女儿这件事说起来确实不体面,但他自觉也是认真思考过的。 这尹家在贵族间的名声虽然不怎么样,但家风良好,几代家主都没什么胡搞乱搞的传闻。尹如琢是女人这点是有些可惜,但如今IPS技术已经成熟,两个女人照样可以生孩子,那是男是女又有什么差别呢? 等赫胥猗孩子一生,地位必然稳固,到时候尹家的钱还不就是赫胥家的吗? 赫胥复这人在贵族中也是个异类,人荒唐又不注重名声,当初几次差点把赫胥老爷子气死。没想生出两个女儿,大的温婉大方、贤惠持家,小的聪明伶俐,活泼可爱,人人都称道。 哦,两女儿也不是他生的,不少人庆幸两个孩子都继承了宋文慧的好基因。 赫胥猗看了一遍聘礼详单,一边看一边心惊。赫胥家早不复往日繁荣,两百万都能让她难死,乍一见这价值起码几个亿的东西,也是无比动摇。 赫胥复忐忑地看着女儿,一边搓手一边道:“猗猗啊,你觉得怎么样?这还只是聘礼的一部分,是尹老哥定的。还有一部分交给如琢来决定,肯定不会比这个少。” 赫胥猗微微皱眉,不是很明白这聘礼为什么还要分开决定。但她思考了一会儿也有些释然了——恐怕这个婚事不止她一人不满。 “尹家不愧是巨贾,随随便便就拿出了那么多东西。” 赫胥复也是连连点头,“就是啊,真不知道他们这脑袋是怎么长的,随便投资哪儿都能赚钱,怎么我就没这个头脑呢?” 赫胥猗一阵无语。 她爹要是有个好脑子,现在能沦落到把她卖了吗? 尹家和赫胥家联姻的事很快传遍九诸,一时沸沸扬扬。尹润松行事向来不低调,更说不上循规蹈矩,否则也做不出让女儿和女人结婚的事。 只不过他和赫胥复的荒唐不一样,出格的事也要办得漂亮。两家联姻,各方震惊,结果冷嘲热讽还没开始,国王陛下倒是在人前对这件事大加赞赏起来。 九诸实行君主立宪制,国王虽没太多实权,好歹也是国家象征,尤其是对贵族阶层来说,他所代表的意义非同凡响。 谁都不知道尹家是如何把国王也给搞定的,如果现在世袭爵位还能由陛下直接授予的话,恐怕他们都用不着费这个心思去联这个姻了。 陛下表了态,民众也是吃瓜看戏。同性婚姻合法十年,这可是贵族中第一场大张旗鼓的同性婚姻,还是经由国王陛下同意的,意义非比寻常。 无论是官方媒体还是民间反响,总体看来都相当正面。 然而,这只不过是表象而已。贵族们虽因国王的表态不敢在明面上说三道四,背地里却是极尽嘲讽。 赫胥复卖女求财,被冷嘲热讽在所难免。但比起他的处境,赫胥猗无疑要艰难许多。 贵族之中并非没有同性伴侣,但这种情况大多是两人真心相爱,反抗家庭最终胜利的结果,暗地里很受贵族小姐们钦羡和标榜。 但与同性联姻,这可就实在算不上什么体面的事了。唯一能够证明的只有赫胥家彻底落魄的事实,以及赫胥猗找不到比这更好的婚姻的惨境。 赫胥猗下定决心之后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对于这些流言蜚语并不是很在意。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欠钱和欠人情更叫人抬不起头。 她已经受够了这种窘迫的生活,如果有摆脱的机会,她真的不介意拿自己的婚姻做交换。 尹家就是她现在最好的选择,无论是财力还是诚意,赫胥猗都很满意。 至于爱情和幸福,这不是她能考虑的事。 第六章 “爸爸,我出门了。” “嗯……”尹润松坐在沙发上,一边抽烟一边浏览着报纸,听到女儿的话,略一抬头,等看清她的打扮,脸色都臭了。一副恨铁不成钢的神情,“哎呀,你怎么还穿着工作时的衣服?约会都不知道打扮打扮,你让人猗猗怎么想?还以为你那么随便呢。” “……” 尹如琢没答话,摆着一张扑克脸。 若是换成商场上的对手,一定会因她这副讳莫如深的模样胆寒,大多数人也会将她几乎一成不变的温和表情当作是高深莫测。 “我和你说话呢,”可惜尹润松不是别人,他是尹如琢的父亲,也是最了解这个女儿的人,“第一次约会,你得给人家留个好印象不是?你和人小姑娘差着几个代沟,别以为能娶到人家就万事大吉了。想想你爸爸我当年……” 一听父亲又要开始吹嘘年轻时候的恋爱事迹,尹如琢嘴角一弯,“晚上还要飞莫兰,这样方便一些。” “什么方便一些,你怎么什么都图方便呢?哎呀,太糟蹋我和你妈妈给你生的漂亮脸蛋了。” 尹润松痛心疾首,尹如琢还是那副不急不躁的模样。没有明确反对父亲,但也没有妥协。 “第一次约会,太重视可能会让猗猗有压力的。” “什么有压力?这是重视,重视你懂不懂?我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不解风情的女儿,还要爸爸教你怎么追女孩子。哎呦,哎呦……” 女儿争气,尹润松放心把担子甩给她,现在整日闲得很,闲着闲着就操心起了女儿的婚事。 他妻子去世得早,唯独这一个女儿,原本也想着在身边多留几年。没想到一留二留,留到了二十六岁,转头一看女儿竟然连个恋爱也没谈过。 这一下可把尹润松急坏了,一会儿想着女儿是不是有感情障碍,一会儿想着她是不是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受过情伤。 他暗里侦查明里打听,又是给她介绍青年才俊,又是给她挑选美貌小姑娘,没想到这个女儿还是不为所动。 尹润松自诩开明,奋斗一辈子攒下这家业,老了也没什么追求,就指望女儿幸福,自己可以含饴弄孙。 所以无论尹如琢喜欢男人还是喜欢女人,他都不会干预。 结果可好,这女儿一副对谁都没兴趣的模样,一心投入在工作上。 尹润松在典型的“传统开明”思想作祟下,起了帮女儿包办婚姻的念头。 首先当然得是女儿喜欢,其次自己也得顺眼,最后,最好还能对家族有益。 结果,在这个首先上他就败北了无数次。 尹润松想不通啊! 想他年轻时候风流倜傥,妻子也是风华绝代,都是浪漫知趣的弄潮儿,怎么这个女儿在感情方面像块木头疙瘩一样,怎么都不开窍呢? 但就此放弃不是尹润松的性格,更何况他现在有的是时间。在这种坚持不懈的努力之下,他终于有了个大发现。 不知道为什么,尹如琢这些年通过各种曲折途径帮助着赫胥家。 双方没有商业往来,交情也不深,如琢为什么要资助他们呢? 尹润松一看赫胥猗,瞬间认为自己掌握到了事情的关键。 赫胥家大女儿,不仅温柔娴雅、美丽端庄,而且这些年支撑着赫胥家,足以看出其独立坚韧,稳重大气的宝贵品质。 也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能得到他女儿的青睐了! 尹润松为女儿的好眼光欣慰,本以为没多久就会传来好消息,没想到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人姑娘都二十岁到了法定结婚年龄,尹如琢还是半点动静都没有。 尹润松着急啊,大家出身的小姐结婚普遍都早,像尹如琢这种二十八岁连恋爱都没谈过的,根本是个奇葩。 再不行动,她媳妇都要跑了! 最后还是得他这个靠谱老爹出手。 “您别操心,我知道的。” 尹如琢笑容恬淡,声音温柔坚定,似乎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你知道个屁。” 尹润松却是要被气死了。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尹如琢学会了这张公式化的扑克脸,工作上越来越顺利,人反而越来越放不开。 尹如琢抬腕看了一下表,“时间要赶不上了,我先走了,您晚餐多吃点。” “等等,你礼物带了没?花呢,有准备吗?” 尹如琢挥了挥手,让他放心,尹润松靠在沙发上无奈摇头。 他还记得自己刚开始提这件事的时候,尹如琢是如何反对的。还好他强迫她参加了赫胥猗的生日会,否则不知道要耽搁多少事。 尹润松“吧嗒吧嗒”抽起了烟,心里盘算着婚礼还差哪些准备。 尹如琢驱车去庄园接到赫胥猗,两人向着今日的约会地点进发。 “如琢姐姐,谢谢你今天的邀请。” 赫胥猗今天打扮得青春洋溢又不失端庄,态度自然大方,似乎没对两人关系的改变感到尴尬。 尹家向赫胥猗提亲的消息已放出一周之久,两人期间一直没有见过面。尹如琢工作繁忙,赫胥猗乐得轻松,说实话,她对今天的约会没有丝毫期待。 两人相差八岁,一个已经工作多年,另一个还是学生,只见过寥寥数面,根本没有话题。 只是为了不让气氛尴尬,花费的心力就足够叫人疲惫了。 “是我应该道歉,之前工作太忙,今天才空出时间。”尹如琢含蓄地打量了她一眼,“你今天很好看。” “谢谢,如琢姐姐今天……”赫胥猗羞涩一笑,带着几分调皮道,“倒还是一样。” 尹如琢穿得正式,实在不像是出去约会的样子。 “不好意思,我没来得及换。” 她早上开完会,匆匆回了一趟家,实在来不及打理着装和妆容。 赫胥猗轻笑,“不是什么要道歉的事,你工作那么忙还抽出时间请我听音乐会,我很开心。而且,你穿正装很好看啊。” 尹如琢似乎愣了一下,目光在她身上轻轻扫过。 “嗯?” 赫胥猗察觉到她的目光,只觉得那一眼中有什么微妙的含义,有些心虚地摆出了疑惑的神情。她对自己的面具向来很有自信,但尹如琢偶尔的几个眼神,让她短暂地产生了被看穿的错觉。 赫胥猗如今的一切作为,无疑是在“讨好”尹如琢。既然把这段婚姻当作交易来看待,她不介意给“顾客”更好的体验。 当然,这种体验唯有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才是最好的。对她来说,表现出天真羞涩,毫无城府的形象无疑更容易获得尹如琢的信任。 对方是一位精明的商人,一定对这段婚姻的利害有着准确的预估。说白了,尹如琢不过是拿金钱换她的贵族头衔。 伯爵头衔对赫胥猗来说不算什么,对方给出的金额她相当满意。 婚前约会不过是做样子给其他人看,也不过是一种“验货”而已,这会让她明白,此后自己要扮演什么样的角色。 “只是觉得你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 “小时候?”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十年前你爷爷六十大寿,我也去了赫胥庄园。” 赫胥猗记性很好,对此还有印象。 “当然记得,当时你是和叔叔阿姨一起来的。” 那是尹如琢第一次亮相这种大型场合,吸足眼球的同时也闹出了一些风波。不过这种不愉快不用在此时提起,徒增尴尬。 “是的。” “那你对我那时候是什么印象?” 尹如琢仔细思考了一下,“很可爱,很耿直,很有大家小姐的气派。” 很可爱,很耿直,很有大家小姐的气派。 赫胥猗觉得尹如琢那双好看的眼睛,真不是白长的。 十年之前赫胥家的颓势还没那么明显,有爷爷坐镇她也根本不用理会这些俗事,十岁的天真女孩天不怕地不怕,可不是她形容的这样吗? 只不过,一切都不一样了。 赫胥猗斜了一下目光,口中仍笑道:“那如琢姐姐的意思是我现在不可爱了?” “与其说是不可爱,不如说现在更应该用漂亮来形容你。”尹如琢似乎没注意到她的变化,语调轻柔地道,“你成熟了不少,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差点没认出来。” 对于女孩子来说,二十岁和十岁的变化绝对可以用翻天覆地来形容。 “如琢姐姐也成熟了不少,不过我还是第一眼认出了你。” 赫胥猗这句话绝非谎言,毕竟尹如琢是名人,年轻有为又漂亮,想不让人记住都难。 尹如琢笑了笑,“你当时的钢琴演奏十分出色,让人惊艳,现在还有在弹吗?” 赫胥猗神情微变,握住了自己的手。 “只是爱好而已,很久不弹已经生疏了很多。” 尹如琢看了她一眼,目光带着几分深意,但之后没有再说话,只是打开了车内的播放器。 一首舒缓的古典音乐响起,赫胥猗因不用再勉强开口而心头一松。 “还有一段路,你可以先休息一会儿。” “嗯。” 赫胥猗很听话地闭上了双眼,尹如琢稍微放低了靠背,能让她更舒服一些。 少女皮肤白皙、面容姣好,唇珠丰润、眉目温婉,闭目养神的模样犹如一幅画卷。 尹如琢望着她的脸,不禁有一丝晃神。 她从没想过,自己会和这个小女孩结婚。 第七章 在见到赫胥猗之前,对父亲的荒唐决定,尹如琢一直都持反对的意见。 毕竟对赫胥猗来说,两人的唯一交集不过是十年前的那一场聚会,突然去向人家提亲怎么说都太唐突冒昧了。 她这几年确实给赫胥家提供了一些帮助,但也仅限于资金上的周转而已。这对她来说这只是举手之劳,她从未因此有过非分之想。 只是,当真正面对长大后的赫胥猗,她发现自己说不出那些义正言辞的话了。 在接收到赫胥家的肯定回复后,她默认了父亲的决定。 看着赫胥猗还带着一丝稚嫩的脸,尹如琢无声叹了口气。 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对不对,也不知道赫胥猗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答应的。 是因为赫胥家的窘境吗?还是因为赫胥复的安排? 尹如琢在见到赫胥猗之前是忐忑的,在对方并未表现出抗拒和厌恶后,她深深松了口气。 虽然能够感觉到赫胥猗还未对自己敞开心扉,但从两人目前的关系来说,这是在所难免的事。 她只希望,这场婚姻除了为赫胥家带去资金上的援助外,也能为赫胥猗带去幸福。 两人下午一同逛了艺术展,而后共进晚餐。 “嗯……为什么只有我们两人?” 明海大厦顶楼的这一家餐厅,每个时段只招待二十桌顾客,提前半个月才能预定到位置。赫胥猗虽然很少来这种地方消费,但该知道的一样不少。 然而,那么难预定到的餐厅,此时竟然只有她们两人就餐。 赫胥猗心中有些猜测,却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毕竟能来这里吃饭的人身份都不会普通,尹如琢有再多钱,也不可能让人家临时取消吧? 尹如琢用餐的手微微一顿,面露歉意,“对不起,让你不自在了吗?” 与其说不自在,不如说是让赫胥猗深刻体会到尹家有钱这个事实。 “不,只是觉得对其他想在这里进餐的人很抱歉。” 尹家豪富,这番做派倒也不叫人奇怪。到了尹如琢这一代,尹氏已经富了三代,然而仍有不少人在背地以“土豪”称呼他们。而这些,大多是有由尹润松张扬挥霍的作风造成的。 尹如琢没有解释什么,只点头道:“这次是我的疏忽,下一次不会这样了。” “其实没什么啦,如琢姐姐你不用道歉。” 尹如琢的表现算不上热络,但态度一直温和,也很照顾她。说实话,赫胥猗不讨厌她这个人,可也绝对说不上有好感。 如果没有这一纸婚约,两人或许根本不会有交集。别说是恋人,仅是作为朋友的可能性都不大。 年龄相差八岁,圈子全然不同,没有共同的兴趣爱好,没有共同的话题,两人都带着虚假的面具,说些客套又不咸不淡的话语,比面对陌生人更疲惫。 “不好意思,我去一下化妆间。” 单独的相处让赫胥猗觉得有些窒息,只要在这个人面前,她无时无刻都逃脱不了自己只不过是一件商品这个念头。 她想调整一下自己的状态。 “嗯。” 尹如琢看着她离开的背影,默默叹了一口气,冲着不远处的侍者道:“让经理过来一下。” 经理很快赶来,期待又忐忑地望着尹如琢,“尹总觉得口味怎么样?” 这家餐厅也是尹家名下餐饮集团中的一家,老板大驾光临,当然比任何时候更尽心尽力。 尹如琢笑得很温和,“味道很不错,只不过我当时只预定了一桌,这样有些太大张旗鼓了。” 她不是想责备经理,只是想弄清楚事情的真相。 经理一听有些慌乱,连忙解释道:“是这样的,但后来尹总——您的父亲又来了消息,说不能怠慢了赫胥小姐。” 尹如琢明白了,“好的,我知道了。今天的晚餐很美味,你和主厨都费心了。” 经理没见她有责难的意思,心下松了口气。 “哪里哪里,应该的。” 赫胥猗去了一趟洗手间,再回来时已经调整好了状态。 既然只是将对方当作协议结婚的对象,奢望两人理念相合实在是很没必要。 两人接下来的相处还算轻松愉快,吃完晚餐后一起听了一场古典音乐会。尹如琢晚上还要赶飞机去莫兰,音乐会散场后将赫胥猗送回了家中。 时间已经不早,但当赫胥猗回到家中时,客厅还是灯火通明。女佣站在客厅门口,一见赫胥猗顿时大喜过望。 “大小姐,您终于回来了。” “怎么了?为什么守在这里?” “哎呀,大小姐你快去看看吧,二小姐回来了,因为您的婚事正和老爷闹呢。” 赫胥猗的妹妹现年十四岁,单名一个狷,不是娟秀的娟,而是狷狂的狷。外人夸她活泼可爱,聪明伶俐,但对赫胥复来说,这个小女儿比大女儿和妻子加起来还要可怕。 赫胥猗一听妹妹回来,脸上现出一丝苦笑。几个月不见,她很想念妹妹,只是现在这个情况,她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安抚这条暴躁小狂犬。 “狷狷,你怎么回来了?” 她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见到的就是赫胥复被赫胥狷摁在沙发上用靠枕狂揍。 赫胥复没啥大优点,绅士风度却是刻进骨子里的,从不对女性动粗。平日里犯了错,面对妻子和大女儿也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 只不过无论是宋文慧还是赫胥猗,都是典型的大家小姐,再如何动粗也痛不到哪里去,他躲躲也就过了。 这小女儿却不一样。 赫胥狷从小热爱各种运动,在马术方面尤其有天赋,年纪轻轻已经是国家马术队的队员。作为专业运动员,她的身手可不是赫胥复招架得住的。 “哎呀狷狷,你怎么能这样打爸爸呢?别打了、别打了……”赫胥复被打得抱头求饶,听见赫胥猗的声音,连声求援,“猗猗,快、快管管你妹妹,爸爸要被他打秃咯。” 被大女儿管的时候向妻子求援,被小女儿打的时候向大女儿求援,他这当家做得极其没有尊严,倒也得亏了心态良好,换作别人可能早就抑郁了。 “姐姐!” 赫胥狷看见赫胥猗,立即扔了靠枕向她冲来。 她长得更像父亲一些,加上长年锻炼,整个人有种说不出的飒爽与英气。 她不过十四岁已经和赫胥猗差不多高,扑过来将姐姐抱了个满怀,又急又气道:“姐姐,你要结婚了?和尹家那个谁谁谁!是不是爸爸逼你的?我听别人说,爸爸为了——” 赫胥猗柔声打断她的话,“狷狷,我是快要结婚了。不是和谁谁谁,而是和尹如琢。爸爸……没有逼我,你不要在外面听人胡说。” 赫胥狷根本不相信她的话,“爸爸要是没有逼你,你为什么会嫁给尹如琢?你们之前根本没有交集,她还比你大十几岁,而且你明明喜欢的是张……” “好了狷狷,”赫胥猗好气好笑,“尹如琢只是比我大八岁,哪有十几岁,你就听人瞎说。而且她长得很好看,我过去有喜欢的人不代表我现在不会喜欢她,你别乱想了。” 赫胥狷听她说得认真,神情也很自然,一时有些不确定了,只仍含糊地道:“八岁……那八岁也很多了,她都是我两倍大了。” “那又不是你和她结婚。” 赫胥狷性子急,人却单纯,从小不是在训练营就是在学校,时间大多花在训练上,对这些弯弯绕绕十分不敏感。否则也不会事情过了一周,她才听到流言蜚语,火急火燎地赶回来。 “你说的是真的?” 赫胥狷将信将疑,赫胥猗摸了摸她的脑袋。 “当然是真的……我给你看如琢姐姐的照片。” 赫胥狷嘟了嘟嘴,“你连照片都有了啊。” 照片当然是尹润松传过来的,赫胥猗姑且是存到了手机里,做戏要做足嘛。 再说尹如琢的脸确实赏心悦目,存在手机里也没什么损失。 赫胥复得以解脱,匆匆打过招呼就溜得没了踪影,赫胥狷懒得搭理这个父亲,凑到姐姐身边看照片。 结果这一看,赫胥狷却是没了声音。 “怎么样,我没骗你吧?” “这、这就是尹如琢?”赫胥狷的声音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我认识她。” “嗯?” 赫胥狷平日里根本不关注这些,所以才能说出尹如琢比赫胥猗大十几岁这种无稽之谈。可她现在却说自己认识尹如琢,不得不说,这引起了赫胥猗的好奇。 “我认识这位姐姐,原来她就是尹姐姐啊!”赫胥狷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脸上的欣喜让赫胥猗看得有些怀疑人生。 “你怎么会认识她?” “哎呀,我当然认识她,姐姐你怎么会不知道呢?的卢就是尹姐姐提供的奖品啊。” 的卢是赫胥狷在十岁时赢的一匹纯血马,如今赫胥马场中所有优良马匹都是它的直系后代。 马术是十分消耗金钱的贵族运动,一匹好马的价格动辄上百万、上千万,优质纯血马更是可遇不可求。 没想到的是,这样贵重的马竟然作为冠军奖品,出现在了一场青少年马术比赛之中。 以赫胥家的情况,若要支持赫胥狷的爱好是十分吃力的。但因为她的这次一举夺冠,赫胥猗下定决心要支持妹妹。 的卢的到来不仅解决了赫胥狷没有好马的问题,还为赫胥马场增加了一笔额外收入。 但赫胥猗真的从没想过,这样的好马究竟为什么会成为奖品,还是在这种无关紧要的赛事之中。 ※※※※※※※※※※※※※※※※※※※※ 赫胥小姐,你没有心。 第八章 “那一天为我颁奖的就是尹姐姐,你没有看到吗?她还鼓励了我呢!” 赫胥狷早已没了之前的厌恶和愤慨,眉飞色舞地述说着当初的事。 赫胥猗当时根本没有关注这些,她只是为妹妹获得了冠军而欣喜。 “这个……我还真的不知道。” “姐姐,你真的喜欢尹姐姐吗?”赫胥狷称呼改得相当自然,“那你什么时候也能让我见见她吗?我要感谢她,要不是有了的卢,我绝对拿不到锦标赛的冠军。” 因为马术不是选手个人就能完成的运动,人与马之间必须有着良好的默契。培养默契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增加相处的时间,所以很多情况下,马匹都是属于选手个人,更甚至是从小开始抚养的。 这也是马术一直以来都被称作贵族运动的原因,一匹好马动辄几百万,甚至上千万,不是普通家庭负担得起的。 赫胥猗真是万万没想到,尹如琢还没见到妹妹就已经将她收买了。 “如琢姐姐工作很忙,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见到她,下次如果有机会一定带上你,可以吧?” 但能让妹妹不再纠结于她是否真的喜欢尹如琢,不失为一件好事。赫胥猗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开始认真考虑起带赫胥狷一块儿去约会的可能性。 今天的这场约会实在不能算轻松愉快,今后如果有赫胥狷同行,气氛可能会好上不少。她还可以借此向尹如琢表达自己的谢意,拉近一些关系。 不过赫胥狷不住在家中,时间不一定对得上,她现在也只是想想而已。 尹如琢这一次出差将近一周,这对于她来说是家常便饭。但因为心里记挂着事,她觉得这一次的时间异常漫长。 她之前和赫胥猗交换了联系方式,所以这一周中两人并非毫无联络,只不过止于一些简单的问候而已。 倒是在她回来之后,赫胥猗给她发了一条特别的短信。 赫胥狷,赫胥猗的妹妹,如今九诸最年轻的世界级马术冠军,是举世瞩目的明日之星。 尹如琢当然对那个小女孩有印象,通过偶然的机会,她知道了对方的梦想。那时候正巧有一位合作者给她送了一匹好马,她就将之捐赠给了赫胥狷参加的一个大赛当作奖品。 赫胥猗问她,下一次见面介不介意让妹妹也一起来,赫胥狷想要感谢她。 尹如琢的关注点不是赫胥狷的感谢,而是赫胥猗提到了下一次见面。 猗猗也在期待下一次见面吗? 赫胥猗很快就收到了尹如琢的回复,对方不仅欣然同意,而且还立即发出了邀请。 “最近有一场世界优质纯种马的展览会在新西比斯举行,不知你和妹妹是否感兴趣?” 赫胥猗头又有些大了。 尹如琢十分体贴,不如说,体贴过了头。为了赫胥狷,竟然立即打听到了纯种马展览会。 可问题在于,新西比斯根本不在九诸境内,这是一场长途旅行的邀请。 才第二次约会而已,这是不是也太大胆了一些? 赫胥猗心中腹诽,但一想提到下一次见面的人是自己,说要带赫胥狷的也是自己,现如今对方给出了如此费心的邀请,自己还能拒绝不成? 那也实在太不给面子了。 况且两人现在已经有了婚约,这个邀请其实算不上很出格。 赫胥猗犹豫间,尹如琢似乎意识到了这件事的不妥,又给她发来了一条消息。 “对不起,我太唐突了,没有问清你们是否有时间。” 展览会为期一周,周末绝对是有时间的。新西比斯对九诸免签,两个小时候飞机也算不上长途,作为一场两天一夜的旅行,这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周末的话我没有问题,如果是纯种马展览会,狷狷就算有天大的事也会空出时间来的。” 她最终还是给出了肯定的回复,时间定在了这周末,旅途的一切行程都由尹如琢来安排。 尹润松知道这件事后简直大喜过望,以为女儿终于开窍。 “没想到如琢你行动那么迅速,好样的好样的,不愧是我的女儿。” 尹如琢收拾着行李,尹润松则兴奋地在她门口来回踱步。 “两天一夜行,你可要照顾好人家猗猗。还有,第一次的时候一定要温柔一些,你更年长……哎呀,你懂吗?” 尹润松这才想起女儿根本没有恋爱经历,年长一些又有什么用呢? 尹如琢难得显出了无奈的神情,“爸爸,你在说什么呢?我只是邀请猗猗去看展览会。” “什么?你是不是呆呀,未婚夫妻……哎,妻妻一起出去两天一夜游,你们竟然要什么都不做吗?” “不止是我们俩,还有猗猗的妹妹,赫胥狷也会一起去。”尹如琢知道父亲并无恶意,耐下性子和他解释,“而且我和猗猗也还没发展到这一步,等结婚以后再说。” 尹润松这可不爱听了。 虽说一个老父亲和女儿谈这种话题是有一些老不修的嫌疑,但她这个女儿实在是有些太正经了,他很怕自己不提醒一下,她根本就不开窍。 “什么没发展到这一步?气氛来了一见钟情、干柴烈火,一发不可收拾!恋爱哪里还讲什么循序渐进的?又不是解数学题。想当年你爸爸我啊……” 尹如琢知道父亲的事迹,耳朵听得都要生茧了。有钱又浪漫的花花公子,在遇到母亲之前万千花丛过,片叶不沾身。 可她要的并不是这种短暂的情缘,所以无论如何都不可能用这种轻佻的态度对待赫胥猗。 “好啦爸爸,我知道你的伟大事迹。”尹如琢摆出微笑,“不过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就不要操心了。” “哼,总是让我别操心别操心,我不操心你操心谁?” 尹润松再一次被女儿拒绝,脾气又上来了。 “算了算了,每次讲你也讲不听,总是嫌我啰嗦,我不说了。” 他气哼哼地离开,尹如琢不免生出了几分内疚。她知道父亲一方面是担心自己,另一方面也是太寂寞了。 母亲去世七年,他一直没有再找的意愿,彻底放下工作之后,生活自然也就单调无趣了起来,这才把重心都放在了她的身上。 她一边叹息,一边盖上了行李箱。 在尹如琢收拾好东西出发去往机场时,另一边派出的车辆也接到了赫胥猗姐妹。 比起赫胥猗的平和淡定,赫胥狷对这场旅行的期待和兴奋远超过两个当事人。 “姐姐,我们真的是去参加新西比斯的展览会吗?啊啊啊,我好开心啊!我们教练说这场展览会有好多名马,好多世界冠军都会去参加呢!” 赫胥猗虽然支持妹妹的梦想,但对马术运动其实不怎么感兴趣,对那些马术冠军当然也没有迷妹的心思。 “那你也是世界冠军,不是正好吗?” “那怎么能一样啊?含金量不同的,我才拿了一个锦标赛冠军,以后的路还长着呢!啊,不知道他们愿不愿意给我签个名。” “你放心,会的啦,毕竟你可是马术圈备受瞩目的明日之星呢。” 这个称号赫胥狷也不是不知道,有几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但没有反驳。 姐妹俩就在这一个兴奋难耐,一个失笑无奈的状态中到达了机场。 尹如琢先到一步,在VIP候机厅等待两人。 路上还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的赫胥狷,在这时却老实了下来,害羞小姑娘般躲在姐姐的身后,让赫胥猗好笑不已。 “猗猗,你们来啦。” 尹如琢今天的打扮与赫胥猗之前见的正装风格全然不同,休闲而时尚。她的身高很高,身形又挺拔,衣架子一般,做工精致的驼色风衣穿在她身上,比在超模身上也不逊色。 尹如琢摘下茶色的太阳镜,温和地看着两人。 “小狷,我们又见面了。” 赫胥狷站在赫胥猗身上,神情姿态罕见地透出了几分扭捏,“尹姐姐,你、你好。” “我有看你之前的比赛,恭喜你获得了冠军。” “不不不,是我应该谢谢你,多亏有了的卢我才……” “可你赢得的卢的时候,你还没有拥有它。我知道你的才能,的卢能够成为冠军马是因为你最好地发挥了它的长处,我很庆幸当初把它当做奖品。” 的卢并不是赫胥狷的第一匹马,但是她第一次靠自己赢得的马。不仅如此,它本身还是一匹难得的好马,又和她一起赢得了第一个冠军,对赫胥狷来说着实有着非凡的意义。 因为尹如琢的话,她的眼神甚至出现了隐约的泪花。 “尹姐姐,谢谢你。” 妹妹和尹如琢见面如此煽情,倒显得赫胥猗像个局外人了。 赫胥猗想起父亲对她的夸赞,只见过她几眼的母亲也对她很有好感,如今就连妹妹也真心实意地仰慕着她,竟只剩下自己抱着虚与委蛇的态度在与其交往,一时不禁有种错乱的感觉。 不会到最后,这个家里只有她不喜欢尹如琢吧? 不,倒也说不上不喜欢,只是单纯没有恋人意义上的好感而已。 ※※※※※※※※※※※※※※※※※※※※ 赫胥猗:我赫胥猗就算嫁进尹家,拿尹如琢的钱,被她千宠万爱也不会爱上她! 真香是人类的本质之一,哈哈哈。 第九章 三人早上十点达到新西比斯,在酒店稍作休整,吃过午餐后去了展览会。 展览会地点位于新西比斯公立马场,这里青草葱郁,地势平坦,设施完善,又常年四季如春,因此承办过不少届马术比赛,也举办了很多届纯种马展览会。 每年的这个时节,各大马场、国家代表团、优秀选手个人以及对好马有兴趣的富豪贵族都会齐聚一堂,参加这一爱马人士的聚会。 纯血马,汗血马,贝多因马等等,世界有名的马种在此一一亮相,几乎所有冠军马都曾在这样的马展中出现过。 赫胥狷的的卢也一样,所以当它作为比赛奖品出现时,赫胥狷激动得几近晕厥。当初的比赛激烈程度也完全超出了普通的青少年赛,整个成绩都提高了一个档次。 但最终,她获得了冠军。 草坪上布置着许多个分区会场,游人或三三两两,或五六成群,手中都拿着主办方发的地图和展览介绍。 三人在此之中并不显眼,除了赫胥狷看起来实在有些兴奋过头。 “尹姐姐,我们先去贝多因马种展览分区吧?” 其余两人其实对马匹、马术的兴趣都不大,这一次权当是陪她来的,对此完全没有意见。 赫胥狷拉着两人东跑西逛,期间遇到了几位世界级的马术冠军,还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作为十分值得期待的年轻人以及竞争对手,她在圈子里也已有了不小的名气。 妹妹精力旺盛,赫胥猗却没这个体力,逛了几个地方就已经走不动路。 “猗猗,我们先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 各会场之间每隔一段路就设置了阴凉休息区,有移动商店提供饮料酒水。 三人在空位上坐下,尹如琢点了一些吃的,赫胥狷的注意力还在展览介绍簿上。 赫胥猗因终于能够休息而松了口气。 为了今天她特地拿出了从未穿过的运动鞋,原本是为了走起来不那么累,没想到弄巧成拙。新鞋有些硌脚,把她脚跟给磨破了。 这双鞋是之前生日时他人送的礼物,某知名设计师的限量款设计。她抱着物尽其用的想法,只在出发前试了一下,完全没想到会有这个问题。 只是脚再怎么疼,赫胥猗也不可能做出大庭广众之下脱鞋子的举动,只能调整坐姿,尽量让脚不要受力。 尹如琢察觉到赫胥猗的异样,担忧道:”怎么了猗猗,你很累吗?” 赫胥猗摇了摇头,勉强笑道:“没有很累……” 赫胥狷笑嘻嘻地道:“姐姐很少运动,体力可差了。” 赫胥猗一脸无奈,“狷狷。” 尹如琢垂眸望了一眼她的脚,“等我一会儿,马上就回来。” “啊?好的。” 赫胥猗不知道她要去做什么,在她进入商店后对着赫胥狷道:“你倒是笑话姐姐体力不好了?今天是为了谁我才那么累的?” 赫胥狷玩得很尽兴,晒得红彤彤的小脸满是笑容,“对不起嘛姐姐,是我错了。那之后我来背你好了。” “又胡闹,那像什么样子。” “呼呼呼,对哦,要背也不该是我背,得尹姐姐背你才对。我现在是电灯胆,不通气。” 赫胥猗好气好笑,“还说,要不要我告诉如琢姐姐你刚听说我要和她结婚时的反应?” “诶诶?不要啦,我那时候又不知道是她。而且、而且我也是为了姐姐你着想嘛,我哪里知道你已经喜欢她……额、咳咳咳……” 虽然不是真的喜欢尹如琢,但这确实是赫胥猗想要让赫胥狷知道的“事实”,所以没想着反驳。 只是对方突然卡壳的表现让她很疑惑,一扭头却见尹如琢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离两人不过几步之遥。 赫胥狷的嗓门很大,所以尹如琢清楚地听到了她所说的话。她有几分不敢置信地望向赫胥猗,对方早已满脸通红,羞涩不已。 赫胥狷看看姐姐,又看看尹如琢,非常识趣地道:“我、我去商店买点吃的,尹姐姐你帮我看着我姐姐哈。” 她说着已经一跃而起,风似的不见了人影。 “狷狷,你不要乱跑,买完马上就回来。” 赫胥猗眼见着她跑向商店,掩饰般喊了一声。 尹如琢如梦初醒般走到她身边,向来犹如带着温和面具的脸上竟出现了有些孩子气的笑容。 “猗猗……” 赫胥猗脸上仍有羞涩,尴尬道:“如琢姐姐,小孩子胡乱说话,你、你不要当真。” 尹如琢点了点头,在她面前蹲了下来,“你的脚是不是磨破了?我买了创可贴。” 赫胥猗这才知道她是去做什么了。 “额,只有一点点……” 她没想到尹如琢会那么细心,更没想到她在听到赫胥狷的那些话后会有这样的反应。 这是开心吗?开心是否意味着尹如琢对她……有好感? 可是两人根本没有太多的交集,这样短的时间内就能培养出感情吗? 她不觉得尹如琢需要像自己一样伪装,毕竟如今有求于人的是他们赫胥家,不是尹家。 对方的反应很可能是真实的。 赫胥猗突然意识到,尹如琢或许和她想象得不一样。 尹润松是怎么评价这个女儿的? 她依稀记得尹润松说尹如琢刻板老实,不解风情,但这些形容词实在是很难和尹如琢联系起来。 在商场上,她是目光独到,直觉敏锐的“猎犬”,说精明能干绝不过分,又怎么可能和老实扯上关系呢? 至于不解风情,尹如琢温和知礼,从未有过轻佻的言行,但怎么也和不解风情扯不上关系。以她美丽出众的外貌,追求者绝不会少,他人该来解她风情才对。 所以,赫胥猗之前根本不相信尹润松所说的话。 可是,她此刻的表现……怎么说呢?实在是有些纯情过了头。 赫胥猗一时有些无法确定尹如琢的想法了,如果不是如她这般的伪装,那么这个人或许真的…… 她想了一堆,等尹如琢准备脱自己鞋子才反应过来她在做什么。 尹如琢半蹲下身,丝毫不在意鞋上的泥渍,正要帮她脱鞋。 赫胥猗忙不迭移开脚,“不、不用了,我自己来吧。” 尹如琢没有强求,抬头望向她,微紫的瞳仁中是极度柔和的光。 “好。” 她的目光让赫胥猗心中微微一悸,接创可贴的手不禁迟疑了一下。 尹如琢站起身,为她遮挡住其他人的视线,“我给你挡着,你放心。” “嗯……” 赫胥猗暗暗心惊,接下来几乎完全没心情考虑什么玩不玩,马不马了。 在她心中,尹如琢是合作以及博弈的对手,因为如今所有情况她都处于下风,所以她开始时故意用极低的姿态来面对对方。 天真、不谙世事以及偶尔表现出的羞涩,为的不过是卸下对方的戒心和防备,以在这场交易中获得更多的利益。 但尹如琢的反应又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玩了一天,赫胥狷早早就睡着了。尹如琢答应她明天早上去滑草,连睡着嘴角都是满足的笑容。 赫胥猗有些睡不着,走出露台想透透气,结果刚一出来就遇到了此时最不想见到的人。 尹如琢倚在露台的栏杆上,正望着不远处的海岸线。大概是听到了声音,她恰在此时转头,看到了出门的赫胥猗。 “猗猗。” “如琢姐姐,你也在啊?” 赫胥猗后知后觉地发现,两间房间竟然是共用露台的。 “嗯,你睡不着吗??” 赫胥猗硬着头皮走到她身边,“难得出来玩,那么早睡有点可惜,所以出来看看夜色。” 尹如琢微微退开了一些,目光也从她身上移开。 赫胥猗已经洗过澡,只穿着一身单薄的睡裙,笔直的小腿和纤细的手臂暴露在空气中,让她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看。 “你脚上的伤好些了吗?” “嗯,涂药后好了很多,今天谢谢你了。” 赫胥猗抱着手臂,语气轻快。 “应该的,是我没及时注意到,”尹如琢见她轻搓皮肤,很自然地脱下了身上的风衣,挂在了她身上,“晚上外面有些冷,不要着凉了。” 风衣上还带着尹如琢的体温,以及赫胥猗之前闻到过的香味。身体立即暖和了许多,而她想要用来逃开的借口也不见了。 “谢谢。” “不客气……”尹如琢望向她,月色之下的目光尤显深邃,“这次招待不周,让你受苦了。” 赫胥猗拉着风衣边缘,面色温顺地摇了摇头,“没有的事,行程安排很合理,这边的美食我也很喜欢,虽然我不懂马,但狷狷那么开心我也很高兴。” 她深吸了口气,抬头看向天边的那轮明月。 赫胥猗不过刚刚二十岁,身上还有着少女未曾脱去的青涩。但她又显然已经是一名成熟的女性,精致温婉的面容以及玲珑有致的身躯,足以对任何人产生吸引。 月辉洒落在她的脸上,耳边听着海浪声,尹如琢甚至以为自己看到了传说中的美丽人鱼。 赫胥猗在这时转头看向了她,指着天边的月亮道:“而且,还有那么美的月色。” 尹如琢望着她的脸,一时呆愣。 ※※※※※※※※※※※※※※※※※※※※ 月色真美,让人误会。 尹姐姐有点恋爱脑23333 第十章 “猗猗,我能问你一件事吗?” 赫胥猗不知道尹如琢的表现为何突然变了,带着几分认真与庄严。 “嗯?” 尹如琢不想只把这当作是自己的一种臆测,在结婚之前,她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你真的愿意和我结婚吗?” 尹如琢用了愿意两字,这或多或少透露出了一些她的心态。赫胥猗的大脑几乎下意识就飞速转动了起来,对她来说,面对尹如琢和面对宋锦绣没什么差别,她必须随时保持高度紧张的状态。 又或许,成熟老道的尹如琢比宋锦绣更值得她戒备。 “如琢姐姐,你为什么这样问?” 两人单独见面时谁都没去提过婚约,赫胥猗曾以为这是两人的默契。毕竟有些事说开了,明面上未免太难看。 尹如琢这时才感觉到不妥,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斟酌了好一会儿才道:“我的父亲对我有些误会,所以才会向赫胥家提亲,我只是怕……怕你是不好意思拒绝。” 这种说法确实够委婉,把没办法拒绝说成不好意思拒绝。 赫胥猗微微一笑,“既然是尹伯伯误会了你,那你为什么要答应呢?” “我……” 尹如琢无法说出口,自己一时贪念,没有坚定拒绝父亲的安排。 “如果如琢姐姐你不愿意的话,我们回去可以把婚退掉。” “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不愿意,”尹如琢不知该如何表达,毕竟今天问出这些话已足以证明她的卑劣。如果怕赫胥猗委屈,那为什么之前不问不说呢?直到今日听到这些话,看到了希望,想要获得一个确切的回复,才假惺惺地问出这个问题,“我只是、只是……” 赫胥猗此时此刻已经完全确定,尹如琢真的喜欢着她。 虽然不知道原因,不明白过程,但这无疑对她十分有利。 老谋深算的商人和爱慕者,这可是天差地别的身份,赫胥猗所要思考和表现的,也就截然不同。 从此刻开始,她已经占了上风。 “如琢姐姐,你应该知道我家的困境吧?”赫胥猗坦然地望着她,脸上显出了一丝苦笑,“你和我结婚,是不是为了帮助我?” “这……不是完全因为这个,”尹如琢眉头微拢,思考着措辞,“如果你不想……我仍然愿意……” 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 因为尹如琢发现,这样的说法充满了怜悯、施舍与高高在上。这也是她过去极力掩盖自己帮助赫胥家的原因,又为何要在这时候说出来呢? 为了表现自己的高尚吗? 赫胥猗摇了摇头,“如琢姐姐,对于和你结婚这件事我从未抗拒过,并且明确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我愿意面对,愿意尝试,也愿意增进我们的感情。我只是一直不确定,你是否也希望如此。” 尹如琢叹了口气,“我……当然也抱有这样的期望,能和你结婚,我很高兴。只是我……爸爸一直说我是个无趣的人,我又比你大了八岁。” 赫胥猗歪了歪头,笑嘻嘻道:“没想到如琢姐姐你还有这么不自信的时候?我倒不觉得你无趣,反倒是尹伯伯太有趣了一些。而且比我大没什么不好,你很温柔体贴……” 她眨眨眼,显出促狭的表情,“你要是真的很介意,那我以后不叫你姐姐了,就叫你如琢,怎么样?” 尹如琢睁大眼望着她,有些不敢置信,又有几分期待,“那你对我是……” 此时的尹如琢完全不是赫胥猗之前所见到的那种成熟稳重的模样,恋爱中的人,换成谁都一样。 这样的反差很有些可爱,即便不喜欢尹如琢,赫胥猗仍有这样的感觉。 但除此以外,赫胥猗更多地感觉到紧张、沉重以及一丝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她即将说一个谎言,即将演一场戏剧,即将戴上一张面具。 那似乎不求回报的提议听起来很美好,但赫胥猗知道,这个世界上永远不可能有免费的午餐。 尹如琢凭什么无偿的帮助她?她又该用什么去偿还? 她原以为尹如琢是为了伯爵头衔,但她现在知道,这其中更大的理由是出于爱情。 赫胥猗不需要怜悯,不需要施舍,她不做亏本的买卖,也不会让贸易伙伴吃亏。 尹如琢提供她想要的,那她就还尹如琢想要的。 赫胥猗微微低下头,乖巧、温顺、羞涩。 “我现在还无法明确地说,对你的喜欢就是爱情。但我真的不讨厌你,毕竟……”她用余光扫了一眼尹如琢的脸,有些稚气又异常认真地道,“如琢姐……如琢你长得很好看。” 这是相当肤浅的理由,但因为足够肤浅,足够真实,所以足够有说服力。两人根本没有相处多久,也根本不知道对方的内在,这确实是最恰当、最合理的理由。 尹如琢没有怀疑。 她对自己尚且有一些信心,起码不会被人讨厌。如果猗猗以结婚对象的角度来看她,又不觉得排斥,那是不是意味着她有一线可能呢? 尹如琢因她的话语轻笑出声,是被她的天真逗笑,也是因她的答案而喜悦。 “猗猗,我会对你好,会让你了解我的内在,希望有一天你能真正地喜欢上我,而不止是外表。” 赫胥猗微微偏开脸,尽显小女儿的娇态,“那就看你的表现咯。” 三人第二天傍晚回到九诸,尹如琢亲自把两人送回家,离开的时候颇为依依不舍,就连赫胥狷也感觉到了。 “姐姐,我怎么觉得尹姐姐有些不一样了?” 赫胥猗满身疲惫,一场旅行和全力演出几乎花光了她所有的精力。 “嗯?哪里不一样了?” “感觉孩子气了不少,表现也生动……噢,我知道了!”赫胥狷突然拍手,恍然大悟,“你们俩一定发生了什么,对不对?” 事情到这个地步起因就是因为赫胥狷的那句话,赫胥猗一时不知道该感谢她还是该生气。 “人小鬼大,不准再乱说话了。” “哼,我才没乱说话,你都喊尹姐姐如琢了,”赫胥狷如今对这个“姐夫”满意至极,“又没什么不好,你们相亲相爱,我很高兴,妈妈也能放心呀。” 赫胥猗微微一愣,“……你说得对。” 只要她能“喜欢”尹如琢,这是对所有人都皆大欢喜的结局。 没过多久,尹家的第二份聘礼也传达到了赫胥猗手中。 比起尹润松的那份聘礼,这一份算不上有什么出挑的地方,基本是些珠宝首饰、古董以及几处房产。 虽然件件价值不菲,但赫胥猗看过前一份聘礼单,对这份已经不再吃惊。 尹如琢显然花了不少心思,选的东西贵气而不俗气,换成其他女生或许会十分开心。 只是赫胥猗对于这些都不敢兴趣,珠宝首饰、古董房产,这些都是不能变现的东西。相较来说,她对于尹润松给的现金和股权分红更感冒一些。 堂堂伯爵府千金,赫胥猗已经穷怕了。 不过这件事让赫胥猗再次确定了一件事——她和尹如琢果然不合适。 女儿确定了聘礼单,尹润松也终于彻底放心,那份单子他也看过,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那些东西都是尹如琢母亲留下的,本意是给女儿当嫁妆,如今拿来当作了聘礼。 “最近就不要出差了,好好在家准备婚礼,”妻子死后,他又是当爹又是当妈,如今看到女儿终于要结婚,猛然间竟有几分心酸,“要是你妈妈能看到该多好啊。” 尹如琢放下手中的咖啡,微微一笑,“爸,妈妈会看到的。” “是啊,你妈妈会看到的,爸爸我也算完成了任务,否则她还要夜夜给我托梦。” 尹如琢想起父亲曾经的说辞,不禁觉得有几分好笑。 尹润松能明显感觉到女儿变了,变得更鲜活也更有生命力,一时为自己的英明决定自得不已。 “那能见到妈妈,你也很开心的嘛。” “吓都被她吓死了,还以为她那么快就寂寞了,要带我一块儿走呢。”尹润松说得不着五六,“我可还想再多活几年,抱抱孙子。” 长辈就是这样,女儿刚解决了婚姻大事,立马想着抱孙子了。 尹如琢无奈道:“爸爸,还早呢。” “什么还早啊,你都二十八了,难道想等到你爸爸那个年纪再生吗?哎,我和你说,晚生真的不好,你看看我,现在想帮帮你都没精力。” 尹如琢无比头大。 她看父亲不仅有精力,而且精力旺盛得很。不管是多开明的人,到了儿女的事上想法总会变得不一样。 “好啦,我准备去上班了。” “哎,你还没吃完呢!” “我吃饱了。” 尹如琢短时间内根本不打算考虑这个问题,一个是赫胥猗还那么小,现在说孩子还太早。另一个嘛,也是她想要先多过几年二人世界。 父亲说她不解风情,但再怎么不解风情她也知道,有了孩子夫妻俩能单独相处的时间一定会减少很多。 在赫胥猗提这件事之前,她是绝对不会主动提起的。 ※※※※※※※※※※※※※※※※※※※※ 下章时间飞跃两年后。 第十一章 “如琢,今天会有冷空气,多穿一些衣服。” 尹如琢已经走到玄关口,赫胥猗又拿了一件外套匆匆追出来了。 “套件风衣,你穿得太少了。” 尹如琢穿着单薄的职业套装,对于深秋季节来说确实有些少。 “没事的,出行坐车,公司也有暖气。” “那热了你脱掉,万一要出门呢?”赫胥猗一脸无奈,“把手伸出来。” 尹如琢乖乖伸出手,顺从道:“好啦,听你的。” 赫胥猗帮她穿上衣服。 “你要是感冒了,照顾你的可是我哦。” 尹如琢笑眯眯地凑过去亲了她一口,“好好,是我不对,老婆大人。” 赫胥猗捏捏她的脸,“怎么越来越油嘴滑舌了呢?还我温柔可靠的如琢姐姐。” 妻子娇俏,尹如琢一时心猿意马,将她紧紧抱在怀中,“我终于知道古代为什么有君王不早朝了,我也不想去工作。” 赫胥猗没有动,任她抱了一会儿,“好啦,明明是加班还说什么君王不早朝,小孩子似的。你快出门吧,别迟到了。” “好吧,”尹如琢对工作向来认真,这些话当然也只是说说的。她又亲了亲赫胥猗的脸,望着她的眼睛甜蜜道,“猗猗,爱你。” 赫胥猗一副受不了的样子,笑道:“好啦,我知道了,去吧。别忘了晚上要去爸爸那里,早点回来。” “嗯。” 尹如琢终于出门,赫胥猗看着门重新锁上,脸上的笑容渐渐隐没。 结婚已经两年,在尹家的帮助下,赫胥家不仅还完了所有的欠款,各方面也有了起色。两人从陌生到熟悉,感情日益增加,一切都步入正轨。 明面上看来,确实如此。 赫胥猗揉了揉脸,走到客厅在沙发上呆坐了一会儿。家政阿姨十点左右会到,她要在那之前调整好状态。 她二十岁和尹如琢结婚,伯爵继承人和尹如琢妻子的身份注定她不可能去外任职。大学毕业她考了硕士,既不用上班也不用做家务,唯一看起来不那么游手好闲的方法就是继续读书。 尹如琢对她很好,好得她甚至偶尔会生出几分负罪感,但生活平淡得犹如一杯白开水。 因为家境不像过去那般窘迫,赫胥庄园的业务也用不着她花太多心思,她把更多时间花在了实施过去的那个计划上。 她全情投入地扮演着尹如琢妻子的身份,有时候甚至连自己都分不出真假,唯有在这种独处的时刻,她才能冷静地思考自己是否还拥有自我。 赫胥猗也不知道自己如今执着这个自我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忘却所有放弃清醒,当作真的爱上尹如琢还好一些。 手机在这时突然响起,来电人是祝惜辞。 “喂,惜辞?” “猗猗啊,过几天我们聚会,你来不来?都是过去文学社的,毕业也有几个月了,是时候聚个头了,大家都很想你。” 尹如琢很少干涉赫胥猗的交友,也经常鼓励她去聚会。只是成为她的妻子后,赫胥猗能明显感觉到周围一些朋友态度的改变,讨好的、不屑的甚至还有嫉妒的,让她有些疲于应付。 但祝惜辞的面子她不能不给,对方也很照顾她的感受,叫的人都是平日交好的。 “当然去,什么时候?” “下一个周末吧,地点我来订,晚点发消息给你。” “好呀。” 这种聚会虽无法改变现状,但至少能让她喘口气。 “对了猗猗……那个,你知道吗?”祝惜辞没有立即挂电话,语气有些迟疑。 “知道什么?” 祝惜辞似乎很纠结,支支吾吾了好一会儿才开口,“张景宣……回来了。” 乍一听到这个名字,赫胥猗只觉得恍如隔世。 “……哦,我刚知道。” 她的声音淡淡的,祝惜辞听不出情绪,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他说没办法联系到你,所以托我来问问,能不能给他一个联系方式,顺便……有没有时间能聚一聚?” 祝惜辞知道自己这话问得不太合适,赫胥猗和张景宣的事他们小圈子里的人基本都知道,不少人颇觉得遗憾。但再怎么遗憾,现在张景宣有未婚妻,赫胥猗更是已经嫁人,断绝联系是最好的处理方式。 只是这张景宣回来后知道赫胥猗已经结婚,发了疯似的找她。祝惜辞很怕这个影响不好,也实在是被他缠得不行,这才想到让赫胥猗自己来处理。 无论还有没有感情,这个决断都需要她自己来做。 “好啊,老朋友了,见见也是应该的,他什么时候有空?” 赫胥猗说得十分坦然,半点没有尴尬为难。祝惜辞一时摸不透她的想法,有些犹豫道:“你不怕……嗯,尹如琢吃醋吗?” “如琢不会的,谁还没几个异性朋友?我又不是瞒着她,你担心什么?” 祝惜辞能不担心吗?在知道赫胥猗并不是真的喜欢尹如琢之后,她就没少为这个朋友担忧的。 她真的不明白,既然不喜欢又为什么要嫁给她,不仅嫁给她,还要装成喜欢她。 这也……太伤人了。 “可是你和张景宣……” 如果因为她的原因导致赫胥猗和张景宣旧情复燃,那她的罪过可就大了。 赫胥猗好笑道:“所以你是想怎样啦?是你问我的诶。你放心,过去的都过去了,只是那十几年的情分总不能说丢就丢吧?今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弄得太尴尬多不好?” 是啊,这也是她最终决定把事情告诉赫胥猗的原因。 “好吧,我知道了。那我把你的电话告诉他,你们自己联系。” “嗯,好。” 赫胥猗挂了电话,一时怔忪。 张景宣回来了。 她和张景宣算是从小的青梅竹马,爷爷在的时候,两家口头上约定过婚姻。只不过后来赫胥家道中落,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在赫胥家最困难的时候,张景宣支持过她,帮助过她,原本的友情慢慢变成了青涩的爱恋之心。她会喜欢上张景宣是再自然不过的事,也曾天真的以为两人最终会在一起。 但现实显然没有那么美好,她的天真也被反复击溃。张景宣最终迫于家庭压力与他人订婚,之后出国留学,至今已是六年。 从失望、痛苦、懊悔到心如死灰,她花了两年的时间,接下来的两年她过得浑浑噩噩。可尹如琢给她带来了希望,她又花了两年来筹备自己的计划。 她是尹如琢的妻子,尹如琢爱她,相信她,这意味着她手中有着几近于无限的资源。在这个时代,掌控资源意味着掌控一切。 她能做到过去想也不敢想的事。 为什么要同意和张景宣见面呢? 当然是因为她已经放下。 就如刚才所说,低头不见抬头见,两人不仅没有“深仇大恨”,还有一些情谊,又为什么一定要避而不见呢? 赫胥猗玩着手机,嘴角露出了一丝冷笑。 张景宣回来得还真是时候,那个计划已经筹备得差不多了,正好可以为她这平淡的生活带来一丝乐趣。 ※※※※※※※※※※※※※※※※※※※※ 赫胥小姐要开始搞事了,阿弥陀佛,各位自求多福。 第十二章 下午五点半,尹如琢准时到家,两人一起去看望尹润松。 尹如琢十分顾及家庭,和赫胥猗约定一周回尹家,一周去赫胥家,除非有事耽搁。 赫胥猗没有意见,她也想多见见母亲。 “猗猗最近学业忙不忙啊?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 三人吃得还算愉快,尹润松对两个晚辈十分关心。 “我不可能会忙的,倒是如琢总是加班,今天休息日也去了一整天公司,她才应该注意身体呢。” 尹润松连连点头,“你说得对,这孩子就一心扑在工作上,休息日不在家陪你,上什么班?” 尹如琢被两人数落,脸上是无奈的笑容。 “只是偶尔,最近比较忙一点。” “忙就交给下面的人去做,钱是赚不完的。” 年轻时的尹润松,工作强度比起尹如琢只高不低,难得如今能说出这些话来。 “我知道了,爸爸。” 尹润松叹气,“一直说你知道了你知道了,你要是真知道了,为什么还不要孩子?爸爸我等着抱孙子,等得黄花菜都凉了。” “爸爸……”尹如琢满脸无奈,“这个不着急,猗猗还在读书呢,再晚一些考虑也来得及。” iPS技术的成熟,不仅解决了诸多疾病,也解决了同性生子的难题。将体细胞诱导为多功能干细胞之后,再进一步分化为精子或卵子,就可以与伴侣的性细胞结合产生后代。 女性伴侣因此能使用较为常规的方式直接受孕,男性伴侣利用人造子宫也同样能够拥有自己的孩子。 对有些人来说,后代或许没那么重要,但在老一辈人眼中,这依然是头等大事之一。自从出现该技术之后,有些观念古板的人也渐渐接受了同性结婚的事,算得上是科技改变观念。 “再晚一些,你都三十岁了,再晚还要多晚啊?”尹润松看了正在淡定喝汤的赫胥猗一眼,“再说猗猗不是说念书不忙吗?趁我还有精力帮你们带孩子,赶紧生了。” “爸你能带什么孩子啊。” “我怎么不能?你不就是我带大的吗?”尹润松见说不动女儿,赶紧转向赫胥猗,“猗猗,你说爸爸说得对不对?” 赫胥猗腼腆地看了尹如琢一眼,小声道:“爸爸,我都听如琢的,她要是觉得是时候了,那现在也可以。” 尹润松大喜过望。 “你看,猗猗都这么说了。” 结婚才两年,她和猗猗都没过多久甜蜜的生活,尹如琢实在不想要什么孩子来打扰。 “再说吧,爸爸。” 她敷衍的态度终是让赫胥猗暗暗松了口气——孩子这件事,她真的还没做好准备。 吃完饭,两人陪尹润松看了会儿电视,而后一起回家。 尹如琢还有一些公务需要处理,赫胥猗先洗了澡上床。两人作息一直不太一样,因此在床·事方面频率不高。 只看外表,说尹如琢是性冷淡,绝对没人怀疑。她表现得也确实不很热络,虽然经常对赫胥猗又亲又抱,但很少会做再进一步的举动。 至于赫胥猗,对这些事倒意外地不是很排斥。发生的时候她不会想太多,尹如琢很温柔也很有分寸,她大多时候只要放空大脑就可以了。 当然,她从来没主动过,甚至有时候会不动声色地回避。即便是那种状态下,她也不想自己太投入。 相较于平日而言,尹如琢晚上结束工作的时间很早,早到赫胥猗装睡都有些假的地步。 “猗猗。” “晚上怎么那么早?” 尹如琢穿着睡裙钻进被窝,很自然地抱住了赫胥猗。 “只是检查一下方案而已,”她将脸埋在赫胥猗颈间,深深吸了口气,“而且爸爸说得对,休息日我应该陪你的。” 赫胥猗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轻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哪里需要你陪。” “这和是不是小孩子没关系,我一直忙于工作,除了新婚旅行,这两年都没陪你出去过。” 赫胥猗安慰般摸了摸她的后脑,笑道:“怎么突然说这些?我又没埋怨过你。” 对尹如琢这个位置来说,她已经是少见的顾家了。而赫胥猗更是一直表现得体贴谅解,对她因工作而食言的事从未有过埋怨。 “那是因为你太好了,明明当初我说过要好好对你,结果一直让你迁就着我。” “因为你确实对我很好啊,作为妻子我不迁就你,迁就谁啊?” 尹如琢对她确实没有话说,对赫胥家更是无比大方。赫胥猗不仅没有怨言,而且十分感谢她,所以一定会把自己的角色扮演好。 “我们什么时候去旅行吧?” “好,只要你有空。” 赫胥猗称得上是百依百顺,几乎从不反对尹如琢的意见。 尹如琢觉得自己应该开心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即便已经结婚两年,即便两人如今看起来好似蜜里调油,即便赫胥猗似乎也已经喜欢上了她,但她的心中仍旧充满了不安。 她不知道这不安来自于哪里,更不知道该如何排解。 “猗猗……” “嗯?” “今天爸爸说的事,你有考虑过吗?” 赫胥猗身体一僵,“你是说孩子吗?” 尹如琢点了点头。 “那你是怎么想的?” 赫胥猗从不轻易表达自己的想法,总是会先问尹如琢。 “其实我不想那么早要孩子,我们都还年轻,我工作很忙,你也还在学习,两个人相处都没时间,更何况还要养个孩子。” “嗯,我也是这样想的,还……太早了一些。” 尹如琢稍稍放开她,盯着她的脸,显出几分委屈,“那你吃饭的时候不说,我爸肯定以为是我管着你呢。” 这是她在外面绝不会显露出的神情,带着一点孩子气。 赫胥猗略有一些晃神。 不得不承认,尹如琢长得真的很好看,混血的优势在她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深邃迷人,如果被长久地注视着,身体甚至会微微发热。 她偶有几个瞬间会被这样的尹如琢迷惑。 “那你要我怎么说呀?爸爸毕竟是你亲爸爸,我不得顺着他吗?”赫胥猗眨眨眼,显出俏皮的神色,“你就多担待着点吧。要是我爸爸催我,那我说是我还不想要的,咱们扯平了嘛。” 赫胥猗说得不无道理,尹如琢只能承认。 “好吧。” “你啊,和我计较这个,真应该让你的下属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看他们还尊不尊敬你。” 尹如琢稍稍有些尴尬,清清嗓子道:“他们可看不到我这副样子。” “好啦。”赫胥猗应和她,“啊对了,惜辞说下周末有个同学聚会,邀请我一块儿去。” “同学聚会吗?是该多聚一聚,什么时候?需要我送你去吗?” “不用那么麻烦,让吴卓送我去就可以了。” 吴卓是尹如琢派给赫胥猗的司机。 “那你玩得开心。” 赫胥猗轻笑。 “我们聚会可不止女孩子,玩得开心你可别吃醋。” 尹如琢表现得十分大度。 “朋友一块儿玩还分什么男女,你放心,我没那么小肚鸡肠。” 赫胥猗调侃她,“看来尹总对自己很有信心嘛。” 尹如琢却回答得很认真,“我是对你有信心。” “好好,睡吧。” 尹如琢抱紧她亲了亲额头,“晚安,猗猗。” 赫胥猗把脸埋进她的怀中,心情却略微有些沉重。 尹如琢从不曾怀疑过她的感情,赫胥猗也觉得自己越演越顺手,有时候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不是在演戏。 但她知道,自己没有喜欢上她,也不能喜欢上她。在尹如琢怀里感觉到的安心、温暖和依赖,终将成为累积在她体内的毒素,在未来某一天将她一击毙命。 她不会再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欺骗是一件很困难的事,尤其还要让自己保持清醒的状态。她骗了尹如琢两年,让对方深信不疑,而之后,她还要骗尹如琢一辈子。 这没什么困难的,尹如琢对她有信心,她对自己也有信心。 ※※※※※※※※※※※※※※※※※※※※ 如琢姐姐怎么可能什么感觉都没有啦,她只是一直没逼迫赫胥小姐。 赫胥小姐呢? 受过伤的心总需要更多温暖,赫胥小姐还在自我否认阶段。 第十三章 周末聚会放在了祝惜辞自己办的会所,只邀请了几个要好的朋友,并没有所谓的男同学。 众人一看到赫胥猗,都连忙招呼她来坐。赫胥猗不仅是这些人中结婚最早的一个,也是如今唯一结了婚的一个。 不过,随着毕业季的到来,其中另外两名同学也准备结婚了。 “所以今天,我们其实来给她们开单身派对的!” “我可没听说今天是来开单身派对的。” 赫胥猗故作惊讶,那两名同学也是连忙辩解。 “别听惜辞胡说,咱们今天就是聚聚,聊聊天。” “是啊,是啊,还有就是向你这位已婚人士讨教一下结婚后的生活,还有长期保持甜蜜恋爱的诀窍。” 赫胥猗失笑,“胡说什么呢,别调侃我了。” “哪是调侃啊,当初你和尹如琢结婚我们还担心了好久。结果后来一看,你们感情不要太好。” “你是哪里看出来我们感情很好的啊?” “哪里都看出来了好吗?上次她送你去社团活动,那依依不舍的样子,哎呦,我们牙都酸了。” “是啊是啊,而且尹如琢长得真的好看,我这个坚定的异性恋看到都要把持不住了,猗猗你真幸福,有个那么爱你的……呃呃,妻子!” 坚定异性恋的这位朋友半天没想到该如何称呼尹如琢,只得选了个保守的叫法。 尹如琢出手大方,在她读书的时候没少给她的社团活动提供场地,社团内的几个朋友多多少少都认识她。 “好啦,你们不要再调侃猗猗了,”祝惜辞却有些听不下去了,“现在的矛头不是你们快结婚的两位吗?” 她找赫胥猗来这里主要是想要让她松口气,不是给她制造压力的。 “就是就是,你俩还没给我们介绍未来的另一半呢。” 赫胥猗连忙附和,话题果然立即转移。 祝惜辞看向赫胥猗,对方正对着她感激一笑,只是那笑容中的苦涩实在是让人有些心酸。 聚会在七点左右结束,这里的人大多都有门禁,晚上不可能留得太晚,最后只剩下祝惜辞和赫胥猗两人。 “猗猗,接你的人还没来吗?”祝惜辞见赫胥猗坐在沙发上只是喝酒,有些担忧地道,“你不要喝太多,万一醉了……” 她的话让赫胥猗停下了动作,继而苦笑着放了酒杯。 “你说得对,要是像之前一样就不好了,幸亏听到的是你,不是别人。” 祝惜辞也笑了一下。 “不过你一定知道是我才说的,拿我当你的垃圾桶。” 赫胥猗没有反驳。 “谢谢你,惜辞。” “嗨,朋友那么多年了,道什么谢。”祝惜辞没有将这个放在心上,只是担心道,“但你就打算一直这么下去吗?说实话,尹如琢真的很不错,你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喜欢她吗?” 赫胥猗目光迷离地望着酒杯,沉吟良久。 “我知道她很好,没有人比我有更深的体会。只是喜欢她,我做不到。” 祝惜辞不解。 “为什么?难道你还对张景宣……” “这和张景宣没有关系,当初我们之间只不过是少年少女的暧昧情思,都没明确地在一起过。在他决定接受家里的安排后,我就已经断了这份念想。” “那是为什么?你既然不喜欢张景宣,为什么不能喜欢尹如琢?” “喜欢这种事说不清,不喜欢当然也无法说清。” 这当然是谎言。喜欢可以没有来由,但无法喜欢大多都有原因。 赫胥猗并非不喜欢尹如琢,而是她早已决定再也不会去喜欢任何人。她不相信感情,比起感情交往,建立在契约上的交易更有保障。 虽然很对不起尹如琢,但没办法的事就是没办法。 她尝过了信任他人的痛苦,尝过了期待的痛苦,也尝过了失望的痛苦。 和尹如琢的关系一方面让她觉得很有压力,但另一反面又让她很踏实。 把这当作是一场交易的话,一切都清晰明了起来。 “猗猗,好久不见。” 几年不见,张景宣仍是过去的样子,斯文腼腆,书生气十足。 赫胥猗坐在他对面,脸上显示出欣喜的笑容。 “真的很久不见了,景宣哥哥你在国外一切还好吗?” 张景宣比她大几岁,她从小就是这样称呼对方。这一声景宣哥哥叫得十分熟稔亲切,似勾起了对方的回忆。 “我……没有什么不好的,倒是你,猗猗,你……你还好吗?” 赫胥猗笑眯眯道:“我很好啊。” “你、你嫁给她……嫁给尹如琢真的是自愿的吗?” 这个咖啡厅环境清幽,每桌都之间都一段距离,两人坐在咖啡厅的一个角落中更是没人打扰。 赫胥猗先是显出一丝惊讶,而后不解道:“为什么你会这样问?我看起来像是不开心的样子吗?” “不……你看起来很好。” 确实,赫胥猗的身上看不出任何忧郁失意的表现,面色与精神都十分不错。 这让张景宣非常失落。 分开这几年,他更加明白自己对赫胥猗的爱,下定决心回国之后和未婚妻退婚。没想到的是,当他完成学业回来,赫胥猗已经成为了他人的妻子。 虽然没有过承诺,但他原本以为赫胥猗会明白他拖延的苦心,会体谅他两难的处境——他原本以为她会等他。 等他能够独当一面,等他能够对自己的事做主,等他回来娶她。 张景宣不想相信赫胥猗已经结婚,更不愿相信她是出于自愿。 赫胥猗喝了一口咖啡。 “你回国后有什么打算?我听说你进入了里斯本交响乐团,还以为你短期内不会回来了。” 张景宣眼睛一亮,欣喜若狂。 “猗猗,你、你在关注我的消息吗?” 两人当初被迫分开,中断了一切联系——当然,这只是赫胥猗单方面的,如果张景宣想要获得她的消息,根本轻而易举。 “我的第二专业是古典音乐啊,当然会关注一下,哟,最年轻的指挥家,我们老师都夸你呢。” 但赫胥猗的表现显然不是他所期待的那种,太从容也太平淡了。两人似乎还保持着过去的亲昵,但只有张景宣知道,这一种亲昵只是假象。 他们该有几分尴尬与难堪,该有话在心头口难言的苦楚,该有久别重逢后的悲喜。 然而,现在什么都没有。 “那不算什么,只是运气好而已,”张景宣垂下脸,神色暗淡,“我父母希望我早点回国,我毕业后恰好九诸皇家交响乐团也给我发出了邀请,我就顺势回来了。” “原来是这样……” 赫胥猗的神情和声音都淡淡的,叫人听不出情绪。 张景宣突然抬头看向她,眼中隐有泪花闪烁。 “不,并不只是因为这些,我自己也想回来,想回来见见你。” 赫胥猗显出些微的无奈。 “所以才一直让惜辞给你我的联系方式吗?她可是很苦恼呢。” 她没表现出反感,张景宣心中一喜。 “因为我实在没有别的办法,没有别人愿意帮助我。但我真的很想见你,猗猗,我希望知道你的想法。” “我的什么想法?” 张景宣一噎,望着她的目光中显出了几分哀切。 “猗猗,你还在怨我,对不对?” “景宣哥哥,你总是这样,从来都不肯把话说清楚,含含糊糊,要人意会。不是每个人都能明白,也不是每个人都想要去明白的,如果你真的有什么想法,请你明确地表达出来,好吗?” 赫胥猗仍保持着微笑,但这些话说得其实相当不客气。张景宣愣了一愣,心中几乎掀起惊天巨浪。 “猗猗……” 他陡然意识到眼前的人已不再是过去那个青涩且羞于表达感情的少女,她变得更成熟冷静。 这样的赫胥猗让人有些陌生,但也让人感受到更多的魅力。 “你不想说,我不会勉强,只是希望你今后也不要再说那些似是而非的话。” “不、不——猗猗,我不是不想说,我只是……”张景宣从不是会大声表达自己感情的人,更无法做出明确追求他人的举动,他认为含蓄而隐晦的爱慕恰到好处。可现在的情况已不容他追求朦胧的暧昧,他必须要再争取一次自己的幸福,“猗猗,我一直、一直都喜欢着你。你应该能够感觉得到,而我也感受到了你的回应。只是当初、当初我们还太年轻,无法对抗家庭,我知道自己的逃避让你受到了伤害……” 赫胥猗微敛下眼睑。 “景宣哥哥,你想说的就是这些吗?” “我、我是回来退婚的,我想正式追求你。” “可我已经成为如琢的妻子,过去的事都已经过去了。” “我不相信,猗猗,我不相信你真的爱尹如琢,我听说了,你们结婚是因为伯父又欠下巨债,是他逼你的。” 赫胥猗轻瞟了他一眼,低笑道:“不论你是听谁说的,让我难堪就那么让人开心吗?” 张景宣这才察觉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 “对不起猗猗,我、我没想让你难堪。” “我知道。” 赫胥猗从小和他一起长大,当那些美好的假象褪去,她认识到了更真实的张景宣。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也知道了你的想法。但是景宣哥哥,我现在过得很好,这是真的。如琢对我非常好,我也想安心地当她的妻子。我会来见你一个是因为已经把你当作朋友,另一个是怕你太冲动……我们都已经不小了,既然年轻的时候不曾放肆,现在就更不该任性妄为。” 张景宣呆呆地望着她。 赫胥猗的话虽是一种拒绝,却既未明确表示爱尹如琢,也未明确表示对他已没有感情。 她只是说不要任性,不要任性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张景宣问不出口。 赫胥猗的目光让他不敢问,因为无论其中包含了多少隐忍与痛苦,那都是他的错。懦弱让他不敢问出口,因为他没有承认错误的勇气。 “猗猗……” 赫胥猗从他的脸上看到了痛苦与后悔,但更多的是怯懦。 “我们还是朋友,对吗?” 她早就认清了张景宣:口口声声说着爱她,然而他最爱的只是自己。他所谓的爱是能一边说着爱她,一边和他人订婚;一边帮助家庭设计爱的人,一边和数不清不爱的人发生□□关系。 她也早就认清了所谓的爱情,所以,她既不会付出感情,也不会对他人怀抱期望。 若只是用交易来衡量,一切都将变得简单起来。 张景宣听着赫胥猗的话,愣愣地点了点头。 ※※※※※※※※※※※※※※※※※※※※ 锁了一晚上文案,我的心好痛啊!!! 第十四章 “猗猗,你回来啦?” 通常情况下,尹如琢都会比赫胥猗晚回来一些,不过今天因为下课后去见了张景宣,赫胥猗到家时尹如琢已经做好了晚餐。 “还有一个鱼汤,马上就好了。” 家里有专门做菜的阿姨,不过尹如琢经常会自己下厨。她的厨艺很好,就连专门学过烹饪课程的赫胥猗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水准在自己之上。 有些人或许就是如此完美,外貌、家世、才能还有性格都无可挑剔。 “好香啊,晚上怎么那么多菜?”赫胥猗见到满桌的饭菜,包也放,先拿筷子夹了一块牛肉塞进嘴里,“嗯嗯,好吃!” 尹如琢穿着一条黑色的围裙,长发盘起,此刻没有半点职场精英的模样。 “你喜欢就好,稍微做多了一些,我们可以慢慢吃。”她帮赫胥猗拿下包,温柔笑道,“你看起来很开心,和朋友聊得愉快吗?” 赫胥猗顺势在椅子上坐下,将两张票放到了餐桌上。 “嗯,还行,多年不见聊了不少经历。对了,他现在在皇家交响乐团担任指挥,不久后要举办第一次演出,送了我两张票,到时候一块儿去吗?” “好啊,什么时候?我一定腾出时间。” “下周六晚上。” 尹如琢放好包,又端了鱼汤出来,赫胥猗见她没脱围裙,绕过桌子帮她解围裙的带子。 “真想看看别人知道尹总在家那么不修边幅时的表情,吃饭连围裙都懒得脱吗?” 赫胥猗一边打趣,一边帮她解开身后的带子。 尹如琢看得出来赫胥猗的心情确实不错,这样略有些肆意的笑容她已经很久没看到过。 她不由自主地握住赫胥猗的手。 “我不会让别人看到的。” 尹如琢的手很好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尖纤细,掌心温暖而干燥。赫胥猗并不讨厌她的触碰,但也不愿意与她过多接触,毕竟越亲密越容易暴露真实的自己。 她很有分寸地任尹如琢握了两三秒,然后无比自然地抽出手,摸了摸她的肩膀。 “我知道啦,你只会给我看。” 尹如琢莫名有几分失落,却又不知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情绪。和赫胥猗婚后的这两年,生活平静且甜蜜,但她总觉得偶尔会从对方的身上看到寂寥的情绪。 赫胥猗已经坐回到了她对面。 “晚上喝点酒怎么样?” 赫胥猗过去不怎么喜欢喝酒,但如今很喜欢小酌几杯。微醺的状态能让她忘记很多事,而眼前尹如琢的脸会变得愈发美丽。 她喜欢美好的事物,能让人忘却烦恼。 不是特殊的日子,也不是周末,尹如琢似乎有些犹豫,但很快答应下来。 “好,我去开。” 尹如琢对饮酒向来克制——或者说,她对任何事表现得都不狂热。赫胥猗时常在想,她的大脑或许时刻都保持着清醒吧? 两人都对酒精不很挑剔,最经常喝的是庄园自产的红酒。这是赫胥家最基础的业务之一,赫胥猗算略通一二,但曾经也仅仅只是为了商品质量而已。 尹如琢开了酒,赫胥猗帮两人倒上。 “你明天还要上班,少喝一点,我明天没有课,所以可以多喝。” 赫胥猗比起尹如琢更经常饮酒,两人结婚的当夜,她就是靠酒精支撑过来的。迷离的状态下不用思考太多,由单纯的感官支配身体,一切都变得美妙非常。 渐渐的,喝酒从用来消除床·事的不安演变成了床·事的信号,成为了两人之间心照不宣的默契。 尹如琢轻笑。 “喝酒这一项我是肯定比不上你了,公司年末聚会的时候,还要请夫人帮我挡一挡。” 赫胥猗低眼望着酒杯中红色的液体,目光有一些迷离。 “那就看你的表现咯。” 她偶尔会想,余生要是能一直生活在醉酒之中,自己或许会更加幸福。忘却所有烦恼,只需要体会这种迷幻颠倒的感觉,既不会有烦恼也不会有悔恨。 “猗猗,猗猗?” 尹如琢半夜因听到妻子的梦话醒来,紧皱的眉头和胡乱的呓语让她知道赫胥猗正在经历什么不好的梦境。 两人结婚已经两年,除了出差的情况以外都是同床共枕,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 “猗猗,不要怕,只是做梦而已,不要怕。” 尹如琢抱着她轻声哄慰,好不容易才将她慢慢带离梦境。 “如琢?” 尹如琢开了夜灯,担忧地望着赫胥猗。 “你做噩梦了吗?” 柔和的灯光下,赫胥猗的神情带着一丝迷茫与脆弱。 “……嗯,吵醒你了吗?” “没有,我本来就睡得浅,”尹如琢深刻的五官在这种时刻显得极其温柔,低哑的声线更是比她晚餐时喝得酒更加醉人,“只是噩梦而已,已经没事了。” 赫胥猗“嗯”了一声,将头埋到尹如琢肩头。昏沉的大脑渐渐分清了虚幻与现实,记忆慢慢回归到了原本的所在。 “我说了什么吗?” 尹如琢一下下地抚摸着她的发丝,叹息道:“我听到你一直在喊爷爷。” 赫胥猗的爷爷赫胥谨在六年多前去世,那时候赫胥家正在经历变故,赫胥老爷子的死亡更是给了赫胥家沉重一击。 尹如琢在此之前并未太多干涉赫胥家的事,所以不知这其中具体的内情。 赫胥谨是病逝的,据说是因独子太过浪荡,一气之下一病不起,不到半年就去世了。生病的那段日子有传言说他要和儿子断绝父子关系,将爵位直接传给孙女。 但在他去世以后,赫胥复还是名正言顺地继承了爵位。也是那个时候,赫胥复变卖了赫胥庄园三分之一的面积。 那个买家……或者说,那个获得土地的人是许氏建材的老板许秦雄。 尹如琢曾想过要把这块土地买下,只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它未来的价值,除了像赫胥家这种迫不得已的情况以外,谁都不会轻易变卖。 她在知道对方没有贩卖的意图之后只得作罢,转而通过其他手段给赫胥猗提供帮助。 赫胥猗已经记起了一些梦境的内容,声音虚弱地道:“嗯,我梦到爷爷去世的场景了。” 尹如琢心中一痛。 赫胥复荒唐,整日不着家,宋文慧体弱,无法很好地照顾两个女儿,所以赫胥猗算是跟着爷爷长大的。 当时她不过十六岁,至亲之人死亡一定非常痛苦吧? 尹如琢想起母亲去世时自己的心情,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猗猗,都过去了,以后有我陪着你。” “嗯,我没事的。” 赫胥猗没想到只是见了张景宣一面而已,晚上竟然就梦到了那些不愿意回想的往事。 她没有看到爷爷是如何死亡的,所以梦境就真的只是梦境而已。但不是害怕梦到爷爷的死亡,而是悔恨自己为什么没有真的在他身边,没有在他最需要自己的时候陪着他。 尹如琢说得并不对,什么都不做的话,有些事永远也不会过去。 ※※※※※※※※※※※※※※※※※※※※ 赫胥小姐的“酒后吐真言”可是分对象的,祝惜辞也说了,要是当时不是她,赫胥猗肯定不会说。 不动感情的原因不止是因为被渣男伤了,更是因为喜欢渣男然后发生了很不好的事! 第十五章 “祝贺你,景宣哥哥,晚上的演出非常成功。” 赫胥猗挽着尹如琢的手臂,向刚结束国内首场演出的张景宣道贺。 尹如琢也向他伸出手,祝贺道:“非常精彩的演出,张先生。” 张景宣对于赫胥猗会带着尹如琢出现在自己面前这件事毫无准备,也摸不出丝毫的头绪,只能愣愣地伸出手握住摇了摇。 他确实给了两张票,但以为赫胥猗会和祝惜辞一起来。 难道她就不怕尹如琢知道两人曾经的关系吗? 他仔细地打量着眼前的尹如琢,毫无疑问,这是一个美丽且富有魅力的女性。 但作为情敌而言,张景宣很难对她生出好感。 更重要的是,这个女人的气场让他感到不适。那是一种很难叙述的感觉,明明并不是很富有侵略性,却让他莫名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相较于尹如琢这种女强人,他未婚妻那样的泼妇,张景宣更喜欢温柔纯洁且善解人意的大家闺秀——譬如赫胥猗。 他有一瞬间怀疑赫胥猗和她谈过自己的事,但当看到尹如琢的双眼时,张景宣时否定了这一想法。 里面有一些探究,但并无敌意,甚至可以说相当友善。 他发现自己所感受到的那种压迫感,更多的是由这个女人本身的气质造成的。 “谢谢你们能来观看我的演出。” 尹如琢的手指纤长干燥,礼节性的握手力度恰到好处。 张景宣努力隐藏着自己的嫉妒以及敌意,悄然地收回了手。 能够掌握着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并且进一步将其拓展,尹如琢绝不简单。而尹家和赫胥家的联姻,究竟是这个女人走的另一步棋,还是她真的喜欢赫胥猗呢? 张景宣一直在猜测,而如今,他看清了。 尹如琢望着赫胥猗的目光充满了爱意,那绝不是一个单纯的联姻对象会有的目光。 “张先生享负盛名,能获得邀请是我的荣幸。” 尹如琢无疑有着良好的教养,谈吐方面也无可挑剔,和赫胥猗站在一起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对赏心悦目的璧人。 刨除对同性婚姻的偏见,以及嫉妒之类种种负面的情绪,她们绝对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然而,这是张景宣无论如何都无法感受的美丽。当发现尹如琢对赫胥猗的感情时,他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看着赫胥猗站在她的身边,挽着她的手,亲昵地呼唤她的名字,他心中的嫉妒开始不受控制地蔓延。 这本该是他的权利,获得赫胥猗青睐的原本是他。他们从小一起长大,有那么青涩美好的爱情,为什么最终无法走到一起? “尹总才是,一直久仰大名。” 张家在九诸算不上是名门望族,但向来以书香门第著称,家族中艺术家频出。他们对商业方面涉及不多,和尹家几乎没有交集。 尹如琢说张景宣享负盛名倒不是什么恭维的话,作为九诸最年轻的皇家乐团指挥家,他确实饱受赞誉。只不过尹如琢从前很少关注这一方面的事,还是和赫胥猗结婚之后才开始了解古典音乐。 她对张景宣久仰大名的说法并未很在意,但对方的目光还是让她感觉到了什么。 与其说是女人的直觉,不如说是张景宣的表现过于明显。他望着猗猗的目光是一个男人看女人的目光,被称作“哥哥”的这个人,绝非用兄长的目光看着猗猗。 猗猗知道这件事吗? “后面还好多人等着祝贺你,我们就不打扰了。”赫胥猗表现得十分自然,带着一丝俏皮道,“我和如琢先走了,下次有机会再聚。” “嗯。” 张景宣点了点头,兴致显然不高。尹如琢向他礼貌告别,然后和赫胥猗一起走向停车场。 “猗猗,我记得你说过,张先生和你从小一起长大?” 尹如琢并没有从赫胥猗身上看出什么,事实上,她总觉得自己从未看透过对方。但她也一直认为,这只是自己的错觉。 猗猗表现得很直白,并没有什么值得看透以及猜测的地方。 “是啊,我爷爷在世的时候两家关系很亲密的,我们还定过娃娃亲呢,只不过后来嘛……”赫胥猗抬眼瞟了尹如琢,嘴角带着揶揄的笑意,“你也知道赫胥家的情况,除了你这个财大气粗的傻瓜,估计没人乐意娶我了。” 即便已经结婚两年,但妻子的身上依然保留了少女的风情。这是尹如琢所喜爱的,也是让她安心的魅力。 尹如琢伸出手臂揽住赫胥猗的肩膀,目光温柔,声音怜爱。 “不,如果真的是因为这样的理由我才有幸能和你结婚,那么我一定是世界上最幸运的人。” 尹如琢绝非是个情话高手,大多时候,她表现爱意的方式甚至有一些笨拙。 赫胥猗在她身上能感受到年长者小心翼翼的爱护,而这种爱护,即便赫胥猗对她没有爱情,也经常在某些瞬间为之动容。 只是这种动容终究短暂,她也没有太多闲情能去动容。她有更加重要的事情要做,譬如…… “你越来越会甜言蜜语了,当初还骗我说自己不解风情呢。看来不止是男人的嘴不可信,女人的也一样。” 尹如琢眉头微皱。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 “好啦,我当然相信你。” 赫胥猗仿佛只是随口一说,但尹如琢还是注意到了这句话中其他的含义。 “男人的嘴不可信”,听起来完全是无心之言,然而当这句话从赫胥猗的口中说出,尤其还是在见过张景宣之后,尹如琢不得不多想一些。 赫胥猗和张景宣曾经定过娃娃亲,那显然不是什么正式的约定,否则早就应该传遍了九诸。 可即便只是口头的约定,在贵族之中也绝不是可以随便开的玩笑。准确地说,这是双方家庭互相试探的一种表现。 那么,张景宣对赫胥猗的爱慕,以及赫胥猗说的男人的嘴不可信就完全说得通了。 张家悔婚,而张景宣在仍喜欢着赫胥猗的情况下没有做出坚持。尹家虽然和张家没有太多的关系,但依然知道张景宣已经和他人订婚。 她之所以知道这些并非是经过什么调查,只是因为张景宣的未婚妻是许箐茹——许秦雄的女儿。 当初她为了接洽赫胥那块地的事和许秦雄见过几面,因此听他谈起过这件事。如今记忆全部复苏,她一一对上了号。 当初的事,或许比她想象得更复杂。 尹如琢想到这种可能的第一时间,不是嫉妒而是心疼。 赫胥猗对张景宣还是否有感情根本不是她所考虑的重点,她能够想到的只是当初那个小女孩有多受伤。 ※※※※※※※※※※※※※※※※※※※※ 啊啊啊啊我就是喜欢成熟攻。 第十六章 “奇怪,晚上怎么那么早就准备睡觉了?” 两人回到家中,尹如琢罕见地连书房都没进,跟在赫胥猗之后洗完澡后就上了床。 赫胥猗这句问话倒完全是出于疑惑,毕竟在她看来,即便尹如琢看出张景宣喜欢自己,也不可能会为此放弃工作。 和尹如琢结婚两年,赫胥猗看得出对方是相当理性的人,且有着完全符合她这个年龄的处事方法。 尹如琢对她温柔爱护,但也从未因此懈怠过工作,或做出过什么疯狂出格的举动,两人的一切都温和如水。 这正是赫胥猗所期望的关系,对方要是真的太过热情,她这两年还不一定能平和度过。 不过今天的尹如琢一反常态,不仅睡得早,而且一躺到她身边就将她紧紧抱住,是她平时不曾体会过的有力。 “猗猗。” “嗯,怎么了?” 赫胥猗确实有些好奇,吃醋竟然有那么大的威力吗?能让一直理性淡定的尹如琢都如此反常。 “我就是想抱抱你。” 赫胥猗轻笑道:“好,不是一直让你抱着吗?” 她对尹如琢的怀抱有一种十分矛盾的心情,除了压力之外,这样的拥抱也给了她一些支持、一些温暖以及一些成就感。 尹如琢的爱对表演的她来说是压力也是动力,是讽刺也是奖励。 赫胥猗不是以玩弄他人感情为乐的人,只不过尹如琢的感情对她来说属于刚需。她有自己的目的,所以需要以此来作为保障,而唯一能够作为回报的,只有滴水不漏的演技。 “猗猗……” 今晚的尹如琢有着之前任何时候都不曾有过的缠绵,温柔的爱·抚,小心的亲吻,以及充满了爱意的呼唤。 她身上那种芸香科植物的清香充斥在赫胥猗鼻间,让她一时有种晕眩感。 “究竟怎么了?” “你之前说和张景宣定过娃娃亲……” 尹如琢隐忍多时,终于还是说出了口。 “你难道是妒忌了?”赫胥猗轻笑,又带着几分得意,“就因为我们定过那个八字没有一撇的娃娃亲?” 细水长流固然温馨甜蜜,但赫胥猗认为这绝不是保持感情长久的好方法——起码对她和尹如琢来说不是。 两年下来,平平淡淡地走到如今,一切都成了固有的模式。尹如琢或许现在还不会厌倦,但再过几年呢? 平淡的戏剧从不会吸引人,平静的压抑也总有爆发的一天。 感情需要经营,更需要对手。所以,她在达成自己的目的的过程中,也为尹如琢设立了一个假想敌。 这不是一举两得的事吗? 在她忙于正事的时候,尹如琢也能有事做。当她发现自己选择的是她的时候,一定会很开心吧? 至于对张景宣,仅仅说是看开未免太看得起她的胸襟。这个人是造就如今的她的原因之一,她可还没大度到能完全不在意。 她的计划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开始,只不过张景宣通过祝惜辞来找她省了她很多事,也减少了她的嫌疑,从而增加了成功的几率。 即便是此刻想起这件事,赫胥猗都觉得十分开心——那一天喝酒可不仅仅是突然来了兴致。 “不是这样的。” 尹如琢抱着赫胥猗,声音有一些闷,而她的回答也有些出乎赫胥猗的意料。 她不觉得尹如琢是那种会隐瞒自己醋意的人,更不觉得对方没有吃醋会有如此表现。 “你没妒忌哦?” “倒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妒忌,但比起妒忌……”尹如琢望向赫胥猗,赫胥猗从她的瞳仁中看到了温柔的波光,“但比起妒忌,我更加心疼和后悔,为什么没有再早一些去见你?” 尹如琢有很白很白的皮肤,这让她看起来比实际年龄更年轻。她有继承于模特母亲的深邃五官以及高挑的身形,还有那一双独一无二含情脉脉的浅紫色瞳眸。 赫胥猗并不是第一次因她的凝视而窒息,那里面深沉的感情像是一块巨大的石头压在她的胸口上。 “呃……”因为没预料到尹如琢的想法,她想好了的很多话在这一刻都变得无法说出口,“这又不是你能控制的。” 尹如琢因她的话越发自责,因为这是她能够控制的。如果早知自己最后会娶赫胥猗,她一定要更早出现,一定不再考虑合不合适的问题,一定要尽自己的全部力量来保护她。 “不是这样的,猗猗,对不起。” 这个女人自责的情绪那么明显,倒让故意设计的赫胥猗有了那么一丝愧疚之情。骗了对方两年,她早以为自己已经心硬如铁,没想到竟然也会受到触动——即便只是那么一点点。 “好啦,你道什么歉呀,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吗?那些都过去了。” 没错,有些事过不去,但有些东西、有些人注定只能留在过往。 譬如,她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天真可笑的赫胥猗。 尹如琢将赫胥猗压向自己,小心翼翼地亲吻着她的额头。 “我会更好地爱你,更努力地弥补你。” 柔软,温暖而又湿润,这是尹如琢的吻,赫胥猗已经体会过很多次。 “你那么为我着想我是很高兴啦,不过看来,你是真的没吃一点儿醋呢?” 赫胥猗不讨厌,却仍无法习惯。至今,很多时候在尹如琢身边醒来她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 这回轮到尹如琢露出笑容。 “不是这样的,我当然很羡慕张先生,毕竟那些年我没办法替代他的位置。但准确来说,该他来妒忌我,因为你现在是我的妻子。” “这种想法是不错,不过你会这样讲,难道是认为景宣哥哥还对我有感情吗?” 尹如琢一副因妻子的迟钝而满脸无奈的模样。 “显而易见,张先生仍爱慕着你,我很理解他。” “等等,你很理解他?” 这可真的得轮到赫胥猗惊叹了,理解情敌可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是这样的,他由于某些原因不得不放弃了你,我很为他遗憾,想必他自己也是。我很理解他对你的难以忘怀,当然,我绝不原谅他给你带来的伤害,也绝不同情他如今的遭遇。” 尹如琢的话语总是如此理性,但理性之中也有别样的宽厚与温柔。赫胥猗有的时候对自己这位妻子也有一些好奇,好奇究竟是什么教育、什么环境造就了她这样的性格。 但好奇对她来说绝非好事,所以赫胥猗也总是点到即止。 “如琢,我看你是把我看得太重了,” “你值得我这样看重。” 尹如琢笑着吻向她。 这是一个讯号,赫胥猗放松了身体,不再思考其他。 ※※※※※※※※※※※※※※※※※※※※ 赫胥小姐:我要给这段感情加点调料,让尹如琢吃得更香! 赫胥小姐:真香! 第十七章 赫胥猗古典音乐鉴赏课程的老师休了产假,今天是新老师第一次上任。班级中有不少人猜测人选,只不过校方没有透露出一丝消息。 张景宣的出现,有些出乎了赫胥猗的意料。虽然知道他可能会采取什么行动,但还是没料到他会如此有效率。 以张景宣如今的名声和背景,当然有足够的资历成为大学讲师。他的父亲张申本是燕京大学历史学院的院长,想要进来更是轻而易举。 只是以赫胥猗对他的了解,张景宣是个对自己的事业相当有追求的人,刚回国应该算是他事业的关键时刻,要是放在过去,他根本不愿意在这种时候分心。 不过,人总是会变的嘛。 赫胥猗想到张景宣这几年在国外的一些黑历史,又觉得自己还是不够以发展的目光看待问题。 班级中显然不止她一个人认识张景宣,一见到他就开始议论纷纷。 天才指挥家回国不过几个月就已经吸足了眼球,班级中谁都没想到他会成为自己的老师。 张景宣温文尔雅,相貌英俊,加上深厚的家学背景和优秀的个人才华,受到不少贵族小姐的青睐。据赫胥猗所知,单单这个班级就有好几个学生是他的粉丝。 张景宣从进来开始,目光就一直落在赫胥猗的身上。赫胥猗当然不可能没有察觉,笑着向他点了点头。 第一堂课几乎没上什么内容,在自我介绍以及学生们的好奇追问中过去了。 下课铃一响,立即有大胆的学生跑向讲台,与张景宣攀谈,甚至索要联系方式。张景宣也微笑着和这些女孩交流,态度绅士含蓄而有风度。 赫胥猗只是轻轻瞟了他一眼,没有打招呼就自顾离开了教室。 她接下来没有课,但也不打算那么早回家。之前是因为相较于那个家,学校让赫胥猗更自在——图书馆是很好的打发时间的地方。 但今天,她有别的目的。 “猗猗,等等,猗猗。” 赫胥猗没走出多远就听到了张景宣的声音,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景宣哥哥?” 张景宣身穿古典西装,行动却没有半点绅士的从容,跑得气喘吁吁。 “猗猗,你怎么不等等我?” 赫胥猗歪头面露不解。 “你有什么事吗?” “呃,”张景宣一愣,而后面露尴尬的苦笑,“不,我、我只是想请你喝个茶,接下来你应该没有课吧?” “我是没有课啦,但你不是很忙吗?”赫胥猗眉眼弯弯,清秀之中更添几分温婉,“我可是看到好多女同学邀请你呢。” “我都拒绝了,”张景宣急忙解释道,“我来上课不是为了和她们喝茶。” 赫胥猗轻笑,开玩笑般道:“所以是为了和我喝茶吗?” 张景宣满脸通红,却没有否认她的话。 “我、我只是想多见见你。” 赫胥猗微微收敛了玩笑的神情,也显出了几分尴尬。 “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坐一坐吧,站在这里不太方便。” “嗯,那我们……”张景宣想要邀请赫胥猗去校外的茶室。 “学校的咖啡厅挺不错的,刚好我带你熟悉熟悉校园的环境。” 赫胥猗首先发出了邀请,张景宣不好拒绝,只得点头答应。 燕京大学是出了名的贵族大学,学校中的不少消费设施不比任何高档场所差。 赫胥猗这一次挑选的位置在大厅之中,坐的地方既不算十分显眼,但也绝不隐秘,两人坐的距离也显出几分坦荡清白。 张景宣有些紧张,轻轻摩挲着双手,似乎在斟酌要如何开口。 “没想到景宣哥哥你会来我们学校当特聘讲师。” 但最终还是赫胥猗率先开了口。 “嗯,我受到了校长的邀请,顺势……” “挺好的,你就是经常把自己逼得太紧了,教学反倒能让你休息休息。” 赫胥猗的关心让张景宣十分动容。 “我来这里不止是为了放松,也是……也是因为知道你在这里。” 赫胥猗垂着眼,表情没有太大的变化,喝了一口咖啡后才道:“我也很高兴你能来我们学校,有认识的人,学校也亲切了很多,不是吗?” 张景宣不迟钝,察觉到了赫胥猗对这个话题的回避,深深叹了口气。 “猗猗,我说这些话并非是为了让你给我什么回应。我知道你现在的处境,也明白自己不该强求。我只是……只是想更近距离地守在你身边,我想要弥补过去的错误。” 赫胥猗从苦涩的咖啡中看到了自己倒映的面容,上面平静无波。 真不愧是艺术家出身,能将龌龊卑劣的行为说得如此浪漫深情。比起撩拨的本事,尹如琢实在还有许多地方要学呢。 赫胥猗露出了清浅的笑容。 “景宣哥哥,我很高兴能时常见到你。过去的事情都过去了,我们之间虽然有遗憾,但说不上谁对谁错,你不需要弥补我。” 是的,他们之间说不上谁对谁错,但有些人有些事,她会永远记在心上,并且找准时机为自己、为赫胥家讨回公道。 张景宣双眼一亮。 “你、你也觉得遗憾吗?” 赫胥猗苦笑道:“谁年少的时候没有几件遗憾的事呢?但,都过去了。” 张景宣并不想让曾经的那些事过去,他回来就是为了找回那些快乐的时光。 他能感觉到赫胥猗变了,变得更成熟,更深思熟虑,也更会掩饰。 但他知道,他看得出来,他认定赫胥猗现在过得并不快乐。她不爱尹如琢,这是他的直觉。 “我们先不说这些……对了,你什么时候举行婚礼,我记得你和许小姐订婚有六年了吧?” 张景宣之前从未在赫胥猗面前提过这一个话题,也认为对方肯定不会喜欢这个话题。 毕竟,当初这件事对赫胥猗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呃,还没定……” 六年,张景宣已经彻底受够了许箐茹。只不过是仗着家中有点钱,不过是个暴发户的女儿,就总是对他颐指气使。当初他不敢反抗父亲,不得不接受家里的安排。 但这一次,就算和家里决裂他也要和许箐茹解除婚约。还没结婚他就已经被对方骑在头上,他简直无法想象将来的婚后生活。 只不过,他回来后先知道了赫胥猗结婚的事,这件事就一直拖了下来。 “你应该没想到……我会比你早结婚吧?” 看着面前这个显出尴尬面容的男人,赫胥猗只觉得万分可笑。真是没想到,自己曾经为了这个人差点放弃了全部。 比起他来,尹如琢真是万分可爱。 “是啊。” 张景宣当然没想到,他以为赫胥猗会等他,即便当初是他先退缩放弃,他也曾认为赫胥猗会一直等着他。 猗猗该是那样的性格,刚烈、倔强、勇于抗争与承担。 与现在很不一样,时间实在改变了太多。 但张景宣知道,有一些事不会改变。譬如对于不爱的人,赫胥猗绝不会承认自己爱她。 当赫胥猗和尹如琢一起出现在他面前时,张景宣就知道自己还有机会。即便已经结婚了又如何?尹如琢不过是个女人而已,又怎么能给猗猗带来真正的幸福? 他确实犯过一些错误,但如今他会努力挽回猗猗的心,让她知道究竟谁才是她爱的人。 ※※※※※※※※※※※※※※※※※※※※ 反正就是个渣男渣男渣男,赫胥小姐一想到自己曾经喜欢过他,就像已经摆脱中二病的成年人回想起黑历史一样恨不得人生重来! 第十八章 尹如琢虽然尽量准时回家,但加班的情况仍十分频繁。有一些工作能带回家来进行,有一些却不得不在公司完成。 这一天回到家已是晚上十点多,尹如琢在沙发上看到了已经睡着的妻子。 赫胥猗保持着良好的作息,一般在晚上十一点之前就会入睡。尹如琢从来不会让她等自己,赫胥猗也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 但今晚,她在沙发上睡着了。 尹如琢小心放了包,轻手轻脚地移动到赫胥猗身旁。见她睡得深沉,不忍就此叫醒,弯腰打算把她抱到床上去。 不过再怎么睡得熟,赫胥猗也不可能在被抱起后还没感觉,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 “嗯?” 尹如琢亲了亲她的额头。 “吵醒你了吗?” “你回来了?” 她睡得有些迷糊,下意识地问道,而后才意识到自己在尹如琢怀里,用的是公主抱的方式。 长大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被人用这种方式抱起,尹如琢看起来纤细瘦弱,没想到这么有力气。 “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这种抱法虽然浪漫,但让赫胥猗十分没有安全感。 “没事,我抱得动,你没有穿鞋子,我抱你去床上。” 尹如琢只是更用力了一些,让她靠紧在自己怀中。 刚睡醒的赫胥猗表情懵懂,让人心软,激起了她强烈的保护欲,故而做出了平时绝不会做的强硬举动。 卧室在楼上,上楼梯的时候赫胥猗也有一些忐忑,但尹如琢比她想象得还要可靠,途中没有一丝不稳的颤抖。 这是赫胥猗第一次切实地感受到尹如琢的力量,在此之前,她一直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手无缚鸡之力——即便家里就有一个尹如琢专门使用的健身房。 这是一种很新奇的体验,短暂又漫长。不知道是出于紧张还是其他什么情绪,赫胥猗的心跳变得莫名有些快了起来。 她假装因害怕而闭上双眼,然而透过缝隙,她看到了尹如琢优美的下颌弧线。 犹如工艺品一般美丽。 尹如琢的母亲是一位非常有名的模特,而尹如琢的相貌几乎继承了母亲所有的优点。 很难相信,这样的人竟然在和她结婚之前,从未与他人谈过恋爱。 尹如琢不该缺少追求者,而就赫胥猗所知,事实也确实如此。尹如琢年少时追求者如过江之鲫,男女皆有,只可惜这位高岭之花没有对任何一条小鱼动心。 在正式继承尹氏后,她变得更加高不可攀,看起来似乎也更没有时间和心思理会感情。 从这一方面来说,尹如琢确实表现得十分冷淡。 所以,对于她会喜欢自己的这件事,赫胥猗至今都觉得不可思议。 她不是没有好奇,不是不想探究,但理智一直在阻止她的这些冲动。她告诉自己,这个人——尹如琢对自己来说不过是一个联姻对象而已。 她不该,也不会有心动。 尹如琢稳稳将赫胥猗抱回卧室,轻柔地放置到床铺之上,见她仍未睁开眼,不禁笑道:“已经到了,真的有那么害怕吗?” 赫胥猗恍然回神才发现自己已经安然躺在床上。 尹如琢用指尖把她理了理凌乱的长发,温柔低语道:“今天怎么在下面睡着了?你不用等我的。” 她是在等尹如琢吗? 赫胥猗也不太清楚自己今晚为什么不愿在房间里睡,在见完张景宣之后,她竟有些急切地想要见到尹如琢。 她绝不会把这种情绪归结于心虚,因为无论是对张景宣还是尹如琢,她都没有丝毫的感情。 但需要承认的是,她今天确实一直想起尹如琢,尤其是在见张景宣的时候。 那个曾是她初恋的男人,不仅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离她而去,而且给了她最沉重、最卑劣的一击。他的家族更甚至和他人勾结,利用之前的借款打算吞下整个赫胥庄园,导致她爷爷一气之下病逝。 要不是当时有一家与爷爷交好的私人银行愿意给她办抵押贷款,赫胥家或许连如今的产业也已经不复存在。 而眼前这个女人呢? 尹如琢在她最困难的时候出现,给予了她全部所需要的帮助,条件仅仅是和她结婚。尹家获得的只是一个伯爵的虚衔,而赫胥家获得的是最实在的物质帮助。 尹如琢温柔体贴,对她关怀备至,在金钱方面从不吝啬,对她也给予了绝对的信任,这实在可以说是一往情深。 比起张景宣,尹如琢确实要可爱万倍不止。 可惜的是,她已经失去了爱人的能力,不要说爱,她甚至无法说自己喜欢尹如琢。 “我本来是想看电视节目的,没想到睡着了。” 尹如琢为她盖上被子,笑道:“看来得在卧室里放台电视了,按你的体质这样睡个几次,很快就会感冒的。” “不用啦,我只是一时兴起。” “真的不用?” “因为肯定用不上几次,而且据说在卧室放电视会影响夫妻生——” 尹如琢微一挑眉,赫胥猗似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连忙翻了个身。 “哎呀不说了,你快去洗澡吧。” 她的羞涩引起了尹如琢的低笑,那么单纯快乐。 “好。” 和看到张景宣而想起尹如琢一样,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她看到尹如琢也会想起张景宣,想起那个曾给予过她帮助,却最终背叛了她的青梅竹马。 她觉得自己一直在等待,等待尹如琢的背叛。 但这一次,她一定不会再难过。因为这只是一场交易,一场演出,一场公平的博弈。 她绝不会先背叛尹如琢,并且将会把对方的背叛从容地当作咎由自取。 他们或许会维持一辈子和平的假象,又或许会中途分道扬镳,各取所需。 但这其中一定再没有所谓的“遗憾”这一说。 自从成为了尹如琢的妻子,赫胥猗就获得了不少股份的固定收入。尹如琢从不会过问这些钱的去处,赫胥猗会自己拿来做了一些投资。 她维持赫胥家多年,虽然没经受过专业训练,但直觉敏锐,在试水了一段时间后开始进行真正地投资,到目前为止一直是赚多亏少。 赫胥猗拥有良好的记账习惯,把每一笔钱都算得很清楚。因嫁给尹如琢而获得的分红,以及用这些分红投资赚取的钱,她都清楚明确地分开——其中一部分她要拿来他用。 “喂。” 赫胥猗正在使用的手机不是她平日里所用的那一支,而正在与她联络的人,有人称他们为“侦探”,有人称他们为“危机处理专家”,也有人称他们为“万事屋代理人”。但在业界,他们有一个专用的代称:清道夫。 赫胥猗雇佣这些人已经两年,但原则上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目前进展如何?” 对面传来了变过声的话语,手机通过特殊处理和加密,可以变声也无法录音。 “已经分批购入许氏建材203的股份,想再进一步有些困难。许秦雄虽然为了上市稀释了手中的股份,但所有许氏家族的股东手中股份加起来仍超过675,他们不会轻易转让的。” “张家手里的12呢?” “他们也完全没有意愿出售。” 赫胥猗微微一笑。 “情理之中,许氏建材是老字号了,近几年的经营状况看起来也不错。许秦雄野心勃勃想要上市,蠢材才会卖。” “虽然无法达到控股需求,但可以申请保全,许氏建材的账目有很严重的问题,证据我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 “还不行,这样伤不到许家的根本,先等待时机。” 许氏建材一直是许家的家族产业,这种公司的账目向来不可能分得很清楚。只是单单的挪用公款罪名并不能让赫胥猗满意,如今的许秦雄有能力填补这一空缺,对族人又很有威严,最后大概率会不了了之。 “时机?大概是什么时候?” 这个万事屋代理人是祝惜辞介绍的,目前看来能力和信誉都值得肯定。虽然价格是高一些,但对赫胥猗来说,成果如何更为重要。 “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 让赫胥小姐先英明神武地打完脸。 第十九章 赫胥猗明白,自己如今的一切都是因尹如琢而获得的。世事无常,她不得不为将来考虑。拿尹如琢给的钱赚钱固然没什么值得骄傲,但总归有点她自己的功劳。 她想,即便将来真的要离婚,尹如琢总不会在意这点小钱。 赫胥家的欠债虽然已经尽数还完,赫胥庄园目前也基本是盈利的状态,但家中有个□□,无论预备多少钱都不为过。 这一周轮到两人去赫胥庄园,宋文慧一早就叫人准备好了丰盛的晚餐。 只是赫胥复到了餐点仍未回来,这还是两年来的第一次。 赫胥复平时虽不着家,但只要尹如琢来就一定会在家作陪。他如今在景润集团下面的一家分公司当经理,这两年也算有模有样。 “奇怪,你爸爸明明说五点就能到家了,怎么这个时候还没回来。”宋文慧皱着眉头,有些担忧地对赫胥猗道,“而且电话也打不通,他已经好久没这样过了。” 赫胥猗撸了父亲赫胥庄园的所有权,极尽全力想把他架空,就是怕他再弄出点什么幺蛾子,所以当尹如琢给赫胥复安排职位时,她极力反对。 但赫胥复别的本事没有,缠劲却十足,天天到她这来哭,说什么一家之主不能游手好闲,不成体统,抬不起头之类的,把她烦得心神不宁。 她心硬不曾搭理,可惜尹如琢太好说话,直接给了一个公司让他折腾,当时差点把赫胥猗气死。 她知道这点钱对尹家来说不算什么,但还是对这种做法感到郁闷。 “我待会儿再打个电话。” 赫胥复得了尹家的好处,从不摆老丈人的谱,对尹如琢殷勤得很,这两年从未缺席过这样的晚餐,今日的反常让赫胥猗隐隐生出了几分不安。 “或许是有什么事耽搁了,我们再等等。”尹如琢刚说完手机就响了起来,一看来电神情微变,“不好意思,我先出去接个电话。” 都是一家人,如果是普通电话尹如琢不会避讳他们,只有工作方面的重要来电她才会找个安静的地方交流。 尹如琢的下属都知道这个时间她要陪家人吃饭,没有重要的事绝不会来打扰。 赫胥猗的不安越发扩大起来——这或许就是经常处于“危机”之中养成的直觉,对于父亲,她似乎养成了极准确的危机预感能力。 “猗猗,你怎么了?”宋文慧最是了解女儿,见她眉头紧皱,心不在焉,也有些不好的预感,“是不是担心你爸爸……” “我去看看如琢,妈妈你不用担心。” 宋文慧叹了口气。 “去吧。” 赫胥猗到阳台上的时候,尹如琢正挂完电话。 “是公司有什么事吗?” 尹如琢的神情没有任何异样,只点了点头。 “助理有些事务没办法决断问问我而已,现在已经解决了。” “哦……”看起来确实不是什么大事,赫胥猗过去挽住她的手臂,体贴道,“我看爸爸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我们先吃吧。” 尹如琢握住她的手,顺口道:“爸爸应该很快就会到家了,再等一会儿吧,不着急。” 赫胥猗脚下一顿,带着一丝质问道:“刚才是我爸爸的事,对不对?” 尹如琢没预料到她竟然如此敏感,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猗猗……” “你老实和我说,他做了什么?” 两人结婚后少有争执,唯一的一次分歧就是出在赫胥复的安置问题上。 不过那时候两人结婚不久,赫胥猗的强烈反对以较为温和的方式表达,并且最后选择了退步。 尹如琢知道瞒不住她,只得先安抚道:“其实不是什么大事,你先不要激动,我都解决了。” “既然不是大事,你也不用瞒着我了。” 赫胥猗难得展现出强硬的态度,尹如琢无奈道:“爸爸或许有些急事,挪用了一些公司的资金,我已经让人补上去了,你不用担心。” 赫胥猗脸色铁青,指尖冰凉,好一会儿没说出一句话。 尹如琢关注赫胥家多年,早就知道她家里的情况,赫胥猗的压力大多都来自于这位不靠谱的父亲,看到她的反应,心中疼惜万分。 “猗猗,真的没事了,你不用担心。” 不用担心? 赫胥猗根本不是在担心,她是在气愤,在恼怒,在怨恨。 无论怎么摆脱,无论怎么努力,她苦心经营的东西都会轻易地毁于一旦。 “所以,你打算怎么处罚他?” 尹如琢抱住她,想要温暖她冰冷的身体。 “问题已经解决了,我想爸爸也不是故意的,我会找他谈一谈。” “也就是说,你不打算对此做出处罚?” “这……” 尹如琢并不在乎那点钱,赫胥复是赫胥猗的父亲,说处罚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他知道赫胥复谈不上有什么才能,所以安排的公司也适合安逸养老,流动资金相对较少,就算挪用也不会造成太大的损失。 她可以当作孝敬长辈的一点心意。 赫胥猗完全明白她是怎么想的,而这正是她无法接受的原因。 尹如琢对待公务向来认真,却为了她一次次地对赫胥复网开一面。 这种情况难道真的只是第一次吗?赫胥猗不相信。 别人或许会因为有这样的爱人而幸福,但她不会——她不需要这样的体贴。 “我要你开除他。” “猗猗,我明白你的心情,这件事我们冷静下来再谈,好不好?” 尹如琢依然保持着冷静与温和,以极大的耐心安抚着妻子。 赫胥猗面如寒冰,倔强道:“这件事没什么好谈的,那一次是我妥协了,但这一次我不会再退缩。我爸爸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我要你立即辞退他。” 若是别人,尹如琢自然不会有丝毫犹豫,不管金额大小,挪用公款都是极大的过错,不走法律途径已经是最大的宽容。 但赫胥复…… 她隐瞒这些、甚至偏袒这位老丈人并非为了别的,而是怕他来烦赫胥猗。 尹如琢还记得当初他天天来找赫胥猗,烦得她寝食难安,眉头百结。当初的事还历历在目,她不想因这点钱让赫胥猗再受骚扰——即便是赫胥猗的父亲,只要是威胁她都想要把他隔绝在外。 “这件事我们还是在问过爸爸之后再决定吧,他可能有什么……” 可血缘关系毕竟难以斩断,尹如琢无法做到用更果决的方法来保护妻子。 赫胥猗知道自己不该向尹如琢发脾气,然而在这件事上,她的忍耐力实在太低。 尹如琢和赫胥家的每个人都保持着良好的关系,作为“女婿”而言,她完美无缺。 但赫胥复对尹如琢的恭维,以及尹如琢对赫胥复的维护让赫胥猗有种无法释怀的愤懑。 她把嫁给尹如琢当作是一场交易,但她永远不会忘记,这件事的始作俑者究竟是谁。 看着这两人关系融洽,赫胥猗就有种自己仍只是一个货品的感觉。 她推开尹如琢,语气冰冷道:“你以为这是在帮我、帮我爸爸吗?你这是在害他。” 尹如琢从未见过这样的赫胥猗,但似乎这才真正的她。 赫胥猗说完这一句,头也不回地进了房间,只留下尹如琢在原地若有所思。 ※※※※※※※※※※※※※※※※※※※※ 赫胥猗从小的生活环境其实注定了她拥有贵族的骄傲,但中途的变故又让她不得不变得“市侩”,把自己当作商品最终还是有心理障碍的。 第二十章 赫胥复果然很快到家,对着尹如琢的态度更是殷勤谄媚,赫胥猗全程僵着一张脸,丝毫没有搭理赫胥复的意思。 “如琢晚上就留下来吧,你们也很久没住家里了。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去马场放松放松,好好休息休息。” 赫胥复逃过一劫,此时只觉大难不死必有后福。这位女婿着实厚道,二话不说就把他挪用的公款尽数还上,或许那些欠款也可以找她通融通融。 尹如琢没有立即答应,征询般望向赫胥猗。 “不了,我明天有事,晚上还是回市区的房子住。” 赫胥猗一口拒绝,尹如琢也立即道:“我明天也还有一些工作要处理。” “哎呀,工作什么时候不能做?弄得那么累。猗猗明天有事,让司机送她去就好了,也不会太耽搁。” 赫胥复不死心,努力劝说。 他现在已经明白了一件事,这“女婿”对女儿真心实意,性格又温和,几乎有求必应。 “两个孩子有事你干吗强留?”宋文慧看不下去,埋怨道,“年轻人需要自己的空间,你别打扰她们。” 妻子不帮,女儿不理,赫胥复只得鸣金收兵。不过听到这里,他又想起了另一茬。 “你说得也对,年轻人需要自己的空间……猗猗啊,你们打算什么时候要孩子啊?” 赫胥复对如今的生活很满意,唯一的不安就是赫胥猗地位不稳。同性要孩子不比异性,根本没有意外一说,肯定是要经过精心准备的。 赫胥复比起尹润松都要着急,只有孩子才能真正保证赫胥猗在尹家的地位。 赫胥猗听尹润松提这个话题姑且只是心情复杂,但当听到赫胥复提这句时,她感觉到的是烦躁。 尹润松是真心想要抱孙女,但她知道赫胥复不是。 孩子、孩子、孩子。 不管是异性结婚还是同性婚姻,看来都逃脱不了这个话题,可见科技发展了也不全是好事。 “我和如琢都暂时不想要孩子。” 宋文慧看着女儿冷淡的神色,默默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赫胥复却是炸了锅一般,着急道:“唉,你也不小了,如琢更是三十而立的年纪,怎么还不想要孩子呢?爸爸是过来人,和你们说,越早要孩子越好,身体恢复得快,也有精力教育孩子。” 两个父亲的话出奇相似,像是商量好的一样。 赫胥猗冷笑道:“您算什么过来人,我和狷狷又不是你生的,更不是你教育的。” 这话说得可是万分不客气,饭桌上气氛一时冷到了极点,就连赫胥复这种厚脸皮,脸上也一时有些挂不住。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 赫胥猗慢条斯理地漱了口,擦净手后对着宋文慧道:“妈妈,我吃完了。” 别人还没用完餐就离桌是相当不礼貌的行为,不过对现在的赫胥猗来说,这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了。看着赫胥复那张无耻的脸,她根本就吃不下任何东西。 “猗猗。” “如琢,我有点累了,等你吃完我们就走吧。” 赫胥复算是知道了,女儿这就是故意给自己脸色看,登时也生起气来。 和尹家联姻之后,赫胥家早已不复往日落魄,可他过得却比曾经还要窘迫,而这一切都是这个女儿的意思。 “你等一等,我有话要和你说。” 赫胥复觉得自己太久没展示自己父亲的威严,这才导致两个女儿和妻子都不将他放在眼中。 赫胥猗丝毫不惧。 “正好,我也有话要和你说,我们去书房谈吧。” 尹如琢想说点什么,但在看到赫胥猗的脸色后最终还是选择了闭嘴。 赫胥复倒生出了几分怯意,只话是他自己说出口的,尹如琢和宋文慧都看着,这时候实在不好退缩,只得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如琢,不好意思,”宋文慧脸上显出了几分疲惫,强撑笑脸道,“这父女俩就是公鸡遇蜈蚣,你不要介意,再多吃点吧。” 尹如琢神色温和,点了点头道:“妈妈,你也不要放在心上,猗猗有分寸的。” 对于这个“女婿”,宋文慧无疑是满意的。不是因为尹家如何有钱,而是因为她看得出来,尹如琢是真的喜欢赫胥猗。 作为岳母来说,她对尹如琢没有丝毫不满。 只是她的女儿心中又是如何想的呢? 宋文慧无法确定。 赫胥猗早一步进入书房,赫胥复一进来就看到她抱着手臂靠在书桌上,脸色难看地望着自己。 “怎、怎么了!”赫胥复外强中干,梗着脖子道,“你现在是翅膀硬了,给我脸色看是吧?” 他甚至不敢关紧门,一副准备随时跑路的样子。 “还问我怎么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做了什么丢人事。当初你是怎么说的?好好工作。结果呢?挪用公款!” “什、什么挪用公款,公司是如琢的,如琢是我女婿,都是自家的东西,说什么挪用公款那么严重!如琢都没说什么,你为什么要抓着自己爸爸不放!” 无耻。 “别说这是公司的资金,就算真的是尹如琢的钱那也和你没关系。你不知道我为什么抓着你不放?因为我知道你有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你永远不知道悔改!” 赫胥复脸涨成猪肝色,不知是被气得还是被羞辱得。 “你以为我想吗?你以为我愿意用那些钱?可我有什么办法?我堂堂伯爵,手里一点钱都没有,你让别人怎么看我?” “是啊,尹如琢的钱我没份,就你有份,你是她妻子,她的钱是你的钱,可你有给我这个当爸爸的什么好处?” “你不让我插手赫胥庄园的营收,我不要老脸托到尹家,结果你还要给我使绊子,我就没见过你那么吃里扒外的女儿!” “你现在是什么都圆满了,有个爱你的、有钱的伴侣,可你也不想想那么好的人是谁给你找的?要不是我,你能嫁给尹如琢吗?” 这些话赫胥复不知放在心里多久了。过去赫胥家落魄,他巴不得不要挑那些担子,可今时不同往日,家里情况好了他却没钱没权,心中早就被压抑得苦闷抑郁。 赫胥猗气得浑身发抖,怒极反笑。 “尹如琢是很好,可这也改变不了当初你卖女儿的事实。我们父女俩也不用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了,不止尹家的钱和你没关系,赫胥家的钱也和你没关系。爷爷留下的产业早就被你败完了,是我把赫胥家支撑到了现在。我不管这些是伤了你的自尊心还是父亲权威,但我绝不会再任由你胡作非为下去。” 祸害一个赫胥家就够了,她绝不会再让赫胥复牵连尹家。 “我已经和如琢商量过了,之后你还是好好享受退休生活吧。” “好、好,教出你这么个逆女,是我倒了八辈子的霉!”赫胥复指着赫胥猗咬牙切齿道,“你现在说得这么义正言辞,好似自己多清高似的,当初想和张景宣私奔的时候,怎么不想想赫胥——” 赫胥复气得口不择言,直到一方镇纸从脸侧飞过,话语才戛然而止。 ※※※※※※※※※※※※※※※※※※※※ 老爹触雷。 第二十一章 赫胥猗脸色铁青,眼眶通红地瞪着他,赫胥复不知不觉吓出一身冷汗,拔腿就往外跑,一边跑还一边喊:“我看你是疯了!” 他此刻已满是心虚、难堪与慌乱,夺门而出后就朝着楼下跑去,并未看见站在门另一边的尹如琢。 尹如琢听着他骂骂咧咧地跑远,很庆幸自己先将宋文慧安顿好了。 父女俩单独见面本不是该让人担忧的情景,然而想起赫胥猗的表情和反应,尹如琢到底还是不放心地追了上来。 她并非有意偷听,只是书房门未关严,赫胥复的声音又不小,无意之中听到了两人的对话。 猗猗曾打算和张景宣私奔吗? 尹如琢知道这已经是过去的事,自己不该介怀,然而乍然听到这些,心中仍不禁有一丝动摇。 回想着赫胥猗平淡地聊起张景宣时的模样,异样的感情悄然升起。 她不知道赫胥猗的很多事——不知道她曾年少轻狂,也有激烈的情感;不知道她是如何被辜负,又是如何独自舔舐伤口;更不知道她如今再见张景宣,再说起他的时候内心又究竟是什么感受。 如果自己再早一些出现在她的生命中该多好? 理智的尹如琢第一次产生了如此强烈的、不切实际的幻想。 当然,这些都不过是她一瞬间的念头,比起嫉妒、懊悔,她现在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猗猗!” 她推门入房,只见赫胥猗靠在书桌边,纤细的身躯正在瑟瑟发抖。看到她脸上的泪水,尹如琢心中不禁大痛,那些胡乱的思绪也飞到了九霄云外,几步上前将她抱在怀里。 “猗猗,你没事吧?” 这是赫胥猗第一次在尹如琢面前流露出如此激烈的感情,明知自己泄露了太多,她此刻却已经完全无法控制自己。 “为什么……” 赫胥复戳中了她心中最后悔、最难堪、最不肯回忆的往事,让她毫无防备地面对了曾经任性软弱的自己。 那是她至今为止犯得最大错误,并且已经失去了弥补的机会——爷爷已经不在了。 当初赫胥复欠下巨款,家中天天有人催债,可谓混乱不堪。赫胥谨拖着病体出来主持局面,并且打算把儿媳以及两个孙女先送到国外暂避风头。 此时传出了张景宣要和许箐茹订婚的消息,在这种情势之下,赫胥猗抛弃了女孩的矜持给张景宣写了一封信,希望她能和自己一起离开。 然而,她等来的不是张景宣,而是爷爷逝世的噩耗,匆匆回国后,等待她的事一具冰冷的尸体。 她恨父亲,更恨自己。看到赫胥复的不负责任,她就会想起自己曾经的过错,想起自己错误的决定,想起自己从他身上继承的劣根性。 “猗猗,没事了,没事了。”尹如琢半搂半抱地将她带到沙发上,极尽温柔地哄慰着她,“我在这里,都会好起来的,没事了。” 同为女性的纤细身躯,此刻却让赫胥猗觉得无比坚实可靠。她知道自己不能太过依赖尹如琢,但只是这一刻,她希望能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 “如琢,为什么……” 如果没有这个父亲,她的人生一定会比现在幸福一万倍吧? 尹如琢揽着她的身躯,让她靠在自己怀中,纤细修长的指尖轻柔地梳理着她的发丝,帮她舒缓情绪。 “猗猗,不要想这些,都会过去的。” “怎么可能过去?他是我爸爸,你看看他……” 述说家丑绝非易事,只尹如琢好歹是她名义上的妻子,又和这件事有关,这才让赫胥猗能顺势说出口。 “我知道你很为爸爸担忧,我会解决的,你不用担心。” 赫胥猗想起对方的解决手段,一下又有些气恼。她好不容易管住了赫胥复,结果尹如琢的纵容让他旧病复发,着实可恶。 “你还说,要不是你当初让他去公司,会有今天的事吗?我都说了,我都说了……” 尹如琢没想到这件事会对妻子造成那么大的伤害,此刻虚心接受批评。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不该纵容爸爸犯错的。” 她抱紧赫胥猗的身体,讨好地亲吻她的额头,保证下次不再犯。 “现在都听你的,我明天回去就让爸爸退休,保证他以后安安稳稳的。” 赫胥猗被尹如琢揽在胸前,耳中听到的是她平稳的心跳声。 两人一直相敬如宾地生活,在尹如琢的努力以及赫胥猗的演绎下,多少也显出几分甜蜜。 但真要说起来,这或许还是两人第一次离得如此之近。不是指身体上的距离,而是指那么深入地讨论一件事。 赫胥猗觉得自己有些超过了界限,但此刻的氛围祥和得叫人无法生出警惕之心,她暂时不想思考其他。 “让他退休,你也不准给他钱。” 尹如琢见她情绪似乎好了一些,笑道:“退休工资总要给的。” “把他的退休工资拿来填挪用的亏空。” 尹如琢知道她说的是气话,显出几分无奈。 “猗猗……” 赫胥猗当然不是真要做得那么绝,毕竟赫胥复的退休工资根本填不上多少亏空。只是这钱也不能让尹如琢出,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好了,反正你不要给他留面子了,否则真的是在害他。公司的钱由我这边补,我不想让你出。” 面子还是要留的,钱更不能让赫胥猗出。 “猗猗,你和我算那么清楚做什么?我的钱就是你的钱,谁补回去都一样的。” 赫胥猗抬头看了尹如琢一眼。 “你刚不是还说什么都听我的吗?” 这一眼望得极有风情,赫胥猗的瞳仁因刚刚的哭泣而湿漉朦胧,让尹如琢不禁心口躁动。 赫胥猗长得温婉柔美,眼角微微下垂,极其惹人怜爱。 尹如琢像是被蛊惑了般吻向她的唇瓣,喃喃低语道:“好,都听你的。” 赫胥猗被亲得措手不及,有些不明白对方怎么突然会激动起来。 尹如琢向来自持,过分亲密的事都会留到床上再做,更没有正事谈着谈着突然亲她的先例。 “如琢……” 更何况,这还是在赫胥庄园,还是在她爸爸的书房。 真是大胆过了头。 尹如琢像是没听到一般,让赫胥猗紧紧贴着自己的身体。 “猗猗,你好甜。” 会甜才有鬼呢! 尹如琢甚少会有这种放纵,更少说出这种浪荡的话语。 赫胥猗被吻得浑身发软,无法推拒只能享受,最后软倒在尹如琢怀中。 真的很要命,她平时在床上身体也没那么大的反应。 “你干什么突然……” 赫胥猗捶了捶尹如琢的肩膀——这一回的羞恼不全是假装。 尹如琢的衬衣磨蹭得皱皱巴巴,脸上却是欣喜的神色。 “对不起,一时没有忍住。” 尹如琢也觉得自己这一次太放肆了些,书房没有关门,要是被其他人看到,即便两人结了婚也很让人害羞。 “这算什么答案……” 赫胥猗想都没想过尹如琢会耍流氓,一时真不知道拿她怎么办,一句话说得比起埋怨更像娇嗔。 得到尹如琢的承诺,赫胥猗心情也终于稍稍好了一些,一边帮她整理衣襟,一边慢慢道,“以后关于我爸爸的事,你不能独自做决定,知道吗?” 尹如琢爱死了她今晚的模样,喜怒哀乐都如此真实,顾盼之间都有生动的风情。 她明明很早就认识了这个小女孩,却又一次次重新认识了她。 就算如今,尹如琢也不相信自己是一早就对一个小女孩萌发了爱情,但在关注着赫胥猗成长的那么多年里,她不知不觉地投入了情感。 尹如琢在感情方面绝不是一个主动的人,所以如果没有尹润松的推波助澜,两人或许真的走不到这一步。 但另一方面,在拥有赫胥猗的如今,她又觉得这在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她们的初遇再平凡不过,她们的婚姻带着一丝荒唐,而她们的爱情——她相信两人最终也会收获圆满的爱情。 只要她再对猗猗好一些,只要能让猗猗不被这些俗事烦扰,只要她能让猗猗再打开一些心扉,忘却过往所受的伤害,她最终会获得猗猗的真心。 尹如琢一直相信,爱情需要细心经营,所以她会用自己的一切来交换赫胥猗的爱。 ※※※※※※※※※※※※※※※※※※※※ 呜呜呜,我要再说一遍,我爱温柔攻! 第二十二章 张景宣回国已有一段日子,每场表演都大受好评,几乎每日都有燕京名流邀请他参加聚会。张景宣也不是来者不拒,他的心中自有衡量的一杆秤。 今晚这一场酒会就是他不能拒绝的。举办者名叫王成,拥有终生荣誉男爵的头衔。当然,区区一个非世袭的男爵头衔绝不是重点,张景宣不会拒绝他更重要的原因是他的另一个身份。 王成是所谓的“皇商”,帮王室采买各类物品。虽然如今的王室早已不复过往的辉煌,预算也受到严格的控制,但在不少人心目中他们仍然有着超然的地位。 王成年纪虽轻,但手腕高超,在所谓的上流社会混得风生水起。但很少有人知道他真正的背景,只把他当作崛起的新贵对待。 对张景宣而言,能够结交王室成员无疑是提高自身地位与名声的捷径。 在他所认识的一圈人中,祝惜辞是与王室关系最密切的一位。可惜他和祝惜辞的那一点情谊完全是因为赫胥猗,回来之后联系她没被立时挂断电话已是祝惜辞难得的修养了。 “这位是李霞苑李小姐,她一直是景宣你的大粉丝。这次听说我邀请了你,一直吵着要来,我拦也拦不住呢。” 王成介绍着身边一位看起来清新可人的女孩,却没说她的具体身份。张景宣觉得她有几分眼熟,试探性地问道:“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李霞苑微微一笑。 “张老师您真是健忘,我旁听过您的课程,还问您要过联系方式呢。” 似乎是有这么一回事,但因为问他要联系方式的学生实在太多,张景宣也不大记得清了。 “原来是你。” 不过这不影响他说场面话,面对美丽的女孩,他自有一套应对的方法。 独自在国外多年,又有个不如意的未婚妻,他自然也要找些乐子。纯情不再,他不仅明白了男女之间的相处之道,也能将感情和欲望分开。 这没什么不好,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不都是如此吗? 他最爱的仍是赫胥猗,可他的身体有更为迫切的需求。尤其是回国之后的这段日子,看得见却碰不着的情况早就让他蠢蠢欲动。 王成似乎是见两人聊得不错,笑道:“我还有一些其他事,你俩自便吧。景宣,之前说的事之后有机会再仔细谈,我很看好你哦。” 王成说的是为国王陛下庆生的事,如今正在选拔乐团的成员。指挥这一位置无疑是最重要的,历来都是由国内最具盛名和资历的指挥家来担任。但这一次,他似乎也有了机会。 “还要劳烦男爵阁下多多提携。” 张景宣说得客气,心中已经忍不住畅想起了未来。李霞苑显出一副好奇的模样,挽着他的手问道:“张老师和男爵阁下打什么哑谜?是有什么好事吗?” 李霞苑表现得很亲密,张景宣没有一丝拒绝的意思。 “八字没有一撇的事,还是不说了。” “哎呀,这样说一定是好事了,得庆祝庆祝。”李霞苑拉着他的手,“这里太喧闹了些,我们去安静点的地方吧?我正好有一些问题想咨询老师您呢,您也可以给我讲讲那件好事……只是满足我的好奇心,我绝对不会说出去的。” 这已经是种□□裸的邀约了。 张景宣看着面前这张清纯可人的脸,感受着手臂之间的柔软,又扫了一眼不远处正在与他人相谈甚欢的王成,最终笑着点了点头。 “你既然喜欢听,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燕京的夜很长也很短,黑暗总是容易滋生见不得光的丑事。身处其中的人已经对此习以为常,然而,当它们暴露在真正的阳光之下时,终将原形毕露。 赫胥猗支着下颌,望着电脑屏幕嘴角露出了微妙的笑容。像是开心,像是讥讽,也像是厌恶。 张景宣和一位女性亲密调情的照片显示在屏幕之上,女性背对着镜头让人看不清脸,但这个身形打扮看起来有些像赫胥猗。 照片被点击选入了一封电子邮件之中,收件人赫然显示着许箐茹的名字。 赫胥猗敲下了回车键,邮件顺利发送,作呕的感觉却挥之不去。 即便是自己设的局,即便只是这位“演员”的身形有些像自己,即便只是被以为和张景宣如此亲密,也无法消除她的恶心感。 忍耐吧,为了达到目的一切忍耐都是值得的。 赫胥猗一边这样告诉自己,一边仔细地思考了一遍近期的进展,确认一切都顺利后,从容地关闭了电脑。 已经将近五点,尹如琢应该快回来了,她得去迎接她。 张景宣回来之后,赫胥猗不仅开始变得更爱回家,也开始变得更喜欢见尹如琢。 事实上,“喜欢”尹如琢该是理所当然的事,赫胥猗之前也绝不是讨厌她。但不得不承认,面对尹如琢的时候她难免还是有些心理负担,而这种负担造成了她下意识的疏远。 可是,在为了完成目的不得不面对张景宣之后,这种负担突然变得无足轻重起来。因为她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计划上,所以没有太多顾虑的时间,因为张景宣实在是太过叫人厌烦,所以尹如琢变得更加可爱。 或许,也有之前那件事的原因。 两人因为赫胥复发生争执之后,尹如琢变得粘人了一些。大概是她之前表现得实在太过激动和受伤,尹如琢对她更加关怀备至、温柔体贴。 赫胥猗并不讨厌她的这种表现——可能是因为这件事确实是尹如琢有错在先,她的殷勤和讨好让赫胥猗觉得十分受用,不像之前接受到尹如琢的爱护那么叫她觉得沉重。 赫胥猗偶尔会分析一下自己的心态变化,但也仅仅只是几个瞬间,毕竟很多事,不思考的话会更加轻松。 因为她是尹如琢的妻子,所以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赫胥猗走出书房准备下楼,正在此时,一阵悠扬的钢琴声突然在房间之中响起。 ※※※※※※※※※※※※※※※※※※※※ 趁赫胥小姐的心门一个不注意,尹姐姐溜了进去。 第二十三章 赫胥猗曾经的梦想是成为一名钢琴家,最初放弃这一梦想是因为手伤的阴影,但现在她开始因此庆幸。 她找到了自己更该做的事——不是去实现那些附庸风雅的梦想,而是挑起肩上货真价实的负担。而且最近,她也渐渐感觉到了其中的乐趣。 虽然已经多年不碰钢琴,但赫胥猗还是立即听出了曲调——李斯特的《爱之梦》第三首《爱吧》。 并非是由音箱之中传出,而是货真价实的现场演奏。 赫胥猗先是一愣,而后加快脚步迅速朝着阁楼方向走去。她记得那里有一架钢琴,只是她从未去触碰过,也从未见尹如琢触摸过。 第一次约会的时候尹如琢曾问过她还有没有在弹钢琴,所以赫胥猗以为她是因此在家里放置了这样一台名贵的乐器。 当赫胥猗匆匆走到阁楼门口时,音乐已经进入了B段。她的手握在门把之上,却在这个时刻突然迟疑起来。 里面会是谁? 其实用不着猜,能在这栋房子里弹奏钢琴的人除了她只能是尹如琢。 可尹如琢会弹钢琴? 她从未听说过——当然,也从未询问过。 其实也不是那么叫人惊讶的事,以她的出身,多才多艺才符合常理。 赫胥猗渐渐冷静下来,开始对自己飞奔至此的行为感到困惑不解。 是因为事出突然吗?还是因为……让自己怀念起了往事? 赫胥猗缓缓松开了手,脚下却仍定立不动。 自己该进去吗?还是该离开?又或者就这样站在这里? 赫胥猗呆呆地望着实木门,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想那么多。 《爱之梦》在技巧上没有太大的难度,她也很难说尹如琢有专业级的水准。但听得出来,对方十分熟练,显然不知道已经弹过多少遍。而且,曲调之中饱含着感情,这是技巧做不到的事。 C段逐渐进入尾声,最终于柔和而明亮的音乐中结束。 赫胥猗恍然如梦中惊醒,阁楼的门也在此刻打开。 “猗猗?” 尹如琢看到赫胥猗时也是明显一愣,很显然,她不知道赫胥猗在家。 今天是周二,通常情况下,赫胥猗会比她晚回来。她今天到家比平日要早一些,没在客厅见到妻子还以为她今天也会晚到,一时手痒才跑到阁楼里弹奏了一曲。 赫胥猗此时已经镇定下来,微笑道:“吓我一跳,家里突然响起琴声,我还以为有那么风雅的贼呢。” 尹如琢脸上微红,视线漂浮不定起来。 “我以为你不在家……” 赫胥猗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这种神情,一时新奇不已。 “看来不是第一次了,为什么要在我不在家的时候弹?你瞒得太好了吧,结婚两年我竟然才知道自己的妻子会弹钢琴。” 尹如琢看起来更加羞窘,不好意思地道:“我这算什么会弹,十级都没考过。” 十级以前全是业余,赫胥猗不意外尹如琢会说出这种话,毕竟她对自己要求一直很高。 “等级又不代表一切,我觉得你弹得很好。” “真的吗?” 尹如琢眼睛一亮,神情仿佛一个被老师夸奖了的孩子一般。 赫胥猗觉得有些好笑,又觉得她十分可爱。 “当然是真的,不过被我夸奖那么值得高兴吗?” “那是当然!” 十八岁以前,尹如琢对声乐并不感兴趣。在赫胥庄园听完赫胥猗的那一场表演之后,她才开始学习钢琴。 年龄实在是有些晚了,但这并不妨碍她的热情。只不过后来工作渐忙,没有更多的时间练习,她到底止步在了九级。 而号称天才少女的赫胥猗,十岁之前就已经是专业级别,饱受国内知名钢琴家的赞誉,几场表演艳惊四座。 尹如琢是在赫胥谨的寿宴上第一次听到赫胥猗的演奏,曲目正是《爱吧》。如今能受到赫胥猗的表扬,对她来说着实意义非凡。 她很为妻子不再演奏而遗憾,可赫胥猗不愿意说原因,她也不曾追问,只是出于私心还是在家中安置了一架钢琴。 至于避着赫胥猗弹,一个是因为怕触及到对方的难言之隐,另一个则是怯于班门弄斧。 赫胥猗有些愣愣地看着欣喜的尹如琢,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她在看着尹如琢目光的这时才意识到,对方究竟有多在意自己不再弹琴这件事。可是,从始至终,尹如琢都只提过那样一次。她一直都知道尹如琢是个成熟而包容的人,但还是第一次意识到她的隐忍克制几近于……卑微。 卑微? 赫胥猗因这个词皱起了眉头。 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应该演得很好,应该会让尹如琢有被爱的错觉,应该在这段婚姻中回报给她了幸福,为什么她还要如此小心翼翼呢? 是因为爱吗? 因为爱,任何人都无法摆脱自卑这一魔咒。 利用尹如琢对自己的喜爱,借以达到目的,这是赫胥猗一开始就制定好的目标。然而此刻,她并不觉得欣喜,更不觉得得意。 她不禁想起了过去的自己,也不禁想起了曾经的张景宣。 “猗猗,你怎么了?” 尹如琢看到妻子的脸陡然苍白起来,既有些摸不着头脑,也有些担忧。 赫胥猗勉强一笑。 “我没事,可能有点累了。” 尹如琢猜想或许是钢琴让对方回忆起了什么不好的事,一时懊悔起来,关上门后拥住赫胥猗往楼下走去。 “那我们去休息一会儿吧,很快就可以吃晚饭了。” 赫胥猗依靠着她呆呆走了几步,突然开口叫道:“如琢。” “嗯?” 她陡然生出一股冲动,想要问一问,自己埋藏了许久的那个疑问。 “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尹如琢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措手不及,因为赫胥猗从未问过。她自己当然思考过这个问题,只是从未深究。因为并非所有事都可以理出因果,得出结论,给出答案。 但当赫胥猗期待她的回答时,她又该怎么说呢? “因为,你充满了一切。” ※※※※※※※※※※※※※※※※※※※※ 多才多艺尹姐姐,铁石心肠小猗猗。 “你充满一切”出自聂鲁达(就那个写我爱你是寂静的)的《二十首情诗和一首绝望的歌》其中一首《为了使你听见我》,尹总本质是抱有浪漫情怀的少女。 算错了,是27号入V。ORZ 第二十四章 在赫胥谨去世之前, 尹如琢对赫胥家的帮助确实更像是举手之劳。因当初受到过这位小女孩的声援,在意外得知她家的窘境之后,她出手相助了。 那时候有赫胥谨的支撑, 伯爵家还不到落魄的程度,她也不曾太放在心上。 但在赫胥猗十六岁那一年, 随着赫胥谨的去世,这个传承了几百年的名门贵族仿佛一夜之间就要分崩离析。 尹如琢再一次见到了赫胥猗, 通过电视转播, 她看到赫胥猗在葬礼之上抱着爷爷的遗照,表情倔强而坚韧。 似乎仍是她印象中的那个女孩,但又像是经历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间于青涩与成熟之间的少女,美丽、哀愁却又透着一股坚韧不拔的气质。 当时有许多唱衰赫胥家的传言,然而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 尹如琢知道起码赫胥猗还不会倒下。 她从那之后开始有意地帮助赫胥家, 只是两人从未正式见面, 所以她也不曾意识到自己对赫胥猗的感情。 直到尹润松“强迫”她去参加赫胥猗二十岁的生日宴会,直到她直面已经长大的这位少女,直到她第一次触碰对方的身躯,直到两人跳了第一支舞。 赫胥猗突然进入了她的生命之中, 突然充满了她周遭的一切——她的思绪、她的感情甚至是她的身体。 这就是喜欢——或者说, 这就是爱。她在此之前从未感受到过,所以几乎落荒而逃。但也因此,那瞬间她对第一次感受到的这种感情无比确定。 赫胥猗真实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不是记忆中的女童,不是电视中的少女, 而是作为结婚对象的名门闺秀。 但说实话, 尹如琢仍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有真实感。赫胥猗有了很大的变化, 外貌更加娇美、性格更加柔和,气质更加缥缈。 她的身上似乎有秋夜细雨般的哀婉,又如同迷雾般叫人看不清,但这些捉摸不定的气质很多时候会被她仿佛春风般的和煦与活泼吹散。 尹如琢希望能够了解她,不仅希望她能充满自己的生命,也希望她能占据自己的人生。 因为你充满了一切。 赫胥猗听不懂尹如琢的话,太含蓄、太抽象、也……太沉重了。 她不该问的,明明不可能回应得了尹如琢期待的目光,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她不敢再问下去,不敢再追究起因。 “说了好像没说一样,你很敷衍哦。”她笑着打破尹如琢的深情告白,笑着践踏她的真心,假装看不见她脸上的失落,“好啦,我们去吃晚餐吧,阿姨应该快做好了。” 她似乎已经镇静下来,然而尹如琢看到她苍白的唇瓣仍带着一丝颤抖,感觉到怀中的身体仍有几分僵硬。 “嗯。” 她不该逼迫猗猗的,只不过才两年,她应该更有耐心一些才对。 尹如琢如此安慰着自己,然而不期然间,又想起了赫胥复在书房里说的那句话。 猗猗也曾为爱勇敢过,那么如今她是因为受过的伤而害怕,还是因为难以忘记过往? 尹如琢不知道,并且隐隐之中害怕知道答案。 自从张景宣成为了赫胥猗的老师,两人接触的时间不可地避免地增加。但赫胥猗十分注意分寸,从不和张景宣于密闭空间单独相处。 只是男女之间的交往向来容易落人话柄,尤其她还是已婚妇女,两人之前又有情谊,无论再怎么注意都阻止不了流言。 赫胥猗要的正是流言。 嫁给尹如琢之后,她对名声已看得很低,为了达到目的,这一点风评影响完全在她的预计之中。 捕风捉影的风流韵事在贵族之中并不罕见,她知道会在哪些人之中流传。像尹如琢这种大忙人,在其他人刻意传到她那里之前,十有八九是听不到的。 当然,即便听到也没有关系,她没做任何出格的事,没留下任何把柄,尹如琢也足够信任她。 但信任这种东西,可不是什么人之间都有的,尤其是在离心离德的未婚夫妻之间。 这一天赫胥猗只有小半天的课程,午餐之前就准备回家,张景宣因此趁机邀请她吃午餐。 “今天如琢出差回来,我要早些回去。”赫胥猗显出为难的神情,歉疚道,“对不起景宣哥哥,我总是推拒你的邀约,明明你比我更忙。” 她十次里面只会答应张景宣一两次,每一次拒绝都显出遗憾。只要不放入感情,一切都变得容易操纵起来。 “你不用道歉,我明白的。” 张景宣口里说着不在意,心中却对她已经结婚的事越发怨念。每一次赫胥猗因尹如琢拒绝他,都让他觉得不甘和愤怒。明明只是一个女人,却是赫胥猗名义上的伴侣,这让他妒忌万分。 他确定赫胥猗对自己仍有感情,否则又怎么会在经历了那些事后仍愿意接受他,冒着被传流言的风险也不断绝和他的往来呢? 他们之间的阻碍只有尹如琢而已——不,就算尹如琢也无法成为他们的阻碍。 他知道的,赫胥猗还喜欢着自己,只要还有感情,他就有把握拿下对方。 他要的可不止是这种简单的、犹如友人一般的普通往来。分开这些年,在品尝过男女之事后,他已不知道幻想过多少次赫胥猗的滋味,这种渴望在见到她之后越发强烈。 已然成为他人妻子的赫胥猗比过去更成熟、更美丽也更有魅力,张景宣一边妒忌着她已成为人妇的事实,一边却又对她这样的身份感到异样的刺激。 他发誓一定会夺回自己失去的一切,一定要让那不可一世的尹如琢难堪。 “那我送你上车吧。” “其实不用……”赫胥猗迟疑道,“景宣哥哥,你最近有没有听到一些不好的传言?” 张景宣故作不解。 “什么传言?” 他当然知道那些流言,只不过对男人来说,这类流言不仅无伤大雅,反倒还会成为一段佳话。 “没什么。” 赫胥猗连忙摇了摇头,心中却是冷笑。 哪怕张景宣对她有一点点的在乎,都会稍微顾惜一些她的名声。 “我陪你走这段路吧。” “嗯。” 张景宣知道自己在金钱和势力上无法和尹如琢抗衡,然而对于女人,他自信比尹如琢这个女人更加了解。 当然,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太接近赫胥猗,对方会不会采取什么行动,不过从目前的情形来看,这种担心全无必要。 赫胥猗既然能保持与他交往,那么肯定能稳住尹如琢,至于那些流言,只要不被抓到实际的证据,对方肯定也不会采取过分的行动。 他从许秦雄那里听说过一些尹如琢的事,大致猜出了她的性格。 司机早就在校门口等待,对于张景宣的出现已经见惯不怪。司机名叫吴卓,原本是尹如琢的保镖,尹如琢结婚之后把他派给了赫胥猗。 吴卓对尹如琢忠心耿耿,所以打从心底不喜欢这个不知从哪个角落里冒出来的张景宣——瞎子也看得出他对赫胥猗的意图。 “夫人。” 吴卓为赫胥猗打开车门,希望这个油腻腻的张景宣赶紧知难而退,没想到人家根本不会看眼色,一副依依惜别的模样。 吴卓眼神凌厉地盯着他,张景宣竟然回以了挑衅的目光。 他的职责范围不包括干涉赫胥猗的交友,更何况尹如琢都不在意,他根本没办法说什么。 就在赫胥猗向张景宣告别的时候,突然有一道身影向着两人的方向冲来。 吴卓作为保镖,警惕性一直很高,加上直觉敏锐,总是能先人一步察觉到危险。 很明显,那个人是冲着赫胥猗来的。 “夫人小心。” 他箭步上前挡在赫胥猗身前,同时隔绝开了张景宣。张景宣一个不察,被挤得连连后退,恰好撞在了身后冲来的那个身影上。 “搞什么——” “张景宣,你这个混蛋,果然还和赫胥猗不干不净!” 张景宣刚想发火,一道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接踵而来的是各种拳打脚踢。 “疯婆子”许箐茹,他那个毫无大家闺秀气质可言的未婚妻,疯疯癫癫,行事出格,空有一副美丽的皮囊,却没有丝毫内涵素养。 许家在张景宣看来也不过是区区暴发户,比起尹家更没底蕴。他当初忍辱负重同意了这门婚事,但经过这些年的相处,如今已经再也忍耐不下去。 他怀念赫胥猗的率真、温柔和大方,怀念两人青涩纯粹的懵懂爱情。 “你这个疯婆子要干什么!”张景宣一反过往温文儒雅的形象,有些粗暴地拉开了许箐茹,“不要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我给你丢人现眼?你怎么不说自己丢人呢?”许箐茹丝毫不惧张景宣,剽悍地和他对峙着,“赫胥猗到底哪里那么好?她都已经结婚了!嫁的还是个女人!张景宣你要不要脸,赫胥猗你要不要脸?是不是嫁个女人得不到满足,饥渴得到处勾搭男人!” 真是不堪入耳。 ※※※※※※※※※※※※※※※※※※※※ 开始搞事。 第二十五章 吴卓别的不在乎, 唯一不能忍的就是有人侮辱尹家的人, 尤其是尹如琢。 “你给我把嘴巴放干净点!” 他可不管什么好男不跟女斗,一步上前就想教训许箐茹, 却在这时被赫胥猗拉住了衣袖。 “吴卓,不要动手,影响不好。”她既未表现出尴尬, 也未显出慌张, 只是得体地向许箐茹道,“许小姐, 我和景宣哥哥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如果让你误会了, 那真的很不好意思。” 许箐茹显然不相信她的解释, 冷笑着从包里取出一叠照片向她甩来。 “只是朋友?你竟然说得出只是朋友这种话?让大家看看究竟是哪两个不要脸的狗男女勾勾搭搭的!” 吴卓手快挡了个干净, 然而照片还是沸沸扬扬地撒了一地。 这时的校门口人流不少, 早就围了一圈吃瓜群众看热闹。 张景宣难堪不已,看到许箐茹手中撒出的照片更是出了一身冷汗。 “你看看这究竟是谁,□□勾搭别人的未婚夫,你还要不要脸!” 赫胥猗一直保持着微笑,蹲下身捡起一张照片, 只是看了一眼就笑出了声。 “这是景宣哥哥和谁?” 张景宣此刻已经是冷汗涟涟, 张口结舌地道:“猗猗,这、这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比起被这个自己早就厌倦了的未婚妻查到这些,他更怕被赫胥猗发现自己的风流事。两人分开的这些年中他变了不少,起码现在, 他不想让赫胥猗知道这些。 许箐茹一听他向赫胥猗解释,更是暴跳如雷。 “张景宣,我才是你的未婚妻,你在向谁解释!” 赫胥猗脸上的笑容依然如故,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上面有一丝冷意。 “既然你是景宣哥哥的未婚妻,那就麻烦你管好自己的男人,不要随便乱攀咬。这个女人不是我,”她拎着照片,音量微微提高了一些,“我的脖颈左侧有一颗痣,她没有。” 照片清晰度十分高,围观人群在听到赫胥猗的话后下意识地将目光集中到了她优美的颈项之上,甚至有人悄悄捡起散在稍远处的照片做起对比来。 事实上,照片中的人乍一看虽然有点像赫胥猗,但仔细瞧还是能看出不少不同之处,也就一厢情愿地认定她就是赫胥猗的人才会认错。 许箐茹听到周围开始议论纷纷,气势稍弱却根本不肯承认自己的错误。 “就算这个不是你,也不能证明你和张景宣没有关系。他狗改不了吃屎,同时搞好几个女人又不是第一次了!你俩过去那些事谁不知道?没有一腿现在干什么走在一起!” 张景宣被自己的未婚妻在大庭广众之下如此羞辱,脸上早已挂不住,手忙脚乱地拉着她,怒斥道:“你胡说八道什么,还嫌不够丢人吗?” 许箐茹立即与他撕扯起来,丝毫不落下风。 赫胥猗看戏似的看了一会儿,而后对着张景宣道:“看来景宣哥哥还有一些事要解决,我先走了。” 吴卓早已整装待发,只是见赫胥猗一直没表态,这才铁塔一般站着。许箐茹甩出那些照片时他心中也有几分动摇,但之后很快镇定下来。他的职责是保护夫人的安全,其他都是细枝末节。 “夫人请上车。” 他一边帮赫胥猗打开车门,一边鄙夷地看了一眼已经扭打成一团的两人。 “猗、猗猗你先走吧,我之后会向你解释的……”张景宣处境艰难,难得还想着赫胥猗,“你这个疯子,有完没完!我早就说过要和你退婚了——” 赫胥猗并未答话,只表情微妙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坐进了车中。 吴卓连忙坐进驾驶室,启动车子远离这是非之地。 对于赫胥猗,他没有任何不满。她是尹如琢的爱人,尹家的当家主母,有着无愧于大家出身的涵养与礼节,对尹如琢也很是温柔体贴。 他唯一不明白的是,为什么赫胥猗明知和张景宣交往过密会引发不必要的流言,却还是不彻底拒绝他。 吴卓不解,却不好对此说什么,透过后视镜看向后座时,他发现赫胥猗脸上竟带着笑容。 那是一种发自真心的笑容,就好像……好像是恶作剧得逞的孩子露出的“天真”笑容。 吴卓想不明白,幸好他的工作并不需要太多的思考,在将赫胥猗送回家后,他向尹如琢报告了校门口发生的事。 尹如琢挂了电话,脸色有几分难看。她派吴卓去不是为了监视赫胥猗,但像今天发生的这种事,吴卓肯定会向她汇报。 赫胥猗对于张景宣的事一直十分坦诚,尹如琢也给予了充分的信任。年少时的情谊不是说断就能断的,这和是男人还是女人无关。 张景宣曾被猗猗那样地喜欢过,在她生命中一定扮演了十分重要的角色。既然猗猗能原谅他过往带来的伤害,以那么云淡风轻的态度对待他,更加说明一切都已时过境迁。 她绝不会怀疑赫胥猗对这段婚姻的忠诚。 可是,并非人人都如她这样想,有些人尤其擅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尹如琢甚少为什么事情动怒,但也没大度到妻子被羞辱还能无动于衷的地步。 她忍着怒意坐了一会儿,而后打了几个电话。 当初为了赫胥庄园的那块地,她和许氏建材有过接触。虽然这方面的买卖没有谈成,但双方之后有了建材业务上的往来。 尹如琢仍然希望能购买那块地,所以不介意给予许家一些便利。 只是在赫胥猗谈起张景宣那件事时,她意识到当初的事不如自己想象得那么简单,因此特地知会了下面的人,和许氏重新签订今年的合约时要向自己报备。 赫胥猗没有对那件事说太多,但在这些只言片语中,尹如琢已提取了不少讯息。她并非一定要追究过去,只是现在的情况是别人已经欺辱到她和妻子的头上,就算她有再宽容的心也不可能容忍。 “不再和许氏建材续约,先增加另外三家供应商的采购量,然后从之前所说的备选供应商中选出一家来,其中有任何问题都直接向我报告。” “对,停止和许氏有关的任何业务往来……也给和我们有业务关系的公司提个醒。” “就说是我的意思……谁有意见直接让他来找我。” “喂……嗯,好久没联系了……是的,有新业务要拜托你。” “请你帮我查一下,六年前许氏是怎么得到赫胥庄园那一块地的。” 清道夫,以尹如琢的身份当然也会和这类人有接触。当初为了帮助赫胥猗,她不得不依靠他们获取赫胥家的消息。 只不过那是赫胥谨去世之后的事,在和赫胥猗结婚后,她也停止了这种获取消息的方式。 揭旧疤并非她的习惯,只是很多事必须追根溯源才能明白。 尹如琢挂完电话后一时有些晃神。她有一种预感,自己和赫胥猗的平静生活会就此打破。 赫胥猗今天的心情特别好——毕竟看了一场好戏,并且明白这只不过是一个开场而已。她很少亲自下厨,今天却花了一个下午准备,好好做了一顿好菜迎接妻子回来。 张家和许家在赫胥猗眼中,比宋家更可恶一百倍。 旧贵族的没落可以说是时代发展的必然趋势,赫胥家也早就没有了过往的辉煌。但在赫胥猗爷爷那一代,看起来总还有些金玉其外的味道。 只可惜他唯一的儿子——赫胥猗的父亲并不如他的名字那般,是个可以复兴家族、光耀门楣的能人,不仅好吃懒做游手好闲,之后更是染上了赌博的坏毛病。 赫胥家本就只是勉强维持收支平衡,能够被人惦记的除了这伯爵的头衔以外,就是这一座赫胥庄园。 两百多年前,赫胥祖上在这里置产,当时这一片还只能算是荒郊野地。没想到经过两百多年的发展,九诸国都日渐扩张,赫胥庄园成为了离国都最近,也最大的一片庄园,价值倍增。 只不过土地价值到底不是流动资金,赫胥谨还维持着老派贵族的作风,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没将这里对外开放。不会经营又要维持如此庞大的资产,赫胥家日渐拮据,最后一击正是赫胥复欠下的巨额赌债。 当时许多家族都想来分一杯羹,不要说雪中送炭,不落井下石就已经难能可贵。 宋家觊觎庄园到底还顾及脸面和情分,然而张家这个所谓的书香门第,不仅丝毫没有顾念两家过往的情谊,甚至主动下套,联合许家只用了五千万就霸占了赫胥庄园近三分之一的土地。 赫胥猗永远不会忘记这个屈辱,比起曾经所受的这些背叛和羞辱,比起爷爷被活活气死,她如今所受的任何羞辱都算不上什么。 菜有些凉了。 等平复下心情,赫胥猗才发现尹如琢今晚回来得有些晚。已经将近七点,正常下班不会拖到这个时候,如果要加班,尹如琢也会提前通知她。 是因为知道中午发生的那件事,然后耽搁了吗? 赫胥猗想到这里,心中竟莫名生出几分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  开始在意起来惹。 第二十六章 赫胥猗原本以为自己不会有这种情绪,毕竟这就是她的计划。她早已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尹如琢,不要说瞒,她的本意就是希望尹如琢知晓。 羞辱她等于羞辱尹家,她不相信尹如琢会无动于衷。而且就算尹如琢宽宏大量,以尹润松那个脾气也不可能善罢甘休。 至于家庭和睦问题,她有把握哄好尹润松和尹如琢这对父女。这两人在商场上精明能干,但对家人信任宽厚,几乎毫不设防。 她已做好了全部铺垫,只等尹氏对许家发难,然后,她就可以开始执行自己那个计划。 利用尹家,她利用的不仅是尹氏的财富与资源,更是由尹如琢的爱和信任所产生的巨大势力。 她没有通过请求尹如琢帮助自己的方法,而是使用了这种彻头彻尾的利用手段来达到自己的目的。 因为她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不会再将自己真实的想法暴露在他人面前,更不会展示自己真正的脆弱。 所以,她不会再失败。 既然如此,为什么事到临头自己还会产生这种动摇呢? 赫胥猗有些想不明白,望着桌上的手机,犹豫再三后还是拨通了尹如琢的电话。 “喂,猗猗。” “如琢,你怎么还没回来?是要加班吗?” 尹如琢似乎才发现时间已经不早,歉疚道:“我忘了看时间,没想到那么晚了,我马上回家,你先吃饭,不用等我。” “我不想一个人吃,你快点回来。” 尹如琢的声音听起来没有丝毫异样,赫胥猗一时有些不确定吴卓究竟有没有把这件事报备给她。但另一方面,她又稍稍松了口气。 尹如琢对她的态度没什么改变,这竟让她产生了一丝安心的感觉。 电话那头是尹如琢的轻笑,赫胥猗这才发现自己刚才的那句话撒娇意味太过明显。 “我要挂电话了。” “好好,我马上就到家,爱你。” 赫胥猗轻哼了一声,果断挂了电话。菜重新热了一遍,在她帮最后一道菜端出来的时候,尹如琢也回到了家。 “快来吃饭吧,热过一遍不知道还好不好吃。” 尹如琢这才发现晚上是妻子亲自下厨,表现得愈发歉疚。 “对不起,晚上没注意时间,让你久等了。” 赫胥猗接过她手中的外套,十分体谅地道:“你不用对我道歉,我就是怕你不好好吃饭,弄坏身体。” 尹如琢在餐桌边坐下,一边观察着赫胥猗的反应,一边试探道:“猗猗,最近在学校怎样?学业压力大吗?” 她虽然对许氏展现了很强硬的态度,但还是希望能知道赫胥猗是如何想的。 “我的专业你知道的,不过是些修身养性的课程和活动,”只是赫胥猗表现得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比起担心我,你更应该关注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我看你又瘦了。” 尹如琢身形瘦高,但绝对算不上柔弱。家里有健身房,有时间她就会做锻炼,上次将赫胥猗抱回卧室她也狠狠证明了自己一把。 “我的身体很好,这两年都没感冒过,反倒是你,该锻炼锻炼了。” 赫胥猗是典型的大家闺秀,骑马、射击这类运动倒也没有落下,只是体力实在让人不敢恭维。 “好啊,我们什么时候去射击场玩玩吧?好久没练过了。” 尹如琢见她确实没有和自己提那件事的意思,也没有逼迫她,慢慢说起了家常。 猗猗只说爸爸的事要和她商量,那么许家,自己看着办应该也可以吧? 许箐茹在大学门前的行为被好事者拍下放到了网上,虽然很快被公关删除,但在圈子里早就成为了一个笑柄。 笑的虽然是许箐茹和张景宣,但赫胥猗和尹如琢无疑也受到了牵连。 祝惜辞听到风声,想着赫胥猗一定心情不好,挑了个时间约她出来逛街。 让人意外的是,赫胥猗的心情不仅不差,甚至称得上轻松——这可是祝惜辞好长一段时间没从赫胥猗身上感受到过的。 “我还以为你会不开心呢,看来是我想多了。” 赫胥猗大买特买了一通,幸亏祝惜辞带着保镖,否则她们两个弱女子可提不动这些。 “我为什么要不开心?”赫胥猗悠闲地吃着点心,表现出了难得的好心情。 “以我们的关系,我也不遮遮掩掩了,许箐茹闹出那些幺蛾子,尹如琢到底什么反应?” “没什么反应啊。” “没什么反应?没什么反应许家最近能鸡飞狗跳?我听说他们资金链出现问题,银行给他们的贷款都停了。现在别说上市,我看离破产都不远了。” 祝惜辞的消息十分灵通,没比赫胥猗知道得晚多少。 “竟然有这样的事?天道好轮回啊。” 祝惜辞看她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无奈道:“好啦,别说你不知道是谁做的,许家和尹氏有不少生意上的往来,这许箐茹脑子也是够不清楚,竟然对你出言不逊……哎,到底是不是尹如琢在帮你出气?” 赫胥猗笑得意味深长。 “我真的不知道啊,我们没有谈这件事。” “没有谈?” “是啊,我没和她说,她也没问我。” “不是吧,闹那么大,尹如琢肯定知道了。” “是啊,她知道了。” 赫胥猗一脸云淡风轻,望着窗外的目光有些迷蒙,语气却十分笃定。 “不过按你说的这个严重程度,我看不仅仅是如琢的手笔,该是爸爸出手了。” “尹润松?” “嗯哼。” 赫胥猗想的不错,尹如琢做事没有那么绝,但尹润松不一样。这位老爷子别说什么心慈手软,冒犯到他或者他的家人,赶尽杀绝的事也做得出来。 “猗猗……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 祝惜辞望着赫胥猗的表情,突然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赫胥家还没那么落魄的时候,赫胥猗也有过不少好友,但经历背叛以及疏远,时至今日,那些旧友之中只剩下祝惜辞一人。 她是唯一一个没有对赫胥猗落井下石过的人,也是唯一一个一直坚定支持她的人。 赫胥猗轻轻瞄了祝惜辞一眼。 “惜辞,你想说什么?” 祝惜辞和赫胥猗的友谊能那么深刻当然不是没有缘由的——赫胥猗救过她的命,也因此断送了自己成为一名钢琴家的可能,仅仅是这一条她就永远不会背叛赫胥猗。 “猗猗,如果是我想错了,我向你道歉,”她了解曾经的赫胥猗,却有些看不透如今的她,“你没有拒绝张景宣的接近是不是为了……为了报复他?” 祝惜辞知道赫胥猗经历过什么,张家和许家当初的可恶程度叫人咬牙切齿,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可能轻易释怀。 不过张景宣——他虽然确实辜负了赫胥猗,但其中多少有着几分无奈,加上当初赫胥猗对他的感情,祝惜辞真的完全没想过她如今做的这些是别有目的。 “报复?”赫胥猗轻笑,“回来找我的是他,纠缠我的也是他,闹事的是许箐茹,出手的是尹如琢和尹润松,我可什么都没做过。” 是啊,什么都没做就已经闹得许家腥风血雨,如果她真的想做什么呢? 祝惜辞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深闺小姐,从最近这些事的发展来看,根本不像是临时起意的。她没猜错的话,赫胥猗之后一定还有进一步的措施。 “猗猗……” 祝惜辞并不怜悯张景宣和许箐茹,但她很怕赫胥猗会因此付出什么代价。利用尹家无异于在走钢丝,万一东窗事发,她很难想象尹如琢会有什么反应,也很难想象赫胥猗要经历什么。 “你不赞同我这么做?” “我只是怕你受伤。”祝惜辞叹了口气,“而且你得承认,尹如琢是个不错的人,我怕你到时候伤人伤己。” 祝惜辞和尹如琢也算得上是朋友,虽然交情没有和赫胥猗那么深,但在另一方面她十分佩服和崇敬尹如琢。 可以的话,她希望两人都能获得幸福。 赫胥猗一时有些沉默,在这一点上,她没办法反驳。她打从心底感谢尹如琢为自己做的一切,所以愿意努力为她展现她所需要的东西。 只是,这样就真的足够了吗? “她不会知道这些的。” 可世界上哪有不透风的墙呢? 祝惜辞望着她赫胥猗的脸,到底没有说出这句话。 “可是事情也过去不少年了,你为什么现在才……” “因为我从未忘记过,”赫胥猗盯着祝惜辞的眼睛,脸上再无一丝笑意,“不是到现在才做这些,而是到现在我才能做这些。张景宣不送上门我还不知要怎么动手,但现在天时地利人和,我何乐不为?” 祝惜辞因她的话而满是震撼,却又发现自己除了支持她什么都做不了。 她知道,这些事除了自己赫胥猗再没有人能述说。 大概是因为祝惜辞的表情,赫胥猗也意识到自己有些过于激动,表情稍稍缓和,恢复了平静的语气。 “惜辞,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我保证仅此一次,只有张家和许家。” 祝惜辞深深叹息,握住了赫胥猗的手——这只手曾为了救她受伤,导致赫胥猗无法再成为一名优秀的钢琴家。 “猗猗,无论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我只是怕你再一次受伤。” “你放心,再也不会了。” 只有付出真心才会受伤,现在的她又怎么可能会被人再次伤到呢? ※※※※※※※※※※※※※※※※※※※※ 来惹来惹 第二十七章 张家宅邸,张景宣以及其父亲张申正气氛凝重地对峙着。 “事情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你还不给我认错!” 男人应酬有个逢场作戏原本再正常不过,可许箐茹在大学校门那一闹导致张家和许家成为了笑柄。更严峻的问题是,其中牵扯到了赫胥猗,直接导致尹家对许家发难。 如今许氏建材岌岌可危,张家和他们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 张景宣满脸倔强,不服输地道:“我到底做错了什么?都是许箐茹那个疯婆子搞出来的事情!她是你给我定的未婚妻,你知道这些年我是怎么过来的吗?她把风月场的逢场作戏当真,把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不仅丢我的脸,丢张家的脸,还把许家搞得乌烟瘴气,难道这也怪我?” 张申脸色铁青,却没有反驳他的话。 “不肖子,现在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吗?明知道箐茹的性格,你就不能再忍忍?至少把事情做得再隐秘些,也不会到今天这步田地!” “这步田地有什么不好?正好和许家退婚!我早就受够了她,一刻也忍耐不下去了!” 张申听到儿子的这番言论,气得扬起手就想打他一巴掌。 然而与过往不同,这次他没有打到张景宣,反而被架住了手。 “哼,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一样任你拿捏吗?我过去事事都要依仗你,什么都必须听你的,为了家族牺牲自己的幸福,你以为我现在还会继续忍耐吗?” 张申一愣,这才发现眼前的儿子已然比自己高大强壮。 他在家中素有威严,说一不二,因忙于事业向来很少和张景宣讲道理,都是自己拍板定夺。可此时此刻,感受到自己被握得发麻的手腕,他不得不放弃过往的手段。 “你这个蠢货!”但愤怒并不因此减少,张申一边抽回手一边怒道,“你以为我们还和许家分得开吗?张家的资产已全部在许氏建材中套牢,庄园那边的财产你和箐茹结婚后才有份。许氏垮了,你以为我们能好过?你以为只是退婚就能让我们明哲保身吗?” 这个儿子一心搞艺术,对事务一窍不通。所幸还有些天分,可天分在如今这个社会有用吗? 张家号称书香门第,可在燕京这种地方,一块转头扔下来都能砸到一个勋爵,他们这种家庭也不过是人下人而已。 当初赫胥家鼎盛,他们还能跟着沾一些光,可是当贵族开始没落,他必须开始寻找新的盟友。 张景宣几乎不管家中的事,听到这里才脸色煞青,只仍嘴硬地道:“难道钱比我的幸福重要吗?家里套牢了多少钱,我来补!” 他作为指挥家的固定工资虽然不高,但知名度高又形象良好,代言费还有表演的出场费都不低,一年能有个几百万的收入。 “呵?你以为能赚点钱翅膀就硬了?以为自己每年三四百万收入很高?你想想自己除了吃穿用度以外还能剩下多少?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家底吗?” 张家不比许家,但穷奢极侈的生活方式可相差无几。为了维持日常生活和人情往来,整个家族早已是入不敷出的状态,否则当初她也不会那么着急地想要寻找一位资金雄厚的盟友。 许家虽不是十分好的人选,但已经是他当时能够找到的最优、且最有诚意的合作对象。许秦雄有手段有野心,他为了表示诚意帮忙设计了赫胥家,因此在许氏有了一席之地。 这些年下来,若非有这些额外收入,张家根本不可能过得这么舒坦。更别提赫胥庄园那里还有他们的一份,如今退婚功亏一篑! “许氏要是垮了,我们家负债将达五千万,你想想自己怎么还吧!” 当初有人想用五千万买他手中的股份,他没有答应,如今想来真是后悔不已。谁能想得到短短几个月之内,事情会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 许氏并非什么庞然大物,在许秦雄接手之前一直是比较传统的经营模式,手中现金不少,照理说抗压能力不差。只是许秦雄为了进一步扩张,又在当初设计赫胥庄园时花了大量现金,如今基本是靠银行的借款周转。 本以为公司再过不久就要融资上市,没想到却在这里栽了跟头。 张景宣一听五千万,脸色顿时一片苍白。就算再不关心家庭状况,他也知道家里绝没有五千万现金,到时候只能变卖资产。 张申见他默不作声,冷笑道:“你以为没有家里的支持,你能进得了皇家交响乐团?没有我的面子,你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惊才绝艳的天才,能入得了那些艺术大家的眼?” 这几句话说得张景宣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张申却像是因此找回了底气。 “你以为自己现在就能和我抗争?景宣,你要记住没了我这个爸爸,你什么都不是!” 张景宣愤怒、焦虑却又不敢反驳,这几年春风得意找到的自信因父亲的这几句话已经消失殆尽。 “你还惦记着赫胥猗?给我清醒一点,我早就说过她已经嫁进尹家,让你行事要有分寸,结果呢?你以为给尹如琢戴绿帽子是那么容易的事吗?” 张申不是不知道儿子的心态,年少时的白月光总是让人难以忘怀,输给女人的不甘更是让他如斗鸡一般充满斗志。 可尹家不是什么善茬,尹润松更不可能让他人在自己头上动土。张景宣之前的行为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事实上也是想要通过张儿子来修复和赫胥家的关系,搭上尹家这条大船。 可是现在呢? 很可能搭上张家也不够。 张景宣心中不服,但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沉默良久才最终丧气地问道:“那……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自那日之后,张景宣一直没来学校,鉴赏课由代课老师来上。赫胥猗倒像是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般,照常上下课,淡定得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不仅如此,某个周五下午,不少人还看到尹如琢亲自到学校接赫胥,两个人亲密的模样丝毫不像是有过争吵。 有些人认为两人感情坚定,半点不受外界的那些流言的影响;但也有不少人认为,这恰好证明了两人没有爱情,所以尹如琢才不会吃醋;还有些人认为,两人就是最普遍的联姻,平时各玩各的,发生点什么事出来做个公关。 尹如琢根本不关心外界的反应,她担心的只有赫胥猗有没有因此受影响,还有自己对许家采取的措施有没有让她生厌。 她没想过要置许家于死地,只是想给他们一个教训而已。没想到的是父亲在自己之后出手,许氏的内部经营情况又是一塌糊涂,如今竟然已经岌岌可危。 许氏情况不佳,不可避免地影响到了张家。 六年前的事她查到了一些蛛丝马迹,但对方显然做好了保密措施,如今很多事只能依靠推测来判断。 但张家和许家,绝对和吞并赫胥庄园的事脱不了干系。 尹如琢绝非心狠手辣的人,但也绝不会心慈手软,知道事情的大致内幕,对于父亲的手段自然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犹豫的是要不要把这些事告诉赫胥猗,担忧的是牵连到张家——或者说张景宣会不会惹得她不快。 还好,到现在为止赫胥猗一切表现如常。 今天是家族聚会的日子,尹如琢提早下班接赫胥猗去尹家老宅。 几周不见,尹润松这次尤为着急,让两人周五就回来一趟。尹如琢和赫胥猗不约而同都猜到他是为了什么事,心情各异。 赫胥猗做这些当然不是没想过尹如琢和尹润松的反应,尹如琢的反应和她想象得差不多,不动声色地教训了许家,却一句都没在自己面前提过。 只不过对尹润松,她还是有些没把握的。 尹如琢喜欢她也信任她,但尹润松作为一个老谋深算的老丈人,显然要比尹如琢难应付得多。 她不得不准备了好几种应对措施。 不过两人到的时候,尹润松根本没提这件事,反而先给了两人一本私人订制旅行的宣传册。 “爸爸,这是什么?” 尹如琢不解,赫胥猗望着手册一时也有些摸不透他的想法。 “爸爸,您是想让我们去旅行?” “你俩结婚两年,除了新婚旅行就没再出去走过,猗猗也快放寒假了,你俩出去走走,散散心。” 尹润松端着烟斗,一边说一边陷入了畅想。 他如今可没别的念想,只希望能赶紧抱个孙女。这过年时节,家庭旅行的人多,他希望这两人能受点感染,福至心灵地冒出要孩子的念头。 其他那些乌七八糟的事在尹润松这根本不值一提,不过是个许家,还不是他抬抬手的事?不过是个张景宣而已,还能比得上他女儿? 他已经让人调查过了,照片上的人根本不是赫胥猗,两人更没有所谓的私情。 ※※※※※※※※※※※※※※※※※※※※ 爸爸表示其他人都是垃圾,他就是想要一个孙女而已。 第二章就定在下午5点更吧。 第二十八章 尹如琢之前也起过旅行的念头, 只是今年实在太忙, 年末的行程都已经挤满了,那几天的假期真要出去旅行实在有些匆忙。 “爸爸, 这会不会太着急了一些?”尹如琢一边说一边看了赫胥猗一眼,见她摇了摇头,嘴里的话也顺畅了起来, “今年年末应该会很忙, 我看不如再推迟一些。” “哎呀,忙忙忙, 我能不知道你忙吗?可总是忙永远也没有尽头,你要懂得及时行乐。” 尹润松看看女儿又看看赫胥猗。 “忙总不是借口, 你老是没时间陪猗猗, 她寂寞了怎么办?” 原来不是不提, 而是换了种方式敲打, 赫胥猗微微一笑,并没说话,尹如琢神色却是多了几分紧张。 “就算不出去旅行,我也可以陪猗猗。” “那能一样吗?” 尹润松只恨不得戳女儿脑门,大声告诉她:你能陪, 人家也能陪, 你总得换点花样,也好让赫胥猗知道谁更好吧? 如果赫胥猗真做了对不起尹如琢的事,尹润松这时当然不可能是这个态度。不过既然什么都没发生,那赫胥猗就仍是他的“儿媳”, 仍是自家人,他自然是要维护的。 尹润松年轻时是个妻奴,知道自己作为父亲不该过多地干涉俩小辈的感情。所以在两人的感情问题上,他都交给女儿自己去判断。只是这一次事情闹得这么大,他实在不能视而不见,更不可能让外人欺负到尹家头上。 他就这一个女儿,奋斗一辈子想的就是能为她创造良好的环境,让她长大后有更多选择的余地。愿意继承家业是最好的,不愿意的话那音乐家、文学家、科学家或者艺术家之类的也不错,就算什么都不做,只安安心心当个小公主也可以。 他没想到的是,这女儿比自己还工作狂魔,连个恋爱也不会谈。娶了娇妻就放家里冷落,可不就有人贼心不死想要趁虚而入吗? 尹润松想来想去还是觉得,这小两口需要个孩子增进感情——当然,抱孙女这事他也是真的急在心头。 如琢木讷,赫胥猗矜持,两人的生活看起来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的,但在他看起来实在太缺少激情了。 尹如琢听明白了父亲的意思,也知道赫胥猗应该听出了他的意思。她怕赫胥猗多想,忙不迭答道:“爸爸,你不用担心,我都知道的。” 尹润松对这个女儿十分无语:有自信是好事,但那也不能没有危机感啊。 他已经着人调查清楚张景宣当初和赫胥猗的关系,这两小无猜的初恋情人,现在虽然没事,但将来呢? 保不定就会旧情复燃的! 结婚之后也要保持激情,这是夫妻之间长久和睦的不二秘法。想当初他和妻子每年都要出去旅行几回,平日里也是娱乐生活丰富,花样百出。不是他自吹,和妻子结婚二十多年,两人可是一直甜蜜如初! 可到她女儿身上,天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结婚不过两年就已经老夫老妻似的,再下去可怎么办? 尹润松看了赫胥猗一眼,见她神色自若,心中更是担忧。 这儿媳妇他本身是很满意的,处事大方,很有大家小姐的风范,从不会给家里和如琢添麻烦。只不知道为什么今次没注意好分寸,还与当初的情人有牵扯。 他不是老古板,年轻的时候风流,但和妻子结婚之后把一切关系都断得干干净净,他的妻子也一样。 至少在尹润松看来,以赫胥猗的出身和性格,怎么都不会做这种让人误会的事,还让事情闹得那么大。 他这时才觉得自己当初有欠考虑,赫胥猗是如琢喜欢的不假,可正因为喜欢,如琢才会对她不设防。 被爱情蒙蔽了眼睛的人,智商可是会直线下降的。 只是人家小妻妻的事,他这个做老丈人的总不能明着说,只能旁敲侧击地提点一下,没想到这个女儿根本没放在心上。 “爸爸,你放心吧,有时间我们会去的。但一切还是要以如琢的工作为重,否则就本末倒置了。” 赫胥猗主动握住尹如琢的手,和她相视一笑。 “而且,只要两个人在一起,无论是在哪里都没关系。” 尹如琢立即回握住她的手,脸上显露着腼腆且甜蜜的笑容。 “猗猗说得对。” 尹润松无语——他也是坠入过爱河的人,明显看得出来女儿是真的陷进去了。 可是赫胥猗,他竟然有些看不透。只是看到尹如琢的神情动作,他到底还是按捺下了心中的异样——如今什么事都还未发生,他决定给予赫胥猗信任。 “哼,算了算了。” 尹润松小孩子般闹起了脾气,两人又是讨好又是许诺,总算将他安抚顺心了一些。 今晚留宿老宅,两人早早上了床,都还有些睡不着。 赫胥猗见尹如琢满脸犹豫,最终率先开口道:“你知道了对不对?” 既然说开,尹如琢也不再藏着掖着,坦诚道:“是听到了一些传闻。” 赫胥猗揶揄笑道:“那为什么不问我?” 尹如琢抱住她,无奈笑道:“只是觉得没有必要。” “不在意吗?” “妻子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羞辱,我怎么可能不在意?” 赫胥猗将脑袋枕在她的手臂上。 “所以才针对了许家吗?” “你怎么知道的?” 尹如琢有些惊讶,也有些忐忑——妻子向来不管这方面的事,她原本以为对方不会那么快知晓。 “惜辞告诉我的。” 祝惜辞是祝侯爵长女,成年后就开始接触家族业务,能知道这些确实不奇怪。 “我这样做会让你为难吗?譬如面对张先生……” “不是这样的。”赫胥猗看向尹如琢的脸,“这和张景宣没有关系,我很感激你为我做的事。” 这句话没有半分虚假,她很感激尹如琢为此所做的一切,很感激她对自己的爱护,也很感谢她对自己的爱。 若非有尹如琢的“爱”,她绝对无法拥有如今的财富、精力以及手段来完成复仇。 望着对方温和美丽的面容,赫胥猗这样想的时候,心口却不知为何生出了一股刺痛。 自己当初是不是也像她一样傻?而她,又会不会成为另一个自己呢? 尹如琢轻轻亲吻她的额头,叹息道:“这并不是为你做的事,你是我的妻子,没有人可以羞辱你,尤其是……尤其是因为我。” 她知道,赫胥猗因为和自己结婚这件事经受了很多冷嘲热讽。联姻是贵族十分常用的手段,然而就因为她是女人,赫胥猗遭受了比他人更多的闲言碎语。 许箐茹那些话又何尝不戳痛她的心? 整个事件中,尹如琢的关注点从来不在赫胥猗是否和张景宣有私情上,而是对方的那些言论——一定不止是许箐茹这样想。 她和赫胥猗结婚是想为她带来幸福,是想要帮助她,而不是让她难堪。 “猗猗……” 赫胥猗没想到尹如琢比自己想象得还要在意,而且在意的点与她原本猜想得不大一样。 “你很在意许箐茹说的那些话吗?” 说不在意是假的,在给赫胥猗带去幸福的这件事上,她一直没有自信。 尹如琢知道,当初赫胥猗和自己结婚大部分原因还是由于家庭压力。 “如琢,我从未后悔和你结婚。” 尹如琢是个完美的伴侣,在物质上支持她,精神上信任她,日常生活中也是温柔体贴,工作再忙都会抽出时间陪伴她。 “至于性别,这一点上我们不是一样吗?我没有因为你遭受羞辱,许箐茹展现的不过是她自己的狭隘与无知。” 赫胥猗没有说谎,她从未后悔过和尹如琢结婚,如果没有尹如琢,她如今的生活一定更加煎熬,更别提还能对曾经伤害过自己的人做出反击了。 而这只是刚刚开始而已,她真正的目标可不是许箐茹。 赫胥猗表现得十分豁达,然而尹如琢并未因此开心起来。从始至终,她都不曾从妻子口中听到过“喜欢”两个字。 尹如琢明白,赫胥猗所谓的“不后悔”更多意义上是指,这是她最好的选择。 她很多次生出一探究竟的冲动,但最终还是没有勇气问出口。 如今的生活平静而幸福,她觉得自己应该满足了。 两人的时间还很长,不是吗? “猗猗,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别人伤害你的。”尹如琢抱紧赫胥猗,小心翼翼地亲吻她光洁的额头,向她许下自己迟来的诺言。 “我知道的,如琢姐姐。” 赫胥猗乖顺地把头埋入尹如琢的颈间,那种熟悉的清香弥漫在她鼻尖,让她莫名安心。 尹如琢的怀抱总是很温暖,手臂虽不粗壮,但十分有力。被她抱着的时候,赫胥猗常常会产生一种错觉,错觉自己也为此动心。 “关于许家的事,你有什么要求吗?” 尹如琢一边抚摸着妻子柔顺的长发,一边轻轻地问道。 赫胥猗因她喉部的振动而耳朵微麻,因此被分散了一下注意力。 作为妻子,她应该算是最清楚尹如琢身体魅力的人。父亲英俊,母亲更是世界级知名模特,尹如琢有着优越的外形资本。 身形高挑清瘦但不羸弱,五官深刻轮廓清晰却一点儿也不显得刚硬。她有如天鹅一般修长美丽的颈项,玉笛般平直温润的锁骨,以及如凝脂般细腻洁白的皮肤。 这是女性独有的美丽,是尹如琢独有的美丽,赫胥猗相信,自己所见的美好足以让任何男女为之臣服。 所以,她会产生这样的错觉也再正常不过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明明已经沉迷美色无法自拔 第二十九章 尹如琢半天没有听到她的回应, 后仰身体,看向怀里人的脸。 “猗猗?” 赫胥猗脸色微红,双目潋滟, 神情像是喝了酒般恍惚朦胧。 “嗯?” 但今晚两人并未饮酒,与其说是醉酒的情态,不如说更像动情的模样。 尹如琢单是听她的鼻音就觉得脑中有一根神经即将崩断, 只凭向来牢靠的理智自制着。 “我是说许家……” “许家?” 许家, 许箐茹还有张景宣。 赫胥猗瞬间回过神来——错觉永远只是错觉而已,是身体逃避痛苦的一种机制,能让人获得短暂即逝的幸福感,但过了这种瞬间她就会恢复清醒, 明白自己究竟该做什么。 “哦对, 我们在说许家。” “是不是累了?” “还好。”赫胥猗又一次娴熟地露出了虚假的笑容, “许箐茹的言论影响得不止是我, 还有尹氏,你做决定就好, 我不想干涉。” “那张先生……” 赫胥猗稍稍沉默了一会儿,神情似感慨似失望:“景宣哥哥……和年少的时候已经不同了,过往的情谊终究只是过往。这些是他自己的问题,我想他会想办法解决的吧。” 她说完抬眼望向尹如琢。 “你才是我的妻子, 尹家和赫胥家的名声才是我们首先要考虑的事。” 这句话让尹如琢喜出望外。 说完全不担心当然是假的,仅仅是青梅竹马和初恋这两个身份就足以让她产生巨大的危机感。 她当然相信赫胥猗, 只是……感情的事实在难以用理智来控制。 如果猗猗还爱着张景宣, 她该如何自处, 猗猗又该多么痛苦呢? “猗猗, 你真的这么想吗?” 赫胥猗故作别扭地转开身体, 哼道:“怎么, 原来你根本不相信我哦?那些大方都是假装的。” 尹如琢连忙抱上去,失笑讨饶道:“我当然相信你,大方也不是假装的,只不过……” 赫胥猗只扭捏了一下就让她抱住了自己,斜眼望着她,嘴角含笑,柔和的灯光之下极具风情。 “只不过什么?” 这样的神态灵动娇俏且暧昧。 尹如琢如同被蛊惑了般凝望着赫胥猗,指尖下意识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被吸引了似的渐渐低下头。 “猗猗,”她的声音低哑,饱含情绪,目光温柔,气息甜蜜,“我爱你。” 我爱你,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词汇之一,从古至今不知从多少有情人口中说出。 尹如琢的嗓音是她听过最好听的声音之一,动情时刻尤甚;尹如琢的瞳眸是她看过最美丽的眼睛,深邃温柔,明明有看透人心的能力,却从不冒犯探究;尹如琢的吻是她唯一品尝过的亲密,甜蜜珍重,小心翼翼。 多么令人心动,又多么可惜,她没有办法回应这句话。 赫胥猗放松身体,任由尹如琢的吻小心地落在自己的额头、脸颊,以及唇瓣之上。 “猗猗,我会给你幸福的。” 赫胥猗伸手搂住尹如琢的肩背,顺从地回应着她。 “如琢姐姐……” 我也绝不会背叛你。 因为爱所以卑微,因为卑微所以缺乏自信,即便尹如琢也一样。 她绝不想再成为这样的人,绝不会再受一次伤。 张景宣这一个月来十分不好过,许家因许箐茹的事闹得沸沸扬扬,他本想趁此机会向父亲提出退婚,但在了解到两家如今的情况之后,知道自己已经没办法临时下船。 当初设计赫胥庄园资产时,为了表示诚意,张家以资产抵押的形式从银行贷了大笔款项购买了12许氏建材的股份。许秦雄用手头的流动资金加上这笔钱一共五千万,给赫胥复下了套。那块地如今在许秦雄名下,双方约定,等张景宣和许箐茹结婚后,就把地赠送给他们当结婚礼物。 张申打着只花一份钱,又得到股份又得到地的如意算盘,而许秦雄则以小博大,将未来极其有价值的土地收入了囊肿。 如今张家退出,许家还有赫胥庄园的土地,但他们可就是真正的血本无归了。 张景宣不仅无法和许箐茹解除婚约,甚至必须要帮他们度过难关。 只是他区区一个乐团指挥又能有什么作为呢? 艺术世家不过是听起来好听而已,事实上张家的情况并不比赫胥家好上多少。不同的是,赫胥家有过辉煌,如今因为一个不着调的赫胥复而加速了衰败。而张家既无世袭的爵位,也无人有经商的才干,大部分人都从事艺术工作,却要应付贵族的消耗,就算张申殚精竭虑,日子过得也不比赫胥家从容多少。 如果许家生的是儿子,或许赫胥猗才是他们联姻的首选——如果赫胥复不在的话。 思来想去,张景宣最终还是只能去找赫胥猗帮忙。比起难堪,他更怕落魄的生活。 他久违地回到学校——因为最近的事,乐团给他放了假,让他处理好私事再说。他公关做得很快,虽然在圈子里成为了笑柄,但没在民众之间引发太多的热议,这是唯一值得他庆幸的地方。 张景宣不敢去人多的地方,戴着口罩打扮低调地等在教室外的走廊尽头。他知道赫胥猗的课表,想要查找她的行踪并不困难。 下课铃响,他看到赫胥猗出来后立即尾随而上。只是之前分别时的场景太过尴尬,如今又是他有求于人,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上前搭话。 赫胥猗似乎是去图书馆的路上,张景宣跟在她身后胡思乱想,一个没注意人已经消失在了拐弯的地方。 他一惊,连忙追上前去,结果一转角就看到赫胥猗直直地站在那里,手中抱着书,正微笑地望着他。 “景宣哥哥。” 张景宣下意识就想跑,想想又实在难堪,生生停住脚步,有几分尴尬地道:“猗猗,好久不见了。” 赫胥猗神情如常,像是完全不知道近期发生的事一般。 “是啊,你好久没来上课了,最近很忙吗?” 张景宣不知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装,一时有些难以开口。 “嗯,最近有些事……” “哦,是许小姐的事?她还在吃醋吗?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向她解释我们之间没有任何暧昧关系。” 赫胥猗说得云淡风轻,张景宣心中很不是滋味。明知自己是来请她帮忙救许家的,他还是忍不住问道:“猗猗,你对这件事难道没有想法吗?” “你想要我有什么想法?” 张景宣一梗。 是啊,他想要让猗猗有什么想法呢?暂且不说许箐茹之前的荒唐行径对她造成了多大的困扰,只说她如今的身份也没有立场说什么。 就像他今天,不也是为许家来求情的吗? 他们都不过是身不由己的可怜人而已。 “我为那天箐茹的行为向你道歉。” 赫胥猗敛下眼睑,平静的声音之中带着些微受伤。 “能够让你为之道歉的人,终究还是她呢。” 张景宣呼吸一窒。 “我不是……” 赫胥猗深吸了一口气,努力露出微笑,“我没有别的意思,这是理所当然的事。你放心吧,我没有放在心上。” 张景宣心下更觉愧疚。 “这件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对许箐茹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是我家……” “我们不必说这些,我都明白的。过去的事情已经过去,如果许小姐在意,我们以后可以不用再见面。” “等等,猗猗!”张景宣见她要走,连忙伸手拦道,“我不想这样,我……我不想见不到你。” 赫胥猗环视了一下四周,似乎是怕被人发现。这条小径虽然人少,但也不是完全没有人经过的。 张景宣看出了她的顾忌,主动提议道:“我有些事想对你说,我们能坐下来好好谈一谈吗?” 赫胥猗眉头微皱,一副思虑良久的模样,最终点了点头。 仍是学校的咖啡厅,只不过这一次是卡座。张景宣原本想去校外,但赫胥猗不愿意。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赫胥猗捧着咖啡杯,目光不知道放在何处。 “猗猗,你最近还好吗?尹如琢有没有为难你?” 赫胥猗一脸莫名地望着他。 “如琢为什么要为难我?她对我很好。” “可是之前的事……上一次,许箐茹在校门口诋毁我们……” 赫胥猗轻轻一笑。 “你也说是诋毁了,照片上的人不是我,如琢知道的,又怎么会为难我?”她望着张景宣的目光变得有几分微妙,“不过我确实没料到,景宣哥哥你竟然也……时间果然能够改变一切。” 张景宣见她在意那件事,忙不迭解释道:“猗猗,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不过是男人的逢场作戏而已,和许箐茹订婚之后我过得一直很苦闷。你知道的,我喜欢的是你……” “景宣哥哥,我不是不明白你的心,但如今什么都不一样了。就像你说的,张家和许家没办法分割,我和如琢也是。这个话题我们今后还是不要再提,当不当得成朋友也顺其自然吧。” 张景宣着急起来。 “张家和许家没办法分开只是因为钱,这一次……这一次因为你的事,尹如琢解除了和许家的很多合约,还断了他们的贷款,长此以往,许家肯定会撑不下。我们家的资金都投进许氏,一旦许家完蛋,我们也会破产。我真的是没办法才……” 赫胥猗露出惊讶的表情。 “如琢做了这些事?我没听她说过。” 张景宣叹了口气。 “猗猗,尹如琢并不如看上去那样。你明白吗?她可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只是因为一场闹剧就把人搞得家破人亡,可见其心胸狭窄。 ※※※※※※※※※※※※※※※※※※※※ 我呸。 第三十章 赫胥猗眉尾一挑, 心中冷笑。 “哦……可许箐茹说的那些话毕竟是在羞辱我,她是在帮我出气。” “唉,她那哪是帮你出气, 不过是因为许箐茹说她是个女人而已。” 张景宣带着一丝嘲讽的话语让赫胥猗微微眯起眼,语气淡然,却又似乎饱含低气压。 “你也这么想吗?” 不用问她也知道对方是怎么想的,否则又怎么会说得这么顺口呢?而从更深层次来看,这不仅仅是对尹如琢的歧视, 更是对女性的歧视。 有的人就是如此, 从小接受着良好的教育, 外表看起来风度翩翩,儒雅绅士, 但内心的狭隘、傲慢比谁都严重。 “我, 这——”张景宣一愣,继而显出了尴尬与局促, “我、我只是觉得你委屈。” 啊,她委屈的事多了去了,和尹如琢结婚根本排不上号。 并且结婚之后她愈发意识到了一件事,反正都是和不爱的人结合, 女性比男性好得多。 至少在发生关系这件事上,她没有太多的屈辱感。尹如琢非常温柔,让她觉得自己并非单纯的只是一件商品, 而是和她平等的人。 “你情我愿的事,没什么好委屈的,你和许箐茹不也是吗?” “我不是!我和许箐茹从来不是你情我愿, 我是被逼无奈的!我知道你也是, 猗猗, 为什么事到如今你还不肯对我说实话?难道我真的已经不能让你信任了吗?” 赫胥猗表情落寞,最后深深叹了口气。 “我只是失望了太多次,景宣哥哥,我们挣扎不过命运的。” “不会的,我会想办法!只要解决了这次危机,我会想办法从许家抽出资金。这一次我会带着你远走高飞,去再也没有人找得到我们的地方。” 这个承诺晚说了六年——她很庆幸晚了,因为她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需要的原本就不是这个男人的承诺。 赫胥猗只是望着他,没有说话。 张景宣想要拉住她的手,却被轻轻避开,不禁焦急道:“猗猗,你相信我,这一次我不会再管家庭,不会再顾虑父母,失去你之后我才知道痛苦,猗猗,我不能没有你。” 儒雅英俊,风度翩翩的指挥家无比深情地向喜欢的人许下承诺,决议抛弃一切带她进行一次爱的冒险。 足够打动无知年轻的小女孩了。 赫胥猗却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们不要再提,我知道你今天找我也不是为了说这个。如琢很少对我说工作上的事,也不会让我干涉她的工作。许箐茹那一天的言行得罪的是尹家,我真的爱莫能助。不过……” 张景宣听着她前面的话原本已经绝望,对方确实比过去清醒得多,自己的一切许诺都是建立在张家摆脱此次危机的前提下。 但是听到那个“不过”后,他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你有办法吗?” 赫胥猗咬了咬唇,好一会儿才道:“我没办法帮许家,也不想帮许箐茹。但景宣哥哥你……不一样,我手里有些钱,或许能帮上点忙。” 说到钱,张景宣不禁有些失望——那不是一笔小数目,赫胥猗虽然嫁到了许家,但他不相信尹如琢愿意给她那么多自由支配的现金。 “那起码要一亿。” “这……”赫胥猗果然有些发愁,“要这么多吗?” “这还只是暂时的。” 如果尹家下定决心要一直打压他们,之后的日子也绝不会好过。 赫胥猗眉头一皱。 “暂时不就够了吗?你说会想办法把资金套现。” “那也需要一个过程,以目前许氏建材的状况来看,这是一场持久战。我相信很多人都会惧于尹家的势力,没人会看好许氏,现在套现只会血本无归。” 赫胥猗似乎是在思考,缓缓问道:“你们家的股份大概价值多少?” 这相当于交代老底了,张景宣犹豫了一下,最后咬牙道:“大概五千万左右。” “五千万……我还是能凑出来的。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用这个价格买下你家的股份,这样张家就能脱身了。” 张景宣完全愣住了。 “这……” 他说五千万那是在许氏建材经营状况良好的情况下,现在当然是不值的。如果是这个数字,张家不仅不亏还有得赚。而只要他们能安全抽身,他相信父亲也不会再阻止自己和许箐茹离婚。 “这,你、你愿意吗?” 只是这样一来,就相当于用赫胥猗的钱来帮张家还债了。张景宣看到赫胥猗的态度,之前灰心丧气不禁烟消云散,喜上眉梢。 嘴里倔强,实际上猗猗还是很看重他的嘛。 他一定还有机会,只是猗猗过分矜持,暂时无法接受婚姻内出轨。 但他会有办法打动她的。 赫胥猗点点头。 “我说过,你不一样。当初在我困难的时候是你陪伴我,支持我,虽然后来发生了些不愉快的事,但我知道那不是你的本意。你的情谊我永远不会忘记,钱对我来说不算什么,这次换我来帮你。你放心,这是我这两年攒下的私房钱,如琢不会知道的。” 张景宣当然不一样,在她心中,他就是杀害她爷爷的凶手。 当初就是张景宣劝说她去签订抵押条款,爷爷病重,父亲又不在家,她在六神无主的情况,哄骗思维还不甚清楚的爷爷签下名字。 之后事态陡变,他拍拍屁股走人,在外过得逍遥自在,以为一句被逼无奈,不知内情就会把自己完全摘出去,简直幼稚又可笑。 赫胥猗无数次地想,爷爷若是之后能好好养病,一定不会就此去世。 “猗猗。” 赫胥猗的体贴让张景宣心中淌过一阵热流——这才是真正善解人意的大家闺秀,不仅对他的尴尬事迹一带而过,还愿意全力支持他。 “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我……我这次绝不会辜负你的。” “我们之间就不要说谢了,也是你信任我,要是别的人可能会以为是我和如琢联手,想要搞垮或者吞并许氏建材呢。” 张景宣一愣,这才意识到还有这层关系。赫胥猗是尹如琢的妻子,这是完全有可能的。 难道尹家想要吞并许氏建材?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然后他就笑了起来。 “我知道你不会的。” 如果真的是,猗猗又怎么会说出来呢?而且就算完全不懂商业,张景宣也不觉得尹如琢能看得上许家那些资产。他们完全有能力自己创立同类型的公司,只是出于种种考虑不想自己经营而已。 这一点,他有听许箐茹的父亲许秦雄提过。事情刚发生的时候,许秦雄甚至松口询问过尹氏有无并购的意向,被一口回绝了。 看得出来,尹家只是看着许氏建材这个名头就觉得膈应,又怎么会通过这种曲折的手段再来购买股份呢? 再说,他们张家的那点股份没什么大用场,这五千万的价格也比如今市场价高出不知多少,尹如琢又何必多此一举? 最最重要的是,张景宣不愿意相信赫胥猗会如此算计自己。他无比艰辛,对方仍为自己神魂颠倒。 赫胥猗露出了清浅的笑容。 “还是景宣哥哥了解我。” 张景宣望着她娇美的容颜,心中一阵热血沸腾——当初赫胥猗为他愿意抛弃一切,是他胆怯了。但这一次,他不会再怯懦。 “猗猗……” 张景宣深受感动,只恨现在不是密闭的空间,没办法光明正大地拥抱她。 “但是,”赫胥猗突然话锋一转,“五千万不是小数目,我也想要看到你的诚意。” 张景宣以为她说的是之前自己承诺的那件事,有些激动地道:“你说,我一定做到。” “你刚才说许家和张家密不可分是因为钱,可是你和许箐茹还有婚约,这五千万你们最后不会也拿去帮助许家吧?” “这……我当然不会!只要能脱身,我立即和许箐茹解除婚约关系!” 赫胥猗暗暗吸了口气,努力维持着脸上的镇定。 “我相信你会这么做,但……你还记得当初被许家拿走的赫胥庄园土地吗?” 张景宣浑身一震,脸色顿时难看了起来。 这片土地位于如今赫胥庄园的南面,占原本庄园面积总大小的三分之一,当初市值近两亿。然而,当时许家只用了五千万以及一些小手段就将其占为了己有。 张家在这其中有着不可忽视的作用,也因此获得了许氏的股份。 两家得手后缔结婚约,没有将这片土地转手卖掉,而是协定子女结婚之后共同拥有。 因为赫胥庄园已经是燕京附近唯一一片空旷的平坦地域,可以预见,再过十几年这片土地中的很大一部分就将被划入到城区,届时其土地的价值翻几十倍都不止。 这是那么多人一直觊觎庄园的原因,是许家如何困难都没想着卖这片土地的原因,也是赫胥猗坚决不肯卖的原因之一。 日薄西山的赫胥家占着这么大一块肥肉,谁又能不眼红嫉妒呢? ※※※※※※※※※※※※※※※※※※※※ 啊,没想到如琢姐姐竟然没出现,只能将来补偿她惹。 第三十一章 在发生许秦雄顺利霸占土地这件事之前, 并非没有人想要和赫胥家联姻。只不过当初赫胥老爷子还在, 更希望孙女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而发生这件事后,不少人开始意识到除了联姻以外还有别的方法能够得到赫胥庄园。 赫胥猗只有一个, 但赫胥复的荒唐永无止境。 之后各方势力都开始选择从赫胥复身上下手,想要将庄园蚕食鲸吞。 赫胥猗当时年幼根本想不到这些,后来渐渐开始主事才明白其中的蹊跷以及张家在其中的推波助澜。 大概很少有人知道, 这对一个情窦初开, 年仅十六岁的少女来说有多残酷。 她在短短几天时间里失去了至亲,失去了家园的一部分, 也被爱慕的人背叛。 世界残酷的一面在她面前显露出狰狞的爪牙,让她瞬间长大。 张景宣没有参与那件事, 但知道后也没有激烈反对。自己家的情况他十分清楚, 在资金的窘迫上和赫胥家半斤八两。 他们都撑不上十几年, 而赫胥老爷子一丝都不肯将这些土地卖出。 和许家的联姻无疑救了张家一命, 这几年他能过得如此体面也不乏许家的支持。 可生活顺遂之后难免想起曾经的美好,张景宣越想越是后悔,越想越是为自己感到不值。 他不想为家族牺牲自己一生的幸福。 再见赫胥猗无疑需要勇气,然而当听说她已经结婚后,冲动和不甘盖过了怯懦。 和赫胥猗的平静会面让他心中再次生出了希望, 他下定决心这一次要为爱疯狂。 只不过, 他想好放弃自己的那一半土地,却终究还是没办法眼睁睁看着张家破产。他还没有和许箐茹结婚,许家到最后大不了卖了那块土地保全自己,张家才是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人过惯了舒坦日子, 总是不甘心再次沦落。 赫胥猗一直以来的态度都让张景宣以为她不太在意这件事——起码比不上被他放弃这点,只是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这种时候提到这件事。 “我、我……猗猗,你相信我,我和这件事没有关系。”张景宣有一些慌张,“我回来就是打算和许箐茹退婚的,我从未觊觎过那片土地。” 赫胥猗将食指竖在唇边,优雅地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而后安抚道:“我知道,当初爷爷病重,你陪在我身边,一直支持我,鼓励我,为的绝不是那些。我没有怪你的意思,否则也不会再见你。只是……我无法就这样轻易原谅许箐茹,她不仅夺走了那片土地,也夺走了你。” “她从来没有夺走过我。” 张景宣见缝插针地表明心迹,赫胥猗微微一笑。 “所以我更无法原谅她。” “景宣哥哥,你能让我看到你的诚意吗?这一次,我能相信你吗?” 张景宣微一犹豫,然后坚定道:“当然可以!” 经过一个多月的努力,窘迫的许氏建材终于获得了一笔一亿的抵押借款,暂时缓解了目前的窘境。以许氏目前的情况,各大银行都只愿做五成以下的资产抵押,连私人银行也不例外,所以这笔贷款十有八九出自个人之手。 能立即拿出一亿现金的人九诸之中并不少,奇怪的是最近圈子里未曾传出半点风声。而且在这个节骨眼愿意帮许家,目的也让人好奇。 许家经营建材生意多年,也算九诸的老牌公司。只不过因为老旧的经营观念,公司业务一直没有扩展开来,等回过神来已被其他新兴品牌抢占了商机。 在占有赫胥庄园之前,许氏在燕京这种地方只能说是名不见经传。 但许秦雄接手公司之后,许氏建材开始顺风顺水起来。不仅以低价获得了赫胥庄园的一部分,这两年甚至筹备起了上市的事。 然而世事难料,谁又想得到只是如此小的一件事就让一家企业从天堂走到了地狱呢? 景润集团在尹家三代人的经营之下早已成为了一个庞然大物,旗下控股企业设计各行各业,国内没有哪一家敢保证自己能与他们没有任何商业往来。 建材行业更是如此。 尹如琢近几年把目光投向了新兴产业,对于传统项目兴趣不大,没有意向并购此类公司,所以其他人才能分上一杯羹。 景润地产的订单向来是各家公司抢夺的肥肉,许家就算缓过了这阵也必然元气大伤,未来并不被人看好。 许多股东都已经开始抛售手中的股权,谁又会在这种时候愿意对他们伸出援手呢? “这一次天不亡我。”许秦雄表情有一些兴奋又有一些愤怒,看起来十分扭曲,“哼,那帮子胆小鬼,以为我会就这么失败了吗?” 近两个月,董事会成员频繁更换,原本的老人已经所剩无几。许秦雄自己忙得焦头烂额,暂时顾不上这些,直到今天才暂时松了口气。 “爸爸,真的太好啦!” 许箐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父亲的脸色。 “你这个逆女,还有脸说!” 许秦雄一想到这件事就怒不可遏,恨不得一刀杀了这个女儿。 许箐茹面露委屈:“可是爸爸,那赫胥猗就是不要脸,都结婚了还纠缠张景宣,我就是气不过嘛……” “你气不过?你也不看看和她结婚的人是谁?你能不能有点脑子?真气不过,找人悄悄把事情捅到那尹如琢面前去啊!你这样大庭广众地羞辱尹家,我看你是嫌你爸命太长了!” 许秦雄一直对这个女儿宠爱有加,也惯出了她一身的臭毛病,事到如今懊悔也已经于事无补。 幸好,这一回及时贷到了款项,补上了原本银行的贷款,暂时缓解了压力。 许箐茹低头嘟着嘴,一副不服气的模样。 许秦雄看着她,气不打一出来:“这次多亏了景宣的关系,你要好好谢谢人家。” 张家临阵退出一开始也让他大为光火,不过紧接着张景宣的作为获得了他不少好感。一个不懂商业门道的艺术家为这件事忙前跑后,靠着人脉帮忙筹措到了一亿的贷款,也算不容易。 那片地贷个一亿原本就不成问题,问题在于这些银行把还款卡得很死,必须十个月内还清,每个月要还一千多万,对如今的许氏建材来说负担太大。 许氏建材现在一年的利润不过一亿左右,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来自于景润的订单。景润和他们解除采购关系不久银行就开始催收贷款,说这其中没有联系傻子都不信。 如今像他们这种公司,手中根本不可能有大笔流动资金,外债要不回来,银行又不再给做信誉贷款,资金链必然紧张。更糟糕的是,他当初为了搞定赫胥庄园挪用了公司资金,至今还没全部补上。 在许秦雄接手许氏建材之前,公司从未有过上市的打算,说公司是许家私有也不为过,私账公账自然也就十分模糊。 然而长此以往,公司必然将失去竞争力,许秦雄接手公司后开始筹备上市事宜,一边搭上景润,一边稀释手中的股份,准备进行融资上市。 只可惜有一些观念不是那么容易改变,许秦雄一直以来仍拿公司当作自家金库,导致尹家的这次发难直接变成了关系存亡的大危机。 “凭什么我要谢他!明明是他不知检点偷腥我才会去闹事的,这件事本来就要怪张景宣!” “你——”许秦雄被气得差点呕血,“你还有理了?” “我到底哪里做错了!他们俩人不检点,我抓奸也有错吗?尹家厉害,那就可以胡作非为吗?尹如琢那个变态,不仅喜欢女人,而且被戴了绿帽子还护着赫胥猗那个小贱人!我看她们都有毛病!” 许箐茹被娇宠惯了,这段时间因为公司状况不好,难得做小伏低,如今危机暂时缓解,她被一教训,这脾气就又上来了。 “你、你——”许秦雄忍无可忍,起身抽了女儿一巴掌,“我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冥顽不灵的逆女!” 想他许秦雄聪明一世,偏偏这唯一的女儿半点没有脑子。他在商场上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的就是给她留下一份产业,没想到现在就要被她给败完了。 “你、爸爸你打我!从小到大你从没打过我,现在竟然为了张景宣打我!” 这一巴掌打得不轻,许箐茹脸上立时出现了红印。 “我这是为了张景宣吗?我打你是因为你蠢!再加三个月的禁足,你不想明白不准给我出家门半步!” 他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这一亿是用赫胥庄园那块地做的抵押贷款,好处在于每个月只需还款500多万,利息比银行还低。虽说连续三个月无法偿还就需要拿庄园做抵押,但他相信许氏建材还没到这个地步。 公司还有不少订单款项未回收,只要有时间给他回笼资金,公司的状况一定会慢慢好起来。而且他还有些人脉,只要让他们看到自己并未倒下,重新拓展业务也不成问题。 至于赫胥家和尹氏…… 许秦雄怒火在心,却也只能暂且忍下。如今势比人强,但赫胥不过是背靠尹家才如此嚣张,他能让他们吃一次亏,当然能让他们吃第二次。 作者有话要说:  趁在夹子上,给朋友一个章推。 虾菇大大的《和资方大佬隐婚后gl[娱乐圈]》 ,喜欢娱乐圈的朋友可以看看! 下一章尹总出现! 第三十二章 时至年末, 最近燕京热闹的事不少,但要说经久不衰,峰回路转, 果然还是许氏建材相关事件。 在获得一亿贷款后,最近却又爆出许秦雄挪用资金的丑闻, 其他股东联名起诉资产保全,如今公司账户已经冻结两个月。 这连续剧般的发展让大家看足了戏, 时间也不知不觉到了年末。 景润家大业大, 年末聚会单单是总公司的员工就用了整整一栋酒店。赫胥猗作为尹如琢伴侣第二次出席这个聚会,算得上是其中的焦点。 “累的话就先去休息吧,估计很晚才能走,到时候我叫你。” 赫胥猗向来早睡, 尹如琢带着她应酬了一会儿, 见她面露疲态, 准备让她先去休息。 “嗯。” 赫胥猗确实不太喜欢这种应酬, 虚情假意你来我往了这么久,巴不得早点去清净的地方待着。 “如琢。” 正在此时,一位明艳绝伦的女性朝着两人迎面走来。 “静怡, 你来啦。”尹如琢有一些惊讶, “以为你要参加典礼,晚上不会过来呢。” “那边结束了, 我看时间还早,怎么也得卖你这个面子吧?”徐静怡艺名茯苓,是景润影业旗下著名女星,曾经和尹如琢传过绯闻, 尹如琢也是因此一直被认定喜欢女性的。 “这是尹夫人吧?你好, 一直听如琢说起你。” 徐静怡比赫胥猗大六岁, 长相成熟艳丽,作为影后更是气场不俗。一身银灰露肩晚礼服穿在她身上,既高雅又性感,与赫胥猗的温婉大方全然不同。 赫胥猗虽然从没见过真人,但也看过不少她演的电视剧和电影,算不上陌生。 “你好,茯苓小姐。” 徐静怡微微一笑:“久闻不如见面,我总算是知道如琢为何对你念念不忘了。” 赫胥猗心中有种怪异的感觉——自己已经是尹如琢的妻子,对方这番话说出来怎么想都有些喧宾夺主。更何况当初两人从相识到结婚不过几个月,这念念不忘未免有些夸张。 “茯苓小姐才是,我一直只从电视上看过你,今天才知道镜头没有展示出你十分之一的风采。” 徐静怡挑眉扫了尹如琢一眼,勾起嘴角道:“皮囊罢了。” 赫胥猗突然想起了祝惜辞说过的事:两人曾经的绯闻并非无风起浪,茯苓确实喜欢尹如琢。 只是结婚之后,尹如琢从未在她面前提过茯苓,两人更从未碰面过,赫胥猗早已把这件事忘在了脑后。 所以今天,茯苓是来给自己示威的吗? 赫胥猗下意识地观察起了徐静怡,她的容貌、身体、举手投足,一丝都不曾放过。 尹如琢无奈笑道:“你不用谦虚了,只有皮囊可成不了三金影后。” “没想到如琢你现在变得那么会说话了。” 两人显然十分熟悉,话语之间难掩亲密,赫胥猗莫名听得有些不是滋味,仿佛自己是个外人一般。 “猗猗,你累了就去休息吧,我正好给静怡介绍一些人。” 但这种不是滋味不是她该有的感情,毕竟她根本不喜欢尹如琢。 可是,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会那么刺耳呢? “嗯,那你可要招待好茯苓小姐。” “你放心,我会的。” 尹如琢晚上邀请徐静怡来主要是想趁机为给她接受几位国外知名的导演和编剧,算是谈正事。 赫胥猗和两人告别后被引到了休息室,说是休息室,其实就是酒店的VIP房间。 舒适度不用说,然而赫胥猗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有些坐立不安。 电视里播放的是年末的各种庆典节目,她只是略微扫过几眼就没心思再看。 近期的行动十分顺利,申请资产保全后,许氏建材的资金已被冻结。为了还银行贷款,许秦雄手中已经没多少现金,不挪用公司资金他根本没办法还她的贷款。 只要再过一个月,她不仅能把属于赫胥家的东西拿回来,还能让许家一无所有。 这种关键时刻,她明明不该为其他的事分心。 可是…… 可是她看得出来,茯苓对尹如琢绝对有友情之外的感情。那么,尹如琢究竟知不知道茯苓喜欢她这件事? 连自己都看得出来的事,她会看不出来吗?既然看得出来,又为什么从不避讳呢? 虽然后来没有太关注,但结婚之前她也去了解过尹如琢的背景和行事作风,知道她从未对外界澄清过那些传闻。 两人过去真的只是普通的朋友关系吗? 不,比起过去,更为重要的是现在,两人现在也只是朋友关系吗? 贵族之中养情妇这种事实在是过于普遍,甚至很多夫妻明目张胆地各自在外养情人,互相不做干涉。 如果真的变成这样,或许对两人来说更好? 可这才两年而已,是不是太快了一些? 赫胥猗躺在床上胡思乱想了一会儿,迟迟无法入睡,正在此时,门铃打断了她杂乱的思绪。 赫胥猗一下从床上坐起,而后又有些疑惑。尹如琢不需要按门铃,她肯定有房卡,那么外面的人是谁? “猗猗,是我啊!” 门外的人很快为她解答了疑惑,祝惜辞的声音她再熟悉不过。 她起身开了门,却见门外不止祝惜辞一人。 “这……我表姐怎么了?” 宋锦绣似乎喝醉了,脸颊通红地挂在祝惜辞身上,嘴里还咕哝着什么。 祝惜辞一脸嫌弃地道:“喝大了呗,还能怎么样?他爹估计是把这当作相亲场了吧,那么巴不得把女儿嫁出去,喝醉了的女儿都乱扔。” 赫胥猗让两人进门,去洗手间拧了毛巾出来,见祝惜辞已经把宋锦绣扔在沙发上了。 宋锦绣虽然过去时常找赫胥猗的麻烦,但自她结婚后已经消停了不少。据祝惜辞所说,她这两年十分不好过,她的母亲病逝后宋文泽就接了私生子进来,宋锦绣很可能要步她母亲宋文慧的后尘。 连赫胥猗都想感叹一句,有其父必有其子,她的外公舅舅都是一个德行。 “你怎么遇到到她的?”赫胥猗帮宋锦绣敷了冷毛巾,对着祝惜辞笑道,“我还以为你很讨厌她,没想到竟然会出手相助。” 祝惜辞满脸别扭:“我是讨厌她啊,可怎么说也是个女孩子,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她被人带走吧?” 赫胥猗叹了口气:“我表姐性子确实不大好,不过对你还挺真心的,你也别老是烦她了。” “哼,你也太大度了,忘了她以前怎么找你麻烦了吗?” 赫胥猗当然没忘,但后来想想,宋锦绣除了嘴巴毒了一点,总是让她难堪以外,其实做的事都像是在变相地提醒她。 至于对方为何总是看她不顺意,她心里也有些底,不就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吗? “你不用为我抱不平啦。” 祝惜辞低眼瞄了一下宋锦绣那张脸,嘟囔道:“也不仅仅是因为你的事。” 她和这宋锦绣就是俩冤家,见面就没好事。 “嗯?” “哎呀,不说我也不说这家伙了。你怎么回事?尹如琢怎么和茯苓在一起?” 赫胥猗脸上笑容稍减:“什么怎么回事,我累了来休息休息,如琢陪陪客人而已。” “话虽如此……” 这种场合陪客人,还是当初的绯闻对象,你好歹两人一起陪啊。 祝惜辞真是服了这两人,赫胥猗是心大,那尹如琢就是情商低。 因为宋锦绣在场,她也没把话说白,只语重心长地道:“猗猗,不是我说,你对她稍微上点心吧,别被人趁虚而入了。” “怎么觉得你挺不待见茯苓小姐的?” “我可不是不待见她,而是知道她对尹如琢的感情。尹如琢救过她,别说情妇了,和你三人行她都愿意。” “呃……我倒也不亏。” “哎呦,猗猗!” 赫胥猗失笑:“好啦,我相信如琢,就像她相信我一样。” 当事人都不着急,她跟在瞎忙活也没用,祝惜辞歇菜了。 “好吧,这些我就不说了。许家那……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暂时不用,我能应付。” 祝惜辞不得不感叹道:“我是真的没想到你能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 “怎么,害怕吗?” “怎么可能?你厉害我高兴还来不及,不用担心你再挨欺负了。” 说到这,两人不约而同地回忆起了什么,一时无言沉默。 “好热,水……” 宋锦绣烂醉如泥地躺在沙发上,一边扒拉着自己的衣服一边要水喝。 两人相视一笑。 “我去给表姐倒点水,你去帮她换身睡衣吧。” “这个家伙怎么那么麻烦,凭什么我要照顾她。”祝惜辞一边抱怨一边找到了浴袍,“猗猗,你们晚上不住这边吧?” “嗯,我们要回家的,这里让我表姐休息吧,你呢?” “我?我当然不会管她啦!”祝惜辞不耐烦地扒拉着宋锦绣的晚礼服,气恼道,“所以我最烦这些裙子了,半天弄不清拉链在哪儿。” 赫胥猗端了水,见她搞不定,主动接过手来。 “还是我来吧。” 祝惜辞见她动作温柔,不解道:“我早想说了,你这表姐那么讨厌,你怎么一直以来对她那么没脾气?” 赫胥猗轻笑:“你知道的吧,宋家当初借了我们不少钱。” “那不是宋文泽觊觎你那庄园么?” “是啊,所以后来为什么他又没下手呢?” 祝惜辞一愣。 “你是说……” “表姐才是我的债主,所以她才总是拿这件事挤兑我。” 宋锦绣拿私房钱给她还宋家的债,这一点恩情她永远不会忘记。 祝惜辞呆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干巴巴地挤出一句话。 “她也真是够幼稚的。” ※※※※※※※※※※※※※※※※※※※※ 情敌出现! 猗猗你可长点心叭。 第三十三章 赫胥猗帮宋锦绣拉开裙子的拉链, 正想帮她脱下, 宋锦绣却突然挣扎了起来。 “不、不准碰我……不准碰我的裙子。” 她双手软绵绵地挥动着,嘴里含含糊糊, 没有半点威胁。 祝惜辞哼道:“亏她还有点危机感,明明不会喝酒却喝那么多。” 因她的动作,赫胥猗一下变得艰难起来。 “你来帮我抓着她。” “麻烦。” 祝惜辞口中嫌弃着, 人却已经弯腰拉住宋锦绣的手臂, 抬膝轻轻压住她的腿。 宋锦绣泪眼迷蒙地望着她,祝惜辞一低头冷不丁对上了她的视线。 “你这小人精, 从小就麻烦,遇到你算我倒霉。” 宋锦绣呆呆地望着她, 好一会儿才抽抽鼻子道:“惜、惜辞?” 祝惜辞没想到她还能认得出自己, 露出平日里恶意满满的表情, 咧嘴笑道:“哟, 宋大小姐醒啦?知道自己现在什么情况吗?” 一个女孩子家家那么不注意保护自己——虽说那混蛋爹是罪魁祸首,但祝惜辞觉得还是该让她长长记性——长到那么大,经历了那么多,为什么现在还是傻大姐似的。 防爹防弟防男人难道不懂吗? 宋锦绣似乎没发现赫胥猗也在场,嘴巴一扁, 哭音道:“你、你要侵犯我吗?” 祝惜辞要被气笑了:她倒了八辈子霉才会去侵犯这家伙。 “对啊, 你怕不怕!” 赫胥猗无奈地看了祝惜辞一眼。 “你别吓她。” 宋锦绣竟仍没有发现赫胥猗,一副任君处置的模样闭上眼,委屈巴巴地道:“那、那你轻一点。” “……” 赫胥猗目瞪口呆。她一直以为宋锦绣对祝惜辞是那种小女生的崇拜——虽然祝惜辞更小,但她从小就颇有风度气场, 行事作风也不同于一般的大家小姐,在圈子里很受追捧。 没想到,表姐竟然是真的喜欢祝惜辞吗? 祝惜辞也被震惊得差点没从她身上摔下来,脸色奇怪地望着赫胥猗,很想当场问一句,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赫胥猗假装什么都没听见,赶紧帮宋锦绣脱裙子。 同为女性原本就没什么可计较的,两人又是表姐妹,赫胥猗对宋锦绣的身体没太大反应,乍一见还暗自比较了一下尹如琢的。 倒是祝惜辞一个震惊还没过去,紧接着又是一个冲击,吓得赶紧放开了手。 她的身形和尹如琢差不多,纤瘦高挑,愣是被宋锦绣那片丰腴的白花花晃闪了眼。 她可从来不知道,宋锦绣身材那么好。 宋锦绣被松开了手,疑惑张开眼,这回总算看到了赫胥猗,呆了一下竟哭出了声:“怎、怎么又是你,表妹你结了婚还要和我抢祝惜辞,我不要和你玩。” 赫胥猗头都大了。 “惜辞快来帮我。” 祝惜辞偏着脸,像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一样。 “我怕长针眼。” “都是女人你怕个鬼,快点给我过来。” 宋锦绣哭哭啼啼发酒疯,折腾了半个小时,赫胥猗和祝惜辞两人好不容易帮她换完睡衣。 “这个麻烦鬼。” 祝惜辞累个半死瘫在沙发上,见宋锦绣安逸地躺在床上睡着了,动也不想动一下。 因为宋锦绣一直往祝惜辞身上扑,赫胥猗的状况好上不少,不至于衣衫凌乱。 “辛苦了。” 祝惜辞指着床上的人道:“这可是你表姐,我不管,你之后得好好谢谢我。” “一定一定。” 两人休息了没一会儿尹如琢就来了,进门看到这样的场景也是一愣。 赫胥猗和她说完前因后果,尹如琢已是眉头紧皱。 “这一次是我疏忽了,想带走她的是谁?” “嗨,那么大的场子你能顾得过来吗?是他爹造孽,没事你不用管,我会处理的。” 祝惜辞说得豪迈,两人都知道她有底气,也就不再插手。 “那我们先走了?” 按理说,宋锦绣是赫胥猗表姐,于情于理也该她留下照顾,只不过赫胥猗现在是知道这表姐到底什么心思,见祝惜辞不怕麻烦,也就乐得清闲。 祝惜辞挥挥手。 “走吧走吧,没事的。” 赫胥猗看向尹如琢,尹如琢点点头。 “我会嘱咐酒店人员注意的,你放心。” 两人告别祝惜辞,时间已经凌晨一点多。司机开车,两人一同坐在后座,赫胥猗这才发现尹如琢似乎也喝了不少。 “是不是喝多了?难受吗?” 尹如琢闭着眼靠在椅背上,声音低哑。 “嗯,稍微有点头晕。” “我帮你揉一揉?” 尹如琢眯着眼转头看向他,嘴角有一丝笑意。 “你也累了吧?因为宋小姐一直都没休息。” 她脸颊微红,比妆容更加艳丽,比平日增添了几分女性的柔美。 赫胥猗心中微微一悸,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一时无法直视她的脸。 “我不累的,正好被一闹也睡不着了,我帮你捏一捏吧。” 尹如琢这才靠过来,声音担忧地问道:“酒味没有很大吧?” 香槟度数不高,调和后带着水果的清香,此刻没有有太大的酒气。 “没有,你放心。”赫胥猗轻轻揽住她的头,动作轻柔地按压着,“总觉得你在我面前很注意形象,听说别人夫妻结婚后都是越来越随意,不介意暴露自己最邋遢的一面。” “邋不邋遢另说,我可不想让你讨厌,当然要注意自己的形象。” 这或许又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赫胥猗偶尔也有听那两位已经结婚的朋友提到过自己丈夫的陋习,尹如琢反正是一点坏毛病都没有——至少从没暴露过。 “看来我也得多注意一点。” “你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我希望在我面前,你能有最放松的状态。” 尹如琢眯着眼,一副全然放松的模样,赫胥猗的指尖穿插在发丝指尖,感受到的事如同丝绸一般的触感。 “这样说太狡猾了。” 尹如琢微笑道:“对不起,我是个狡猾的人。” 即便是在商场上,尹如琢也绝不算狡猾。她的猎犬绰号更多是由于敏锐的商业嗅觉,而在生意方面,她向来光明磊落。 和她相处越久,赫胥猗就越明白,尹如琢人如其名。 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尹如琢磊落坦荡,让人自惭形秽。 “如琢,茯苓小姐……是不是喜欢你?” 尹如琢睁眼看向她,表情微变,似有惊讶和忐忑。 “为什么这么问?” 赫胥猗放开手,嘴角带笑挑眉道:“作为妻子,问这个问题很奇怪吗?我可不是你养在家里的金丝雀,什么外界传闻都不知道。” 尹如琢此时的表情倒是谁都看得出是开心。 “你说得对,是我不好,没有解释清楚。” “哦,什么解释?” 妻子一副三堂会审的模样,尹如琢看起来反倒心情大好,伸出长臂将她揽在怀中。 “静怡和我是很好的朋友,这点是真的。我对她只有纯粹的友谊,这点也是真的。” “所以她喜欢你这点,一定也是真的吧?”赫胥猗任她抱着,带着一点儿娇气道,“尹总桃花很旺嘛,处处留情。” “没有这样的事,我们已经说清楚了,会一直是好友。” “感情是那么好控制的事吗?” “静怡很理智,也很有理想,她很了解我,所以不会越线的……和我不一样。” 尹如琢似乎意有所指。 “你既然和她关系那么好,为什么我从没听你说过她,也从没让我们见过面呢?你是不是心虚?” 赫胥猗的醋意恰到好处——对,她只是在演戏而已,这只是为了让尹如琢高兴而已。 “你会吃醋我很高兴,但我也没傻到总是在你面前提自己过去的绯闻对象吧?” “我看爸爸说你不解风情是大错特错了,你其实什么都懂。” “你看起来怨念很大哦。” 赫胥猗靠在尹如琢的肩膀上,故意用指尖玩她衬衣的纽扣,喃喃道:“毕竟我在吃醋呀,晚上你可是陪了茯苓小姐好久。” 两人甚少调情——或者不如说,从结婚至今还不曾像今晚这般互动过。 赫胥猗觉得比起徐静怡,更大的因素还是酒精。两人都比平时喝得多,聊得又是这样的话题,加上车内柔和的灯光,气氛演变到如今这步田地在所难免。 尹如琢似乎是被她今晚的反应取悦到,语调慵懒而轻快:“那么,今晚以及之后的假日,我的时间都归你。” 微醉的尹如琢带这一丝孩子气,但她深邃的目光无比迷人,是孩子不可能有的成熟风韵。 “等等如琢,我们还在车上……” 尹如琢的逼近让赫胥猗心跳不自觉地加快起来,此刻的她犹如蛊惑水手的海妖一般迷人。 这一双眼睛一定会有很多人为之陶醉吧,即便没有爱情,人也总是逃不过被美丽吸引。 尹如琢声音低哑,显然已经动情:“没事的,有隔音挡板,吴卓不会听到,也不会打扰。” 这是赫胥猗从未感受到过的热情,让人难以抗拒。她无力地抵着尹如琢的肩膀,气息紊乱:“可、可是我们从来没在外面……” 尹如琢察觉到她没有抵抗的意图,放心地吻了下去。 “或许今后我们可以多尝试一些地方。” …… 吴卓看到后座发来的消息不禁露出了笑容,一边打开音乐一边放慢了车速——今晚必将是美妙的一夜。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可是质的飞跃(ghs意义上),表姐妹俩都很可口:p。 第二章下午5点更。 第三十五章 就如同赫胥猗所想的一样, 事到临头, 一旦要张景宣承担责任,他就丧失了全部勇气。 张景宣见赫胥猗没有说话, 再接再厉道:“重遇已经半年,我们明明还爱着对方却一直无法亲密。猗猗,我一直好想你, 每每想到你已经成为尹如琢的妻子, 我的心就被妒忌和愤怒填满……” 这一点身体接触似乎激起了张景宣身为男人的某些感官,一直以来斯文绅士的男人突然动作轻佻起来。 终于摆脱了许箐茹, 张景宣只觉得浑身轻松。不知是不是心态发生了改变,他今天一见赫胥猗就觉得她变得愈发成熟诱人。 两人至今手都还没牵过, 是时候更进一步了。他妒忌尹如琢, 但因为情敌女人的身份, 这种妒忌之中又带着几分隐秘的刺激。 今天是个很合适的日子, 他要让猗猗知道,自己会给她女人无法给予的快乐。他也相信,有了这种亲密之后对方会更离不开自己。 赫胥猗突然挣开手,起身远离了张景宣。 “原来在你心里我是这么轻佻的人。”她望着张景宣,神情冷漠地道, “我现在还是尹家的媳妇, 绝不会做背叛如琢的事。” 张景宣一愣,一时有种错乱的感觉。 “你……你是什么意思?你明明不爱尹如琢……” “那你怎么知道我爱着你呢?”赫胥猗居高临下地望着他,“我们是相爱的两人?景宣哥哥,你真的爱过我吗?我看不出来。而现在的我, 早已不是当初的小女孩,会轻易地被甜言蜜语欺骗。” 张景宣看着她冰冷的神情,脑中瞬间闪过了无数念头。 “可你说我是不一样的……你如果不爱我,为什么要帮我?” “还能是为什么?我不是在帮你,更不是在帮张家,只不过对付许秦雄需要你而已。怎么样,又一次扮演了当初的角色,我看你一点儿也没生疏嘛。” 张景宣对她来说已经没有利用价值,对付张家比对付许家更容易。 越是与他周旋,赫胥猗就越是清楚深刻地认识到张景宣的卑劣。她已经不想、也不需要再和对方虚与委蛇了。 她了解张景宣,这个人胆小如鼠最爱推脱责任,沽名钓誉又好面子——最豁不出去的人往往最好对付。 “等等,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张景宣慌忙拦住赫胥猗,“猗猗,我爱你啊,就算你仍是尹如琢的妻子我也不在乎。你怎么说得出让我再也不见你这样的话?” “你爱我?” “我当然爱你!” 这是赫胥猗听过最可笑的话。 “所以背叛我,背叛我爷爷?” “可我已经在努力弥补了,这一次——” “这次是你自己想要摆脱许箐茹,趁机借我之手而已。”赫胥猗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张景宣,我早就认清了你,只是你不肯面对自己的卑劣,不肯认清现实而已。” 张景宣愣在当场,当他终于回过神来时,赫胥猗早已离开。他呆呆地坐在椅子上,大脑之中一片混乱,根本想不通事情怎么会演变到这种地步。 他有种被耍了的感觉,却又发现自己现在已经什么都无法改变,只有一腔怒火无处发泄。 赫胥猗从餐厅出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虽然还没让张景宣得到教训,但只是不用再这样偷偷摸摸和他接触,就足以让赫胥猗心情大好。 原来她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能忍,即便只是偶尔见到张景宣那张脸,她也早已受不了。 能在过年之前解决这些问题,还真是叫人开心——不知道尹如琢今晚做了什么好吃的。 许氏建材爆出重大丑闻,原董事长许秦雄先是被股东弹劾,后因挪用公款而遭起诉,清算数额之后将其名下资产作为抵押,因资不抵债而宣告个人破产。 为了融资上市,许秦雄逐步将手中的股份削减到了32,股东大多是家族兄弟子侄,原本并不认为会出什么问题。他野心不小,这些年除了许氏建材这个家族企业以外也做了不少投资,但他下作手段不少,却实在没什么投资眼光,几年下来几乎血本无归。 幸亏许氏建材一直经营良好,这才没出大问题,而这一次,他终于没有逃过。 许家近期的事闹得沸沸扬扬,各方都在看热闹,张家悔婚抽身也引起了一些风波,最近过得十分低调。而除他们以外,还有一个人的日子竟也因这件事难熬起来。 世界上有些事就是如此有趣,在人们不知道的时候产生了连锁反应。 赫胥复被迫退休之后整日游手好闲,仗着尹家的名头到处借债赌博,其中就有许家的人。 许家资金紧缺,当然就会加紧收回外债,更何况赫胥复还是尹如琢的老丈人,许家自然更要拿他下手。在此之前赫胥复大概还能简单的以还钱解决问题,可事到如今许秦雄翻起了旧账,一副大不了同归于尽的架势,把他和许家绑在了一条绳子上,他无论如何都已经没办法再抽身了。 赫胥复战战兢兢地过了几个月,在许秦雄下了最后通牒后,没办法还是给尹如琢打了电话。 即便是年末尹如琢也没多少假,在家陪了赫胥猗几天,又提前上了班。 “爸爸,你来啦。” 尹如琢接到电话后亲自下楼迎接赫胥复,虽然之前听赫胥猗的话让他退休,但她仍表现得很尊敬这位岳父。 “如琢啊,我有些事想找你帮忙。” “我们去办公室说吧,小徐,给我爸爸倒一杯咖啡。”尹如琢一边吩咐助理一边带着赫胥复回办公室,“您有什么事电话里吩咐就好了,还特地跑一趟。” 赫胥复有些尴尬地道:“我怕电话里说不清楚,而且这事……这事也挺麻烦的。” 尹如琢请他坐到沙发上的,等助理送了咖啡进来,又亲自端给他。 “爸爸您说吧,做得到我一定帮忙。” “其实是许家……” 赫胥复不是不知道许箐茹闹出的事,总得来说是挺让赫胥家和尹家丢人的。 他当然也生气,可势比人强,他也实在是没办法。 “许家?” “就那个许秦雄,做建材生意的许家。他女儿之前对猗猗出言不逊,唉,我也生气呢。” 赫胥复把这事揽上身,也就有了参与的权利。 “哦……”尹如琢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我有点印象了。” 她不傻,话说到这里也明白了赫胥复的来意。许家和赫胥复还真有那么些交情,当初赫胥复欠下赌债,许秦雄借了他们不少钱。 这些钱最后也没还上,用了庄园三分之一的土地抵押。 “唉,如琢啊,我知道你生气,不过说到底也就是小女孩子吵吵架,箐茹小时候和猗猗的关系可好呢。这丫头我也是知道的,心直口快,你就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了。” 尹如琢静静地听赫胥复说明来意,修长的指尖抚摸着杯壁,沉思了一会儿才缓缓地道:“爸爸,我并不是因为许箐茹才断了和许家的单子,而是因为查出他们贿赂我司职员,部分建材质量又不达标才换供应商的,这件事我怕是爱莫能助了。” 员工吃回扣在业内属于普遍现象,大多人都会睁只眼闭只眼,至于部分产品质量不达标也不是没有过往案例,通常都会采取退还措施。 只不过这一次尹如琢命人狠查,从上往下一通敲打,找出了不少问题。 尹如琢自认做得不算太绝,给了缓冲也没要求赔偿。至于许家突然资金链断裂,那只能说明许氏建材早就有不少内部问题。 “是是是,这我明白。老许让我向你表达诚挚的歉意,他也不敢有别的要求,只是如今这快家破人亡了,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捣乱呢。他说你一直想要他那块临近赫胥庄园的地,现在愿意低价买给你。” “哦?” 尹如琢从没想过要对许家赶尽杀绝,当然,她对父亲卡他们贷款的事也是睁只眼闭只眼。那块地她一直都想要,因为她知道,这对赫胥猗来说有很重要的意义。 只是许家当初坐地起价,几番都没有谈拢,尹如琢最终发现他们没有卖的意向,这才作罢。 这次事情刚发生的时候她也找人去接洽过,只可惜对方只愿意抵押贷款,仍没有卖的意思。 看来真的是走投无路了。 “大概多少价格?” 赫胥复搓了搓手。 “价格都好商量,只不过现在这地还抵押在别人手中,再不还款就要被抵出去了,所以……” 尹如琢眉头微皱。 “抵押了多少?” “一亿五、五千万。” “那块地现在的评估价最多不超过两亿,这个抵押价格很公道了。” 尹如琢说得平淡,似乎对地已经没有太多想法。 就算是按这个加抵押出去,许秦雄也不亏。 赫胥复一看尹如琢的反应,暗道不好,连忙改口道:“不是不是,我说错了,是一亿,他一亿抵押给了别人,然后被人下了套,资金周转不灵。如琢你也知道,那块地原本是赫胥家的……唉,这一亿实在少了点。他现在要求不高,只要你能出一亿五千万,他就能把地拿回来卖给你。”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章还是五点左右 第三十四章 三月之期近在眼前, 随着法院调查的深入,许秦雄的个人账户也早就被冻结。 他原本还希望张景宣介绍的那位金主能再帮忙筹措一些资金,又或者将那片土地直接卖给他。然而人家显然不傻, 一亿能到手的东西为何要多花钱呢? 秦雄知道自己已经回天乏术。 他这些天在家思来想去, 后知后觉地发现, 这很有可能是一场针对自己设下的陷阱。 否则事情又怎么会那么凑巧,在他刚做完抵押贷款没多久,公司的那些股东就会申请保全呢? 如果真的下定决心卖那块地, 许家一定不会走到这个地步,是他想要两全其美这才被别人钻了空子。如今别说那块地了,就连公司都已经保全不住。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 自己英明一世竟然在这人生巅峰栽了跟头,而起因仅仅只是因为女儿的一场闹剧。 更让许秦雄心寒的是, 张景宣这个狼子野心的畜生很可能参与其中。 要不是张景宣牵线搭桥,要不是对方这般诚意满满, 他怎么可能会掉入这个陷阱呢? 可是当他再想找张景宣的时候,对方已经避而不见, 工作也已经请了长假。 山穷水尽之下, 许秦雄不得不拿出了最后的杀手锏。虽然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但他已经走投无路, 赫胥复却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他相信对方比自己更怕旧事重提。 手机铃声扰人清梦, 赫胥猗不情不愿地从温暖的被窝中伸出手臂,也没仔细看就接了起来, “喂?” “猗猗, 是我……” 只不过手机中传出的声音让她瞬间清醒过来, 身体也因此有一些僵硬。 尹如琢因这阵铃声醒来, 亲昵地抱住了赫胥猗的身体。 “有什么事吗?” 赫胥猗一边回应张景宣,一边用动作安抚尹如琢。 尹如琢睡眼惺忪地亲了亲她的脸颊,无声问道:谁打来的? “好我知道了,下午见。” 赫胥猗没说太多,挂了电话歉疚道:“如琢,我下午要出去一下。” 尹如琢稍稍清醒了一些,玩笑道:“昨晚我还说假期都是你的呢,看来是不成了。” “……老同学突然来约,难得的,我就稍稍去一下。” 赫胥猗说得十分平静,心中却有一些懊悔。明明就算在这里说是张景宣也没有问题,为什么要撒谎呢? 毕竟以许家目前的情况,张景宣想请她帮忙也很正常。 尹如琢当然不是真的不让她出门,只是昨晚甜蜜,她今天也忍不住想撒一下娇而已。 “吴卓今天开始放假了,我送你去吧。” “不用了——”赫胥猗连忙拒绝,瞬间又意识到自己的反应有些反常,看到尹如琢疑惑的神情,努力调整了语气,“你难得放假在家,不要来回奔波了,我又不是不会开车。” 尹如琢虽有些奇怪,但她向来不会干涉赫胥猗的交友,见妻子坚定只能让步。 “那好吧,午餐和晚餐在家吃吗?” “嗯,不会太久的,就一起喝个茶。” 尹如琢亲了亲她的脸,准备起床。 “那我现在去做午餐,晚上等你回来。” 假期在家,尹如琢不会让家政阿姨过来打扰她们的二人时光,一般都是尹如琢下厨。 “我和你一起去吧。” “一起下厨?” 赫胥猗偶尔也会做饭,但两人一起是极其罕见的事。尹如琢觉得今天的赫胥猗有些不一样,想起昨晚的激情,一时喜上眉梢。 没想到猗猗吃醋会给她带来如此惊喜,改日还得好好谢谢静怡。 赫胥猗也知道今天自己有些反常,像是……像是怀抱了愧疚感一般。 “怎么,你不想啊?” “怎么可能,我高兴还来不及呢。”尹如琢难得显出放肆的模样,暧昧道,“除了车里,或许我们也可以试试厨房。” 赫胥猗一下就明白了她的意思,昨晚画面顿时充塞脑海。知道吴卓为此在高架上多转悠了一小时,她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自己埋起来。 “不准再说了!” “好好好。” 和张景宣见面的地点换成了高级餐厅的包厢,毕竟她现在所做的事和之前的目的已经不同。 “猗猗,现在一切顺利,我们很快就能成功了。” 有了私密的空间,张景宣说话也不再遮掩。他对许箐茹的怨念一点儿不比赫胥猗少,分开他和赫胥猗还在其次,主要是这几年他受够了许箐茹。 张家有的不过是些虚名,书香门第,艺术世家,比起赫胥家实打实的世袭伯爵头衔可差得远。 当初赫胥老爷子欣赏张景宣爷爷的画作书法,两家关系日益亲密,张家也靠着伯爵的人脉,作品渐渐走俏。 张家若只甘心做一个艺术世家,倒也大可不必如此蝇营狗苟,可惜接触多了所谓的上流社会,又有谁会甘心就此沦落? 赫胥复的荒唐让张家最终做出了决断,恰在此时,许家找上了门。 张景宣和许箐茹的结合必然不会公平,张景宣骨子里十分大男子主义,许箐茹又是个娇惯蛮横的富家小姐,想想都知道他这几年过得是有多憋屈。 张景宣愿意和赫胥猗站在一条战线上,与其说是为了爱情,不如说是真的极力想要摆脱许箐茹。 “嗯……” 赫胥猗有些心不在焉。 计划已经成功了一半,许家不可能再翻出什么浪花,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并没有高兴的感觉。 要说感受的话,可能更像空虚一些。 尹如琢难得放假在家,她却不得不分出时间和张景宣周旋…… 赫胥猗一愣,因自己的这个念头而呆愣。究竟什么时候开始,和尹如琢相处变成了一件轻松的事? 虽然昨晚确实……让人意乱情迷,忘却烦恼,但那不过是受了荷尔蒙和酒精的影响,今天又怎么会生出那么荒唐的想法呢? “猗猗?”张景宣显然也看出了她的异样,小心翼翼地道,“怎么了,现在还有什么事要担心吗?”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张景宣对赫胥猗的态度已经发生了变化。或许是愧疚,又或许是……恐惧。赫胥猗早已不是他认识的那个人,无论是心智还是手段都不是往日可比。 可笑的是,张景宣本人还未察觉到,一厢情愿地认为赫胥猗还是那个会为爱抛弃所有的单纯女孩。 赫胥猗望着眼前男人的脸,越发觉得烦躁。 她和张景宣从小一起长大,少时崇拜他的才华,仰慕他谦谦君子,含蓄绅士的风度。然而后来她才明白,这一切都不过是虚伪的假象。 这个男人既自私也毫无担当,他的本性是极端精致的利己主义者,却又偏偏要套着谦和善良的假象。 无论是当初许家设计赫胥家,还是如今她借助张景宣设计许家,他都是既得利益者。可是张景宣就是有这样的本事,把自己的一切行为合理化,在所有的事件中他都是最无辜的人。 当初是为了家族,现在是为了爱,多么无私且高尚? 赫胥猗真是为当初的自己感到羞耻,竟然会眼瞎到那样的地步,差点为这个人放弃一切。 尤其是和尹如琢相处过后,她的感触更深。 还好,这个人的懦弱让她有了弥补的机会。 “我不担心那块地,三月之期已到,接下来再办一些手续就行。不过……你有想过接下来要怎么办吗?”赫胥猗望着他,一字一句地问道,“你说要带我远走高飞,是认真的吗?” 张景宣表情一僵。 “这……我当然是认真的。” “所以你愿意放弃这里的一切——包括张家的财产,还有指挥的职务?” “呃,这些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 他当初所说的话都发自真心,只是事后冷静想想,又开始迟疑起来。 当指挥家是他的理想,也是他唯一的生存技能。指挥家的收入算不上高,但知名度带来的额外收入十分可观。 如果真的带着赫胥猗私奔,一旦被发现,他必然身败名裂。更何况有了许家这个前车之鉴,他不得不更加谨慎一些。 风流韵事归风流韵事,真要是撬尹如琢墙角,张家绝不会好过。 赫胥猗似乎早就料到他会这样说,笑着摇了摇头。 “我觉得不必从长计议了,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也已经摆脱了许箐茹,这是我们最后的合作,之后还是不必再见面。” 张景宣一惊,慌张道:“猗猗,你为什么要这样说,我不是犹豫,只是觉得要更慎重一些。我只是不想你跟着我受苦,不想这只是一场冲动的激情。” “我知道赫胥家还需要依仗尹家,”他握住赫胥猗的手,深情道,“我不在乎你结了婚,就算你不离婚我也会守在你身边。” 说得可真好听啊。 赫胥猗望着张景宣的脸露出一丝冷笑。 “所以你的意思是要和我偷情?” 这话说得如此直白,张景宣满脸尴尬,却还是能找出为自己开脱的言辞。 “我们是真心相爱的,是他们阻碍了我们。” 张景宣的外在条件无可挑剔,也曾是赫胥猗喜欢上他的原因之一。但如今看着他的脸,她只觉得恶心。 ※※※※※※※※※※※※※※※※※※※※ 差点忘了 第三十六章 说到这个程度, 尹如琢也生出了几分好奇。赫胥复和许家的交情似乎比她想得还要深得多,竟然如此尽心尽力。 “我有些好奇,爸爸当初多少钱卖的那块地?” 尹如琢最近已经调查出了一些往事, 据说许家当时用了一些手段,只用了五千万就得到了那块地。只是之后她见赫胥复和许家仍十分亲密,又有些不太敢确定。 她这岳父人是荒唐了一些, 但总不至于真的如此不明是非黑白吧? 赫胥复的表情比起难以启齿,更像是慌张,磕磕绊绊地道:“这、这……那算不上是卖, 是许、许家帮助我们度过难关后的谢、谢礼。” “哦……” 事情越来越奇怪了,比起拿到那块地,她现在更在意的是赫胥复究竟有什么把柄抓在许家手中。 “这样吧, 您先回去, 这件事我会好好考虑一下……还有多少天?” “如琢, 一亿五千万真的是很公道的价格了。” 尹如琢笑着安抚道:“我明白的, 只是在那之前我也想知道能给许家设下这种连环计的人究竟是谁。” 尹如琢掌管着庞大的商业帝国,其精准的投资眼光以及商业嗅觉让她获得了猎犬的称号。在结婚之前,工作几乎就是她生活的全部,无论是朋友还是娱乐, 她都不多。 人站在高处, 很多时候看到的东西就会和他人不一样。譬如许家的事, 在某些圈子里已经传得沸沸扬扬, 网上的吃瓜群众都能说出个一二三四, 但尹如琢根本没有精力去了解太多。 她只是因许箐茹对妻子的羞辱而顺手给对方一个教训, 在知道对方还设计过赫胥家之后没有心慈手软。但除此以外, 她没有再采取进一步的措施。 总的来说, 许氏不值得她大费周章。 只是见了赫胥复之后, 她开始意识到一件事。如果真的有人在针对许家,那么她很有可能成为了他人的棋子。 对这胆子大得敢来设计她,并且至今还未露出过马脚的人,尹如琢产生了一丝兴趣。 她不仅开始命人详细调查六年前的事,也开始调查许氏近期的情况。 “你确定没错?” 尹如琢的面前放着两份纸质的文件,她正翻阅着其中的一份。被问话的是一位穿着立领风衣的男士,脸部隐藏在帽檐之下,坐在办公桌的对面。 “我什么时候出过错?尹总,这两份报告没有一丝虚假,都有足够的证据来证明。” 尹如琢抿着唇似乎是在思考,好一会儿才问道:“猗猗知道六年前的事吗?” “我想夫人应该知道一部分,但不清楚赫胥复也参与了其中。” 尹如琢也是这样想的,点头翻开了另一份文件。 “这些只能证明赫胥复同意对赫胥谨实行安乐死,虽然流程有些不符合规定,但通常情况下不会就此对其定罪,许家肯定抓着更切实的证据。” 安乐死在九诸是合法的,调查到的这些又都只是间接证据,鉴于赫胥复的身份,她相信仅凭这些最后只会不了了之。 那么,能让赫胥复如此害怕的究竟是什么呢? “能调查的我都调查了,要说铁证如山的证据,我现在只想得到赫胥复亲口承认的录音。” 只要往“不想父亲受罪,所以对他执行了安乐死”上来说,足以把赫胥复的行为正当化。赫胥谨的医疗报告她看过,二次中风之后基本就处于昏迷状态,康复的可能性很低。 但只要他活着一天,赫胥复就不能动赫胥庄园。 人心险恶,尹如琢是真的没看出来,自己那个荒唐无赖的老丈人还能做出这么狠心的事。 “无论是什么证据,我都必须拿回来。” 赫胥复当然不可原谅,但这份证据影响的可不止他一个人。尹家和赫胥家的名声暂且不说,只说赫胥猗猝不及防听到这个消息后的反应,尹如琢就担忧不已。 她不喜欢受制于人,赫胥复的把柄她宁愿握在自己手里。 “那您是打算帮许家?”清道夫问,“可是夫人那边怎么办?您不打算和她商量一下吗?” 尹如琢凝神思考,语调缓慢:“她没有和我说这些事,应该就是不想让我知道。许家我自有分寸,她那里可能暴露的问题你帮忙处理一下,不要让人看出来。” 赫胥猗的手段对新手来说确实已经非常高明,尤其考虑到她几乎没有涉足过商业这一点。只是到底经验不足,人脉也有限,再怎么谨慎还是留下了蛛丝马迹。 许家是因为自身难保才迟迟没有查到她。 尹如琢虽然震惊于赫胥猗的作为,但首先想的还是如何保护她。至于自己被利用了的这一点,难受是不可避免的。 只要赫胥猗愿意,她愿意并且能够把这些事全部摆平,让许家和张家受到应有的教训。 可她也明白,赫胥猗想要的并不仅仅是让这两家得到教训这个结果,还有通过自己的手复仇这一过程。 和自己生活了两年,看起来如此平静而美满,可她的内心又遭受着什么样的煎熬呢? 尹如琢有因妻子的隐瞒而心冷,但心疼到底还是占据了上风。 如果这些俗事是两人的阻碍,或许等它们全部过去,猗猗就会真正地接受她。 “这个你放心,我早就做好了。当然,价钱要翻倍。” 尹如琢轻笑:“我的价钱什么时候让你失望过?” 清道夫满意地点点头。 “和尹总合作总是让人愉快,咱们也算老朋友了,还请您不要怪我僭越。我之前就受您所托调查赫胥家的事,您夫人手段了得,和您结婚之后每一步都走得深思熟虑,不着痕迹。您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做吗?” 尹如琢叹了口气。 “我只是希望猗猗能快乐。她这样做一定有她的理由,我也不想再揭过去的伤疤。” “我明白了。” 尹如琢一边转身把文件锁进保险箱,一边道谢:“一直以来都谢谢你了。” “呵,我收钱办事,承蒙惠顾,感激不尽。” 尹如琢很早起就一直是交由他来处理赫胥家的事,和赫胥猗结婚后才停止。虽说是为了帮助赫胥家,但调查人家的境况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光明磊落的事,她早已决定要埋在心底。 只是许家的事……尹如琢思来想去还是决定找赫胥复谈一谈,这件事不彻底解决将永远受制于许家,这绝不是她愿意看到的。 “如琢,今天要出门吗?” 赫胥猗如今只等最后的结果,又不用和张景宣周旋,日子过得轻松了不少,倒是尹如琢最近似乎有些忙,连周末都要出门。 “嗯,刚开年公司有点忙。” 尹如琢表现得十分歉疚,赫胥猗也不好说什么——再说了,她又不是防着老公出轨的妻子,又有什么好问的呢? 她只是……稍微觉得有些无聊而已,才不是想让尹如琢陪自己。 “晚上回来吃饭吗?” “当然,我会早点回来的。” 尹如琢穿上外套,例行与妻子告别,当看到对方殷切的目光时,心中闪过一丝歉疚。 她今天要去处理好赫胥复的事,但还没决定究竟要不要把当初的事告诉赫胥猗。 虽然和赫胥猗有过约定,但如果能隐瞒下去,她真的不想让妻子再受一次伤。 赫胥猗帮她理了理领子。 “那我等你回来。” 尹如琢下意识地握住她的手,将她搂进怀中。 “猗猗,我爱你。” 两人过年之后感情似乎有所升温,或许是时候到了,也或许是茯苓这个“情敌”的出现催化了两人的感情,尹如琢对这种变化十分满足。 可一想到赫胥猗对自己的隐瞒,一想到自己之后将对她的隐瞒,心中又有许许多多的不安。 她爱猗猗,所以愿意等待,愿意包容,愿意等她敞开心扉。可是猗猗呢?她也愿意吗?她是真的……喜欢着自己吗? 赫胥猗呼吸一顿,因鼻尖充满尹如琢独有的香味而晕眩。对于尹如琢的告白,她早就应该习惯,早就应该波澜不惊才对。 可是为什么?为什么她的心口会产生如此让人窒息的刺痛感呢? 尹如琢湿热的吐息落在她的耳畔,温柔的情话坠入她的心间,温暖有力的怀抱更是紧紧将她包裹。 她却只觉得浑身冰冷,心中苦痛。尹如琢似乎离她非常遥远,是那句“我爱你”也穿透不过的距离。 她知道对方一直在等待自己的回应,知道自己只要回应她一句同样的话,甚至只要说一声“我也是”,就能让她绽放出笑容。 可她就是没办法,就是演尽了全部戏码,却迟迟无法说出这一句。 “我知道啦,就会甜言蜜语给我灌迷魂汤。”她只是机械地拍了拍尹如琢的背,假装轻松地道,“好了,快走吧,别迟到了。” 只是演戏而已,为什么就是不能满足她呢? 尹如琢心中充满了失望与失落,缓缓放开她的身体,双手垂落在身侧。 她带着淡紫的瞳眸久久凝望着赫胥猗的脸,却终于还是没有多说什么。 ※※※※※※※※※※※※※※※※※※※※ 尹姐姐就是太隐忍了,这样也不好。 第三十七章 “尹总, 好久不见了。” 通过赫胥复的安排,尹如琢见到了许秦雄。这是一场私密的的会面,尹如琢只带了少数几个保镖, 此刻都守在门外。 “嗯。” 尹如琢神色淡淡, 赫胥复在一旁低头作陪, 脸色苍白, 一副战战兢兢的模样。 许秦雄看起来不复往日的春风得意, 面色也愈发苍老阴沉,只努力带着假笑道:“您愿意来见我, 是不是意味着愿意买下那块地?” 尹如琢显现出的是工作中惯有的神态,嘴角笑容清浅, 目中微微含光,似能看透人心般高深莫测。 “我听爸爸说,你愿意以一亿五千万的价格出售?” 许秦雄见她果然有意, 心中狂喜,连声道:“没错,只是现在这块地还在别人手里,抵押的期限快到了, 所以我希望能先……” “我听说了,你一亿抵押给了别人, 签的还是直接抵押的条款, 我思来想去都觉得,现在花一亿五千万去买它有些亏。”尹如琢看向许秦雄的眼睛, 轻笑道, “当初我愿意用三亿买下这块地, 许总坐地起价, 你不会是以为我已经忘了吧?” 许秦雄脸色铁青, 心头恼怒,却不得不按下怒火:“当初确实是我不够有诚意……但此一时彼一时,我真的非常需要尹老板的帮助。您不是一直想要那块地吗?一亿五千万绝对是个公道的价格。” “哦?我还以为五千万更加公道呢,对不对啊,爸爸?” 许秦雄一愣,继而惊异地望向赫胥复,赫胥复苦着脸连连摇头。 “说实话,现在整个赫胥庄园都是我妻子的财产,所以我对你那块地已经没有需求了,今天愿意过来只是因为好奇。” 许秦雄暗道不好,硬着头皮打哈哈:“尹老板好奇什么?” “好奇爸爸他怎么会愿意用五千万的价格就把地卖给许家,又怎么会受你胁迫,愿意这么尽心尽力地牵线搭桥。” 这是许秦雄最后的底牌,虽然说无论尹如琢知不知道内情对结果都没太大的影响,但被提前说出来还是让他有种不安的感觉。 锋利的刀只有在对手最没防备的时候使出来才最有用,可惜他的对手比想象中的还要难对付。 “那么尹总是怎么想的?” “有些话说开就没意思了,”尹如琢看了赫胥复一眼,见他几乎已经把脸低到桌底,轻笑道,“爸爸毕竟是赫胥家家主,是猗猗的父亲,也是我的爸爸,我总不能对他见死不救吧?” 许秦雄心中一喜:“那——” 尹如琢摇了摇头:“地我可以不要,许家剩余的负债我帮你们还清,但要用你手里的录音做交换。” 她果然已经知道。 许秦雄心下一沉,见她面色冷凝,对赫胥复不假辞色,一时有些摸不准她对这件事的真正想法。 “尹总这么大方,许某受宠若惊。要是您能帮我们还清欠款,那个录音……哈哈,我自然没必要公开了,毕竟我也参与了其中,不到万不得已——” 尹如琢似乎对于他的答案很不满意,面色陡然一冷,起身道:“既然许总依旧没有诚意,那么我们也不用再谈了。爸爸,我们走吧。” “等、等等如琢,”赫胥复脸色大变,对着许秦雄哀求道,“许老弟,你救救我,我、我还不想死啊……” 许秦雄一时大骇,实在不明白为什么赫胥复会反过来哀求自己。他该求尹如琢才对啊,录音可是在自己手里。 尹如琢一脸的不为所动,叹气道:“爸爸,您好歹是伯爵大人,为自己留一些体面吧。您放心,到时候我会把您的葬礼安排得漂漂亮亮,绝不会让人看低了的。” 赫胥复泪涕直流,跪到许秦雄脚边,几近嚎啕大哭:“许老弟啊,我死了不要紧,可我真的不愿意连累你啊。你要是不接受这个条件,我……我只有死路一条,到时候也没人帮得了你们许家了。” 尹如琢站在门边,一手握着门把,美丽的面孔没有一丝表情,居高临下地望着赫胥复,犹如冷血的罗刹一般。 许秦雄心中的震惊溢于言表,这个时候,他哪里还会不明白赫胥复的意思? 如果自己公布了录音,那么她会在事情闹大之前让赫胥复选择自行了断,以保全两家的名誉。 这个女人真有那么狠? 许秦雄望着尹如琢,心中惊疑不定。 会不会是圈套? 不,尹如琢是什么人,尹润松又是什么人?掌管着如此庞大的商业帝国,心肠能软吗? 他早该想到的,和这个女人谈判无异于与虎谋皮。他可以不管赫胥复的死活,可这家伙要是死了,他手中的把柄就不再有丝毫价值,届时整个许家都要给他陪葬。 时间过得异常缓慢,就在许秦雄头脑发晕之际,门上突然响起了拧动把手的声音,顿时大惊失色,再也无法迟疑。 “等等,尹总,我……我答应你的要求,但是……但是我还有条件!” 尹如琢露出一丝冷笑,脚下不停,作势朝外走去。 “你觉得自己有资格和我谈条件?说实话,赫胥猗是伯爵女儿还是伯爵,对我来说哪个更好你不明白吗?” 伯爵的“儿媳”和伯爵的“夫人”对尹如琢来说哪个更好,稍微有些脑子的人都该明白。 赫胥复浑身一抖,抱着许秦雄的大腿哭得更加凄厉。 许秦雄认识赫胥复也有不短的时间了,这人混是混了点,但什么场面没见过,如今竟然能怕成这样,连带着让他也胆寒了起来。 “我、我明白了……”许秦雄咬了咬牙,最终只剩下无奈与不甘,“全凭尹老板处置吧。” 门外都是尹如琢的保镖,他被彻底搜完身才能进来,一开始就丧失了主动权,如今看到这样的阵仗,实在已经没有和尹如琢叫板的底气了。 尹如琢这才重新关上门,一边坐回原先的位置,一边给赫胥复递过去一张纸,恢复了和颜悦色的表情,温声细语地道:“好了爸爸,许总都答应了你还哭什么呀?堂堂伯爵怎么能这么不淡定呢?起来喝点水吧。” 她瞬间变脸,语气温柔,可许秦雄总觉得那脸上的笑意完全不是发自真心。赫胥复哽咽着接过纸巾,颤颤巍巍地坐到一边,似乎根本不敢去看她,这更加深了许秦雄心中的寒意。 尹如琢比他想象得还不简单,这赫胥复平日里在外吹嘘自己在这“女婿”面前如何如何威风,说尹如琢对他如何如何孝敬,现在看来可是十足的吹牛了。 他过去一直以为尹如琢在生意上颇为“厚道”,也就认为她作为女人魄力不足,可现在看来,那纯粹只是因为她不在乎而已。只要是触及到她逆鳞的事,她瞬间就能成为恶鬼罗刹,说是心狠手辣也不为过。 许秦雄想起女儿那些不恭敬的话,心中彻底冷了下来。 对于尹如琢……或者说对景润集团,许秦雄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竞争之心。对方想要捏死他,比捏死一只蚂蚁还容易。 这也是事件发生到这个地步,他最终还是只能向尹如琢求助的原因。只有她愿意放过他,这件事才能真正了结。 只是他原本还希望能利用手中的筹码争取到更大的利益,但现在看来能有个全身而退就要谢天谢地了。 一切缘由都不重要了——是他女儿的闹剧也好,是赫胥复的把柄也好,都不重要了。现在重要的是尹如琢愿意和他谈条件,愿意不对许家赶尽杀绝,愿意放他们一条生路。 “如、如琢啊。” 从大楼出来,赫胥复跟着尹如琢一同坐上车,仍是满脸的胆战心惊。当尹如琢把她调查出的真相甩在自己面前时,他就绷不住把一切都交代了。 赫胥复直到现在都还记得对方的脸色,从来温柔如玉的“女婿”神色冷漠地望着他,浑身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那种压迫感让他只觉得自己下一刻就会窒息而死。 她拍在他肩膀上的手似乎带着一股寒意,刻意压低的声线透露出无尽的恐怖。 “如果拿不回证据,那么到时候为了尹家和赫胥家的名声,就只能委屈爸爸了。您放心,我认识一些朋友,做事非常干净利落,保证让您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这种死亡通牒他不知道听过多少回,分辨得出真假。他真的太天真了,以为尹如琢会比女儿更体谅自己一些。 “嗯?”尹如琢敛着眼睑一副闭目养神的模样,轻轻回应了一声。 赫胥复战战兢兢地道:“既然我们已经拿回了证据,那、那我是不是……不、不用麻烦你那些朋友了?” 尹如琢纤细修长的手指交叉在小腹上,语调有几分慵懒。 “那是当然,证据我会好好保管,既然别人不会知道,那您当然就不需要去国外避风头了。” 赫胥复一愣。 “你、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国外避风头?” 尹如琢轻笑道:“当然啦,否则爸爸你以为我要做什么?” 赫胥复狠狠松了口气,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充斥了全身,似乎此时此刻身体才真正暖和一点。 “啊,您不会真以为我要拿您怎么样吧?您那是配合我的演技,对不对?” 赫胥复连连点头:“当然当然,我是在配合你——” “不过……”尹如琢突然睁开眼,转头看向他,“经过了这一次教训,您应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了吧?否则,可不就仅仅是送您出国那么简单的事了。” 赫胥复被尹如琢微紫的瞳眸凝视着,只觉得自己像是被蛇盯住的青蛙一般动弹不得。才刚放下的心又重新提了起来,这意味深长的话也让他体温骤降。 究竟是不是演戏?究竟她的哪一句话才是真的? 究竟……自己的这个“女婿”是个怎么样的人呢? ※※※※※※※※※※※※※※※※※※※※ 修文差点修忘记了,尹姐姐发威。 第三十八章 闹得沸沸扬扬的许氏建材一案, 最终以许家还清所有欠款并退出公司告终。许氏离开燕京不知去了哪里,许氏建材进入了资产重组期。 许家虽然狼狈,但到底算全身而退, 没有人因此锒铛入狱,已经算是个奇迹。 “我知道了。” 赫胥猗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之后开始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发呆。手续已经办好, 那块地重新回到了赫胥家名下。 只是许家虽然损失惨重,但和她预期的教训有些差距,这让赫胥猗稍稍有些不安。 倒不是说她不满意现在这个结果, 只是因为和计算好的不一样,证明有人在最后关头出手帮了他们。 究竟是谁? 赫胥猗苦思冥想, 仍不得要领。她对九诸的商业圈只是略有了解,前期针对许家做了不少调查,但没想出任何一个和他们有关系的家族会在此时出手相助。 虽然目前的重点已不再是许家,但赫胥猗不得不担心这股势力会不影响她接下来的动作。 毕竟,张景宣还好好的。 张家和许家不同,家族中大多数人都在文娱圈, 真要一个个对付非常麻烦。还好, 她的目标并非整个张家, 而只是张申和张景宣这对父子。 赫胥猗陷入在自己的思绪当中,直到听到开门声她才惊觉一个下午已经过去。她连忙起身去门口迎接,尹如琢已经换了鞋正在脱外套。 “如琢,你回来啦。” “下午没去上课吗?”尹如琢亲了亲她的脸, 察觉到不对,又将额头贴了过来, “你好像在发烧。” 赫胥猗感受到尹如琢温凉的体温时才感觉到自己身上的灼热, 连忙偏开头:“好像是有点不舒服, 你不要被我传染了。” 尹如琢无奈一笑:“说什么傻话呢,过来我帮你量一□□温。” 她拥着赫胥猗一边往里走一边掏出手机要给家庭医生打电话。 “应该只是低烧,不用叫医生了。” 尹如琢没有强求,从茶几的抽屉中翻出医药箱,帮她测耳温。 “38,确实有点低烧,有哪里难受吗?我问一下医生,不知道家里的药能不能用。” 赫胥猗枯坐了一下午,此刻才觉得身上有些发冷。 “其实还好。” 尹如琢见她双臂交叠,贴身过去抱住她。 “觉得冷吗?你先上床休息吧,我让阿姨煮点青菜肉糜粥。” 赫胥猗温顺地靠进她怀里,不知为何一时竟对这温暖的怀抱生出几分眷恋。人在生病的时候果然脆弱,难以拒绝任何一点温柔。 “你能先抱我一会儿吗?” 尹如琢有些惊讶,但又十分欣喜,拿过沙发旁的毛毯将两人裹住。 “当然,抱你多久都可以。” 赫胥猗靠在她肩头,微微闭着眼,慢慢放松了身体。 尹如琢的体温,尹如琢身上那股清新的香气都让她觉得熟悉,因熟悉而安心,因安心而眷恋。 尹如琢和医生打完电话,转头就看到赫胥猗毫无防备的模样,爱怜之心满溢。 “猗猗,如果想睡的话我们去床上吧。” 赫胥猗只是假寐,带着一丝鼻音道:“嗯~还没洗澡,我不想去床上。” 这句话难得透出几分撒娇的意味,尹如琢怜爱道:“那我去拿厚一点的毯子过来,正好给你倒点热水。” 赫胥有些不情不愿地直起身。 “好吧。” 尹如琢狠狠亲了她两口,这才去卧室拿毛毯。 赫胥猗裹着小毯子靠在沙发上,蜷曲着身体有一些晃神。刚才的一切都那么自然,仿佛两人是最寻常不过的普通伴侣一般。 这样似乎……也挺好的。 赫胥猗努力想要把这个荒唐的念头压下去,尹如琢也在此时回到了客厅。她一手抱着厚毛毯,一手端着一杯开水,趿着拖鞋,完全是一副居家的形象。 “先把药吃了,”她给赫胥猗盖了毯子,又亲手把药送到她嘴边,“水不烫的,我调好温度了。” 确实是适合入口的温度。 赫胥猗乖乖吃了药,当温烫的水进入胃部时,只觉得整个人都暖了起来。 她双颊酡红,似饮酒般艳丽,双目微湿,看起来异常脆弱无助。 “如琢……” 尹如琢这一次隔着毛毯抱住她,动作无比轻柔。 “嗯?” 低低的声音像是直接从胸腔之中发出,酥得赫胥猗半个身子都麻木了。 “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这是她一直藏在心底的疑问。她想问尹如琢,为什么对她那么好,为什么会喜欢她,又为什么什么都不问她。 “你是我的妻子,我不对你好要对谁好呢?” 这个答案可以说是在赫胥猗的意料之中,然而这无法解答她的疑惑。 赫胥猗自问从没为尹如琢做过什么,难道真的有毫无道理的一见钟情吗? “如果我和你想象得不一样,你还会对我那么好吗?” 她早就已经不是不谙世事的贵族小姐,心中充满了怨恨与懊悔,并且会为消除这些感情做任何事。 许家只是她的第一站,她不会因此停下脚步。 “猗猗,”尹如琢温柔而珍重地抬起她的下颌,让她对上自己的视线,“我曾经确实想象过你……但当你成为我的妻子之后,我就不再幻想。我相信自己看到的你,也爱这样的你。” 可若是看到的,也不是真正的她呢? “尹总很会说甜言蜜语嘛。” 尹如琢看到赫胥猗脸上露出揶揄的笑容,然而那笑容看起来是如此的不真实。她想起对方瞒着自己做的那些事,再一次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妻子或许一直都处于痛苦之中,只是她将这些痛苦很好地隐藏了下来。 “嗯——” 尹如琢突如其来的吻让赫胥猗措手不及,带着一点霸道与强势,然而更多的还是温柔和怜惜。 赫胥猗几乎无法思考——她想到自己还在发烧之中,也疑惑尹如琢为什么突然要吻自己,但这些思绪都在很短的瞬间飞到了天外。 “如琢……” 到底是为什么? 赫胥猗自觉既没暗示更没勾引尹如琢,为什么对方突然会那么激动呢? 明明她还在生病中。 尹如琢一手紧搂着她,一手轻轻帮她梳理长发,且亲且低喃:“猗猗,我会一直陪着你的,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担心。” “等等……”赫胥猗微微推开尹如琢,眼泪迷蒙,气息微弱道,“我喘不过气了。” 她头晕目眩得几乎听不清耳边的话语。 “猗猗,养好病我们一起去旅行吧。” 赫胥猗这次可算是病来如山倒,药物虽然成功降低了体温,但之后的症状一样没少。 头痛、咳嗽、流鼻涕,全是些不体面的症状。赫胥猗不得不请假在家休养,被微生物折磨得奄奄一息。 不过起码她不孤单,尹如琢这两天把工作带回了家,甚至第一次在卧室办了公。 “如琢,这样真的不会影响你的工作效率吗?”赫胥猗望着坐在床边的尹如琢,“其实我一个人也没事的。” 尹总戴着一副无框眼镜——使用电脑的时候她通常会带防蓝光的平光眼镜,看起来斯文优雅。 “是不是我声音太大了?” “没有,你轻得我都不知道你在办公呢,我只是怕自己打扰到你。” 赫胥猗捂着红通通的鼻子,眼眶也是通红一片。 尹如琢好笑地从床头抽了一张湿巾,俯身过去帮她擦眼角。 “你放心,我没受影响……得擦点润肤乳,否则会疼的。” “我自己来就好了。”赫胥猗不想影响尹如琢,“你忙自己的事吧,我的烧都已经退了。现在比较危险的是你,别放松警惕哦。” “你就放心吧,我身体好着呢,要感染早就感染了。” 尹如琢把润肤乳递给她,又将笔记本电脑端到床边。 “看来你是不想睡了,其实我没在工作而是在选旅行的地点,你也看看?” 赫胥猗没想到她之前竟然不止是说说而已,疑惑地看向电脑屏幕。 “真的可以吗?你有时间?” 尹如琢可是年假都只有几天的人。 “我会安排好,只要你愿意。” 赫胥猗坐起身靠到床头,略微扫了一眼电脑页面。 “南极之旅?” “最远离俗事的地方,怎么样?”尹如琢坐到她身边,兴致勃勃地道,“邮轮七天六夜,这个月出发的话我们还能赶上极昼和极夜的交替,可以看企鹅还有极光。” “一周那么久吗?” 听起来很美好,说实话,赫胥猗真的有些心动。并不只是结婚后的这两年,爷爷去世后她就很少去旅行了。 最近的一趟还是两人的结婚旅行,但那也不过三天而已。 “我觉得悠闲一些比较好,没关系的,就当是给平时辛勤工作的奖励。” “辛勤工作的明明只有你,我可什么都没干。” “我可不觉得你什么都没做,”尹如琢看着妻子无辜的脸,以及做的那些惊天动地的事,担忧之外不可避免地有那么点得意与自豪——这种缜密和隐忍可不是每个人都有的,“就当给平时努力学习的自己一点儿奖励。” 当然,她还是更希望赫胥猗能过得快快乐乐。 ※※※※※※※※※※※※※※※※※※※※ 预备 第三十九章 就当给自己一点儿奖励。 赫胥猗回想最近发生的事, 最终同意了旅行,十天后出发。 “猗猗,等一等。”赫胥猗大病初愈, 尹如琢亲自送她来上学, “把围巾戴上, 不要着凉了。” 赫胥猗已经开了车门, “已经春天啦, 又不冷。” “还是有点凉的, 乖, 热了可以拿掉的。”尹如琢不由分说地把围巾挂到她脖子上, “明明总是这样嘱咐我,放在自己身上就不注意了。” “好嘛。” 赫胥猗只得任由她帮自己系好围巾。 尹如琢看了看, 似乎对自己的杰作颇为满意。 “下午我来接你。” 这几天尹如琢全程陪伴,赫胥猗都有些习惯了。 “那么着急想见我吗?明明这几天见得最多了。” 尹如琢淡淡一笑,阳光透过玻璃映射在她的瞳仁之中,将那一点微紫渲染出了琉璃般的光彩。 “可以的话,我想时时刻刻和你待在一起。” 赫胥猗微微一愣, 只觉得胸腔之中似有潮热的熔岩涌动,耳中全是心脏的鼓动声。 尹如琢没察觉到她的异常,倾身亲了亲她的唇瓣。 “好了,上课去吧。” 赫胥猗“嗯”了一声, 鬼使神差地也快速亲了一下尹如琢的脸颊, 这才匆匆忙忙下了车。 她无法解释自己刚才的行为,也不愿过分多想——就当她一时脑子短路吧。 尹如琢也因赫胥猗的主动微微一愣, 继而是无尽的欣喜。她回味了好一会儿才启动汽车, 然而眼角瞥过校门时, 看到了张景宣的身影。 他似乎也在看着她, 不知道在那站了多久,一接触到她的目光后就匆匆跑开了。 长年没有旅行,当然要做一番准备。赫胥猗向老师请了假,打算约祝惜辞周末去购物。没想到这电话还没拨出去,却先接到了祝惜辞的来电。 “喂,惜辞?我正要找你呢……” “猗猗,你听我说!”祝惜辞的声音听起来十分急迫,对于向来淡定的她来说实属罕见。 赫胥猗心下一沉,生出了几分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那边似乎深吸了一口气。 “最近尹如琢有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如琢?” 事关尹如琢,赫胥猗瞬间打起了二十万的精神来。 “她想带我去南极旅行,十天之后出发……其他倒是没什么异样。” 赫胥猗慢慢说着,说着说着却有了种怪异的感觉。虽说两人一直有趣旅行的意向,但这未免太突然了一些。 祝惜辞也生出了一丝疑惑。 “难道她是想补偿你?还是说想和你摊牌?” 赫胥猗越听越不对劲,心几乎沉到了谷底:“你是什么意思?” 补偿、摊牌,赫胥猗想起尹如琢照顾自己时的温柔蜜意,很快就把这些和出轨联系到了一起。 这完全能够解释得通——这是男人刚开始出轨时的普遍反应! “猗猗,你冷静一点听我说……” 赫胥猗只觉得脑袋嗡嗡作响,心中竟有一窜火苗越烧越旺。 “惜辞,是不是……尹如琢出轨了?你看到了?是和茯苓?” “呃?”电话那头传来了错愕的声音,好一会儿祝惜辞才喃喃道,“猗猗,你在说什么?不是你让我帮你留意到底是谁帮了许家吗?我好不容易查到了一点情报……是尹如琢!” 呼。 这件事对赫胥猗来说本来远比尹如琢出轨要来得严重,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竟然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当然,这只是一瞬间的事,赫胥猗很快重新产生了危机感。 尹如琢为什么要帮许家?她是不是知道了自己做的那些事?为什么她什么都没说?还有这趟旅行的真正目的是? “你确定吗?” “我可是托了好多关系去查的,人家没有明说,但可能性非常大。许家找了你……你爸爸,而你爸爸又去找了尹如琢。” 赫胥复。 赫胥猗的眉头紧拧,心中懊悔不已。 她怎么忘记了,这个父亲这些年虽然和许家少有联系,但当初过从甚密,即便是被骗去了庄园三分之一的土地,也不曾见他露出过丝毫不满,甚至还劝赫胥猗看开一些。 可赫胥猗并不认为赫胥复和许家的关系有铁到这种程度,在许家明显已经不可能东山再起的这种时候帮他们说话——雪中送炭向来不是他的性格。 那么,他为什么会去找尹如琢帮忙呢? 除非他有把柄抓在许家手中。 究竟是什么把柄能够让赫胥复硬着头皮给许家求情? 因为父亲做过的荒唐事加起来能绕地球两周,赫胥猗一时还真的有些猜不出来。 应该不是钱的问题,毕竟和尹家结合之后,钱对赫胥家来说已经算不上是大问题。 那么,是什么犯罪事实的证据被掌握了? 赫胥猗自觉了解这个父亲,人虽然荒唐但胆小如鼠,让他去做什么违法乱纪的事还真不大可能。 “猗猗,你有想好要怎么办吗?” “既然如琢没问,那我也没必要提起。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你不用担心。” 祝惜辞见赫胥猗没有自乱阵脚,心下也一松,继而想起了对方刚才那番话,轻笑道:“不过,你刚才的反应还真像一个妻子呢。” 赫胥猗一愣,继而面色通红。 “你、你在说什么啊,不要胡说。” 祝惜辞促狭道:“是我胡说哦?刚才究竟是谁紧张兮兮地问,‘尹如琢出轨了’‘你看到了吗’‘是茯苓吗’,哈哈哈。” 她学得惟妙惟肖,赫胥猗被调侃得气急败坏。 “惜辞!我们在说正事,再说了,还不是因为你说得那么容易让人误会!” 祝惜辞仍在笑。 “其实你已经有点在乎尹如琢了,对不对?” “你别乱说了,我刚才只是合理推断。”一涉及这个话题,赫胥猗就觉得有股莫名的烦躁,“我现在不想考虑这些。” “好吧。”祝惜辞无奈,“不管怎么说,这件事都已经暂时告一段落。或者尹如琢根本没查出你在其中的作用,好好享受旅行吧。” 好好享受旅行,知道这件事后赫胥猗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了。 尹如琢是否知道她的事暂且不提,但赫胥复那边必须要尽快解决。否则有一次就会有两次,她不能再让自己的计划被打乱。 “猗猗,你怎么今天回来啦?”宋文慧很高兴女儿能时常来家里走走,只是这既非假日也非节日,对方还是一个人回来,实在有些反常。 赫胥猗和祝惜辞打完电话就来了庄园,她知道赫胥复最近一直都在家,还让母亲高兴了好一段时间。 现在想来,果然没那么简单。 “爸爸呢?” “你爸爸在书房呢,你找他有事?”丈夫难得安稳了几天,宋文慧正松口气。此刻听到女儿提起,又是担忧不已,“他是不是又犯了什么事啊?” “妈妈你不要担心,我只是找爸爸问些问题,没什么事。” “猗猗……” “真的,我先去书房了。” 赫胥猗心中着急,顾不得安抚母亲。 宋文慧忙问:“晚上留下来吃饭吗?” “看情况。” 赫胥复最近足不出户,整天猫在家中都快发霉了。只是许家的事虽然告一段落,但证据也不过是从许秦雄的手中转到了尹如琢的手中。他现在已经见识过自己那“女婿”的手段,曾经因金钱而生的谄媚统统变作了敬畏和惧怕。 他一辈子做过不少荒唐事,但只有那件一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因此惶惶不安,辗转难眠,也就近些年稍微好了一些。就在他以为事情将要过去的时候,没想到竟又被旧事重提。 “唉。” 赫胥复叹了口气。 被尹如琢知道至多也就抬不起头而已,他知道这女婿有分寸,会顾及尹家和赫胥家,更会顾及赫胥猗。可要是被女儿知道,他恐怕的要被送进监狱了。 毕竟,他这女儿对爷爷的感情可是非常非常深厚的。 赫胥复焦虑地抱着头,面前的电脑都已进入屏幕保护状态还浑然不觉。 他不是没有过后悔,只是事情已经发生了,他后悔也没有用。当时一切都在逼着他走向这条不归路,那些人杀人不眨眼,爸爸却对他见死不救,他只能自己救自己。 “爸爸!” 赫胥猗没有敲门,直接闯入了书房,一副来势汹汹的模样。 赫胥复被巨大的关门声吓得直接从椅子上摔了下来,再看女儿铁青的脸色,已有一种大难临头的感觉。 “猗、猗猗,你怎么来了?” 赫胥猗面色冰冷地望着他:“我怎么来了?你自己做了什么亏心事,难道不知道吗?” 赫胥复自觉最近已经非常低调,唯一能够想到的只有那一件事。 “我、我没有啊……” 他垂死挣扎地狡辩着,赫胥猗却冷冷一笑:“没有?如琢都和我说了,你要是还觉得没有,不如我们让警察去判断判断。” 一说警察,赫胥复已经是两股战战。 “怎、怎么会,如琢她不会……她不会让你知道的。” “如琢是我妻子,你难道真的认为这样的大事她会瞒我?” 这句话终是让赫胥复溃不成军。 “猗猗,猗猗啊,这件事是爸爸不好,可、可是为了赫胥家,你不能把我送去警局啊!” “爸爸当初也是没办法,你爷爷……你爷爷怎么都不肯救爸爸……爸爸也是没办法啊……”赫胥复说得磕磕绊绊,“而且你爷爷那时候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爸爸也是在帮他解、解脱……是、是许家挑唆我的,说什么你爷爷去世的话,家产就都是我的了……” 赫胥猗只觉得一阵晕眩。 她听到了什么? 赫胥复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 睡过头了 第四十章 “猗猗, 人死不能复生, 你、你就放过爸爸吧……” 赫胥复毫无所觉地全盘托出,赫胥猗已是浑身发抖。 “你这个……畜生!” 七年前, 赫胥复欠下巨额赌债。赫胥猗的爷爷赫胥谨因此气得一病不起,不仅将赫胥复逐出家门,并扬言要断绝父子关系, 将爵位直接传给孙女。 赫胥猗当时十六岁, 平日里虽然也帮祖父的忙,但大抵上还是个天真的少女。面对爷爷病重, 父亲被逐出家门,债主日日上门的境况, 她的内心是惶恐的。 虽然赫胥谨说要和赫胥复断绝父子关系, 然而债主们都知道赫胥复没有钱。赫胥谨无法主事, 宋文慧体弱, 最终只能由赫胥猗这个长女出来与他人周旋。 那时陪在她身边的是张景宣。 抵押庄园来还清欠款正是张景宣帮赫胥猗出的主意,当时赫胥谨已经卧病在床,时常神志不清,赫胥猗不得不哄爷爷签下名字。 那时的她还把赫胥复当作爸爸,那时的她还以为张景宣和张家都是可以信任的人。 可当协议成立之后, 许家开始上门要债, 张景宣和许箐茹也订了婚,当初的她傻傻地以为张景宣是逼不得已。 爷爷不得不在刚度过危险期的时候就来处理这个烂摊子,而她和母亲妹妹一起被送往了国外。赫胥猗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却仍没意识到张景宣在这其中起的作用, 写信给他,希望他能来和自己汇合。 即便两人不曾许下任何誓言,即便张景宣不曾给过任何承诺,她也愿意为爱勇敢一次。 然而,她等来的不是张景宣,而是爷爷冰冷的尸体。 当她赶回赫胥家,一切都变了。爷爷因病逝世,父亲继承了爵位和庄园,三分之一的土地被当作所谓的“谢礼”送给了许家。 也是在这时,赫胥猗才知道自己被骗了。 她和她的父亲一样愚蠢、自私而且荒唐。 一切都是她的错,对张家和许家的报复是她唯一获得救赎的方法。 “猗猗。” 赫胥复带着哭腔的呼唤终于将赫胥猗从回忆中拉了回来。 “是你……”她望着眼前这张熟悉的面容,感觉到的只有无限的陌生。 这个人是她的爸爸吗? 这个人是爷爷的儿子吗? 这本该是她和爷爷最亲近的人,却弑父卖女——赫胥复根本就不止是混沌荒唐而已,他有着懦弱的外表以及最狠毒的心。 这个人…… 这个人究竟是人吗? 而继承了他血脉的自己,又如何呢? “猗猗,你、你要做什么!” 赫胥猗手中紧紧捏着从书桌上拿起的裁纸刀,却像是听到赫胥复的声音后才发现自己的行动。她看了手中的刀一眼,脸上突然露出了笑容。 “爸爸……” 她向前走了一步,吓得赫胥复连连后退。 “等等猗猗,你冷、冷静一点……你要干什么?” 赫胥猗也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在嫁给尹如琢之前,她的怨恨,她的愤怒还有她的悲伤都是压抑的,隐忍的。只为支持赫胥家就已经耗尽了她的心力,复仇对她来说遥遥无期。 可现在,她获得了一切报仇的条件。她为此欣喜,为此得意,甚至因此差点迷失。 差点忘记自己最该做的是什么。 原来最该受到惩罚的人一直在她身边,而她却至今才明白这一点。 “不要,救、救命啊!”赫胥复推桌翻椅,一边惨叫一边慌忙逃窜,“救命!猗猗疯了!” 尹如琢刚进门就听到了二楼的尖叫,匆忙嘱咐了一声宋文慧,之后三步并两步飞奔上楼梯。 “猗猗!” 尹如琢闯进书房时里面已经一片狼藉,赫胥复像是在避开什么危险的洪水猛兽般逃窜着,然而赫胥猗只是呆呆地站着,唯一的威胁不过是她手中一把裁纸刀。 尹如琢怕她伤到自己,也顾不上赫胥复,几步上前打算夺取赫胥猗手中的裁纸刀。 “猗猗,你冷静点,先把刀放下。” 尹如琢去学校接赫胥猗,可在校门等了很久都没看到她的人。电话打不通,吴卓也说没接过夫人,她心中一下就有了不好的预感。 她打了一圈电话,最终还是祝惜辞提示她来赫胥庄园看看。 赫胥猗这时才有了反应,目光一下子集中到了尹如琢的脸上。 “猗猗。” “你知道对不对?” 这个人是她的伴侣,是她的妻子,是她现在名义上最亲密的人。 之前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真的认为尹如琢是可以信任的。 明明都受过了那么多教训,明明已经不是那个十六岁的无知少女,为什么她还会有那种天真的时刻? 还好,一切都不晚,还好她还没爱上尹如琢,还好……一切都还能挽回。 尹如琢倒吸了一口凉气:赫胥猗的反应足以说明一切——她知道了! “猗猗,你怎么会……” 她找了最专业的人来确保许家只有一份录音,就是她手中保留着的那一份。只要她不说,赫胥复不说,赫胥猗绝不会知道——她已经确保许家的人接触不到赫胥猗。 “尹如琢,连你也骗我。” 这句话说得如此平静,却让尹如琢感受到了最深切的痛苦——这是被最信任的人背叛的绝望。 “猗猗,你先把刀放下。”尹如琢现在唯一的诉求就是她能不伤害到自己,“我会向你解释的。” “不准过来。” 她从来就没有可以并肩作战的人,尹如琢也不过是她利用的对象而已。 所以,这根本算不上是背叛,不是吗? 可是,此刻她的心中为何充满了愤怒和失望? 尹如琢和赫胥猗僵持不下,赫胥复却是看准了这个时机,向着门口跑去。 “你给我站住!” 赫胥猗眼见着父亲要逃,没有经过思考就想追上去。 “猗猗,”尹如琢趁她分散注意力,看准时机控制住了她的手腕,“不要追了,听我说……猗猗,你听我说……” 若是在平日,赫胥猗自然不可能争得过尹如琢,两人的力量相差悬殊,尹如琢还懂一些格斗技巧。然而此刻赫胥猗正处于愤怒与激动之中,尹如琢竟然没有一举夺下她手中的刀。 “不要,你也不准碰我……尹如琢,你为什么要包庇他?你知道他做了什么吗?” 对着一个失控的人,还要保证她的安全,其结果不难想象。两人争执间,裁纸刀的刀尖从尹如琢脸上划过,从下颌到左脸颊瞬间出现了一道长长的伤口。 赫胥猗似是被这刺眼的血红震慑住,一下子停止了所有的动作。尹如琢忍着疼痛,终于夺下她手中的裁纸刀,远远扔到了一边。 女佣徘徊在门外不敢进入,尹如琢高声吩咐她们去照看好宋文慧,这里交由自己处理。 “猗猗,猗猗……”尹如琢脸上已经满是鲜血,却只是双手紧紧抱着赫胥猗,柔声呼唤着她的名字。 “呜呜……” 或许是尹如琢的声音太温柔,或许是她的怀抱太温暖,又或许是她脸上的伤太刺痛人心。 赫胥猗终于哭出了声,如同一个孩子一般。 “你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你也和他一样……” “对不起,猗猗,对不起。” 情绪像是通过身体的接触传递过来一般,尹如琢此刻能够深刻地感受到赫胥猗的痛苦。 她做事向来果断,只有遇到赫胥猗的事时总是游移不决。这一次也是,拿到证据后她一时没有想好要什么时候、又是怎么告诉赫胥猗。 所以她才提出要进行一场旅行,希望以此为契机好好谈一谈。 可是现在一切都晚了,她无法辩解——尤其是在看到赫胥猗痛苦的现在,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件事瞒着赫胥猗是对的——它本该过去了。 她唯一懊悔的是自己想得不够周到,竟那么快就让她发现了事实的真相。 赫胥猗已经满脸是泪,泣不成声:“你为什么要骗我……” “猗猗,对不起,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 “所以就和我爸爸……和赫胥复一起欺骗我吗?你知道他做了什么,他杀了我爷爷!是他——” “我知道,我知道,”尹如琢已经听过录音,所以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要帮他隐瞒!” 赫胥猗抬头看向尹如琢的脸——原本美丽的容颜已被鲜血覆盖,伤口不深却极长,要是留下伤痕必然无比显眼。 尹如琢因疼痛微眯着左眼,没有躲避赫胥猗的直视。 “因为我不想看到你像现在这样痛苦,因为比起你的爷爷还是爸爸,你对我来说更重要。我只希望你能无忧无虑,开开心心,把曾经的一切不愉快都忘记。” 尹如琢不在乎张景宣,不在乎许家,不在乎赫胥复,更不要说去在乎已经去世好几年的赫胥谨。 她在乎的只有赫胥猗。 没有在猗猗最需要她的时候出现,已是她今生最后悔的事,她绝不会再让任何仇恨、悲伤和苦难将猗猗淹没。 如果能重来一遍,这一次她一定会做得更加彻底。 “你以为这样说我就能原谅你了吗?” 赫胥猗明白,眼前这个人说的是实话。 尹如琢会这样做是因为爱她,是为了保护她。可是她无法原谅尹如琢,就像她无法原谅赫胥复,无法原谅自己一样。 “猗猗,我不奢求你原谅我。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因这些事困扰。无论是许家还是你爸爸,都不值得你做那些。” 赫胥猗凄然一笑。 “你果然知道许家的事是我做的。” “对不起,为了拿回爸爸的录音,我不得不那样做。” “是啊,你的理由冠冕堂皇,这件事如果暴露,影响的不止是我爸爸,还有他的爵位和两家的名声。” 可是,谁来为她的爷爷主张冤屈?谁来让赫胥复得到惩罚? 谁又能来熄灭她心中的怒火? 作者有话要说:  哎呦。 第四十一章 “把证据给我。” 赫胥猗不再哭泣, 也没有再挣扎的意图, 只是木着脸,任由尹如琢抱着自己。 她什么都感觉不到, 只觉得心口与大脑空荡荡地一片。只有尹如琢的体温、气息以及声音还盘桓在她的身侧,像是在告诉她,她还活着。 可是这个人也欺骗了她, 也。 尹如琢的脸上鲜血淋漓, 但抱着赫胥猗的手臂依旧有力。 “我会给你的,只是希望在那之前你能先冷静一下。” 她原本想在旅途中告诉赫胥猗, 希望能有一个隔绝的环境让两人好好商量,希望她能平缓地接受, 也希望能把她受到的伤害降到最低。 但现在显然已经不可能。 她察觉到了赫胥猗的失控, 那些曾隐藏在平和假象下的暗流经由这个契机彻底爆发, 几乎要将两人脆弱的关系燃烧殆尽。 尹如琢甚至已经感觉到, 自己正在失去她。 赫胥猗低低地冷笑着。 “为什么知道了我做的事,你却不来和我对峙?” 尹如琢身体一震。 “……我知道你有自己的理由。” 赫胥猗抬头望向她,嘴角噙着冷淡的弧度。 “不,你只是不敢问我而已。尹如琢,你是个胆小鬼。” 尹如琢不曾因伤而露出过痛楚神情的脸, 此刻终于显现出了痛苦与哀戚。 赫胥猗说得没错, 她不敢问是因为害怕,害怕失去她,也害怕失去这爱的假象。 “猗猗,我爱你……” 她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来挽回对方的心, 只能重复着这一誓言。 只是,爱的誓言在死亡面前显得那么的微不足道,赫胥猗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臂,双目赤红,因过于激动,唇瓣已被咬出鲜血,猩红得触目惊心。 “你难道还不明白吗?我需要的从来不是冷静,从来不是保护,从来不是你的爱!我做的那些事你明明全都已经知道,为什么会这么天真地以为,你的爱会感化我,以为我在冷静状态下就会轻易放弃?” “你以为我现在不够冷静吗?恰恰相反,我很冷静,也再没有比现在更清醒的时刻。你以为我在因为你的背叛而痛苦吗?你以为我现在所说的一切都是口不择言的发泄吗?” “不,我不会因此痛苦,更不会因为你的所作所为难过。因为我一直只是在利用你,因为我根本就不——” 尹如琢突然低头,死死地吻住了她的唇瓣。 “唔——” 赫胥猗因尹如琢突如其来的举动而呆愣片刻,继而开始激烈地拍打着她的身体,只是对方此刻的力气根本不是她能抗衡的。 柔软熟悉的触感撬开了她的唇瓣,抚慰过伤口,撩拨着她的神经。 赫胥猗想要反抗,想要挣扎,想要狠狠地推开对方,身体却不争气地软化下来。 她太熟悉这个碰触了,一起生活将近三年,即便同床异梦她和尹如琢仍是最亲密的人。 她有无尽的苦痛无处发泄,只想要用言语和行动来伤害他人,以期待获得那一点点的安宁。 这个他人只有尹如琢,因为尹如琢离她最近,因为尹如琢愿意全盘接受她的怒火,因为尹如琢爱她。 “呜呜呜……” 她能够撒娇的地方只有这里,能够哭泣的地方也只有这里——她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在这样的时刻更深刻地理解了这一点。 可是又有什么用呢? 尹如琢紧紧地抱着赫胥猗,任由她拳打脚踢,坚定不移地加深自己的吻。 她不想听到那两个字,不想让赫胥猗在盛怒的情况下说出无法挽回的话,也不想失去这好不容易可以守在她身边的机会。 直到赫胥猗再也没有挣扎的力气,浑身瘫软地挂在她身上,尹如琢才慢慢退开。 听着怀中人的哭泣,她的心也跟着疼痛起来。 “猗猗,不要现在说这个好不好?我们先回家,”尹如琢温言细语地哄慰着怀里的人,“不要让妈妈担心,我们回去再好好谈一谈,好不好?” 妈妈。 赫胥猗浑身一震,终于从恍惚中恢复了一些理智。 “我妈妈呢?” “我怕妈妈受到惊扰,让女佣照看着她。” 尹如琢做事向来周到,没什么好不放心的。 赫胥猗经历了巨大的愤怒、悲伤和痛苦,此刻只觉得浑身无力。她知道尹如琢说得对,事已至此再在这里纠缠已经毫无意义。 赫胥猗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一边轻轻推开尹如琢,一边低声道:“你先去处理一下伤口。” 尹如琢只是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捂在脸上,一手仍扶着她的手臂。 “我们回去再说,这里不方便。我让人进来收拾一下,你去安抚妈妈,让她不要担心。” 赫胥猗抿了抿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最后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 尹如琢出了书房,等清洗好脸上的血迹后,赫胥猗也已经安顿好宋文慧。两人没有久留,驱车回家,沉默了一路,赫胥猗已彻底从激烈的情绪中沉淀下来。 当一切剧烈的感情退去,她的心开始被轻微绵密的刺痛包裹——尤其是看到尹如琢脸上的伤时。 不强烈,却又难以忽视。 “梁医生,你怎么在这里?” 两人到家的时候,家庭医生已经等在门口。尹如琢惊讶,赫胥猗却只是淡淡地道:“是我打的电话,先进来吧,麻烦你处理一下她的伤口,已经快两个小时候了。” 伤口大概有五六公分的长度,回来前只贴了创可贴,此刻已经不再流血,边缘微微泛白。 赫胥猗在看到自己的“杰作”时,心口似是被木桩狠狠撞击了一下。 梁医生没有多问,帮忙处理好伤口,又嘱咐了一堆注意事项。 “会留疤吗?” 尹如琢脸上贴了一块白色纱布,看起来异常显眼。赫胥猗每看一眼,心口的刺痛就加剧一分。 是心疼吗? 她不明白。 她觉得自己该是恨尹如琢的,根本不可能因此愧疚和心疼。可事实是,每想起当时的场景,她的心中就忍不住升起一股后怕。 在听到赫胥复的话后,一直到最终恢复理智之前,她觉得自己像是处于游离的状态一般。浑身被愤怒支配,言行都不受丝毫控制。 如果尹如琢不阻止她,她又想做什么呢? 杀了赫胥复吗? 不说主观上能不能做到,客观上她也做不到。当时的她,不过只是在歇斯底里地发疯而已。 “不要碰水,按时换药,遵照嘱咐的话不会有大问题,可能恢复好的最开始一段时间肤色会不太一样,但慢慢就会好的。” “嗯,谢谢梁医生,辛苦你了。” 梁医生为尹家服务也有十几年,非常清楚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只谦虚地摇了摇头。确定尹如琢没有问题后,他就告辞离开了。 像尹如琢这样的美人,照理说应该比较在意脸上的伤,然而从受伤至今,她并未表现出一点在乎的模样。 “猗猗。” 尹如琢在乎的只有赫胥猗的心情。 只是赫胥猗虽然已经冷静下来,但面对尹如琢时仍然冷若冰霜。事情根本还未解决,隔阂当然不可能就此消除。 “把证据给我。” 尹如琢叹了口气:“录音不在家里,我会给你的,只要你能冷静下来,我们好好商议一下……” 冷静。 赫胥猗已经听够了这样的话,尹如琢的冷静正是她此刻愤怒的源泉。 拿回录音当然是无比正确的选择,不和她商量也不过是因为她之前没有找对方商量而已,她没有指责尹如琢的立场。 可正因如此,正因为知道尹如琢考虑得周密,她才更觉得愤怒、不甘和委屈。 “尹如琢,你真的是为了我吗?” 她看着尹如琢受伤的面容与悲伤的神情,只觉得心中疼痛难忍,终是口不择言地道:“你为的难道不是尹家的名声,赫胥家的爵位吗?我知道我爷爷对你来说不算什么,可对我来说不是。” 她说完已朝着卧室走去,尹如琢匆匆追上,一进门就看到她打开衣柜正在收拾东西。 “猗猗,你要去哪里?” 赫胥猗露出嘲讽的笑容:“你既然要我冷静一下,那我当然要去可以让自己冷静的地方。你放心,我不会做傻事的,在拿到证据之前,在为爷爷报仇之前,我绝对不会让自己出事。” 她早就知道除了自己以外,谁都无法依靠,所以没有和任何人商量。祝惜辞也不过只是知情人而已,在对付许张两家的事上,她没让对方插过手。 对,她还有正事没做,还有个张家等着她收拾,她不能因为这个意外失去冷静。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失控,尹如琢隐瞒她固然可恶,但她又有什么立场去指责对方呢? 她不也一直在利用尹如琢吗? 更为重要的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对她来说绝不是一种好现象。 她要先让张申父子俩尝到身败名裂的滋味,然后再考虑其他。 尹如琢知道自己不可能劝说得了她,只能退而求其次。 “至少让我知道你的行踪,让我知道你是安全的。” 赫胥猗看着她哀求的神情,最终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大家讨论得好激烈。 第四十二章 “都说不用你做了, 你就不能只看看电视, 或者出去逛逛街吗?” 祝惜辞头大地看着面前一堆黑暗料理,死的心都有了。明明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 干吗偏偏要学人家当什么贤妻良母,她真的很受用不起好吗? 宋锦绣坐在对面,一脸委屈巴巴的神情:“人家亲手给你做饭, 你有什么不满嘛!” “你做的是饭吗?我看你是想毒死我, 谋财害命。” 能把所有菜都做成炭,也是一种本事了。 “哼, 还不是你之前说我游手好闲,碍手碍脚。反正我就是做什么都不对, 不做也不对, 你就是不喜欢我!” 祝惜辞一脸理所当然:“对啊, 我不是早说了不会喜欢你吗?” 宋锦绣一噎, 鼻子眼眶立即红了。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要救我?” 祝惜辞无语了。 “那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就算不是你,是别的什么女孩子,我也会救的。” 感情她还做错了吗?就因为她不忍心顺手救了宋锦绣一把, 这个家伙就一直缠着她, 甩都甩不掉。早知道会被缠上,自己就该狠下心见死不救。 祝惜辞觉得自己真是英明一世糊涂一时,怎么那次之后就狠不下心把这家伙拒之门外,导致她如今已经登堂入室, 在自己家作威作福。 “你这个花心大萝卜!” 面对宋锦绣的控诉,祝惜辞只有满脸问号。 “你说什么?” 她看这个女人真的是欠揍!一天不揍她就皮痒痒。 宋锦绣一看她的表情,立时紧张起来,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臀部,可怜道:“你、你不会又要打我屁股吧?我都是成年人了……” 说起宋锦绣也二十有六了,比她大了四岁,可这家伙有个二十六岁的样子吗? “不听话就打你。” 祝惜辞白了她一眼,到底还是吃了一口牛扒——也就这牛扒看起来还能入口。 “好吃吗?”宋锦绣手里拿着刀叉,一边满脸期待地问着,一边也打算开动。 祝惜辞吃进嘴里就后悔了——又苦又硬,还不如炭好吃呢!她一边脸色难看地吐出口中的牛肉,一边夺过宋锦绣手里的刀叉。 “别吃了,我们去外面吃吧。” 她错了,错得离谱,如果这顿饭包含了宋锦绣的心意,那也是毒死她的心意。 “真的有那么难吃吗?” 宋锦绣一副不信邪的表情,想亲口尝尝。 “出锅的时候不尝,现在尝有什么用?”祝惜辞一把拉住她的手,没好气道,“相信我,不让你吃是为了你好。” 自己是圣人吗?为什么最近一直在做好事? 宋锦绣的不满在祝惜辞拉住自己的手时烟消云散,面露得意道:“那好吧,你请客。” 祝惜辞无奈地看着这个给点颜色就能开染坊的宋大小姐,正想再埋汰几句,门铃在这时响了起来。 在没有预约的情况下,很少有人会主动找上门。公寓的安保措施还算严密,除非在她嘱咐过的宾客名单之内,或者提前做过预约,否则保安不会直接放进来的。 “你晚上有预约?” 宋锦绣也是想到了这一点,老大不开心的模样。 “没有,我先去看看。” 祝惜辞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当她打开门看见神情憔悴的赫胥猗时,这种预感成了真。 “猗猗,你怎么了?”她想起下午尹如琢四处打电话找她,心下更是紧张,“尹如琢下午一直找你,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她给赫胥猗打过电话,没打通,但尹如琢后来给她发来了消息。因为天色已晚,宋锦绣又在这碍事,所以她想着明天去探望对方,没想到她却在这时出现在自己家门口。 “惜辞……” “先进来再说吧。”赫胥猗的脸色显然不对,祝惜辞上前将她扶进房间,担忧地问道,“吃过晚餐了吗?” 赫胥猗摇了摇头:“惜辞,我想先在你这里借住几天,可以吗?” “当然可以,可是发生了什么事?你和尹如琢吵架了吗?” “算不上吵架,”赫胥猗坐到沙发上,苦笑道,“我和她有什么好吵的?” 她这表情实在是太没有说服力了,祝惜辞猜测道:“是因为她帮了许家?” 尹如琢是否帮了许家对她来说已经没有意义,于情于理,她其实都找不出责备尹如琢的地方。 “……她知道我做的那些事了。” 祝惜辞一惊:“她说什么了?是她赶你出来的?” 尹如琢找赫胥猗的时候十分着急,给她发的消息透露出来的只有找到妻子的安心,所以乍一看到赫胥猗,她下意识就认为的是赫胥猗在赌气,离家出走。 可仔细想想,似乎还是她瞒着尹如琢的那些事比较严重吧? “她没说什么,也没赶我出来,是我自己想要冷静一下。” 祝惜辞一听先是松了口气,然而又有些紧张地道:“尹如琢也挺为难的,你就别和她置气了。” 赫胥猗想要报复张家和许家,她举双手双脚同意,只是利用尹如琢这点,实在让她心里不安。 “我和她置什么气?”赫胥猗无法和祝惜辞坦白真相,像是赌气道,“反正我们只是在互相利用而已。” 祝惜辞微微皱眉:“你明知道尹如琢不是的。” 她熟悉赫胥猗,虽说近几年对方的某些行事让她感觉到了一丝陌生,但她依旧认为有一些东西是不会变的。 “不要说气话了。” “是,尹如琢不是,但我是。我和她结婚不过是因为尹家的钱,不过是因为想借她的势力与财富帮我完成复仇。所以我不会埋怨的,我只是……”赫胥猗像是在对祝惜辞解释,却更像是在说服自己,“我只是需要冷静几天。” 祝惜辞听她说得语无伦次,最终只能抱住她,给她一些支持。 “猗猗,有些事该让它过去了。” 祝惜辞一直以来都支持着赫胥猗,然而她现在才发现,那些曾经的过往束缚着对方,正在将她一步步拖入泥沼。 幸福的秘诀绝非纠缠仇恨,可猗猗什么时候才能理解这一点呢? 尹如琢能够成为拯救赫胥猗的人吗? 祝惜辞很希望,她就是那个人。 宋锦绣站在客厅门口,看着两人相拥的身躯,表情极其难看。她隐约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心中已经是惊涛骇浪。 赫胥猗根本不喜欢尹如琢,她喜欢的根本不是尹如琢!就算和尹如琢结了婚,她依然可以霸占着祝惜辞,而祝惜辞也永远只会以她为先。 祝惜辞安抚了一会儿赫胥猗,然后才想起自己屋里还有另一人。 赫胥猗这个情况,她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再带宋锦绣出去吃晚餐。 “猗猗……” 祝惜辞想着先去和宋锦绣说一声,一抬头却看到宋锦绣正双眼通红地站在客厅门口看着自己。 两人目光一接触,宋锦绣就转身跑开了。 赫胥猗听到了开关门的声音,心下一惊。 “谁?惜辞,你这里有人?” 祝惜辞一时懊悔万分。 她不知道宋锦绣在那里站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听到了多少。这人在她这里晃荡太久,导致她都有些习以为常了,所以才没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是你表姐,猗猗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找她。” “惜辞……”赫胥猗感觉到了什么,但看着祝惜辞着急的神色,最终什么都没问,“嗯,你去吧。” 祝惜辞以为她是担心宋锦绣会把这些事说出去,一边向外走一边安慰她:“你放心,我会解决的。” 内置电梯已经走到了停车场,祝惜辞不得不改走楼梯。她手长腿长,没一会儿就在停车场追到了宋锦绣。 “你等等。” 宋锦绣停住了脚步,却是满脸倔强地望着她。 “怎么,你不陪我表妹了吗?要带我去吃饭?” 祝惜辞抿着嘴,终究是有几分歉疚。 “猗猗有些事,我要陪她。” “哦,那你追出来干吗?不陪你亲爱的猗猗,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 宋锦绣虽然素来蛮横,但鲜少对她如此不假辞色。祝惜辞心中微恼,语气僵硬道:“你听到了多少?” “呵呵,你是指赫胥猗不喜欢尹如琢,而只是利用她这件事?”宋锦绣勉强显出笑容,故作恶意道,“要是尹如琢知道了会怎么想?” “不是你想的那样。” 作为赫胥猗的好友,或许之前还无法确定,但今天看到赫胥猗的表现,祝惜辞已经能够确定,她开始对尹如琢动心了。 “我想的哪样?赫胥猗一有什么事都是找你帮忙,你们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你们形影不离,外人完全插不进手!我想的哪样?你喜欢赫胥猗,还是说赫胥猗喜欢的其实是你?” 祝惜辞听她越说越荒唐,脸色逐渐阴沉冰冷。 “我和猗猗只是友谊而已,宋锦绣,你自己有不能说的心思,别以为谁都和你一样!” “什么不能说的心思?我从来都不怕说,祝惜辞,我喜欢你,我喜欢你……你为什么总是不理我,为什么眼里只有我表妹,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看不到我!” 作者有话要说:  宋可爱来打个酱油,对八起,欺负别扭是我的爱好。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宋锦绣已满是泪水。 她喜欢祝惜辞, 从小时候开始就在意她在意得不得了。可是, 为什么祝惜辞从来就看不到她? 祝惜辞微微偏开了脸——这样的宋锦绣是她没见过的,也是她……无法面对的。她最近才知道宋锦绣的感情, 心中难免有几分微妙。只是,她还没理出这微妙究竟是哪种感情,所以无法立即做出回应。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这些……” “那你想说什么?说赫胥猗?你心里只有她, 她究竟有什么好?比我漂亮吗?比我温良贤淑?她能为了钱把自己卖了, 可以在尹如琢面前演那么久的戏,她根本没看起来那么——” 祝惜辞能忍受宋锦绣的恶魔料理, 甚至觉得她的任性也颇有几分可爱,但唯独不能容忍她诋毁赫胥猗。 “她没看起来的什么?”她几步上前, 将宋锦绣逼到车边, 压低声音问道, “你想说什么?” 身高优势以及侯爵长女的气势足以让绝大部分人败下阵来, 宋锦绣过去面对祝惜辞总是外强中干,然而这次即便察觉到祝惜辞的怒火,她也完全不打算妥协。 “难道我说错了吗?” “宋锦绣,任何人都不准在我面前诋毁猗猗,包括你。”祝惜辞将她压在车门之上, 低头逼视着宋锦绣的脸, “就算我喜欢她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我难道不该喜欢她吗?她什么都比你好。我这条命都是她救的,我不喜欢她,难道还喜欢你吗?你不会忘了吧,那年赫胥庄园瀑布边发生的事。” 宋锦绣表情一僵, 望着祝惜辞的双眼被惊恐充斥。原本强撑的气势迅速衰弱,大滴大滴的泪水从她眼角滑落。 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连呼吸的本能都几乎忘记。 “啊,你说我会喜欢差点害死我的人呢还是会喜欢救我的人?” 宋锦绣的声音逐渐虚弱:“你知道……” 她原本想把那件事当作自己一辈子的秘密,打死也不说出口。 “我当然知道,能穿得那么花枝招展的除了你还能有谁?即便只是一个裙角也足以让我确定你的身份。” “惜辞,”宋锦绣浑身发软,几乎要贴着车门滑落在地,“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害你。我真的是不小心的……” 她在意祝惜辞,刚开始只是因为她侯爵长女的身份。父亲让她去和祝惜辞当朋友,而她原以为要搞定这个比自己小四岁的女孩轻而易举。 可渐渐的,她开始被对方吸引,十二三岁的祝惜辞就已经表现出绝大多数人都不具备的风采与特质。 可是,祝惜辞从未在意过她——赫胥猗才是她最好的朋友。 那一天,她只是看她一个人站在瀑布边,想要上去和她搭话而已。她只是没想好开场白,想要用一个更自然的方式和她打招呼而已。 她不是想要吓祝惜辞,更没想推她下去。 事情发生得实在太快了,她看着祝惜辞滑下悬崖边,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 “只是一句不小心,就能抵消我受的惊吓,和猗猗为此付出的代价吗?而且,你跑了。” 祝惜辞固定住着宋锦绣的腰,避免了她摔倒的窘境。 “我是去找人了,真的,我去找人了!” 确实,之后庄园的工作人员很快赶到了现场。否则只凭赫胥猗的力气,根本没办法救她上来。但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她当初没有说出来,如今也没打算用这个来指责她。 她只是用想用那件事来让宋锦绣愧疚,想让她把今天听到的那些话埋在心里。 “你现在当然怎么说都行,你说你喜欢我,可从来没打算把这些说出来吧?你有什么立场指责猗猗?” “我只是不想……不想让你更讨厌我……”宋锦绣泣不成声,双手却仍紧紧地抓着祝惜辞的衣襟,“惜辞,不要讨厌我……我会补偿你的……” 她当初只是被祝惜辞的风采吸引,可发生了这件事后,她开始无时无刻不在想着对方。 最开始是惊慌失措,忐忑不安,害怕对方会把这件事说出来,害怕自己会因此背负上罪名。 但渐渐的,她开始真正在意起了祝惜辞,开始意识到她不同于其他女孩的魅力。她开始嫉妒赫胥猗,开始期望站在她身边的会是自己。 “好,那么今天在我家听到的那些话一个字都不准往外说,如果尹如琢听到了哪怕一点点风声,我都不会放过你的,明白吗?” 宋锦绣连忙点头,乖巧得没有一丝平日里的任性娇蛮。 有点可爱。 明明是那么骄傲的人,对她却算得上百依百顺。 不得不说,这种感觉即便是对习惯了被追捧的祝惜辞来说也很新奇。 并不是因为她的身份、地位和权势,而单纯只是因为她这个人。 祝惜辞有的时候很想问问宋锦绣,为什么会喜欢自己,但又觉得问出来就是给了她希望。 明明,不用在意她就好了。 祝惜辞低头吻住宋锦绣的眼角,而后尝到了眼泪咸涩的苦味。 “呜……” 宋锦绣瑟缩着身体,而后乖顺地闭上了眼——即便现在是梦境,她也要先享受了再说。 安静的停车场只有两人低低的呼吸声,祝惜辞不知自己是着了什么魔,竟然会亲这个过去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的宋大小姐。 就在她即将碰触到宋锦绣的唇瓣时,一直乖得像是兔子的宋锦绣突然像是回过神来,一边偏开脸一边用手捂住了祝惜辞的嘴唇。 祝惜辞一愣,心下生出几分不满。 她不明白对方为什么要拒绝自己,明明什么都刚刚好——难道她不喜欢? “能、能不能等我擦干净脸再亲?” 宋锦绣弱弱地提议,顿时让祝惜辞哭笑不得。 这种情况了还能想着自己的形象问题,除了宋锦绣还能有谁? “拿去擦吧。”祝惜辞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掏出手帕塞到她手中,“妆都化了。” 宋锦绣忙不迭捂住了脸,闷声道:“我这样是不是很丑?” 祝惜辞满脸嫌弃地道:“丑死了,多大人了还哭。” 狼狈是狼狈了点,倒也说不上丑——好吧,她承认有那么一点可爱,宋锦绣也就真实不做作这点最可爱了。 “呜呜……还是不因为——” 还不是因为她怕吗? 她知道祝惜辞一直不喜欢自己,好不容易最近关系亲近了一些,没想到今天又发生了这样的事。 她真的很妒忌赫胥猗和祝惜辞的关系,可当祝惜辞没有因为当初那件事疏远她,当祝惜辞亲吻她的脸颊时,那些怨气就都不翼而飞了。 宋锦绣擦干净脸,而后期待地看向祝惜辞。 “看什么看?把手帕还我,我还要回去给猗猗做饭。” 宋锦绣嘴巴一扁,手里握着手帕不放——早知道祝惜辞不会再继续,她打死也不注意形象了,丑就丑点吧,祝惜辞都没在意! “你就从来没给我做过饭。” 祝惜辞对她真的是没脾气了,刚才还哭哭啼啼,说什么会补偿她,擦完脸就知道吃醋耍小性子了。 她有点无奈,却莫名说不出什么狠话来。 “我下次做好吧?猗猗现在情绪不太对,我得回去陪她。” 宋锦绣又委屈上了:“她都嫁给尹如琢了,你就不能不喜欢她吗?” “……我都说了,我们只是好友,很好很好的朋友。你可能不能理解这种真挚的友谊,我可以为她付出生命,但我不会像……” 祝惜辞说到这里有些迟疑。 “什、什么?” 宋锦绣眼睛都亮了,满脸期待地望着她。 祝惜辞偏开头,脸上有些烧。 “但不会像亲你这样亲她。” “呜呜呜,惜辞,”宋锦绣一头扎进她怀里,紧紧抱着她,哭腔道,“我会努力变得更好的,我会弥补过去的错误,也不会再随便乱吃醋,你慢慢喜欢我好不好?” 祝惜辞以前一直以为这家伙是个口是心非的傲娇,没想到她竟然那么直白,搞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你要是能对猗猗好一点……她毕竟是你表妹,而且还一直在我面前说你好话,否则我早就把你扔给警察了。” “那好嘛,我以后也对她好一点,只要你不喜欢她。” “朋友的喜欢。” 祝惜辞敲重点。 “那就只能是朋友的喜欢,不能再多了。” “你这个女人好麻烦。”祝惜辞嫌弃,“我要回去了。”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 “你回去干什么啊?” 宋锦绣嘟着嘴:“只有你俩我不放心……再说了她是我表妹,那她难过我也该陪陪她嘛。” 祝惜辞头大,“随便你了。” 宋锦绣挽着祝惜辞的手臂,甩都甩不开。祝惜辞拿眼角瞥她——刚才还哭化了妆,现在又一脸笑意盈盈,真的是超级好哄了。 当两人回到房间时,已经不见了赫胥猗的身影,只有茶几上留了一个便条,说她去酒店住了。 祝惜辞忙不迭打了个电话,在确定赫胥猗的安全后松了口气。 “都是你。” 宋锦绣委屈巴巴地道:“谁知道她啊……好啦,我们明天去看她嘛。”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说,祝小姐真的很宽容了。宋小姐是带点恶毒女配人设的,但□□恶毒女配的感觉太爽了!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赫胥猗独自坐在落地窗前, 望着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 目光有些迷离。 指尖夹着的女士烟已燃了一半,星火在昏暗之中明灭, 尤显出几分寂寞。 祝惜辞是她最好的朋友,带着一点挟恩图报的卑鄙想法,她一直都在依赖着对方。 可是, 也不一样了。两人都已经长大, 她嫁给了尹如琢,而祝惜辞也有了在意的人——她知道自己不能再依赖这位好友。 她那个表姐看起来嚣张跋扈, 但其实心地不错,对喜欢的人更是掏心掏肺, 祝惜辞向来很有看人的眼光, 会喜欢她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能够喜欢一个人, 感觉一定很好吧? 赫胥猗又不自觉地想起了尹如琢——她的伤好一点了吗? 她以为自己会更怨恨尹如琢一些, 怨她对自己的隐瞒,恨她试图帮赫胥复掩盖真相。可是,当她想起尹如琢,脑海中第一时间出现的是她脸上的伤。 即便是最轻微的伤痕,出现在那张美丽的容颜上都是一种罪过。 她从没想过要伤害尹如琢, 无论是身体上还是心灵上, 所以才会决定为此演一辈子的戏。 可她其实又很明白,谎言终究是谎言,不可能永久隐瞒下去。 但只要能为爷爷报仇,这也算不上什么。她早就下定决心抛弃一切道德观念, 所以只是尹如琢……只是一个尹如琢而已,她不会让尹如琢成为自己的阻碍。 放在身边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 赫胥猗轻轻一瞥,看到的是尹如琢来的消息:晚安。 她依照约定和尹如琢交代了自己的所在,这家酒店是景润旗下的,没有什么好不放心。 尹如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一如平常不在她身边时一样,嘱咐她一些日常的小事。 非常成熟也非常冷静,这是对方一贯的处事方式,就像对待赫胥复的事情一样。 虽然爱她,但尹如琢从未失去过理智,这可能才是真正思想成熟、意志坚定的人吧? 她要是能学到一点,现在可能就不会这样痛苦了。 烟已经燃到了尽头,赫胥猗随手碾灭在烟灰缸中,里面已经有好几根烟蒂。她不会抽烟,但会在思绪混乱的时候点上一支。 她想清楚了,无论目前情况如何,自己都不可能停下脚步。 赫胥猗没有回复,反倒是拿起了另一个手机拨出了一个号码。 “喂,之前请你帮忙调查的资料可以发了,后续也交给你没问题吗?” “当然,我们可以一条龙服务,只是这其中牵涉到的那件酒驾过失杀人案之前已经定罪,现在翻出来的话,牵扯就有些多了。我们也是有一定风险的……” “钱不是问题。” “好吧,承蒙惠顾。” 对面的声音经过特殊处理,但仍能听出带着笑意,听起来十分成竹在胸。 赫胥猗没有多少能相信的人可以用,所以只能找清道夫办事。这位清道夫的口碑十分良好,不仅能把事办得漂漂亮亮,而且从不探究委托人的身份,两人合作到目前为止十分愉快。 人是祝惜辞介绍给她的,对方的条条框框很多,专找漏洞但绝不会捏造证据,正符合她的心意。 赫胥猗很期待之后几天的新闻,期待张景宣和他父亲看到那些消息后的脸色。 张景宣的父亲张申是燕京大学历史学院的院长,作为一名学者,他对钱权酒色却有着异常的迷恋,否则也不会如此苦心钻营。 学术造假,潜规则以及贪墨经费足等问题以让张申身败名裂。而张景宣这些年在国外也没好到哪里去,之前发给许箐茹的那些照片只是一些开胃点心,真正劲爆的内容还是那些。 桃色花边可能不算什么,但牵扯到黄·赌·毒可就完全不是一回事了,届时只是代言费的赔款也足以让张家头疼。 爷爷的死有她父亲的一份,有许家的一份,自然不能少了张家那一份。 继许家之后,一直号称书香门第的张家也爆出了巨大丑闻。 尹如琢看着报纸,深深地叹了口气。 “猗猗还在酒店里吗?” 吴卓恭敬地道:“夫人这几天没有外出,祝小姐和宋小姐去看望过她,但没有待很久。” “猗猗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是。” 赫胥猗想要爆料张申的丑闻固然可以,只是这位教授追名逐利,难免和政商两届有点牵扯。有的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赫胥猗这一波操作得虽然不错,但也不能排除会有失控的情况。 她得为此做准备,以免到时候牵扯到猗猗身上。 十三年前,她在赫胥谨的六十大寿上认识赫胥猗,那时候对方还只是一个十岁的小姑娘。然而,就是这样一个小女孩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尹家当时在所谓的上流圈子里并不受欢迎,她在此之前也很少接触这样的圈子,一心扑在学习和工作上。与两位父母不同,她自小不善交际,也不喜人多的场合。 她的父母从不勉强她,直至成年后尹润松认为她过于内向的性格会影响今后的工作,因此才开始带她出席各类社交场合。 和那些贵族家的孩子不同,这是她十八年以来第一次出现在所谓的世家圈。 虽然如今世家的定义已经不再那么严苛,但私底下仍流传着一套标准。什么祖上出过三位以上的高官,什么家族传承在百年以上,什么有祖先被列入到学习教材之中。 相较来说,尹家自然只能算是区区一介暴发户。 贵族拥有着所谓贵族的骄傲,高人一等的思想也深入骨髓,这一点在孩子身上尤甚。 赫胥猗或许已经不记得当时的场景,但尹如琢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一天。已经成年的她,被几个小自己许多的孩子奚落与嘲笑,却没有半点反击的能力。 她感觉到的是窘迫、不安和费解。 老师教导她学习,父亲教导她经营,母亲教导她礼仪涵养,但没有人告诉她要怎样面对他人的贬低和讽刺。 十八岁以前,尹如琢犹如生活在象牙塔之中,那一天她第一次被扔到了这些从地位上来说比她更“高”的人群中,与人为善的内向性格叫她毫无招架之力。 她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这种性格在所处的圈子里算得上是一种奇葩。 赫胥猗帮她解围或许完全是出于主人的责任,但尹如琢仍是被对方青涩却霸气十足的模样震撼住。 “人生来哪有贵贱之分?你们现在的荣誉全是优秀祖先的遗泽。别说你们这个年纪是否为人类社会做过什么贡献了,你们今天能出现在我家也不过是因为你们的父母。沦落到以奚落他人来寻找骄傲和存在感,你们还真是为家族争光。” 她不会忘记小女孩用柔软而温暖的小手牵起她,不会忘记她脸上骄傲明媚又充满和善的笑容,不会忘记她弹奏钢琴时的神采飞扬,不会忘记她对自己说的每一句话。 “如琢姐姐,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她吃过很多好吃的,但还是第一次被这样的手牵引,第一次交到比自己小那么多的朋友——虽然只见过那么一面,之后两人再无交集,但她还是在心底把对方当作了朋友。 那是她的首次历练,差点狼狈而归,但就是因为赫胥猗的存在,那变成了美好的回忆。她开始跟在父亲身边接受更多的教导,开始学会戴上面具隐藏心中的恐惧,开始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成人。 后来,她意外知道了赫胥家的窘境,想起那个小女孩的脸,没有忍住心中的怜惜,陆陆续续地提供过一些帮助。 但真正让她开始密切注意赫胥猗的契机,还是赫胥谨的去世。那时的赫胥家看起来似乎即将分崩离析,就连她也曾这样以为。 但当她再一次看到赫胥猗——那个已经十六岁的少女捧着爷爷的遗像走在队伍的最前头,脸上有悲伤更有倔强时,尹如琢确信赫胥不会如此轻易地倒下。 从那之后,她才开始更有意识地帮助赫胥家。 可在知道事情真相的如今,在已经发展到和赫胥猗结婚的现在,尹如琢无数次地后悔着。如果自己能更早一些出现,如果自己能更早地为她提供帮助,如果自己在那时候就陪伴在她身边,一切是不是就会改变? 猗猗是不是还会是那个无忧无虑,意气风发,骄傲却不失善良的小女孩? 尹如琢脸上的伤口抹着淡淡的一层凝胶,因长肉的瘙痒,她下意识想要挠伤口,又在想起时制止了自己的动作。 猗猗还好吗? 她想起赫胥猗当时的失控,想起她的痛苦和愤怒,也想起她的质问。 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呢? 可为了保护喜欢的人,有些事明知是错,她也一定会去做。 她只是……只是为自己没有做彻底的无能懊悔。 身上的伤容易好,可心里的伤呢? 她知道,赫胥猗心中有无法忘怀的伤痛,或许是因赫胥家,因她的爷爷,因张景宣,因那些她已经错过的赫胥猗人生中的某些事。 尹如琢希望自己能够帮她忘却那些不开心的过往,希望能抚平她心中的伤痛,也希望她能真正地爱上自己。 可是,如今还做得到吗? 她已经快要失去信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持续高能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张景宣这几天犹如过街老鼠般东躲西藏, 自己传出了出轨嫖·娼的丑闻, 父亲更是被曝有学术不端,潜规则学生等重大风纪问题, 甚至还有吸毒,收受贿赂、贪墨经费等违法行为。 学校,警局、检察院还有闻风而动的媒体几乎天天来他家, 乐团虽还没明面上辞退他, 但已经做出了停薪留职的处理,各家代言也都提出了赔偿的要求。 他原本温文儒雅的指挥家王子形象一去不复返, 取而代之的是虚伪下流的猥琐形象。许家落魄,张家立即抽身并且解除婚约的行为也被再次翻了出来。 他和张申一下子代替了几个月之前的许家, 成为了风口浪尖上的众矢之的。 张家其他人纷纷与父子俩撇清关系, 曾经那些所谓的好友也立即断绝了联系。一帮游手好闲的公子哥突然忙碌了起来, 连接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张景宣又是愤怒又是惶恐, 终于意识到自己已经没有其他退路。无论是他还是他父亲的行为,都证据确凿——他的人生已经完蛋。 这分明是有目的的针对,并且针对他们的人明显来头不小。 张景宣在此之前或许会以为是尹如琢做的,可是经历过许家的事后,他已经明白真正想要对付自己的人是谁。 赫胥猗。 他为自己曾经的天真懊悔, 原以为自己家不像许家那样经商, 赫胥猗找不到机会做手脚。可是他想得太简单了,即便不做生意,他们家见不得人的事也一样不少。 许家才刚刚倒下就论到了他,甚至连缓一口气的余地都没有。 这个女人的心肠究竟是有多歹毒呢? 张景宣不甘、懊悔还有无尽的愤怒, 只是这些情绪如今都已帮不了他。他父亲违法违纪的问题足以判十几年的刑,而他身败名裂,事业也不可能再有起色。 他不甘心,却更加害怕,因为他不知道,赫胥猗是否还有后手。父亲不在,张景宣发现自己犹如一头无头苍蝇般不知所措。 最终,他能想到的办法只有向赫胥猗妥协,希望对方能放自己一马。 “喂。” 他战战兢兢地打通赫胥猗的手机,当听到对面传来熟悉的声音后,心中各种情绪疯狂喷涌。接通瞬间的期盼,意识到这个人所做一切的愤怒,以及不得不委曲求全的耻辱。 “是我。” 他听到了赫胥猗的轻笑。 “我当然知道是你啦,景宣哥哥。” 对方的语调十分轻松,称谓仍带着亲昵,仿佛对最近的新闻毫不知情,两人之前分别时的撕破脸更像是假象一样。 张景宣心底发冷:“猗猗,我、我想见你。” “哦?为什么呢?” 赫胥猗饶有兴致的语气让张景宣怒火中烧,却敢怒不敢言。 “张家最近发生的事是你做的对不对?对付了许家之后,就轮到我们了,是不是?”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呢。”赫胥猗全盘否认,话说得十分有技巧,“最近的事我也有关注,好像证据确凿了。唉,张叔叔和景宣哥哥你都有点不应该啊。” 张景宣原本还想录下两人的对话,没想到赫胥猗如此滴水不漏,只能退而求其次道:“我知道在电话里说不方便,能不能让我见你一面?我有话想对你说。” “我最近有点忙……” “猗猗!”察觉到对面似乎想挂电话,张景宣忙不迭地道,“你还记得当初写给我的那封信吗?我一直珍藏着,每次觉得支撑不下去的时候就会拿出来看一看。我很怀念过去,你是不是也一样?” 那是一封情书,是恋爱中的少女向爱慕之人发出的勇敢告白,是愿意为爱抛弃世俗束缚,奔向自由的决心。 青涩、热烈且萌动人心,若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或许还是一桩能让人会心一笑的美谈。 可对于已经和尹如琢结婚的赫胥猗来说,这无疑是一段黑历史,若是重见天日必然能掀起不小的风波。 张景宣在赌,赌赫胥猗会受制于此。 对面沉默良久,终于传来了声音。 “你来景远酒店二楼的餐厅。” 张景宣松了口气——只要赫胥猗愿意见他,就意味着还有得谈。他在九诸已经混不下去,与他父亲有牵扯的一些势力蠢蠢欲动,在事态变得更加严峻之前,他希望能逃出九诸。 可是因为张申的事,他已经被限制了出入境,现在还有能力帮他的或许真的只剩下背靠尹家的赫胥猗了。 赫胥猗神情淡然地挂了电话,另一只手中把玩着的却是一把□□。 她确实没想到张景宣还保留着那封信,但愿意见他却不是由于这个原因。那封信让她厌恶作呕,但并不足以让她害怕。毕竟她既不在意尹如琢的看法,也不在意那些世人的看法。 见张景宣是她一早就决定好了的事,她想要当面拆穿张景宣的虚伪与不堪,想要让他品尝背叛和绝望的滋味。 张景宣全副武装生怕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匆匆赶到景远酒店二楼的餐厅厅,然后被侍者引进了一个包厢。 赫胥猗一边喝着咖啡一边看着笔记本电脑,似乎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节目,偶尔还捂着嘴轻笑。 “猗、猗猗……” 赫胥猗抬头看向她,笑意不减,招呼道:“景宣哥哥你来啦?快坐吧。” 张景宣因她的态度而毛骨悚然——究竟是有怎样深沉的心机才能在做完这些恐怖的事后,还能用这么从容的态度应对他? “猗猗,我今天找你是、是因为……” “是因为这个对吗?”赫胥猗打断了张景宣结结巴巴的话语——这个男人无论做什么都是如此温吞,虚伪胆小又好面子。在已经猜到是她做了这些之后,他唯一能够想到的解决办法竟然是找她帮忙。 赫胥猗已经开始感到不耐烦了。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都怪当初太年轻,是人是狗分不清。 自己能及时止损还有他懦弱的一份功劳呢。 赫胥猗转过了平板电脑,而张景宣看到上面的画面时整个人都僵住了——上面放的正是他和几位娇艳女郎上演的限制级画面。 “真是没想到,景宣哥哥你的兴致那么好。” 当初两人年少青涩,唯一的肢体接触也不过止于牵手。张景宣在她面前表现得一直十分绅士,赫胥猗第一次看到这些证据时……真是心情复杂。 有些人表明看起来衣冠楚楚,根本看不出他背地里做着怎样禽兽不如的事。 张景宣年轻的时候大概也会对这样的行为嗤之以鼻,但现实告诉他,男人终归是男人。爱情很重要,但欲望同样不可或缺。 “猗猗,我那时候喝醉了,我、我不是你想的那样……”张景宣“羞愧”地捂住脸,“离开你,同意和许箐茹订婚让我十分痛苦,我承认自己有一段时间过得非常荒唐和放纵,可、可是那些都过去了,我爱的人从始至终都只有你!” 虚伪得令人作呕。 赫胥猗确定自己对这个男人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然而一想到当初自己那么真挚地喜欢过他,她就无法原谅自己。 在得知父亲那些龌龊而卑劣的事后,在意识到尹如琢对自己的隐瞒之后,在伤害到尹如琢之后,她的心中就一直燃烧着一股无论如何都无法平息的怒火。 今天见到张景宣,她为这股怒火找到了发泄的渠道。 “是吗?那这些又怎么说呢?我没看错的话,这是你已经回到九诸,见到我,并且信誓旦旦地说着爱我之后的事了。” 赫胥猗敲击了一下键盘,电脑屏幕之中跳出了另一个照片。屏幕中出现的是张景宣和一个女生在车中亲密的画面,她接连按了几张,几张照片中出现的女性还不是同一位。 “这、这都是她们主动的……” 张景宣仍然辩解着,想要在赫胥猗面前挽回自己已经坠落到谷底的形象。 看到这些照片后,他更加彻底地确定了一件事:赫胥猗的计划十分周密,并且已经实施许久。 他一边不敢看网上关于自己的消息,一边又忍不住关注。所以他知道,网上根本没有这些照片。而那些在国外的荒唐事,有的过去甚至已经四五年了。 这个事实更让张景宣觉得害怕,因为比起这些只是名声上不太好听的绯闻,还有一件事足以终结他的人生。 “猗猗,果然是你在调查我,这些也是你发布出去的吧。” 赫胥猗撑着下颌,笑眯眯地道:“你说得那么深情,我总要确定一下是不是真的。吃过一次亏还不警惕些,那我也太笨了吧?” “这些都是去年的事了,你既然已经知道,那么后来和我亲近完全为了利用我对付许家。” 张景宣露出苦笑,一副失望的模样——他必须要让自己看起来像是一个受害者。 赫胥猗并不回答,只笑容明媚望着他,仿佛十六岁之前那个遇到开心的事就会开怀大笑的少女。 张景宣已经好久没从她脸上看到过这样的笑容,可是,这种笑容给他带来的并非怀念,而是恐怖。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晚了点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猗猗……” 张景宣露出哀求的神色, 赫胥猗和煦的神情却突然冷了下来。 “不准这样叫我, 你不配。” “我知道你恨我,知道我当初的选择让你痛苦, 可是我也是逼不得已的啊!我这些年过得并不好,猗猗——” “你以为我是因为被你抛弃才报复你吗?你未免太看得起自己。我早就认清了你,既愚蠢又毫无自知之明, 并不值得我多花心思。但是你和你父亲以及许秦雄对我爷爷做的那些事, 我永远不会忘记,更不会原谅。” “我、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张景宣满是慌乱。 他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正因为知道,所以才知道赫胥家的无药可救。 赫胥复如此荒唐无用的人, 他的父亲和许秦雄打算利用他去除赫胥谨, 赫胥家还能有什么作为呢?只能等着一点点被蚕食鲸吞。 他的父亲不允许他和赫胥猗再来往, 而他既没有勇气去阻止父亲, 更没有勇气去承担这一切。 赫胥猗冷笑道:“我既然已经知道,当然不是没有证据的。当初你哄骗我让爷爷签下协议,却没想到他后来康复了。只要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是在无意识的情况下签的字,这些协议就能作废。我一直在想,那时爷爷根本不愿见爸爸, 爸爸又是怎么加害他的呢?” “然后, 我想起了你。即便知道张申背信弃义,爷爷也依旧相信着你,让你能自由出入赫胥庄园。当时的那些当事人,只有你最可能接触到我爷爷。” “爸爸遣散了之前的佣人, 但只要有心有钱,找一个人又有什么麻烦?我爷爷二次中风时陪在他身边的就是你,你还想把一切都归咎于被逼无奈,让自己所有的行为正当化吗?” 赫胥猗因爷爷的死憎恨张、许两家,但她确实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将赫胥谨最终的死因归结于意外。毕竟赫胥谨当时的身体状况已经岌岌可危,一个不小心再次中风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但当知道赫胥复在这之中的作用,她终于把一切联系起来。 “张景宣,你究竟是无耻到什么地步才做得出回国找我的事?” 赫胥猗既然已经决定彻底撕破脸,就没打算再留什么情面,羞辱张景宣让她有一种快意的释放感。 张景宣大骇后退:“你、你没有证据!不是我害你爷爷中风的,那不关我的事!” “我不需要证据,人在河边走,你犯下的事多了去了。我或许没办法让你因我爷爷的死受到惩罚,但我还知道另一件事,足以让你在监狱里待上十几年了。” 张景宣满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她,颤抖着声音道:“你、你胡说,我没有做任何犯法的事,是你这个心机深沉的女人想要陷害我……” 真是极尽无耻之能事。 赫胥猗听笑了。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呢,你那么激动做什么?” 许家设计他们家,赫胥猗一报还一报也就过了。毕竟两家原本就没有交情,在商言商,手段多卑鄙都不值得惊讶。 可是张家不同,张景宣的爷爷和她的爷爷是好友,两家三代亲密,张家的背叛是最恶劣的背叛。 比起对许箐茹,赫胥猗对张景宣父子的怨气更大。 “李霞蒲,对这个名字有印象吗?” “李霞蒲……” 张景宣对这个名字感到陌生,但有个类似的名字不期然地出现在了他的脑海之中。 李霞苑。 “啊,你当然不会有什么印象,书香门第的少爷撞死区区一个教师,并且全身而退,又怎么会去记对方的名字呢?” “李霞苑和他是、是什么关系?” 一切都是从那一晚开始的。 他衣衫不整地从酒店房间中醒来,却对前一晚发生的事没有一丝印象。可是,就正好有人拍了他的不雅照发给许箐茹,恰好许箐茹去学校门口闹事。 仿佛连锁反应,多米诺骨牌就此倒下。 赫胥猗终于现出一丝和气的笑容:“她是李霞蒲的妹妹。” 她原本不认识李霞苑,但事有凑巧,和哥哥相依为命的少女为了还哥哥一个公道,进入了清道夫这个行业。当知道有人委托公司调查张景宣的时候主动请缨,甚至为了表示诚意,提供了自己真实的姓名与背景。 张景宣倒抽一口气,终于隐约记起了一些当初的事。 那时候赫胥谨去世不久,他因为心虚慌张整日心神不宁,终于在一次酒后驾驶中撞死了人。张申帮他找到了顶罪的羔羊,并将他紧急送出国。 他因为害怕不安所以稍微关注了一下后续,记得李霞蒲确实有个妹妹——难怪他会觉得李霞苑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来! “张景宣,更让我惊讶的是你竟然从来没有怀疑过我的态度,究竟是你太蠢,还是你把我想得太蠢?” “你真的认为我还喜欢你?以为我还是当初那个愚蠢的女孩?” 张景宣的手紧紧插在衣兜之中,不知是气愤还是恐惧,他浑身都在发着抖。 对方都已经调查到了这一步,他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再获得她的帮助——赫胥猗是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不想——他还年轻,有过人的才华,有无限的未来,他不能被这个女人毁了! “赫胥猗,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 “你在说什么?”赫胥猗嗤笑道,“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孽,又不是我逼你的。” 张景宣面色狰狞地看着手,插在衣兜中的双手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那是一封信,以及一把折叠刀。 他爱过赫胥猗,甚至可以信誓旦旦地保证,自己只爱过赫胥猗。 年少青涩的美好,午夜梦回都让他欣喜不已。 可另一方面,他已经无法握住这份美好。成长推着他向未知的方向前进,周围的一切都在逼迫他做出选择。 一次、两次,渐渐的他开始习惯,开始迷失,并且开始沉浸其中。他终于成为了自己曾经最讨厌的人,并将这一切归结于成长的过错。 他的身上已经布满污秽,而他眼前的赫胥猗又何尝不是如此? 如此苦心经营,就为了让他和许家获得惩罚。 张景宣突然想起了那一日,赫胥猗和尹如琢在大学门口分别的模样。阳光撒在两人身上,仿佛为她们镀上了一层金辉,赫胥猗羞涩而匆忙地亲吻了尹如琢的脸颊。 或许那时候,他就已经意识到,赫胥猗已经不再喜欢自己。 “你爱尹如琢吗?” 在这样一个关键的时刻,张景宣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赫胥猗喜欢尹如琢吗? 这重要吗? 赫胥猗显然也是一愣,脸色异常难看起来。 “这关你什么事!” 张景宣被愚蠢蒙蔽了双眼这么久,此刻却突然福至心灵。 猗猗还不知道,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呵呵呵,原来你只是在利用她,她也不过是你复仇的工具而已,你根本不爱她!” “我们都被你骗了,赫胥猗,我们都被你骗了!” 看着张景宣因无力改变现状而只能无用地疯狂叫喊,赫胥猗原以为心中满涨的快意最终会迎来突然烟花般绚丽的绽放,没想到等待她的却是如同气球泄气般的无声叹息。 她报复了许家,报复了张家,可又有什么用呢? 爷爷无法复活,赫胥复不会有惩戒,而她……她的罪孽也无法消除。 “别说什么我们,张景宣,你根本不配和尹如琢相提并论。” “呵呵呵哈哈,赫胥猗,我不配和她相提并论?她和我有什么差别?都只是被你欺骗,被你利用的可怜虫而已。不,她比我更可怜。” 张景宣双目赤红地望着她,在被逼到绝路之后,他一下豁然开朗起来。 “她可是被你骗了将近三年,那个可怜虫一定以为你爱着她吧?她一定不知道你曾经有多喜欢我,而如今又有多难以忘怀吧?” 赫胥猗冷淡地看着他。 “自作多情。” “呵呵呵,自作多情?”张景宣从手边衣袋中取出一封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信纸,“这里有你所有真挚热烈的感情,赫胥猗,你对我怀恨在心,时隔那么多年还想着报复我,不正证明着你对我的念念不忘吗?” “可是尹如琢呢?你从未承认过自己爱着她,甚至从未说过喜欢她。你现在敢当着我的面说吗?说你爱着她,爱着尹如琢!” 张景宣狞笑地望着赫胥猗,他知道的,对方绝无法说出口。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当然是人再如何改变总有一些特质是绝对无法更改的。 赫胥猗喜欢尹如琢,他那天在大学门口看到了赫胥猗的表情,当时的他不肯往这方面去想,但此刻他已经明白,赫胥猗动心了。 要是她真的一丁点儿都不喜欢尹如琢,那么她此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谎。可是,她喜欢尹如琢,喜欢她却又隐瞒她,利用她,排斥她。 包含隐瞒与欺骗的感情又怎么称得上是爱呢? 如果她承认了这一点,那么她和过去的他又有什么差别? 作者有话要说:  才发现今天两章都没尹姐姐,唉。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张景宣知道, 眼前这个女人的心中充满了仇恨, 所以才会变得如此强大与恐怖。 可她依旧拥有弱点,依旧对感情充满了洁癖。赫胥猗会如此恨他是因为他玷污了她的爱情, 她不肯承认自己喜欢尹如琢,无论如何都说不出爱那个字则是因为她无法玷污自己的爱情。 “你说不出口,对不对?你根本就不爱她!你因为我无法再爱任何人, 你变成了我, 所以你才会恨我。” 他或许不会再有翻身之地了,但他也绝不会让赫胥猗获得幸福。 如果真有地狱, 那他也要拖赫胥猗一起下去——毕竟,这女人也是他真正且唯一爱过的人。 赫胥猗双目赤红地望着张景宣, 却一句话都反驳不出口。 张景宣说得没错, 她已经变成了比对方更恶劣的人。 “那又怎样?” 可那又怎么样?她不爱尹如琢和张景宣有什么关系? 这只是她和尹如琢之间的事而已。 张景宣突然在这时站起身, 面容扭曲地望着赫胥猗, 右手之中已握着一把折叠短刀。 “怎么样?反正我已经这样了,你觉得我会让你好过吗?” 他一边说,一边朝着赫胥猗逼近。 “猗猗,我们一起下地狱吧。” 曾经温文儒雅,绅士含蓄的指挥家王子在被逼到绝境之时终于脱下了那层虚伪的皮囊。此时此刻的他, 宛如一只被激怒的疯狂恶犬。 赫胥猗也是一惊, 抬起一只藏在桌底下的手,其中握着的□□正对着张景宣。 “再过来的话,我就要开枪了。” 贵族少女的兴趣爱好可远不止古典文学和音乐那么单调,她有合法的持枪资格, 也对这样距离的射击有自信。 今天她既然敢单独前来和张景宣摊牌,当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她真的不介意,亲手让他尝尝物理上痛苦的滋味。 “你应该知道,我的枪法很准。” “□□?”张景宣这时却没有如赫胥猗预想得那般知难而退,“你可以试试。” 赫胥猗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带的不是真枪,□□的震慑力果然还是不够一些。看着他绕过圆桌一步步向自己逼近,她的手心也开始渗出汗水。 终于,□□发射的声音划破了空气,然而张景宣早有准备,竟不知道何时拿起了桌上的笔记本电脑挡在了胸前,恰好弹开了两个电极。 一切在电光火石之间发生,赫胥猗看着向自己推进的刀尖,只来得及向一旁扑到。 生死一瞬,她的脑海中突然闪过无数的画面,最后定格的竟然是尹如琢的脸。 你爱尹如琢吗? 张景宣一击不得手,已经迅速调转方向再次向她冲来。 赫胥猗狼狈坐在地上,此时已经来不及起身,只能朝着圆桌底下滚去。 “救命!” 这里是景远大酒店二楼,只要闹出动静,很快就会有安保人员赶到。她会选择这里,当然是为了保障自己的安全——她的复仇还未完结,罪也还没赎完,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死去,尤其不能死在张景宣手上。 张景宣听到她大叫,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发狂般掀开圆桌,几步上前扯住了赫胥猗的手臂。 剧痛瞬间传来,赫胥猗却顾不得那些,只全神贯注注意着折叠刀的动向。这种多功能折叠刀用来行凶显然有些不够用,只要保护好脆弱的致命部位,她一定能撑到安保人员来救。 “救命,救命!” 赫胥猗奋力挣扎着,张景宣一时竟也拿她没办法,刀尖几次被避过,都只是轻微划伤了皮肤。 “你给我闭嘴!” 他抬腿踢向赫胥猗的头部,赫胥猗只来得及用手臂挡了一下,终于还是因为对方狂怒中的巨大力量而失去了反抗能力。 这些都是在短短几分钟之内发生的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包厢的门终于被从外踹开。 “猗猗!!!” 踹开门的是吴卓,但首先冲进来的是尹如琢。当赫胥猗听到这个声音时,因危险而生出的紧张恐惧突然消失不见。 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不准过来!” 张景宣一见来人,立即将赫胥猗从地上拉扯起来架在身前,刀尖紧紧地贴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再过来我就杀了她。” 尹如琢因疾跑而微红的脸颊在此刻褪去了血色,向来整理得一丝不苟的套装也显出几分凌乱。 “不要伤害她!” 张景宣剧烈地喘息着,脸上是穷途末路的狞笑。 “尹如琢,你这个傻瓜,还那么关心她?她根本没爱过你,赫胥猗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唔——” 因张景宣的激动,刀尖划破了赫胥猗颈项间的皮肤。 尹如琢看到伤口中溢出的鲜血,瞬间双目通红。 “不要伤害她,我可以答应你所有条件。” “呵,我已经走到如今这步田地,还能有什么条件?能拉着赫胥猗一起死,我就心满意足了。” 一心求死的人是最难说服的,拉一个不亏,拉两个稳赚。 尹如琢努力镇定下来,勉强露出一丝笑容。 “事情还没到那个地步,为什么就一心求死呢?令尊的事我可以帮忙解决,资金上我可以提供援助。如果觉得在九诸生活得不愉快,我还能帮你们移民国外。张先生,我一直很欣赏你的才华,愿意将你介绍给菲尔斯皇家乐团工作……” 尹如琢所说的每一件事都那么令人心动,菲尔斯皇家乐团曾是张景宣最向往的地方。 但他可没天真到这种地步,会把空口承诺当真。只要放了赫胥猗,他知道自己立即就会被逮捕。 “闭嘴!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你以为我有那么愚蠢吗?” “你如果不相信,那我现在就让人派直升机过来,我们直接去机场,我用私人飞机送你出国。” 尹如琢不仅放低姿态,连身体的重心也一并降低下来,以减少自己给对方的压迫感。 “张先生,你要想清楚,九诸可还没有废除死刑,情节严重的一样可以判处死刑。张家现在经历的这些都还可以挽回,你又何必要一条道走到黑呢?” 尹如琢虽然脸色苍白,但神情举止话语逻辑仍然镇定冷静。她举着双手以示意自己手中没有能威胁到对方的武器,试探性地向前走了一步。 “你如果不放心的话,可以拿我当人质。我会一直陪你到飞机落地,决不食言。” “不准过来!”张景宣用右臂紧紧卡着赫胥猗的脖子,语气凶狠道,“还有让你的保镖出去,把门关上!” “尹总!” 吴卓一直站在尹如琢身后不敢轻举妄动,但也一直观察着情势,打算有机会伺机而动。 “出去。” “不行,那太危险了!” 吴卓哪里肯让尹如琢置身这种险境?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我说出去,”尹如琢语气严厉,神态也极其有威严,“你连我的话都不听了吗?” 吴卓一震,到底还是不敢违背她的命令,后退着出了门。 “把外套给我脱掉。” 张景宣极其谨慎,即便手中有赫胥猗当人质也丝毫不敢放松。 尹如琢没有任何迟疑,解开外套扔到地上。 单薄的衬衣下根本无法掩藏任何武器,尹如琢挽起袖口示意自己的无害。 她知道,张景宣动心了,否则不可能愿意让她留下。 “张先生,请相信我的诚意和能力,只要你不要伤害猗猗,我绝不会食言。” 张景宣垂眼看着身前的赫胥猗,脸上的笑容狰狞而玩味。 “尹如琢,你真的那么爱她,甚至愿意舍弃生命,代替她成为人质?” 赫胥猗被卡着脖子此刻呼吸困难,身上使不出一点儿力气。模糊的视线中,只看得到尹如琢还带着伤口的容颜。 “比起猗猗我更适合当人质,只要我一个命令,尹家所有资源都会调动起来。” 她没有正面回答张景宣的话,可赫胥猗已经知道了她的答案。 身上的疼痛,身处险境的恐惧,还有之前的悲伤愤怒似乎在此刻都已经离她远去。 她的眼中只有尹如琢的脸。 这是她没见过的尹如琢,除了温柔之外,还有临危不乱的冷静,自信霸气的气势和主导全局的手段。 张景宣或许没发现,但作为人质她已经察觉到,重新燃起希望,不再以命想搏的张景宣此时失去了之前的凶狠劲。 他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自己身上,羞辱尹如琢成了他更大的乐趣。 “呵呵呵,你真的很爱她,”张景宣大笑着,“可是赫胥猗并不爱你,她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你而已。你不过是个女人,还是个来迟了的女人,你以为只是和她结婚就能得到她了吗?” “我告诉你,不可能。赫胥猗从始至终只爱过我,就算恨也只会恨我一个人,你只不过是她报复我的工具而已!你知道她今天为什么会来见我吗?因为我告诉她,我还保留着她当初写给我的那封信,所以她就眼巴巴地来了。哈哈哈哈,就算到了这个地步,她依旧没有忘记我!” 尹如琢的神态没有任何变化,然而赫胥猗却看到她轻轻扫过来的目光。 不是的…… 她想否认,想摇头,想告诉尹如琢,事情不是张景宣说得那样,张景宣却死死卡着她的脖子,让她做不出任何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扎心。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尹如琢的目光直视短短一瞬, 在张景宣看来, 她似乎根本没有执着这个问题。 “张先生,既然猗猗这样看重你, 我更希望你能手下留情一些。无论你们、你们两家现在怎么样,年少的情谊总是真的。” 她一边说一边又小心地往前挪动了一步。 “猗猗现在的情况不太好,累赘的人质会影响逃亡, 还是我来替代她吧。” “你给我站住!” 包厢不大, 张景宣不得不再一次向后退去。他的身后就是落地窗,这里能看到燕京最美的江景和夜色。 尹如琢不得不再次停下脚步。 赫胥猗因为被拖拽了两次, 大脑已经因缺氧而有些混沌。脖颈间的疼痛越发剧烈,她的视线也因生理泪水更加模糊。 她的背后是她的过去, 她的悔恨, 她的罪孽。她的面前站的是尹如琢, 她的妻子会是她的未来吗? “……” 她第一次那么渴望呼唤对方的名字, 第一次想知道,她究竟为什么这样爱着自己。 “张先生,与其在这里讨论这些没意义的事,不如我们还是来计划一下怎么帮助你离开吧?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张景宣这才想起自己的目的, 稍稍冷静了一点, 仔细思考起了自己的要求。 “先给我拿一把枪,直升机,专用航道,私人飞机也都给我准备好。” 尹如琢仍举着手, 面露为难道:“这些我都可以满足你,但我来得太匆忙,忘记带手机了,我得让人送进来。” “不行!” 张景宣立即否决了她的提议。 “可是枪也是要送进来的。” 张景宣一愣,发现确实如此。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完全是因为冲动,他根本没想好计划,又怎么可能想得到这些呢? “哼,你出去和他们通气怎么办?用我的手机,就在我面前吩咐。” “那我过去拿手机。” “不行!”张景宣稍微松开了赫胥猗,“赫胥猗来拿,拿完丢给她。” 他从没想过要换人质,尹如琢虽然也是女人,可是无论是身高还是气势都太有压迫感,他没有自信能制住对方。 只要拿捏住赫胥猗,他相信对方一定会乖乖听话。 赫胥猗终于被稍稍松开,只是刀尖仍顶在她的脖子上,之前划破的伤口仍在流血。 “如琢,快走……” “老实点,不准说话!手机在我衣服右口袋里。” 张景宣的刀尖一顶。 “猗猗,不要说话,把手机扔给我。” 尹如琢专注地凝望着她,此刻的声音有着安定人心的力量。 赫胥猗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右手摸索到张景宣的口袋,从中取出了手机。 然而,还没等她扔出去,手机就脱手掉落在了地上。 “!” 张景宣一惊,狠狠勒住了赫胥猗的脖子。 “你这个臭女人,耍什么花样!” 赫胥猗艰难地喘息着,声音微弱地解释道:“我手上没力气。” “该死!” “我过去捡,你不放心的话,我可以先等你后退一段距离。” 这似乎是目前唯一的方法了。他肯定不能去捡手机,那会失去对赫胥猗的控制,让赫胥猗去捡也有很大风险。 张景宣一边向后退,一边命令道:“慢慢走过来,不准耍诡计。” 尹如琢的脚步很慢,目光似乎一直看着张景宣,然而事实上,她是在估计张景宣和窗户的距离。 外面已经布置好了狙击手,她要做的是将张景宣引诱到窗边。 只差一点点了。 然而就在这时,张景宣突然耳朵一动,转身向着窗外望去。 什么都没看到,可是作为指挥家,他对声音十分敏感,有什么东西在窗外。 “张先生!” 尹如琢暗道不好,正想分散他的注意力,张景宣却已经意识到外面究竟有了什么。 直升机,或者说是静音直升机的气流声。这个距离普通人或许无法发现,但他正好可以听见。 外面或许早就布置下了天罗地网,甚至可能已经有狙击手严阵以待。他现在正在走到窗边,或许下一秒就会被击毙。 “你这个臭女人,竟然敢设计我!” 杀心骤起。张景宣抬手就想把刀尖扎进赫胥猗脖子中,可惜比起他的刀,赫胥猗的后脑勺更快撞击到了他的脸部。 赫胥猗趁着他被分散注意力的瞬间,爆发出了身上所有的力量,朝着他的脸上撞去。 张景宣一个不察被撞得接连后退,赫胥猗却也没有了力气,只能扑倒在地。 “还敢反抗,我杀了你!” 张景宣暴怒中就想将赫胥猗扑杀,几发从窗外射来的子弹都打在了他的身周。落地窗的玻璃应声碎裂,张景宣的刀也即将刺中赫胥猗。 就在此时,第一时间做出反应的尹如琢已经到了他的面前。刀尖被一只纤细却有力的手掌生生挡下,张景宣一击不中,愤怒中又将刀刺向尹如琢的腹部。 尹如琢闷哼一声却没有退,短短一个瞬间已经几拳出手,猛击张景宣的面门。 尹氏唯一的继承人,从小就不缺被绑架的危险,尹润松很有先见之明地让她从小就练近身格斗技。不求她能打得过绑匪,只希望在关键时刻有个保命的手段。 尹如琢除了平日练习时基本没有使用过,如果真的遇到绑匪她大概也不会去使用,毕竟面对穷凶极恶的歹徒,无法一击制胜的反抗有时候只会加快死亡。 但张景宣只是个普通人,以尹如琢的级别对付他还是绰绰有余的。 三拳招招要害,张景宣没有半点抵抗就失去了意识。 尹如琢这才捂住腹部的伤口,跌坐在了地上。 一直守在门外的保镖和警察在听到命令后已经一齐冲了进来,迅速制服了已经半昏迷的张景宣。 “如琢!” 事情发展得太快,赫胥猗只记得自己跌倒在地,尹如琢朝着自己冲来,再然后就是几声闷响。房间里突然涌入了大量的警察,等她坐起身一看,坐在地上的尹如琢已经满是鲜血。 “如琢!”赫胥猗狼狈地扑到她身边,只刚来得及扶住她的肩膀,医务人员就紧接着冲入门中。 很显然,尹如琢在来之前就已经把事情都安排好了。 “尹总!”吴卓是跟着警察一起冲进来的人,此时也已经赶到尹如琢身边,“医生,这里有受伤的患者!快过来!” “如琢,如琢!” 赫胥猗摸到了一手的温热,无尽的恐惧在此刻将她淹没。 她从没想过要让他人来承担自己复仇的后果,更没想过要让尹如琢受伤。 可事实上,她一直都在伤害尹如琢,一直都依仗着她的爱与包容为所欲为。 “我没事,猗猗,我没事。”尹如琢紧紧握着赫胥猗的手,脸色苍白却仍带着笑意,低声安慰着她,“伤口不深的,我不会有事,不用担心……” 这本该是她承受的痛苦。 在得知爷爷去世真相的那一刻,她就已经丧失了全部的理智,不顾后果地想要那些曾经伤害过她、伤害过赫胥家的人获得痛苦。 所以,她把张景宣逼到绝路,所以她要当着他的面,让他感受到最深刻的绝望。只有复仇才能让她的心灵获得平静,也有亲自惩罚这些人她才能获得解脱。 可计划之外的事总是容易出现纰漏,她最终因为自己的傲慢和疯狂身处险境。 “如琢……” 这个后果不该尹如琢来帮她承担。 当理智回笼,此时此刻的她已经只剩下失去的恐惧。她想起了当初失去爷爷的痛苦,这么多年来不肯回想的感受,在这一刻无比清晰。 “这位小姐,请让我们把伤者抬上担架。” 医务人员的提醒让赫胥猗猛然回过神来,连忙让开身体让他们帮忙移动尹如琢。 “猗猗,”但是尹如琢即便被抬上担架,有一只手从始至终都没放开赫胥猗,“对不起……” 她脸色苍白,目光也不如平日明亮。 “不要说话,我们现在去医院,我陪你去医院。” 赫胥猗看到了她手上的刀伤,心中更是撕裂般地疼痛——那些曾经微不足道的刺痛,在她退去其他所有复杂感情之后,变成了痛彻心扉的猛烈痛苦。 三年,将近三年的时光,一直是尹如琢陪在她的身边,她以为自己只是在利用尹如琢,以为自己和她不过是一场交易,以为自己绝不会在相信任何人。 但此刻,她终于意识到,尹如琢不知不觉中已经在自己心中占据了重要的位置。 尹如琢似乎还想说什么,却终于只是点了点头,转而对着吴卓道:“吴卓,留下来配合警官工作,知道吗?” 吴卓微一愣,在看到尹如琢的目光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担架很快被抬走,赫胥猗紧紧跟在担架一侧,满眼都只有尹如琢。 警察此刻的注意力都在张景宣身上,吴卓不动声色地勘查现场。他很快找到一片狼藉中的一团蓝色信纸,悄无声息地把它装进了口袋。 信纸之中包括着一支小型录音笔,吴卓隐约从皱巴巴的纸上看到了几个字:景宣哥哥敬启。 作者有话要说:  来惹!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手术持续了好几个小时, 尹润松早已赶到, 此刻脸色难看地坐在手术室门外。 他从始至终都没对赫胥猗说过一句话,似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赫胥猗已经不在乎自己的计划是否暴露, 她现在唯一的期望就是尹如琢不要有事。 手术室的灯终于熄灭,尹如琢被推出手术室,尹润松赶忙迎了上去, 对着一旁的医生问道:“梁医生, 我女儿怎么样了?” “手术很成功,没伤到重要内脏, 理想情况下一个月就能痊愈。手也很幸运地没伤到神经,就是近期行动会有不便。” 尹润松表情一松。 “那我现在能不能陪她?” “当然可以, 不过病人还需要休息, 要保持安静。” “我知道我知道。” 赫胥猗没有说话, 只是不远不近地跟在尹润松身后, 在听到医生的话时,也是心中一块大石落地。 她想再仔细一点看看尹如琢,但只走了一步就被转身的尹润松挡住了视线。 “爸爸……” “哼,你真的有拿我当过爸爸?”尹润松面色冷凝,威严十足, 第一次在赫胥猗面前展现出了严厉的一面, “现在我不想见你,有些账我们以后再算。” “爸爸,我想陪着如琢……” “不需要!让你陪着天知道我女儿还要出点什么事。”尹润松拿拐杖隔开赫胥猗,冷声道, “让开。” 赫胥猗呆呆地让开身体,眼睁睁看着尹如琢在自己面前经过。麻药显然还未退去,刚经历手术的脸也异常苍白。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队伍后面,直到尹如琢被送入病房。 赫胥猗有一种预感,预感自己会失去尹如琢。 “赫胥小姐?”徐静怡一接到消息就往医院赶来,没想到的是赫胥猗会坐在病房门外,“现在不能探望吗?” 赫胥猗看到她就是一愣,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坐在外面?” 赫胥猗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恰好在这时尹润松打开了门。 “尹伯父,如琢怎么样了?”徐静怡看到尹润松出来,也顾不上赫胥猗,焦急地问道,“她还好吗?脱离危险了吗?醒过来了吗?” 尹润松瞥了一眼赫胥猗,却无视了她脸上欲言又止的焦急神情。 “如琢还没醒,你先进来吧。” 徐静怡察觉到了有什么不对,但这是人家的家事,她管不上也管不了。比起这些,尹如琢的安危更让她牵挂。 “嗯。” 看着徐静怡进门,赫胥猗也站起了身。 “爸爸,请让我也——” 尹润松轻哼一声,重重关上了门。 赫胥猗失魂落魄地站着,呆呆地望着病房的门。 “猗猗……” “如琢,别乱动。” 尹如琢慢慢睁开眼,第一眼见到的人却不是赫胥猗。 “静怡?你怎么在这里?” 徐静怡坐在病床前,见她醒来,终于露出了些微笑容。 “还问我为什么在这里,你出了那么大的事,我不该来探望一下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徐静怡明显是在打太极,尹如琢也不执着这个问题了,“你知道猗猗在哪里吗?还有我爸爸,他知道这件事了吗?” 当然是知道了,否则徐静怡也不可能出现在这里。 刚接到尹润松电话的时候她因为着急没有细想,到达这里后才发现事情有些不对劲。 尹润松把赫胥猗挡在门外,反倒是把自己叫过来照顾尹如琢,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当然,这些她没有必要问出来,仅作为她个人而言,倒不论是于情还是于理都愿意担起这一职责。 “伯父去警局了,让我留下来照顾你。至于赫胥小姐……她一直守在门外。” 尹如琢大致猜到了原因——父亲很可能已经知道事情的经过了。 “麻烦你帮我叫猗猗进来好不好?” “这……” 徐静怡有些为难,她当然没有阻挡赫胥猗探望尹如琢的资格,但尹润松离开之前千叮咛万嘱咐,还在门外立了两尊大佛一般的保镖,坚决不准赫胥猗入内。 “当然不好!” 幸好,回来的尹润松及时解决了她这个进退两难的问题。 “爸爸……” 尹如琢见到父亲打算起身,却因牵扯到手上和小腹的伤口而发出了呻·吟。徐静怡连忙扶住她,拿枕头帮她垫高头部。 “小心一点,你才刚做完手术。” 尹润松走到床边坐下,脸色难看地对着尹如琢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赫胥猗?她害你还害得不够吗?” 尹如琢勉强一笑。 “爸爸,你这说得哪里的话,伤我的又不是她,是张景宣。” 尹润松拿拐杖敲着地面,气恼于女儿的执迷不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最近做的那些事,我原先不管是希望你自己能好好处理。可是结果呢?你就一味地纵容赫胥猗,甚至差点搭上自己的性命,你给我好好想想,我什么时候教过你这样处事!” 尹如琢面色一怔。 “我不管赫胥猗究竟有什么打算,她有她的目的,或许也有她的难处,但这些我都管不着!我不让她见你是想让你好好想一想,你还是不是我用心教导了几十年的女儿,还有没有一点理智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尹润松一直认为女儿聪明理智,甚至过去非常担忧她缺乏激情。可经过这一次,他意识到女儿究竟有多受感情的影响。 如果是平时的她,在第一时间发现赫胥猗的所作所为时,就该开诚布公地谈一谈。既然结了婚,夫妻俩就是最亲密的关系,合该共同进退,一起承担。只要说开了,就算帮着赫胥猗一起对付许、张两家又有什么难? 可是,尹如琢做了最留后患的选择,而赫胥猗——他是真的小瞧了这小妮子。若是放在别人身上,他或许还能欣赏一下她忍辱负重的复仇之路,可这牵扯到了他的女儿,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纵赫胥猗惹事。 “你想清楚之前都不准见她,我没死,这个家还轮不到你说了算!” 尹润松向来开明,尹如琢还是第一次见识到父亲的霸道。 “静怡,我最近要处理不少事,如琢就先麻烦你了,这段时间不忙吧?这孩子没什么朋友,希望你能陪陪她。” 徐静怡默默站在一旁,直到尹润松提起她,才恭敬道:“当然,应该的,伯父你放心。” 尹润松点点头,一点儿也不觉得麻烦了人家。 “那我就先走了。” “好的。” 尹润松来去匆匆,尹如琢一时沉默不语。 “好了,你先不要想了,好好休息要紧。饿了吗?医生说你现在只能吃一些流质的食物,伤到肠子了。” “还好,”尹如琢勉强笑道,“不好意思让你听到这些,你不用在意我爸爸的话,我可以照顾自己的。” “好啦,你们愿意在我们面前说是信任我。我最近正好有空,你就别见外了。再说,我照顾你也是应该的。” 娱乐圈可不单纯,想要独善其身、与世无争,还是得背靠大树好乘凉。 尹如琢不仅仅是帮助她,也真心地对待她,欣赏她。她曾以为对方多少带着一些目的,也不介意当她的情人,只可惜,最后痴心妄想的是她自己。 这是徐静怡的心意,尹如琢没有严正拒绝。她知道,对方一直牵挂着受自己帮助的事,这样能让她觉得轻松一些。 “静怡,你也觉得我不像自己了吗?” 尹如琢一直在思考尹润松的话。 “我不知道你和赫胥小姐具体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伯父这样说,那你或许确实该认真思考一下。”徐静怡说得很含蓄委婉,“当然,我觉得不像自己这种话本身就不大对,可能那些只是你没有发现的另一面而已。” 尹如琢望着虚空中的某一点,似乎是在思考,好一会儿才缓缓开口道:“静怡,我真的很爱猗猗。” “我知道。” “可是她说,她需要的不是我的爱,不是我的保护,我是不是真的做错了?” 徐静怡第一次看到尹如琢这样迷茫。 “我想他人是无法评定这个对错的,在我看来,更为重要的是你开心吗?还有,你爱的人开心吗?” 她开心吗? 能够和自己喜欢的人结婚,她应该是开心的吧? 可猗猗开心吗? 答案显然是否定的。 一个人连在伴侣面前也要演戏,又怎么可能快乐呢? 尹如琢以为自己能保护赫胥猗,可事实上,赫胥猗根本就不需要这种保护,她能自己处理好问题。 她自诩的爱和包容最终也不过是高高在上的傲慢与自我满足而已,她从来不了解赫胥猗,也从来不知道她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如琢。”徐静怡坐到床边,试探地握住了尹如琢的手,“有的时候人总是看不清身边的事与人,越是在乎就越容易失去客观。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选择,我都会支持你的。” 她仍喜欢着尹如琢,但也知道尹如琢对赫胥猗的感情,她不想成为破坏对方幸福的人。可如果她们的恩爱只是假象,她不介意主动出击,把握住自己的幸福——毕竟人都是自私的。 作者有话要说:  强力情敌出现。 第50章 第五十章 “茯苓小姐。” 晚上十点, 徐静怡终于从尹如琢的病房中出来, 赫胥猗仍坐在门边,似乎一动都没有动过。 “赫胥小姐。” 徐静怡对着她点了点头, 心中有种异样的感觉。 尹如琢的妻子被挡在门外,反倒是她这个外人登堂入室,实在是有几分讽刺。 “如琢怎么样?她醒了吗?” 赫胥猗站起身, 脸上有着明显的疲惫, 但神情态度仍不失贵族小姐的风范。 “应该没什么问题,伯父让我去帮她拿点衣服, 能劳烦您带我去一趟家里吗?” 赫胥猗一愣。 徐静怡神态自若,似乎一点儿不觉得自己的言行有不合规矩的地方。 “赫胥小姐?” 赫胥猗暗暗深吸了口气。 “还是我回去拿吧, 如琢这里也不能没人。” 尹润松刚来了一趟立即就又走了, 是徐静怡在里面陪到现在。 尹家人丁单薄, 尹如琢连个堂的兄弟姐妹都没有, 妈妈那边的亲戚更是基本都在国外,所以很难找到关系亲近点的人来看护。 当然,这不意味着真没人能照顾得了尹如琢,尹家雇佣关系久一点的佣人都是值得信任的,赫胥猗不相信尹润松找不出来。 可他偏偏叫了茯苓过来, 这是一种显而易见的警告和示威。 对赫胥猗来说重要的不是尹润松的想法, 也不是茯苓的想法,而是尹如琢的想法。 “……其实是这样的,”徐静怡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解释道, “如琢怕你不好好休息,让我督促你回去休息。” 这个意思是说,让她不要回来了? “这是如琢说的?” “是她的意思,伯父现在在气头上,你没办法进去。不如先好好休息,养足精力,等她和伯父沟通好,你再来照顾她。” 赫胥猗承认,徐静怡的话听起来很有道理。可是,作为妻子的她无法在这种关键时刻陪伴在尹如琢身边,却要由其他人来传话,又是个什么道理呢? 现在张家的事基本已经尘埃落定,她的复仇也将步入最后一个阶段。 可是,她没有大快人心的感觉,尹如琢受伤后一切都乱了。 她向来不相信什么以德报怨,也一直认为只有复仇才能平息自己心中的怒火。可她从没想过,出这口恶气的代价是伤害他人,伤害尹如琢。 究竟为什么会失控了呢? “没关系,我撑得住。麻烦茯苓小姐在这里照看如琢,我回家拿些衣服和日常用品,很快就回来。” 对方神情坚定,徐静怡也不好再多说什么。她又不是什么迫不及待想要上位的小三,如果赫胥猗和尹如琢之间真有问题,那么等她们分开了再说也不迟。 尹如琢的性格她清楚得很,对待感情近乎于洁癖的程度。她实在没必要这时候上赶着插足,反而破坏了两人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结下的深厚情谊。 时隔半个多月,赫胥猗终于再一次回到了家中。尹如琢不在的,房内看起来空荡荡的。 这个家她住了将近三年,本该是她除赫胥庄园之外最熟悉的地方,只是此刻她却觉得如此陌生。 家里的客厅有那么大吗?灯光有那么昏暗吗?空气有那么冷清吗? 或许她熟悉的根本就不是这栋房子,而是那个有尹如琢在的家。 太可笑了,她竟然在此刻才意识到这一点。 赫胥猗恍惚地走进卧室,开始机械地整理着尹如琢的东西。 之前离家出走,她带走了自己那一半日常用品,空出来的位置此刻看起来异常醒目和讽刺。 自己离开的这段时间,尹如琢究竟在想些什么,又究竟在做些什么呢? 她努力思考着尹如琢祝愿期间会需要哪些东西,可思绪却总是忍不住飘远。 床头柜上还放着南极旅行的定制手册,两人商量要如何度假的情景历历在目。 那个时候,她真的在期待,期待能在远离俗事的冰天雪地中忘却一些烦恼,和尹如琢度过一个愉快的假期。 赫胥猗突然很想哭。 尹如琢能那么及时的赶到,肯定是一直关注着她。她口口声声地说着不要尹如琢的保护,可到最后还是被她保护着。 怒火猛烈燃烧过后的地方空虚一片,她恍然觉得自己这几年的生活犹如一场大梦,一心扑在复仇之上,此刻竟然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 尹如琢会是她的未来吗? 失控之后,她曾用言语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尹如琢,可是这一次,在张景宣当着她的面说出那些话时,她体会到了冰寒刺骨的恐惧与疼痛。 比起身后的张景宣,比起抵在自己脖子上的刀尖,她在那一刻更害怕的是尹如琢会相信张景宣的话。 原来她不是不在乎,只是害怕对尹如琢的在乎会毁了自己的决心,会毁了筹划的一切,会让自己再一次受伤。 尹如琢相信了吗? 她当然应该相信,自己曾经亲口承认过只是在利用她。 这是她无法狡辩的事实。 赫胥猗一边流泪,一边默默收拾着衣物,脑海中闪过的全是尹如琢的画面。 平日里的关怀备至,动情时的温柔蜜意,还有在千钧一发之际向着自己扑来的果断坚定。 手掌中似乎还残留着血液的触感,温热、粘稠,激起了她心底被埋藏在最深处的恐惧。 她害怕失去——害怕失去爱情,害怕失去家园,害怕失去亲人,而当这些东西一件件被夺走之后,她以为只要不去拥有,就再也不用品尝失去的痛苦。 可在那一刻,她再一次品尝到了被失去支配的恐怖。 她会失去尹如琢,会失去这个帮助着她,保护着她,深爱着她的人。 这个念头一瞬间压过了所有其他思绪,也在一瞬间吹散了她心中所有的迷雾。 原来,她并不是对尹如琢毫无感觉;原来,她根本就没有守住自己的心。 可笑又可悲的是,她直到此刻才意识到这件事。 “猗猗怎么样了?” 徐静怡一回来,尹如琢就迫不及待地追问道。 “看起来有些疲惫和憔悴,但应该没受什么伤。她不肯回去休息,说收拾好你的东西再回来。” 尹如琢微微皱眉:“她应该受到了不小的惊吓,我要是真的出事,她心里一定会不安的。” 徐静怡淡淡一笑,带着几分揶揄:“只是不安吗?担心爱人应该是人之常情吧?” 尹如琢抿着唇苦笑,声音干涩道:“如果真的是这样就好了。” 徐静怡还是第一次见尹如琢这样患得患失,很体贴地转移了话题。 “好啦,我可不喜欢看没自信的尹总。想不想吃点什么?我去叫人准备。” 确实有一点饿了,尹如琢不会作践自己的身体。 “医生说什么能吃就吃什么吧,我都可以。” “好。” “还有你晚上不要在这过夜,传出去不好。” 徐静怡瞟了她一眼:“知道啦,已婚人士。” 两人正说话间,病房的门被敲响了。 “尹总。” 是吴卓的声音,他一直配合警察工作,所以直到现在才赶来医院。 徐静怡对尹如琢的这位保镖也不陌生,很快开了门。 “好了,我去弄点吃的,你们聊。” 当然没什么吃的是需要堂堂影后亲自去弄的,不过她在娱乐圈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最会察言观色。见吴卓脸色严肃,知道两人有话要谈,这才找了借口主动退出。 “情况怎么样了?” “张景宣已经抓捕归案,我想之后的流程不会出什么岔子。就是这件事闹得不小,舆论上不太好压。” “这些都是小事。” 吴卓并非善于言辞的人,听到尹如琢的话只是点了点头。 “还有什么事吗?” 尹如琢让他去协助调查怕的就是现场有什么不利于赫胥猗的证据,此刻见他面露迟疑,知道可能有其他情况。 “夫人的东西我都拿回来了,没让警察检查手机和笔记本电脑里的内容。” “嗯。” “还有……”吴卓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信纸和一支录音笔,“我捡到了一封信,里面包着一支录音笔。我没听内容,但信的落款是夫人的名字……” 尹如琢浑身一震,愣愣地望着吴卓手中拿着的东西。 “尹总……” “嗯,给我吧。” 吴卓小心翼翼地把信纸和录音交到尹如琢手中。 “吴卓,我有些累了,你先出去。见到静怡帮我送她回家,还有谢谢她,我暂时不想见任何人。” “好。” 按响录音笔的播放键,嘈杂的声音在病房内响起。 尹如琢一边听一遍阅读着信上的内容。 淡蓝色的信纸,娟秀的字体,洋溢着热烈而青涩的爱慕之情。 直白、勇敢、大胆,一如她第一次所见的那个少女。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她。 这是真正的赫胥猗写给他人的情书,她终究是去得太晚,到得太迟。 支撑着两人婚姻的是猗猗的复仇之心和她自欺欺人,这又怎么可能会是通向幸福的道路呢? 两人或许本就该只有那一点点交集,她本该把自己的感情埋藏在最深处。 可自私还是逼着她一步步踏进这自己构筑的甜蜜陷阱,企图拉着猗猗一起万劫不复。 或许,是该让两人解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尹姐姐还是温柔理智的。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赫胥猗这两天仍一直等在病房门外, 尹润松为了给尹如琢创造良好的休息环境, 谢绝了一切外来访客,只有徐静怡时常进进出出。 对赫胥猗来说, 徐静怡无疑是刺眼的。尹润松并不是个在乎名声的人,所以用这种方法刺激她,给她难堪。 何其讽刺?一直否认在意尹如琢, 喜欢尹如琢的她, 此刻切实地被这种方法刺痛了心。 她和尹如琢的婚姻起源于尹润松的积极撮合,而现在, 他已经摆明了对她失望透顶,甚至不惜找来徐静怡, 为的不过是告诉她, 尹如琢不是非她不可。 “你真的已经决定好了吗?” 尹如琢望着徐静怡的脸, 坚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 我已经想得很清楚。再这样拖下去对大家都不好,我总要和她说明白的。” “伯父知道了吗?” “嗯,我刚刚和爸爸打过电话,吴卓也已经把东西都送过来了。” “那我现在帮你把赫胥小姐叫进来?” “嗯,麻烦你了。” 徐静怡微微一笑:“对我就不要那么客气了。” 单纯而漫无目的的等待总是磋磨人, 赫胥猗觉得自己仿佛等待行刑的犯人, 每一秒都备受煎熬。 正在此时,门外的保镖突然接了一个电话,紧接着,病房的门就打开了。 徐静怡才刚到不久, 赫胥猗有些奇怪她怎么又出来了。 “赫胥小姐,如琢想见你。” 赫胥猗憔悴的面容上终于现出了几分神采:“我可以进去了吗?” “是的,刚才尹伯父应该已经和保镖打过招呼。” 赫胥猗微微松了口气,脸上也终于出现了一丝笑容。 “她还好吗?” 徐静怡微笑道:“你自己能亲眼见她,就不必问我了。快去吧,她应该有事和你说。” 徐静怡显然是让她单独进去,赫胥猗心中不禁又生出几分不安。 尹如琢有事和她说? 究竟是有什么事需要特别指出来的呢? 赫胥猗怀抱忐忑的心情进入病房,终于看到了几日不见的人。 尹如琢靠在枕头上,气色看起来不错,此刻正微笑地望着她,神情是一如既往的温和。 “猗猗。” “如琢……” 尹如琢拍了拍床边:“过来坐吧。” 赫胥猗脚下带着几分迟疑,缓缓走到尹如琢身边坐下。 “你的伤没好好处理吗?”尹如琢看到她脸上以及脖颈处已经结痂的伤口,眉头微皱,担忧道,“找过医生了吗?让我看看。” “没事的,医生帮我处理过了,不严重不用缝针,只要涂点药就好了。”赫胥猗一边否认,一边却乖巧地凑过脸来,“已经消炎过了。” 尹如琢用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捧住她的脸,仔细端详了好一会儿才放心些。 “不止是要消炎,之后也要做好祛疤,伤在脸上呢。”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赫胥猗下意识地看向了她的脸,之前被裁纸刀划伤的皮肤还有着明显的颜色不一。 比起她给尹如琢造成的伤害,这已经要好太多了。 “你才是,身体好一点了吗?” 抚摸在她脸上的手温暖而干燥,这几天的煎熬终于让赫胥猗明白,自己有多眷恋这双手、这个人。 即便是发生了这样的事,尹如琢仍没有对她说过一句怨言,有过哪怕一丝丝的责怪。 可这并不让她觉得更好受一些,恰恰相反,如果尹如琢能责备她一番,她可能还会轻松一些。 尹如琢放开手,微笑道:“已经好了很多,今天能下床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 赫胥猗努力露出笑容,可惜不太成功。尹如琢的放手让她失落,两人作为最亲密的伴侣,此刻说话的氛围犹如陌生人般尴尬。 “如琢,关于之前的事,我——” 尹如琢静静地望着她,似乎是在等待她的解释。然而,她又能解释什么呢? “我很抱歉……” 除了道歉之外,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无论是欺骗尹如琢,还是尹如琢为她受伤都是事实。 可仅仅是道歉又有什么用呢? 想要借此来获得尹如琢的原谅吗?还是想借此来减轻自己的负罪感呢? 尹如琢却只是摇了摇头,拍了拍她的手背。 “静怡说你一直在门外,是不是根本没睡过?” 赫胥猗这几天显然过得不太好,眼下有浓重的乌青,发丝也有些凌乱。对于素来喜好整洁的赫胥猗来说,这绝对算得上不修边幅了。 赫胥猗因手背陡然被温暖包裹,整个人都忍不住一震。 “我眯过几次的。” 尹如琢歉疚道:“对不起,我应该更早一点下定决心,更早一点说服爸爸,你也用不着煎熬那么久。” 下定什么决心? 赫胥猗有种不好的预感,口中的苦涩迅速蔓延开来。 “你不用对我道歉,是我……对不起你。” 尹如琢深深地望着她,语调轻柔道:“我知道的,你没想过要让我受伤。你很坚强,原本想把这些负担都靠一己之力扛起。” 赫胥猗一时哑口,尹如琢像是看透了她的心思一般,微笑道:“刚知道你做的那些事时,我确实震惊又无措。就像你说的一样,我不敢问你是因为害怕,害怕知道不一样的你,害怕自己拥有的你只是假象,害怕好不容易得来的幸福分崩离析。” 赫胥猗想起了自己曾口不择言用来伤害尹如琢的话,心一下沉到了谷底。 “可是,在一个小小的角落,我又很为你自豪。你仍然是那个我第一次见到的女孩,大胆、勇敢、坚韧。” “如琢,我……” “猗猗,你先听我说。”尹如琢想把自己的一切感受都告诉她,想把自己一切卑劣的心思都向赫胥猗坦白,“自从十八岁那年见到你后,我就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很可笑吧?一个成年人一直惦记着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可事实正是如此,你的身上有我所没有的品质,无时无刻都在给我勇气。” “所以,当爸爸提议和你联姻的时候,我没有办法拒绝。我喜欢你,再次见到你的时候,我确认了这一个事实。” “知道你愿意和我结婚,以为你对我也有好感的时候,我真的很开心。在真正拥有你之后,我一直沉浸在喜悦之中。” “所以,我故意忽略你的异常,故意忽视你的不快乐,故意对不和谐之处视而不见。我自欺欺人地认为,只要自己做得足够好,付出得足够多,总能换回你的真心。” 尹如琢足够好,付出的也足够多,可她还来不及用真心对尹如琢,就已经失去了资格。 “对不起……” 尹如琢目中含泪,这是赫胥猗第一次看到她的泪水。 “我不是想责备你,也没有想让你内疚。我只是……”她只是觉得羞愧,觉得无地自容,“我只是忘了,感情的事并非等价交换,是勉强不来的。更何况你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没有时间沉浸在儿女情长里。而我其实根本不知道要如何做得足够好,只是卑鄙地想要用手中的一切去交换你的爱,自以为是地把这当作付出。” 尹如琢说着,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个文件袋递到赫胥猗手中。 “我很抱歉,自作主张地干涉了你爸爸的事。这是从许家换回来的录音以及我让人调查的证据,你可以自己选择要怎么做。” 赫胥猗呆呆地接过文件袋。 这是她不惜伤害尹如琢也想要得到的东西,可此时此刻,她竟然觉得一切毫无意义。 把赫胥复送进监狱她就能获得最终的解脱吗? 她冥冥中感觉自己不会。 当然,她依然会拿着证据去举报赫胥复,只是,她已经开始意识到,这些事并非自己生活的全部。 尹如琢等待了一会儿,见她没有出声,终是无声地叹了口气,又拿起另一份文件。 “还有这一份……”她顿了一顿,努力压下喉咙中的哽咽,“是离婚协议书,你看一看,要是觉得有哪里不妥,我们可以再修改。” 赫胥猗满是惊愕地望向尹如琢,连手中的文件袋滑落都没有察觉到。 “你要……离婚?” 尹如琢苦涩一笑。 “我认为这对我们俩来说都好,你不用再……那么不自在,而我,也能够彻底解脱。爸爸说我变得不像自己,我反思这三年自己的所作所为也充满了羞愧。明知当时的你嫁给我是唯一的选择,明知你有重重的心事,却仍一意孤行地决定用‘付出’来道德绑架你。现在,是我放手的时候了……” 要面对卑劣的自己并不容易,尹如琢怕自己好不容易下定的决心会付诸东流,加快语速道,“当然,如果你有哪里需要我的帮助——” “我不需要!” 赫胥猗只觉得心中一片慌乱。 她猜想过尹如琢的反应,可她从来没想过尹如琢会提出离婚——或者说,她不敢这样去想。 她怀抱着一丝希望,奢望尹如琢能再一次包容自己。责怪也好,羞辱也罢,她都不怕,只要她还愿意给自己弥补的机会。 进来看到到尹如琢脸上的微笑时,被她的手所触碰时,她虽然深深地内疚着,却也有着无尽的喜悦,以为自己的祈祷奏效了。 可是啊,是她自己亲口说出不过是在利用尹如琢这样的话,如今又如何去奢求对方不放弃呢? 离婚,明明才是最正常的选择。 就算之前还能用爱来包容,可是经历了这一次的事件,经历了张景宣的羞辱,尹如琢又怎么可能再继续忍耐下去呢? 能够用这种平静温和的态度来处理,已经是尹如琢异乎寻常的温柔了。 尹如琢听到她激动的语气,不禁一愣,而后才苦笑道:“对不起,我自以为是惯了。我很明白你的能力,只要没有你父亲的拖累,你能把自己和家人照顾得很好。我只是……希望你能过得更轻松一些,无论是在精神上还是物质上……但是,其实我一直没去了解你真正需要的是什么……” 她像是在解释,但更像是在道歉:“我总是自以为是地觉得那是对你好,我对你的爱也只是傲慢的自我满足……就像你说的那样,我想给你的东西从来不是你要的……我很抱歉,一直让你那么有负担。” 赫胥猗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烈,让尹如琢产生了误会。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又该如何解释呢? 任何解释现在听起来都不过是狡辩。 “我不是这个意思……”赫胥猗从不知道自己的脑子会如此迟钝,可她绞尽脑汁也只能磕磕绊绊地说出这些破碎的话语,“是我辜负了你的信任,一、一直在欺骗你……可是现在……我已经……” 已经什么了呢? 她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对于自己想要说出口的那个字充满了恐惧。 已经爱上尹如琢了吗?在做尽这一切卑劣的事情之后,说自己爱着她吗?企图用这样的告白来消除自己犯下的所有错误吗? 究竟是要多厚的脸皮才能说出口? 而且,尹如琢一定不会相信吧?她会用怀疑的、鄙夷的、失望的目光看待自己吧? “我是说,这些事……这些事等之后再谈吧,等你身体好了以后……” 她最终因为恐惧选择了逃避,她害怕失去尹如琢这最后的一点温柔相待。 尹如琢的脸上似有些微的失落,但很快收拾好了心情。 “当然,近期事情很多,我们不需要那么着急,你可以先看一看内容。至于我的伤,真的不严重,你不用担心,更不要因此……”她深深地望着赫胥猗,似有祈求,“有担负,甚至做出不明智的选择。” 不明智的选择。 尹如琢的话,尹如琢的眼神都让赫胥猗意识到了一件事——自己如果不愿离婚,很有可能会被她认为是出于愧疚。 此刻,她已经毫无退路了。 “我知道……我只是希望至少……至少能让我照顾你到身体康复……” 尹如琢因她的反应更加坐定了自己的猜想,宽厚地笑了笑。 “我知道的。很抱歉在这样的多事之秋提这件事,但这毕竟是两个人的事,不能只有我自己一个人思考,也要给你一些考虑的时间,我会等你的答复。” 赫胥猗心下一松。 虽然还完全没想过要怎么办,但只是熬过眼下,不用就此作出答复就已经让她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她不想去思考、也不想去面对这个问题,起码现在,她一点都不想。 比起腹部的伤口,尹如琢左手的伤更影响日常生活。赫胥猗很快接替了徐静怡的工作,开始全心全意地照料尹如琢。徐静怡没对此有任何表示,只每天仍会来例行探望。 当然,尹如琢不是那种受了伤就完全依靠他人来照顾的人。除了确实没办法自己做的事以外,她基本不依靠赫胥猗。 “还是我来喂你吧,你的手不方便。” 因为伤到消化系统,尹如琢日常的食物只能是各种流质食品,粥、粉糊以及奶类成为了她的主食。 “只是用调羹而已,一只手够了。” 尹如琢拿着调羹喝粥,摆放着碗的餐桌旁还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那就吃完再工作吧,会消化不良的。” 尹如琢过往虽然是个工作狂,但绝不会一边吃饭一边工作。只不过这次事发突然,有一些紧急的工作尹润松也没办法做决定,最终还是需要尹如琢来处理。 积压了几天,尹润松又只同意她腾出两小时来工作。尹如琢只能把吃饭的时间也用上,美其名曰:下饭。 “公司等得挺急了,没事,我就是看一看。” 赫胥猗终于不再多说,手中削着苹果。尹如琢也没办法吃水果,所以只能做成果汁。 午餐过后需要例行散步,因为两人最近都在风口浪尖上,尹如琢没去外面,只在病房里走走。 正在此时,病房里响起了敲门声。 “如琢。” 在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之前,赫胥猗就已经知道外面的人是谁。徐静怡可算对尹如琢情深义重,堂堂影后竟然每天都腾得出时间来看尹如琢,并且雷打不动。 她不会待太久,甚至有时候只是来报个道,却让赫胥猗如鲠在喉。 明明当初还嘴硬地说,影后如果愿意加入自己不亏这样的调侃之语,如今她却切实地感觉到了威胁。 这是一位美丽、聪慧并且富有才华的女性,更难能可贵的是她还有着十足的耐心。 赫胥猗相信尹如琢对自己的真心,更知道她对感情的态度。而徐静怡不仅让尹如琢知道她感情,甚至没因此刻意保持距离,可见她多有手段和分寸。 所以徐静怡一定知道,现在就是她的机会了。 这不是什么阴谋,更说不上卑鄙,徐静怡就如此堂堂正正地出现在了她的面前,没使用任何卑劣的手段,以尹如琢挚友的身份向她发起了挑战。 可悲的是,她作为尹如琢名义上的妻子,此刻却无法对对方这种行为作出任何指责。 她没有好好地珍惜尹如琢,但有人愿意珍惜,仅此而已。 她能因此责怪徐静怡的企图吗?能因此责怪尹如琢不保持距离吗? 她都不能。 “静怡,你进来吧。” 尹如琢很快对着门外道。 优雅大方的影后款款走进病房,虽是平民出身,但她的气质气场丝毫不熟贵族名媛。 “看来你恢复得很好。”徐静怡看到站在窗边,摆弄盆景的尹如琢笑道,“都有心思照顾起植物了。” 尹如琢放下手中的园艺剪,准备去洗手。 “我的身体一向很好,这就是锻炼的好处。” 赫胥猗就站在她身边,下意识伸手去扶。尹如琢虽然恢复得很快,但也只能慢慢行走,剧烈一些的运动还是会引起疼痛。 尹如琢没有拒绝赫胥猗的帮助,徐静怡也在这时候走到她身边,一边对赫胥猗点了点头,一边打算扶住尹如琢的另一只手。 “静怡,我还没那么虚弱吧?” 尹如琢一脸哭笑不得的表情推拒了她的帮助,徐静怡动作只是微微一顿就放开了手。 “好吧好吧,我知道尹总自己能行。” 尹如琢走了几步,似乎是想起什么,对着赫胥猗道:“猗猗,你帮静怡倒杯水吧,我去上个洗手间。” “……好。” 徐静怡看着尹如琢慢慢走进洗手间,看着赫胥猗去帮自己倒水,笑道:“其实不用麻烦赫胥小姐,我知道水在哪里,自己来就行了。” “应该的,我是如琢妻子,你是她的朋友,你来探病,我本来就该好好招待你,感谢你。” “我和如琢认识已经十年了,倒不用那么见外。” 十年,那无论是友谊或是爱慕都一定很深刻了吧? “爸爸一直说如琢朋友不多,不过能有像茯苓小姐这样的挚友,如琢一定已经很开心了。” “如琢向来真挚待人,能成为她认定的朋友,该是我开心才对。” 赫胥猗将倒好的水递到徐静怡手中,两人终于进行了今日的第一次对视。 徐静怡笑意盈盈的望着她,没有敌意,没有嘲讽,只有毫不掩饰到光明磊落的企图。 影后是典型的美人长相,鹅蛋脸,五官立体大气,每个地方都恰到好处,几乎驾驭得了任何类型的角色,在荧幕之中有百变女王的称号,仅仅二十七岁就已经是三金影后,是近年来称得上传奇的著名女星。 就连不怎么看电影的赫胥猗都看过她的成名作,知道一些她的传闻。 能获得如此成就在外人眼中自然不仅仅是因为她的美貌以及实力,更是因为身后有尹如琢的支持。 但看着这样的徐静怡时,赫胥猗知道,即便尹如琢对她有帮助,那也只是锦上添花的辅助而已。 面前的这个女人,在某种意义上来说非常“危险”。 “如琢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茯苓小姐,我不会忘记你对她的照顾。” 如果还想要挽回如琢,她一刻也不能放松警惕。即便要承受尹润松的怒意和不喜,即便还有和尹如琢离婚的危机,即便她六神无主不知接下去该何去何从,有一点她却万分明确:在这个女人面前,她绝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退缩。 作者有话要说:  正妻地位保卫战,有了心小姐不容易。两章合一,今天就这一更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尹如琢恢复得不错, 一周之后准备出院。之后的几天都是赫胥猗在照顾她, 尹润松见到这种情况也只是稍稍表达一下不满,没有表现出太强硬的态度。 但在尹如琢打算出院的这一天, 该回哪里成了一个问题。 “当然是回尹家老宅,那里安静,又有熟悉的佣人, 可以好好照顾你。” 尹润松臭着脸, 对赫胥猗仍然徘徊在女儿周围的行为似乎很不满。 赫胥猗不是没经历过事的柔弱少女,过往家中欠债, 债主上门,比这更难堪的事也经历过, 只默不作声地帮尹如琢收拾东西。 尹如琢一开始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只想着终于可以回家, 此时听父亲一说, 总算回过神来。她都和赫胥猗提离婚了,确实还是先分居比较好。 只是赫胥猗说要照顾她到康复,现在又一直默默地收拾东西,看来是不打算听从尹润松的建议。 她可以理解父亲为什么会对赫胥猗有这种不满情绪,也知道自己现在说不了太多。赫胥猗的默默忍耐让她有些不忍, 只能期望离婚之后她不用再忍受这些。 她了解自己的父亲, 把婚姻看得很重。别看他现在对赫胥猗表现得这么反感,但实际上根本没有让两人离婚的打算。否则,他也不可能让赫胥猗一直守在门外,现在又不强硬地赶走她。 所以, 尹如琢还没把自己的打算告诉尹润松,只说自己已经好好地思考过,做好了决定。 “爸爸,我还是先回家里吧,日常用品都在那里,搬来搬去也麻烦。” “麻烦什么麻烦?缺什么买不就行了吗?你在那儿,万一有人照顾不好你怎么办?” 这话显然是说给赫胥猗听的。 “爸爸,我会照顾好如琢的。” 赫胥猗连忙表态,态度十分诚恳。 “你能照顾好她?” “我已经和学校请过假了。” 尹如琢也是劝道:“而且家里有阿姨帮忙,我其实也好得差不多了。老宅那边太偏了点,还是这里方便。” 尹润松挑了挑眉,终于算是承认了。 “好吧,我再派点人过去,”他瞟了赫胥猗一眼,“有时间我也会过去看看的。” 尹如琢有些无奈:大概是认为自己之前没插手才导致她受伤,尹润松之后就开始疯狂干涉两人的事。 她因让自己身处险境而深感愧疚,所以在很多方面任由尹润松来安排。 “不要在意爸爸说的话。”两人坐上车,尹如琢对着赫胥道,“他只是担心我。” 赫胥猗露出微笑:“我知道。” “其实你不需要请假的,我已经可以下地行走,日常生活没太大问题,不做剧烈运动不会弄疼伤口的。” “没关系,我现在去上学也不太方便。” 这事小范围地传播开,两人最近都很受关注,赫胥猗说的并非谎言。 “也好,正好……可以把事情解决一下。” 赫胥猗听懂她的意思,心中剧震。 离婚。 那份离婚协议她至今都没有拆,扔在看不见的角落里。除了拖延,她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办法。 和尹如琢说自己已经爱上了她吗? 就算她肯不要脸面,尹如琢恐怕也不会再信了吧? 而且,她也说不出口,在那样伤害了尹如琢之后,她根本无法说出这种死皮赖脸的话来。 两人这边没有常驻的佣人,只有做饭的阿姨会定时过来,但这一次尹润松派了王婶过来。她是尹家的老人,尹如琢就是她一手带大的。她的丈夫还是尹家老宅的管家,两人在尹家都有很高的地位,是犹如家人一般的存在。 “小姐,少夫人。” 王婶在两人到家之前赶到,此刻已经安顿好,出来迎接她们。 大包小包由吴卓帮忙提到楼上,赫胥猗扶着尹如琢进门。 一段时间没住人的房间依旧整洁,然而不知为何,曾经有的温馨气息已经一去不复返。 赫胥猗听到尹如琢用平静的声音对着王婶道:“王婶,把一楼的客房收拾出来吧,我行动不大方便,就不睡楼上了。” “好的。” 王婶从不对主家的吩咐有疑问,立即着手去准备。 但赫胥猗已经呆住了。 虽然尹如琢是以自己的伤为借口,但赫胥猗知道,她是为了不和自己同房。 她原本以为尹如琢会同意回家,心中多少还是有一点犹豫和眷恋的,她想通过这段时间的行动来证明自己,想要再次获得尹如琢的信任。 她从未想过离婚,无论是当初嫁给尹如琢的时候,还是现在,她都没想过。 王婶做事十分干净利落,尹如琢只坐了一会儿,房间就已经全部准备好。 “猗猗,你这几天辛苦了,还是去休息一下吧。我要稍微看些文件,想一个人待着。” “你才刚刚回家。” “但在医院也一直是躺着,没事,说好两个小时,我绝对不会超过的,今天还没看呢。” “那我陪你。” “你知道的,我工作的时候不习惯身边有人。” “可是……” 可是上一次她生病的时候,尹如琢明明就一直陪在她身边,连工作也不例外——这次在医院的时候也是。 “猗猗,我真的没事,你放心吧。” 尹如琢的声音虽然温柔,但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赫胥猗曾经很少……或者不如说,这几天才开始被她用如此强硬的态度来对待。 “王婶,麻烦你扶我去客房吧,顺便帮我把笔记本电脑拿过来。” “好的小姐。” 尹如琢说完就不再磨蹭,留下赫胥猗独自坐在客厅中。 工作一直是尹如琢生活中非常重要的部分,即便是和赫胥猗结婚之后,这一个事实也没改变。工作能让她沉浸,让她获得成就感,也能让她平静。 她的性子从小就比别人更安静内敛,甚至一度被怀疑是否患有自闭症。但她一直觉得自己只是比一般人更专注,更专一,也更一根筋而已。 她很容易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虽然随着慢慢长大,慢慢成熟,这种现象也越来越不显著,但现在看来,或许只是换了一种方式呈现。 在终于决定放手之后,她能感觉到心痛,却也觉得解脱。赫胥猗不用再演戏,而她也不用再去猜测,再去不安,再去期待。 虽然她无法拥有赫胥猗,但她终于能够见到真实的赫胥猗,这又有什么不好呢? 回想起初衷,退回原本的位置,再仔细想一想自己的目的,她从一开始就只是想回报这个女孩而已。 无关爱情,无关交换,而仅仅是她个人的自我满足。她在中途出现了偏差,但现在不会了。她已经重新找到了自己的位置,重新确定了自己的方向。 尹如琢的身体向来不错,伤口恢复得也很快,第五天的时候已经拆除了缝合线,现在也已经能吃一些半流质的食品。但这一周流食吃得她原本就不丰满的体型更加瘦削,王婶心疼得不行,晚上特地做了比较“丰盛”的一餐。 肉松粥配五种馅的肉糜小汤包,还有蛋奶当餐后的甜点。 王婶的小汤包做得一绝,总算是让吃了快一周纯流质食品的尹如琢尝到了一点鲜味。 “小姐,再吃点吧,你都瘦了那么多。”王婶也坐着一块儿吃晚餐,见尹如琢粥只吃了半碗,三只小汤包,担忧地劝道,“医生嘱咐过我的,说你现在多吃点也没事了,要注意补充营养。” 赫胥猗吃着同样的晚餐——尹如琢有一份,她当然也有一份。王婶从没有厚此薄彼过,对她也一如对尹如琢这般恭敬。 “王婶,我真的已经吃饱了。” “是不是我今天做的不合口味?你想吃什么,我再给你做。” 王婶在其他方面是典型的少说少看多做,只有在涉及到尹如琢的身体时才会特别紧张。 “不用啦,很好吃,我也很喜欢。就是最近肠胃功能不大好,我不想吃太多。补充营养以后也来得及,我现在吃点维生素就好了。” 张景宣那一刀幸运也算幸运,没伤到什么重要内脏,倒霉也算倒霉,刚好扎中了小肠,所幸伤得不严重,拆腹部的线时愈合得也差不多了。 只是尹如琢总觉得还有些不舒服,间歇性地隐隐作痛。 “如琢,”赫胥猗见尹如琢起身,连忙跟着放了筷子,“你想做什么吗?我和你一起去。” “我就是散散步,医生说我应该多走动走动。没事,你继续吃,我就客厅里转转。” “我已经吃完了,陪你一起走吧。” 赫胥猗越是表现得紧张,尹如琢越是想要叹息。她知道,对方仍把她受的伤归责于自己。 “我真的已经没事了,而且我不想一直被当作病人对待。医生也说我康复得很好,你不要太担心。” 拒绝、拒绝、拒绝,赫胥猗已经记不清自己这些天遭受了多少次拒绝。她能切实地感觉到尹如琢的疏远,能切实地感受到两人越来越远的距离——她还没能挽救心灵上的遥远,空间上反而开始逐渐拉大。 她的预感没有错,自己正在失去尹如琢。 作者有话要说:  赫胥小姐,不要颓废太久啊!你可是复仇女王人设,耍出你的阴谋诡计来!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疼痛, 仿佛灼烧一般的疼痛让尹如琢在睡梦中辗转反侧。从伤口到整个腹腔再到全身, 疼痛仿佛烈火一般蔓延着。每当夜晚来临,每当睡梦来临, 她就会无数遍地经历当时的场景,无数遍地想起张景宣说的那些话,无数遍地、无数遍地回忆起从录音笔之中播放出的那句“那又怎样”。 “赫胥猗并不爱你, 她一直都只是在利用你而已。” “赫胥猗从始至终只爱过我, 就算恨也只会恨我一个人。” 她被刺中的并非小腹,而是心脏。 她努力让自己保持理智, 让自己保持温和,让自己保持爱。可身体却牢牢地记住了那些痛苦, 并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反复播放。 她不想责怪任何人, 所以只能说服自己。每个人都要为自己做的事负责, 一厢情愿地想要获得赫胥猗的爱就是她犯下的最大错误。 可是, 总有理智无法触及的角落,总有理智无法掌控的空间,总有理智断弦的时刻。 这种痛苦纯粹而深刻,无非是求而不得的不甘,遭受欺骗的怨怼和无能为力的悲哀。 意识到自己并不如想象得那么无私, 是她更加痛苦的原因。 爱就是自私, 她彻底理解了这一点,所以终于选择放手。在成为怨侣之前,在所有记忆中的美好消失之前,她要先斩断这段因果。 可是, 这是犹如把心脏从身体中硬生生拽出来的痛楚,是止痛药无法缓解的疼痛。 赫胥猗没有回房,打算晚上直接在客厅休息。尹如琢这几个晚上睡得不是很好,她怕对方有事的时候自己赶来得不够及时。 赫胥猗向来早睡早起,只是最近作息完全紊乱,不止是因为要照顾尹如琢,更是因为心里的负担。 夜已深,尹如琢已经睡下好一会儿,她也终于有勇气,轻轻打开客房的门。 屋内漆黑一片,只能就着客厅壁灯照进来的微光,赫胥猗才能看清床上的隆起。 她小心地向前走了两步,而后听到了尹如琢含糊而痛苦的呓语。 赫胥猗一惊,连忙走到床边开了灯。尹如琢似乎是因为疼痛,此刻正全身蜷成一团,。 “如琢,如琢……”赫胥猗顿时慌乱,“如琢,你怎么了?是哪里难受吗?伤口疼吗?” 尹如琢是极其忍耐的人,术后很少提伤口的疼痛,只是例行检查、治疗、复健。她康复良好,医生同意她出院,所有人都没有多想。 赫胥猗伸手一摸,发现尹如琢额头上全是冰冷的汗水。 “如琢!” 还好,尹如琢并没陷入昏迷,在赫胥猗的呼唤下很快醒来,只是神情略有一些迷茫。 “猗猗?” 赫胥猗着急道:“你一直在喊疼,是不是伤口还很痛?我们还是回医院吧,我叫救护车过来。” 身体上确实残留着疼痛的感觉,但并不是在伤口的地方,不强烈却很清晰。 梦里的场景历历在目。 尹如琢把赫胥猗放在自己额头上的手拿开,摇头道:“不用了,身体不疼,我只是……做了一个噩梦而已。没事了,你去休息吧。” “真的没事吗?” 尹如琢露出了虚弱的笑容。 “嗯,不用担心,你去休息吧。” “我在这里陪你。” 赫胥猗的声音很坚定,然而面对这样的态度,尹如琢表现得仍是拒绝。 “猗猗,我想一个人待着。” 对于这种温和且坚定的拒绝,赫胥猗终于忍不住崩溃,哭腔道:“我知道自己做了无法原谅的事,我只是希望能有一个弥补的机会。” 然而尹如琢依旧平静,平静地望着她,用平静的语调述说。 “这无关乎原谅不原谅,我没有责怪你。救你是我自己的选择,你想要照顾我,我接受你的感谢。可是,我不需要弥补,不需要愧疚的补偿,更不需要感恩。” 她终于认清自己不可能获得赫胥猗的爱,所以除此以外的其他一切也都不需要。 “不是这样的……”尹如琢越是宽容平和,赫胥猗越是痛苦,“难道担心爱人、关心爱人也不应该吗?” “可我不是你的爱人。” 尹如琢的眼睛深邃迷人,所以连悲伤也尤能感染人。赫胥猗因她的注视,因这句话而浑身僵硬。 酸楚从她的眼眶、她的鼻腔、她的咽喉涌出,瞬间灌满了她的整个感官,让她无法呼吸。 尹如琢当然会这样认为,就如同她曾经以为的那样,如同她想告诉尹如琢的那样,她从没有爱过尹如琢,从头至尾都不过是在利用对方。 她要如何去解释?她要怎么反驳,又能怎样挽回呢? “我知道我受伤这件事让你很有负担,但我真的不希望你再因愧疚演戏。我不会因此快乐,你也不会因此解脱,在事情变得更加糟糕之前,在我们变得彻底互相厌恶之前,最好的办法是分开。” “离婚协议你应该已经看过了吧?有不满的地方可以提出来,我可以帮你争取。” 尹如琢已经铁了心要离婚,赫胥猗此时才找回一点自己的声音,艰涩道:“你相信……相信张景宣说的那些话了,对不对?” 明明当初她失去理智的时候也差点说出口,但尹如琢仍愿意包容她、等待她,甚至用生命去就她。 尹如琢深深地望着赫胥猗的脸,目光中似有一丝失望。 “猗猗,打开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有两件东西我要归还给你。” 赫胥猗不知道是什么,只是冥冥之中有种危机感。但尹如琢一直看着她,让她不得不行动。 机械地拉开抽屉,里面放置的是一个方形的铁盒。 “就在这里面,你要打开看一看吗?” 赫胥猗手指僵硬地捏着铁盒,好一会儿才终于鼓起勇气打开了盒盖。 蓝色的信纸。 只是看到那一抹蓝,赫胥猗就已经浑身冰冷,犹遭雷击。 原本被捏得皱成一团的信纸似乎是被仔细地抚摸过,此刻叠得整整齐齐。而除了这封信外,还有一个不足巴掌大的录音笔躺在其中。 “这是你给张景宣写的信,还有你俩当时的谈话录音。对不起,我都看过听过了。” 尹如琢的语气并无愤怒与指责,甚至带着些微的歉意。然而赫胥猗此刻觉得自己犹如一名被戳穿谎言的罪犯,羞耻惭愧,无地自容。 那封信代表着她最不愿回忆的过往,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述说她的愚蠢和无知。 而那些盛怒之中的话语,那些不肯承认的倔强言辞,在此刻成为了反噬的利刃。 她仿佛被剥得□□,将自己最隐秘、最肮脏、最不堪的一面赤·裸裸地呈现在了尹如琢的面前。 铁盒此刻似乎灼热得烫手,从赫胥猗冰冷的手中滑落。 而尹如琢的目光像是在告诉她:不用再继续狡辩。 不会再相信她了,赫胥猗知道,尹如琢不会再相信她。她说了太多谎,所以已经不值得信任,她留下了太多证据,所以任何狡辩都无比苍白。 已经到了她自食恶果的时候。 “我知道你有苦衷,我也知道你在愧疚,所以我不怪你,所以我决定放你自由。猗猗,你让自己背负了太多东西,这一次尘埃落定后就好好放手吧。我希望你能放过自己,希望你今后能更轻松自在地生活,也希望你能获得幸福。” 只是这个幸福中不再有她,只是这个幸福注定无法由她带来。她不是那个融化赫胥猗心的人,她只是……只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过客。 “你不用担心,我也会向前看。虽然我们的婚姻之中有不坦诚,但我也获得了不少美好的回忆。我希望,自己带给你的也不仅仅是屈辱和窒息。” 尹如琢也要向前看,她会看向谁呢? 赫胥猗脑海中浮现出的是徐静怡的脸。 有着出众的外貌,过人的才华,最重要的是她一直都喜欢着尹如琢。 赫胥猗看得出来,徐静怡是个既有分寸又有耐心的人。她能在尹如琢身边那么久,能在尹如琢明知她喜欢自己的情况下继续做朋友,一定有着过人的魅力。 这一次,她也在第一时间赶到医院照顾尹如琢,足以看出她对尹如琢的重视。 赫胥猗很想问尹如琢,是不是已经彻底不爱她,是不是已经喜欢上别人……喜欢上徐静怡。 但仅剩的一点理智阻止了她——现在问出这些话,未免太可笑了。 尹如琢望着她沉默不语,失魂落魄的模样,最终叹气道:“猗猗,我们就这样吧。” 赫胥猗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尹如琢的房间的,脑海中盘桓的是尹如琢最后那句话。 猗猗,我们就这样吧。 是啊,她们不这样结束又能怎么样呢? 这已经是尹如琢极度宽容下的结果。 赫胥猗终于从角落里找出了那份离婚协议,只是当一条条看过协议的内容,她终于还是忍不住失声痛哭。 她终于变成了自己最厌恶的人,而尹如琢选择了宽恕。 所以她注定只能被留在原地,而尹如琢能够继续向前。 作者有话要说:  不不不,那是因为你值得宽恕,而张景宣不值得!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张景宣的罪名已经基本确定, 这一次的绑架, 加上之前的肇事逃逸致人死亡和找人顶罪妨碍司法,数罪并罚从严处理, 起码要判二十年以上的刑。 他这一闹,张申的案子也被再一次推到了风口浪尖之上,连带着尹如琢和赫胥猗也备受关注。 虽然公关处理得十分及时, 但有一些谣言仍不可避免地流传开来。 什么尹氏总裁撞见妻子幽会情人引发的血案, 什么亡命鸳鸯私奔被抓,情夫刺杀正主, 甚至传出张家最近发生的事全是尹如琢报复的后果。 谣言传得有模有样,甚至找出了赫胥猗前一段时间一直住在酒店, 以及被尹润松挡在病房门外的证据。外界看热闹不嫌事大, 期待这场连续剧的下文。 宋锦绣还是第一次来尹如琢和赫胥猗的家。她和赫胥猗的关系一直不算好, 虽然大部分原因是她单方面的嫉妒, 但赫胥猗也一向不来她这里触霉头。 想当然的,她这个当表姐的没什么机会参观两人的爱巢。 这一次还是因为祝惜辞要来探望尹如琢和赫胥猗,她才有幸一起来。 “尹姐姐好点了吗?” 祝惜辞这些天过得可算提心吊胆,知道事发的第一时间她就给赫胥猗打了电话。当时情况危急,赫胥猗没有多解释, 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她等了两周, 风声稍微过去一些,这才借探望之名当面看看两人的情况。 原本一切计划得挺好,偏偏半途冒出个宋锦绣,死皮赖脸要跟着一块儿来。说的理由还挺冠冕堂皇, 探望表妹和“表妹夫”。 祝惜辞受不了她的缠劲,只能把她带上。 “惜辞,表姐,”门是赫胥猗亲自开的,王婶也在她身旁迎接,就是不见尹如琢。“先进来吧,如琢在做复健,待会儿就出来了。” 宋锦绣一边打量着玄关,一边把手里的礼物交给王婶。 “风格不错啊,惜辞,我们以后也弄成这种风格吧?” 祝惜辞有点头大。 宋锦绣最近整天对着她穷追猛打,算得上两耳不闻窗外事。她也不想把赫胥猗的事透露给她,现在人大概以为真的是来探望生病的尹如琢。 “回去再说。” 要驾驭这个憨憨不容易,祝惜辞只能威逼利诱,大棒夹糖地伺候她。 宋锦绣见她兴致缺缺,不禁皱了皱鼻子,更加抱紧她的手臂道:“又敷衍我。” 她就知道,只要赫胥猗一出现,祝惜辞就关注不到自己。 赫胥猗只是轻轻瞟了一眼两人交叠的手臂,领着她们去了客厅。 “你最近是不是也没休息好?脸色不大好看。” 祝惜辞能明显感觉到赫胥猗精神不佳。 “是啊,那么憔悴,不能以为结婚了就万事大吉哦,女人还是要好好做保养的。我知道有一家很不错的spa馆,什么时候有空我们一起去啊。” 宋锦绣这一次表现得异常亲昵,仿佛两人就是感情很好的表姐妹一般。祝惜辞瞄了她一眼,就见她满脸都是快来夸我的表情。 说好要对赫胥猗好一些,她可是有好好地遵守承诺的。 “如果有机会的话。” 茶水上齐,三人聊了一会儿天,尹如琢也终于从健身房中出来。 她此刻的打扮与平日职场精英的形象大相径庭,干净利落的马尾,修身的运动中裤和黑色背心,以及带着些微肌肉的修长四肢,让她看起来像是一位职业运动员。 祝惜辞的反应还好,宋锦绣却是有点看呆了。 她一直知道尹如琢很好看,却从来不知道她身材也那么好——她这个表妹真的是捡到宝了诶,为什么不喜欢人家? 要不是她已经喜欢了祝惜辞,她肯定也要为尹如琢犯一下花痴的。 “注意口水。” 祝惜辞一看她直愣愣的目光,登时气不打一处来,一句低语说得咬牙启齿。 “不好意思,失礼了,不知道你们已经到了,我先去换套衣服。” 尹如琢见到两人微微一笑,态度十分自然,丝毫看不出和赫胥猗有间隙的样子。 “没事没事,尹总你放心去吧,不要见外。” 宋锦绣这回反应倒是很快。 祝惜辞真的很无语——好歹也是大家小姐,这表现也太失水准了,犯花痴犯得那么明显,还挺不拿自己当外人。 尹如琢点了点头,算是对她的回应,然后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去。 祝惜辞之前是来过的,知道两人的卧室所在,见她没有上楼,心中有几分异样的感觉。 宋锦绣目送尹如琢离开,感叹道:“尹总要三十一了吧?这一点儿也看不出来啊。长得好看,身材又好,还很有钱,表妹你很幸福哦。” 虽然尹如琢确实很好,但她果然还是更爱祝惜辞。只希望这个表妹赶紧开窍,好好和自己媳妇恩爱去,不要再来和她抢祝惜辞。 这位表姐得偿所愿之后转性转得很彻底,不再阴阳怪气地挤兑她,还一副很有姐妹之爱的模样。这要是放在过去,她一定会哭笑不得。但对刚才那句话,她一点儿也笑不出来。 不止是长得好看,身材好又有钱,尹如琢真正可贵的地方只有她最清楚。她曾经离幸福只有咫尺之遥,现在剩下的却只有悔恨。 “好了,你少说两句。”祝惜辞见赫胥猗神情不对,连忙打断了宋锦绣的话,“猗猗,我听说你和学校请了长假,不如有时间我们一块儿出去旅行吧?” “是我们四人一起去吗?” 宋锦绣很兴奋。 她虽然和家里彻底闹崩了,但母亲十分有先见之明,早早地就把自己的财产全写到了她的名下。就算不依靠家里,她仍是个小富婆。 当然,刚开始她也不是没吃过苦头,还差点被亲爹陷害,幸好后来有祝惜辞罩着,最近小日子过得美滋滋。 只是她不事生产,祝惜辞却是有正经工作的,平时也没多少时间能陪她,这时听到去旅行顿时兴致高涨。 “不带你,带你干吗?” 祝惜辞想起她刚才看尹如琢那直愣愣的眼神,心里就不舒服——早知道就不带她来了。 “为什么不带我?你一个人跟人夫妻俩去玩多尴尬啊?而且我超会玩的诶,你不带我会后悔的。” 祝惜辞现在就很后悔。 “不了,我们最近有些事要处理。”赫胥猗脸上神情苦涩,“以后有机会的话,我们三个人一起去吧。” “不带尹总吗?那你多尴尬啊?” 祝惜辞眼见着这“恶毒女配”彻底变成心直口快的“傻白甜”,真的是死的心都有了。稍微有点眼力劲的人都该知道,这两人是出状况了。 “没事,我们自己玩就好了。” 离婚协议她已经全部看过一遍,只是两人还没就此做过讨论。尹如琢给的财产太丰厚,她不可能会要,包括之前尹家赠送的那些财富,她也打算一并归还。 只是那些帮赫胥家还的债,还有为了对付许家花的钱她还没能赚回来,只能先拖欠几年。 她欠尹如琢的太多,所以希望至少在金钱方面可以偿还清楚。 “猗猗,该不会……” 祝惜辞并不愚蠢,加上对两人的熟悉,此时已经猜到了事情的发展。 赫胥猗望着她没有说话,但祝惜辞还是从她悲哀的目光中获得了答案。 “?” 宋锦绣显出疑惑的神情,只是还没发问就被祝惜辞抓住了手。 尹如琢已经换了一套家居服回到了客厅。 宋锦绣立即乖乖闭了嘴,没再乱说过一句话。 气氛十分融洽,尹如琢感谢两人的到访,说自己的身体已经没有大碍。祝惜辞和她谈起了商场上的一些事,说最近的风向。 宋锦绣听得直打哈欠,见赫胥猗发呆似的坐着,突然凑到她身边,轻声道:“猗猗,她俩聊得那么起劲,不如你带我参观一下房子吧?” 她声音虽不大,但尹如琢和祝惜辞也听到了,齐齐看向了她。 宋锦绣对着尹如琢笑道:“尹总可以吧?” 尹如琢点点头:“当然可以,猗猗你带宋小姐参观一下吧,我和惜辞说会儿话。” “好。” 祝惜辞不知道宋锦绣突然起了什么兴致,只能暗戳戳地对着她使眼色。没想到对方根本视而不见,挽着赫胥猗的手道:“那我们走吧。” 赫胥猗也不知道这位表姐是真的想要参观房子,还是突然有别的什么想法,被她拉着也就顺水推舟。 说实话,现在坐在尹如琢身边对她来说也是一种煎熬。不是她不想见到尹如琢,而是尹如琢再也不会像过去那样随时注视着她这一点,让她无法承受。 “我先带你……参观衣帽间吧。” 宋锦绣帮助过她,但对她的态度一直算不上好,所以两人现在可以说很生疏,她也不知道对方究竟对什么感兴趣。 只是联想到她平日里的作风习惯,觉得这个选择作为稳妥。聊衣服、聊鞋子,再聊点珠宝首饰,时间应该也会过得很快。 “好啊好啊,最近新出的夏装你有买哪些?快让我参考参考,我之前的衣服都丢家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  助攻一号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宋锦绣花蝴蝶一般穿梭在衣帽间中, 赫胥猗站在一旁有些心不在焉。 “表妹, 这些是尹总的衣服吗?怎么都是些职业套装啊。”宋锦绣研究得异常认真,“不过也是, 尹总穿套装就很好看了,打扮太多招桃花。” 赫胥猗终于听出宋锦绣意有所指。 “表姐,如果看完了我带你去阳台看看吧, 那里有个小花园。” 宋锦绣盯着玻璃柜台中的一枚胸针, 脚下站着不动。 “你要和尹总离婚了吗?” 赫胥猗一愣。 宋锦绣没等她回应,继续道:“最近发生了不少事吧?” 赫胥猗顿生警惕之心, 虽然宋锦绣现在经常和祝惜辞混一块儿,但她知道对方仍不怎么喜欢自己。 “你想说什么?” 宋锦绣转头望着她, 涂得异常艳丽的红唇带着笑意。 “猗猗, 你知道我为什么讨厌你吗?” “难道不是因为惜辞?” “惜辞确实是一个原因, 但更为重要的是, 我很讨厌你的自以为是。”宋锦绣像是在回忆,“伯爵长孙,多么显赫的身份?虽然表现得平易近人,但你其实一直相当傲气。” “或者说傲慢,当然, 这原本算不上什么, 我也没资格说你。可是,在你爷爷死后,你变得更加隐忍、更加虚伪、也更加不信任他人。除了祝惜辞以外,你那之后有真心对待过其他朋友吗?” “你把自己想象成悲情剧的主角, 犹如惊弓之鸟一般。把一切帮助都往外推,把所有人都赶出心门。就连你的母亲和妹妹,你也从没和她们商量过重要的事吧?” 赫胥猗脸色苍白,抿唇不语。 她和宋锦绣见面通常都是话不投机半句多,像此刻这样的“谈心”前所未有。 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位表姐竟然如此了解自己。 “不瞒你说,我今天一定要过来就是为了看你笑话的。” 宋锦绣望着自己的纤纤玉指,慢条斯理道:“就连我都看得出来尹如琢有多喜欢你,听到你只是在利用她的时候,我都惊呆了。惜辞要是能有她一半……不,五分之一的程度,我大概就会很开心。表妹,我真的很为你可惜。” “你说够了吗?” 赫胥猗不需要别人再来提醒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她已经理解得非常透彻了。 “当然没有,能看到你吃瘪的机会可不多。尹如琢一定已经知道你一直只是在利用她这件事吧?她今天连看都没看过你。”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些的话,我就不奉陪了。” 赫胥猗作势要走,却听宋锦绣继续道:“哎呀,这就听不下去了?我早就说了,表妹你的自尊心太强,无法容忍自己犯错。自尊心强固然没哪里不好,但过于强烈的自尊对爱情是没有帮助的。” 赫胥猗脚步一顿,皱眉望着她。 “你之前说不喜欢尹如琢,但今天我看你对她也不是毫无感情的,你真的要答应离婚吗?” 赫胥猗笑得讽刺又苦涩。 “你都说了那么多,我现在还能不同意离婚吗?” “结婚是两个人的事,离婚也是两个人的事,你不想离,那就不离呗。努力去挽回啊,让她知道你也喜欢她啊!” 赫胥猗只是望着她沉默不语。 “你看吧,你放不下自尊。你一定在想,自己做的那些事被尹如琢发现,没有资格也没有脸面再出现在她面前,但说到底还是不敢看她责备厌恶的脸,不敢直面自己的错误。你这个人就是这样,傲慢又自卑,还有感情洁癖。你现在离婚,以后也不可能遇到更爱你,也能让你爱的人了,你就后悔一辈子去吧。” 宋锦绣看着面前看起来死气沉沉的赫胥猗,又气又着急。 她才不在意赫胥猗是不是真要和尹如琢离婚,更不在意这个表妹是不是幸福!只是赫胥猗离婚,一定意味着祝惜辞会花心力去陪她,那她不是又要被冷落了吗? 她一定要阻止赫胥猗离婚,一定要让她和尹如琢恩恩爱爱的,不要再给她艰难的爱情搞幺蛾子了! “那你说我该怎么办?” 赫胥猗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竟然会向宋锦绣征询建议——自己是真的已经走投无路了吧? 宋锦绣心下一松,语气突然慷慨激昂了起来。 “还怎么办?爱她当然就要牢牢抓住她,死皮赖脸,无所不用其极!嘲讽就任她嘲讽,你就当情趣,挨揍就任由她揍,你就当打情骂俏。要有恒心有毅力有厚脸皮,你就想,谁让你之前做错了事!” “你得想着今后自己好好弥补她,给她带来幸福!就离婚了算什么事?犯了错就逃跑了吗?表妹,你不是这样的人,发挥自己忍辱负重的优良品质,再次狠狠抓住尹总的心!” 赫胥猗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太对劲,越听越觉得这说的怎么有点……既视感。 “你……其实只是怕我离婚了,影响你和惜辞的感情吧?” 宋锦绣意识到自己有点过于激动,暴露了真实目的,不禁有几分尴尬。 幸好她脸皮厚,哼哼道:“不识好人心,我是怕你后悔。表姐我是过来人,很有说服力的好不好?” “是指对惜辞吗?” “对啊,我当初差点害死她……我要声明,我不是故意的!而且已经向她道过谦了。还有……”这事放在心里其实也一直是她的负担,否则当初也不会主动借钱给赫胥猗了,“还有让你没办法再弹琴了,对不起。” 赫胥猗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其实我早就不在意了,而且医生说是心理原因,和伤没太大关系,你也不用再放心上。” 宋锦绣难得脸红。 “我、我才没放心上呢……反正,反正我都差点害死祝惜辞了,现在和她也挺好的。大不了我多让着她一点,多宠她一点嘛,谁让我喜欢她呢?” 赫胥猗叹了口气。 “我们不一样……而且,继续下去或许也只能更加伤害如琢。” “人和人的经历哪有可能完全一样,说到底还不是你拉不下脸?害怕失败不敢尝试吗?只要肯花心思,铁杵磨成针。她那么喜欢你,我就不相信你一哭二闹三引诱,她就真的能无动于衷。” 赫胥猗当然做不出一哭二闹那种事,但不得不说,宋锦绣的建议让她有一丝心动。她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离婚,只是找不到说服自己的理由。 “当然,你要是对自己的感情没有自信那当我没说,我可是有自信自己会比任何人都更爱祝惜辞,比任何人都更能带给她幸福的!” 可宋锦绣给她提供了全新的思路。 她有比任何人都更爱尹如琢的自信和决心吗? 她不知道,也不敢如此大言不惭。 可是,犯了错难道就真的这样一走了之吗?至少努力一下、挣扎一下、尝试一下又能怎么样呢? 宋锦绣说得没错,她只是放不下自尊。因为对于曾经差点一无所有的她来说,自尊太宝贵了。 看着赫胥猗和宋锦绣离开,尹如琢一时有些晃神。回家已经一周,但赫胥猗还没和她谈过离婚协议的事。 “这个……尹姐姐,你和猗猗还好吗?”祝惜辞看着尹如琢的表情,试探道,“我最近听到了一些子虚乌有的谣传,你们没事吧?” 尹如琢看起来不像是对赫胥猗生气,但两人的气氛确实生疏很多。如果是在过去,光是尹如琢的目光就能让旁人淋漓尽致地感受到她对赫胥猗的爱意。 尹如琢看了她一眼,没有答话。 “呃,尹姐姐……” 祝惜辞莫名有种忐忑的感觉。 “惜辞,你和猗猗是最好的朋友,所以你是知道的吧?她为什么要和我结婚。” 看着面前这个如同平常一样温和的人,祝惜辞却觉得背后寒意乍起。 她很确定赫胥猗没暴露过自己,但也确信尹如琢是有了把握才会说这些。 只是她不知道,对方现在和自己谈这件事是为的什么。 “不要紧张,我不是想责怪你,也没想对猗猗做什么。我只是……”她苦笑着,“觉得自己很可笑,为什么一直不肯承认现实。” “尹姐姐,猗猗刚开始或许确实是因为无奈,但她后来……” 祝惜辞急急地想要帮好友辩解,尹如琢却只是摇了摇头。 “我已经听过她的真心话,所以你不用再安慰我。” 赫胥猗的真心话? 祝惜辞很悲哀,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种人啊,口是心非,甚至连自己都没发觉。 可她又能怎么说呢?说她比尹如琢、还有赫胥猗自己更了解她吗? “所以,你要和猗猗离婚吗?” “这是唯一能让我们两人解脱的办法。这样的婚姻持续下去也没有意义,我希望我和猗猗以后都能更轻松自在地生活。”她看着祝惜辞,带着一丝无力,“你是她最好的朋友,也是陪在她身边最久的人,应该最明白她的痛苦吧。” 尹如琢太温柔了,因为温柔,所以她的放手更叫人难过。 祝惜辞觉得有些鼻酸。 “尹姐姐,你还爱猗猗吗?” “这已经不重要了。爱情原本就不是生活的全部,我也没有悲哀到强求他人施舍的地步。这一次我受伤,猗猗一直很自责,但我不希望她因自责做出错误的选择。” 如果这个离婚单纯是为了赫胥猗,祝惜辞大约还能再劝尹如琢考虑一下。可是她看得出来,虽然表现得仍是这么平静温和,但尹如琢这一次真的被伤到了心。 她终于选择彻底放手,而猗猗的真实想法又究竟如何呢? 作者有话要说:  宋大小姐:我超自信的。 祝惜辞:你到底哪里来的自信???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祝惜辞和宋锦绣一起从尹如琢家出来, 两人神色各异。 “你很开心么?”祝惜辞自己正发愁, 见宋锦绣似乎心情不错的样子,没好气道, “干吗笑眯眯的?” 她可没忘了宋锦绣对着尹如琢犯花痴的事,这个女人口口声声说喜欢她,结果看到尹如琢眼睛都直了。 不就是肌肉吗?她也有好吗? 宋锦绣毫无危机感:“第一次来尹总……来我表妹家, 那不是意味着我俩的关系更进一步了吗?我当然要开心咯。” 明显就不是因为这个! 祝惜辞露出怀疑的目光:“真的?” 宋惜辞总算感觉到对方情绪有点不对, 努力收敛起了表情。 “当、当然是真的啦。” 两人此时已经坐进车里,祝惜辞突然长臂一伸, 倾身将宋惜辞压在副驾驶座里。 “难道不是因为看到尹姐姐的□□吗?” “嗯?” 宋锦绣这回是真的愣住了。她原本以为祝惜辞是察觉到了她挑唆赫胥猗的那些话,心里正虚, 没想到对方却说了完全无关的话题。 “你在说什么呀?” 宋锦绣眨巴着无辜的大眼睛, 一张明艳的脸此刻看起来竟无比纯洁。 “装什么蒜, 你看尹姐姐的时候, 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我哪有……” 宋锦绣挺想理直气壮地说,但一想起尹如琢的身材,又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确实有那么一点点心动——可谁又不喜欢美丽的□□呢? “你看,心虚了吧!” “我、我就是随便看一看,又没想什么。” “哼!” 祝惜辞气得不轻, 拽出安全带把宋锦绣锁在了座位上。 “哎呦, 你别生气嘛,那我以后不看还不行吗?” “你还想着以后呢?” “不想不想,我只看你的!” 宋锦绣信誓旦旦地保证。 祝惜辞一愣,脸上突然发起了烧。 “谁要给你看。” 宋锦绣紧张过后脑子开始转头起来, 见祝惜辞不好意思起来,眼神暧昧地道:“惜辞,你刚才是在吃醋吗?” 祝惜辞白了又开始开染坊的宋大小姐一眼,启动了跑车。 “闭嘴吧,别闪到舌头。” 宋锦绣露出得意的小表情,往祝惜辞身边靠了靠。 “我可没那么容易移情别恋,尹如琢是很好,但在我眼里你更好,她还是交给我那个没有心的表妹去折腾吧。” “你说什么呢?” 祝惜辞不爱听她埋汰赫胥猗。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我不说你宝贝猗猗了行吧?” 哼,反正有表妹和她当难姐难妹,被祝惜辞压着她也不觉得有什么了。 祝惜辞听她这句话说得不像之前那样有怨气,终于意识到她从人家家里出来后的那些情绪应该和赫胥猗有关。 “你和猗猗说了什么?” 宋锦绣得意洋洋地握拳。 “我让她为爱色·诱!” “……我回去再详细审问你。” “从检查的结果来看,你的身体已经基本痊愈。但左手还是要暂时尽量避免用力,然后注意祛疤就没什么问题了。” 今天是最后一次复检,只要医生下判定,尹如琢就能彻底摆脱养伤状态。不仅是赫胥猗和尹润松,连徐静怡也陪着一块儿来了。 “那就好,那就好。”尹润松最近对尹如琢盯得很紧,三天两头往两人这里跑,“晚上回去好好庆祝庆祝,静怡也一块儿来吧。” “不会太打扰吧?” “怎么会、怎么会,你这次帮了不少忙,怎么会打扰呢?是吧,如琢?” “嗯,一块儿来吧。” 尹如琢曾经十分避嫌,虽然和徐静怡确实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但她也没官方出面否认过这些传言。所以一般情况下,能避免她都避免让赫胥猗和徐静怡见面。 只是现在她已经知道赫胥猗不爱自己,也下定决心离婚,这嫌也没什么好避开的了。 赫胥猗全程没有发表意见,只是笑着赞同两人的话。 尹润松只知道赫胥猗一意孤行想要报仇,结果牵连到尹如琢,不清楚两人在感情上也发生了巨大的危机。他第一时间叫来徐静怡,为的是让赫胥猗产生危机感,今后做事能更有分寸一些。 一个月下来的成果他看到了,并且颇觉得满意。与过去那种带点狡黠的乖顺不同,他能真切地感觉到现在的赫胥猗是真的“老实”了。 从客观角度来说,尹润松欣赏聪敏隐忍,坚强果断的女性。他为自己的妻子深深着迷,不仅仅是因为她的外貌,还因为她狡黠多变,游刃有余的神秘气质。 可惜两人唯一的女儿性子既不像爹也不像妈,内向老实得有些过分。 在赫胥猗进门之前,尹润松就已经知道她绝对能成为独当一面的女主人,但也是最近发生的事才让她意识到,这小姑娘身上还有一股令人捉摸不透的气质,以及大多数人没有的狠劲。 只是毕竟年轻了些,没有经验又被仇恨蒙蔽了眼睛,这事情做得不大妥当。 但尹润松没想过要换儿媳,一个是尹如琢确实喜欢她,另一个则是赫胥猗针对的并非尹家。如果经历这次事后,她能一心一意地对尹如琢,两人性格正好互补,不失为一段美满的婚姻。 结婚不是儿戏,离婚更不是,婚姻之中的磕磕碰碰在所难免,一起度过去了感情也就越发深厚。 只是赫胥猗到底不简单,他又怕女儿恋爱脑作祟,把这次事情轻轻揭过,所以亲自督战,对这个儿媳妇好好敲打一番。 所幸,他对这儿媳目前为止的表现还算满意,对方似乎也真的知错了。 “好了,那就回家吧。” 尹如琢身体彻底恢复,赫胥猗知道离婚这件事也不可能再拖下去。这是她自己亲口承诺过的期限,明天,或者是今晚对方就有可能就要和自己谈判。 所以比起什么徐静怡,她现在还有更烦恼的事要处理。 之前宋锦绣的话让她思考了很久,究竟是选择挽回还是放手,似乎真如她所说,是一场自尊与爱意的较量。 如果选择挽回尹如琢,她无疑会因为之前的所作所为遭受怀疑,甚至是羞辱和伤害。这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很难,对她也不例外。 尹如琢愿意不计前嫌放她自由,离开无疑是她最轻松的选择。放过自己,也放过尹如琢。 可是—— 可是每每想到这种可能,每每想到尹如琢会把曾经投注在自己身上的感情转移到他人身上,她的心口,她的身体,甚至是她的灵魂都能感受到撕裂般的疼痛。 她不想要这样,不想尹如琢爱上别人。她曾经不屑的爱意事实上早就已经深入她的骨髓,成为了她的一部分,让她无法舍弃。 是自私的独占欲作祟吗? 赫胥猗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但如果是能战胜自尊,战胜恐惧的独占欲,也应该称得上是爱了吧? 而且,她毕竟是经历过爱情的。那段懵懂而热烈的初恋给她留下了阴影与不堪,而现在,她期望自己能够修补这段感情。 她不想错过尹如琢,不想错过这可能是自己最后获得幸福的机会。 尹如琢的身份——无论是家庭的出身还是靠自身能力获得的地位,都无愧于天之骄子之称,可是她曾几乎卑微地爱着她。 是因为尹如琢没有强烈的自尊心吗? 不是的,赫胥猗知道,那只是因为她真的很爱很爱自己。 尹如琢曾付出那么多,而这一次轮到她了。她会努力去赢回尹如琢的心,努力让她知道自己已经改变。 只是赫胥猗同样知道,现在对尹如琢说爱太过突然和冒进。尹如琢很大可能不会相信,并且将她的感情归结于愧疚,更甚至是再一次地欺骗。 她只想得到一个办法,来为自己再争取一次机会。 四人的餐桌上气氛看起来还算和谐,徐静怡给几人说着娱乐圈的八卦趣闻,尹润松听得津津有味。 “过去几十年,圈子里的套路还是没变,啧啧啧。” 他的妻子曾是世界级的著名模特,产业中也有涉及娱乐圈的,对这里面的门门道道不陌生。 “也就说出来博您一笑。” “唉,现在是年轻人的天下咯,我这段时间回公司,好多事都跟不上了。” “爸爸,我明天就能回去上班了。” 尹润松白了女儿一眼:“你在家的这段时间和上班有什么区别吗?” “有些事还是要麻烦您。” “这孩子,”尹润松对着徐静怡无奈道,“真不知道像谁,有和爸爸这么见外的吗?” “如琢是心疼您。” “她就是一根筋,唉不说了不说了,说了心累。” 尹润松一边说一边将酒杯中剩下的酒喝尽,放下酒杯的时候突然看向了赫胥猗。 “猗猗,再帮爸爸倒一杯。” 他原本从头至尾都在冷落赫胥猗,却在此时突然改变了态度。虽然语气仍然不善,但毫无疑问是一种和解的讯号。 徐静怡抿了抿唇,目光微闪,赫胥猗却是陡然安心了下来。 尹润松不愧是老狐狸,明明从没想过让她和尹如琢离婚,却一直借徐静怡来打压她。而在知道他真实意图的现在,她心中能够生出的竟也只有庆幸与感激。 作者有话要说:  尹爹绝不是善茬,看她对徐静怡的态度就知道了,但对女儿和家人是真的好,也是真的宽容。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赫胥猗正要为尹润松倒酒, 有一只手却比她先一步握住了酒瓶。 “爸爸, 还是我来吧,你近期为我的事辛苦了。”尹如琢仿佛不知这是父亲和妻子和解的信号般, 主动为尹润松倒了半杯酒,“您晚上还要回去,不要喝太多, 这是最后一杯了。” 尹润松瞪着她, 一时做不出任何反应。 自己给赫胥猗台阶下,这女儿怎么突然傻了要来拆这个台? 赫胥猗已经起身到一半, 此时只能僵在原地。 徐静怡并不傻,同样看出尹润松的意图, 所以这时也是惊讶地望着尹如琢, 只有尹如琢自己像是没察觉到任何不对一般。 “你康复了是件大喜事, 怎么能只再喝一杯?晚上我不回去了, 就在你这里睡。”尹润松终于反应过来,气呼呼地道,“你不准管爸爸。” 知女莫若父,他隐约感觉到事情有哪里不对,决定晚上留下来弄个清楚。 “好好。” 这顿晚餐总算是在比较和谐的氛围中结束了, 尹如琢让吴卓送徐静怡回家, 尹润松则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留下来过夜。 “你和我说清楚,你和猗猗到底什么情况?” 晚餐结束不多久,尹如琢就被尹润松叫去了书房。 “爸爸,你之前不是让我考虑清楚吗?” “我是让你考虑清楚啊, 考虑清楚不要再那么傻愣愣地、毫无保留地付出,也该驾驭得住妻子。这夫妻之道,有来有往才是情趣……所以你现在究竟是怎么想的?” “爸爸,我……不像你和妈妈。” 尹如琢羡慕父母的感情,却不觉得自己学得来他们的相处之道。两人的爱情充满了传奇色彩,从互不顺眼的死对头变成爱人,即便是结婚后也一直在斗智斗勇。对他们来说,能揣测出对方的心思,能赢过对方,甚至是给对方造成惊吓都是一种成就。 他们对对方的爱有足够的信心。 “什么叫你不像我和你妈妈?你是我俩的孩子,怎么会不像?你工作都能做得比爸爸好,难道就驾驭不了一个只是有点桀骜不驯的妻子?猗猗说到底也就二十三岁,心眼再多能比你厉害?只要你想,还不是手到擒来!” 尹润松对女儿充满了信心,尹如琢却不禁心中苦笑。 无论是二十岁还是二十三岁,她都没能获得对方的青睐。 “我想和猗猗离婚,而且已经把离婚协议给她了。” “你!”尹润松看着她木然的表情,听到话语的内容,差点被气得心肌梗塞,“你要离婚?你、你难道当结婚离婚是过家家吗?是你一个人的事吗?你现在要离婚,不是坐实了外面的那些传言吗?” “我们可以私下进行,暂不公开。” “你倒是都想好了啊?暂不公开?你能暂不公开到什么时候?” “爸爸!我是听从了你的建议认真仔细地考虑过的,和猗猗离婚是我们现在最好的结果。” “你是因为受不了她的欺骗?要是受不了,为什么之前不说,为什么那时候不去找她对峙,在现在这一切发生之前作出了断?” 尹如琢原本不想把这件事说出来,这对她来说同样是一种难堪,即便是面对自己最亲近的父亲,也无法轻易启齿。 “因为猗猗不爱我……她没有爱过我。” 可是尹润松的逼问终于还是让她退无可退,她知道,这件事瞒不住尹润松,不说服他,自己就算想离婚也会受到阻挠。 “至少最后,我想为自己留一点尊严。并不是为了祈求她的爱,而是把这些当作一场人生经验。” 尹润松已经很久没看到过女儿如此脆弱的模样,心中微震。可尹如琢话中所透露出的讯息又让他怒火中烧,怒其不争。 “赫胥猗不爱你?你是说,她就只是单纯地在利用你吗?” 他说得直白,尹如琢却只是偏头不语。 “所以你就只是和她离婚,放过她?” 尹润松实在是震惊女儿的想法。 如果事情真如她所说,被骗了整整三年的感情,她竟然就这么放过赫胥猗??? “也是为了放过自己。” “别给我说什么放过自己,我就问你,你现在还爱不爱她!” “爸爸……” “你要离婚没问题,但你要向我保证,自己真的走得出去。” 尹如琢脸色有一瞬间的紧绷:“……我会做到的。” “你的样子可没有一点儿说服力。” 尹润松其实也觉得现在的情况有些棘手。 他不是以德报怨的性子,所以自己要是遇到这种情况大概会做出两种选择。如果控制得住感情不再爱她,那就要折磨得她生不如死。如果仍然无法消除心中的爱意,那就囚禁她霸占她,得不到心也要得到人。 可是这女儿……这女儿竟然想一句话和人家离婚就算了?竟然不准备给对方一点点惩罚,这是多么高尚的以德报怨? 他怎么就生出这么个败家女儿! 他光光是听到这个消息,现在就快气炸了! “你怎么能就这么算了?” 他有一百种方法折磨赫胥猗,可是女儿要是不同意,他这个当父亲就使不上力。 如果做得太过了,很可能还会激起尹如琢心中的保护欲,把两人又凑到一堆去。 真是把他气死了!!! “可是爸爸,这样拖着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尹润松抱着手,皱眉深思着。 他这个女儿的观念确实和他有很大不同,这在两人投资理念上就能看出来。他依靠直觉、依靠手段、甚至是依靠喜好来投资,但尹如琢更多地是依靠理智、依靠数据、依靠计算。 她所谓的商业嗅觉其实是依靠强大的收集和分析情报能力对未来的行业趋势作出预测,从而进行精准投放。 他这个女儿从小展现出惊人的天赋,而很大程度上,这种天赋在于她的专注。她总能专注地做好一件事,不会让其他的事干扰自己,影响自己,分散自己的注意力与精力。 所以,冷静下来想一想,这确实是最理智也最止损的方案,是尹如琢会做出的选择。 不再纠缠过去,选择“宽恕”,所以不用再在这上面投诸精力。 可感情不同于工作,这不仅有遗憾一说,更有所谓的意难平。 他见识过女儿受感情影响的样子了,谁又能保证她将来不会后悔呢? 当然,更为主要的是他咽不下这口气。 他就这一个女儿,一个宝贝,恨不得把全世界的好东西都放到她面前来,竟然有人敢欺骗她的感情! “离婚……可以。”尹润松思考了很久,最后终于想到了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但要在你找到喜欢的人之后,证明给我看你真的能走出来。” “找到喜欢的人……这种事又怎么能预测到呢?而且我并不觉得自己一定要找一个伴侣,单身也没什么不好的。” 听听这个话,像是有觉悟的样子吗? “好啊,你既然觉得单身不错,那不离婚也没关系吧?婚姻中的两个人不也能各自过单身生活吗?这在我们这种家庭很常见。” 尹如琢不明白,这究竟有什么意义。 “我不明白……” “你不需要明白,这和利益得失无关。我就是不想看到你以后孤零零一个人,她却和别人双宿双飞。她得对这件事负责,除非你找到下一个喜欢的人,否则她就永远只能是我们尹家的媳妇!” 尹如琢倒吸一口凉气,尹润松却再次扔下一颗重磅炸弹。 “你要说不出口,我去和她说。你要是办不到,她和你离婚之后,我立即让赫胥家尝尝什么叫家破人亡的滋味!” “等等,我……我知道了,我会和猗猗商量的。” 尹如琢跟在父亲身边学习,可是见识过他的手段的。 尹润松的神色这才缓和了一些。 “那好,我这就去给你物色对象去。” 尹如琢又是一惊。 “这……不用那么着急吧,而且,您不是觉得静怡……” “怎么能不急?早找好你能早点和赫胥猗离婚。”尹润松看着她,冷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得什么主意,找徐静怡演场戏,先离婚了对不对?想都别想,她要是帮你,你俩又不结婚,我就让她在娱乐圈混不下去。” 尹润松完全是怒气全开,把尹如琢也吓得不轻。 “爸爸,静怡是我很好的朋友,你……你不是一直很喜欢她吗?” “我是欣赏聪明的女性,但没有人比你对我来说更重要。徐静怡对你倒算真心实意,但她的心思可不比赫胥猗少,又是影后出身,演起戏来只会更加逼真。” 他不是没考虑过徐静怡,可鉴于她的处境,她对尹如琢的感情也很难纯粹。 尹润松摸着胡子,斜看了女儿一眼。 “而且你俩那么多年的朋友了,你要是喜欢她早就喜欢了,还拖到到今天?” 尹如琢被训得哑口无言,半天才挤出一句话。 “感情的事……也说不准。” “哦?你要是真喜欢她也不是不行,去和她生个孩子,我立即让你和赫胥猗离婚,招她进门。” 父亲现在的表现完全就是一个暴君,尹如琢并不很擅长应对这样的他。 “……爸爸,你这未免太轻视人家,太不顾人家的意愿了。” “哼,徐静怡怕是巴不得呢。赫胥猗不珍惜你,有的是人喜欢你。如琢啊,你可长点心吧,别把自己放得太低,你要真找不到喜欢的爸爸也不会强迫你,咱们可以以量取胜,气死赫胥猗!” 尹如琢听他越说越荒唐,终于知道父亲此刻完全是被愤怒支配的胡言乱语。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她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会去和猗猗商量,其他事我们等冷静下来后再慢慢商议,好不好?” “你不要忽悠我,你要是做得不好,我就亲自出手了。” “我明白。” 作者有话要说:  尹润松:赫胥猗不喜欢我女儿?好,我就要她永远背负着尹家媳妇的名头,羞辱她一辈子! 赫胥猗:谢谢爸爸! 后期越写越觉得这俩的性格才是亲父女。 手残打错哈哈哈哈,不仅正文打错,小绿字也打错,我已经默认两人是父女了,尹总太惨了吧。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虽然早就知道以父亲的性格不会轻易同意自己离婚, 但尹如琢还是没想到他的反应会那么剧烈。 感情的事在她看来实在无法勉强, 曾经的自欺欺人已经足以让她羞愧。但她也知道在这种情况下劝尹润松是不明智的,只能等他过了气劲再商量。 当务之急还是要先和赫胥猗商量好, 只能暂时先委屈她一段时间。 尹如琢被尹润松叫去书房之后,赫胥猗就一直在思考,两人会进行什么对话。 尹润松之前的态度十分暧昧, 第一时间叫来徐静怡, 却又在之后同意让她照顾尹如琢。赫胥猗一直揣测着他的意思,直到今晚才彻底确认, 尹润松并没下决心让她和尹如琢离婚。 他只不过是在敲打她。 稍稍思考就能明白,尹润松在此之前不知道她欺瞒尹如琢感情的事, 只以为她为了复仇做得太激进, 让尹如琢也身处险境了。 可是, 晚上他应该察觉到了尹如琢的打算, 所以才决定留下来,那么两人的谈话中很可能会谈及离婚的事,也十有八九会说到感情的问题。 赫胥猗还算了解尹如琢,在外虽然很有霸道总裁的样子,但和尹润松的关系就如世间最普通的父女一样。如果真的要和自己离婚, 她不会隐瞒父亲这件事。 而尹润松——这位“公公”可要比她的妻子难捉摸得多, 如果他知晓真相会如何做呢? 赫胥猗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十分确定他不会只用和尹如琢离婚这种简单方式来惩罚她。 以他的性格,绝不会轻易放过她。 想到这里,赫胥猗心中不免也有些慌乱。只是针对个人的惩罚, 她什么都愿意承受。她只是害怕,尹润松会迁怒到她的家人。 母亲和妹妹和这件事一点关系都没有,不该受她的连累。 她被这样的情绪支配了一小会儿,但很快继续思考起来。尹润松虽然不是善茬,但应该没那么是非不分,最有可能的报复还是针对自己。 会是什么样的惩罚呢? 赫胥猗不禁想起尹如琢的态度,心中最后的一点忐忑也烟消云散。 她知道,尹如琢不会看着尹润松对自己做出过激的事情,而尹润松也一定知道这一点。 等待她的或许不是狂风暴雨,而是温水煮青蛙——这很可能会是她的机会。 “猗猗。” 尹如琢的声音和敲门声一同响起,赫胥猗立即收拾好了心情,起身去开门。她已经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成败在此一举。 赫胥猗打开门,将尹如琢让进房间。 “和爸爸谈完事情了吗?” 尹如琢面含歉意与为难:“嗯,刚刚谈完,所以有些事想和你说……” “先进来吧,正好我也有事要和你商量。” 经过这一个月的时间,赫胥猗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她知道,无论是愧疚还是后悔都于事无补,就如同当初一样。 她必须找回理智,更镇定更谨慎地对待这件事,为自己赢回尹如琢的心保留微小的可能。除非到了不得不放手的地步,否则她真的无法放弃,比起让别人给尹如琢带去幸福,她更希望这个人仍是自己。 “是关于……” 尹如琢用询问的目光望着她。 “是关于离婚协议的事。” “关于这件事——”尹如琢觉得十分抱歉,明明是自己提出来的,却又中途反悔,加上父亲的态度一定会给赫胥猗压力,她此刻一时都不知该如何开口。 她说不出口,反倒是赫胥猗先开了口。 “如琢,你已经有其他喜欢,并且想要结婚的人了吗?” 尹如琢一愣。 “这……怎么可能有那么快。” “那么,我们也没必要着急离婚,对不对?” 尹如琢眉头微皱,有些不理解她的意思。 赫胥猗迎视着她探究的目光,努力镇定下来,把已经反复盘算了无数遍的话说出口。 “我知道自己做的事不值得原谅,也明白你想要离婚的决心,只是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这并不是理智的最优解,不是吗?” 眼前的赫胥猗是尹如琢陌生的,但那陌生之中又带着些微的熟悉。 “……说来听一听。” 她下意识地改变了态度,不是以对待需要呵护的妻子的语气,而更像是对待商场上的合作伙伴。 “你应该知道外面的那些传言吧?我知道自己做的事不比那好多少,但如果我们现在离婚,赫胥和尹家的名声都会蒙羞。” 这个问题尹如琢不是没想过,也很清楚如果公开赫胥猗的处境会非常不妙。所以她已经在离婚协议中提出,暂不公开两人离婚的事实,起码等这次事件平息以后再说。 但从赫胥猗的反应来看,应该是觉得不妥。 “你有什么想法吗?” “和我的婚姻事实,会让你觉得是一种难堪和侮辱吗?” 赫胥猗非常明白尹如琢的温柔和宽容,但还是想要知道,她现在对自己的感情究竟到了哪一个地步。 信任不再,爱又剩下多少呢?还有恨和厌恶,又有多少呢? 如果尹如琢真的爱上了别人,真的已对她没有丝毫留恋,她会放手的。可是在那之前,她还想再垂死挣扎一次。 “不是这样的,我只是觉得离婚对我们两人来说都好。” “但对我们两个家庭来说是种不幸,我知道,这都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所以并非对此有怨言。” 尹如琢渐渐有些明白她的意思了。 “那你……不想离婚吗?” “我明白现在提出这个建议有些不知廉耻,但我确实不想离婚。” “因为两家的脸面?” 尹如琢深深地凝视着她,目光像是能够看透人心一般。赫胥猗忍着心悸与心痛,鼓足勇气道:“是,因为我不想有更多的麻烦。离婚的话总会留下证据,但契约婚姻知道的人就会少得多。我们可以约定好,只是保持婚姻关系。财产我一分都不要,也不会干涉你的交友,将来你如果找到了想要结婚的对象,我们可以立即离婚。” 所以才会问她现在有没有喜欢且想要结婚的人,所以才问她是不是觉得难堪吗? 尹如琢面色一松,露出了笑容。 “猗猗,很高兴你能对我那么坦诚。我过去确实太不了解你,包括在此之前也没能扭转观念。” 她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一点惆怅和释然。 “我一直认为不让你接触那些俗事才是对你的保护,对你的好,可你终究不是什么金丝雀。我曾以为你是因为家里的情况才放弃成为钢琴家,转而苦心经营家计。但我现在明白,你在这方面很有才能。无法以爱人的身份走下去确实让人遗憾,但我们没准也能因此成为朋友。” 赫胥猗勉强露出笑容:“你如果还愿意当我是朋友,那就不要再让我更羞愧了。” 尹如琢点点头:“其实我来找你也是因为这件事。我和爸爸提了离婚的提议,他有些生气,也不同意我们简单离婚。” “爸爸生气是应该,是我辜负了你,也辜负了他的信任。” “这些我们就不要再说了,爸爸只是气头上,所以想要惩罚你,让你挣脱不了尹家媳妇的名头。” “我明白的。”尹如琢的话让赫胥猗彻底明白了尹润松的打算,不得不说,她这位公公的想法确实挺异于常人。但此时此刻,她很想感谢他,“其实爸爸想错了,我今后不会喜欢上别人。如果只是这样就愿意放过我,我会很开心的。” 尹如琢想起张景宣当时的话,脸色微变,没有接这个话题。 “我们还是来详细讨论一下契约的事吧。你也不用太担心,爸爸那边我会去说服的。” “嗯。” 两人讨论了一个晚上,最终定下了所有契约条款。其中最主要的三条分别是禁止金钱纠纷、不干涉对方的情感生活以及在一方找到爱人后和平离婚。 当然,对尹如琢说来这个是找到了爱人,对赫胥猗来说这还有一个前提,就是尹如琢说服了尹润松。 其他还有一些林林总总的小条款,譬如一同出席重要场合的规定,是否分居,以及确定发展一段感情的时候需要提前知会对方等等。 而且条款上也说明了,虽然禁止有金钱纠纷,但在一方有困难时不禁止另一方提供帮助。当然,是在那一方愿意接受的情况下。 尹如琢没有怀疑赫胥猗的话,在她看来,这样的赫胥猗终于显出了她的真实。 虽然来得有些晚,但还是让尹如琢有些开心——或许这才是两人本该有的相处方式。 “好的,我会把这些发给律师看一看,没有问题的话我们挑一个时间签好。” 赫胥猗直到此刻才终于放松下来。 “好。” 徐静怡或许希望能从朋友的身份挣脱,但赫胥猗已经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现在需要的正是朋友这一身份。 她在做妻子□□人时失去的信用,只能用另一种身份去赢回。 朋友也好,合作伙伴也好,契约伴侣也好,只要还能和尹如琢有关系,她都不介意。 作者有话要说:  这就是我说赫胥小姐和尹润松更像父女的原因,两人都挺能算计的。有心小姐现在什么都处于弱势,对追回媳妇太不利了,这种追妻火葬场也一点儿都不好看!光靠色·诱肯定是不行,她必须要先把之前的金钱纠葛还清,把拿自己当商品时抛弃的自尊捡回,然后成为霸道总裁,这才能在平等地位上真正赢回媳妇的心啊! 剧情开始火葬场后大家的讨论也开始多了起来,有很多不同的意见。大家都有自己的道理,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站在任何一个角色主视角看,问题都会变得不一样。我希望的不是单纯责怪某个人,更不是站在某位主角的立场上去责怪另一方。因为两位主角我都爱,只是爱的方式不一样。 尹如琢是个比较纯粹的恋爱脑,所以她看起来真的很好,但也意味着她不愿意看到一些事。没有这种好无法打开赫胥猗的心门的,但在打开时,她也终于因那一点懦弱而错过了两情相悦的时机。当然,她能够反省自己的懦弱,但赫胥猗是绝对没立场指责这一点的。(赫胥猗也当然没有指责) 赫胥猗真的很惨,为过去的负累误入歧途,所以甚至有些人觉得她“婊”。她一开始是以自己和爱情做交换和尹如琢结婚的,这就注定了一件事,当她爱上尹如琢的时候,这场谎言就会被拆穿,因为那时候她开始无法控制自己的感情。 当一切发展都成定局,事发时双方都在反省的是自己的问题,而不是相互指责,这才是能够挽救的关系。尹如琢从未责备过赫胥猗,正是因为她愿意站在赫胥猗的角度上思考,而赫胥猗并不是一开始就想伤害尹如琢,也在伤害后感觉到了后悔,意识到爱意后决定挽回,表现出了该有的担当而不是逃避。 对赫胥猗来说,这与其说是放弃尊严的追爱之旅,不如说是一边取回尊严找回自我,一边夺回老婆的浪子回头路2333。 还有我经常在小绿字拿角色开玩笑,但大家要记得,那只是玩笑,和正文无关啊!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如琢, 你真的没事了吗?唉, 你受伤了妈妈都没能去探望你。” 宋文慧十分歉疚。 她平日甚少出门,也不大关注外界的新闻, 一心一意地照顾着自己的苗圃,所以事情发生一周之后她才听说这件事。 她当时就想去探望,紧急联系女儿却遭到了阻止。她在家里向来不做主, 女儿有主见, 她能做的也就只有不给她添麻烦。 赫胥复自从和赫胥猗吵架之后就再没回过家,中途又发生了这种事, 她下意识就觉得不好。 外界谣言传得沸沸扬扬,她听到别人这样诋毁女儿, 气得又病了一场。她没敢告诉赫胥猗, 怕她又要照顾尹如琢又要担心自己, 只每天打电话报平安, 也能知晓那边的消息。 赫胥猗总是报喜不报忧的性格让她不安。 一直到今日,恢复后的尹如琢和赫胥猗一起来探望她,见两人神色如常,仍和睦地相处,她才彻底安心。 她原本就不相信外界的那些传言, 无论是女儿还是如琢都不是那样的人。 “妈妈才是, 我这两天才知道你生病了,为什么一直瞒着我们?” “哎呀,我的身体一直这样来来回回的,都习惯了。没大碍的, 还是你们的事要紧。”宋文慧最怕的就是两个孩子的感情会因这件事受影响,小心翼翼地观察着两人的神态举止,“就是你这身体才刚好没多久就又要去工作,不要累到才好。” “您放心,我已经彻底康复了,多亏有猗猗的照顾。” 两人的契约之中有一条,那就是在真正离婚之情必须要瞒着宋文慧和赫胥狷,尹如琢的演技着实让赫胥猗“惊艳”了一把。 事实上,不止是尹如琢不了解她,除了尹如琢深重的爱以外,她其实也并不怎么了解尹如琢。 当然,尹如琢是因为她的欺骗,而她则是不敢去了解。 救她时镇定霸气的尹如琢,此刻从容演戏的尹如琢,都是她没见过的。赫胥猗深刻地意识到,这个女人除了温柔之外,还有许多不容忽视的魅力。 “猗猗照顾你是应该的,我听说了,要不是有你,她就……唉,张景宣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宋文慧曾经都称呼张景宣为景宣,只是如今发生了这样的事,那点看着他长大的情谊自然不复存在。身为母亲,她恨不得把伤害女儿的人大卸八块。 说到张景宣,尹如琢只是微微一愣,赫胥猗却是连呼吸都停滞了。 两人虽然都暗中关注着事态的发展,却没有对此进行过讨论。即便是已经转化为了合作伙伴关系,两人也仍不愿说起这个话题。 “人总是会变的,妈妈你别多想了。”最后还是尹如琢淡淡一笑,把这个话题轻轻带了过去,“我记得狷狷明年就要参加联运会了,到时候我们一起去为她加油吧。” 说到这个,宋文慧的脸上终于显出了笑容。 孩子的成就总是会让父母觉得骄傲。赫胥狷如今已经是家喻户晓的明星,仅仅十七岁就获得世界场地障碍马术锦标赛、国际巡回大奖赛、十二国首都马术巡回赛等等世界级比赛的冠军,只差一个联运会马术比赛冠军,她就能成为最年轻的满贯王。 其他较为小型的比赛,更是有她出马,冠军就绝无旁落。赫胥狷已经不止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而是这个世代最受瞩目的马术选手。 她甚至因此获得了国王和首相的接见,间接挽救了赫胥家的名声——赫胥狷已经成为了全家人的骄傲。 “你们要是能去,狷狷一定会很开心的。”宋文慧发自内心地笑着,“不过我还是不去了,太远,万一病倒了又给你们添麻烦。” “狷狷肯定也希望妈妈能一起去的。” 宋文慧当然也很想去现场看小女儿的比赛,但她可不想当电灯泡。而且她确实担心自己的身体状况会给两人添麻烦,也担心那不着家的丈夫会出什么事。 赫胥复像是消失了一般,一点儿消息都没有。宋文慧对此早就麻木,担忧的不是对方会不会出事,而是他会不会又给女儿惹麻烦。 “好啦,还早呢,到时候再说。” “您说得对。” 两人陪了宋文慧一天,谁也没提赫胥复的事,吃完晚餐后一起告辞离开。鉴于近期事态,两人暂未分居,只是先分了房。 “你有在关注张景宣案情的后续吗?” 尹如琢突然问到张景宣的事,语气十分平静。她知道,无论有多难堪,这都是一道必须要越过去的坎。 “嗯,总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功亏一篑。我听说他要上诉,还找了国内知名的律师。” “他脱不了罪的,他爸爸也是。” 赫胥猗看了她一眼:“你做了什么吗?” “当然不是,说好了我不会插手你的事,只是听检察院的朋友谈起过这个案子。证据确凿,不会出什么意外。” 赫胥猗脸上显出些微笑意,看起来却有些冷。 “我知道。” 这确实是她的事,张景宣伤到了尹如琢,她绝不会让他逃脱。 赫胥猗不再掩饰的表现还是让尹如琢有一些愣神,此刻的她完全不像是什么娇弱的深闺小姐,车内柔和的灯光,窗外黑色的夜晚,倒映在车窗上的她的脸,犹如神秘莫测的暗夜女王。 “还有爸爸……赫胥复的事,你有什么打算?” 过去不能说的、不好说的、说不出口的话题,此刻两人似乎都能有商有量地来讨论。 “我仔细思考过了,先等最近的事过去吧。我派人在找他,这件事比较复杂,我会慎重考虑,做决定之前会和你商量的。” 尹如琢点点头。 她之前就是怕赫胥猗不计后果,鲁莽行动,结果伤人伤己,反倒给了他人可趁之机。见她能那么沉稳冷静,不禁有一些欣慰。 “许氏建材现在的控股权应该在你手里吧?我听说重组已经完成,有什么打算吗?” 赫胥猗在签下协议后就把尹家当初给的聘礼、这两年分到的大部分分红都还给了她,但因为之前对付许家花了不少钱,其中还有差不多两亿的空缺。 而赫胥猗现在除了赫胥庄园以外,手中还有一个重组后的建材公司——已经从许氏建材改名为精琢建材。 赫胥猗执意给尹如琢写了借条,答应要在十年之内还清这笔钱。 十年,即便是无息每年也要还两千万。对于手中有大笔流动资金的赫胥猗来说,一年赚那么多钱并不算难,她有挺不错的投资天赋。 然而实业,这对她来说可以说是一个全新的挑战。不仅和经营庄园有很大不同,而且在此之前她连领导一个公司的经验都没有,更完全不了解建材行业。 但即便如此,她也没多留任何多余的钱。现在已经没有太大复仇的压力,如果再用尹如琢的钱来赚钱还给她,那可实在是没有狡辩的借口了。 作为投资达人,尹如琢比她会赚钱多了,哪里需要她来帮忙投资? “我想先休学,去公司上班。” “嗯,许秦雄为人虽然不怎么样,但许氏建材毕竟是老牌子,口碑和底子还是有一些的。我记得公司拥有不少专利,加强品控这一关,然后就是重新开拓销售渠道。不要急躁,不要冒进,我相信你能做得好。” 尹如琢没问她需不需要帮助,更没说要和她直接建立业务,而是给出了建议。 反倒是赫胥猗这时主动道:“我对建材没有了解,也不知道现在公司里那些人的底细,能不能请你先借一些人给我?当然,我会支付费用的。” 她非常有自知之明,自己并非什么天才,可以努力去学,但绝不可能一上来就得心应手。专业的事还是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办,而她的身边正有这样的资源。 她知道尹如琢不会介意,更不会拒绝,所以抛弃羞耻厚着脸皮向她寻求帮助。 这也将成为两人的联系。 尹如琢看起来很高兴。 “当然可以,我会派一名相关的专业人士和……嗯,王助理怎么样?” 王助理是尹如琢的三位助理之一,能力不是一般管理能比的。赫胥猗见过她,虽然没确切见识过她的能力,但其干练的作风让赫胥猗印象深刻。 “你愿意把王助理派给我,我当然很开心。只是这样会不会增加你的负担?我知道你一直很依仗她。” “没事的,其实我正想给她调调岗位,候选人也已经找好了。让她先去帮你一阵对她来说也是有益的经历,之后我会派她去国外负责地区业务。” “去国外吗?” “是的,这是她自己的要求,想去和爱人团聚。” “……挺好的。” 能和爱人在一起,又没有丢弃自己的事业,这样的人生一定称得上是幸福吧? 赫胥猗望着尹如琢美丽依旧的侧脸,心中生出一股期待。 这些年学会的那点“阴谋诡计”曾让她厌恶自己,张景宣那句说她“终究成为了他”的话也曾让她无比动摇。 但现在,她又不禁有些庆幸自己学会了那点小心思、小伎俩。因为,她现在就要靠这些来赢回自己的爱情。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跳时间线! 第60章 第六十章 “哼, 你带她来干什么?” 原本在没有意外的情况下, 两人每隔一周就会回尹家老宅一次。只不过近期发生的事太多,尹润松又经常来看尹如琢, 这段时间两人都没回过老宅。 尹如琢原本没打算带赫胥猗来的,一个是两人既然已经签好契约,那么赫胥猗就不必要履行这个妻子的义务, 另一个则是怕尹润松给她难堪。 不过赫胥猗执意要来, 而尹如琢也被她说服了。 “爸爸生我的气是应该,你原谅我是因为……你真的非常宽容。我不想逃避自己的错误, 想对爸爸道歉,也想获得他的谅解。” 尹如琢仔细思考过, 觉得要说服尹润松改变主意, 确实不能光靠自己努力, 还得证明给他看, 两人可以转变为普通朋友关系。不再有感情纠葛,当然就不会再有怨怼,更说不上走不出去。 她现在已经明白赫胥猗并不是娇弱的小花,不会承受不住这样的压力。有些事或许交给她自己去处理更好,也就没太做阻拦。 果然, 尹润松一看到赫胥猗就脸色陡变, 毫不避讳地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爸爸,。” “哼,还叫什么爸爸,我不是你爸爸。” 赫胥猗并未被他的态度吓到, 仍保持着平静。 “不管怎么说我仍然是如琢的妻子,那您当然是我的爸爸。我知道之前的事让您很失望、很气恼,但今后我摆端正自己的位置,做自己该做的事。” “哼!” “我和如琢已经商量过,也完全明白您的意思。无论是财产还是感情,我们都整理完毕。您要是还有什么气,只管朝我发,我不会有一句怨言。” 这些话尹润松倒不怀疑,那份协议他已经看过,赫胥猗差不多可以算净身出户。相较于直接离婚,两人目前的处理方式无疑于两家来说影响更小,而尹如琢说这些都是赫胥猗提出的。 不是哭哭啼啼地道歉,不是战战兢兢地回避,赫胥猗的表现可以算得上有担当,不仅给出了最诚恳的态度,也把姿态放到了最低。这不仅消除了不少尹润松的怒火,甚至让他隐隐生出几分欣赏来。 褪去了娇弱乖顺的外衣,这个“儿媳”展现出了真实的一面,而这种真实某种程度上来说恰好能和尹如琢互补。 太可惜了,为什么这个小妮子会不喜欢他女儿?他女儿究竟哪里不好? “哼,别以为说几句讨饶的话我就不会对你怎么样。” 尹润松想到这里又再一次气上心头:为什么这个小妮子不喜欢他女儿! “如琢宽厚,我知道爸爸您也十分宽容,否则不会放任我在这个家里待下去。从今往后我会做好自己的事,承担该有的责任,绝不会再做有损于尹家、如琢和您的事。” 尹润松看了女儿一眼。 尹如琢面色如常,既没劝阻赫胥猗说这些,也没有为了维护她说什么。 尹润松收拾了一下心情,努力不让生气干扰自己的判断。他已经意识到赫胥猗不简单,留她在尹家主要是想要变着法地惩罚她。 你不是不喜欢我女儿吗?好,我就让你摆脱不了如琢媳妇的名头。你不是利用尹家吗?好,我就让你什么都得不到。 可他没想到,赫胥猗不仅先提出了契约婚姻的建议,而且主动放弃了所有财产。其中唯一对她有点好处的条款大概就是尹如琢愿意给她提供帮助,但尹润松很清楚,这是女儿自己提的。 他不仅看过了两人签订的协议,而且也看了尹如琢之前提过的那份离婚协议。 那可真是——气死他了! 那仅仅是离婚吗?那差不多是大把大把往外撒钱,赫胥猗离完婚大概就是九诸第二富豪了。 他嘴巴说得狠,离婚就让对方家破人亡,但也不可能真去做什么违法犯纪的事,至多暗中使点绊子,让对方膈应膈应、难堪难堪。 赫胥猗毕竟不是徐静怡这种平民出身的明星,家里有伯爵的头衔不说,妹妹最近又炙手可热,接受过首相和陛下的接见,他不可能做得太过。 当然,比起这个他有的是方法让两个人离不成,也正打算赫胥猗不同意就直接出手阻挠。 没想到人家不仅同意,而且还把一切理由、条件都想好了。这可不像是临时想出来的应对法子,尹润松不得不开始怀疑赫胥猗的目的。 更让他惊讶的还是,自己没主动去找她,她却是先主动来见自己了。 “哼,那我是不是该说拭目以待啊?” “我会让您看到的。” 尹如琢听着两人的谈话,仿佛事不关己。尹润松已经察觉到,不止是赫胥猗变了,尹如琢对她的态度也发生了改变。 不再像过去那样,总是在他面前维护妻子,唯恐他这个做爸爸的吓坏她的小娇妻。 或许,这证明她确实放下赫胥猗了? 尹润松不是很确定尹如琢的想法,也暂时看不透赫胥猗的目的,但起码现在看来赫胥猗翻不出什么风浪。 他不同意两人离婚最主要目的是惩罚赫胥猗,但也确实是为尹家、为尹如琢的名声着想。 两人现在离婚不就坐实了外界的那些谣传吗?她女儿从今往后头上不得一直戴着一顶绿帽吗?尹家从此之后不得被人当作冤大头吗? 尹润松绝不是不在乎名声,他更喜欢把荒唐事也办得漂漂亮亮,更喜欢别人嫉妒得咬牙切齿却除了用言语攻击之外没有任何办法的样子,更喜欢品尝别人恨自己却干不掉自己的不甘。 他不屑于当苦主,更不会让女儿承受这种屈辱。 他现在的重点就是要为如琢找到一位合意的妻子,一位全心全意、死心塌地爱着她的爱人! 气死赫胥猗! 晚餐吃得不算愉快,尹润松一直黑着脸,直到手机铃声响起。他看了一眼讯息,脸上笑容乍现,笑眯眯地对尹如琢道:“如琢啊,爸爸听说你打算派小王去国外,最近要换助理?” 小王说的是王助理,在尹如琢还没接管景润之前,她就一直是尹如琢的助理,尹润松也对她很熟悉。 “是这样的,接替的人选我已经找好了。” “就招一个吗?我看得再多招几个。小王多能干啊?一个顶三,你少了她刚开始肯定不习惯。而且我本来就觉得你三个助理有点少,趁现在扩展一下助理团,六七八个的都不算多。” 尹如琢不懂父亲为什么突然管起了自己助理的事,但也觉得他说得有些道理,笑道:“六七八个还是有些多了,还有秘书呢,我不需要那么多助理。不过王助理走后确实会有一段艰难时期,我也打算从内部再升一位助理,只是目前为止还没有合适的人选。” 尹润松连忙把手机往尹如琢面前一摆:“那你觉得轻卿怎么样?” “轻卿?” 尹如琢觉得这个名字听着有点耳熟,但一时想不起来是谁。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照片,又是微微一愣。 “柳轻卿?” “对啊,就是柳家二姑娘,你还带她玩过,记得吗?” 尹如琢微微皱眉。 “我记得她还很小吧?当时才五六岁。” “小什么小,人家都是二十二岁的大姑娘了!今年刚从联大硕士毕业,还是你学妹呢!” “哦……” 照片上的女孩看起来斯斯文文,清纯美丽,让尹如琢一点都无法把她和当初那个亲得自己满脸口水的小娃娃联系在一起。 “她的话,应该是要回家里的公司吧?” 柳家的产业主要集中在食品饮料这一块,看起来业务单一,但利润超高,家里资产颇丰,如今的掌舵人是姐妹俩的父亲柳成渝。 “公司有她姐姐在,轻卿说不回去也没事。柳老弟的意思是到你手下锻炼个两年再看,免得现在回去姐妹俩闹矛盾。” 尹润松仿佛只是一句无心之言,但尹如琢立即听出了他的意思。似乎是柳家姐妹不和,这才让柳轻卿来尹氏。 至于她爹是抱着什么想法,她可就不想猜了。 “只是锻炼的话不是不行,不过我想找个有经验又熟悉流程的助理,我给柳小姐另外安排一个职位吧。” 如果真是柳家的意思,她也不好推拒。 “助理不行,那就秘书嘛。还有叫什么柳小姐那么见外,叫轻卿就行了。轻卿还记得你,说想要向你学习呢。” …… 这些话的目的就实在太昭然若揭了。 而且不得不说,听起来很耳熟,不论是尹如琢还是赫胥猗都有一种既视感,甚至因此忍不住对视了一眼。 两人都没忘记初次——或者说多年后再次见面的场景,当时不可谓不尴尬。 尹如琢微微回忆了一下往事,而后移开了目光,对着尹润松道:“爸爸,秘书也不是说安排就能安排的。” “哎,我还不知道吗?你不要给我推脱,就给轻卿安排个离你近的职位。你看人小姑娘长得好看,学历又高,家境也和咱们一样,你就关照关照人家!” 关照人家还要提相貌、学历和家境吗? 尹如琢忍不住又看了一眼赫胥猗,见她神色如常,终于还是点了头。 “好吧,但我要进行面试,要是能力实在差太多……” 实在差太多估计也得当花瓶一样先供着,等爸爸知道她没兴趣谈感情之后,再挪一挪位置。 “哎呀,还要考察什么?联大硕士生,轻卿的能力不用怀疑。” 二十二岁能从联大硕士毕业,尹如琢倒也不怀疑她的学习能力。 “她是什么专业的?” 尹如琢随口一问,尹润松却突然有点卡壳了。 “嗯?怎么了?” 尹如琢觉得能来景润从事助理工作的不外乎那几种专业,就算稍微偏一点儿,只要愿意学问题也不大。 尹润松却显出了几分尴尬。 “嗯,这个、这个……” “柳二小姐学的是高分子材料与工程吧?”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不语赫胥猗突然说道。 “你怎么知道?” 尹润松一惊。 赫胥猗微微一笑:“柳二小姐因为选专业的事和家里闹得很不愉快,我俩有共同的好友,所以才知道的。” 据说原本家里也想让她去燕京大学学习那些个古典文学之类的专业,结果人家自己考了联大,拿着奖学金本硕连读去了。 这专业名一听就和富家小姐八竿子打不着边,而且也和她家经营的业务挂不上勾,也难怪会被家里人反对。 这种特立独行的做法在当时的名媛圈引起了不小的讨论,所以赫胥猗还留有印象。 高分子材料与工程? 这专业可是和总裁助理秘书的职位差到天南地北去了。 尹润松气赫胥猗给自己搞破坏,却见尹如琢的眉头这时舒展开来。 “那柳小姐什么时候有时间?让她来直接来公司吧。” 赫胥猗拿着筷子的手微微一僵。 尹润松的意思她很明白,尹如琢当然不可能不清楚。本来这专业问题可以当作很好的借口推却,她却因此连面试的话也不提了。 是决定顺从尹润松的意思吗? “好好好,”尹润松喜上眉梢,“轻卿很有才华,硕士论文据说上了那什么什么杂志,非常厉害,我都看不懂。大学那边留她,希望她继续读博,就是她爸爸不舍得,千方百计叫她回来。难能可贵的还是,这么聪明的孩子人却很单纯,搞科研的就是不一样。” 高分子材料与工程这种专业性超强的硕士论文,尹润松看得懂才怪。至于后面那些话,当然是说给赫胥猗听的。 尹如琢有点无奈,但看赫胥猗似乎没放在心上,也就没有纠结。 她对柳轻卿的印象也就模糊地停留在她五六岁的时候,但这个专业让她起了一些兴趣。 “我先去看看她的论文……爸爸,你能把她的联系方式给我一下吗?” 最近建材行业的新材料层出不穷,她记得国内相关的专业技术人员还十分匮乏。正好有机会了解一下,到时候也不至于大材小用了。 尹润松见她如此有兴致,更是卯足了劲。 “那有什么不行?我马上发给你。” 尹如琢知道父亲误会了,但也没去解释,如果能因此消停一段时间,对她来说也挺好的。 赫胥猗在,尹如琢也不打算留宿在尹家老宅,吃完饭就回去了。两人近期一直同进同出,在外人看来恩爱一如往常,外界的谣言也渐渐平息了下来。 唯一的变化似乎只有赫胥猗暂时休学。 尹如琢一坐进车里就开始用手机搜索着什么,赫胥猗轻轻扫过界面就看到了柳轻卿的名字。 尹如琢接受柳轻卿当助理的时候她是惊讶的,但当看到她一上车就迫不及待地去了解人家时,这种惊讶变成了一丝慌乱。 “?” 大概是赫胥猗的目光太□□裸,尹如琢有些疑惑地看向她,然后笑着抬了抬手机。 “你也很在意吗?” 赫胥猗的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刚才听你说到她的专业,我突然想起来了。柳轻卿是最近上过不少科学杂志,而且备受瞩目的新星。” “嗯……” 赫胥猗无力地答应了一声,尹如琢却十分兴致勃勃。 “她原本是研发航天航空相关材料的,但有一款轻型钢专利非常适合作为建筑材料。当时有很多公司找她谈授权都没谈下来,因为景润没做这一块的业务,所以之后我就没再关注。” 赫胥猗听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对,这时猜出她的意图,已是满脸惊讶。 “你是说……” 尹如琢点头:“我觉得你可以去了解一下,如果有意向我来帮你牵线搭桥。当然,人家会拒绝那么多合作肯定有难搞的地方,这点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这就是尹如琢为何总是能抓住商机的原因,她虽然不是那种过目不忘的天才,但总是能有效分析处理自己获得的消息。 赫胥猗心中五味杂陈,她完全没想到,尹如琢思考的竟然是这些。 见她长久没说话,尹如琢也是脸色微变,犹豫道:“对不起,我……是不是又有点多管闲事了?” 赫胥猗迅速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很高兴。” 尹如琢绝不是霸道不讲理的暴君,更不会把自己的意志强加在他人身上。尤其是对她,尹如琢从来都有商有量。 只是她太爱把自己的想法藏在心里,只是她从不表达自己的意愿,觉得无所谓的事就摆放出顺从的态度,而一旦被触及到逆鳞就彻底爆发。 她在压抑和仇恨之中被扭曲的性格无疑反作用到了尹如琢,因为她太过自省,而将这些当作是自己“自以为是、擅作主张”的错。 明明是为了帮她,尹如琢还要如此小心翼翼——她是真的被自己伤到了。 “那就好,”尹如琢露出安心的表情,却不再多说这个话题,“明天开始就要去上班了,现在有什么想法吗?” 第二天赫胥猗就将去正式接手已经改名的精琢建材,从许家手中拿回的地也将重新规划回赫胥庄园。可想而知,这必然又会引起一些波澜。 赫胥猗心中震荡,此刻还有一些回不过神来,只是苦笑道:“大概是终于不当不事生产的米虫了吧。” 尹如琢无奈地笑道:“可没有米虫做得出那么漂亮的事来。” 她指的当然是赫胥猗收拾了许张两家,然而赫胥猗想到的却是自己欺骗了尹如琢的事。 两人现在还能够如朋友一般交谈,就像奇迹一般。 赫胥猗偏开脸望向车窗外,神情落寞地道:“结果可称不上漂亮,要不是你……我现在不可能安逸地坐在这里。” 尹如琢知道,赫胥猗一直十分在意这件事,这应该就是她不愿离婚的最大理由。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错,说到底我们两人当时都不愿沟通。我知道你总是自责对我的欺骗,不过我最后没有太多被欺骗的感觉。”尹如琢苦笑了一声,“我明明早就察觉到,却一直不肯承认。所以,我难过的并非是你欺骗我,而是自己仍不够成熟这件事。” “当然,知道一直爱着的妻子其实并不喜欢自己,说不痛心一定是假的。但一想到你是和不爱的人生活了那么久,还必须装出爱她的模样,又觉得自己还算幸福。” “和我结婚的时候你其实就已经下定决心了吧?决定骗我一辈子。我一想到要做出这种决定必须承受的痛苦,就无法责备你。曾经那些往事一定对你造成了很大的伤害,所以才能给你如此强大的动力。” 尹如琢并不是后来才认识的赫胥猗,见识过那个无忧无虑的女孩和倔强坚韧的少女之后,对于这样的变化她感觉到了更强烈的心痛。 或许在她心底深处的初衷是帮助这个给了自己勇气的孩子,反倒是爱上她更像一个意外,所以即使再难过再痛苦,她也无法做出伤害赫胥猗的事。 “我知道让你不歉疚是不可能的,只是希望你不要太责备自己。身处你的位置,我想没有人能比你做得好多少。今后我们会像朋友那样相处,仔细想一想的话这不也是一种很好的结果吗?” “如琢……” 尹如琢的温柔,赫胥猗曾体会过很多次,但发生这些事后,她才更深刻地明白她温柔的根源。 她太过设身处地地为爱人着想,却忽略自己的感受。 赫胥猗转头望向尹如琢时已经目中含泪。 这样的人在感情中付出得太多,遇到像她这样的人,也注定会受伤。 她此刻的泪水并非是因为自己——不是因为对尹如琢的愧疚,不是因为她的温柔而感动,更不是因为失去这段爱的后悔。那是更纯粹的东西,是名为心疼的感情。 她在为尹如琢心疼,为尹如琢委屈,为尹如琢不甘。 为什么自己没能好好隐瞒下去,为什么自己要醒悟得那么晚,为什么自己会舍得伤害这样纯粹的人? “好了,我可不是为了让你哭才说这些的。”尹如琢一边给她递了手帕,一边温和地道,“希望对我们而言不开心的事都已经过去,希望我们俩以后都能找到幸福。” 赫胥猗终于忍不住朝着尹如琢怀中扑去。 她已经无比确定,自己对尹如琢的感情与愧疚和感动无关。她想要在这个人身边,想要被她继续爱护,也想要去爱她。 尹如琢没有推开她,如同抱着小女儿一般轻轻将赫胥猗搂在怀中,并亲手帮她擦去脸上的泪水。 赫胥猗容貌娇美,梨花带雨之下更显荏弱的气质。此时的她足以激起任何人的保护欲。那一双娇艳的红唇也仿佛正在等待人来采撷的花瓣,看起来娇艳欲滴。 “对不起,我是不是说得太煽情了?”尹如琢却只是轻轻一笑,没有任何动摇,“明明只是想消除你明天的紧张感,没想到反而让你哭了。” 不仅眼神清明,像这样的拥抱她也做得无比自然,没有显出一丝的旖旎和暧昧。 尹如琢在签订契约之后似乎已经彻底转变好了自己的立场和角色,并非祈求爱的伴侣,而是一个可以借出肩膀的友人。她不像曾经那样亲密对待赫胥猗,但也不像在养伤期间那样抗拒,恰到好处地保持着距离。 赫胥猗能够感觉得到,她对待自己的态度几乎和祝惜辞没什么差别,一定要说有哪里不一样的话,此刻大概还显出几分母爱吧。 “猗猗,和我约定吧,这是我们最后一次提这个话题,好不好?” 尹如琢轻轻拍着她的背,目光望着车外,似乎是在遥望未来。 “嗯。” 赫胥猗根本没办法做出别的回答。 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徐静怡喜欢尹如琢,却只能在朋友的位置上待那么久。 因为尹如琢的拒绝温柔且坚定,因为她的目光澄净清澈,因为她的行为没有一丝逾矩,所以再蠢蠢欲动的心都只能沉淀下来。 就连对曾经喜欢过的她都能如此,影后一定碰壁了更多次吧? 赫胥猗想起徐静怡,此刻竟觉得和她产生了一丝共鸣。 尹如琢太理智了,看起来甚至能将感情收放自如。她像是可以把控人的感官一般,准确地传达出自己的感情。 赫胥猗是最能感受其中变化的人,只是用了两个月的时间,尹如琢就再没用对待妻子的态度对待过她。 她真的已经不爱自己了吗?自己是不是真的醒悟得太晚了呢? 赫胥猗不时也会产生这样的恐慌。 只是,在尹如琢亲口告诉她已经爱上他人之前,她还不想放弃。 夜已深,但有人还未入眠。尹如琢在抽屉中翻找着止痛药,然而她在睡前吃下的那一粒已经是最后一颗。 小腹、左手和心脏似乎都在隐隐作痛,偏头痛也愈演愈烈,她想要忘记,身体却仍在不断记起。 记起赫胥猗的体温,记起赫胥猗柔软的身体,记起她美丽的容颜和带泪的瞳眸,还有她带来的疼痛。 记忆越鲜明,痛苦越深重。 她以为自己能够忘记,现实却不停地嘲笑着她。她的那些长篇大论,那些宽厚言语真的是为了宽慰赫胥猗的吗? 不,她只是为了反复地告诫自己,说服自己,这样做才是最好的。 尹如琢最终只能蜷曲身体,靠着床沿慢慢滑坐到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跳时间线了,一股脑儿都塞在这里,所以今天就一章。 柳轻卿只是猗猗老板的员工,不是来捣乱的!伯爵小姐开启事业线! 赫胥小姐又得感谢爸爸了。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表妹, 你怎么还不下班?”宋锦绣站在办公室门口, 一边看表一边对着赫胥猗道,“都九点了, 你是不是还没吃晚饭啊?” “表姐?”赫胥猗的惊讶可不比宋锦绣少,“你怎么还在?不是要和惜辞去吃饭吗?” 赫胥猗一年前接手精琢建材,宋锦绣闲着无聊来她这里上班。她口袋里有钱, 刚好公司起步艰难, 干脆直接入了股,现在是财务部的经理。她财务专业毕业, 虽然闲了两年,但专业技能没丢很快就上了手, 开始时比赫胥猗还得心应手一些。 “嗨, 都吃完要回家了, 一看发现手机落公司, 回来拿呢。你还不回家啊?” “就走了。” 宋锦绣见她嘴里虽然这样说,但一点儿行动都没有,干脆站在门口不动,抱着手臂道:“那行,我等你一块儿。” 赫胥猗知道不能拖, 无奈一笑, 收拾起了东西。 经历一年,公司渐渐走上了正轨,和原来当然是不能比,但已经进入良性运转, 盈利不成问题。她这一年在这上面花了很大的心力,到如今也收获了不小的成就感。 “不是我说,现在公司运转得挺好,你也不用一直那么拼吧?”宋锦绣走在她身边,一副大姐姐的语气教育着,“你的当务之急是赶紧赢回尹如琢的心啊,最近那个影后又得奖了,有小报拍到尹如琢帮她庆祝呢,好春风得意啊!” 尹如琢既是徐静怡的朋友也是她的老板,帮她庆祝获奖也十分正常。 “又不是只有她们两个人,就算只有两人也正常,本来就是好朋友。” 赫胥猗语气淡淡的,宋锦绣却是听得吐血。 这两人是没离婚,可状态和离婚也没差多少了。 “你也太淡定了吧?是真的不在乎还是太有自信了?” “两边都不是,只是知道她们不是那种关系而已。” 当初她和尹如琢签订的契约之中有一条,一方如果决定发展感情需要要向另一方报备,理由也很冠冕堂皇,譬如事发可以配合公关,需要离婚也可以提前准备等等。 当然,这些都是骗尹如琢的,她不过是为了知道对方的感情进展而已。 所以她知道,起码现在尹如琢和徐静怡仍然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以尹如琢的性格,不会真的和徐静怡有进展却什么都不对她说的。 “算了,是我瞎操心。”宋锦绣在一楼下电梯,祝惜辞在门口等着她,“你路上注意安全吧,回去前买点吃的。” “我知道了。” 赫胥猗现在上班都是自己开车,吴卓又做回了尹如琢的司机。她中途去买了一盒寿司,然后回家。 赫胥猗和尹如琢几乎是同时到家,这已经成为一种日常。尹如琢下班不如过去那般准时,而且经常加班,赫胥猗才起步一年,不比她好多少。 两个同病相怜的“社畜”对对方的目光心领神会,对视时不禁都露出了笑容。 尹如琢一边开门一边问道:“吃过晚餐了吗?” 赫胥猗提了提手中的寿司盒:“垫过一点,又有些饿了,买了一些宵夜回来,要一块吃吗?” “我说怎么那么大一盒,寿司吗?” “没错,脂家。我之前有听你念叨过,就有点想吃了。” 寿司吃起来方便,也十分适合这种炎热天气吃。 “这一家我记得不能外带,你怎么说服老板的?” 很多高级寿司店为保证口感、风味和质量会提供□□,但并不支持外带。 赫胥猗说得半真半假。 “我说生病住院的奶奶怀念这里的寿司,我想和她一起吃,说得声泪俱下,老板同情心一起就给我做了。” “真的?” 尹如琢直觉她是在开玩笑,但又觉得赫胥猗没准真做得出来。她现在正以全新的视角来看待对方,难免会多想一些。 赫胥猗轻笑:“当然是假的,老板是我爷爷旧识,我突然想吃就去求他了,费了我好大功夫。老板把寿司盒包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还说不能告诉别人。” “那你说漏嘴哦。” 尹如琢在玄关放了包,帮她一起拿寿司盒。 “你不算别人。” 她想要一起吃的人不是生病的奶奶,而是加班的妻子。 尹如琢似乎挺高兴她能那么说,笑道:“那多亏了你我才能尝到,之前预约过几次,结果因为太忙没去成,后来就再也没预约到,老板很可能是把我拉黑了。” “你要想吃,下次我带你去店里吃。” “那就说好了,不过下次得我请客。” “好吧,我不和尹总抢买单的机会,毕竟我现在很穷。” 一年还两千万,几乎是把公司和赫胥庄园的全部盈利填进去了,要不是妹妹懂事把每年的收入都交给姐姐打理,她很可能会资金周转不灵。 那一次事件之后,赫胥猗改变的不止是对尹如琢的态度,还有对母亲和妹妹的态度。虽然没告诉两人自己和尹如琢是契约婚姻,但在金钱这一块的困境她明明白白地告诉了两人。 借口当然是说为了买回赫胥家的地花了很多钱,而这笔钱她决定要自己挣回来,今后也不想再用尹如琢的钱。 赫胥狷单纯,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二话不说就把自己比赛的奖金、代言费和出场费全拿出来交到姐姐手中。她年纪虽小,但挣得可不少,而且平日没什么花销,解决了赫胥猗的燃眉之急。 宋文慧没多说什么,只坚定地表示自己会支持她,也主动提议帮忙打理庄园事务,这一次赫胥猗没有拒绝。 那一天晚上母女同睡一张床,宋文慧抱着她说了很多。 赫胥猗也是那时候才知道,母亲对于她嫁到尹家的事有多在意。虽然为她能获得幸福开心,但也从未忘记她会嫁进尹家的原因,所以才会这样坚定地支持着她。 宋文慧想要为女儿消除“商品”这一屈辱。 这也是赫胥猗的希望。 她曾把和尹如琢的婚姻当做一场交易,曾把自己当作一件货品,从而亵渎了两人的感情。她如今所做的一切,正是希望把自己的这些错误擦除,不止是为了挽回尹如琢,更是为了挽回自己真正的尊严。 两人一边吃寿司一边交谈着,家中有个九诸最成功的企业家,赫胥猗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经常带文件回来向尹如琢请教。 “轻卿的轻钢专利终于可以批量生产,我已经向监管部门提交了材料,也快要洽谈好第一笔订单。” 柳家二小姐柳轻卿,尹如琢当初留意到她的专利后就起了心思。精琢正差过硬的明星产品,而对方的几个专利都很合适。后来知道对方是被家里逼迫回国上班,她以帮柳轻卿打掩护为条件,帮赫胥猗取得了和她谈专利授权的事。 她帮忙牵线搭桥,但最主要的还是赫胥猗自己。柳轻卿颇有些傲气,对待自己的成果更是如孩子一般,想要打动她并不容易。但赫胥猗成功了,不仅成功获得了专利授权,还成功将柳轻卿留在公司,成为了研发组的组长,现在也是合伙人之一。 “那是好事,这一步走得很及时,能很大地加强公司的竞争力。” “嗯,所以大家都很开心,我打算等生产许可批下来后庆祝一下,你能来吗?” “当然,我一定去。” 赫胥猗松了口气,看着尹如琢面容沉静地吃着刺身,犹豫了一下最终鼓起勇气道:“对了还有,马上就八月了,联运会……你有什么打算?” 联运会在八月举办,赫胥狷是马术比赛的参赛选手,去年两人有提过倒是去看她比赛的。 “没想到那么快,又是联运会了。” 四年一届,感觉上一届才刚过去不久。 尹如琢不禁有些陷在回忆里:就在那一年,她和赫胥猗结婚了。 “嗯,所以狷狷的比赛,你想去吗?” 赫胥狷大多时候都在训练,虽然和尹如琢相处的时间不算多,但经常视频电话回来向两人说自己的境况,尹如琢早已把她当作亲妹妹一般。 “这个当然得去,之前就说好了的。我最近正在安排工作,到时候会空出时间来,倒是你那边有时间吗?” 赫胥猗彻底安心下来。 “公司已经步入正轨,不需要我时时刻刻在的。而且这一次也不纯粹去玩的,我还想看看国外有没有商机。” “你打算向国外发展业务?” “我看了一下,国内这一块的业务其实已经饱和,大家都是吃个半饱来竞争。现在公司只能缩减利润承接一些小项目,想重新建立口碑要花些时间,想赶上其他竞争者更得另辟蹊径。轻钢项目批下来,可以作为旗舰产品先打响国际知名度。” 尹如琢点点头。 “确实是一个思路。说起来下一届联运会的举办国年底就开始面向全世界招标,我觉得可以去试试。” 两人聊了不少,几乎都是关于工作的话题。直到宵夜结束,赫胥猗准备回房,尹如琢突然的一句话犹如落雷一般在她耳畔炸开。 “还有一件事……静怡和我表白了。”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很为尹姐姐的年纪和性·生活担忧2333333,只过了一年,放心吧。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徐静怡向尹如琢表白不是今天的事, 那一天为了庆祝徐静怡得奖, 尹如琢也到场为她庆祝。送她回家的时候,或许是太高兴, 又或许是喝醉了,徐静怡再一次向她表明了心意。 “如琢,难道是我就真的不行吗?”两人坐在后座, 徐静怡这样说的时候几乎是带着哭腔, “是只有我不行,还是只有赫胥猗可以?” 她早在一年前就知道两人现在维持的不过是契约婚姻, 却发现自己仍然迟迟无法攻破尹如琢的心防。 “静怡……” 尹如琢从未见过这样的徐静怡,在她眼中, 对方一直是个理智且自尊自信的人。 两人相遇是在一场酒宴之上, 刚从童星转型的徐静怡还不满十八岁, 青涩清纯, 犹如一朵娇嫩的水莲花。讽刺的是,那个相遇并不怎么美好,徐静怡他人送给尹润松的“礼物”。 尹润松与妻子恩爱有加,最厌恶别人用美人计来和自己套近乎,不仅当场拒绝而且大发雷霆。美丽的少女被人如同货品一般对待, 而在看到徐静怡稚嫩却木然的脸时, 尹如琢心中突然产生了一种冲动。 她想起自己被嘲笑时那位挺身而出的少女,想起她给自己的勇气,也想起了她的正直。所以,虽然尹润松坚定地拒绝了这份礼物, 尹如琢却把她带回了家。 她知道,自己不这样做这位少女将面临着其他悲惨的命运。 这之后,她了解到了徐静怡的困境和经历。因为天生的美貌和从小表现出的天赋,她被父母当作取款机一般压榨。随着她渐渐长大,有了抗争的心和能力后,两人干脆将她一次性高价卖给了一位位高权重的人。 那个人看中了徐静怡的美貌,想用她来贿赂尹润松。 大概就是因为有过这样的经历,所以徐静怡表现出了更强大的理性和自尊,鲜少暴露出自己脆弱的一面。 她曾经坦诚又不卑不亢地向尹如琢表白,遭到拒绝后没做任何纠缠,默默地退回到了朋友的位置。 那时的她还未彻底摆脱过去的纠缠,而尹家是她唯一的保护伞。尹如琢拒绝了她,但并未疏远她,在那时候的她看来,感情是能够被理智控制的。 她既不想失去这样一位朋友,更不想因自己的疏远让徐静怡再次身处复杂的境地。 “如果我说不是呢?”徐静怡望着她,无比认真地道,“我知道你和赫胥猗现在的关系,也明白你对她的感情,但你难道打算永远这样下去吗?” “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是开始另外一段感情,我愿意,也希望成为那个帮你走出来的人。” “如琢,我希望这一次你能慎重地考虑过后再给我回复。如果还是不行,我会彻底死心。” 面对如此郑重的告白和感情,尹如琢也不可能轻佻草率地回复。她开始认真思考这件事,开始想象自己和徐静怡的可能,开始想象生活里不再有赫胥猗。 真难想象啊。 即便如今不再拥有亲密的关系,只是单纯地住在一起,能这样如同朋友一般交谈,也让她觉得很开心。她不再去思考感情的问题,不再去强求赫胥猗的爱,然后发现了能和她快乐相处之法。 这样也很好,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对她来说并不是什么损失。 她的心中产生了这种卑劣的想法,直到徐静怡的这场告白才让她突然醒悟。 她并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向前走,只不过是换了一种方式,蜷缩在了舒适圈。她当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是猗猗呢?当初决定离婚并非只是为她一个人,也是想放猗猗自由啊。 现在事情已经过去了一年,影响也渐渐消散,或许她确实该开始考虑分开这件事了。 尹如琢想了很久,最终决定先向赫胥猗坦白。虽然很不习惯向别人——尤其是曾经爱过如今也未曾忘怀的人阐述自己与他人的情感经历,但遵照契约她还是得把这件事告诉赫胥猗,这是两人约定好的。 只是她等了良久也没等到赫胥猗对这件事的回应,仔细望去才发现对方似乎是在愣神。 “猗猗?” “啊?哦,嗯……那、那你是怎么回复的?” 赫胥猗脑中一片空白,呆愣了良久才因尹如琢的呼唤回过神来,甚至一时不知道尹如琢那句话之后有没有说过话,说过的话又究竟说了什么。 她只觉得眼前尹如琢的脸是那么模糊,耳内像是盘旋着蜜蜂的嗡鸣声,大脑的反应也很迟钝。勉强问出这样一句之后,她已经觉得喉咙哽咽了。 不能哭,不能在尹如琢面前哭。否则,一切都将前功尽弃。 不,如果尹如琢回应了徐静怡的告白,那她想的一切就已经没有意义了。 和尹如琢先成为朋友,赢回她的信任,再向她表白心意? 两人现在确实像朋友一样相处着,从未谈过感情方面的事。可她是那么怀念尹如琢的怀抱,怀念她温柔的低语以及带点孩子气的撒娇。 朋友的相处确实让人轻松而愉快,但她想要的不仅仅是这些。 尹如琢之前没敢看赫胥猗的脸——她怕自己仍有眷恋,然后迟疑。只是此刻发现她脸色难看,注意力已经完全从自己要说的事上移开了。 “暂时还没有给她回应……猗猗,你没事吗?” 赫胥猗突然站起身,急促道:“我突然想起还有一些事,先回房间了。” “猗猗?” 尹如琢惊讶地望向她,发现她不仅表情有些不对,声音更是……更是带着哭腔。 “对不起如琢,我、我有些累了……” 赫胥猗明白自己的失态,却对此无能为力。 尹如琢担忧地望着,但没有多问,只是温和道:“嗯,那你先去休息吧。” 赫胥猗几乎是落荒而逃,而尹如琢则望着她的背影若有所思。 为了庆祝新产品可以正式投入生产,精琢公司举办了庆功宴,尹如琢也参加了这场宴会。 当初公司重组,高层换了一大半,除了主动辞退的,大部分还是自己走的。在他们看来,这个公司即便重组也已经没有希望。 然而,当发现新老板是赫胥猗时,所有留下的员工心里都吃下了一颗定心丸。 那当然不是说他们相信赫胥猗的经营才能,只是相信她身后那庞大的靠山而已。有景润集团包底,这公司无论如何都不可能垮,而且很可能就要一飞冲天了。 当然,现实没他们想得那么美好。公司既没得到景润的大笔订单,更没大量资金周转。初期全公司是靠着开源节流,跑小订单撑下来的。 老板似乎打定了主意要靠自己,并且几次会议中都强调自己没有接受任何妻子的援助,大家必须齐心协力度过这场难关。 员工们飞扬的心渐渐沉淀,总算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到如今。公司的经营状况看起来还算良好,员工的的待遇福利也不比许氏掌权的时候差,甚至好了不少。不论是老员工还是新员工都渐渐开始相信,赫胥猗经营公司不似什么有钱人的一时兴起,而是真的想要带领大家把公司经营好。 大家的心是踏实了,但踏实不代表见到尹如琢就不兴奋。 一想到老板的妻子就是堂堂景润的总裁,就是那个传奇的尹氏“猎犬”,所有人都有些按捺不住。并非有什么功利目的,仅仅是见到名人的那种激动而已。 尹如琢在这里受到了比在自家公司更热烈的欢迎。 赫胥猗作为老板进行了一场简短的讲话。 提到了自己接管公司的契机——当初想要买回自家土地时意外发现重组中的许氏,产生了兴趣。 提到了经历的困难,大家齐心协力度过的难关和取得的成功,最后以感谢员工的信任和支持结尾。 尹如琢就坐在她身边,抬头看着她灯光下与曾经那个大家闺秀完全不同的飞扬神采,心中不禁生出几分欣慰、骄傲还有遗憾。 只是她还来不及多体会这种惆怅的感觉,一阵起哄就把她拉回了现实。 “老板娘给我们说句话吧!” 老板这样的称呼方式对尹如琢来说还挺新鲜的,被叫老板娘更是有种非常微妙的感觉。这次庆功宴不止有高层领导,还包括所有基层车间员工。他们平日里不太能接触到上层,也不怕得罪老板工作的时候被穿小鞋,特别会起哄炒热气氛。 尹如琢是富三代,家大业大早就过了和基层员工打成一片的阶段,根本没经历过这种阵仗,刚被喊的时候还有几分不知所措。 不过她到底是见过大场面的人,根本不怯场,看了赫胥猗一眼,问道:“那我说几句?” 那日过后两人就再没提起过徐静怡的话题,尹如琢不说,赫胥猗也就暂时没问。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想要逃避,想要忘却,她一直都在思索接下来要如何做。 今天或许就是一个机会。 赫胥猗一边微笑,一边将话筒递给了她:“荣幸之至。” 尹如琢如此卖她面子让她十分开心,员工们的那句老板娘听起来更是悦耳至极。 尹如琢落落大方地站起身,接过了赫胥猗手中的话筒,轻轻扫视了一圈。 庆功宴没摆在酒店,而是工厂食堂,圆桌一直摆到了外面操场,环境十分接地气。 向她望来的是一张张殷切的目光,而他们的身份是她妻子的员工。 尹如琢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被叫“老板娘”。这种身份带给她的是新奇,也是震撼——曾经她对待赫胥猗的方式确实完全错了。 作者有话要说:  睡过头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大家好, 我是尹如琢, 是你们老板赫胥猗的妻子,想必大家都知道我, 我就不多做介绍了。”尹如琢身形高挑,姿颜姝丽,声音清亮, 字正腔圆, “猗猗当初突然决定接手公司非常出乎我的意料,自然也免不了担忧等种种情绪。但这一年下来, 我看到了她的努力也看到了她的成果,今天在这里见到大家更是明白了她努力的动力和获得成果的原因。” “我知道公司重组之后有过非常艰难的阶段, 然而就是在座的各位——老员工的不抛弃不放弃, 新员工的信任和勇气让公司逐渐取回了生机。我没有在这之中做过什么, 所以更为你们、为我的妻子感到骄傲, 感谢你们对她的支持和帮助,谢谢。” 这一番演讲与她过去的那些相比只能说是简短,更谈不上有什么内容,以感谢和鼓励居多,也非常接地气。 在场员工都听得热血沸腾, 欢呼雀跃。而赫胥猗, 却因为她的话悲喜交加。 赫胥猗从来没在尹如琢面前喝醉过,然而今天晚上,她面对员工的敬酒来者不拒,终于在离席前彻底醉倒。 “猗猗, 猗猗。” 尹如琢搂着赫胥猗软绵绵的身体,有些担忧。 “我看表妹是醉了,你快带她回家休息吧。” 宋锦绣和尹如琢一桌,见赫胥猗那喝酒的架势,差点没吓坏。幸好尹如琢就在这里,不用她来操心。 “嗯。” 她晚上算是看到了赫胥猗的豪迈,明明外表看起来那么文文气气,喝起酒来倒是一点儿不含糊。 这也是她过去看不到的样子,一时竟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如琢……”赫胥猗含糊地呢喃着尹如琢的名字,整个人都窝在她怀中,“我敬你一杯,我也敬、敬你一杯……” 尹如琢哭笑不得地压下她的手。 “好了,我们不喝了,我们回家。” 尹如琢的声音十分轻柔,平日里无比收敛的目光也在这时放肆起来。宋锦绣正打电话让祝惜辞来接自己,一眼瞄过尹如琢的脸,登时呆住了。 她真的很难想象两人是已经经历过那些,并且现在只是抱有契约关系的伴侣。因为尹如琢的神情实在是太温柔,目光也实在是太专注深情了。 平时的那种克制此刻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犹如怀抱着小女孩那般抱着赫胥猗,连语调也哄人般充满了宠爱。 这明明就是互相喜欢的两人啊! 尹如琢搂着赫胥猗起身,向着宋锦绣点了点头。 “那我们先走了。” 宋锦绣呆呆地“哦”了一声,目送两人离开。当两人走到大门口的时候,她分明地看到尹如琢抱起了赫胥猗,甚至引发了旁边一些员工的叫好声。 真是撒狗粮新境界啊,这大概就是我不知道我们恩爱系列了。 因为赫胥猗醉得实在有些狠,走到一半的时候尹如琢不得不干脆将她抱起。吴卓的车早就在外面等待,尹如琢抱着她一起坐进了后座。 “如琢……” 赫胥猗似乎是察觉到自己已经转移了位置,努力睁开眼看向此刻正抱着自己的人。 “是我,我们现在回家。” 因喝了酒,赫胥猗此刻的面色异常艳丽娇美,柔和的灯光之下看起来尤其勾魂夺魄。尹如琢已经很久没有如此亲密地碰触过她,一时竟觉得身上有些发热。 “猗猗,不要乱动。” 赫胥猗亲昵地倚靠在她怀中,再轻微的动作,尹如琢都能清晰地感觉到。 一年未曾触碰过的躯体,此刻无比顺利地引发了她的渴望。这种想要将她牢牢霸占的念头,绝不是出于朋友的情谊。 尹如琢心口微痛,却不得不耐心地压下赫胥猗的手,安慰似的拍着她的肩膀。 “猗猗,你乖乖的。” 赫胥猗果然乖顺下来,靠在她的臂弯里,只是眼睛还直勾勾地望着她。 “如琢。” 口中重复着她的名字,像是怎么也叫不厌一样。 撒娇的赫胥猗像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童,天真、可爱又有点任性。 “怎么了?” “我头疼。” 如果真的是个无知的孩童就好了,如果能够回到十多年前,回到猗猗还是孩子的那个时候,那她就能…… 就能怎么样呢? 蒙蔽她,诱导她,欺骗她,然后就此不顾一切地霸占她吗? 尹如琢因心中的念头苦笑,一边把手搭到她的额边,一边轻柔地道:“那我帮你揉一揉。” 她竟然已经可耻地生出了这样的念头。 赫胥猗乖巧地眯上眼,享受着她的服务。 “如琢。” 看着如此依赖着自己的赫胥猗,尹如琢有种说不出的安心感,却又滋生着更加阴暗的念头。 “我在这里。” 如果能一直这样下去,该多好呢? 赫胥猗微微阖着的眼睑轻轻颤动着,大概是尹如琢的目光太过专注,惹得她在此刻睁开了眼睛。 两人目光对视,赫胥猗突然痴痴一笑。 “如琢……” 这声音娇嫩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却又有一丝性·感的暗哑。 尹如琢觉得自己犹如被蛊惑了一般,心口剧烈地跳动着。或许她也受了酒精的影响,无法再戴着平日虚伪的面具。 只有理智还强压着,让她放弃所有幻想。 “怎么了,一直叫我?” 赫胥猗深吸了口气,像是叹息般轻声道:“你对我真好,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 为什么呢?感情或许有理由,但大多时候是没有的。 只是她对赫胥猗的“好”真的算得上是好吗? “我只是想你好好的,没有为什么。” 赫胥猗“噗嗤”笑了一声,声音却有点哭腔:“你好奇怪啊,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 “很奇怪吗?” 或许真的很奇怪吧。 尹如琢觉得现在的自己更加奇怪,脑海中总是冒出不像是自己的想法,有时候强烈得叫她自己害怕。 赫胥猗点点头,突然握住了尹如琢正在帮自己按摩的左手,放到眼前仔细端详起来。 掌心仍留有当初刀伤留下的疤痕,不明显,却让尹如琢原本清晰的手掌纹路混乱起来。 “猗猗……” 尹如琢觉得赫胥猗的眼神有些不对,然后掌心就毫无预警地碰触到了柔软。赫胥猗半眯着眼,带着一丝虔诚与迷醉,深深地亲吻着她的手心。 尹如琢浑身一震,下意识地想要抽出手,赫胥猗却死死地抓着她的手贴在脸上,突然痛哭起来。 “对不起,如琢……对不起……” 即便过去一年,即便已经说好时过境迁,说好不再提那些,但那件事的影响依然没有过去。 不仅是对尹如琢来说,也是对赫胥猗来说。 “没事的猗猗,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 尹如琢不知道这场痛哭究竟压抑在赫胥猗心中多久,只能一边紧紧抱着她,一边柔声安慰。只是换来的,却是赫胥猗更痛心的哭声。 “如琢,如琢……” 赫胥猗从未用这样悲苦声音呼唤过她的名字,也第一次像怕失去她般反复呼唤她。 “我就在这里,不要担心,猗猗,我就在这里。” “对不起。” 尹如琢能够深切地感觉到赫胥猗的悔恨,却根本不知道要怎样去帮她排解。毕竟,她连自己的悔恨、痛苦和卑劣都没彻底排除,又有什么资格安慰他人呢? 她能做的只有一路抱着赫胥猗,让她知道自己就在这里。 赫胥猗哭了一路,到家时已只剩疲惫地抽噎,幸好没了力气特别乖巧,尹如琢又故技重施,将她抱回家中。 从受伤后回来的那天开始,尹如琢就没再住过卧室,虽然并非一步都不曾踏足,但在此抱着赫胥猗进来确实有种久违的感觉。 卧室的一切似乎都没变,尹如琢将赫胥猗小心安顿到床上,打算去拧毛巾帮她擦擦脸,赫胥猗却搂着她的肩膀不肯放开。 “如琢,不要……” “我只是去帮你拧毛巾。” 赫胥猗却像是听不到她的话一般,摇着头:“不要离开我。” 不要离开我。 尹如琢多希望这句话能有别人、更深层次的含义。可是她又明白,这只是对方喝醉后的正常反应。 “好,我不离开,但那样你就要脏兮兮地休息了。” 赫胥猗仍是摇头。 “猗猗乖,我去拿条毛巾来,擦擦你的小花脸。” 她极尽温柔地哄慰赫胥猗,犹如和孩子对话般,语调软得像是融化的棉花糖。 这种温柔带给尹如琢异样的满足感,仿佛只有这样才能发泄她心中已经决定再不提起的爱意。 她其实并不需要回应,不是吗?只要猗猗在这里,在她身边,就足够了。 “你会回来吗?” “当然要回来,你一个人我不放心。” 赫胥猗这才稍稍松开了手,泪眼朦胧地看向尹如琢。她微微下垂的眼角一片桃红,被泪水浸湿后看起来尤其惹人怜爱。 “真的?” 和赫胥猗相处的每时每刻,尹如琢都在忍耐。说服自己放手以后,她阻止了自己所有的非分之想。可此刻纠缠着她的赫胥猗看起来是如此懵懂、可怜且无助,让她看到了可趁之机。 “嗯,是真的。” 也让她看到了自己的卑鄙。 尹如琢低头吻去赫胥猗眼角的泪水,赫胥猗没有丝毫拒绝,只是轻轻地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要要要要坏掉了。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赫胥猗的从容激发了尹如琢更多的冲动, 这一刻, 她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疼痛。 “猗猗。” 如果拥有她就能忘却一切悲苦,那么干脆不要想什么放她自由就好了。抓住她的愧疚与感动, 将她牢牢地困在自己身边。 赫胥猗紧紧搂着她的肩膀,从喉咙中发出轻微的呜咽声。 “如琢,对不起……” 尹如琢觉得自己的思绪似乎也受到了酒精的影响。明明晚上没有喝多少, 却满脑子都是这些荒唐的念头。 赫胥猗无知觉下吐露出的歉疚令她心中酸楚疼痛, 大脑中的理智似乎已经只有一根丝线牵引着,随时都可能崩断。 “没事的, 一切都会好起来。” 她这样安慰着赫胥猗,又何尝不是在这样安慰自己。 一切都会好起来, 一年之前她如此坚信着, 此刻却无比动摇。 “你不能就这样睡, 我帮你洗漱好不好?” 赫胥猗似乎听明白了她的话, 乖巧地点了头。 尹如琢好不容易哄住她,去盥洗室拿毛巾。里面原本不该有她的东西,然而当她进入时,看到的竟然仍是成双成对的物品。 牙杯、牙刷还有毛巾,仿佛卧室依旧住着两个人一般。 尹如琢心中微动, 却阻止自己想下去, 接了水回到卧室。 赫胥猗身上的套装半解,头发散乱地倚靠在枕头上,看起来似睡非睡。 尹如琢坐到床边帮她卸了脸上的妆容,又帮她漱口洗脸, 简单擦了一遍身体。等一切弄妥,时间已经将近两点,幸好第二天是周六,两人都不用上班。 赫胥猗中途迷迷糊糊地像是睡着了,然后当尹如琢做好一切打算离开的时候,她又惊醒般抓住了尹如琢的手。 “如琢……” 那是祈求的目光,是挽留的目光。 这样的目光让尹如琢无法招架,明知自己该拒绝,明知这些不过是对方醉酒的正常反应,明知不该趁人之危,可她就是没有办法拒绝。 这可能是她仅有的机会了,仅有的可以再次拥抱赫胥猗的机会。 “我知道,我不走,我洗漱一下就来陪你,好不好?” 尹如琢最终顺从了她,也顺从了自己的心意。 “嗯。” 赫胥猗显然已经困极,但直到尹如琢洗完澡,她都坚持着没有睡去。 当尹如琢回到床边时,她几乎立即就伸出了双手。 尹如琢再没迟疑,踢掉拖鞋躺到她身边,将她轻轻抱在怀里。 “睡吧,我就在这里陪你。” 赫胥猗窝进她的怀中,这一回终于安心睡去。 尹如琢已经有一年多没睡过如此安稳的觉,即便有着极强的自制力,可疼痛和失眠仍经常侵袭她。 她只能用忙碌来麻痹自己,让疲惫成为睡眠的动力。白天的她似乎依旧保持着旺盛的精力,然而一到晚上,痛苦和脆弱就霸占了她的身体。 她原本以为这样的情况会随着时间慢慢好转,可即便过了一年也完全没有改变。并非每晚都如此,但只要与赫胥猗有过身体接触,晚上必然失眠。 所以昨晚,她原本以为自己一定会过得相当煎熬。然而事实是,因为抱着赫胥猗的安心感,她很快就进入了梦乡。甚至因此错过了离开的时机,一直睡到了天亮。 卧室的遮光窗帘十分厚实严密,几乎能让人分不清白天与黑夜,只有从缝隙中漏进来的一丝光,让尹如琢知道一晚已经过去。 尹如琢的头脑还不甚清醒,但能感觉到怀里抱着人,以及脸上犹如被羽毛轻轻拂过的痒意。 她缓缓将视线移动到怀中,然后直接对上了赫胥猗的双眼。对方不知道这样看了她多久,尹如琢后知后觉地发现,她的手此刻正在抚摸自己的脸颊。 两人互相凝视,时间仿佛停滞,短短几秒之间,尹如琢却觉得自己似乎经历了万年。 “猗猗!”她猛然想要退开身体,想要向她解释如今的情况,想告诉她自己并非趁人之危,“对不起,我……你喝醉了……” 但她的后退并不顺利,两人之前的睡姿太过亲密,她的左手压在赫胥猗的颈下,而赫胥猗的手正抓着她的衣襟——即使是此刻也没有放开。 “我知道,”赫胥猗没有松开手,望着她焦急的反应,神情惶惶,“是我喝醉了,抓着你不放。” 尹如琢终于稍稍冷静下来,白天给了她不少安全感,昨晚那些荒唐的念头似乎已经离她远去。她看出了赫胥猗的不安,有些担忧道:“你现在好些了吗?有没有哪里难受?” 赫胥猗只是望着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谢谢你照顾我。” “……这没什么,举手之劳而已。” 明明是怀抱着那样的私心,却还接受到了感谢,这让尹如琢生出了几分心虚。只是两人既然已经清醒,总不好再保持这样的姿势。 “那我们起床吧。” “等等,”然而赫胥猗仍旧抓着她没放,带着一丝祈求道,“能不能再……这样一会儿?一小会儿就好。” 此刻的赫胥猗看起来是如此脆弱,如此叫人心疼。尹如琢想起她昨晚的表现,最终撇开了心头的那一丝犹豫,重新躺了下来。 “好。” 赫胥猗惶惶的表情此刻才稍稍缓和,像是找到了依靠的小鸟一般。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在确认尹如琢不会拒绝后,重新靠进了她的怀中。 赫胥猗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这个怀抱明明是如此让她安心,可曾经的她竟然对此毫无知觉。这一年来,她无数次地怀念尹如琢的怀抱,每一个夜晚都十足孤寂。可是她不敢也不能说出口,她必须先要让自己变得更好,更值得信任,也更值得去爱。 她想让自己成为更配得上尹如琢的人。 只是,得知徐静怡向尹如琢告白的消息后,她的不安一下扩张到了无以复加的程度。如果再这样下去,等不到她变得更好,尹如琢就已经离她而去了。 酒精只是催化剂,只是她为自己找的理由,只是她用来给自己勇气的道具。她或许迷乱,但绝不只是因为酒精,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 她不顾廉耻地挽留尹如琢只是想知道,她对自己是不是还有一点留恋。 如果有,她的手就绝不会再放开。 尹如琢任由赫胥猗埋在自己胸前,思绪略有些混乱,心情更是无比复杂。 她不愿去多想赫胥猗昨晚与今早的表现,或许是出于愧疚,或许是出于懊悔,理由可以有很多种,但她绝不会再自作多情地认为那会是出于爱。 她已经体会过自作多情的羞耻,甚至很长一段时间中,这种羞耻带给她的无地自容感比不被爱的痛苦更强烈。 可是抱着赫胥猗的感觉实在太好了,好得她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好得她不禁想要尽自己所能将这个状态保持下去。 她回忆起结婚那一晚,第一次拥有对方时自己获得的幸福。比起那时候,现在似乎也不逞多让。 明明理智已经决定放下,但她的心仿佛忘记不了那种习惯,几乎每一天都叫嚣着反对她的决定——疼痛就是它的反抗。 那些折磨着她身心的痛苦并不仅仅是因为受伤,更是因为求不得,那是因为无法获得渴望之物产生的疼痛。 经过昨晚,她终于明白了这一点。 同处一个屋檐,这种感情变得越发矛盾。想要见她,不想见她,想要靠近她,又不敢靠近她。而每当冲动来袭,她的脑海中就会回想起赫胥猗的那句“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尹如琢也很想说这四个字,猗猗不爱她,可那又如何? 她知道,只有自己愿意,不管是利用金钱,利用名誉还是利用赫胥猗的愧疚,都能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这样的想法无数次冒头,又无数次地被她压下——道德和自尊都不允许她这样做。 可她无数次地想要不顾一切,将这些犹豫都抛弃。 就这样任性一次,就这样霸占她,既然得不到她的爱,又为什么要顾虑她的感受? 这些阴暗的想法让尹如琢觉得自己几乎要疯了。 “猗猗,现在好点了吗?” 各种各样的思绪在她大脑中冲撞,大概半个小时之后,她才再次询问赫胥猗。这一次赫胥猗不好再拖延,乖巧地从她怀里退了出来。 “嗯,我好多了,谢谢你。” 昨晚的哭泣让赫胥猗的眼睛还有些红肿,尹如琢心中微疼,却不得不移开目光收拾起自己的冲动。 不论对方的表现是出于什么原因,对她的杀伤力都很大。只要一点点亲密就足以冲击她的理智,释放那些不能说的欲·望。 “那我就先起床了。” 她必须要更加控制自己,更加约束自己,更加……远离诱惑。 “……嗯。” 赫胥猗看着尹如琢离开的背影,心中微微泛起苦涩,目光却越发坚定。 她能够确定,尹如琢对自己并非毫无感觉,只要知道这点就足够了。 无论前路如何,她都不会在此刻轻易放弃。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周一一早, 迎接赫胥猗的是宋锦绣八卦且暧昧的目光。 “哎哎, 表妹,怎么样怎么样?” 宋锦绣关了赫胥猗办公室的门, 大有一副八卦到底的架势。 “什么怎么样?”赫胥猗对这位表姐已经很熟悉了,不愿接这个话题,“这个季度的财务报告你做好了?已经没剩几天了。” “嗨, 你还装, 不要和我扯工作,就那个……”宋锦绣眨眨眼, 语气羡慕地道,“不愧是有肌肉的尹总, 一下就把你公主抱起来了。我上次差点被惜辞摔出去, 现在都有心理阴影了。” 赫胥猗无语地望着她:“我对好友和表姐的闺房趣事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什——什么闺房趣事啊!我们、我们很纯洁好嘛!那次只是我崴了脚!” “哦……” 赫胥猗仍然兴趣缺缺, 宋锦绣骤然发现自己被带歪了话题。 “不是, 怎么说我和惜辞了,是说你和尹总呢。表姐我对你的闺房趣事可很感兴趣,快说来给我参考参考。” 两人小时候没什么姐妹情谊,没想到现在谈论的话题能那么“闺蜜”。 赫胥猗叹了口气:“你不是知道我们俩现在的情况吗?什么都没发生。” 好不容易的周末,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好开头, 好不容易决定发动进攻, 然而等她起床,尹如琢已经收拾完毕去公司加班了。 这一加班就是两天,晚上回来得也很晚,两人话都没说几句, 更别提什么进攻了。 “什么都没发生?”宋锦绣惊奇,“不行啊表妹,这都一年了,怎么能什么都没发生呢?” “我不想和你讨论这个话题。” 赫胥猗很感谢宋锦绣对自己的关心,只是对她来说,这并不是可以随意谈论的事,此刻只能摆出面瘫脸。 面对这个态度,宋锦绣也没办法多说什么。 “好啦好啦,我不多管闲事了……如果你需要帮助,一定找我啊。” 赫胥猗这才表情一松,点了点头。 打发走宋锦绣,赫胥猗开始处理起今天的工作。新的产品,新的生产线,还有第一笔相关订单,这是真正扭转精琢拮据处境的开端,她必须要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 “轻卿,来一下我的办公室吧。” 柳轻卿,差点成为尹如琢助理的柳家二小姐。在尹如琢的介绍下,两人进行了一场交流,可算一见如故。柳轻卿不仅授权了专利,甚至在赫胥猗的邀请下技术入股了精琢,成为了公司最主要的三位合伙人之一。 “我看到你申请经费的报告了。” 柳轻卿看起来是个文气柔弱的女孩,但性格却是十分典型的工科女生。不仅做事干净利落,打扮也有点不修边幅。她接到赫胥猗的电话就从实验室匆匆赶来,身上套着的是车间员工的工作服。 “怎么样怎么样?这回总要批了吧?我真的真的很需要这台仪器!” 赫胥猗露出歉疚的神色:“我知道你很需要,只是目前公司的经费有限,我们必须先把钱用在刀刃上。” “啊!!!”柳轻卿一副快疯了的样子,“就一千万,一千万!这可是一劳永逸的投资!我保证买了它之后一年以内再不申请任何仪器了,求求了!我们的新产品不是开始投入生产了吗?肯定马上就能赚回来的!” 一千万对现在的公司来说也是个不小的负担,而且新产品还在打市场,前期需要更多投入,这笔钱实在是没办法了。 “我很明白你的心情,也知道一个研发部门对公司的重要性,只有持续创新才能保证竞争力。” “你都明白!”柳轻卿更难过了,郁闷地趴到了办公桌上,“没有那台仪器,我目前的研发项目进展不下去啊!” 赫胥猗可算是体会到了创业的艰辛,似乎哪里都需要钱,似乎哪里都无法耽搁,而她要从中做出最合理的选择。 压力真大啊。 只是掌管着这样一个规模不算大,成分不算复杂的公司,她就已经需要如此殚精竭虑,真不知道尹如琢是怎么做到面面俱到的。 面对柳轻卿的郁闷,赫胥猗仍耐心地解释安抚着。 “虽然公司目前确实没办法买到仪器,但我联系了一下国内拥有仪器的实验室,其中一家愿意在空闲的时间租借给我们使用。今年……就今年,我们再忍一忍,可以吗?” 赫胥猗都说到了这个份上,柳轻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只得点了点头。 “好吧,虽然是必要仪器,不过目前使用频率还不怎么高……”她甚至还安慰了一下赫胥猗,“但是,一年之后一定要帮我买回来哦!” 赫胥猗坚定地点了点头,柳轻卿立即笑逐颜开。 “唉,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尹总那么有钱,我姐也那么有钱,结果咱俩还要坐在这里为区区一千万发愁,气死我了!” 柳轻卿家里都不支持她做这行,知道她和赫胥猗成为合伙人后差点把她抓回去。柳二小姐也是天生强悍,和家里大吵了一架搬到公司来住实验室,赫胥猗看不是那么回事帮她租了一间公寓。 “对不起,因为我不想用如琢的钱,所以才……” 赫胥猗并不后悔自己的决定,只是其中理由无法对外人解释——更何况柳轻卿之前还是尹润松打主意的对象。 “唉算了,我懂你的,我还不是一样。家里的钱和我有什么关系,他们不支持我,我就靠自己奋斗。我一定要做自己喜欢的事,而不是他们安排给我的。” 柳轻卿看得很开。 当初她回国是因为家里说姐姐出了车祸,没想到回来一看人就崴了个脚。回国容易,这再想出去就难了,因为和家里赌气,她怎么都不愿意去公司上班。可偏偏又不是游手好闲的性子,最后勉为其难地打算去尹氏混日子。 反正不能做自己喜欢事,对她来说在哪里都一样——除了继承家业! 没想到尹如琢竟然为她提供了一个机会,不仅把她介绍给了赫胥猗,还愿意帮她打掩护。见到赫胥猗之后,她只觉得如逢老友,一拍即合,立即决定入伙。 “感谢你的体谅。” 柳轻卿挥挥手。 “算啦算啦,如果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实验室还有事,我得看着。” “好,如果有需要直接找我就好了,虽然目前没办法在金钱上大力支持你,但其他方面我肯定尽力。” “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 搞定了柳轻卿,赫胥猗又见了几个部门经理。车间运转一切良好,新开生产线后员工们的热情十分高涨。销售部这个月的业绩比上个月略有增长,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吃完午餐,午休了一会儿,养足精神下午她要去见一家私人银行的行长。 企业与银行关系良好是十分重要的,之前因为精琢的历史遗留问题,一直无法从银行贷到款项,所以才会处处捉襟见肘。但经过一年,这个黑名单也差不多能够解禁,赫胥猗觉得是时候踏出这一步了。 她首先想到的是爷爷的旧交,曾经帮助赫胥家度过难关的那位行长:张显生。 “猗猗,好几年不见了啊。” 张行长已经两鬓斑白,但精神还十分抖擞,自从四年前参加赫胥猗的婚礼之后,两人一直都没再见过面。 “张行长。” 赫胥猗恭恭敬敬,张显生摆摆手,和哀道:“叫什么行长啊,像以前一样叫张爷爷。我看过你的邮件了,来,坐下慢慢谈。” 对于爷爷的这位友人,赫胥猗一直都抱持着感激之心。当初要不是有他,赫胥家一定熬不下来。 “张爷爷,我带了公司这一年的财务报告,您可以先看看。” 对方直奔主题,赫胥猗也就直接开门见山了。张行长一边让人给她上了茶,一边翻阅起她带来的报告。 良久,张行长放下了手中的报告,欣慰道,“嗯,只用了一年就做出这样的成绩,我看没有看错你。唉,你爸爸当时送你去读什么古典文学,真是埋没你的才华。” “张爷爷过奖了。” 张显生摆了摆手。 “唉,我说的事真心话,要是我能有你这样的孙女就好了。” 张行长这个年纪仍没从行长的位置上退休,要么就是特别有事业心,要么就是不得不这样做。 赫胥猗多少也知道点他家的事,此时只能默笑不语。 张显生也不纠结,转回正题。 “我觉得没有问题,我让业务员过来,我们办完手续就行,下一个月就可以放贷。” 赫胥猗看起来冷静,然而直到此刻她才真正放心下来。 “太好了,谢谢你,张爷爷。” 张行长摇了摇头,感慨道:“时间过得真快啊,猗猗你现在已经完全能够独当一面,你爷爷要是知道,一定也会为你骄傲的。” 谈论起爷爷,赫胥猗的表情既有些怀念,又有些感伤。 “希望如此。” 事实上,爷爷能不怪她,她就满足了。 “对了,我也好久没见过尹总了,你帮我向她问个好。” 赫胥猗以为他说的是尹润松,点头笑道:“我会帮您传达给爸爸的。” 张行长先是一愣,而后哈哈大笑道:“我说的是小尹总,你说的那位尹总我可攀不上交情。” 赫胥猗太过想当然,以为张显生和尹润松年纪更为相近,自然更有交情。更何况尹如琢算是小辈,常理来想张显生没必要那么客气。 “原来您和如琢也很熟悉。” 张显生没有答话,只是笑眯眯地望着她。目光中的含义让赫胥猗觉得有点不对劲,下意识地问道:“怎么了吗?” “尹总还真是个沉得住气的人,你俩都结婚那么久了,她竟然一直没告诉你。” “什么?” 赫胥猗隐约捕捉到了什么,心跳突然加速。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晚了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这些年来一直受你的感谢, 我真是心中有愧。其实我也是受人所托。只不过当初人家不让我告诉你。不过现在嘛, 我看也没必要瞒了。” 心中的猜想呼之欲出。 “您是受人所托……是受谁所托?” “还能有谁?当然是尹总啦。” 赫胥猗不知道自己怎么从张行长办公室离开,只觉得脚下轻飘飘的, 满脑子都是对方说的那些话。 她从来没想过,尹如琢竟然从八年前就开始帮助她、帮助赫胥家。两人那之前唯一的联系就是她爷爷生辰上的会面,如果尹如琢是因此帮助她, 没准比这还要早就已经出过手。 赫胥猗觉得不可思议, 但仔细思考的话,却又觉得处处都是蛛丝马迹。如果张行长帮助她是受尹如琢所托, 那狷狷能够赢得的卢也根本不是什么意外。 尹如琢连这么细微的地方都考虑到,在其他方面又怎么可能疏忽呢? 赫胥家能够坚持下来并不只是因为她的倔强, 更不只是因为运气, 而是因为有人在默默地帮助她。 尹润松一定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些事, 所以才会找到赫胥家联姻, 与他们家的伯爵头衔根本没有多大的关系。 可笑的是,她还一直认为只要拿自己、拿自己的感情当作筹码,就是“平等”地交换了一切。 明明从一开始,对尹如琢而言就没有所谓的平等。 “猗猗,你怎么来了?” 尹如琢接到电话后立即让前台把赫胥猗领了上来。这是赫胥猗第一次来她工作的地方, 而且还那么突然, 让她措手不及以外更有担忧。 两人周末的事或许不止是对她有影响,对赫胥猗来说应该也是。 “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要知道,无论是之前还是后来,赫胥猗都没主动来过她的公司。 “如琢, 我……” 赫胥猗面露迷茫,像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先进来吧。”尹如琢见她如此更是忧虑,一边将她拉进办公室一边对着助理吩咐道,“暂时不要让人来打扰我们。” 即便心中有再多复杂感情,面对这样的赫胥猗,她首先升起的仍然是关怀的情绪。 “是。” 尹如琢关了门,把赫胥猗带到沙发上坐下,又亲手为她泡了一杯花茶。 “怎么了?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赫胥猗有些机械地伸手接过茶杯,目光却一直望着尹如琢。那眼神之中蕴含了太多复杂情绪,就在尹如琢以为她有什么想要倾诉的时候,赫胥猗却只是慢慢道:“不是的,只是下午去了一趟瑞华银行,路过这里所以过来看看。” “你去瑞华了?难道没有谈妥吗?”尹如琢觉得她的反常总该事出有因,“是不是财务报告做得不够标准?需不需要我帮你看看?” 赫胥猗摇了摇头。 “不是的,已经办妥了,”赫胥猗喝了一口花茶,突然神色一松,微笑道,“所以有种不真实的感觉,总算能松一口气,反倒一时不知道该做什么了。张爷爷提到说要让我给你带声好,我也正好想向你道谢,因为太高兴,没打招呼就过来了。” “只是这样?” 尹如琢有些不信,赫胥猗之前的表现怎么看都不像是开心的样子。 只是此刻她的脸上确实显出欣喜的笑容。 “嗯,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和你分享喜悦。”赫胥猗笑容平和地握住尹如琢的手,专注地凝视着她的瞳眸,“如琢,谢谢你对我的帮助。” 尹如琢猝不及防地被握住手,心中微震,好不容易才忍着没有抽回。 “……这都是你自己的努力。” 她花了一个周末消化赫胥猗那一晚的反常,平复心中的涟漪,原以为今天开始两人就能恢复如常。 可是,赫胥猗突然一改这一年来两人的相处模式,让她一下乱了手脚。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赫胥猗只是微微握了一下尹如琢的手就放开,尹如琢却迟迟有些回不过神来。 那熟悉的细腻手感她曾握过很多次,但那时候对方甚少主动。 是不是对猗猗来说,那件事也终于过去了呢? 这一年的相处中,她恪守着朋友的位置,而赫胥猗更带着几分小心翼翼。前几天的爆发很可能是她压抑了一年内心愧疚的成果,或许现在该是她解脱的时候了。 这种亲密一定不算什么吧?除去曾经她强求的爱人关系,在猗猗消除了歉疚之后,会如此对待朋友也是很正常的事。 “我说的是实话。” 她原以为自己会为赫胥猗开心,毕竟看着对方痛苦,她的心也总是跟着绞痛。 可是,开心吗? 不,她体会到的只有无尽的失落。 她从没想过用愧疚感来束缚赫胥猗,可是为什么又会因她的放下难过呢? 或许,她远比自己想象得更加卑劣,更加自私。 “说起来我还没参观景润呢,来都来了,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参观一下?” 带着妻子参观自己的公司,这于情于理来说都是十分正常的事。而作为朋友和合作伙伴,她也完全没有理由拒绝。 “嗯,我陪你去吧。” 虽说赫胥猗从未来过公司,但年末公司般的宴会都有参加,所以公司里的员工对她并不陌生。总裁亲自带着夫人参观,所有员工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比较知晓风向的高管都知道赫胥猗接手了曾经的许氏,这种场景当然也就没什么好奇怪的了。 尹如琢全程陪伴,赫胥猗除了耐心听讲以外,偶尔也会出言询问。在外人看来,这两人看起来感情极其和睦,不像有些传言说的那样。 景润太大,几个小时根本不可能逛完,尹如琢主要带赫胥猗看了几个对她有帮助的部门。 “看完之后觉得自己和精琢都还差得太多了。” 赫胥猗感叹。 “规模不一样,类型不一样,起点也不一样,不能这样比较。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除了理念上的东西,每一家公司也都有自己的管理特色。你们是生产型的企业,现在又是起步期,我觉得那种氛围非常不错。” “可是,我没有经过专业课程培训,理论知识和敏感度都不够,很多事都比较后知后觉。精琢目前的情况虽然还不错,但我也觉得自己到了瓶颈期,没办法再突破了。” 王助理因地制宜的紧急训练帮赫胥猗暂时度过了难关,但就如她所说,仅仅靠这些来管理企业还明显不够。她靠着聪慧和一个好老师,也在一点点地进步着,可总得来说,她仍然缺乏一个成熟的平台系统地锻炼。 尹如琢很认真地思考着她的话。 “但我觉得你现在再回去读书是没必要的,还不如去比较成熟成功的企业锻炼几个月。” 赫胥猗面露一丝期待,“那……如果我想来当你的助理,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尹如琢一愣。 她本身不是没考虑过这么做,只是基于双方微妙的关系没有提出来而已。老实说,她自己也不知道那一点顾虑是因为对方还是因为自己,但此时此刻,她没有理由拒绝。 “我这边没有问题,只是这样的话,你的负担肯定会加重,没关系吗?” “趁着年轻,总该拼一把吧?” 赫胥猗的表态很快让这件事决定下来,虽然不是立即入职,但不出意外的话,去完联运会回来就能正式提上日程。 尹如琢送走赫胥猗后,在办公室呆坐了良久。对于两人关系的今后走向,她忽然有些迷茫。 是就这样下去,等到猗猗提出离婚,还是接受静怡,现在主动提出呢? 想起徐静怡,她又不禁叹了口气。 说好要好好考虑,自那之后她就没再联系过徐静怡,因为她迟迟无法做出决定。 尹如琢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也是这么优柔寡断的人。 只是,这一回不仅理智和感情相左,甚至理智也在与理智相左。 有一半理智要她尝试着接受新的感情,接受徐静怡,接受过去的失败,接受没有赫胥猗的未来。 可是,她没有自信能喜欢上徐静怡,没有自信能喜欢上除赫胥猗以外的他人。世界上有很多很好的人,徐静怡无疑是其中一个,但人本就不止是因为他人的好就会产生爱情的。 所以另一半理智告诉她,如果仅仅是以这样的心态来做选择,那无论是对自己还是对静怡都不公平,也绝不可能获得幸福。 而感情呢? 尹如琢觉得这没有参考价值,因为从始至终,她的感情都在激烈地反抗着,叫嚣着,威胁着,不准她放开赫胥猗,哪怕一秒。 那种感觉强烈到让她在有几个瞬间以为,自己会就此坏掉。 她不想再经受这样的折磨,可又不知道真正能让自己解脱的是放手还是强求。 被赫胥猗触摸过的手犹如被烫伤一般灼烧着,她曾以为这是自己无法再接受赫胥猗的证据。可是经过那一晚,她彻底明白,这是自己的身体无法接受没有她的证据。 是渴望让她的身体疼痛,经受不住一点儿诱惑。 不,对猗猗来说那一定算不上是诱惑吧? 即便是现在,她仍然在自作多情。 作者有话要说:  来吧,绝望地爆发!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晚上不回来了吗?” “嗯, 工作有些多, 没事的,公司有休息室, 我直接在这边休息就好了。” “……我知道了,你要注意身体。” 赫胥猗挂断了电话,一时有些懊悔下午的冲动。 在知道尹如琢曾经那些无私的帮助之后, 她几乎是一路大脑空白地闯到了景润。强烈的感情驱遣着她, 鞭笞着她,鼓动着她, 让她不顾一切地想要见到尹如琢。 原来她被这样爱着,原来她一直不是一个人, 原来她从未被世界抛弃过。 虽然曾经努力让自己扭转被仇恨蒙蔽的观念, 但在得知这些的那一刻, 她才真正有了被救赎的感觉——后悔也越发强烈。 接受他人的帮助从不是可耻的事, 可耻的是自己不努力,却一心期待着有救世主出现。 只是她明白得太晚,又活得太自我。 知道并非是靠自己的能力让赫胥家留存下来时,赫胥猗有的不是挫败感,而是恍然大悟。 他人的爱并不会让她变得更有价值, 但为了回报这份爱, 她可以选择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用爱来回报爱,又究竟有什么可耻的呢? 曾经的她为什么无法明白这一点?强自认为自己绝不会动心。 她是那么想告诉尹如琢,自己也爱着她。 然而,到达景润见到尹如琢的时候, 她突然冷静了下来。 要如何开口呢? 开口说自己知道了她的帮助,然后情难自禁吗? 不,尹如琢曾经就怀疑过她不肯离婚的动机是因为愧疚,那么,现在说这些只会加深她的误解。 她仍然不能行动。 赫胥猗努力压下心中的冲动,将这一切掩盖了过去。 只是,尹如琢晚上没有回家这一点让她知道,自己做得仍然不够。 即便是这一年,对方也很少会留宿在公司,怎么可能偏偏今天晚上就要加班? 是无法再接受她的靠近了吗? 赫胥猗望着自己的手,尹如琢的触感似乎还有残留。 她回想起周末时两人如何梦境般的温存,回忆起更久远之前,两人每夜相拥入眠。 曾经觉得屈辱的新婚之夜,此刻回忆起来竟然是如此美好。 她明明、明明就从未厌恶过如琢的触碰,为什么要觉得屈辱呢? 所以人啊,总是擅自对自己施加暗示,又总是等到失去才懂珍惜。 赫胥猗微微叹了口气,望向了了电脑屏幕。 漫漫长夜,她必须要为自己找点事做,以免胡思乱想。 而事实上,除了事业和感情上的事,她确实还有一件更迫在眉睫的事需要处理。 赫胥复。 或许是笃定了女儿会拿着证据去举报自己,他自从那次吵架之后就再没有回过家。赫胥猗这一年来都在搜集证据,除了那个录音之外还找到了曾经的佣人、医生以及曾帮她爷爷订立遗嘱的律师。 赫胥猗希望赫胥复得到应有的惩罚,但不想他侮辱了赫胥家传承百年的伯爵头衔。所以,她必须要找出证据证明爷爷当初已经决定要和父亲断绝父子关系,打算直接让她继承爵位。 这些事进行得不太顺利,不再借助尹家的力量之后,她能调动的资源大大减少,无论是搜集证据还是寻找赫胥复的下落,都不如过去那般高效。再加时间过去得太久,能够保留下来的证据也不过一鳞半爪,想要理清证据链不是那么容易。 但经过了一年的调查,事情终于在半个月前有了不小进展。她不但找到了赫胥复,也终于找到了可以证明赫胥复继承爵位的不正统性证据。 赫胥猗一直希望的是一击即中,将可能产生的影响降到最低,所以迟迟拖到了今天。联运会开赛在即,她不想让家里的事影响到妹妹,但那之后,她已经不用再心慈手软。 只是,让赫胥猗没想到的是,不仅仅是这一天晚上尹如琢没有回来,接下来连续一周,传回来的都是她要留宿公司的讯息。 就算再愚笨也该感觉到,尹如琢这是在避开她,更何况赫胥猗一点都不迟钝。 挂完和尹如琢的通话,赫胥猗一时陷入了沉思之中。她不是没考虑过尹如琢会避着自己,只是没想到会来得那么快。 她思考了一遍自己的行为,想知道究竟是哪里引起了对方的警惕和反感,一时却有些没有头绪。 尹如琢的性子十分内敛,大多时候都不会外泄自己的情绪。起码在公司见面的时候,对方并未表现出对她的厌恶。 或许她不该逼得太紧,反正再过不久她们就要一起去看联运会,不如把事情留到那个时候解决。 然而,就在她这样想的时候,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赫胥猗看了一眼手机界面,发现是祝惜辞的来电。 “喂,惜辞?” “猗猗,那个……我问你一件事。”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有宋锦绣在身边祝惜辞一般不会在这个时间打电话给她。不过到时候看联运会,祝惜辞和宋锦绣也会同行,赫胥猗猜测着她可能要问行程问题。 “怎么了?” “你在家对不对?尹如琢……也在吗?” “如琢?没有,她说要在公司留宿……怎么了?” 祝惜辞那边似乎在犹豫。 “惜辞?” “哎呀,这么吞吞吐吐干吗,再晚可能就来不及了!”回答赫胥猗的不是祝惜辞,而是宋锦绣。她大概死抢过了祝惜辞的手机,对着赫胥猗急急地道,“我们刚才看到尹如琢和徐静怡在一起,猗猗,快去抓奸啊!” 赫胥猗只觉得一阵晕眩。 尹如琢和徐静怡在一起?两人才刚刚通完话不久,为什么尹如琢没和她说? 现在已经是晚上九点,有什么事需要这个时间见面的? “猗猗,你别听她胡说,只是看起来像而已。” “什么只是看起来像,人能看错,车还能看错吗?那就是尹如琢的车!两人这个时候在酒店停车场下车,还能干什么啊!” “那栋楼里又不止有酒店,不还有餐厅、酒吧嘛。” 祝惜辞和宋锦绣吵得不可开交,然而这边的赫胥猗早就什么都听不到。 “等等……猗猗都挂电话了,咱俩还吵什么。” 祝惜辞发现电话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挂了,再想打回去,那边已是正在通话中。 赫胥猗着急地拨通了尹如琢的电话,然而等待她的只有已经关机的消息。 她没经过任何思考就开始往外走,然而又在门口停下了脚步。 现在去又有什么用呢? 像宋锦绣说的那样去抓奸吗? 那未免太可笑了,她根本没有立场和资格。 然而她终究无法做到就这样在这里等待,因不知结果而胡思乱想惶惶不安,终究不是她的性格。 赫胥猗思考了一会儿,给尹如琢发了一条短信,又去衣帽间找出了几件尹如琢的衣服。 她知道公司休息室的密码,尹如琢也给过她通行证,她要去亲自确认。 收拾好衣服也收拾好心情,赫胥猗开车朝着景润出发。 门卫看到她的时候十分惊讶。 “总裁夫人,您怎么来了?” 他今夜值班,看着吴卓载着尹如琢出去,没想到赫胥猗却在这时到了公司。 “我给尹总送衣服。” “可是尹总已经下班了。” “我知道她有事出去了,没关系,我放了东西就走。” 门卫当然不敢拦她,连忙将她放了进去。 这个点大部分员工都已经下班,赫胥猗回忆着尹如琢带自己参观时的场景,很快找到了专用电梯。 休息室位于大厦顶楼,赫胥猗刷卡进入,终于看到了尹如琢平日在公司里休息的房间。首先进入眼帘的是一个小客厅,面积不大,装饰简洁温馨。 赫胥猗一边打量着房间,一边将衣服放到沙发上。然后,她看到了茶几上摆放着的几个相框,相框里中的是两人的结婚照。 两人结婚的准备期不算长,单从时间上来说,甚至可以算匆忙,这也是说很多人把赫胥家和尹家联姻这件事,看作是赫胥复卖女儿的原因。 但以尹家的实力,这场婚礼该少的一样不少,其隆重程度即便是在贵族圈也实属罕见,连为两人拍摄婚纱照的摄影师都是世界级的。 少女通常都会对自己的婚礼怀抱梦想,然而赫胥猗结婚的时候已经全然不在意这些,说实话,她对那一场婚礼几乎没有太深刻的印象。 亲友的祝福,宾客的喧闹以及尹如琢的欢喜在她麻木的心中只剩下可笑,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无法面对两人的结婚照。 她不知道尹如琢有没有察觉到了自己的心态,只是当她将结婚照全部收起来的时候,对方什么都没说。 赫胥猗从茶几上拿起一张相框,照片中两人的姿态十分亲密,笑容看起来也足够甜蜜,但赫胥猗仍记得拍照时两人的窘迫。 不愧是世界级的摄影师,透过镜头或许已经察觉到了两人的貌合神离。她们的这组婚纱照每个镜头都拍了很多次,直到最后才勉强通过。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在把所有应该幸福的时间浪费完之后,她才终于醒悟。 作者有话要说:  爆发倒计时3。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这就是你的答复吗?”徐静怡望着尹如琢的脸, 仿佛不敢置信般确认道, “不会再改了?” 尹如琢笃定地点了点头,认真道:“这就是我的答复, 我很抱歉……” “不用对我说抱歉,你没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徐静怡打断了她的话,“我知道一直是自己一厢情愿, 所以至少拒绝的时候, 给我留一点尊严。” 尹如琢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再一次被拒绝, 徐静怡自然不可能开心得起来。只不过她把这当作最后一次尝试,心中也早有预感, 除了难过和不甘外, 也有一分解脱。 因为她终于明白, 尹如琢不喜欢自己, 和其他一切无关。 两人相识十多年,时间不可谓不久,她习惯性地待在尹如琢不远不近的地方,占着她好友的位置,却终究无法踏上那最后一步。 徐静怡不知道该将这个结果归结于什么原因, 或者, 仅仅只是因为两人就只有这样的缘分吧。 “好了,别这副表情,你之前已经拒绝过我一次,这次是我没守好规矩。” 除了没对外界严正澄清过两人的绯闻以外, 尹如琢从未做过任何让她误会的事,而那个不澄清也不过是为了保护她的一种障眼法而已。 于她的立场来说,绝没有责怪尹如琢的资格。 “我们是朋友,不用说什么规矩……” 尹如琢将她当作朋友,当然不用说什么规矩,但徐静怡心中还是有的。她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依仗尹家生长的小花,根本没资格谈这些。只有理智和冷漠才能让她不受伤,要不是尹如琢真的是个太纯粹的好人,她恐怕也不会喜欢上对方。 可惜,好东西总是有很多人抢,而她,来得太晚了一些。 “朋友,我明白,”徐静怡释然般笑着,“这次真的是最后一次了,我不会再痴心妄想,我们还会是朋友,对吗?” 比起爱情还是生活更加重要,对她来说,最好的情况就是成为尹如琢的爱人甚至是合法伴侣,若实在不行,那么至少也得退回到原本挚友的位置。 如果在此时失去尹如琢这个挡箭牌,她那些过往很可能就会阴魂不散地纠缠回来。 她确实喜欢尹如琢,只是她的生活不容她分清,这究竟是感情自然而然的选择,还是生活的压力所致。 毕竟,尹如琢是她接触的人中最优秀也最温柔的一个。 喜欢尹如琢,只能说是她必然的选择。 “我当然是这样希望的,只是……”尹如琢曾经不会对此多想,然而经过自己和赫胥猗的事,体会过这种无法放下的感觉,她也不得不开始怀疑,保持朋友关系对徐静怡来说真的好吗? 徐静怡看出了她的忧虑,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担心的是什么,不过放心吧,我没你那么痴情,也受得住打击。不就是不喜欢我吗?我又不是非你不可。” 并不是非尹如琢不可,只是这么多年下来,她真的没再遇到过比尹如琢更好,也更让她心动的人。 若非这一次她和赫胥猗的感情危机让徐静怡看些微的希望,她绝对不会将这件旧事重提。毕竟,成功的吸引力虽然很大,但失败的风险也不小。 尹如琢神情微松,嘴角却带着一丝苦笑。 “多谢你的体谅,我真的很不愿意失去你这个朋友。” 说得可怜巴巴的,徐静怡倒是挺懂她。 由于出身和性格的原因,尹如琢从小到大没什么同龄的朋友,后来早早接手公司就更别提交结交好友了,基本只能算合作伙伴。 和她一个级别的大家族负责人大多都是些上了年纪的中年,怎么也不可能成为知心好友。 要不是尹如琢当初同情心泛滥意外救了她,而她又刻意接近这个护身符,没准到现在对方还没什么说得上话的朋友。 尹润松对她的提防和利用都是事出有因,情有可原的,毕竟她确实称得上别有目的。 只是尹如琢实在太好,好得她都不忍心怎么利用。当然,另一个原因是她发现,只要安安心心当知心好友就能达成自己的目的了。 “好了,我这边的事你是解决了,但你真正的难题还健在,不是吗?” 徐静怡这次说这些确实没抱什么私心,而是想为这位“朋友”分忧解难。对方毕竟帮了她那么多,她又不是冷血,一点都不知道感恩。 尹如琢和赫胥猗现在的情况在她这个知情人眼中真是直白又复杂,直白是因为契约婚姻,复杂则是因为尹如琢的放不下和赫胥猗的暧昧态度。 她不知道两人具体发生了什么,尹如琢不是那种会对他人讲述自己情感经历的人,即便是对她这个最好的朋友也一样。 她知道的只有结果,只有赫胥猗没有喜欢过尹如琢这个结果。 但老实说,看赫胥猗对自己的态度,徐静怡对这种说法一直抱持着些微怀疑。 那绝对是看情敌的眼光,对她也绝对有情敌的防备。 “我确实在思考,再这样下去不行。” 尹如琢不止是那一晚没有回去,连续一周她都留宿在了公司。说出来真是让人惭愧,但如今的她确实做着逃避这样的事。 “可我看你不像是能喜欢上别人的样子。” 徐静怡对自己还是有些信心的,尹如琢连她也看不上,这还能看上谁呢?要么倒了老霉单身一辈子,要么倒了老霉再在赫胥猗身上栽一次——毕竟是情敌,还输给她两次,起码在心里徐静怡是很乐意埋汰埋汰赫胥猗的。 尹如琢倒也坦诚:“我确实暂时没办法忘记她” “那为什么不想着挽回呢?或许赫胥猗经历了那件事后会有所改变呢?我看你俩以这种状态相处得还挺愉快的。” 徐静怡会这样劝她也正巧符合自己这一次告白的心态,不过究竟希望的是两人真的能和好,还是赫胥猗能让尹如琢彻底死心,她一时也无法分清。 可是,尹如琢的面色在听到她的这些话后迅速变得惨白铁青,就连唇色都如同白纸一般。 “只有这个,我做不到。” 她能够想象和赫胥猗分开的痛苦,也能够承受这种不近不远的矛盾纠结,但只有挽回赫胥猗,她无论如何都无法做到。 这个想法似乎浓缩了她从出生到现在所有的恐惧,只是稍稍一触及,疼痛就不知道从身体的哪个角落冒出来。那些赫胥猗说过的话,那些从录音中听到的话,会就此开始不断在她脑海中回响。 不可能。 她和猗猗不可能会发生爱情,一厢情愿、自作多情仿佛是为她量身定做的词语。 她绝不会再去奢望,绝不会再去相信,也绝不会再给自己幻想。 “静怡,我们不要谈这件事了。” 尹如琢惨然的脸色让徐静怡狠狠吓了一跳,她从未看到过对方这种反应。尹如琢比她想象得更加受伤,而她,而所有人都被她平和的假象蒙蔽了双眼。 徐静怡甚至觉得此刻坐在自己面前的,那向来挺拔的身姿正在微微颤抖着。 “如琢,你——”她下意识想要询问,但很快阻止了自己。对于不明状况的她来说,胡乱的探索和安慰反而可能引起反效果,所以她临时改了口,“是不是要去看联运会?” “嗯,有这个打算。猗猗的妹妹——小狷要参加马术比赛,不管怎么说我们都要到场为她加油的。” 尹如琢似乎因她的转口而松了口气,不一会儿,脸上就恢复了些微血色。 “我当然知道赫胥狷,近些年马术界的大红人。说起来我还是她的粉丝呢,这次体育盛事不如我也去凑个热闹吧。” 尹如琢只当她开玩笑:“你是狷狷的粉丝?” “怎么,不行吗?” “当然不是,我只是有些意外。” 赫胥狷是近几年九诸风头最劲的体育明星,知名度不输娱乐圈一线影星。尹如琢只是没想到,徐静怡竟然会对马术感兴趣。 “你可别小看我,我也是练过的……当然,是为了拍戏的需要。” “既然这样,需要帮你要个签名吗?” 尹如琢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开起了玩笑。 “与其让你帮我要,不如托她姐姐更好,怎么样,这次我和你们一起去,没问题吧?会不会不方便?” 尹如琢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 “应该没问题,惜辞和猗猗的表姐也会一起去,我和她们说一声就好了。” 既然都是要去的,结伴同行也未为不可,反正猗猗不可能吃醋,她和静怡的相处也向来不避嫌。 “那就说定了,我也好久没放假旅游,正好趁这次散散心。” “好。” 徐静怡端起咖啡,低头时唇角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既然已经被彻底拒绝,那么她也不用再避讳某些事了。作为朋友,就让她看看赫胥猗究竟有多大的魅力和本事,把尹如琢迷得这般神魂颠倒,又将她伤得如此刻骨铭心。 说起来,一直接受着帮助的她还没为尹如琢做过什么呢。 作者有话要说:  倒计时2,影后要真正开始搞事了。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尹总, 晚上要回家吗?” 尹如琢已经一周没有回家, 今晚正式回复完徐静怡,去哪里住依然成了一个问题。 “还是去公司吧。” 尹如琢知道自己的反应很反常, 只是她仍没准备好面对赫胥猗。她真的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因为对方这点亲近的行为就如此动摇。 可是她又很明白,必须在自己的心思彻底泛滥起来前, 把那些冲动压制下去。 她不能做, 也不该做这样的事。 “尹总!刚才门卫说,夫人好像进去了!”就在尹如琢神思恍惚的时候, 吴卓突然对着她道,“说是给您送衣服和生活用品, 门外刚把她放进去。” 尹如琢浑身一震, 左手竟然就在此刻疼痛了起来。 “……我知道了。” 她紧紧捏着拳头, 心脏犹如要爆炸般地快速跳动着。 吴卓并未察觉到她的反常, 在公司门口放下了她后离开。 景润大厦之中仍有几处房间亮着灯光,应该是留下加班的人。尹如琢抬头向上望去,修长挺拔的身影伫立在大门前,被路灯拉出了长长的影子。 赫胥猗为什么要来了呢? 她一点儿也不想去思考原因。休息室位于大厦的最顶楼,只有一部电梯可以到达, 曾经她给过赫胥猗通行证和同行密码, 所以不出意外的话,对方应该已经到了里面。 尹如琢看着电梯中向上跳动的数字,心却一点点沉到了谷底。 身体越来越痛,那是一种如同干燥的皮肤渴望水分的疼痛感。 随着“叮”的一声, 电梯终于到达了顶楼。 尹如琢打开门时,面前出现的果然是赫胥猗的身影。 “如琢……”赫胥猗似乎吓了一跳,手中还拿着一个相框,有些无措地站在客厅中。但她很快露出了笑容,“你一周没回过家,我怕你衣服不够穿。” 沙发上放着几套衣服,看起来应该是从衣帽间拿出来的。 赫胥猗的脸看起来贤淑柔和,目光之中仿佛也有着深刻的关切之情,就如同……就如同当初看起来与她恩爱有加的那个妻子一样。 如果是那个时候,她一定会因此开心得无以复加吧?一定会立即冲上去将她抱住,一定会激动地亲吻她甜蜜的唇瓣,述说自己无处安放的爱意。 尹如琢紧紧捏着拳头,忍着陡然加剧的心痛,缓缓开口道:“我这里衣服够的,你打个电话给我问一下,不用那么晚出来。” 她的语气与其说是温和,不如说是平淡,但此刻,这已经是她能够做到的极限。 “你的手机关机了,我给你发过信息。” 是的,她差点忘了,为了表示尊重,在和徐静怡谈话时她关了手机。 “不好意思,我没看手机。还是谢谢你了,时间已经不早,你也快点回去休息吧。” 她说着向着卧室方向走去,赫胥猗却没打算离开,反而作势想要拿起沙发上的衣服。 “衣服我帮你挂到衣柜里吧。” “不用了,我明天自己整理吧。” “那我……” 尹如琢却在此刻突然转身,目光直直地看向了赫胥猗。 “猗猗,我不需要你的照顾。” 她愿意享受妻子的体贴,但无法接受这种可悲的怜悯。既然说好了要做朋友,她希望这种朋友的关系能够不要越界。上一次,是她没有经受住诱惑,拿安慰赫胥猗当借口,结果诱发了心中可耻的邪念。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犯错。 赫胥猗的神情微微一僵。 “你回去吧。” 尹如琢厌恶自己用这样的语气和赫胥猗说话,明明早就想过绝不会伤害她,却仍然走到了这一地步。 “是不是……因为我那一天说想要当你助理,所以你才不愿意再回家的?” “不是。” 她的原因要比这简单,更纯粹,也更卑劣。 如果可以的话,她此刻就想告诉赫胥猗,告诉她离自己越远越好。因为如果再这样下去,她真的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不顾她的意愿,也要将她强留在身边。 “那是因为我做了什么让你厌恶的事吗?” 尹如琢偏开了脸:“……没有。” “那么……”赫胥猗真的不想问这个问题,可事到如今,似乎已经只剩下这种可能,“是你终于决定要接受茯苓小姐了吗?” 尹如琢猛然望向了赫胥猗的脸。 为什么,她要问出这样的话?对她来说难道有什么意义吗? “你刚才是去见她了吗?” 赫胥猗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就像是一个醋意横飞的妻子,咄咄逼人地追问着丈夫关于其他女人的事。 她明明没有这样的立场,可是,她如今千真万确地处于这样的境地。 她必须得问清楚,否则一切都没有意义。 “这和你无关吧?我们承诺过不干涉对方的感情,有进展才会向对方汇报。” 尹如琢从未想过自己会对赫胥猗说出这样的话来,此刻的她仿佛浑身带刺的刺猬,将锋利对准了一切侵犯自己领地的人。 可是,错的人真的是她吗? 明明她已经如此竭尽全力地克制自己,明明她已经努力地去做到宽宏大量,明明她……明明她已经下定决心放手,为什么猗猗就是不肯放过她? 朋友,不该有朋友的界限吗? 赫胥猗强撑的笑容,终于因她的这一番话土崩瓦解。 那是因为锋利言语而受伤的神情。 尹如琢觉得自己快疯了,身体之中虚妄的疼痛深刻地折磨着她,而眼前赫胥猗的表现又这样地误导着她。 她已经不会再受欺骗,可赫胥猗又为什么还要来撩拨她?又或者对赫胥猗来说,这样的反应根本不足以称得上招惹? 赫胥猗望着她,瞳眸之中似有泪意,而她半阖着的唇瓣中迟迟没有发出声音。 尹如琢的胸口中有着锥心疼痛,这疼痛几乎让她理智尽失。 “明白的话,就快点走吧。” “那么你没有和我说,”然而,赫胥猗根本没动,即便满是受伤,即便目中含泪,但她仍站在尹如琢的面前,一字一句艰难地问道,“是不是意味着你和茯苓小姐还没有进展?” 尹如琢在这一刻几乎停止了思考,眼前只有赫胥猗重新展现出笑意的脸。 “我是不是可以这样理解?” 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样?这对她来说,对仅仅是朋友和合作伙伴的赫胥猗来说,究竟有什么意义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又到底想做什么?” 尹如琢双目赤红地望着她,不经意间看到了被她拿在手中的照片。 结婚时拍的照片,她每一张都记得清清楚楚。因为赫胥猗说看着害羞,家中所有照片她都小心翼翼地收藏在相册中。 可是现在的她已经明白,那根本就只是一个蹩脚的理由。有哪个人会因害羞而不想看见自己与爱人的结婚照呢? 这些照片明晃晃地嘲笑着她的愚蠢,可她依然将它们放在了这个房间每一处最显眼的地方。 与赫胥猗的回忆,再痛苦对她来说也是值得珍惜的。 可是,这件事只要她自己知道就足够了。 在赫胥猗还来不及思考出要怎么回答她的话时,尹如琢已经迈开长腿,几步走到了她的身前。 “不要碰我的东西。” 赫胥猗只觉得手中一松,相框已经被尹如琢夺走。对方此刻的反应犹如一头被侵犯了领地的狼,充满的戒备与防卫。 “对不起,我不是……” 赫胥猗下意识地道歉,想要解释自己不是故意偷看触碰这些,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望向了对方手中的照片。画面中的两人笑起来如此明媚,可偏偏有一个人并非真心。 尹如琢被她的目光刺痛了最隐秘的伤口,一边弯腰快速收拾掉了茶几上另外几个相框,一边解释道:“我最近整理出来,正打算扔掉。” “等等,如琢——” 赫胥猗连忙拉住她的手腕,然而下一刻,她就已经天旋地转地被压制到了沙发上。 她的眼前是尹如琢美丽的面庞,那双深邃迷人的紫色瞳眸近在咫尺。 然而此刻,那双眼睛中有的不是如同过往一般的温柔与深情,幽暗的眼底透出的是危险和狂暴的信息。 赫胥猗觉得此刻的自己犹如被危险的野兽凝视着一般,动弹不得。 “为什么……”尹如琢轻松地压制着她的手腕,动作那么强势,可是她的表情,她的声音无处不透露着脆弱,“猗猗,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话,为什么不肯听我的警告?” 她像是在问赫胥猗,又像是在问自己。 “是不是我真的做错了?是不是我不该就这么轻易地放过你?” “如琢……” 赫胥猗从未感受过如此剧烈的心跳,尹如琢此刻的气息虽然让人害怕,却又似乎有着叫人晕眩的魅力。 强势、脆弱,悲伤、冷漠,复杂的情绪之下混合出的是一个混沌又矛盾的尹如琢。 赫胥猗早就做好了受罚的准备,所以无论尹如琢会给予什么样的惩罚,她都会毫无保留地承受。 “不准这样叫我。” 尹如琢一边拒绝,一边却深深低下了头。 作者有话要说:  1! 第70章 第七十章 赫胥猗保持了一年多的生活作息在今天被打破, 时间早已过了上班的点。醒来的床上只有她一个人, 陌生的环境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但昨晚的记忆紧接着纷至沓来, 很快让她意识到了自己如今的处境。 这里是尹如琢公司的休息室,而她昨晚…… 赫胥猗下意识地拉起被单,更严密地遮盖住了赤·裸的身体, 紧张地环视了一下房间。确定只有自己在房间里后, 她的心中不禁升起一股失落。 她很明白,昨晚发生的那些根本代表不了什么, 充其量不过是尹如琢终于发泄了一些心中的怒火而已。 她从未见识过那样的尹如琢,强势、狂暴、黑暗, 与她平常温和宽厚的形象大相径庭, 连空气似乎都被她搅动出了狂风骤雨的气势。 直到昨晚她才知道, 原来尽数释放收敛在体内的气场时, 尹如琢会有那么大的压迫感,令人瑟瑟发抖,无法抗拒。 当然,她也没有企图抗拒,只是这种形象的尹如琢太陌生也太让人震撼, 所以有些不知所措而已。 昨晚的事不在她的计划之内, 她也知道事情绝不会那么顺利,就此皆大欢喜。这不过是一时冲动,仅限于肉·体欢愉和精神发泄的靠近——她能感觉得出来,起码对尹如琢而言是如此, 所以此时她的心情绝算不上轻松。 可同样的,尹如琢的失控让她看到了希望。比起宽容,她更希望接受尹如琢的愤怒、悲伤和惩罚。她想向对方展示真实的自己,也同样想看到真实的尹如琢。 醒来时没见到尹如琢的身影让她不安,但坐着感想解决不了任何问题。赫胥猗没发呆太久,起床洗漱。手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自动关机,她从床头柜找到手机线充上电,一开机就接到了好多信息,基本都是宋锦绣的。 赫胥猗先回了消息,又和公司请了假,然后开始思考接下来要怎么办。 她昨晚穿过来的衣服肯定是不能穿了,衬衣没了三颗纽扣,裙边还被扯裂了。 可是尹如琢的衣服…… 尹如琢比她高半个头,衣服肯定不合身,裙装或许还能凑合,但上衣明显大一号,穿在身上松松垮垮的,根本不能穿出去见人。 赫胥猗看了看镜子里穿着尹如琢衬衣的自己,久违地产生了一种少女羞涩的心情。衬衣下摆刚刚好盖过腿根,袖口中只能露出半个手掌,而没有衣物覆盖的脖颈和双腿,皮肤上遍布殷红的斑斑点点。 乍一看有些触目惊心,多看会儿就该脸红心跳了。 虽然如今情况还十分复杂,看着这样的自己,想着昨晚的经过,她又有一种难以抑制的甜蜜。仿佛新婚第二天没有感受到的心情,全在今日触发了一般。 尹如琢是在工作吗? 或许因为这里是公司的休息室,知道自己还和尹如琢处在相同的区域,所以失落过后赫胥猗并没有太患得患失,欣喜的感情占了上风。 不论尹如琢和她再度亲密是因为生气恼怒还是其他什么理由,起码这都说明了尹如琢和徐静怡确实没发生什么。因为她知道尹如琢一定不会在与自己纠缠不清时,还去发展其他感情。 虽然有点卑鄙,但她确实因此感到了安心。感情都是自私的,她完全没有给对手放水的准备。 现在唯一需要考虑的是,尹如琢对昨晚的事究竟是怎么看的呢? 赫胥猗没有闲着,反正哪里都去不了,她干脆开始探索起休息室。卧室和客厅是半开放的,只有一道屏风拦着。看得出,尹如琢离开得很匆忙,两人昨晚落了一地的衣服虽然都收拾起来,但也只是胡乱地扔在盥洗室的衣篓里。 昨晚尹如琢打算丢弃的结婚照仍在茶几上,只是摆放得没有原来那么整齐。事实上,除了客厅的茶几,我是的床头柜以及墙上也有。 这一次回家的话,把家里的卧室也挂上吧。 赫胥猗盘腿坐在沙发上,一边看一边想,又觉得不这样不好。如果真的要挂,不如等以后再去拍一组,那时候她一定会用最灿烂也最幸福的笑容来回应尹如琢。 门就在这时打开了。 上班已经将近一个小时,然而尹如琢除了发呆以外,什么都没有干。过于刺激的片段如同魔咒般盘旋在她脑海之中,直到秘书来询问工作她才恍然回过神来。 已经十点多,她忘记给猗猗叫早餐了。 “下午两点召开会议……还有,去楼下买一份早餐回来,面包和牛奶就好,面包要全麦的,牛奶不加糖。” “是。” 秘书有些疑惑,尹总从不在办公室用餐,当然就很少叫她们去买吃的。不过当她把早餐带回来的时候,疑问也得到了解答——总裁夫人昨晚也留宿在了公司,到现在都还没回去。 这消息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开始传的,现在全公司都知道了,脑补的,八卦的,羡慕的,说什么都有。 这一周尹如琢留宿在公司早就不是什么秘密,员工私底下也没少议论,纷纷猜测究竟是尹总被扫地出门了,还是自己不想回家。 又有说总裁夫人那天来公司就是吵架来的,□□就是影后茯苓,总裁这才之后都没回过家。 不过在徐秘书看来,或许这就只是□□妻俩的情趣呢?对待工作异常认真的尹总,可是在上班时间亲自给妻子送早餐了呢! “如琢。” 尹如琢一打开门就看到了坐在沙发上的赫胥猗,而对方的反应比她更快,立即叫出了她的名字。 尹如琢面色紧绷,脚下如被钉子钉住了一般迟迟无法迈开步子。 赫胥猗的身上只穿了一件她的衬衣,裸露的皮肤上印着点点深红,像是经受了什么□□一般。 她昨晚犯下的,不敢面对的罪行此刻赤·裸裸地呈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赫胥猗已经起身向着她走来,神情看起来很轻松,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 “这是什么,早餐吗?” “嗯,你饿了吗?” 尹如琢终于有了动作,一边提起手中的纸袋,一边迎着赫胥猗走了上去。 “是有一点。” 尹如琢有不少话想说,却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口,对于昨晚的那个自己,她既羞于启齿也无从解释。 “那先吃早餐吧,我已经让人回家帮你拿衣服了。” “嗯,我正发愁呢。” 赫胥猗此刻的打扮绝对算得上不修边幅,只不过她自小教养良好,即便是以这副姿态徒手吃早餐,她仍是个十足的大家闺秀。 尹如琢并未立即离开,只是坐在一旁安静地望着赫胥猗进食。 “你吃过了吗?” 赫胥猗吃到一半,突然对着尹如琢问道。 “我吃过了。” 尹如琢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过,像是心头压着什么事,也像是一直在思索。 赫胥猗一句话都没提昨晚的事,表现出来的只有坦然,可她看不透这种坦然是出于什么。 “那我就吃完了。” “嗯。” 而相较于赫胥猗的坦然,尹如琢的表现实在算得上冷淡和僵硬,这也导致了两人之间的气氛略显沉闷。 尹如琢的目光隐晦地逡巡在赫胥猗身上。 两人结婚已有四年,可她的妻子才不过二十四岁。即便是在普遍结婚较早的贵族之间,这也是现在少有的早婚。这四年对于一个女孩来说,绝对是最美好的那段年纪,如果之前是成长,那么这阶段大概正是成熟吧。 赫胥猗有着秀丽柔顺的黑色长发,如雪一般白皙的皮肤,匀称窈窕的身躯以及温婉姝丽的容颜。她不像徐静怡美得那么张扬夺目,与其说是内秀不如说极其低调,让人感觉不到她的锋芒。 可尹如琢知道过去的她并非如此,也一直以为是生活的艰辛将她磋磨成了这种圆滑的模样,所以结婚之后,她竭尽所能地希望带给对方安宁,希望对方能找回过去的无忧无虑。 但她错的离谱,赫胥猗确实改变了,却并非是变得圆滑,而是变得深沉。她所做的不是向逆境屈服,而是默默积蓄力量,然后绝地反击。 年轻、美丽、优秀,还有让人欲罢不能的危险。 这才是赫胥猗,才是她当初结婚的那个人。 所以,她如今的一切所作所为一定都有深刻的含义,包括之前的靠近,包括昨晚的回应,也包括现在的坦然。 而自己应该考虑的并非是她的目的,而是自己究竟该不该再被牵着鼻子走。 “既然吃完了,那么……我们就谈一谈昨天晚上的事吧。” 逃避无法解决任何问题,经过了上一次的教训,她已经深刻地明白了这一点。 所以这一次,她不会再回避。她要把事情说清楚,也要弄清赫胥猗的意图。 自己的所作所为固然没什么值得夸耀的地方,可她不也没有拒绝吗?或许,她是出于愧疚;或许,她只拿来当作消遣;又或许,这就是她原本的目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不得不拉灯。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赫胥猗只是微微一愣, 然后露出了笑容。 “好像……是有必要谈一谈。” 尹如琢望着她, 努力平复了一下心情,缓缓道:“首先, 我很抱歉自己的失态,昨晚我没控制好自己,导致发生了一些意外。” 尹如琢真是对自己能找出这种体面说辞感到惊讶, 将龌龊的事讲得如此清新脱俗, 或许她很有当衣冠禽兽的潜质。 赫胥猗望着她没有说话,只唇瓣抿得很紧。 “当然, 我知道这种歉意不可能抵消给你带来的伤害,所以无论你有什么要求我都可以满足。” 这种道歉方式绝算不上诚恳,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简直就是对对方的侮辱。只是因为面对的是赫胥猗, 一个能将自己的婚姻和幸福当作筹码的人, 尹如琢才会如此建议。 她以朋友的角度重新认识了对方, 然而,这还不足以改变曾经那个带给过她失望和伤害的妻子形象。 理智地处理是最好的结果。 赫胥猗显然没有愤怒,只是微微皱起了眉头。 “你觉得那给我带来了伤害?” “被迫和不喜欢的人发生这样的关系,我想正常人都会感觉到不快。” 尹如琢仿佛谈判一般,谈论着两人之间发生的事, 公事化得几乎将昨晚的失态都掩盖了过去。 赫胥猗深深望着她的眼睛, 她也没有丝毫的退缩。 “我要纠正你几点错误。” 尹如琢静待下文般望着她,赫胥猗却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一般,一时没有开口。 尹如琢不得不提醒道:“请讲。” 赫胥猗深吸了一口气,笑道:“第一, 我没有被迫。虽然在力气上确实不如你,但同是女性,你可没有那种能让我无法做出丝毫抵抗的压倒性能力。我如果想要反抗,你觉得进展会那么顺利吗?” “所以,昨晚并非你强迫了我,不要把我想得那么凄惨可怜。开始确实有些无措,毕竟事情发展得很突然,你……和平日里也不太一样,但之后的一切我都只不过是顺水推舟罢了。” 尹如琢没有说话,似乎是在确认她话语的真实性,最后点了点头。 “好,是我想错了,对不起。” “不问一下我为什么会顺水推舟吗?” 尹如琢似是因这句话产生了一丝不快,但最终还是问道:“为什么?” “如果我说是因为喜欢……”赫胥猗一直望着她的脸,没有错过上面的每一点变化,当看到那一闪而过的怒意时,她才接口道,“喜欢当时的感觉,所以顺水推舟呢?” 尹如琢原本已经积郁在心口的怒火因对方的这句话突然熄灭,取而代之的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燥热。 无论是外貌打扮还是言行作风,赫胥猗都是极其典型的大家闺秀。而这种温婉内秀所透露出来的气质,自然与豪放毫不相干。 在曾经的尹如琢眼中,赫胥猗是清纯可人,需要怜爱的妻子。因为对床·事的不热衷,她也尽量降低自己的需要,减少伴侣之间的亲密之事。 所以,她真的从未想过会和赫胥猗在这种情况下谈论这样的话题。然而,更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对方远比她大胆直白得多。 喜欢当时的感觉? 或许确实如此,尹如琢能非常清晰地感觉到昨晚与过去的差别——她们两人都有些不像自己,又或者说,昨晚的才是真实的她们。 “这正是我要纠正你的第二点,和你发生这种关系并未让我感到不快。过去是,现在也是。我或许确实欺骗过你的感情,但我从未讨厌过你的碰触。” 尹如琢心下不觉一松,却在松口气的同时觉得自己有些悲哀。事到如今竟然还会因这种事高兴,自己确实有些没出息。 主动权已经到了赫胥猗手中,她不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赫胥猗缩在袖子中手正紧紧握着拳头。 她说得并非全是谎言,却又必须再一次隐瞒最重要的真相。因为她明白,现在即便说出来,尹如琢也不可能相信。 她把对方伤得太深,根本不可能只靠一句“我爱你”就能挽回。她知道,自己现在说出来的话只会对方心生警惕,而后离自己越来越远。 已经比朋友有进步了不是吗? 她只要再努力一点点。 无论是多羞耻的话她都能说,因为这确实是她的真实感受。她在渴望尹如琢,不止是身体上,还有心灵上。 即便只是先靠近了其中一样,也是一种进步,不是吗? “你也不讨厌,是吗?” 所以,无论多羞耻的事她都会做。 尹如琢很明显地因为她的话愣住了。 赫胥猗露出有些暧昧不清的笑容:“我能感觉到,你忍了很久……” 是的,她忍了很久,甚至不止是这一年。然而从赫胥猗口中说出来,既让她难堪,又让她生出一股无法言喻的……冲动。 “你想说什么?” 尹如琢绝不是迟钝的人,在工作上,她思维缜密、逻辑清晰,能迅速推断对手的意图和手段。 只是面对赫胥猗,她无时无刻不受着感情的干扰。曾经的她不愿去猜只愿去相信,而如今的她依然不愿去猜,却因为是什么都没办法相信了。 所以,是否能正确推论出赫胥猗的意图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的解释是否合理,是否够有说服力。 “你还没有回复茯苓,对吗?” 赫胥猗说出自己的猜测,然而事实上,她希望尹如琢可以明确告诉自己,已经拒绝了对方。 “我说过会慎重且仔细的考虑。” 但这一次,尹如琢做了保留,为自己留了一丝余地。 “但发生了这种事,你还会接受她吗?” “……这只是一个意外,也没有发生在我接受她之后,只要她不介意,这不会成为我们的阻碍。” 尹如琢不喜欢这种被赫胥猗看透的感觉,不喜欢在她眼中完全没有遮蔽的自己,也不喜欢被继续摆布。像是为了挽回自己最后的一点尊严,她说着可笑的谎言。 “是这样吗?”赫胥猗露出了遗憾的神情,“那好,不说你,我只说自己。” “我很喜欢也很习惯现在这样的生活,无论是工作还是人际关系方面,都觉得十分舒适。” “然后呢?” “我说过,自己今后不会再爱上其他人,所以继续保持和你的婚姻关系对我没有任何损失,我绝不会主动提出离婚。” 尹如琢不置可否地看着她,等待着她接下来的话语。 赫胥猗只觉得心跳已经快到了极致,然而表明上,她还必须保持着云淡风轻,从容不迫。 用可怜、哀求和深情告白或许能够让尹如琢产生恻隐之心,但终究不可能真正打动她,让她相信。 她要告诉尹如琢,自己和她是势均力敌的人,不是因为愧疚更不是因为别有目的才会想要和她继续在一起。 “但经过昨晚的事我意识到,人还是会有生理需求的,我该对自己诚实一些。” 赫胥猗虽然做出过不少胆大包天的事,然而在感情和隐私方面,她和尹如琢一样,都是极其含蓄内敛的。这是从小的教育造成的结果,是她已经养成的性格。所以侃侃而谈这些,对她来说并非一件容易的事,更何况还是在喜欢的人面前。 可她知道,自己必须立即做出决断,否则机会只会变成危机。 所以无论多羞耻,她都会去做。 “不瞒你说,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在我看来你应该也是。我没有绑架你的意思,只不过我们是合法的婚姻关系,那一纸契约避免的是利益上的纠纷,但没有让我们的婚姻失去法律效应。所以,在两厢情愿的情况下,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没有任何值得诟病的地方。” “我觉得继续保持这样的关系,比起单纯的朋友更美妙。” 尹如琢的眉头已经越皱越紧,但是赫胥猗知道,那不是因为厌恶和反感,而是因为她在思考和判断。 在商场上,对方是高深莫测无往不利的高手,但在面对亲近的人时,尹如琢并不怎么擅长隐藏自己的情绪。 起码赫胥猗觉得,自己大部分时间都能明白她表情的含义。 “当然,这是在你愿意的前提之下,如果你有其他想法,就当我今天的话没说过,昨晚的事也没发生过。” 她的这句话之后,室内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赫胥猗紧张而耐心地等待着结果,然而沉默却被手机铃声打破。 是尹如琢的电话。 “喂?” 她接起手机简短地应了几声,而后挂断通讯。 “我还要参加会议就先不陪你了,衣服已经拿回来,我待会儿让秘书送上来。” 她一边说一边起身,似乎想就此离开。 “还有,后天就要出发去意国看联运会了,回家好好准备一下吧。” “如琢!”赫胥猗跟着站起身,声音中终于抑制不住地有了一丝颤抖,“我希望你能好好考虑我的提议。” 尹如琢叹了口气。 最近,她好像有很多提议需要慎重考虑。 “我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心小姐开始惨兮兮了。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接下来的八月将有一场世界级别的体育盛事, 而尹如琢和赫胥猗也按照约定要去观看赫胥狷的比赛。 尹如琢一直都是国家马术队的赞助商, 这一次本来就受到了邀请,赫胥猗又是赫胥狷的亲属, 官方也给她发了免费跟团的通知。 不过两人毕竟身份不一般,最后决定不和亲属团一起,和祝惜辞、宋锦绣还有徐静怡一起, 组成了非常神奇的五人组。 祝惜辞和徐静怡是老相识了, 虽说她一直坚定地支持赫胥猗,但其实本身和徐静怡的关系不错。只有宋锦绣现在十分急赫胥猗之所急, 看到徐静怡也来了,差点当场炸毛。 幸好影后落落大方能言善道, 很快给了她台阶下, 两方暂时相安无事。 赫胥猗听到徐静怡同行时没有太意外, 毕竟尹如琢似乎还没给对方回复。同样的, 尹如琢也还没给她一个明确的答复,这一次旅行很有可能会有一个最终的结果。 想到这里,赫胥猗不禁有一丝紧张。 “为什么茯苓也会一块儿来?” 宋锦绣因为过于震惊,甚至等不及下飞机,在赫胥猗去上洗手间时把她堵在里面追问。 赫胥猗无语地望着她——她没想到第一次的二人同处飞机洗手间的对象会是这个表姐。 “她是如琢的好友, 也想来观看这次的联运会, 所以就一块儿来了。” “不是,你骗谁啊,我又不是不知道那些传闻。她不是……不是尹如琢的情人吗?” “她不是……起码过去和现在都不是。” “你这话,她果然有企图!你和尹如琢在搞什么啊?我以为你那天请假是因为有了好结果, 怎么现在还能容忍她身边有其他女人?你、你不会是想干脆让徐静怡加入吧!” 面对宋锦绣无厘头的想法,赫胥猗只能是哭笑不得。 “她们是好朋友,而我现在和如琢也不过是朋友而已,又有什么立场去干涉?” “这也行?”宋锦绣惊呆了,“你俩好歹还有婚姻事实呢,难道不需要避嫌吗?” “你觉得呢?” 从当初放任她和张景宣相处就能看得出来,尹如琢对于有过暧昧情思的友人是什么态度。而如今,两人既然已经签订了契约,婚姻也不该是一种束缚。 至少尹如琢没有双标,她又有什么立场质疑呢? “那你总不能坐以待毙吧?” “现在又没有什么。” “等真的有什么就晚了,你怎么这么不开窍呢?” 宋锦绣恨不得砸开赫胥猗的头,看看里面长的是不是棉花。 她现在很急表妹之急,比对自己的恋情还上心。 赫胥猗满是无奈——她已经做了自己能做的,接下来就是看尹如琢怎么选择了。只是这话没办法和宋锦绣说,否则肯定会被追问到底。 “我有分寸的,就算她真的喜欢尹如琢,我俩也不过是站在同一起跑线上,各凭本事吧。你不是说要对自己有信心吗?” “那也得防着别人啊!”宋锦绣撇撇嘴,当初赫胥猗整天在祝惜辞身边的时候,她超级有危机感的,“茯苓也太不要脸了,尹如琢还是有妇之妇呢,她怎么就能那么大脸跟着来了呢?” “你小声一点。” 赫胥猗扶额。 这表姐这么支持她是让她有点高兴,不过也不用那么大声,万一被听到就尴尬了。她可不是宋锦绣,该留的面子还是要留的。 “她知道我和如琢现在的情况,所以也算不上……” “你怎么还帮情敌讲话?就你这个决心,没救了!” 宋锦绣恨铁不成钢。 赫胥猗能放下羞耻甚至一些自尊,但要她真和人家争风吃醋,她也实在做不出来。 “好了表姐,你一直把我堵在这里,别人会误会的,我们还是出去吧。” 宋锦绣白眼一翻。 “算了,是我多事。” 她说着开了门,却在看见门外的人是瞬间僵硬,脸上白了一阵,紧接着又红了一阵。 就算再怎么厚脸皮,当场被说坏话的当事人抓包,还是有些尴尬的。 “怎么不出——”赫胥猗在她身后,刚开始没办法看见外面的情形,话说到一半时才看到笑眯眯的徐静怡,“茯苓小姐。” 宋锦绣似乎这才反应过来,清了清嗓子:“茯苓也来上洗手间啊,我已经好了,你自便吧。” 她说着已经脚底抹油溜了,剩下徐静怡和赫胥猗在这里大眼瞪小眼。 赫胥猗没打算和徐静怡多交流,打过招呼后也准备离开,没想到徐静怡却在这时上前,又将她轻轻压回了洗手间。 “茯苓小姐?” 赫胥猗纳闷,同一种情况短时间内再次上演,不管怎么说都有些奇怪。 “没事,我就想和你谈谈心。” “在这里?” 徐静怡轻笑:“我看你和表姐谈得挺愉快的。” 徐静怡果然听到了。 赫胥猗心中了然,开门见山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两人身形苗条,同在这不算大的洗手间倒也不很拥挤。只是徐静怡将她推进来后没有立即分开,导致两人的姿势有些过分“亲密”。 只是徐静怡似乎对此毫无所觉,一手撑着墙面,几乎是紧贴着赫胥猗的脸露出了笑容。 “首先很感谢你对我的维护。” 赫胥猗有些不自在,却又不想在她面前表现出来,反而微微抬起下颌,让自己以一种俯视的目光看向徐静怡。 两人身高差不多,今天穿的鞋子也没差多少,倒没办法以身高来分出什么气势上的胜负了。 “我只是实话实说而已。” “其次,我确实喜欢如琢,如果有机会的话也不想放过。” 面对这种挑衅,再怎么不想争风吃醋,赫胥猗也只能上了。 “彼此彼此。” 徐静怡一直没去深究她之前和尹如琢具体发生了什么,才会发展到这个地步。然而到了现在这种情况,她确实对此产生了一丝兴趣。 “最后我想澄清一点,如琢并非纯粹是因为觉得没必要避嫌才和我保持亲密的朋友关系。” 赫胥猗眉头一挑,以为她要宣誓主权或者放放狠话,没想到她的目光却是一黯,缓缓道:“在娱乐圈身不由己的事很多,如琢只是想用自己的名头保护我——出于友谊。” “保护你?用绯闻吗?” “要知道,染指别人的情妇在圈子里是很不道义的,但朋友没这个威慑力。更何况对方还是议员,要不是有尹伯父的面子,我可比现在更身不由己。” 赫胥猗争胜负的心态瞬间无影无踪,无论是谁——只要是女性,在听到这样一番话后都不可能保持淡定。 这就是徐静怡从不拒绝尹润松要求的原因吗? 徐静怡显然看穿了她的反应,轻轻一笑。 “我不是想对你卖惨,老实说,因为如琢我比别人已经要幸运很多。所以我真的很感谢她,也真的很喜欢她。我告诉你这些一个是不想你误会她是个和他人纠缠不清的人,另一个也是想告诉你,只要有机会我不会轻言放弃。” 这可是赤·裸裸的宣战,但赫胥猗更好奇另一件事。 “你不会怀疑自己的感情是出于感激,或者是恐惧吗?” 出于对尹如琢的感激,也出于失去尹家庇护的恐惧。 徐静怡没有因为这些话动摇。 “这不重要,我知道自己的感觉就好。看了那么多的人,到目前为止只有如琢让我有心动的感觉,这就足够了。” 赫胥猗终于明白尹如琢为什么说徐静怡很理智也很透彻,有这种巨大的压力在,她确实不可能只凭自己的感情就越过界限。 而尹如琢呢? 为了保护朋友而背负“花心”的骂名,也实在让人无法苛责。如果祝惜辞陷入和徐静怡一样的状态,她也一定会出手相助。 赫胥猗轻轻叹了口气。 “我知道你的目的了,但你不会以为我会因为这些话轻易放弃吧?” “当然不是,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的想法而已。” 情敌之间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反倒有几分惺惺相惜,这实在是有些匪夷所思。但赫胥猗确实无法对眼前的人生出太多厌恶,也不觉得对方有太多的敌意。 当然,这或许也跟两人都不是宋锦绣那种暴脾气有关。 “那你是想公平竞争?” 徐静怡一副举手投降的样子。 “从你口中说出公平竞争,那可实在太卑鄙了,说是想要膈应你一下还差不多。” 赫胥猗挑了挑眉。 “那徐影后能放我出去了吗?我在这里待了十分钟了。” 徐静怡这时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取出了一张纸。 “可以是可以,不过能麻烦你帮我向你妹妹要一张签名吗?差点忘了,这才是我找你的目的。” 赫胥猗呆呆地接过卡片,惊讶道:“你要狷狷的签名?” “你妹妹可是国宝大明星,我找她要个签名不奇怪吧?” 确实,优异的成绩、姣好的外貌还有贵族出身,让赫胥狷的人气堪比娱乐圈的大明星。赫胥猗只是没想到这娱乐圈的影后——还是情敌,也会问自家妹妹要签名。 感觉怪怪的。 “我只是没想到。” “不会因为我情敌身份不帮我吧?” “我没有那么幼稚……你怎么不去找如琢问她要?” “还是姐姐比较亲,否则你妹妹会以为我是去宣战的。” “真能说……” 赫胥狷一心训练,十有八九不知道她和尹如琢的那些绯闻。不过徐静怡能多想这一出,说明她对着签名的态度还挺重视的。 “那就拜托了。” 她能说不吗?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来了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赫胥猗退出洗手间, 手里捏着一张签名卡无语望天。徐静怡的态度太坦然了, 让她气都气不起来。 算了,举手之劳吧。 她不得不如此安慰自己。 对现在的她来说, 让徐静怡欠一个人情或许也很不错。 赫胥猗的位置在尹如琢旁边,只是自从那天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有些微妙, 所以上飞机到现在都没怎么交谈。 不过大概是赫胥猗这一回离开得太久, 尹如琢突然开口问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你去了很久。” 语气关心,神情也有一丝担忧。 赫胥猗心下一暖。 “没事, 遇到表姐又遇到了茯苓小姐,稍微聊了几句。” 尹如琢点点头没多问, 翻着手中的杂志, 赫胥猗看着她沉静的侧脸, 不禁想起了徐静怡的话。 “如琢。” “嗯?” “刚才茯苓小姐和我说了一些事。” 尹如琢看向她。 “说了你对她的帮助。” 尹如琢身上的光环太多, 所以很少有人会用好人去形容她。但赫胥猗不仅亲身经历了那么多事,而且还听说了这样一个故事,此刻最大的感受无疑就是这个。 尹如琢真的是个好人。 对于伴侣而言,如果爱人是个没有底线四处释放温柔的烂好人,那绝对算不上是一件好事。但尹如琢显然不是如此, 在这件事发生之前, 赫胥猗几乎不怎么感觉得到徐静怡的存在。 虽说外界确实存在着一些两人的绯闻,但作为妻子,她从未感觉到尹如琢的心思有一刻从自己身上移开过。总是尽量准时下班,时常报备自己的行程, 出差在外也从未忽略过她。 可以说,尹如琢是最能给伴侣安全感的那种人。 她的一心一意足以让真正明白她感情的人,对那些绯闻一笑了之。 当然,赫胥猗那时候是根本没时间、没精力和没心思去在搭理那些绯闻,倒不是因为尹如琢的表现。后期对这件事稍有意识的时候,尹如琢也向她做过了解释。 只是直到今天,赫胥猗才明白这其中真正的原因。 她完全理解尹如琢为什么没说这些,因为对方绝不是那种会把好友的难堪展示出来的人。 尹如琢显然有些惊讶。 “静怡和你说的?” 赫胥猗点了点头,压低声音道:“她不想让我误会你。” 尹如琢无奈一笑:“她确实很为他人着想,其实我根本没帮过她什么,她现在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得来的,就连……也不过是我爸爸的面子。” 朋友有难,自己却无能为力,这种痛心赫胥猗并不是没见过。祝惜辞和她是很好的朋友,然而赫胥家的窘境并不是她一个还未独立的侯爵之女能帮得上的忙的,祝惜辞对此比她更加难过。 可以说,祝惜辞总是在人前展现与她的好关系和尹如琢的做法并无什么本质上的不同。 不同的是,她和祝惜辞之间确实只有友谊,而徐静怡喜欢着尹如琢。 “你……为什么没有回应她的感情呢?” 两人或许不该在这种时候谈论感情的问题,但赫胥猗真的太想知道了,为什么尹如琢没有喜欢上徐静怡,反而选择了自己。 因为即便是从情敌的眼光来看,影后茯苓也充满了魅力。 尹如琢抿了抿唇,偏开脸没有回答,但这个行为足以让赫胥猗终于意识,自己这个问题该有多让对方难堪。 还能是为什么呢?尹如琢那么早就开始帮助她,或许那个时候就已经…… “对不起,我不是……” 她不是想揭尹如琢的伤疤,她只是后悔曾经对她真挚的感情不屑一顾,后悔从肯不去了解她的内心,所以压抑不住心中探索的渴望。 尹如琢望着窗外:那是一望无边的碧蓝天空,广阔,澄澈。 这件事其实没什么难回答的,只不过是因为人的心很小,装下了一个人就装不下另一个人。 尹如琢很欣赏徐静怡,但大概是当初就懵懂地喜欢着赫胥猗,所以从未对她产生过恋爱的感情。只是事到如今,这件事已经没什么好说的了,尤其是和赫胥猗。 “你不要误会,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才十岁,再怎么样我也不可能喜欢上一个孩子。我当初不接受静怡和你没关系,只是我不想失去最好的朋友而已。” 这句话并非谎言,当初拒绝徐静怡她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也是真的不想失去这个朋友。 至于现在,她更不可能接受静怡,那对静怡来说不公平。 尹如琢的答案让赫胥猗只能苦笑。 当初不想失去最好的朋友,那么现在呢? 尹如琢迟迟没有给她回复,这一次又带上了徐静怡,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做出了选择? 尹如琢坐在她的右手侧,手就那样虚虚地搭在扶手上。修长纤细的手指是如此赏心悦目,让赫胥猗忍不住想要紧紧地握住她的手。 “那现在呢?” 她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 尹如琢没有回答她,因为此刻徐静怡正走过两人身边。她的作为在对面,坐下的同时对着两人微笑点头。 尹如琢也朝着徐静怡点了点头,然后就开始闭目养神,直到下飞机都没再说过一句话。 这五人非富即贵,其中还有个在世界上都有不小名气的影后,行程安排得十分严谨。五人一下飞机就被保姆车接走,很快到达了酒店落脚。 “我们各自住一间?”宋锦绣迅速扫视了一圈,一把拿回赫胥猗手中的房卡,和自己的一起归还给了前台,“弄那么麻烦做什么,猗猗和尹总妇妇就不要为了照顾单身成员分房了,我和惜辞一间就好,省房费。” 祝惜辞一脸无语的模样,却没帮她拿回房卡:“又不用你付钱,省什么房费。” 宋锦绣挽着她的手,笑嘻嘻地道:“那花你的钱我也心疼嘛。” 赫胥猗直觉自己应该拿回房卡,可是一想到此刻就站在一边的徐静怡,手就迟迟无法伸出去。 各自一间房,万一徐静怡出手了怎么办? 早两天和尹如琢发生的事,她可不希望发生在尹如琢和别的女人之间。 她迟迟伸不出手来,尹如琢却在这时走上前帮她把房卡拿了回来。 “那宋小姐你就和惜辞一间吧,至于我和猗猗还是分开吧。狷狷肯定会来找姐姐贪心,我晚上也还有工作要做,就不打扰她们俩了。” 赫胥猗心中升起一股失落,但还是假装淡然地接过了尹如琢递来的房卡。 正如尹如琢所说,赫胥狷一知道姐姐一行人到达,立即赶到了她们所住的酒店。 十八岁少女有着高挑的身形,小麦色的皮肤,以及运动员特有的阳光健康感。因为一直在集训,姐妹俩大半年没见,赫胥狷见到姐姐就是一个熊扑,开心得哇哇直叫。 “姐姐你真的来啦!我好想你啊,尹姐姐也来了吗?她在哪里?” 赫胥狷直奔赫胥猗的房间,此时其他人都在自己房间收拾东西。 “她在隔壁,”赫胥猗仔细打量着妹妹,发现她好像又长高了一些,已经和尹如琢差不多了,“你又晒黑了,没做防晒吗?” 赫胥狷性子大大咧咧,根本没去深究尹如琢为什么会在隔壁,不好意思地摸着脑袋道:“就忘了一两次,没想到这边太阳那么毒。” 赫胥猗满脸无奈,一摸她的手又心疼得不得了。从小练马术,赫胥狷的手不像一般女孩子那样柔软细腻,有一层微硬的老茧。 “送你的护手霜也没认真擦吧?” “嘿嘿嘿,偶尔还是有的。” 姐妹俩没说一会儿话,祝惜辞和宋锦绣就跑过来串门了。赫胥狷和祝惜辞的感情向来好,至于这表姐近一年也改观了不少,起码不像之前那样见到就炸毛了。 “惜辞姐姐,表姐。” 祝惜辞也算看着赫胥狷长大,习惯性伸手就要摸她脑袋:“哎呀,狷狷你都长那么高了?这是基因突变了吧?” 她个子在女孩子里不算矮,到现在为止交往的女性朋友中,也就母亲是模特的尹如琢比她高一些。没想到父母身高都只能算中等的赫胥狷生长期疯狂窜个子,现在已经快赶上她了。 “猗猗,你的营养都跑你妹妹身上去了吧?” “她这都是锻炼加吃出来的。” 个子高对其他人来说或许还是好事,对赫胥狷来说却不是,一听祝惜辞的话,立即愁眉苦脸道:“别说了,我们教练都要绝望了。” 马术运动和运动员的身高重量有着不小的关系,毕竟坐在马上,太高太重都会对马造成更大的负担。赫胥狷为了保持体重不得不控制饮食,可又得保持肌肉量,简直苦不堪言。 “有得有失嘛,我看你拿了这个冠军也甭继续干这行了,来姐姐公司当模特,保证你大红大紫。” 运动员都有运动寿命,不过马术运动员的运动寿命普遍较长,祝惜辞的话自然是开玩笑的。毕竟赫胥狷现在可是马术队的大宝贝,她自己答应,国家也不答应啊。 然而,赫胥狷却像是在认真思考她的提议。 “我当模特能挣到钱吗?” “怎么不能呀?咱们狷狷的脸蛋和身材,打造成世界级的都没问题。” 祝惜辞开始瞎吹,赫胥猗瞪了她一眼,拉着赫胥狷的手道:“别听惜辞胡说,你专心比赛。妈妈这次没来,但她会在家里看直播为你加油的。” 赫胥狷立即转了注意力,眼神明亮地点了点头。 作者有话要说:  一晃四年,十四岁的狷狷也成年了,可以宰掉吃了。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对了, 尹如琢和茯苓呢?”宋锦绣看了一会儿, 发现还少两人,顿时语气不妙道, “她俩不会在一块儿吧?” 祝惜辞拉了她一下,赫胥猗微皱眉,赫胥狷不明所以地道:“茯苓?是哪一个茯苓?” “还能有哪一个茯苓?当然是影后茯苓啦!” 赫胥狷瞪大了眼, 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情, 然后惊喜道:“姐姐,是真的吗?是那个、那个演《三日赛》的影后茯苓吗?” 《三日赛》是当年九诸承办联运会时, 国家出资拍摄的一系列宣传电影中的一部,和马术相关。茯苓确实有参演, 但当时是她童星转型后的第一部作品, 演的不是主角, 电影又是公益性质的, 很少有人提起。 大概也就只有赫胥狷这样的马术运动员提起茯苓时,首先想的的会是《三日赛》。其他三人都一时没想起来,最后还是祝惜辞回想起这茬,点头道:“说起来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她不是主演来的。” “是啊, 可是演员里只有她没用替身, 真的很厉害!” “哦~没想到狷狷你还追星啊,是茯苓的影迷吗?”宋锦绣啧啧摇头,“我还以为你这孩子除了骑马就是喂马、洗马、遛马,连睡觉都要和马一起呢。” “才不会呢, 表姐你不要乱讲,我才和的卢睡过几次。” 宋锦绣顿时无语——没想到还真睡过,太牛逼了。 “那看来是粉丝没错了,你怎么不早说,我和茯苓熟得很,可以帮你要签名啊。” “真的吗?” “不过她现在都来了,还是你自己问她要吧。你放心,她很好讲话的,有你这个小粉丝,肯定很开心。”祝惜辞虽不像宋锦绣那样冲动,但也确实挺替赫胥猗着急,趁机道,“我打个电话让她过来好了。” 宋锦绣顿时心领神会,赞许地看了祝惜辞一眼。 做得好,把人叫一块儿就不怕她暗中偷跑了。 赫胥狷又是激动兴奋,又是不好意思:“真的吗?这、这样会不会有些不大好啊?我又没见过人家,突然要签名什么的……” 赫胥猗见妹妹难得衣服扭扭捏捏的小女生情态,有些哭笑不得。 “我猜应该是没问题的,”她说着从床头柜上拿了一张签名卡递给赫胥狷,“喏,人影后托我问你要签名,现在好了,你俩自己互相给吧,也不用我转交了。” 赫胥狷满脸都是被偶像眷顾的难以置信,拿着签名卡呆呆地坐到了沙发上。祝惜辞在打电话没注意,宋锦绣一听顿时服气。 “你俩真厉害,一个真敢托,一个真敢带。” 这像是情敌的样子吗? 祝惜辞已经打完电话,脸色却有些担忧。 “静怡已经休息了,说是有点不舒服。现在尹姐姐正在她那里,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茯苓身体不舒服?” 从出发一直到抵达酒店,徐静怡的表现看起来都很正常,其余几人根本没发现异样。 “说是生理期疼痛。” 都是女性朋友就这点好,此话一出大家纷纷感同身受,就连一路警惕徐静怡的宋锦绣此刻也主动道:“那我们赶紧去探望探望吧,顺便叫尹如琢吃饭。” 时间将近五点,两人就是来找赫胥猗吃饭的。赫胥狷一听徐静怡身体不舒服,一脸担忧道:“茯苓小姐没事吧?” “你这小妮子倒是关心偶像,明明连真人都没见过。” 四人不再耽搁,去了徐静怡的房间,门是尹如琢开的,对几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人已经睡下了。” “茯苓没事吗?” “已经吃过止痛药,睡一觉应该会好一些。” “那她的晚餐怎么办?” 尹如琢看了看表,思考了一会儿:“我们先去吃吧,她睡下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醒,到时候叫酒店服务就好。” 赫胥狷探头张望了一下房间,担忧道:“茯苓小姐是不是很难受啊?” 尹如琢虽然不知道赫胥狷怎么那么关心徐静怡,但还是安慰道:“不用太担心,她是老毛病了。我们先去吃饭,稍等,我换件衣服。” 赫胥猗有些惊讶于尹如琢的冷静……或者说“冷淡”,刚听说徐静怡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她还在想尹如琢会不会留下来陪对方。 要知道,她当初感冒尹如琢几乎寸步不离地守在她身边。 赫胥狷见她朝隔壁房间走去,终于后知后觉地发现姐姐和“姐夫”不同房,惊讶道:“尹姐姐,你不和姐姐一个房间吗?” 尹如琢非常自然地道:“你晚上不留下来吗?我就不和你抢姐姐了。” 赫胥猗又是一阵不好意思:“我可以回自己酒店,而且我都成年了,才不和我姐姐一起睡呢。” 几人都是看小妹妹一样看她,倒是赫胥猗还惦记徐静怡。 “真的不用留一个人在这陪茯苓吗?” 依照几人和茯苓的关系,那留下来的人肯定是尹如琢。宋锦绣一听这话,在旁边差点替赫胥猗急死:都这时候了还能为情敌操心,这心也太大了。 “没事,静怡不喜欢这种时候有人在身边。” 赫胥猗这才不再说话。 徐静怡身体不适,几人也没什么心思去吃美食,就在二楼的餐厅解决。赫胥狷提早一个月过来熟悉时差和环境,吃饭的时候给几人介绍这边的著名景点和美食。 “没想到狷狷也能介绍景点和美食了,我还以为你肯定都在训练基地里呢。” “呃,我确实一直在训练基地啦。”祝惜辞的话没错,赫胥狷有些不好意思道,“所以都是我向队友问来的经验,你们专程来帮我加油,我也想你们玩得开心点嘛!” “你准备比赛就很紧张了,还为我们花那么多心思,看来这些地方我们一定要去走走了。” 尹如琢没说什么让她专注比赛的话,真挚地接受了她的建议,这让赫胥狷十分开心。 宋锦绣摇了摇头,叹气道:“狷狷,你都十八岁了,年少有为是很好,但你也得有点娱乐生活吧?要么比赛要么训练,要么就是照顾你的马,你应该多和人类玩玩……哎对了,你有没有喜欢的人了?和表姐说说。” 她早熟,赫胥猗也不晚,偏偏这个最小的表妹像是缺少这根筋,至今没什么少女情怀。 “诶?为、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赫胥狷立时面红耳赤,不知所措起来。 宋锦绣八卦之心顿起,笑嘻嘻地道:“你看看这里,就你是个单身狗,我们不关心你关心谁啊?” 祝惜辞无语。 “你说什么呢。” 赫胥猗和尹如琢此时下意识地看向对方,视线恰好相撞。 “本来就是嘛,狷狷都十八岁了,猗猗嫁给如琢的时候才二十呢。” “我没有喜欢的人啦,说这些还太早了。” “不喜欢人,你就光喜欢马啊?不早不早,我前段时间还听姑姑说了,家里好多来说亲的。” 这事赫胥猗也知道,自从赫胥狷受到国王接见后,赫胥家的门槛都快被踏破了。不过两人都没和赫胥狷说过这些,怕影响她的心情。 “姐姐,真的吗?” 赫胥猗无奈地扫了宋锦绣一眼:“别听表姐乱说,人是有一些,我和妈妈都拒绝了。不过你要是真的有喜欢的人,也要早点和我们讲。” 赫胥狷松了口气,又嘟起嘴,不满道:“连姐姐你也笑话我,我现在还不想考虑这些事啦。” “我看她是没救了,以后就和马过一辈子吧。” 宋锦绣满心吐槽这两姐妹,一个精,一个钝,那个精的也带着一股憨劲,太惨了。 五人一边聊一边吃着晚餐,吃到一半时,尹如琢和祝惜辞的手机竟一前一后响了起来。 两人神情极像,接完电话都是苦笑,其他三人都是莫名。 “都那么低调了还是被知道,怎么样,去吗?” 这话显然是对着尹如琢说的。 尹如琢看了一眼赫胥猗,似乎是在思考。 “想之后玩得轻松,总得卖卡彭伯爵一点儿面子,晚上去一趟说清楚我们是来玩的就好。” “卡彭伯爵?”赫胥猗对这个姓有些印象,“那位奢侈品之父?” “没错,我爸爸和他有些交情,尹家也和他们有很多生意上的往来。” “他邀请你俩去玩?为什么愁眉苦脸的,难道还是鸿门宴吗?” 祝惜辞听宋锦绣问得一脸天真,更是头大:“不是鸿门宴,胜似鸿门宴。伯爵他非常好客,非常非常好客!” “好客难道不好?” 赫胥猗也产生了好奇。 尹如琢沉吟道:“这里……□□行业是合法的。” 祝惜辞一脸不堪回首的样子:“真的太夸张了,第一次的时候差点没把我吓死。一排猛男站着给我们挑你知道是什么感受吗?还好我溜得快!” 宋锦绣一听那还得了,顿时不干了。 “你们难道晚上真要去?那可还行!不行不行,你俩都不准去!” “卡彭倒不会强迫人,我们到个场就回来了。” 祝惜辞也是一脸无奈:“人掌控着意国的经济命脉,差不多算是个国王了,这个面子总是要卖的,之后还得和他做生意呢。” “那也不行!就你俩去我不放心,你俩可都是有家室的!” “你以为我想去啊?不对,我什么时候有家室了?” 两人僵持不下,最后还是尹如琢拍板道:“你和猗猗和我们一起去吧,这样也能快去快回。” 带着伴侣,卡彭伯爵应该会收敛一点。 宋锦绣顿时好了:“真有猛男看?美女呢?” “……” 祝惜辞真想揍烂这个双标狗的屁股!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部分还有剧情主线的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四人最终还是决定一起去, 但那种场合对刚成年的赫胥狷来说当然是极度不合适的。而且徐静怡一个人在酒店几人也不放心, 最后就让赫胥狷留下来有个照应。 尹如琢给徐静怡发了短信,又把自己房间的房卡给了赫胥狷。 “难得你请出假来看我们, 结果……” 尹如琢有些愧疚,赫胥狷却不在意。 “没事的,反正我也是休息, 明天还有一天假呢。” 现阶段不论是她还是的卢都处于调整状态, 不需要太多训练。 “那静怡就麻烦你了,万一有什么事就打我电话。” 虽然还没正式见过徐静怡, 但对偶像的热爱早已让赫胥狷责任感爆棚,小骑士般保证道:“尹姐姐你放心, 我会注意隔壁的情况的。” 原本阻止祝惜辞和尹如琢去参加酒会的宋锦绣已经第一个换好衣服出来了, 迫不及待道:“我们现在出发吗?” 尹如琢和赫胥猗已经换好了礼服, 祝惜辞也追在宋锦绣身后赶来。现在已经晚上七点多, 再怎么快也得十点才能回来,四人没再耽搁,乘着卡彭伯爵那边派来的专车走了。 赫胥狷在尹如琢房里坐了一会儿,每隔几分钟就忍不住贴墙,想听听隔壁有没有动静。可惜酒店隔音良好, 一点儿声音都没传过来。 赫胥狷一会儿想尹如琢的嘱咐, 一会儿想徐静怡疼晕过去没人发现的凄惨境遇,内心逐渐不安了起来。 思来想去,最后她干脆搬了把椅子,坐到了徐静怡的房门口。 徐静怡生理期的第一天总是最难熬的, 好不容易到达酒店最终还是没支撑住,被尹如琢发现了端倪。 她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就连对尹如琢也不例外。不如说,或许是接受了尹如琢太多的帮助,她尤其不愿再在她面前太多地展示这一面。 她缺少的不是尹如琢的同情和怜惜,可惜别的尹如琢也给不起。 尹如琢大概也察觉到了这一点,除了给她喂药和适当的关怀之外,没做任何多余的事。她其实是尹如琢走后才睡着的,也隐约听到了门外的对话,能有的只有苦笑。 她不想尹如琢留下来吗? 当然想。 只是这样的陪伴超过了朋友的界限,而那不是她和尹如琢可以有的关系。她明白这一点,尹如琢更明白这一点。 徐静怡就这样迷迷糊糊睡去,做了一堆光怪陆离的梦,然后又在疼痛中醒来。 这一回止痛药的药效似乎过得特别快,她醒来一看时间,发现已经睡了快四个小时。手机里有尹如琢的未读消息,她点开一看才知道其余四人被紧急邀请去参加酒会了。 至于赫胥狷,她可没指望一个小女孩来照顾。 两人之前又没见过面,她欣赏对方年少有为,却没有结交的意思。不说她是赫胥猗的妹妹,就说两人十岁的年龄差,也没必要刻意去交朋友。 徐静怡向来不会在与自己无关的事上多花心思,这一次也不过是顺水推舟,顺带给其他人放个□□而已。 她躺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因疼痛难忍打算起来再吃一颗止痛药。 尹如琢帮她倒的热水已经冷了,徐静怡懒得再去倒,先吃了一颗尹如琢留下的止痛药。因为不是缓释剂,这个止痛药对她的效果不够久,就在她思考着是叫酒店服务还是自己去买药时,门口突然传来了一声闷响。 这动静不小,徐静怡顿时心生警惕,朝着门边走去。门似乎被撞了几下,她皱眉从猫眼向外看去,没想到看到了一副奇怪的场景。 不知道为什么,门外跌坐着一个人和一把椅子。她没看清对方的脸,但看样子应该是名女性。对方正慌里慌张地起身,手里还扶着椅子。 徐静怡这才发觉对方有些眼熟,想了一会儿终于记起是谁。 赫胥猗的妹妹赫胥狷,最年轻的六冠马术冠军,并且马上就要向着大满贯冲击。 她为什么会摔在自己房门口,而且还带着一把椅子? 徐静怡想不通,正犹豫着要不要开门,就见赫胥狷紧张地把耳朵贴到了门上,听了半天动静才松了口气的模样。 有趣。 徐静怡心头冒出这样一个念头,手上也拧开了门把,就这样毫无征兆地出现在了赫胥狷的面前。 赫胥狷显然吓了一跳,而徐静怡也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模样——和电视中给人的飒爽感觉有很大不同。 十八岁的少女还满是青涩,然而高挑的身形以及小麦色的皮肤,又绝不是一般少女能够拥有的。她长相和赫胥猗有几分相似,但五官轮廓更加英气一些,大概和长年运动有关。 徐静怡可以理解她人气那么高的原因,实力对运动员来说固然是最重要的,然而想要获得不输娱乐圈明星的人气,当然还是要靠外貌资本。 人嘛,毕竟都是视觉动物。 她打量了一圈赫胥狷,对方此刻却是带着惊讶的表情,像是呆住了一般,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她。 “小狷?” 徐静怡试探着叫她,语气之中带着几分亲昵。 赫胥狷这才恍然回过神,磕磕绊绊地道:“是、是是,我是赫胥狷,赫胥猗是我姐姐,尹姐姐让我、让我……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吗?” 赫胥狷身上的气质和赫胥猗一点儿也不像,没有那种典型大家闺秀的拘束感,更没有那种出身贵族而居高临下的从容。 总的来说,就是她现在的表现很接地气。 “没有,我刚才就醒了,听到声音才来看看。你……在外面做什么?”徐静怡好笑地指着地上的椅子,“在我这里守门吗?” 赫胥狷十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尹姐姐让我注意一下你这边的动静,可她的房间里听不到,我就守在你门口了。” 徐静怡忍不住笑出了声。 尹如琢给她发了短信,说如果有紧急的事自己又还没回来,可以联系赫胥狷,她就在隔壁。所以尹如琢指的动静,当然是指她的联络。没想到这个小姑娘竟然那么会想,跑来坐她门口,就算是普通学生也不会这样误解吧? 她直觉赫胥家的小心思都长到赫胥猗身上去了,导致这个妹妹单纯得过分。 “你怎么那么乖,很有骑士精神哦。” 她调戏小妹妹般,对方的脸果然红得很厉害。 “没、没有啦……那个,茯苓小姐,你身体好一点了吗?” 两人才是第一次见面,对方就这样关心她,徐静怡这样的人精立即就知道,这绝不只是因为尹如琢的交代。 “好多了,倒是你,怎么会摔倒的?有没有弄伤哪里?” 赫胥狷立即摇了摇头:“没有没有,我摔倒前反应过来了,哪里都没伤到。” “你不会睡着了吧?” 还不到10点,真要睡着,也太早了些吧? “唔唔,就眯了一会儿。” 徐静怡看看她,又看看椅子:“在这里说话也不是个事,要不要先进来?” “可、可以吗?” “当然可以啦。” 小妹妹挺有趣,徐静怡倒不介意拿来消遣时间,这孩子很可能是她的影迷,姐姐的债妹妹偿,不也挺合理的吗? 就让她跑跑腿好了。 赫胥狷忐忑地拖着椅子进门,眼睛哪里也不敢乱扫。 徐静怡坐到沙发上,对她招手道:“过来我看看,是不是真没摔倒,你马上就要比赛了,要是为我受伤影响夺冠,我可担待不起。” “啊?我、我真的没事的……” “好啦,有没有事我看过再说,把袖子撩起来。” 赫胥狷虽然有点害羞,但没敢违背徐静怡的话,坐到沙发边,把袖子撩到了手肘以上。 “你看,真的没事。” “腿上呢?” 赫胥狷又连忙挽起裤腿给她看:“也没有的。” 赫胥狷四肢修长,附着的肌肉线条优美,极其赏心悦目。运动员不愧是运动员,她过去拍武戏的时候也练出过肌肉,可惜没法长久保持,不多久就不见了。 “肚子上呢?” 赫胥狷愣头愣脑的模样让徐静怡觉得有趣,再加上赫胥猗妹妹的身份,她忍不住就捉弄起了对方。 赫胥狷果然没有防备,乖乖撩起了衣服的下摆。 “肚子也好好的。” 腹肌。 入眼就是锻炼得异常漂亮的腹肌,甚至还有色气的人鱼线,徐静怡也是愣了下,半晌才觉哭笑不得。 自己到底是在干什么呀? “好吧,那我就放心了。”她帮赫胥狷把衣服放下来,用大姐姐的口吻道,“你那么信任我,我很高兴,但对第一次见面的人什么都听,你可是会被人卖了的。” 赫胥狷这才害羞起来,连忙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茯苓小姐既是明星又是尹姐姐的朋友,你肯定不会卖我的。而且,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了呀。” 徐静怡一呆,完全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见过她,赫胥狷却已经说起了别的。 “对了,你没吃晚饭吧?是不是饿了?我去帮你买点吃的吧!” 她是真的饿了,叫赫胥狷进来的目的也正是这个。 “这……让你给我跑腿实在有点不好意思,我还是叫外卖吧。” “这里的外卖很慢的,没事,我手脚很快,你想吃什么?” 小孩子的眼神太真挚了,徐静怡很满意。 “那就菠萝鸡肉饭吧,对了,你知道这附近有药店吗?” 除了晚餐,当然还有药啦! 作者有话要说:  影后:姐债妹偿,天经地义。 有心小姐:???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赫胥猗见识到卡彭伯爵犹如皇宫一般的家时, 才彻底明白什么叫穷奢极侈。 四人都家境不凡, 尹家就不说了,号称富可敌国, 祝惜辞是侯爵之女,宋锦绣也是出身富豪之家,而赫胥这伯爵之家虽然后来落魄但也曾经阔过。 但无论是哪一家都不曾摆过这样的排场, 不如说这在整个九诸都是极其罕见的奢侈建筑。 “这也太夸张了吧?像王宫一样的伯爵府?” 宋锦绣忍不住和祝惜辞低声吐槽。 “情况不一样, 九诸讲究含蓄低调,财不外露, 人家不兴这一套。” 金碧辉煌的建筑在明亮的镭射夜灯的照耀下犹如白昼一般,几人远远就听到了热闹的喧哗声。 “这里有部分是对外开放的, 出租当聚会场所, 据说每天都非常热闹。” 司机听到祝惜辞的话, 接腔道:“伯爵喜欢热闹, 出租的价格非常低廉,也很受大学生们欢迎。” 宋锦绣好奇向外张望,当看到露天泳池边一群男男女女的狂欢时,连忙收回了目光。 真是不堪入目。 尹如琢目不斜视地坐着,目光不知道望着哪一处, 像是在思考着什么。 车子很快到了目的地, 比起外边的热闹,这里幽静了不少。大气的宫殿中传出悠扬的音乐声,四人在侍者的带领下进入了大厅。 宴会显然开始有一段时间了,卡彭伯爵亲自来迎接了四人。 “卡彭爷爷。” “伯爵好久不见。” “惜辞, 如琢,真的好久不见啊。哈哈哈,这位就是你的妻子吧?赫胥伯爵家的女儿,好、好。” 赫胥猗礼貌地向他问好,祝惜辞趁机为他介绍了宋锦绣,卡彭也冲着她点了点头,但态度显然不及对赫胥猗的重视。 卡彭伯爵说着流利的九诸语,和蔼的笑容让他看起来亲昵可亲。他对祝惜辞的态度是一位长辈,对尹如琢则更像是平等的朋友。 卡彭的实际年龄已经八十多岁,但脸上仍精神气十足,体面的古典西装,做工精巧的实木拐杖,因苍老而已经完全变白的头发打理得一丝不苟,完完全全是一位优雅的老绅士。 作为奢侈品牌的掌门人,卡彭不止是一位贵族,更是一位时尚达人。 他的身边站立着两个人,一位是三十岁左右的美貌女性,一位是二十多岁的年轻男子。 “这一位是我的儿媳杰西卡,这一位是我的孙子亚伯。” 卡彭伯爵有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儿子三年前已经去世,当时不过五十三岁,一生未婚,也没留下什么婚生子,倒是据说有不少私生子。 杰西卡有着红色的长发和过人的美貌,然而儿媳一说实在是让人疑惑。至于亚伯,相貌倒是和伯爵很相像,只是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没一丝贵族气质。 祝惜辞和尹如琢暗暗的对视了一眼,心中都有疑惑。 卡彭伯爵却在此时道:“惜辞和如琢,我今天邀请两位是有要事要说,能不能到休息室详谈呢?” “至于另外两位美丽的小姐,就让我的儿媳和孙子好好作陪吧。” 这时不止是祝惜辞,连宋锦绣和赫胥猗都已经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反倒是尹如琢显得十分镇定。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猗猗,你和宋小姐随便逛逛吧,我们很快就回来。” 赫胥猗点了点头。 一心来看猛男美女的宋锦绣此刻也无比乖巧,一副乖顺的大小姐模样对着祝惜辞道:“你要快去快回,我等你哦。” 祝惜辞听得头皮发麻,嘴里却应道:“我知道,你也不要玩得太投入。” 她脑子里盘算着卡彭的目的,又看了看这突然冒出来的儿媳和孙子,脑中渐渐清晰起来。尹如琢神情淡然,显然要比她更早意识到卡彭的目的,心中一松,决定待会儿看尹如琢的眼色行事。 两人跟随卡彭来到休息室,一番相互试探之后,话题终于进入了正轨。 “两位想必对我这突然冒出的儿媳和孙子十分好奇吧?” 尹如琢不置可否,祝惜辞则作出憋了好久的样子,连连点头:“就是啊,卡彭爷爷,您什么时候多出来的孙子和儿媳啊?而且儿媳还那么年轻!” 卡彭哈哈一笑:“孙子是我那不肖子在外的私生子,我花了不少力气找回来的。只是私生子名头不好听,我只得给他找了个母亲,儿媳可是库尔子爵的女儿。” 祝惜辞心下都是一沉,打从心底厌恶这种行为。 “哦~” 祝惜辞点头,却不接话。 “我今天找两位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卡彭靠坐在沙发上,手中摩挲着烟斗,“近些年卡彭家族发生了一些事,我和女儿产生了相左的意见,所以最近很可能要举行一场股东大会,议案已经提交董事会了。” 尹如琢并未在董事会中担任职务,当然也就不清楚议案内容。 “这是您的家事,我们……” “你和祝侯爵手中差不多握有卡彭财团10的股份,我想也不仅仅只是我们的家事吧。” 当初有人恶意收购卡彭财团股份,尹氏成为白衣骑士帮助卡彭渡过难关。通过几轮减持后尹氏最终只保留了57的股份,祝家则从尹氏手中购入了43。 “我暂时没有意愿出售手中的股份。” 卡彭伯爵一笑:“说实话,我目前也没有现金能购买你们这部分的股份,所以,我希望的只是你们的支持。” “可您应该没有忘记,尹祝两家能够持有卡彭集团高达10股份的前提吧?我们不参与任何投票。” 这是两方谈判的最终结果,尹如琢不是大善人,持有这10股份是有战略目的的。她从不会错过赚钱的机会,但也深知人的精力有限,时刻都清楚自己的核心目的。 卡彭家族对她来说更像是进入意国的钥匙,她没必要参与到公司经营决策中去,只需要掌握一些主动权。所以从一开始尹如琢就放弃了这10的投票权,却一直没有出售股票的意思。 为了保证对财团的控制权,当初整个卡彭家族成员手中的股份超过50,只要他们拧成一块铁板,有没有尹如琢这10,意义都不大。 然而三年前,卡彭伯爵独子去世,名下13的股票转售他人,卡彭伯爵这位最大股东手中的股份已经减持到了171,加上其他家族成员手中的股份,一共也不过456。 卡彭伯爵近两年一直在回购流通股,导致财团股价一路上涨。外界原以为他是为了保证家族对财团的控制权,但年初的时候卡彭家族突然被披露了其激烈的内部斗争。 据说伯爵与女儿不合,正在争夺公司的控制权,所以想要保证控股权,甚至不惜借债回购股份。 此消息一出,大量对冲基金开始做空卡彭财团的股票,几乎所有人都认为双方竞购导致的股票价格虚高,而随着卡彭伯爵的疲软——他手中的股份已经停在26很久,不久的将来就会出现股价暴跌的情况。 “那是我们之间的私下协议,只要双方同意,完全可以就此作废。” 祝惜辞听到这里已经理清了思路:老伯爵不能免俗地希望孙子——一位姓卡彭的子嗣来继承自己衣钵,然而不争气的儿子和优秀的女儿、外孙女,两厢一比较,早已让公司以及家族的人心倾斜。 卡彭伯爵手中所持有的26股份虽然就目前来说仍是公司最大股东,但他的女儿和孙女所持股份加起来也有将近20,再加上其他零散股东的支持,争取她们这10的意义非常重大。 祝惜辞早几年她就已经听到过风声,只是没想到会激烈到这种程度,让卡彭伯爵不惜撕毁当初的协议也要让外人去插手他们的家事。 “我只是不明白,您宁愿做到这个地步,为什么不干脆和图兰和解呢?按目前的情况来看,继续下去的话公司会遭受不小的损失。” 图兰是卡彭伯爵的女儿。 “哼,图兰还姓卡彭,可是希斯呢?我绝不会把家族的未来交到一个外人手中。” 希斯是图兰的女儿,也是卡彭的外孙女。 祝惜辞听到这里已经是满心腹诽,万分不爽。 时尚教父,说到底思想仍是古板。意国爵位传男不传女,他势必要为自己找一个继承人,即便只是一名私生子。 她看了尹如琢一眼,却见她脸色依然平静,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 “时间已经定了吗?我们是来观看联运会的,这是不是太突然了一些?” 卡彭伯爵哈哈一笑:“我原本想去九诸亲自拜访,不过听说两位会来观看联运会,就想着不如还是趁着这一次机会好好谈一谈。我相信尹总的魄力和眼力,一定能在这期间作出决断的。” 祝惜辞心里咯噔一声:这句话差不多已经算是威胁了吧?如果两人不答应,在意国的行程恐怕不会顺利了。 “伯爵阁下,我只是一个生意人,插手您家族的事务不是我的本意。” “我当然知道,所以……我们不妨来谈谈这笔生意。” 作者有话要说:  画风陡变,有人不想看副cp,但这部分剧情连在一起没办法,主要感情发展肯定会放番外去的。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谈话进行了将近一个小时, 祝惜辞出来的时候头大无比。尹祝两家有一致行动协议, 所以一开始这件事就是全看尹如琢的态度。 可是,当尹如琢答应卡彭伯爵的要求时, 祝惜辞感受到的是憋屈和愤懑。 那些条件确实很诱人,在此之前她对这位伯爵也很是尊敬。但伯爵的观念她实在无法苟同,单纯以性别而非能力来肯定一个人, 这简直是荒谬至极。 两人从书房出来后, 祝惜辞一直闷闷不乐,对尹如琢难得没什么好脸色。 只不过有侍者在一旁, 两人也不好交谈,尹如琢更是一副不打算解释的模样。 “我想去个洗手间。”祝惜辞忍无可忍, 拉着尹如琢的手臂对侍者道, “麻烦你带一下路。” 尹如琢没说什么, 任由祝惜辞把自己拉进了洗手间。 “尹姐姐, 你为什么就这样答应了?当初找我们合作的可是希斯,现在度过难关老伯爵就要把人甩掉,我们怎么能落井下石呢?” “但这确实是个不错的买卖,而且即便我答应跟投伯爵,也不一定能左右胜局。” “从卡彭财团如今的持股份额来看, 市面上的流通股大概在20-25之间, 届时出席股东大会的有效股份可能不足80,有我们的10,加上伯爵手中的26,他只要再争取4以上就稳操胜券了。” “看来你也在关注这边的情势。” “我们家好歹有43, 我当然会稍微关注一下。” “那你也该知道,现在有一大堆对冲基金打算做空卡彭。” “我当然知道,可那和这又有什么关系?反正我们也不可能现在抛售手里的股份。” 祝惜辞并不傻,在这件事上祝家肯定会和尹氏共同进退,所以无论行情怎样,她爸爸都不可能抛售手里的股份。 “所以,我们只能支持卡彭家,不是吗?” “支持卡彭家难道就背后给希斯捅刀吗?我们不是朋友吗?” “对我来说,希斯和伯爵没有差别,都是合作伙伴。” 尹如琢面色平淡地看着祝惜辞,一下将她说得哑口无言。 陡然间,祝惜辞甚至开始出现各种联想。 尹如琢的朋友不算多,这从她平日里的应酬就能看得出来。 祝惜辞曾经一直觉得是因为地位和性格的原因,导致她身上总有种让人无法过分亲近的疏离感。 然而事实上,这可能就是她的刻意为之。只有不成为朋友,才能在商场中保持绝对的冷静,一切只向利益看齐。 与其说是愤怒,祝惜辞更多感觉到的是失望。在工作方面,她向来很崇拜尹如琢,只是她不想以良心为代价换取能干这一评价。 “算了。” 祝惜辞推了一把尹如琢,气冲冲地走了。 尹如琢没立即跟上,反而取出手机打了一个电话。 祝惜辞和尹如琢走后,宋锦绣兴致全消。杰西卡看起来相当有涵养,一路上并不怎么说话,亚伯却是侃侃而谈。 他带着两人在宴会中闲逛,然而很少有其他宾客上来寒暄。他也完全没有要为赫胥猗和宋锦绣介绍他人的意思,只顾自己吹嘘。 宋锦绣很不喜欢他浮夸又猥琐的气质,连话也懒得答,只有赫胥猗礼貌地回应着他。 事实上,一进这里赫胥猗就有种十分微妙的熟悉感,而在看到亚伯之后,她终于确定了这股熟悉感的来源。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位亚伯入镜过张景宣那些“艳照”,而她之所以对这座伯爵府感到熟悉,大概是因为这里就是那些“艳照”的场所之一。 当然,有他人入镜的照片赫胥猗要么没发,要么打了码,毕竟她可不想惹来其他人的关注。只是因为看过那些辣眼睛的照片,她现在面对眼前的这个男人真是哪儿哪儿不舒服。 “说起来,尹夫人看起来有些眼熟啊,不知道你认不认识张景宣?” 亚伯显然没怎么关注九诸的新闻,否则就该知道一年前那件闹得沸沸扬扬的事,如今也不会问出这样的问题来。 赫胥猗微微一笑,淡定道:“不认识。” 但亚伯似乎已经认出她来,锲而不舍地追问:“怎么会不认识呢?张兄给我看过你的照片,虽然那照片里的女孩更年轻,但我确定那就是你……你变得更加美丽了。” 亚伯一边说一边靠近赫胥猗,已远超过待客的距离。 赫胥猗心头生出一股恼怒,却因他是伯爵之孙而尽数压下。她今天是陪尹如琢来的,不该惹麻烦。 “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向后退了几步与对方保持距离,转头看向了一旁沉默的杰西卡,“我们不是来领略伯爵阁下引以为傲的宅邸的吗?” 两人刚被从宴会大厅出来,说是去透透气。 杰西卡这才轻柔出声:“亚伯,我们还是带两位小姐去展示厅看看吧,那里有不少父亲的珍藏。” “那有什么意思?不如我带两位女士去前面看猛男秀,要是感兴趣,带两位回去助兴也未为不可啊。”他神情暧昧,眼神露骨,“尹夫人和尹总都是女人,有时候也会感觉到无趣吧?” 赫胥猗终于忍不住想要开口斥责,却是身旁的宋锦绣提早一步炸毛。 “都是女人怎么了?我们天天有趣得很,你既然那么喜欢猛男,我建议你自己带两位回去助兴!” 宋锦绣向来是直来直去的性格,能忍到现在实属不易。 她话音刚落,就有掌声响起,一个女人正巧从门外进来,大笑道:“说得好,我看表弟对猛男感兴趣得很,是不是啊亚伯?” “希斯,你来做什么?” “我听说外公招待了几位嘉宾,所以赶来尽一下地主之谊。” 来人大概二十七八岁的年纪,身形高挑,气场十足。一头金色齐耳短发在灯光下看起来异常璀璨,样式最朴素的西装裙也被她穿出了时尚感。 “哼,你来晚了,尹和祝已经去和爷爷谈话,你以为你和你妈妈还能得意多久吗?” 希斯并不在意她,只是轻轻扫了一眼杰西卡。 “既然如此,我就陪同这两位美丽的女士好了。” 杰西卡错开目光,低声道:“父亲已经让我和亚伯陪同两人了。” “可你们显然招待不周,怠慢贵客了。”她说着看了一眼宋锦绣,美丽的面容上露出如沐春风的笑容,“是吧,宋小姐?” 宋锦绣发现自己果然还是更爱看美女,非常赞同地点了点头。 “你!希斯,不要总是来给我们捣乱,卡彭家没有你的位置,你还是乖乖认清现实。” “啊啊,我可不知道一个游手好闲不事生产的人,有什么资格说出这样的话来。” 两方对峙,谁都没有妥协的意思,赫胥猗在站在一旁看戏,心中也盘算了一番。 她已经意识到,卡彭伯爵的这一次邀请绝非普通意义上的热情好客。尹如琢很有可能被卷进了人家的家族纠纷之中……她来的时候就知道了吗? 赫胥猗突然想通了她一路的沉默。 只是这样的话,为什么要把她和宋锦绣带来呢? “你还不是靠着你的父母才有如今的名声和地位吗?别把自己说得多能干。” “在你看来就是这样吗?”希斯错过亚伯看向杰西卡,“那你没了父亲,又只有一个比你大不了几岁的后妈,活该一事无成咯?” “好了,你们不要再吵,两位客人还在这里。”杰西卡似乎终于忍无可忍,提高了一些音量道,“我们还是先招待好宾客吧。” 赫胥猗也不想看人家吵架,提议道:“事实上,我们今天才下飞机。可以的话,能不能为我们找一个清净的地方休息一下呢?” 她主动提出要求,倒是让杰西卡松了口气。 “当然可以,我带两位去理疗室放松一下如何?我们这里有最好的按摩师。” “这个好!” 宋锦绣立即来了兴致,比起看猛男美女,现在还是放松身体更重要。她真的有点累了,舟车劳顿不说,又被这个猥琐男气了一顿。 “那我也一起去吧,对了,我听说赫胥小姐自己经营着一家建材公司,并且还获得了柳小姐的专利授权,不知有没有兴趣谈一下合作?” 赫胥猗既然想趁着这次来意国拓展业务,那自然也是做过功课的。只是卡彭家族在地产方面涉足不多,她没有做过重点了解,一时不知道对方是开玩笑还是真心。 “忘了自我介绍,我是希斯·奥特加。” 说起奥特加这个姓,赫胥猗就完全明白了——这或许就是尹如琢会带她来的原因,奥特加家族是意国排名前三的地产商。 “原来奥特加小姐,幸会。” 她伸手和希斯握了握,亚伯眼见着几个女人就要结伴同行,不禁气急败坏地对着杰西卡吼道:“你这个女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我就知道,你果然还是向着希斯的!” 理疗室分男女,他可不是进不去了吗? “喂,你有点风度好不好?什么垃圾!” 宋锦绣彻底忍不下去了——杰西卡好歹名义上还是他妈呢,这什么态度! 她脾气向来不好,因为看不惯九诸圈子里一些虚与委蛇,阴阳怪气的风气,时常说出惊人之语,导致风评极差。 没想到今天在国外,她才真正领略到那些“虚与委蛇”确实算得上是一种风度了。 如果这个愚蠢的男人就是卡彭家族的继承人,她看这个什么“卡彭”家族不多久就要“咔砰”一声爆炸了。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亚伯显然是真的一点儿都不懂什么叫绅士风度, 宋锦绣一炸, 他竟然也跟着爆发,一边脸色难看地朝宋锦绣抬起手臂, 一边骂道:“你个臭女人,骂我什么?” 他这个举动把宋锦绣惊呆了,一时竟没来得及躲闪。赫胥猗下意识想拦, 却也已经来不及, 反倒是另一个人影挡在了宋锦绣面前。 杰西卡被亚伯一拳打翻在地,希斯也是一愣, 亚伯已经不依不饶地挥出了第二拳。 “你们这帮臭女人,全都给脸不要脸, 你们算什么东西!我才是卡彭家的继承人!” 希斯知道这表弟开始犯“神经病”, 顿时也顾不得别的, 一边努力把他撞开, 一边高声开始喊人。 亚伯被撞了个趔趄,更是暴怒,看着希斯护住了杰西卡,转身就又向已经呆住的宋锦绣冲来。 “表姐!” 赫胥猗这回来得及拉宋锦绣,不过在亚伯真正冲到两人面前之前, 有一个矫健的身影已经冲向亚伯。 祝惜辞今天穿着一身小西装, 行动上比尹如琢要便利,看到这个千钧一发的场景时,几个箭步冲上前来,一拳准确地砸到了亚伯的脸上。 祝惜辞可不是什么柔弱少女, 这一拳威力不小,顿时把亚伯击倒在地。 尹如琢此时也已将赫胥猗紧紧护在了身后。 “猗猗,你没事吧?” 尹如琢可也是穿了裙装来的,根本没办法大幅度动作,此刻却还是坚定地挡在了赫胥猗面前。 “我没事,你不要站这里,我们还是快点走吧。” 谁能想在这里遇到个疯子,说倒霉都是轻的。幸好侍者这时已经赶了过来,赶忙将歇斯底里的亚伯拉开。 祝惜辞威风凛凛地揍倒亚伯,一扫刚才的郁闷,心里痛快了不少,宋锦绣唯恐天下不乱地为她叫好。 “对不起,让几位受惊了。”杰西卡被希斯扶起,脸上已经惨不忍睹,却仍歉意地对几人道,“是我教导无方,改日给几位赔礼道歉。” 祝惜辞听了卡彭伯爵的话对她已经充满了同情,自然不会斤斤计较,安慰道:“错的又不是你,这个疯子……也不知道卡彭爷爷看上他什么了。” 她晚上只觉得失望至极,无论是对卡彭伯爵还是对尹如琢。 “惜辞,你没事吧?” 宋锦绣急急地翻看祝惜辞的手,发现手背一片通红,顿时心疼得不得了,恨不得给那亚伯再踢两脚。 “我没事,算了,我们回去吧,真是倒霉透了。” “对对,我们回去吧。” 这是人家的地盘,对方目的明确,尹如琢又已经答应,接下来没什么好谈的,不如趁早离开。 “惜辞,如琢,好久不见。” 希斯见亚伯已经被侍者制服,放开杰西卡向着两人打招呼。祝惜辞心情复杂,只对着她点了点头,反倒是尹如琢开口道谢:“谢谢你,希斯。” “应该的,老爷子犯抽,你们别介意。” 尹如琢轻轻瞟了被侍者架住还在狂啸的亚伯一眼,嘴角泛出一丝冷笑:“卡彭伯爵真是宝刀未老。” 希斯微微一笑没有接腔:“我让司机送四位回去吧,晚上失礼了。” 四人乘车离开,坐在车里都是默不作声。 宋锦绣和祝惜辞晚上真是各有郁闷,一个猛男美女没看到,差点挨揍;一个被迫做了不顺心的决定,还揍人受了伤。 “惜辞,你真的没事吗?回去买点药酒擦一擦吧。”宋锦绣捧着她的拳头心疼,又想起自己刚才被救的场景,心头一阵甜蜜,“不过你刚才真的好帅,一拳就揍飞那什么亚伯了。” 祝惜辞想起之前的场景一阵后怕,听宋锦绣吹嘘自己这才舒服点。 “那可不是,我和尹姐姐……哼,我和我们教练也是打得有来有往的,就你小瞧我。” “还不是因为你上次差点把我摔了。” “那是地太滑!” 两个人无知无觉地逗起了嘴,尹如琢却是面色沉静地望着车窗外发呆。赫胥猗发现今晚她一直都处于这样的状态,心中不免有些担忧。 晚上绝算不上什么愉快的体验,这么一场闹剧任谁都会觉得厌烦。但尹如琢和祝惜辞回来之后奇怪的情绪显然不是因为亚伯那糟糕的表现,更让赫胥猗在意的是,两人之间似乎也产生了什么隔阂。 “如琢。”赫胥猗鼓起勇气握住了尹如琢的手,“你没事吧?” 尹如琢看向她,神情晦涩,但终于还是没挣脱:“我没事,让你受惊了。没想到会出这样的事,早知道不该带你们来的。” “那你怎么能知道啊?要怪就怪那什么卡彭和亚伯,太糟心了,这就是他们的待客之道吗?” 宋锦绣义愤填膺,原本还以为能看到国内看不到的秀呢,没想到什么都没捞着,吃了一肚子火回来。 “伯爵以前也没这样……”祝惜辞好歹注意了一下司机,压低声音道,“或许是真的年纪大了,像个老昏君似的。” 她看了沉默不语的尹如琢一眼。 “倒是有些人,还没老就先昏了。” 宋锦绣还以为她说的是亚伯,气道:“那亚伯就是个没教养的神经病,垃圾。” 但赫胥猗注意到了,祝惜辞说的人是尹如琢。 尹如琢没有争辩,只轻轻笑了一下,赫胥猗下意识地握紧了她的手。 赫胥狷去买晚餐和药,徐静怡闲着无聊,打开电视随意换着台。大晚上的竟然好几个频道在说财经新闻,她留意了一下,发现其中的主角竟然正是尹如琢晚上所去的卡彭家族。 什么恶意收购战,家族内部争斗,对冲基金做空,一通梳理下来都觉得财团未来堪忧。 看到这里,就算是徐静怡不太懂商场上的事,也不觉得对方邀请尹如琢会是单纯朋友邀约。 她正思考着对方的目的时,赫胥狷已经带了一大堆东西回来了。 “怎么这么多东西?”徐静怡打开门后看着赫胥狷两只手都提着大袋东西,惊讶道,“不是只有晚餐和药吗?” “那个,反正去了药店,我就多买了点。” 赫胥狷红着脸,又是窘迫羞涩的模样。这样的反应徐静怡见过不少,但基本都是粉丝,像赫胥狷这种年少有为的贵族小姐,那还真的很少遇到。 年轻追星女孩的热情,原来和地位没太大关系。 “真的太麻烦你了。” 徐静怡客气着,赫胥狷一边把东西提进房间,一边连连摇头:“不麻烦的不麻烦的,茯苓小姐,你趁热先把晚餐吃了吧。” 菠萝鸡肉饭直接用了一整个凤梨装着,分量着实不轻。赫胥狷殷勤地帮她打开盖子,又去洗干净筷子,一脸期待地望着她。 徐静怡嘴里客气,接筷子倒是接得十分理所当然:“谢谢。” 赫胥狷眼巴巴地看着她吃了一口饭,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还好吃吗?” 酸甜可口,鸡肉多汁,非常美味。 菠萝鸡肉饭的味道很香,还好几人住的都是套房,香也只是在客厅。 说起来这可不是当地菜,赫胥狷不仅能找到,而且只花了那么短的时间,品质也不错,还真是挺不得了。 “很好吃。” 当明星就算别的本事没有,吃饭好看是必须的,即便是在镜头之下,徐静怡也不会让自己露出一丝破绽,更别提只是在一个赫胥狷面前。 她优雅地尝了两口,不吝啬赞美。 “那就好。”赫胥狷立即笑逐颜开,“那你慢慢吃,我把别的东西整理出来。” 徐静怡还是挺好奇她都买了些什么的,一边吃一边看她从袋子里一件件取出东西,不一会儿就整理好,整整齐齐地摆放在柜台上。 止痛药,生理期用品——暖宝宝、红糖、腹带等,还有保温杯和一些常用药。 徐静怡没想到赫胥狷看起来大大咧咧,像个孩子似的,但心思那么细腻,整理东西也是干净利落。 “茯苓小姐,我东西放这里,你需要什么可以看看,要是还缺什么,你和我说,我再去买。” 徐静怡差遣了她半天,被如此真挚地对待,多多少少生出了点负罪感。 “好的,谢谢你了。” 赫胥狷像是被主人夸了得小狗,激动得脸色通红。 “应该的应该的,尹姐姐嘱托我要照顾好你。” 徐静怡听她说尹如琢,玩心一下子上来了。 “看来你很喜欢如琢,对她的朋友也那么好。” “因为尹姐姐对我很好,对我姐姐也很好,我超喜欢她的。”赫胥狷对尹如琢满满都是崇拜和爱戴,不过她紧接着话锋一转,紧张地望着徐静怡,气势十足又满怀羞涩地大声道。“不过、不过我不止是因为尹姐姐的嘱托才……茯、茯苓小姐!我能不能、能不能——” 徐静怡被她的气势唬了一下,下意识以为对方要来一个“爱的告白”。 赫胥狷“能不能”了半天,终于把愿望说出了口。 “我能不能问你要张签名!” 果然是她的粉丝啊。 徐静怡毫不意外。 “原来你认识啊。” “那当然了!你是大明星,还拿了好多奖,是最年轻的三金影后,我看过你的每一部电影!” “哦~那真是太有缘了,我也是你的粉丝呢。” “嘎?” 作者有话要说:  更晚了,被方舟伤透了心。 第七十九章 “怎么了, 很奇怪吗?难道你姐姐没有把我请你签名的卡片给你?” “啊,不是不是不是!”赫胥狷记起来了,可她当时以为这是个玩笑之类的——虽然明知道姐姐不是会开这种玩笑的人, 但事实太过让人震惊,以至于她不敢相信, “原来、原来真的是你给我的, 我还以为是姐姐开玩笑的呢。” “不是开玩笑, 我确实是你的粉丝, 别看我这样,我也是练过马术的。” “我知道!”这个话题似乎很让赫胥狷激动,“在电影《三日赛》中, 马上的镜头都是你自己完成的, 真的太厉害了!” 徐静怡终于有些惊讶了。 她得过好几个影后,第一个甚至是十二岁时获得的, 小时候也算上是炙手可热的童星。 只是童星不可避免地要经历转型期,加上父母目光短浅,后来又被当作货物一样贩卖,中间沉寂了好几年。 她在尹如琢的帮助下考上燕戏,之后两年专心念书,这是她“复出”后的第一部电影——剧组直接去燕戏挑人,被她拿到了这个机会。 因为是公益性质的,又是配角, 所以几乎没几个人会提起。但对她来说,这部电影既是一个起点,也是一个转折,她在拍这部戏的时候重新找到了作为演员的快乐,也从此喜欢上了骑马。 虽然比不上马术运动员那样精湛的技术, 但闲暇之余也经常去跑跑马,所以她说自己是赫胥狷的粉丝并非谎言。 谁让对方是九诸现在最炙手可热的马术冠军呢? 只不过年纪大了之后,对待偶像已经不会有小女孩的那种狂热了,更多的是理智的欣赏……还有羡慕。 “你真的很喜欢这项运动。” 惊讶只是一瞬间的,赫胥狷本身就是马术运动员,会更关注这一方面实在是没什么好奇怪的。 说到自己的兴趣、特长以及事业,赫胥狷满脸都是喜悦与自豪。 “嗯,我非常庆幸能够和这项运动相遇,能和我喜欢的伙伴一起努力。” 兴趣能成为特长,特长能成为事业,这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幸运。 “能做自己喜欢的事很好吧?” “是的,我真的非常幸运。”赫胥狷还带着稚气的脸上出现了和年纪不相符的感慨,“马术是很消耗金钱的运动,我家说是伯爵家,可是爷爷去世以后家境非常困难,我中途一度打算放弃,是姐姐支持我走下去。我能做自己喜欢的事,都是因为姐姐的帮助和牺牲。” 徐静怡对赫胥家不怎么了解,但也听说过一些传闻。结合一年前的事来看,或许和尹如琢结婚也是赫胥猗的牺牲之一吧? “还好尹姐姐出现了!因为有她的支持,姐姐终于不像过去那么辛苦,我们家也度过了难关。” 徐静怡轻笑:“所以你才那么喜欢如琢的吗?” “有这方面的原因啦,但更重要的是她真的很爱护我姐姐。不过,姐姐的自尊心很强,肯定不喜欢事事依靠尹姐姐。她现在开始自己创业,我要尽自己的一切努力支持她!” 姐妹情深,真好啊。 徐静怡是独生子女,别说兄弟姐妹的亲情,就连父母的爱都没感受过。赫胥猗虽然有个不怎么样的父亲,但至少还有一个耿直可爱又热烈真挚的妹妹毫无保留地支持着她。 “赫胥小姐一定为有你这样的妹妹自豪。” 被偶像夸让赫胥狷又是开心又是难为情,因为徐静怡的平易近人表现,她虽然仍是忐忑,但胆子已经大了不少。 “茯苓小姐也一定很喜欢表演吧?” 她喜欢表演吗? 小时候的她是因为想让父母开心才努力演出,长大后发现自己除了表演已经什么都不会了。这是一条可以名利双收的道路,她有先天的优势,也有后天的韧劲,走下去似乎是必然。 演戏对她来说是痛苦也是救赎,是生命中的一部分,已经再难割舍。只是,连在生活中都戴着面具,有的时候还是会感觉到累的。 “嗯,所以我也很幸运。” 两个年纪相差十岁,境遇各有不同,但都在自己的领域做出惊人成绩的女性,第一次见面就以对方粉丝的身份,进行了一场还算愉快的交谈。 真是不可思议。 徐静怡来之前可没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所以说,人生真的很奇妙。 “那个,你不吃了吗?” 聊了一会儿,赫胥狷才发现徐静怡已经放下了筷子。菠萝鸡肉饭才吃了差不多四分之一,但徐静怡显然已经不打算再进食。 “嗯,已经吃饱了,这个分量好多,我实在吃不下。” 徐静怡饭量不大,而且为了保持身形也很注意饮食,今天算是放纵了一把,九点过后还吃了碳水化合物。 “好可惜啊……” 赫胥狷最近也在保持体重,晚餐吃得不是很多。不知道是因为跑了一趟呢还是看徐静怡吃得太香,竟然觉得有些饿了。 “浪费确实不太好。” 如果是自己准备,徐静怡很少会浪费食物,但在外面吃这是不可避免的。 “呃……” 赫胥狷惊觉自己说了什么后顿时面红耳赤——她的可惜不是指浪费食物,而是觉得……呃、呃,偶像吃过的东西对粉丝来说是瑰宝,没错吧? 徐静怡开始并未反应过来她的意思,直到发现她正眼巴巴地望着自己吃剩的饭,这才试探道:“你是不是也饿了?” 赫胥狷连忙捂住了嘴巴,羞窘道:“还、还好。” 徐静怡微微一笑,歉意道:“对不起,一直让你为我忙前忙后的。早知道吃之前先分给你,现在我都吃过了……” “我、我不介意的!” 赫胥狷脱口而出,不止吓了自己一跳,也吓了徐静怡一跳。 两人都愣了一下,要是地上有缝,赫胥狷一定立即钻进去。 “我、我……” 她发觉自己见到茯苓之后就一直处于混乱状态,没表现出一点儿教养和礼仪,太给姐姐和尹姐姐丢人了。 “你要吃吗?” 徐静怡看着她眼巴巴的样子,似乎真的挺饿的。 “啊……你不介意吗?” “该介意的不是你吗?” 徐静怡觉得好笑,可能吃到别人口水的又不是她,她介意什么? “我我我、我当然不介意!”赫胥狷连忙向偶像表达自己的真心,而后又觉得太过明目张胆,解释道,“我、我没有洁癖的……” 这或许也是粉丝行为的一种? 徐静怡看着这个在赛场上总是意气风发,朝气十足的女孩,饶有兴趣起来。 “那就麻烦你帮我吃完?” “我会努力的!” 说努力实在不太恰当,徐静怡吃半天才吃了四分之一的菠萝鸡肉饭,赫胥狷风卷残云般只花了五分钟就吃完了。 厉害的是,这么快的速度她吃得一点儿也不狼狈。徐静怡不得不感叹一句,传统贵族在教养方面确实做得十分好,从小到大养成的习惯简直可怕。 “我吃完了。” 赫胥狷用纸巾擦了擦嘴,一脸满足地向徐静怡报告。 徐静怡瞄了一眼一点儿都不剩的凤梨内部,着实佩服年轻人的饭量。 能长得比姐姐高那么多肯定和这有关,她是见识过赫胥猗的饭量的,小猫似的一点,比她还少。 “厉害!” 赫胥狷听偶像夸奖,又是自豪又是羞涩。 “其实我好久没吃得那么满足了,最近在保持体重。” “你不胖啊。” “但是我太高了,体重难免会增加,这对马来说是负担。” 徐静怡不是没接触过马术,立即理解了。赫胥狷这身高在女性马术运动员里是有些太高了,而且还必须保持肌肉量,确实要仔细计算体重,这可以算是一种劣势。 难得的是她还能保持那么可怕的胜率,也算天赋异禀。 “没想到运动员也和我们一样,必须保持身材。” “你吃那么少是为了保持身材吗?” 赫胥狷立即为偶像担忧了起来。 “倒也不是,我现在胃口就这么大了。”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间不知不觉就已经十点多。赫胥狷手机响起来的时候才发觉时间过得那么快,就连徐静怡也是才回过神来。 “是尹姐姐,我姐姐她们回来了。” 赫胥狷话音才落,两人就听到了敲门声。 “我去开门!” 她收拾好垃圾,迅速跑去开门,徐静怡很快听到了尹如琢的声音。 四人发现赫胥狷没在屋内,打了电话知道她在徐静怡这里,干脆一块儿来探望。 “静怡,你好点了吗?”尹如琢见她脸色比之前好了很多,稍微放心了一些,“晚上真的不好意思,留你一个人在这。” 赫胥狷不知道去做什么,没有一块儿回屋,徐静怡扫了赫胥猗一眼,笑容明媚道:“怎么会是一个人?赫胥小姐的妹妹很有趣很体贴,把我照顾得很好,谢谢。” “应该的。” 几人各怀心事,没去想她话中的深意,赫胥狷也在这时回来——她出去丢垃圾了,怕放在房间里味道散不去。 时间不早,几人相互寒暄了几句,约定明天的行程后就回房休息。 徐静怡关上门回到客厅,仔细看了一遍赫胥狷买回来的东西,结果发现在一盒药下面压着一张签名卡。 赫胥狷显然不怎么给别人签名,不是设计过的艺术字体。但赫胥狷三个字写得端正漂亮,一看就是极其认真的。 徐静怡想起她那张从始至终没退去过红晕的脸,有点忍俊不禁。 赫胥猗的妹妹可要比姐姐有趣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影后:汝妹甚甜。 好的,正文部分这两位的对手戏之后应该就没多少了。 第八十章 “尹姐姐, 还是我住你的房间吧!”赫胥狷捏着尹如琢的房卡不放,语气十分坚定,“我都十八岁了, 再和姐姐一起睡会被笑的!” 赫胥猗看了一眼尹如琢,没有说话, 心中无比紧张。尹如琢依然没给她回复, 所以怎么可能答应这件事呢? “你啊……”尹如琢一声轻笑, 摸了摸赫胥狷的头道, “既然如此,就让给你吧,不过我的衣服还在里面。” “我帮你提, 我帮你提!” 赫胥狷自告奋勇地提出要帮忙, 没有注意到姐姐的异样,而赫胥猗已经是一脸惊讶地看向尹如琢。 “怎么了?”尹如琢察觉到她的目光, 一脸认真地问道,“是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 赫胥猗这一次没看出尹如琢究竟在想什么,对方的神情一晚上都是若有所思的模样,也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尹姐姐尹姐姐,我帮你拖出来了。” 尹如琢到酒店的时候察觉到徐静怡身体不适,所以没来得及收拾东西,除了换上的衣服以外,其他行礼都还在箱子里。赫胥狷就在两人对话的时候已经进屋帮她把行礼拖了出来, 朝着隔壁赫胥猗的房间走去。 “姐姐,快开门呀。” 再怎么想下去也没有意义,不管尹如琢是出于什么目的,先能独处一室总是一种进步。 赫胥猗立即开了门,尹如琢没说什么, 接过赫胥狷手中的箱子自己往房间里拉。 “还是我自己来吧,今天你也辛苦了,早点休息。” 赫胥狷看看姐姐,又看看尹如琢,突然会心一笑:“好好好,我知道了。” 然后麻溜地滚回了自己的房间。 尹如琢失笑,一边往房间里走一边摇头:“狷狷和小时候一点儿都没变。” 赫胥猗见她真的打算和自己同房,一时如坠梦境,嘴里应和着她,大脑一片晕眩。 如琢是准备回应她了吗? 尹如琢一到客厅就打开了放置办公用具的小行李箱,歉意地道:“我稍微有点事要处理一下,就在客厅,你先去休息吧。” 赫胥猗心中一紧。 “那我帮你把衣服收拾出来。” 尹如琢静静看了她两秒,最后点头。 “那就麻烦你了。” 尹如琢似乎没打算在客厅里将就一晚,这让赫胥猗松了口。 “应该的。” 尹如琢冲她笑了笑,然后很快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又戴上了蓝牙耳机,看起来是正儿八经地要谈正事。赫胥猗没有打扰她,将行礼拖进卧室好好整理了一番,又去洗了澡。 她隐约能听到客厅里尹如琢的声音,沉着冷静,平缓有力。 这是平日里的尹如琢,就如同她的名字一样,温润如玉。 可不自觉的,赫胥猗又想起了前不久那一晚的人,躁动、狂热而又危险。心跳突然加速,刚洗完澡的身体也微微地发着热,赫胥猗给脸上扇了扇风,努力压下旖旎的念头。 在她开小差的这一会儿,客厅的声音消失了,看来尹如琢已经结束对话。 赫胥猗悄悄开门看了一下,发现对方果然已经摘下了蓝牙耳机,此时只是聚精会神地望着电脑屏幕。 时间已经过了零点,赫胥猗想了想,帮尹如琢泡了一杯牛奶。 “是工作上的事吗?”她把杯子放到尹如琢手边,很自觉地没有去看电脑屏幕,“是不是还要很久?” “谢谢,”尹如琢接过牛奶,脸上露出了感激的笑容,“其实是关于今天晚上的事。” “今天晚上的事?和卡彭伯爵找你有关系吗?” “可以说有关系,也可以说没关系。” 尹如琢没有让赫胥猗先去睡,反倒是一副要认真和她交流的样子。 “嗯?” “对卡彭家族,卡彭集团你了解多少?” “我只知道卡彭家族在意国历史悠久,卡彭伯爵本人在政商两届都有不小的影响力,卡彭集团主营奢侈品,也涉及一些其他的业务。” 没去刻意了解的话,知道的差不多就是这么多内容了。 “大致上没错,不过八年前卡彭伯爵出过一次意外,集团差点遭受他人的恶意收购,虽然度过了危机,但也留下了一些隐患。” “恶意收购?” “对,在政商两届吃得开,但也正因此挡了不少人的路,多的是想代替卡彭伯爵的人。” “那些隐患和这次他找你有关吗?” “你来看看这些资料。”尹如琢把电脑屏幕转向赫胥猗,“看出什么问题了吗?” 尹如琢给她看的是近两年卡彭财团股份变化以及股价涨落的数据。 两人这一年说过不少工作上的事,但大多是她请教尹如琢,这还是第一次对方给她出题,不自觉就更认真仔细了一些。 “三年前有人开始缓慢地购入卡彭集团的股份,卡彭伯爵应该是有察觉到,开始了反击。股票价格一路上涨……嗯?今年对方应该是开始抛售股票,放弃了吗?不对,好像是……要做空?” “没错,三年前卡彭伯爵的儿子去世,名下的13股份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卖给了他人,那时整个卡彭家族的股份进入了历史新低,不足50。而伯爵本人手中的股份更是只有 17左右。” “这很危险。” “当然,所以伯爵开始从二级市场回购股份。” “又是恶意收购吗?” “目的不是恶意收购,收购只是一种手段,对方是想整垮卡彭家。伯爵的防守看起来是成功了,所以中途他们改变了策略,开始做空。” “伯爵还有能力吃下来吗?” “你看最近的股价走势就知道了,对方显然针对卡彭家族研究了很久,对他的资金实力十分清楚。以我的推断,伯爵应该已经没有这个余力。不止是那位对手,其他的‘豺狼’也闻到肉味加入了战局,开始一起做空卡彭。如果继续下,股票价格很快就会一溃千里了。” “所以他是想请你出手?” 尹如琢终于显出了一丝疑惑:“我原本以为会是这样的,不过他只是希望我能在股东大会上支持他。” “你答应了吗?” “嗯。” 赫胥猗经历过希斯和亚伯的事,已经隐约察觉到了什么。 “这就是惜辞闷闷不乐的原因吗?因为你和伯爵做了交易,会支持亚伯?” “不,我只是说好会将手中10股权的票投给伯爵,可说不定是支持谁呢。” 尹如琢点了一下键盘,屏幕一闪。赫胥猗先是不明所以,然后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她刚洗完澡,只穿着一件浴袍,微微躬身的模样以及脸上的惊讶都极其诱人,尹如琢心中一动,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让她坐到自己的大腿上。 “坐下来看吧。” 赫胥猗先是一惊,然后因吹拂在脖子上的气息而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尹如琢有力的手就在她的腰间,熟悉的气息顿时将她包裹,直让人晕眩。 她一下变得无法思考起来,又不禁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只口中含含糊糊地应了几声。 坐在尹如琢腿上看资料接受指导,这种待遇她也还是第一次。 “看出我的用意了吗?” 尹如琢的问题还在继续,然而赫胥猗的心思已经飘得有些远,思路一下有些跟不上。 “什、什么?” “看了这个以后。” 尹如琢指了指屏幕,赫胥猗这才意识到两人还没说完,努力拉回注意力,费劲地思考着:“你一早就让润松控股以期权形式锁定了另外20的卡彭股份……为什么?是为了帮助卡彭伯爵?还是知道他会让你投票?” “都不是,不如说卡彭伯爵没有要求我出手相助,又让我投票给他就是因为知道了我的这一手。而我……”尹如琢又点了一下屏幕,这才缓缓道,“商人无利不起早,我会这么做当然是因为有利可图。” “这个是?” “卡彭伯爵势必要保持家族中的股份达到51以上,经历过这几年的动荡,我相信他绝不会再抱有侥幸心理,所以这一次股东大会十有八九是要做这件事。只要他们没有和我做同样的事,那么现在所有卡彭家族成员手中的股份是521。政府持有卡彭集团101的股份,二十年都没变过,应该是有战略目的的,所以现在也不可能变,这加起来是622。” “加上你和祝家手里一共30,那么现在二级市场上的流通股只剩下78了。” “那么,空头们借了多少呢?” 屏幕上13这个数字鲜艳夺目,赫胥猗虽然不是专业出身,但还是瞬间理解了目前的情况。 这是所谓的轧空。 等这20股份的所有权一公布,空头们为了平仓势必疯抢市面上的流通股,但仍有52的缺口是无论如何不可能补上的。卡彭和政府都不会放出手中的股份,那么最后空头们只能求到尹如琢头上。 即便是五倍于现在的市场价出售,也绝不会有人有异议。只是这一手,尹如琢就不知道赚了多少钱。 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有些人很可能会因为这件事就此破产,甚至家破人亡。 但资本游戏本就残酷,这就是它的游戏规则,既然入局了这场游戏,必然就要承受这些后果。 而尹如琢,一直以来看起来温和善良,人畜无害的尹如琢,在这个棋局中展示出了她锋利的爪牙。 作者有话要说:  坐在大腿上教导,无论如何都想写一次!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赫胥猗觉得有些背脊发凉, 然而当看到对方依然温和的面容,以及上面极淡极淡的满足与得意时,这些凉意又变成了让人颤栗的酥麻。 商场中运筹帷幄、未雨绸缪的“猎犬”虽然与生活中很不一样, 但依然充满了魅力。 赫胥猗从未像今晚一般,如此深深地为她着迷。 “你……虽然这样说, 但其实还是为了帮卡彭家族吧?事实上你料到了这些, 甚至提前锁定了股份的期权, 以你手里的资金, 就算想趁此吃下卡彭也没问题。” 尹如琢扩张景润商业版图的手段从来不缺乏并购一项,如果真的想把利益最大化,不如落井下石来得更彻底。等待股价彻底崩盘后再开始接手, 趁着他们家族内斗, 一举成为最大的股东。 “是我不得不帮,就算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我也不可能坐视卡彭集团崩盘。伯爵一定是料到了这一点,所以一直没有对我提出请求,毕竟由他提出来的话,这个人情可不太好还。趁虚而入当然是备选方案之一,但事实上意国政府是不会允许卡彭集团的控制权落入到外人手里的,所以我仍然需要一个合作伙伴。” “权衡良久之后,我还是觉得卡彭伯爵以及他的继任者是更好的合作人选。我们知根知底,也一直十分愉快, 所以我必须这么做。” “卡彭伯爵都算到了?”赫胥猗感到十分惊讶,“按这样看来,他一定是位十分睿智的人,那为什么会选择……亚当那样的人作为继承者?” 而且尹如琢还说他的继承者也是很好的合作人选,就算傻子好骗, 但猪队友可是会拖后腿的。 尹如琢这才眉头微皱:“一直以来,我都对卡彭家族内斗的事保持着怀疑,伯爵不是这种古板的人,更不可能为了一名平庸的男性继承人而和女儿反目成仇。” “那怎么解释晚上的事呢?” “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我心里确实有个猜测……不过现在也只是猜测而已。” 对于自己没有确认的事,尹如琢并不打算说,反倒是问起了赫胥猗。 “希斯给了你名片,你打算怎么办?” 离开之前,希斯和赫胥猗交换了名片,看起来十分有诚意。 赫胥猗望着尹如琢,犹豫道:“如果伯爵和希斯小姐母女真的有矛盾,她这样主动会不会是为了拉拢你?你已经答应了伯爵阁下,我果然还是……” “这点你可以放心,工作上的事希斯分得很开。她目前在她父亲公司任职,会找你谈合作主要还是看中了柳小姐的那个轻钢专利。奥特加在意国的地产行业一直屈居第三,我没猜错的话他们近些年会有大动作。你之前想来这边拓展业务不正是看中了这一点吗?所以放心吧,尽你的全力去谈就好了,不用在意这边。” 赫胥猗确实是看中了奥特加最近启动的新型住宅项目,而且已经向奥特加公司递交过商谈的申请。只不过和普通经理谈还是和希斯谈,这之中可是有很大的不同。 尹如琢又帮了她一次。 “在我说想来这边开拓业务的时候,你就都想到了,对吗?” 她虽然没有接受尹如琢金钱上的援助,也没有直接和尹氏建立起业务,但尹如琢仍然在其他方面默默地帮助着她,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我只是牵个线而已,你不需要为此有负担,在商场中利用便利的关系并不可耻。” 赫胥猗早已不再有这样的想法,对于尹如琢的帮助,她只有感激。曾经的她执拗地认为这种单方面的帮助不对等,认为如果不能回报给对方需要的感情,就是接受了施舍和怜悯。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尹如琢对她的帮助明明可以成为她的动力,成为她变成更好的自己的养分,并以这更好的自己来回馈、回应尹如琢。 她今日更加深刻地了解到了对方的才能,却也更加深刻地明白,这个人在和自己的这段关系中有多笨拙。 明明面对这种复杂的情境都能保持冷静,得出最优解,可是在面对她的时候,尹如琢连自己的人生安全都顾及不上。 感情在心口汹涌澎湃,让她几乎不能自已。 “如琢……” 她多想就在此刻告诉尹如琢,告诉她自己心中的爱意。 赫胥猗长久地望着尹如琢,而尹如琢也没有回避她的凝望。她的手仍环在赫胥猗的腰间,以极其亲密的姿势拥抱着着她。空气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触即发,赫胥猗情不自禁地想要去亲吻尹如琢的唇瓣。 然而一直没有避嫌、甚至主动拉赫胥猗坐到腿上的尹如琢,此刻偏了偏头,轻轻避开了赫胥猗的靠近。 “好了,案例讲完,你去睡吧,明天还要早起,我也准备去洗澡了。” 赫胥猗如梦初醒,只觉得心口陡然一空。 尹如琢的手坚定地扶着赫胥猗的手臂,让她慢慢从自己身上起来。 “……嗯,那你记得把牛奶喝掉。” “好。” 尹如琢看着赫胥猗离开的背影,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一直在思考赫胥猗的提议,却一直下不了决断。她们击碎了过往虚假的亲密,又一点点构建起了新的关系。保持契约婚姻,成为朋友关系,现在再恢复……身体的联系吗? 明明没有爱情,这和过去又有什么不同呢? 不,当然有不同,曾经的她一厢情愿地被蒙蔽,而现在的她已经知道了一切。 既然已经知道了一切,那么她又为什么要接受这些呢? 为什么? 尹如琢摩挲着手中的杯子,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那一晚的情形。 妖娆的、魅惑的、放肆的、律动的赫胥猗,坦诚直白,犹如点燃她全部热情的一簇火焰。 似乎这一年的煎熬,似乎那被欺骗的痛苦,似乎此前种种全都变得微不足道。 放纵地占有她的同时,那些压抑在心底深处的负面情绪也获得了释放。那样的自己让尹如琢害怕,忘不了又放不下的自己,也让她羞耻。 可另外有一个声音又在蛊惑她,引诱她。 答应这个条件,对她来说并不吃亏。她明明已经选择了放手,给了赫胥猗另外的道路可走,是她自己要回来。 反正猗猗说不可能再爱上别人,反正这也有不同意义上的快乐,自己又有什么好矜持的呢? 抱着赫胥猗的感觉真的让她很踏实,即使曾经单纯的爱意如今已经变得无比复杂,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尹如琢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刚才拥抱赫胥猗的感觉似乎还残留在手心。 在那一刻,她以为自己会就此给出答复,可事到临头,锥心的刺痛还是让她住了口。 尹如琢终于明白,无论伪装得多好,无论多么努力地说服着自己,她仍不可避免地生出了这种感情。 意难平。 她终究还是觉得意难平。 与其说是不愿意和赫胥猗保持这样的关系,不如说,她无法接受对方在这段关系中的进退从容。 太过分了,不是吗? 尹如琢喝完牛奶,然后去洗澡。 赫胥猗背对着她侧躺在床铺的一边,身上盖着单薄的被单,似乎已经睡着。 尹如琢动作轻柔地爬上床,顺手关闭了灯光,房间里一下子暗了下来。 床很大,赫胥猗为她留出的空间也很大,只要她愿意的话,这一晚两人就能相安无事地过去吧? 只是,当黑暗降临后,其他感官变得越发敏锐起来。 她听到了赫胥猗几近于无的啜泣,听到了那压抑的呼吸,甚至似乎还听到了她的心跳。 啊,不是的,那是她自己心跳。 她的身体正在为和猗猗同床共枕而激动。 可是,其他的感官并非错觉,躺在她身边的人显然还未入睡。 尹如琢发出了轻轻的叹息,而后将手伸向了赫胥猗。 细腻的皮肤以及冰冷的触感,她的手从赫胥猗的颈下穿过,而后抚摸到了那张被泪水浸湿的脸。 对方似乎是被她的行为吓到,此刻蜷缩成一团,一动也不敢动,任由她在自己身上摸索。 “猗猗,过来一点。” 尹如琢压低声音,温柔却又带着命令的语气。 赫胥猗浑身僵硬,却还是小心翼翼地转过身,向着尹如琢身边靠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室内的温度开得太低,赫胥猗的身体很冰。尹如琢将她抱住,用指腹轻柔地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很冷吗?” 尹如琢没有问她为什么哭,没有说为什么要抱她,只是问出了这样似是而非的话。 “……嗯。” 赫胥猗却也什么都没说,只是低声答了话。 “那我抱着你,安心睡吧。” 尹如琢的身体柔软而又温暖,手臂有力,指尖如羽毛一般轻盈,低哑的声音也让人无比安心。 她依然没有做出答复,也没有更逾矩的行动,只是静静地抱住了赫胥猗。 “嗯。” 但仅仅是这样,也足以让赫胥猗暂时摆脱无助。 她把自己埋入这个久违的怀抱,很快进入了梦乡。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开幕式在第三天, 六人第二天的时候只去附近几个著名的景点游玩了一下。尹如琢的电话从凌晨开始就没有停过,虽然她一直避开几人接听,但赫胥猗知道这一定和昨晚两人说的事有关。 尹如琢这次来意国显然也不只是看联运会那么简单, 只不过她实在是太沉得住气,来之前没有一个人看出苗头。 祝惜辞这一天也不怎么在状态, 反倒是赫胥狷和徐静怡相处融洽。小粉丝鞍前马后地围着影后打转, 反倒把她这个姐姐落下了。 “咱妹怎么胳膊肘往外拐?”宋锦绣拉着赫胥猗窃窃私语, “难道她不知道那些传闻吗?” “都是些子虚乌有的事, 狷狷不知道也好。” 赫胥猗暂时没空去理会这些,她一方面在意着尹如琢那场无声的战争,一方面又对昨晚两人同床共枕的事记挂在心。 托妹妹的福, 她昨晚和尹如琢一个房间, 甚至久违地相拥入眠,然而她仍看不出尹如琢的态度。 拒绝还是接受? 尹如琢暧昧且模棱两可的回复让她心痒难耐, 却又无法询问。昨晚她并非是想用眼泪来博取同情,只是回想过往,难免因这落差伤心。 尹如琢的温柔安抚了她的难过,但这关怀点到即止,没有一丝失控,赫胥猗发现自己如今只能听天由命。 宋锦绣见当事人这个态度,也不纠结了,反倒问起了其他。 “尹如琢昨晚回来后有没有哪里怪怪的?” “怎么说?” “是惜辞啊, 她心情好像很不好。”宋锦绣指着不远处正看着手机发呆的祝惜辞,对赫胥猗道,“你看她,站那五分钟了,也没见看看周围这些艺术品。今天对尹如琢的态度也怪怪的, 两人在我们不知道的时候肯定发生了什么。” 经过昨晚和尹如琢的讨论,赫胥猗已经猜测到祝惜辞不高兴的原因。 从她和赫胥猗对希斯的态度就能知道,几人是熟识的,然而尹如琢答应支持伯爵,这对性情耿直的祝惜辞来说一定难以接受。只是她不明白尹如琢为什么不和祝惜辞说,反倒是告诉了自己。 “应该只是有些意见不合,没事的。” “唉,她闷闷不乐的,我也玩不开心啊。” 赫胥猗此时是真的有些羡慕宋锦绣的性格了,这表姐没办法单纯地用好或者坏来定义。 差点推祝惜辞掉下瀑布,间接弄伤她的手,之后又打算把这些事都埋在心底,还总是对她冷嘲热讽,这些绝算不上是好。 可她对祝惜辞一心一意,违背父亲的意思暗中借钱给自己,即便只是出于愧疚,那也说明她的心地并不坏。 或许只能说,宋锦绣是一个很真实的人。为了自身的幸福,她不愿暴露曾经犯过的错误,为了减轻愧疚,她出手帮助自己。一个真实的利己主义,但因为够耿直——不会背后暗戳戳捅人刀子,认定你之后也掏心掏肺,所以又让人觉得有点可爱。 对她来说,好就是好,不好就是不好,这就足够了。 注意力真正在博物馆中这些艺术品上的大概就只有徐静怡和赫胥狷,其他都是各怀心思。 祝惜辞对昨天的事仍耿耿于怀,然而今天重磅炸弹从天而降,不止是把她炸得晕晕乎乎,更有一群人闻风丧胆。 她看着手机中的最新消息,心下剧震。 润松控股——听名字就该知道这究竟是谁名下的产业,今日突然发布公告,宣布持有20的卡彭集团的股份。这是之前以期权形式偷偷锁定的股份,各路资本根本不知道这一手。 祝惜辞看到这里的时候,不禁一阵晕眩。 祝家虽然从不玩这一套,但她好歹和尹如琢相识多年,自身也具备一定的敏感度,很快意识到接下来会有的局面。 各路做空卡彭集团的资本必然遭受重创,而只要尹如琢愿意,将润松控股所掌握的股份与自己以及祝家名下的股份合并,她将一跃成为卡彭集团最大的股东。 可如果她的目的是恶意收购卡彭,又为什么要答应卡彭伯爵的要求呢? 祝惜辞一下忘记了昨晚所有的怨念,迫不及待地想要找尹如琢问个清楚。就连她这个和尹如琢那么亲密的友人都不知道的事,外界一定更加懵逼。她现在超想看卡彭伯爵的脸色,以及那些恶意做空卡彭集团的资本的惨叫。 她接到消息之后就一直想找机会和尹如琢说话,只是尹如琢显然很忙,一会儿就是一个电话,后来干脆坐在休息区等她们,让她们自己去逛艺术展。 “等等,你要去哪里啊?”宋锦绣看着祝惜辞突然脚下生风般朝着外面走,忙上去拉住她的手问道,“不逛展览了吗?你之前不是很期待的吗?” “我去找尹姐姐,没事,你们逛吧。” 祝惜辞看起来很着急,宋锦绣“哼”了一声,还是放开了手。 “那好吧,到时候我们在休息室汇合,我和猗猗自己看。” “嗯嗯,我先走了。” 祝惜辞的心思显然不在她这里,匆匆敷衍了几句就离开了。 “这家伙,就知道敷衍我。”宋锦绣揽着赫胥猗的手,皱着鼻子道,“算了,我们去看那个谁谁谁大文豪的手稿吧。” “费尔多斯。” “哦对,费尔多斯,走走走。” 宋锦绣嘴里虽然埋汰着祝惜辞,但大概是看到对方有了精神,自己也轻松了不少。 祝惜辞几乎是小跑着闯进休息室,门外的保镖见是她直接放行。尹如琢端坐在桌边,面前摆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 “惜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祝惜辞一边坐到她对面,一边打开手机把自己看到的消息展现在她面前,“你究竟有什么想法?” 尹如琢瞄了一眼手机屏幕,笑道:“你知道了。” “你不要和我打哑谜了,快点和我说你的真实意图,我们也能共同进退啊!” “其实我已经和侯爵商议过了。” “所以就只是瞒着我吗?” 尹如琢显出为难的脸色:“我不是不想告诉你,而是侯爵说希望你能自己看出来。” 祝惜辞扶额气道:“我爸爸这种时候还要考验我。” “你可以问我,我会忠实回答你的问题,但希望你仔细思考过后再问。” 尹如琢犹如一位老师般,笑容温和,态度却带着一丝严厉。 祝惜辞无奈,却也只能仔细思考起来。 “你来意国之前就在筹划这件事了,所以也预料到了卡彭伯爵会来找我们。” “没错,只是没想到他的行动会那么快。” “你锁定那20的股份原本的目的是为了控制卡彭还是帮助卡彭?或者只是为了单纯地赚一笔?” 祝惜辞比起赫胥猗果然更快地看透了本质,不需要尹如琢更多引导。 “首要目的自然是保住自身的利益,也就是稳定卡彭集团的股价。如果卡彭家族的内部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连出现我这样一个大股东都不足以让她们联手的话,那么我也不介意彻底取得控制权。当然,如果我的作为倒逼卡彭伯爵和图兰母女联手,我至少还能赚上一笔。” 以目前的情况来看,这一笔起码赚十几亿,尹如琢竟然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可是你答应了卡彭伯爵的要求,这也意味着你放弃了控制卡彭集团这一选项,是吗?” “因为就算不答应,我也不可能达成这一选项。伯爵知道我锁定了这些股份,却假装不知道,只要求我和你手中的10股份的投票,你认为是为什么呢?” “他有绝对的把握?” “是的,我一直认为卡彭家族所谓的内斗只是一个烟雾弹。伯爵、图兰以及希斯手中的股份肯定在51以上,所以他们根本不用怕我。” “那他为什么又要争取咱们这10的投票呢?” “一个是为了试探我,另一个就是我怀疑,这次股东大会应该是和公司章程有关的重大决策,所以需要三分之二以上的票数。” 祝惜辞头都大了,无力道:“所以伯爵闹这一出究竟是为什么?” “虽然只是我的一个猜想,但我觉得假装内斗应该是为了引出那位一直暗中狙击卡彭家的人出手。” “那和咱们好好说不行吗?还连骗带蒙的。” 尹如琢在这时候笑了。 “惜辞,说到底我们是合作伙伴,但也是竞争对手。就像我锁定了股份也没告诉卡彭一样,他当然也不会对我说出真实意图。如果有趁虚而入的机会,我也不会放弃的。假如伯爵真想让亚当成为继承人,我当然希望能找一位更可靠的盟友,届时我绝不会手软。” 祝惜辞挠头,经营公司她还是有一手的,但玩这种资本游戏实在不是她的长项。 “好吧,反正我跟着你干就对了。” “祝家手中的股份一定也会成为目标,到时候可以释放出一点。” 祝惜辞想到消息公布后猛涨的股价,心里粗略地计算了一下,顿时喜笑颜开。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以为商战大家随便看看就好了,没想到都那么有研究精神。说看不懂的去看巫师财经,碎碎全靠那个!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不是祝惜辞没追求, 而是跟着尹如琢真的太好赚了。祝家和尹家这个战略合作伙伴关系也有些年头了,只要她不和尹如琢有间隙,接下来几十年想必也不用担忧。 尹如琢嘴里虽然说着什么合作伙伴, 竞争对手的,事实上还是很重情义的。 “咳咳, 昨天晚上错怪你, 真是不好意思了。” 她有点别扭, 尹如琢看妹妹一般看着她。 “其实也没有错怪,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但惜辞,我很喜欢你的重感情。” 尹如琢此刻的模样实在是有些耀眼,美丽的容颜, 温和的目光, 以及带着一丝宠溺的笑容,真是让人无比心动。 要不是祝惜辞心里已经住了个人, 此刻恐怕就要招架不住了。 尹如琢的母亲既然能被称为世界级的模特,继承了她优良基因的尹如琢,自然该有着世界级的美貌。 刚刚跟着父亲进入商场的她,一开始也是以容貌惊艳世人,被不少人误解为了花瓶。他人总是不吝啬地夸赞她的容颜,却对她的成绩视而不见。 然而很快,再没人敢小觑她。 尹如琢迅速成长,不仅继承了尹润松的手腕, 并且在行动上比父亲更快速、准确。她仿佛有着用不完的精力,在很多同龄人都只是跟随在长辈身边学习的时候,她已经能够独当一面。 只用了几年时间,她已经完全掌握了景润,尹润松也慢慢退居幕后, 只偶尔管控一下名下的润松控股。 在外貌上,尹如琢也褪去了曾经的稚嫩,换上了更稳重刻板的打扮。 “猎犬”之名传播开来,比起美丽的外貌,更多人看到了她的才干,也更为她的气场所震撼。 即便是如今这个时代,职场上仍未做到完全的男女平等。 尹如琢是尹家独女,然而很长一段时间里,大家都认为尹润松会找一个能干的女婿来继承家业。可尹如琢的成绩让世人明白,尹家从来没有做过这种考虑。 祝惜辞会如此崇拜尹如琢,正是因为两人相似的境遇。作为侯爵独女,她不仅要继承父亲的爵位,也要继承他苦心经营的家业。 旧时代已经一去不复返,旧贵族也在苦苦挣扎,祝家算是其中相当幸运的一个。只是作为继承人而言,她的压力也因此十分巨大。 但她无疑是幸运的,尤其是相较于自己最好的朋友赫胥猗。父亲不仅给她留下了殷实的产业,也给了她足够的信任,甚至为她找了可靠的老师和朋友。 祝惜辞看着尹如琢美丽又温和的容颜,一直盘桓在心中的那一点隔阂终于烟消云散,从这一刻开始,她不再只拿尹如琢当崇敬的对象来看,也把她当作和赫胥猗一样的挚友。 “总之,对不起了!还有……谢谢你给我讲那么多。” 祝惜辞和赫胥猗是可以肆无忌惮说亲密话的闺蜜,和尹如琢到底还是做不到这样,说完不禁有点脸红。 “好了,我要回去陪锦绣她们了,你还有事要办吗?” 尹如琢盖了电脑。 “我也一起去吧,事情差不多已经办完了。” “刚才那么多电话,现在办完了?” 祝惜辞知道,这么大一个重磅炸弹扔下来,就算只有一点点关系,也一定会找到尹如琢的头上。 “嗯,这一次监管部门会出面协调,我们到时候一块儿出席就可以了。” 说是协调,基本就是看尹如琢如何坐地起价了,祝惜辞还没见过这种场面,心下顿时期待了起来。 两人“归队”,祝惜辞一扫之前的郁闷,尹如琢也不再接电话。六人逛完博物馆的限时展览,去赫胥狷介绍的餐厅吃了晚餐。 一天很快过去,赫胥狷也必须要回队里报到。 明天就是开幕式,马术比赛在五天后开始,她要回去做最后的赛前准备。 “狷狷,加油!” 宋锦绣和祝惜辞都为她加油,赫胥猗则只是抱了抱妹妹,嘱咐她要照顾好自己。 “知道啦姐姐,我都那么大了,你放心吧。” “你投入起来什么都不管,小时候受的伤还少吗?” 赫胥猗完全是长姐如母的模样。 尹如琢拍了拍赫胥狷的肩膀,笑道:“我们都会到现场为你应援的,期待你的表现。” “嗯!” 赫胥狷已经不是初出茅庐的新手,能很好地处理赛前的紧张。至于心里的那点打算,她准备等到夺冠再和家里人说。 “加油哦,小骑士。”最后轮到徐静怡,两人短短一天一夜就拉近了不少关系。她笑着递给赫胥狷一个信封附加一个k,“回去之后再拆。” 赫胥狷满脸通红地接过信封,向几人告别。 宋锦绣好奇徐静怡送了什么,直白地问道:“你怎么还带准备礼物的?我们都没准备,送了什么?” “你们不是第一次见面,我是啊。没什么,就是一张签名而已。” “哦~” 她想起人俩互为粉丝,关系融洽是正常的。 只是赫胥狷不知内情就算了,这茯苓一边觊觎尹如琢一边怎么能那么坦然呢? 影后不愧是影后。 “唉,逛了一天也累了,明天还要去看开幕式,睡了睡了。” 她有一肚子的问题要问,拉着祝惜辞回了房间。徐静怡身体仍有些不适,也早早回房休息。 这一下,赫胥猗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赫胥狷既然已经回去,那么尹如琢也没必要再和她一间房了。 “怎么了?你还不准备休息吗?”就在她发呆的时候,尹如琢却站在她的房门口,问道,“不开门吗?” 赫胥猗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刷了房卡。 “晚上也你先洗吧,我要准备一些资料。” 比起说来这边开拓业务的赫胥猗,尹如琢更像是来工作的。 “我看到今天的消息了,现在怎么样?” “已经协商好了,后天去谈判。到时候我和惜辞都要去一趟,运气好的话一个上午,不好的话可能要花上几天。” “希斯小姐也约了这一天,我打算和表姐一块儿去。” 两人都是一愣。 “那茯苓小姐……” 第二次扔下人家一个人,虽然不是故意的,但还是让赫胥猗有点不好意思——好像她们在排挤徐静怡一样。 “没事,静怡会谅解的,我明天和她说。” “嗯。” 尹如琢在客厅办公,赫胥猗也不是完全没事做。后天就要和希斯会面,她要把带来的资料再整理一遍。 等尹如琢结束工作,洗完澡,赫胥猗也将资料理好。 两人如同前一晚一样,赫胥猗给尹如琢留下了宽阔的位置。这一次,她没有难过更没有哭,只是在房间陷入黑暗后屏住了呼吸,静静地等待着。 尹如琢没有要求分房,这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开始动摇,意味着她开始接受自己的提议了呢? 赫胥猗不可避免地开始怀抱起幻想。 她躺在床的一边,期待着,又害怕着。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然而尹如琢一直没有出声,似乎已经睡着。 随着时间的流逝,期待慢慢变成了失落,紧绷的身体已经有一丝僵硬。 尹如琢昨晚一定只是为了安慰她,是她的眼泪博取到了对方的同情。那并非她的本意,不过是有感而发,今晚无论如何都不可能故技重施的。 赫胥猗最终无声地叹了口气。 “猗猗。” 然而,就在她最没有防备的时刻,尹如琢突然轻轻地叫了她的名字。赫胥猗的心再次提起,用几乎已经不像是自己的声音,颤抖地应道:“嗯。” 仿佛是昨晚的复制,尹如琢向着她伸出了手,语调轻柔地道:“过来一些。” 失落突然变成了无尽的欣喜,赫胥猗此时此刻顾不得矜持,翻身向着尹如琢的方向靠去。 尹如琢的身体依然温暖柔软,手臂也依然有力,让赫胥猗充满了安全感。 她无法忘记,尹如琢曾经多么奋不顾身地保护了自己。而在此之前,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对方早已不知道保护了她多少次。只不过,直到如此直白地呈现在她面前时,她才醒悟。 她向尹如琢提出了保持亲密关系的提议,然而事实上,只是这样在尹如琢怀抱里,只是这样的抱着尹如琢,她就已经感到万分幸福。 结婚的头三年里,她几乎每一晚都是在这个怀抱里入睡的。曾认为太过沉重的怀抱,如今给她带来的只有怀念和踏实。 “如琢……” 尹如琢搂着她,轻轻拍着她的肩膀,用低得不能再低的声音应道:“怎么了?” “……我有些冷。” 她不敢问尹如琢是否已经做出了决断,害怕连这样的亲密也彻底失去。 就如她曾经所想的一样,爱会让人变得小心翼翼。 尹如琢将她搂紧了一些,熟悉的清新香气也将赫胥猗紧紧包裹。 “我抱着你,安心睡吧。” “嗯。” 但这种小心翼翼是值得的,爱也回报给了人们喜悦与甜蜜。 两人未来的道路仍旧晦涩不明,可至少此刻,她们相拥在一起。 这一次,轮到她来好好经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差点忘了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联运会开幕式简直是一场狂欢的盛典, 现场座无虚席,无数从世界各地赶来的观众齐聚一堂,参与到这场盛事之中。 “是狷狷, 是狷狷!” 九诸代表团出场时,现场掀起了一个小高潮。宋锦绣拿着望远镜, 在马术运动员方阵中一眼就看到了赫胥狷。作为代表, 她走在方阵最前列, 手中举着牌子, 意气风发。 此时此刻,连宋锦绣都有种与有荣焉的感觉。平日里听赫胥狷夺冠听得多了,感觉有些麻木, 然而真正身处其中, 她才意识到自己这位小表妹确实了不起。 九诸曾经在马术运动方面不弱,只不过近些年日渐式微, 而赫胥狷就是在这种时候犹如一颗闪耀的新星出现在大众眼前。 “这个表妹可真争气!” 要知道就算是贵族家庭,出这样一个体育健儿也是非常罕见的事!只从概率上来说,这就十分了不起。 她高兴,赫胥猗只会比她更开心,向来端庄的大家闺秀,这时也忍不住向着妹妹发出了呼喊。 这里是贵宾席,坐在其中的基本都出身不凡,教养良好。但受现场气氛感染, 周围的人也都不吝啬自己的欢呼,为这场热闹增添自己的一份力量。 祝惜辞拿着望远镜,看到赫胥狷挺拔的身姿,再次忍不住发出感叹。 “狷狷转行的话,一定要让她来我的公司啊!” “狷狷才十八岁, 的卢也才九岁,都是盛年,你不要做梦了。” 赫胥猗对祝惜辞少有的不客气,语气中尽是自豪。 马术比赛是罕有的男女可以同场竞技的运动项目,也是唯一有动物参加的运动,与其说是考验运动员的身体素质,不如说是考验人和马之间的默契。 谁都看得出来,赫胥狷和的卢才刚开始进入爆发期。 “所以说成名要趁早,人家这个年纪才刚开始呢,狷狷已经把该拿的奖都拿了,真是独孤求败,空虚寂寞冷啊。” 赫胥狷要是在这里听到几位姐姐这样吹自己,非得羞死不可。 尹如琢放下望远镜,看向一边仍望着方队的徐静怡,笑道:“静怡应该不是第一次现场参与联运会了吧?” “嗯,八年前九诸举办联运会的时候有幸参与,担任过马术队的形象大使。” 《三日赛》的主演并不是她,不过这部电影的演员中她的骑术最好,所以有幸成为了形象大使。 “难怪狷狷那么喜欢你,只要和马、马术有关,她都会特别感兴趣。” 宋锦绣恍然大悟。 九诸代表团已经过完场,徐静怡这时也放下望远镜。 “原来是这样。” 她还以为对方是自己忠实的影迷,但现在看来,这很可能是托了马术运动的福。 就在几人沉浸在现场氛围中,热烈地讨论着的时候,有一个身影已经走到了她们所在的位置。 尹如琢最快反应过来,朝着来人望去。 “尹总,好久不见。” 他的声音在一片热闹声中并不大,但还是立即吸引了五人的注意。 这是一位四十岁左右的男性,留着小胡子,打扮得颇为绅士。 尹如琢脸色淡淡的,对他的出现既不惊讶,也不热络。 “克罗伊。” 被称作克罗伊的男子顺势就在尹如琢身边坐了下来,笑盈盈地道:“尹总真是厉害,来意国一趟直接让整个欧罗金融界陷入恐慌中。这一笔赚得不少吧?” “都是公开的数据,你算一下不就知道我赚了多少吗?”尹如琢罕有地展现出对峙的态度,神情虽然依旧淡然,但语气并不友好,“倒是你亏了多少,让我很感兴趣。” 克罗伊的笑容并未达到眼底,赫胥猗总觉得他目光森然,有种阴冷的气质。 “几个亿而已,无关痛痒。” “没想到你现在那么豪气,几个亿也无关痛痒了。还记得八年前,那几千万的损失就让你沉寂了很长时间。” 祝惜辞原本一直没想起眼前的人是谁,但尹如琢一提八年前,她顿时有了印象。 克罗伊·卡彭,卡彭伯爵的侄子,因父亲在和卡彭伯爵的争斗中败下阵而被赶出家族,是八年前恶意收购事件中的主导者,也是尹如琢初次遇到的棘手对手。 这次的主谋果然也是克罗伊吗? “哼,我不想破坏尹总的好心情,今天来只是想提醒你,我那位叔叔已经昏聩,就算你现在救它一次又能怎么样呢?看看他选定的继承人吧,大厦将倾,不久的将来,我一样会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那么我拭目以待。” 尹如琢不为所动,克罗伊似乎只是来放个狠话,说完这些就站起了身。只不过离开前,他的目光扫过了赫胥猗等人,最后还在徐静怡身上停留了片刻。 看着这人的背影,赫胥猗和宋锦绣均是好奇,祝惜辞则是有些懊恼。 “我怎么忘了他这一茬,如果不是有亚当,继承爵位的就会是他。” 按照意国贵族头衔的继承法,女儿是没有继承权的,所以已经失去儿子的卡彭伯爵要想爵位延续,不承认私生子就只能传给侄子。 “毕竟他已经很久没出现在大众面前了。” “看来这次背后的主导者也是他,结果又在你手上栽一次跟头。” “克罗伊没这么多的资源,无论是他利用了别人,还是有人利用了他,他的身后一定还有势力。只不过,不知道目标是卡彭家族,还是单纯的利益。” “反正他这次是栽了大跟头,估计近几年都嚣张不起来了。你既然说伯爵有自己的考量,那么过了这次之后我们也不用为他担心。” 尹如琢没说话,却是注意到了徐静怡的异样。 “静怡,你怎么了?身体还是不舒服吗?” 徐静怡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几人这才发现她脸色苍白。 “嗯……” “正好开幕式快结束了,我们早点回去吧。” 其他人都没有意见,徐静怡却在此时道:“如琢,回去后能陪我一下吗?” 尹如琢有些惊讶地看着她,但口中没有迟疑。 “当然。” 几人从回到酒店,尹如琢陪徐静怡回房休息,赫胥猗顿时心事重重起来。 徐静怡的脸色确实不好看,宋锦绣这回不知道说什么,只能安慰道:“尹如琢就是心软而已,茯苓身体不适,她总不好意思拒绝。你想啊,你俩都同房了,还怕她干吗?” “我没事的,你们去休息吧。” “休息什么休息啊,马上就要吃完饭了,我们就在你这看会儿电视好了。” 赫胥猗没有拒绝,现在有人在身边也能阻止她胡思乱想。 “嗯。” “静怡,你是不是有事要和我说?” 尹如琢不认为徐静怡会无缘无故如此反常,叫自己来房间的目的也绝不会只是单纯地陪她。 徐静怡苦笑道:“是不是一定得有事才能陪我?” “当然不是,只是……” 尹如琢了解她,不会轻易将脆弱展现在他人面前。 “好吧,我确实是有事要和你说。”徐静怡见她一脸为难,放弃了玩笑,“是有关克罗伊的。” 这回轮到尹如琢惊讶了。 “你认识他?” “不,我只是见过他。” 看徐静怡的反应,那显然不是一场愉快的回忆。 “是在哪里?” “那位议员的宅邸。” 准确来说,当时的他还不是议员。 “十年前?” “没错,我只见过他一面,但印象深刻。当时我被带去见那个人的时候,他正好在场。” “你是在担心?”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 尹如琢轻笑了一声:“静怡,这只是一场意外,我敢保证和你没有关系。克罗伊是卡彭伯爵的侄子,他们的恩怨由来已久。这一次针对的显然是卡彭家族,我不过是坐收渔翁之利然后被人眼红而已。” 徐静怡松了口气:“我也是这样想的,只是有点不安……” 和那段过往有关的任何人任何事,都会让她不安。 “你不要担心,这次的事已经告一段落,接下来要看的是伯爵的手段。”尹如琢凝神思考着,“不过托你的福,我总算是对克罗伊背后的人有些眉目了。说来也是,意国国内应该没有哪个势力敢正面挑战伯爵。” “你是指议员?这会是他的个人行为吗?还是说其实背后是……” “这不可能是九诸的意思,至于那位议员也没这个资金实力,否则当初不会找上我们。我有一个猜想,只是还不确定。但总之你放心,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不会让你再受这些牵连的。” 尹如琢的保证从来不是空话,她就是有这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如琢,谢谢你。” “我们是朋友,不用那么客气。” 徐静怡笑了一下:“好吧,那我就安心了。看来之后几天你们会很忙碌,我们就分开行动吧。” “真的很不好意思。”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本来就是我自己要来的。你们这群工作狂连玩也玩不痛快,我可是要趁机好好休息一下。每天睡到自然醒,有想去看的比赛就去看,不想看就在酒店休息,或者去游游泳,逛逛街。” “那当然很好,保镖和司机你随意调遣。” “我可不会客气,一年也帮你赚了不少钱呢。”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从到意国的第五天开始, 尹如琢和赫胥猗就各自进入了忙碌的状态,祝惜辞和宋锦绣还偷闲和徐静怡一起看了几场比赛,她俩则是完全没有空余时间。 希斯是个绝对的行动派, 在和赫胥猗谈完第二天直接把她拎到公司做报告。与会人员是公司管理层以及技术部门的精尖人员,对赫胥猗来说是猝不及防的第一次大场面。 精琢在此之前还未曾参和如此大的集团合作过, 赫胥猗这也是第一次自己跑业务。幸好整个过程还算顺利, 会议上没有人故意为难她, 问的都是比较合理且专业的问题。 饶是如此, 赫胥猗回来后也已经精疲力尽。 反观尹如琢,和人谈判两天,精神看起来越来越好, 简直是精力充沛, 让赫胥猗惊奇佩服不已。 “尹姐姐不精神才怪呢,对面已经被欺负得鬼哭狼嚎, 溃不成军了。” 祝惜辞旁听了两场谈判,对尹如琢五体投地。来意国玩一趟,带十几亿回家,这旅行也太值当了。 “今天就彻底敲定了吗?” 赫胥猗惊叹于尹如琢的效率。 “对他们来说宜早不宜迟,我也不是要致人死地,早点谈好早点宽心,毕竟接下来还有卡彭伯爵的事。”尹如琢并未因此有一丝得意,“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能做的都做了, 最终还是看奥特加如何权衡。不过我觉得无论是希斯小姐还是其他人,反应还不错,合作的可能性很大。如果对方表示出意愿,接下来双方就得派专门的小组来谈了。” 尹如琢帮她看过方案,心里有点底。 “我觉得问题不大。” 赫胥猗吃了颗定心丸。这一次合作如果能谈成, 精琢不但能一举摆脱目前窘迫的处境,而且对其他项目的投标也极有好处。 “啊啊,为什么你们两人一直在谈公事,既然事情都结束了,我们也该放松一下了吧?明天就要去看狷狷比赛了。” 宋锦绣也陪赫胥猗参加了一次会谈,那叫一个紧张,看着表妹在那么多大佬面前镇定自若,她也只能佩服了。 “说的也是,不知道狷狷现在怎么样了?” “静怡今天好像去训练基地探望她了。” 尹如琢一说完,几人都是一愣,宋锦绣更是惊叹道:“没想到茯苓真是狷狷的粉丝啊,那么殷勤。” 提到徐静怡,赫胥猗不期然地想起了那一天,尹如琢在对方房间待到很晚。 当然,赫胥猗没有问,尹如琢也没任何解释,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两人依然同房,夜晚也如之前一样相拥入眠。 “好了,工作忙得差不多,接下来我们就好好享受观看比赛的乐趣吧。” 马术比赛在开幕式后第五天正式开始,分为盛装舞步赛、场地障碍赛以及三日赛三项。这三项又分个人和团体赛事,一共有六枚金牌。 三日赛又称综合全能马术赛,是联运会马术比赛中最艰苦也最危险的一项赛事。骑手年龄必须在十六周岁以上,马匹也必须在七周岁以上。运动会必须和同一匹马在3天里连续参加3项比赛,故称三日赛。 第一天是盛装舞步赛,第二天是耐力赛,第三天则是场地障碍赛。也有其他专门的马术比赛要求同一天完成这三项的,称作一日赛。 赫胥狷可以说是九诸马术队的王牌,四年前她尚且年轻,经验不足年龄也不够,所以没有参加联运会。而在年满十六岁后的这两年,她几乎把能得的奖牌都得了。 只差一枚联运会马术比赛的冠军奖牌。 赫胥狷的综合素质非常优秀,三日赛必然有她。至于其他项目,教练在综合考虑之后为她报名了盛装舞步赛。 盛装舞步的个人与团体可以说是同时进行的,第一轮大奖赛每队派出四人参加,成绩取队中分数最高的三人平均值来决出冠军。而大奖赛排名前25的选手进入第二轮,开始个人赛的角逐,前15人进入最终决赛,一共三天。 比赛在长60米、宽20米的场地内进行,由十名裁判打分。 尹如琢和赫胥猗都不是第一次来看赫胥狷比赛,但其余三人都很有新鲜感。相较于其他两项,盛装舞步赛安全优雅,赏心悦目。三天的比赛几乎没什么惊险刺激的场面,在赫胥狷极其稳定的发挥下,没什么悬念就结束了。 冠军。 虽然不是赫胥狷心心念念的三日赛冠军,但这也是货真价实的联运会马术比赛冠军。这个成绩值得任何人骄傲,就算是号称天才少女的赫胥狷也不例外。 接下来的三天她没有比赛,所以和尹如琢几人一起观看队友参加的场地障碍赛。 “这也太惊险了吧!” 要参加障碍赛必须年满十六周岁以上,这还是修改之后的结果,曾经的要求更高,必须年满十八周岁。其惊险刺激对骑手以及马匹都是极大的考验,稍有不慎就可能出意外。 宋锦绣看得连连咋舌。 “但也很有意思啊。”赫胥狷半点不觉得害怕,反倒兴致勃勃,“可惜综合考虑下来,教练还是决定不让我参加这个项目了,要我专心准备三日赛。” “我看还是别参加好,这个太危险了。” “三日赛里也有的,障碍赛,花样骑术以及越野赛,一共三项,所以也叫综合全能马术比赛。” “你也要做这些动作吗?” “差不多吧。” “啧啧,你真是有颗大心脏。” 宋锦绣啧啧称奇。 每到这种时候,赫胥猗都会很担心妹妹,这是无论经历多少次都不可能习惯的事。只是现在她已经能很好地把担忧藏起来,给予她更多的信任和鼓励。 “你们教练很有经验,你应该听他的。” “我知道。” 赫胥狷点点头,却有一些话没说。教练做出这个决定并非只是出于保守考虑,而是真的有这么做的必要。 毕竟的卢…… “小狷晚上和我们一块儿吃饭吗?” 这是徐静怡问的。 今天是障碍赛的第二天天,九诸取得了团体第二的成绩,赫胥狷的两名队友也进入了个人赛最终决赛。不过尹如琢和赫胥猗明天都有事,没办法到现场观看,比赛前可能都见不到面了。 后天开始就是赫胥狷的项目,也可以说是马术比赛中最精彩的部分。 “好啊好啊,我和教练说一下就好了!” 晚上这一顿晚餐堪称丰富,也充分地考虑到赫胥狷是个即将比赛的运动员,不会让她在身体上出任何意外。 六人经过这段时间相处,感情增进了不少。就连刚开始对徐静怡意见颇大的宋锦绣,现在也和她处得十分和谐。 晚餐结束,赫胥狷没有立即回去。两姐妹这些天没多少相处的时间,这时候也需要说点悄悄话。 “怎么了,尹总被赶出来了吗?” 尹如琢把空间留给了赫胥姐妹,她知道,赫胥猗一定很担心几天后的比赛。 意国白天的气候堪称炎热,到了晚上却十分凉爽。尹如琢出来后在露台乘凉,不一会儿听到了徐静怡的声音。 “静怡?” 徐静怡笑着在她身边坐下:“房间里有点闷,我出来透透气。” “我也是。” 两人闲聊着,徐静怡却突然问出了一个让尹如琢难以回答的问题。 “你这几天和赫胥小姐同房,感觉如何?” “静怡……” 尹如琢摇了摇头。 “别误会,我只是纯粹好奇而已。我本以为这是你俩和好的契机,但现在感觉你们的气氛还是怪怪的。” “之前发生了一些事。” 尹如琢对好友说不出那么私密的事,更何况这件事就算没答应,两人目前的关系也绝对算得上是“畸形”。 “太奇怪了,你一边拒绝了我,一边又在没重新接受赫胥猗的情况下和她暧昧,这不像你。” 尹如琢无奈叹了口气:“我也是才知道,自己原来有这样的一面。” “爱情真是叫人盲目,对不对?” “……” “所以说,即便同房你俩也什么都没做吗?” 徐静怡过去可不会打听她的私密事,两人关系虽好但不像闺蜜那么肆无忌惮,尹如琢顿时显出几分无措与惊讶。 “哎呦,尹总竟然会不好意思。” “静怡,你才是,怎么突然……” “毕竟我已经被你彻底拒绝,以后不再抱期望,说话可以随意一点了吧?” 尹如琢不禁哑口无言——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认识了全新的徐静怡呢。 “我其实有点迷茫,明知道不该继续保持现状,却又害怕着改变……” 徐静怡认真倾听着,突然璀璨一笑:“看来尹总需要一些推动力。” “?” 尹如琢不明其意,然而下一秒徐静怡已经倾身贴到了她的身前。 “静怡?” “友情之吻,不用谢我。” 尹如琢猝不及防,等察觉到唇角柔软的触感时,徐静怡已经从容离开,并对她眨了一下眼。 显然有哪里不对。 尹如琢下意识向后看去,只见赫胥猗此刻正站在走廊通往露台的门边,目光直直地向着自己望来。 作者有话要说:  重点来了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赫胥猗是来找尹如琢的, 姐妹俩聊完天,赫胥狷准备回去。她觉得该和尹如琢说一声,恰好赫胥狷在阳台上看到尹如琢和徐静怡, 她这才到露台上来找人。 只是她没想到,自己看到的会是这样一幕。 愤怒吗?委屈吗?难过吗? 或许都有, 又或许都没有。 妒忌和悲哀盖过了一切。 几天的同床共枕让她以为, 两人在不久的将来就会有进展, 让她以为, 自己能够挽回尹如琢的心。 她曾无数次设想,如果自己终究没能挽救这段感情会怎么样,设想尹如琢和他人在一起, 自己会是什么感受, 又会做出什么决断。 潇洒地放手吧。 她曾这样告诉自己。 如果尹如琢真的能够在没有她的情况下获得幸福,那么她就潇洒地放手。 可是, 仅仅是看到这样一幕,心中的妒火已然快将她焚烧殆尽。可是她无法爆发,无法宣泄,无法指摘对方一丝一毫,因为这是她自食的恶果,无论多苦都只能尽数咽下。 所有的自知之明化作了她此刻悲哀的源泉,那些妒忌所能催生的也只有不能展现在人前的泪水。 “猗猗。” 她听到尹如琢叫自己的名字,心中有无数个声音告诉她, 坦然地回应,假装没有看到了两人的互动,才是最理智的行为。 然而,她没办法做到。 她能做到的只有僵硬地转身离开,留下仓皇与尴尬。 “不去追吗?”徐静怡看着赫胥猗的身影消失在转角, 对着尹如琢问道,“不管怎么说,你们都还有婚姻关系,我们可是被抓包了。” 尹如琢扶额,脸上满是苦涩的神情。 “静怡,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作为朋友的立场,我是想帮助你。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原因,”徐静怡只手撑着圆桌,居高临下地看着尹如琢,“我这个人呢十分擅于把握机会,所以让我彻底死心的办法只有不给我可趁之机。现在,你究竟要怎么选择?” 尹如琢的脑海中,展现的全是赫胥猗离开时的神情。 失望、悲哀还有委屈。 究竟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呢? 尹如琢轻轻推开徐静怡,向着赫胥猗离开的方向追去。 徐静怡吐出一口气,缓缓坐到了椅子上。 说放弃、说放弃,她也对自己说过很多回,可直到如今她才觉得,自己心中的执念终于彻底落下。 最后偷到一个吻也不错。 她抚摸着唇瓣,觉得比起痛苦似乎又更加轻松一些。只是不经意抬头间,她似乎看到某个房间的阳台上闪过了一道高挑的身影。 某个房间? 她细细一想,发现那根本不是“某个”房间,而正是赫胥猗和尹如琢所住的那间。 除了宋锦绣和祝惜辞的房间在对面,她们三人的房间都在同一边。尹如琢虽然没住回自己那间,但房间一直空着。这边能看到露台的,除了她的房间就只有赫胥猗的阳台。 赫胥猗刚还在这里“抓奸”,那个人究竟是谁已经不言而喻。 赫胥狷看见了? 尹如琢追得稍晚了一些,走廊上已经没有赫胥猗的身影,她匆匆赶到房门前才发现自己没带房卡,幸好此时赫胥狷从里面开了门。 “尹姐姐……” 赫胥狷似乎是察觉到了姐姐的不对劲,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尹如琢。 “你要回去了吗?” 尹如琢此时的心思不在她身上,也没时间和她解释。 “嗯,不过姐姐好像有点……” “没事的,只是发生了一些误会,我会和她解释的。你先回去,不要担心,好好准备比赛吧。” 赫胥狷思索了一会儿,而后面色坚定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那姐姐就拜托你了。” “嗯,我让司机送你。” “好。” 赫胥狷的乖巧让尹如琢松了口气,给司机打完电话,看着赫胥狷离开后,她才关上门。 房间里一片寂静,赫胥猗显然不在客厅内。 尹如琢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朝着卧室走去。 赫胥猗果然背对着门坐在床边,似乎是在望着窗外发呆。 “猗猗。” 尹如琢一时没有向前——她看到窗户玻璃上赫胥猗的脸,然而耳中听到的却是她完全不相符的轻松语调。 “不好意思,打扰到你们。因为狷狷要走,所以我想着和你说一声。” 尹如琢的心情无比复杂。这是徐静怡有心设计给赫胥猗看的,按照常理,她只要解释清楚就可以了。 可是,她们的关系,需要为这样的情况辩解吗? 更奇怪的难道不是赫胥猗的态度吗? 突然开始接近她,突然提出保持肉·体关系的建议,又突然……像是争风吃醋似的在意起了徐静怡。 为什么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赫胥猗还要来撩拨她的心? “我已经把狷狷送走了。” “……那就好。” 尹如琢心头生出些微怒火,一边朝着赫胥猗走去,一边问道:“除此以外,你没有别的话要问吗?” 赫胥猗没对她这句话做出反应,只是当尹如琢走到她身边的时候,突然问道:“你已经回应了茯苓,是吗?” “我答复了她。” “她刚才是在亲你吗?”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事实确实如此。 “可以这样说。” 尹如琢就站在赫胥猗的身边,只是对方微微偏开的脸让她无法直接看到上面的表情。 但就算看不到,她也猜得到,此刻那张脸上是什么表情。 “需要我帮你把行李收拾好吗?” “你要让我回隔壁吗?” “或许……你可以直接去茯苓的房间。” 这是气话,因无处发泄的妒忌而口不择言的气话。因看到那一幕,赫胥猗的脑海正又不自觉地想起尹如琢那一夜陪了徐静怡良久,想起再早之前自己去公司找尹如琢,两人也独处了很久。 她开始疯狂地胡思乱想,把曾经因醋意而来的一点点怀疑都无限放大,把明知不可能的可能当作现实。 她知道自己不该表现得如此没有风度,可就是忍不住。 尹如琢或许会生气吧?又或许不会再理会她。事实上,她曾经做的事足以尹如琢用任何手段来报复,她不过是仗着对方的宠爱才能至今过得如鱼得水。 “你就是这样想的吗?” 尹如琢一手拉住赫胥猗的手臂,另一只手端起她的下颌,强迫她转向自己,弯下腰直视着她的眼睛。 “这就是你什么都不说,转身离开的理由?” 果然,那轻松的语调不过是伪装,赫胥猗的脸上已经布满了泪水。但哭泣的脸仍有一丝倔强,并非单纯让人想要怜惜她,也让人不禁想要欺负她,让人想击碎这个面具,揭开其下的真面目。 尹如琢知道自己的心中一直都有无法平息的火焰,只是她无法分清那是愤怒、不甘抑或是别的什么情绪。 她真的已经很努力地去抑制,可又一次次地被赫胥猗的撩拨击破。 她无数次、无数次、无数次地忍耐着疼痛,忍耐着渴望,忍耐着强烈的占有欲,可眼前的这个人,根本没有对此有一丝的体谅。 所以或许,如她所愿地把她留在身边,禁锢她,惩罚她才是最好的选择。 “你真的愿意就这样放过我了吗?” 她并未因此对赫胥猗的感情产生期待,然而此刻的她无比明白,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独占欲,胜负心,或者只是单纯的习惯,赫胥猗在意着她,依赖着她,并且无法放开她。 真可怜啊。 自己无法挣脱枷锁,赫胥猗又何尝不是如此? 她不爱自己,可又没办法再爱别人,所以知晓一切的自己成了她最后也是最好的选择。 而自己呢? 事实上,尹如琢十分明白,自己不止是不再相信赫胥猗,也不会再去相信爱。 所以赫胥猗,也是她唯一能够选择的人。 赫胥猗目中含泪,听着尹如琢的质问,目光最终落在了对方鲜艳的唇瓣上。 她的脑海中反复播放的都是刚才看到的那一幕,都是徐静怡挑衅的目光。 这明明是属于她的东西。 被逼得退无可退的赫胥猗,突然伸手紧紧搂住了尹如琢的脖子,主动献上了自己的亲吻。 像是在和谁较劲,又像是在洗去他人的印记,她表现得无比热情。 尹如琢终于紧紧抱住她,将她压向床铺。 两人气息纠缠,品尝着这苦涩中的甜蜜,直到喘不过气才分开。 赫胥猗的姿态极其狼狈,然而这种毫无防备的狼狈姿态在尹如琢眼中异常惹人怜爱。 “乖孩子。” 她的热情,她的在意以及她的仓皇失措,莫名满足了尹如琢的虚荣心。她的这点虚荣心曾经从未被满足过,因为过去的赫胥猗不在意她,也不在意她的感情。 即便如今这样的失态不是因为爱,她也不可抑制地期待着赫胥猗更加失态的表现。 她似乎回忆起了那晚的感受,明知不该去品尝,那些感觉却又如同罂粟一般吸引着她。 不是保护赫胥猗的柔弱,而是打碎她的坚强,曾经的她有多小心翼翼,现在的她就有多渴望破坏。 她必须得承认,自己内心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尹如琢喜欢工作, 喜欢从中获取成就感,也喜欢和对手斗智斗勇后,击败他们的感觉。只是她从来不知道, 自己也会使用手段,让喜欢的人展现出自己所期望的样子。 这是不对的。 理智一直在这样告诫她, 所以她自制、忍耐, 不敢越雷池半步。 然而, 潘多拉的魔盒打开后没有再次关上的机会, 这样的事,这样的感受都让她有种前所未有的美妙感觉。 是放纵、发泄抑或是报复的快感吗? 尹如琢实在分不清。 赫胥猗哭得梨花带雨的面容美丽柔弱,可她明白, 这并不是对方的全部。这曾是她最多展示的一面, 其中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呢?曾经的那些是假,如今的又会是真吗? 分开或许原本是最好的选择, 然而她们的命运似乎注定要纠缠到底。 那么,在经历了这一切,算是彻底“敞开心扉”后,她能够挖掘出猗猗更多的模样吗? 不是她所表演的那个赫胥猗,而是真实自我的赫胥猗——即便这个赫胥猗没有爱着尹如琢。 “如琢……” “嗯?” “不要离开我。” 赫胥猗的眼角滑下泪水,终于吐露出自己的心声。 这一定是她此刻最真实的愿望,尹如琢有感觉,赫胥猗或许欺骗了她很多, 但这一句在此时此刻无比真实。 或许,就这样也不错吧? 不要再去提什么虚无缥缈的爱情,猗猗离不开她,而她终究也无法对这样的愿望视而不见。 毕竟,这其实也是她心中最深处的期待。 “你明白这句话的含义吗?”尹如琢几乎是贴着赫胥猗的脸, 每说一句话,都会轻轻擦过对方的唇瓣,“我给过你离开的机会,给过你自由的可能,也给了你选择的权利,可你却一一视而不见,锲而不舍地选择待在我的身边,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赫胥猗死死咬着唇瓣,却还是不禁发出了呜咽。 她哭不是因为害怕这样的尹如琢,而是因为这些话又让她想起了自己曾经做过的事。 她知道的,不止是过去,就算现在她为了挽回尹如琢所做的这些,也再二次伤害着对方。 如果真的能够选择放手,如果自己放手真的能让尹如琢走出来,如果……她能彻底遗忘自己,或许才是最好的。 可她就是没办法,就是如此自私,就是如此不到看不见希望的最后一刻都不肯罢休。 她就是靠着这样的毅力支撑下来的,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 尹如琢的身份似乎带着戾气,就像那个晚上一样。但她的动作无比温柔,轻轻地擦去了赫胥猗脸上的泪水。 “我不知道你做出这样的选择是因为愧疚还是习惯,但你说得没错,我已经忍耐了很久,渴望了很久……猗猗,你根本不知道我的挣扎,也从来不体谅我的难处。” 尹如琢每说一句,赫胥猗的心就更痛一分。 “如琢……” “你斩断了自己最后的退路,我会如你所愿,再不离开你。”尹如琢的吐息带着灼热的温度,最后一句像是在告诫赫胥猗,又更像是在警告自己,“只是,我不会再被你欺骗。” 回答尹如琢的,是赫胥猗环住她肩膀的手以及热烈的吻。 仿佛是为了证明自己的所有权一般,今日的她比曾经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主动激烈。 尹如琢不再思考其他——既然放纵,那就放纵到底。 赫胥猗今晚的热情叫人实在难以抵挡,尹如琢似乎也没留什么余力。直到深夜,这场火热的双人舞才渐渐平息。 两人都还没有睡意,但谁也没有说话,赫胥猗靠在尹如琢怀中,静静地听着她平稳的心跳。 事情突然峰回路转,她直到此刻都还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对方明明说已经答复了徐静怡,甚至被她看到了那样的场景。 赫胥猗觉得自己漏过了什么,只是此刻一点儿也不想思考。 从十六岁开始,她无时无刻不在殚精竭虑,强迫自己思考钻营,可以像现在这样不管不顾的情况实在是太少。 但这一次,她真的是只凭一时的冲动和激情就做出了这些。 尹如琢眯着眼,神情放松,似乎已经睡着,但她的穿梭在赫胥猗长发间的手指仍在轻柔地梳理着她的发丝。 赫胥猗抬眼,看向她带着安逸浅笑的美丽容颜。那个笑容很浅,却隐隐有一种心满意足在里面。 能够在这样近距离的角度观赏尹如琢的脸,绝对是一种赏心悦目的享受。 三十二岁绝已经算不上青春年华,然而岁月除了馈赠给尹如琢更加成熟的魅力以外,似乎没在她身上留下任何其他痕迹。 看起来仍然吹弹可破的皮肤,比一般人更白皙,更剔透,深刻的五官如同精雕细琢过的艺术品,让人不由自主地就被她所吸引。 赫胥猗的目光贪婪地逡巡在她完美的容颜之上,再一次后悔当初的不懂珍惜——她明明就最喜欢美丽的事物,却一次次假装视而不见。 失而复得的悸动让她下意识地呼唤了尹如琢的名字。 “如琢……” “嗯?” 尹如琢无意识般从鼻腔发出轻哼。 “你累了吗?” 尹如琢突然睁开眼,在灯光下显出更加幽紫的瞳眸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你真的想知道?” 这样戏谑的尹如琢别具魅力,不是一味对爱人的温柔、体谅与小心翼翼,也展现出了她在其他人面前的特质——深沉与不可捉摸。 不得不说,这让赫胥猗十分着迷。这一年多的时间,她不止试着让尹如琢重新认识自己,也重新认识了尹如琢。 尹如琢似有深意的问题让她红了脸,拉了拉被子,摇头道:“我只是看你好像想睡觉了,没别的意思。” “看来你还睡不着。” 赫胥猗当然还睡不着,不搞清楚尹如琢和茯苓之间的关系,她不可能睡得着。 “你真的决定拒绝茯苓了吗?” 尹如琢踏出这一步所经历的纠结绝不比赫胥猗少,要不是徐静怡的推波助澜,她或许还无法下决断。 可是,在看到赫胥猗哭泣的脸时,她知道自己终究无法放手。 “我一早就已经拒绝了她,在来意国之前。”既然已经决定接受赫胥猗的建议,那么她也应该好好解释一番。就算是为了徐静怡的名声着想,“刚才只是一场误会,静怡她……只是想要一个了结。” 尹如琢多少能猜出徐静怡的想法,此刻也认同她的决议。如果这样真的能让徐静怡走出来,未尝不是一个两全其美的好办法。 赫胥猗抬头,难以置信地问道:“你来之前就已经拒绝她了?” “准确地说,是你来公司找我的那天晚上拒绝的。在明知无法喜欢上她的情况下回应她的感情,既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也是对她的不公平,我做不到。” 尹如琢果然还是尹如琢。 赫胥猗这时当然也没办法质问她为什么不早点告诉自己,只是忐忑地道:“那你接受我的提议吗?” 事实上,对方之前的举动已经回答了她的问题。 尹如琢因为她所说的那些理由拒绝了徐静怡,却接受了她,这让赫胥猗心口狂跳。 她知道的,尹如琢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那么快遗忘上一段感情。所以一直以来,她也在利用这一点。 尹如琢看着赫胥猗的脸,良久才道:“是的,我同意了,或许这样对我们来说、对其他人来说都是最好的。” 赫胥猗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但是猗猗,你确定这就是你所希望的结果吗?你真的不会后悔吗?” “我不会!”赫胥猗毫不犹豫地回答她,“我做过很多后悔的事,但我知道这一件不会是其中之一。”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确信过:“我只是想待在你的身边……只要你愿意。” “那么,”尹如琢凝望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嘱咐道,“这一次,不要再欺骗我。” 不要再欺骗我,不要再背叛我,也不要说爱我。 没错,这就是对她们来说最好的结局。 至少,两人知根知底,不用再费心猜来猜去。 “我不会……”赫胥猗因尹如琢的目光而心痛,讨好般亲吻着对方的下颌,“如琢,我不会再做那样的事。” 尹如琢期待的从来都不是一个战战兢兢,做小伏低的伴侣,但这种讨好在床笫之间别有一番情趣——虽然她现在和赫胥猗的关系绝称不上是爱侣。 尹如琢接住赫胥猗的吻,细致而爱怜地抚慰着她。 “如琢……” “怎么了?” “那……这件事要告诉爸爸吗?” 说起来,两人的关系无论变成什么样,对不知情的人来说都没有影响。 只是尹润松不仅知道,还心心念念地希望尹如琢赶紧找到下一春。要不是尹如琢近几个月态度强硬了不少,两人也不可能过得那么太平。 尹如琢显然想到父亲会有的激烈反应,思考了一下道:“这个再说吧,难得平静了一段时间。” “嗯。” 赫胥猗对尹如琢的决定没有任何意见。她已经成功了第一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接下来的一切困境都再难不倒她。 作者有话要说:  对八起,睡了一天,改了一下,这个程度应该不会被和谐吧!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接下来两天, 尹如琢和赫胥猗都忙碌着各自的事。 赫胥猗和奥特加合作的事已基本定下,接下来就是谈一些具体的内容。双方会成立专门的小组进行洽谈,确定合作的形式和范围。 至于尹如琢那边, 卡彭集团的股东大会开出了一个惊人的结果:杰西卡成为卡彭集团新一任的董事长。 同时,卡彭伯爵宣布收杰西卡为养女, 几位卡彭家族成员宣布放弃个人利益, 成立卡彭控股, 卡彭控股所占股份达到占卡彭集团的511。 “伯爵真是……让人震惊。”祝惜辞会后很久仍是觉得不可思议, “希斯也骗得我好惨啊!” 尹如琢所想没错,什么家族内斗全是幌子。虽然爷孙俩确实有矛盾,但矛盾点在于希斯不肯继承卡彭, 而是打算去父亲的公司。 “我也没想到, 伯爵竟然会收杰西卡当养女。” “哼,亚当那小子肯定懵了。”祝惜辞虽然不知道杰西卡为人怎么样, 但起码知道亚当确实不怎么样,“只是这样一来,爵位的事……” “其实伯爵近些年一直试图让议会修改继承法,只是一直有人阻挠。不过这一次,我看他是真的看开了。” “其实就是个虚名,现在还不如有钱实在呢,不知道那些旧贵族有什么好骄傲的,还总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尹如琢轻笑:“我可不想听未来的侯爵小姐说这样的话。” 祝惜辞嘻嘻一笑:“不说这个了, 接下来看完狷狷的比赛,我们就能安心回国了。” “嗯。” 盛装舞步的比赛在长60米,宽20米的场地里进行,周围围有挡板,观众在看台上观看比赛, 不得使用任何照明以及有声的设备,以免惊扰马匹。 赫胥狷第一天的成绩毫无悬念地以大比分领,几人观看完比赛后就去了选手专用通道等她。庆祝为时尚早,但恭喜一下第一天取得好成绩还是可以的。 穿着马术服的赫胥狷英姿飒爽,的卢也是盛装打扮,一人一马极其惊艳。赫胥狷远远看到几人,把的卢交给工作人员后,朝着她们跑来。 “姐姐,你们怎么在这里?” 宋锦绣一笑,指了指尹如琢:“走后门就是爽,谁让你‘姐夫’是赞助商?” 赫胥猗抱了抱妹妹,脸上尽是喜悦:“狷狷,恭喜你。” “才第一天呢。” 三日赛要把三天成绩总和加起来,才能排出最终的排名。 “旗开得胜,还是可以开心一下的嘛。”祝惜辞见她年纪小小却不骄不躁,玩笑道,“让你尹姐姐给你奖励,咱们分开算,赢一天给一个,最后冠军再一个,多赚!” 赫胥狷只是抿着唇笑,从赛场上下来的她似乎特别稳重。 几人寒暄了几句,宋锦绣突然道:“影后也给我们狷狷加加油啊。” 其余几人这才发现徐静怡一直没出过声,不止如此,这几天一直对她殷勤有加的赫胥狷竟然也没主动和她打招呼。 徐静怡轻轻瞟了宋锦绣一眼:“大家都那么热情,我一时没好意思开口。” 赫胥狷这时也看向了她,神色有些复杂。 徐静怡察觉到她的目光,点头笑道:“祝贺你。” “谢谢。” 赫胥狷用短短的一个词结束了对话,又和姐姐说了几句话,然后就归队去了。众人都觉得哪里怪怪的,却一时说不上来,只有徐静怡默默地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是越野障碍赛,赫胥狷的成绩依然一马当先,只要第三天不出现重大失误,她夺冠已经毫无悬念。 “今天这一场比赛内容是挺刺激的,可惜狷狷太强势了,结果都不用猜。唉,明天场地障碍赛就看狷狷的表演了。” 两天几乎没有失误,这种成绩确实很难超越。 祝惜辞像是已经看到了比赛结果,然而赫胥猗却显出了担忧的神情。 “狷狷今天好像有点急躁。” 她毕竟看了那么多年妹妹的比赛,别人不说,单是针对赫胥狷,她比教练都有发言权。 “急躁吗?我觉得挺稳打稳扎的啊。” 尹如琢虽然不像赫胥猗那么了解赫胥狷,但十分相信她的判断。 “不要担心,今天结果很好,狷狷不是第一次参加比赛了,明天就能稳定住心态的。” 祝惜辞听尹如琢也这样说,不禁担心起来。 “不会是我昨天开玩笑,她当真了吧?” 宋锦绣没好气道:“人家得过多少个冠军,稀罕这点奖励吗?肯定不是的。” 她倒觉得徐静怡和赫胥狷的反应有点怪怪的。 没有结果的讨论就到此为止了,几人不可能这时候去打扰赫胥狷,问东问西,只能期望她能快点调整好心态。 第三天,又是一个天气明媚的好日子。作为全部马术比赛的收官之战,现场爆满,有不少人都是特地来看赫胥狷的。 场地障碍赛在长90米,宽60米的场地进行,选手需要通过十二个障碍物,按规定对失误进行罚分,失误越少,罚分越少,成绩当然就越好。 选手们一同进入比赛场地,等选手全部在起点聚集后,裁判摇铃示意开始。暂时排名第一的赫胥狷第一个出场,只花了几秒就通过了起点的标志杆。 观众都很有观赛礼仪,现场一片安静。 赫胥狷身穿黑色的制服,□□几乎没有一丝杂色,只在额间有一抹黑的白色骏马飒爽出阵。 一人一马很快通过了前十个障碍,完美流畅的动作让人惊叹。 零失误,这样的完美表现几乎提前锁定了胜局。接下来需要通过的是一个三重障碍,赫胥狷在这里比起之前几乎毫不犹豫的行动,算是准备了比较久的时间。 现场观众凝神屏息,随着的卢纵身飞起,众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完美! 马蹄重重落地,没有标杆被撞落,要不是怕惊扰到马匹,现场大概已经爆发出激烈的掌声。 然而,即便没有掌声惊扰,的卢的反应也出现了一点儿反常。作为骑手,赫胥狷肯定是第一个发现异样的人。 赫胥狷似乎是在安抚和检查的卢的情况,然后众人就看到她似乎是打算从马背上下来。 “发生了什么?” 宋锦绣压低声音问道。 赫胥猗的心此刻已经提到了嗓子眼,然而不等赫胥狷完成下马的动作,的卢已经再次朝着第十二个障碍物跑去。 赫胥狷的身体重新伏回了马背,然而刚才那一个插曲实在是不自然至极。赫胥猗连忙用望远镜看向妹妹,竟发现她似乎是想阻止的卢的行动。 通常情况下,马匹在障碍物之前犹豫不决都需要骑手鼓励指引,然而在这最后的一个障碍物前,情况竟然截然相反。 赫胥猗不知道其他人有没有看出来,但她实在太清楚妹妹和的卢的互动。 黑衣骑手,白色骏马仿佛划过天际的流星,流畅地跃过了第十二个障碍物,然后以极快的速度通过了终点标志杆。 虽然在第十二个障碍物前出现了些许迟疑,但赫胥狷和的卢的本场表现仍然堪称精彩。就在观众们轻柔地鼓掌,以示赞许时,场上突然发生了巨变。 刚刚穿过终点的的卢只走了不到几步就身形摇晃起来,赫胥狷已快速从马背飞身而下,将的卢瘸了的右后腿死死抱在怀中。 现场工作人员迅速围上,观众席中也发生了一些骚动。 赫胥猗已经按捺不住,低声道:“我想去看看狷狷。” 尹如琢点了点头,其余三人自然也要一块儿去。 比赛现场是肯定进不去的,但的卢需要治疗,赫胥狷一定会同行,几人可以去那里和她汇合。 尹如琢联系了马术队认识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有志愿者过来带路。 五人达到的时候,兽医正在为的卢进行治疗,而赫胥狷蹲在治疗区外,捂着脸整个人都在颤抖。 “狷狷!”赫胥猗还从来没见过妹妹的这种姿态,忙不迭蹲到她身边,抚摸着她的背脊道,“你没事吧?” 赫胥狷听到熟悉的声音抬头,眼眶已经通红。 “姐姐……” 最亲近的人就在眼前,赫胥狷再难忍耐心中的痛苦、害怕与后悔,抱住赫胥猗放声大哭。 “姐姐,怎么办,的卢、的卢它……呜呜呜……” 在场所有人都没见这个阳光的小女孩这样哭过,一时默然无语。 “没事的狷狷,的卢不会有事的。” 赫胥猗抱着妹妹柔声安慰,徐静怡则默默地看着这一幕。 兽医传来的消息并不乐观,的卢是二次骨折,能完全恢复的可能性微乎其微。而且大概率会留下后遗症,影响到日常生活。 兽医甚至提议对其进行安乐死,但被赫胥狷言辞激烈地拒绝了。 只是不进行安乐死,的卢能不能挺过即将到来的多次手术也是个问题。而且即便手术成功,之后的复健也将非常艰辛。 三日赛第三天的比赛终于结束,之后没有选手的成绩超过赫胥狷,她以绝对领先的优势获得了冠军。 然而,作为她的搭档,的卢这匹成绩傲然的冠军马,在壮年时期提前结束了自己的比赛生涯。 这个金牌,是所有人见过最苦涩的一个荣誉。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个月开始日更3000,6000真的完全没有写其他东西的时间了。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在赫胥狷的苦涩和懊悔中, 联运会落下帷幕。 的卢目前还不能进行长途运输,只能先在意国接受治疗,赫胥狷要在这里陪它。只是尹如琢等人已经出来够久, 都是时候回国。 “那静怡,狷狷就麻烦你了。” 反倒是茯苓, 恰好不久之后要在这边参加一个电影节, 干脆继续留了下来。 有熟人照应总是比较让人放心, 更何况现在赫胥狷心情不好, 如果有偶像陪伴没准能快点恢复。 “应该的,我刚来的时候小狷那么照顾我。再说了,老板给我放假, 高兴还来不及呢。” 徐静怡近些年名声更高, 不会再随意接工作,时间确实比较宽裕。 “茯苓, 谢谢你。” 赫胥猗那天撞见徐静怡亲尹如琢之后,两人就没怎么有过交流。虽然尹如琢给了说法,但光光是徐静怡亲了尹如琢的事就够让赫胥猗耿耿于怀了。 不过现在人家主动留下来帮她照顾妹妹,她实在不好意思再介意那件事。 要不是必须回去处理父亲的事,她原本也打算留下来。只是这件事已经拖了一年,她就是想等着赫胥狷比赛结束再进行。如今那边传来了新消息,即便是妹妹还沉浸在悲伤之中,她也必须展开行动。 这件事她已经和妹妹大致沟通过, 赫胥狷虽然震惊伤心,但仍表示愿意支持姐姐。 “不必客气,”徐静怡微微一笑,然后突然贴到赫胥猗耳边,用只有她听得到的声音道, “就当是我为那天的事赔罪了” 赫胥猗的神色五彩缤纷,尹如琢没说什么,四人和她告别,乘上了返航的飞机。 赫胥复伪造遗属以及蓄意谋杀的证据已经收集得十分全面,赫胥猗接下来就打算报警,并正式提起诉讼。 只是把这件事向宋文慧坦白时,出了一些意外。因为伤心忧惧,宋文慧病倒了。然而这也没有动摇赫胥猗的决心,她等这一天实在是等了太久。 “哼。”尹润松扔下报纸,鼻子里发出了冷哼,“这事她和你提过了?” 尹如琢和赫胥猗并排坐在沙发上,神情严峻,如临大敌。 “是的,爸爸。” “是是是,你就同意她这么胡来?”润松控股最近大赚了一笔,尹润松心情正好,本来还没想着去管尹如琢,没想到这赫胥猗一回来就给家里搞事,“她还是尹家的媳妇儿呢!这传出去得多难听?” 女儿搞倒老子,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是尹家那么迫不及待要她家那个爵位! 真要贪图这爵位也就算了,他还想着女儿早点找到真爱和这小妮子离婚呢! “爸爸,已经证据确凿,我们不能姑息赫胥复,他这是在犯罪。” 这谁不知道不能姑息罪犯?可真能狠心亲手把爹给举报,做出这种大义灭亲的事的人那也是屈指可数的! 尹润松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赫胥猗,再一次在心底发出了感叹。 这小妮子真的是个狠人啊。 这事一出,赫胥猗和尹如琢的风评肯定直线下降。在九诸,在一个贵族家庭,女儿举报父亲谋害爷爷,那简直前所未见,闻所未闻。不管真相如何,不管赫胥复有没有错,所有人的第一印象肯定是赫胥猗能这么狠心。 加上举报的还有篡改遗嘱这件事,赫胥猗摆明了就是要跳过她爹继承这爵位,说尹家没参与,能有人信吗? “别给我说得那么义正言辞,我就问你,这事你掺和了多少。” 现在问尹如琢有没有参与当然没有意义,但起码能让尹润松确定,女儿是不是又被赫胥猗骗了。 “我什么都没做,真的。” 沉默了良久的赫胥猗这时也回答道:“爸爸,这件事和如琢没关系,确实是我一个人做的。” 尹润松脸色愈发难看。 “你们父女俩的事我管不着,但你要是想拖尹家下水,这一次真的别怪我不客气!” 赫胥猗面对尹润松的威胁,并未显现出一丝惧意,也没有分毫示弱。 “我一直都知道,您是非常有魄力且明辨是非的人。赫胥复是我爸爸,这件事也关乎赫胥家的名声,要不是他真的做了天理不容的事,我不会冒天大的不韪检举他。” “试问,这件事放到您身上,您会怎么做?” 事实上,不管怎么做都是个人的选择,尹润松确实没办法说赫胥猗,只能臭着脸道:“好,我不管你,但你要立即和如琢离婚。” 尹润松倒也不是真的在意赫胥复,比起赫胥复的卑劣,赫胥猗更让他欣赏。只是整亲家的风评说出去实在不好听,以后没人再敢和她们家联姻可怎么办? 还是他想错了,像赫胥猗这种有手腕有城府的姑娘,放在家里是个□□,实在是不安全,还是赶紧离了离了,之前的事就当尹家倒霉吧! “我知道您怕的是什么,只是现在离婚并不妥当,对提升如琢的名声没有丝毫帮助,反而更有可能影响尹家的风评。” “你——” “赫胥复的罪证无可辩驳,您看看赫胥家这些年在我爸爸的经营下如何窘迫,他为人又是如何荒唐。我和赫胥家其他成员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妻子陷入困境如琢却提出离婚,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吧?” “你!” 赫胥猗说得没错,正因为她说得没错,尹润松才更生气。 她什么都算到了,所以尹家现在是进退两难。他那精明的女儿会看不懂吗?看懂了却不声不响地同意了赫胥猗的做法,这就说明她根本没有离婚的心! 与其说是气赫胥猗,他更气自己女儿不争气! “好好好,我早就知道你这个小妮子不简单,现在都算计到我头上来了?”尹润松看了一眼尹如琢,只差指着她的额头骂,“你对别的事都挺清楚,怎么这上面那么闹不明白呢!” 如琢那一顿操作,空手套了十几亿,消息传回国内,谁不对他有这么个女儿羡慕嫉妒恨的?人怕出名猪怕壮,现在别人正愁没空子攻击尹家呢! 他喜欢看别人嫉妒跳脚却无计可施的样子,但一点儿也不喜欢自己家真的被阴。 “爸爸,我也是考虑过的,这件事短时间内虽然名声不好听一些,但猗猗能早点继承爵位,对我们家还是有利的。” 尹润松刚想说就算赫胥猗早点继承了爵位,和尹家也没关系,结果赫胥猗这时开了口。 “我和如琢没有离婚的打算,我的爵位将来会给尹家的孩子继承。” 尹润松张到一半的嘴又闭了回去,惊讶之余又认真地审视着赫胥猗。而尹如琢,此时也十分惊讶。 这件事两人根本没提过,她所谓的有利其实是指目前还留存的一些贵族特权,在经营上展现出的便利。 虽然已经微乎其微,但有的时候能起到大作用。 赫胥猗和尹如琢没有嫁娶一说,只不过按照婚后的关系来看,大部分人还是认为赫胥猗嫁进了尹家。至于爵位继承规定,除了要求是两人长女以外,对姓氏没有强制性要求。 如果长女姓尹,也就相当于是将赫胥家的伯爵头衔给了尹家。 这是如今唯一一种买卖贵族头衔的方式。 从两代以前开始,国王就已经不能再册封可世袭的爵位,然而当时新兴资本对于头衔的渴望不曾停歇。所以他们推动法案,修改了继承规定,以这种方式来购买贵族头衔。 当然,只有最落魄最走投无路的家族才会答应这种要求,这是对贵族末裔最大的羞辱。 当初两家联姻,尹润松当然不是对这伯爵头衔无动于衷。只不过他从没想过,继承爵位的孩子会姓尹。仅仅是女儿成为伯爵夫人这点,就让他很满意了。 毕竟,真要抢这爵位,差不多就是把人家往绝路上逼,传出去名声只会更难听。 “猗猗。” 尹如琢皱眉,想打断赫胥猗的话,但尹润松已经接着问道:“你的意思是指你和如琢的孩子,还是……单纯指如琢的孩子?” “只要是如琢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 “猗猗!” 尹如琢意识到赫胥猗是认真的,顿时想要让她考虑清楚之后再说,但尹润松更加强硬地打断了她的话。 “你别吵!” 说实话,就连见惯了大风大浪各种诱惑的尹润松,此刻面对赫胥猗的提议也有些心跳加速。 他不是没考虑过用这种方式买个爵位,只是子爵男爵那样的他看不上,伯爵以上的家庭很少真的有落魄到这种地步的。赫胥家前些年惨是惨了点,但也不至于到彻底卖爵位的地步。 外人都以为他不在乎名声,然而事实正好相反,尹润松最在乎的就是名声。只是他不会被名声所累,而是喜欢把事情办得漂漂亮亮。 一个伯爵头衔,对尹如琢来说或许没多大诱惑,但对经历过更巨大阶级差异的尹润松来说,这简直直击要害。 他年轻的时候,资本与贵族力量正在最激烈地碰撞着。当时尹家还远不是如今这个庞然大物,即便是在商人之中也不过是个很新很新的暴发户,贵族们是绝看不上眼的。 那时候留在他心中的执念,即便到如今也发挥着作用。或许随着年龄的增长,随着时代和情势的变化,这种影响慢慢消散了不少,就连尹润松自己也这样认为,但当听到心口的剧烈跳动时,他才意识到事实并非如此。 仔细想一想的话,若非对伯爵头衔有所贪恋,他也不可能会那么果断地撮合女儿和赫胥猗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赫胥小姐真心机girl。 第90章 第九十章 如果说现在还有什么能让尹润松高兴的事, 那肯定是……家里添个新丁! 经过这一年,他基本已经对两人于近期离婚的事不抱希望了。他这女儿就是这样,在遇到赫胥猗前对感情一窍不通, 现在又经历了这些,想想也不可能在短期内恢复。 与其期望这些虚无缥缈的事, 还不如赶紧先生个孩子更现实! 而现在, 赫胥猗的提议犹如锦上添花一般。 不止是个孙女, 还是个姓尹的, 有伯爵继承权的孙女! 尹润松实在难抵心动。 “将来的事,现在又怎么说得准?” 只是尹润松毕竟是尹润松,没有因这巨大的诱惑丧失理智, 很快找到了其中的漏洞。 “你如果和如琢离婚, 这些不都是放屁吗?” 赫胥猗像是没听到他的爆粗口般,仍然保持着微笑。 “我说的是不离婚情况下自己能有的保证, 之前的条约依然有效,所以如琢如果想要离婚,我绝不会有意见。” “哼,说得好像你不会提一样。” 赫胥猗万分肯定地道:“我保证,自己不会提。” “就算你不提离婚,那你怎么能保证——” “够了!”就在尹润松想要一步步确保条件成立的时候,在旁边忍耐良久的尹如琢终于不再沉默,“爸爸, 我们今天来不是要说这件事的,而且,我不同意。” “你不同意?你要和她离婚?” “我没有这样说。” “你没有这样说,那你不同意什么?赫胥猗自己都同意了。” “她没有和我商量,这件事我不同意。不要把孩子说得好像工具一样, 这个话题到此为止。” 尹如琢脸上的怒色把尹润松口中的话堵了回去,生气这种情绪他已经很久没在女儿身上看到过了。 “总之,今天要说的就是这些,赫胥复的事情猗猗会处理好,我也会确保不影响到尹氏,我们先回去了。” 尹如琢说着已经起身朝外走去,根本没招呼赫胥猗。 “那爸爸,我也先走了。” 赫胥猗连忙朝外追去,尹润松坐回到沙发上,半晌才委屈地咕哝道:“干吗冲我发脾气,又不是我提议的。” “如琢,如琢……” 赫胥猗追在尹如琢身后,连声喊着她的名字。只是尹如琢第一次如此彻底地无视了她,显然气得不轻。 所幸车子还是等她上了之后再启动,可见尹如琢不是真的要把她扔下。 “如琢……” 赫胥猗坐进后座,看着尹如琢满脸的低气压,一时心虚不已。 她说这个建议是经过慎重考虑的,也和母亲以及妹妹提过,两人都没有意见。只是在今天说之前,她确实没提前和尹如琢商量过。 “你究竟是怎么想的?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即便是遭受欺骗,尹如琢也没对赫胥猗发过那么大的火。至于那些暗夜里的强势,当作是火热也未为不可。 所以此刻的赫胥猗,确实觉得有些害怕。只不过,这种害怕更接近于做坏事被家长抓包的心虚。 “我就是突然想到的,你也看到爸爸的态度了。” “所以我不是说我来处理吗?” 尹如琢确实觉得恼怒——什么“只要是如琢的孩子,就是我的孩子”,什么“我的爵位将来会给尹家的孩子继承”,她不喜欢这样的说法,更讨厌这种关系。 即便不关乎感情,她也不想只剩利益。 “对不起嘛,我以后不说了。”赫胥猗小心挪到尹如琢身边,拉了拉她的衣袖,语气讨好,“我只是不想你难做。” “爸爸嘴硬心软,只要我不松口,他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你何必给他说这些!” 尹如琢这次的怒火显然很难平息,赫胥猗只得继续讨饶。 “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吧。” 她是真的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心虚。 曾经她将自尊看得很重,将赫胥家看得很重,也将爵位看得很重。然而,经历过这么多事后,她已经彻底明白这些都不过是身外之物。 伯爵,就连她父亲那样的人都可以被称为伯爵,就连亚当那样的人也有爵位继承权,所以这样的头衔究竟能代表什么呢? 这是赫胥家祖辈留下的荣誉,然而后代们并没有很好地维护住它。要不是尹家,她恐怕最终也只能走上出卖头衔的道路,处境也一定比现在更加狼狈。 所以,她认为这本就是尹家该得的。 她曾尽自己的一切去守护这个头衔,所以现在也期望它能去自己该去的地方。 尹如琢终于转过脸看了她一眼。 “如琢。” 赫胥猗并不矮,然而面对有先天优势的尹如琢,这身高实在是不够看。但也正因如此,稍矮的身高给了她一个对尹如琢专用杀手锏。 “……” 赫胥猗抬眼望人的模样实在是太楚楚动人,即便知道这有她故意的成分——不,不如说正因为她是明目张胆地费心讨好,所以更让尹如琢觉得“解气”和可爱。 无论是谁,都很难对这样的赫胥猗发火。 虽然有一点不甘心,但尹如琢的怒火确实已经消失殆尽。 “以后不要这样了。” 她最终只是轻轻地叹息,带着一丝纵容,放缓了语气。 “我保证。” 赫胥猗见她气消,试探着靠向了她的肩膀。尹如琢迟疑了一下,到底还是伸手抱住了她。 “但爸爸有几点说得没错,接下来我有一场硬仗要打,尹家的名声一定会遭受影响。” “这之前又不是没想过。不过是些流言蜚语而已,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背地里议论的人还少吗?” “但这毕竟是因为我……” “那也不需要用你说的方法来弥补。” 赫胥猗不再辩解,乖巧道:“我知道了,以后不会再说这个。” 而且也不需要再说,只要在尹润松脑中留下这样一个念头就足够了。她相信尹润松的精明,当确定两人确实不会离婚的时候,推波助澜也就成了必然。 尹如琢无奈地望着赫胥猗,把她心里的想法看得一清二楚。 没错,这样做无疑能减轻尹润松对两人的阻碍,毕竟她们已经决定一直保持这样的关系了,但这也催生了新的问题——孩子,当初的尹如琢是因为不想被打扰二人世界,所以暂时没考虑这个问题。而现在,她压根就没有这个念头。 她可以和赫胥猗保持这样的关系,但并不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要孩子是一种负责任的做法。 只是赫胥猗的想法——或许不带感情进入这段关系真的能更从容地面对遇到的问题,如果只是出于利益考虑的话,两个人要一个孩子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至于要她生其他人的孩子,那尹如琢可真的是一点点都没有考虑过了。 “好了,接下来先处理好爸爸……赫胥复的事吧,其他不要多想。” “嗯。” 在赫胥猗向警方提交了证据不久后,赫胥复就已经被抓捕归案。不过似乎是因为案件过去太久,即便有赫胥猗提供的证据,警方的调查取证和确认仍进展缓慢。 就在这时候,赫胥复突然被保释了。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赫胥猗措手不及。就她所知,赫胥复欠债累累,认识的几乎都是些狐朋狗友,其中根本没有那么大方且有权势的人愿意为他担保。 去保释赫胥复的是九诸十分有名的律师孙智兴,不出意外的话,他接下来很可能还将为赫胥复辩护。 孙智兴在律师界有着鬼才的称号,在普通群众里的风评极差。因为他专为有钱人打官司,打的还统统是那种铁证如山的案子,并且有着非常恐怖的胜率。 可以说,这是赫胥猗现在最不想遇到的一个对手。 “孙智兴竟然出手了。” 尹如琢对孙智兴了解不多,只知道他专为有权有势的人打刑事案件,收价极高。她偶尔见过几次,双方没什么交流,留下的印象也不深。 但有一点她是确定的,这一场官司没有千万级别的费用,他不可能出手。 暂且不论赫胥复的弑父这件事,只单说他身上伯爵这一头衔就值这个价。若能帮他保住头衔,以他和家里的关系,改将伯爵之位传承给他人,法律是上允许的。 继承法本质上是保护家族、家庭以及正统的法律,所以长子长女没有犯大错的情况下,想将爵位另传他人,在法律上不可能被承认。 这也是赫胥猗想方设法收集赫胥复罪证的原因。 而现在赫胥猗的这一行为无疑将家族和赫胥复对立起来,只要赫胥复赢了官司,爵位很可能就会旁落他人。 “爸爸一定是用爵位和他人做了交易。”赫胥猗能够想到的只有这一可能,毕竟赫胥复身上已经没其他有价值的东西,“问题是谁和他做了交易。” 尹如琢虽然没用尹家的势力和自己的人脉插手这件事,但也时常帮忙出谋划策。她的经验、见解和智慧能帮赫胥猗看透很多事。 “这是最有可能的情况,但我觉得对方的目的可能不仅限于此。至于究竟是谁,目前恐怕看不清。” 尹如琢和赫胥猗一样,一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委托了清道夫去查。只是时间尚短,还没什么有价值的消息传回来。 “你认为对方有别的目的?” 尹如琢总觉得这件事不简单。 因为从赫胥猗报警到抓捕赫胥复的时间很短,收押阶段也没有人去探望,孙智兴直接就去将他保释出来了。 也就是说,要么是双方早就商量好的,要么就是对方主动找上门。而需要注意的是,赫胥猗耐下性子准备了一年,检举的不仅是赫胥复弑父的罪行,还有他伪造更改遗嘱,篡夺爵位的证据。 也就是说,无论他的谋杀案是否成立,赫胥复保留伯爵头衔的可能性都很低——这应该是赫胥复没有预料到的,所以也不可能提前和对方商量好。 可即便如此,对方仍然选择的出手,单说是为了爵位风险是不是有些太大了呢? “嗯,我是这样想的。如果真如我所想的那样,那么对方很快就会浮出水面了。毕竟,单单有孙智兴是赢不了这场官司的,” 作者有话要说:  来了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赫胥猗很快就知道了尹如琢话中的意思, 之前已经尘埃落定的张景宣案突然提起上诉,并且案件一直仍在调查中的张申也被保释出狱。 张申案子说简单很简单,只有贪污以及一个包庇张景宣妨碍司法可以算是刑事案件。可说复杂又极其复杂, 他以自己学者的身份周旋在权贵和资本之间,其中究竟有多少暗中交易, 真查起来, 那牵扯的范围实在是太广了。 很多人都不希望查下去, 就连尹如琢也是。因为如果惊动张申背后的势力, 很有可能对赫胥猗造成不利。 可是有的人不希望查,自然就有人希望查。所以张申那简单的案子拖了一年多都没一个定论,就是双方角力的结果。 当然, 这件事无论是尹如琢还是赫胥猗都没有掺和, 毕竟,赫胥猗的目的只是要张景宣父子倒台。 只不过从目前的情况看来, 张申似乎终于和背后的人完成了交易。对方不仅要保他,也要保张景宣。只不过现在的情况更加复杂,赫胥复也牵扯到了其中。 张景宣提出上诉,律师孙智兴,增加新证人赫胥复。 没有比这个更残酷的消息,父女俩彻底站在了对立面,没有一丝掩饰,全是狼狈与不堪。 赫胥猗面无表情地关闭了邮件箱, 坐在椅子上半天没有动作。她就这么沉默地望着电脑屏幕,然而那上面除了壁纸以外没有开任何软件。 时间一长,屏保跳出,但赫胥猗依然没有反应。 没有人知道她此刻在想什么。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赫胥总经理。” 是秘书的声音, 没有先打电话,而是直接来敲门,这有一点反常。 赫胥猗惊醒,平复了一下情绪后,问道:“有什么事吗?” “您的妻子来了。” 如琢? 赫胥猗一愣,然后连忙起身亲自去开门——秘书身边站着的果然是尹如琢。 “猗猗,”尹如琢站在秘书身后,面色平和地问道,“现在方便吗?” 赫胥猗没有任何犹豫,把尹如琢让进了办公室。 “怎么了,突然来公司,是有什么事吗?” 她表现得十分正常,口里问着,随手已经关上了门。 尹如琢没有立即回答,只是平静的面容出现了一丝波动。赫胥猗看到她坐在沙发上,目光担忧地望着自己。 几乎瞬间赫胥猗就明白,尹如琢也已经知道了这些消息。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好一会儿,尹如琢突然向她伸出了手。 “猗猗,过来这边。” 赫胥猗浑身一震,然后就像是被蛊惑了般,愣愣地走到了她身边。 尹如琢顺利地抓住了赫胥猗的手臂,让她坐进自己怀中。 尹如琢的手臂相对于普通女性来说更有力一些,怀抱似乎也更加温暖。这一刻,她什么都没说,只是坚定地把赫胥猗密密包裹住。 “如琢……” 赫胥猗的声音终于出现了一丝颤抖。 尹如琢后仰靠向沙发背,不止将赫胥猗搂在怀中,还轻轻拍着她的肩膀。 “没事的。” 赫胥猗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终于将头安心地落在了尹如琢的肩头。 没事的,究竟是指什么没事呢?赫胥猗这时没有想清楚。 只是当听到这三个字时,她心中的彷徨、不安以及委屈突然烟消云散了。 虽然确实没有预料到赫胥复会无耻到帮张景宣作证,但说起来,在她决定要将父亲举报时,两人就丝毫没有转圜余地地站在了对立面。 赫胥复要么认命接受法律的裁定,要么垂死挣扎与她针锋相对。既然是垂死挣扎,那么赫胥复无论做出什么事都不值得惊讶。 他如丧家犬般东躲西藏了一年,料定了女儿的脾性,又怎么会不早做准备呢? 父女反目于情于理都难看至极,但这就是两人现在的处境。而比起赫胥猗,赫胥复才是真正的孤家寡人。 没错。 赫胥猗望着尹如琢的侧脸,将心底的那一丝动摇就此抹去。 她做的是正确的事,身边还有妈妈、妹妹、朋友以及爱人的支持,赫胥复又如何能对她造成伤害呢? “你就是因为这件事来的吗?” 赫胥猗伸出手搂住尹如琢的脖子,声音中带着喜悦。 尹如琢显然看出她的情绪已经好转,安心的同时也对她立即的得寸进尺有些微抵触。 这个消息几乎毫无预兆,她一看到就让吴卓把车开到精琢,也没有提前通知赫胥猗。幸好精琢的员工都认识她,直接将他带到赫胥猗的办公室。 看到赫胥猗时,尹如琢知道这件事终究影响了她。 当然,将心比心,没有任何人会不受这种事的影响,这也正是尹如琢赶来的原因。 赫胥复之于赫胥猗,之于整个赫胥家都犹如一个灾难。可以说,十六岁以后赫胥猗的性格几乎都是由这位父亲的荒唐成就的。 尹如琢受过赫胥猗的欺骗,却因此更加明白她复仇的决心,以及赫胥复的错误,自身的错误对赫胥猗的巨大影响力。 所以,她义无反顾、毫不犹豫地来了。 “只是刚好经过而已。” 这或许是出于她没有压抑完全,因而残留在心间的爱意,但只是作为朋友、只是作为今后共同生活的伙伴,只是作为名义上的妻子,她觉得自己也完全有义务在此时帮助赫胥猗恢复情绪。 当然,这些没必要让对方知道,起码她不会亲口承认。 自从两人开始保持这种关系后,赫胥猗就察觉到尹如琢对某些方面的在意。 曾经毫无保留的爱意此刻应该并没消失,只是被尹如琢很小心很小心地藏到角落之中,并且犹如禁忌一般不肯被人触碰——尤其是自己。 那似乎是尹如琢心中的一根刺,稍一拨动就会撩动她的神经,将她变得敏感而难以接近。 赫胥猗明智地阻止了想要确定她在意自己的这个念头,小心地安抚尹如琢被撩的逆鳞。 “不管怎么样,都谢谢你。”她像是相信了尹如琢的话,像是不知道她的关心是出于爱,谨慎地试探着,靠近尹如琢的唇瓣,“你待会儿还有事吗?” 现在是下午三点,离下班只有两小时,尹如琢再回景润已经没什么意义。那么留在这里,两人一起下班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尹如琢显然也领会了她的意思,只是略微思考了一下。 “没什么着急的事。” 没什么着急的事,意思就是不用回景润。 “那待会儿一块儿走吧?” “你下午忙吗?” “只有一些文件要看,快的话我们可以早点回去。” “那我和你一起看吧。” 赫胥猗一直接受着尹如琢的指导,尹如琢对精琢的情况也十分了解,两人没什么需要隐瞒,赫胥猗当然不会拒绝。 精琢目前最大、最重要的项目无疑是和奥特加的合作,赫胥猗要看的也正是这部分文件。 办公室里有两把椅子,只不过其中一把在办公桌对面。赫胥猗让尹如琢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然后……自己坐到了她的腿上。 她坐得极其自然,导致原本以为她会去对面拿椅子的尹如琢愣了好一会儿。 “怎么了?” 身后半天没有动静,赫胥猗疑惑地看向了尹如琢。 尹如琢想起了当初自己在意国的举动,对现在的情况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没什么。” 很难知道赫胥猗是有意还是无意,不过刚才在沙发上那么亲密,现在好像也没有必要特地避嫌。 “你打开看看吧。” 上次虽然以这样的姿态给赫胥猗讲解过案例,但从没以这种姿势正儿八经地工作过。 赫胥猗的态度很认真,一边看派驻意国的工作组传回来的报告,一边向尹如琢询问有疑惑的地方。精琢的这个新式建材是奥特加最好的选择,所以赫胥猗期待的并非是奥特加单纯向精琢购买商品,而是达成合作。 而既然是合作,所要考虑的就不仅是价格问题了。 时间在两人偶尔的讨论中缓缓流逝,当赫胥猗开始回复邮件时,尹如琢已经不用再做什么。时间才过去了一个小时,比预期中短了不少。当注意力从工作上移开,尹如琢不可避免地在注意起身上的赫胥猗。 与上学的时候不同,现在的赫胥猗也几乎都是职业装挂身,完全是一副职场精英的模样。 只不过比起更常穿裤装的尹如琢,她显然更偏好裙装。 尹如琢从没想过,自己的注意力竟然会在工作时分散到这种地步。 她靠在椅背之上,而赫胥猗的身体微微前倾,这个角度能从上至下地看到身前人修长脖颈、线条柔美的背脊以及挺翘的臀部。双手搂着的细腰不盈一握,腿上的柔软此刻似乎也越发明显。 尹如琢更切实地感受到,两人此时的姿势很糟糕。 她明明只是想来安抚一下猗猗的情绪,不管怎么说都不该发展到这种旖旎的程度。 尹如琢正打算把手从腰间收回,赫胥猗却在此时完成了发送,转头望向了她。 两人目光相接,尹如琢微有一些愣神,赫胥猗却已经向着她靠过来。 “好像比预期结束得早了一点。” 成为这样的关系之后,两个人在某方面似乎更默契了一些,尹如琢准确地接收到了某些讯息。 “那是回家还是……” “还是给员工带个好头吧。”赫胥猗微笑着搂住了她的脖子,“办公室……不也挺好吗?” 这算是什么好头呢? 尹如琢有点想笑,却更加经受不住赫胥猗的诱惑。两人关系的改变或许有痛苦,但至少在这一点上,她品尝到了比过去更美妙的滋味。 作者有话要说:  比过去开了更多的车,并且实践着尝试更多地方这一承诺。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知道赫胥复准备出庭为张景宣作证后, 两人当然不是没有防备的。不过与其说怕他的出现会颠覆案件的结果,不如说更担心会毁坏赫胥猗的名声。 而事实,也正是如此。 在案件开庭之前, 外界已经开始流传起了各种谣言,赫胥猗和张景宣曾经的关系也再一次被推上了风口浪尖。 这是孙智兴的常规操作之一, 控制舆论。 张景宣案主要分为两个部分, 八年前肇事逃逸导致受害者死亡, 还有之后的找人顶罪妨碍司法, 另一个则是绑架杀人既遂,这都是证据确凿的案子,所以想要彻底逃脱是不可能的。但孙智兴也从来不是只做无罪辩护的, 这其中可以操作的地方还有很多。 譬如原本案件中是肇事逃逸致人死亡, 但如果受害者是当场死亡的,刑期将减到七年以下。绑架杀人既遂这一点, 可以往冲动伤人方向辩护。 张景宣之前由于案件影响恶劣,都量了最高刑,一共判了三十多年。而尹如琢找了专业律师团分析,孙智兴绝对有能力把刑期压五年以下。之后的事就好办了,表现良好减刑,甚至争取缓刑都不是不可能。 赫胥猗自然不会决定坐以待毙,邀请的律师能力绝不输孙智兴,只是接下来一场硬仗变两场, 真的很消耗人的精力。 而比起官司,更先到来还是舆论对赫胥猗的影响。 今天赫胥猗要参加一场建筑行业峰会,而且还是主角之一。每年一度的行业峰会,建材商、建筑商、房地产商,相关行业有点名气的企业都会来参加, 为的当然是生意。峰会一共三天,就在燕京举行,也邀请了部分媒体前来参加。 精琢今年新出的轻钢十分夺人眼球,尤其是在提出修改行业标准之后,说是同行竞争对手的眼中钉也不为过。 行业标准当然没那么容易修改,赫胥猗也没打算只靠这一次就能修改,她要的不过是引起话题,让自己的产品进入采购方的视野之中。 这一次峰会是她第一次在几乎所有同行面前展示自家产品,其他参会人员自然也是虎视眈眈,说她是这场峰会最受关注的人也不为过。 精琢脱胎于许氏建材,说新不新,只不过许氏建材是相当传统老牌的企业,产品传统、理念传统、经营方式也传统。许秦雄接手公司之后看起来似乎是要变革更新,然而他所做的不过是一种资本运作,粗暴扩张,实质上并不是对公司的革新。 后果大家也都看到了,因依靠尹氏一家采购商,以及盲目投资,许氏的抗打击能力低得不堪一击。 之后赫胥猗接手,就在众人以为这是尹氏的一步棋时,景润集团却没有将其纳入自己的商业版图。再之后,仅仅是一年多的时间,赫胥猗就完成了公司的转型以及新产品的上市。 柳轻卿的轻钢,当初报道一出,国内的许多企业也看到了商机,只是他们都没有打动柳轻卿的心。或许是因为一开始的迟疑,或许是因为诚意不够,又或许人家私交更好。总而言之,当这个研发得已经足够成熟的产品最终在精琢实现量产化时,行业中的所有人都知道,一场变革即将到来。 标准要变,观念要变,格局也要变。 可能不会那么快,但也绝对不会等太久。 这是公认的事实,如今没有人会轻视精琢,尤其在得知它与奥特加集团的合作之后。 只不过精琢是精琢,赫胥猗是赫胥猗,没人会轻视精琢,但不意味着没有人轻视赫胥猗。 这一行业女性从业人员相当少,也公认为是最不适合女性从事的行业之一,所以当赫胥猗决定接下精琢时,所有人都认为她只是挂个名头,工作上的事自然会有其他人处理。 毕竟背靠景润,资源上应有尽有,可能只是尹如琢给妻子打发时间用的呢。 很多人都有这种固有思维,却完全忘记尹如琢也是女性,也同样在商场上雷厉风行。因为她的强大,与一些人的固化思维冲突,最终结果是他们下意识地把尹如琢开除了出女性这一性别,只有这样,才能继续看低其他女性——譬如她的妻子赫胥猗。 做报告的是赫胥猗本人,初上这样的大场面,她依然保持着从容不迫。 台下坐的都是行业中的资深大佬,在专业知识方面,即便是经过一年多的恶补,她仍比不上这些人。但是对轻钢的了解,她相信除了自家技术部门的人以外,自己不会输给其他人。 她很快开始了自己的演讲展示。 台上美丽从容,又落落大方的女性确实吸引着众人的眼球。对于这位最近处于风口浪尖上的伯爵长女,众人的感官各有不同。 赫胥猗是典型的大家闺秀长相,即使她穿着职业套装,化了稍显凌厉的妆容,但灯光之下柔美恬淡的五官,铿锵却不失柔软的音调,以及得体优雅的笑容,展现出的都是一种贵女的气质,与尹如琢全然不同。 出身贵族之家,接受着最正统的贵族小姐教育,她的举止都已经养成了习惯。端庄、优雅,赏心悦目,犹如温柔的水,缺乏进攻性和气势。 只在这一点上,她的妻子尹如琢就和她截然不同。 和尹如琢打过交道的人都知道她的厉害之处,单单只是气势就能让人忘记去欣赏她的美貌。一定要思考再思考,斟酌再斟酌,稍不注意就会被带入对方的节奏。可即便如此,能和尹如琢正面交锋的人依然屈指可数。 尹如琢是“猎犬”,不止是因为她有敏锐是商业嗅觉,也是因为她有锋利的爪牙,以及让人胆寒的气场。 只不过赫胥猗嘛…… 台下的人一边听着她的报告,一边比较着这对妻妻。对于报告的内容,大多数人都没有错过,然而专心程度明显不够。 报告准备得很完善,大家都听得很清楚,可以看得出赫胥猗很认真,可似乎缺乏一丝说服力。 很多人的思绪开始飘散,开始想起最近的新闻,想起事关赫胥猗的八卦。 和父亲的决裂,一年多前事件的后续影响,以及和那名指挥家的一些恩怨情仇。 在场的大部分人工作繁忙,没时间关注那些小道消息,然而像尹如琢妻子这样的身份,任何关于赫胥猗的消息都是值得关注的。尹氏最近因为这些事,股价还跌了一些,看热闹的人可不少。 尹家到现在还没有任何表态,但起码表面看来,家里风平浪静,两人的感情也未曾受什么影响。 举报赫胥复究竟是不是尹家的意思呢?赫胥复出庭为张景宣作证又是个什么意思呢?尹如琢和赫胥猗的真实关系究竟如何,尹氏之后会有什么动向呢? 各种好奇、恶意的猜测,从赫胥猗上台之后开始就没有停过,即便她所做的报告对同行竞争者来说是十分重要的讯息来源,但很多人对她的关注依然不在工作上面。 这些人想了一通,再将注意力转回到台上时,赫胥猗已经轻笑道:“好了,接下来是提问时间。” 提问时间?已经讲完了吗? 没错,讲完了,轻钢可以公布的东西赫胥猗都一一讲解完毕,思路清晰,简单易懂,就算他们很多人没认真听,现在回想起来也一点不吃力。 很快有人开始提问,赫胥猗一一作答,即便是遇到故意刁难的问题,也十分得体友好地应对。 确实有点太温柔、太温顺了,众人再一次如是想到。 接下来还有不少其他企业要做报告,赫胥猗下场回到精琢所坐的那片区域,还没坐下宋锦绣已经愤愤不平地道:“什么鬼问题,说的好像他们都是生下来就懂一样,竟然还明嘲暗讽说你是女人。你讲解得那么清楚清晰,我都听懂了,这像是不懂的样子吗?就因为入行才一年就要被质疑讲解内容的可靠性,我真是服了!” 陪同赫胥猗一块儿来的除了助理之外还有宋锦绣,原本是希望柳轻卿一起来的,可惜人家不喜欢这种场合,说什么也不干。 宋锦绣这一连串的话表明她已经憋了很久,也不管旁边的人听不听得见,倒豆子一般向赫胥猗一顿吐槽。总算还知道压低点声音,周围的人即便听到也当没听见了。 “咳咳,表姐,我们还是听接下来的演讲吧。” 宋锦绣皱了皱鼻子,对赫胥猗泰然的态度有些不满,不过眼睛已经扫向了左前方的一桌人。 “你就是太能忍了,要我肯定当场爆发。” 赫胥猗注意到她的目光,也看向了那一桌人,心下叹了口气。 那一桌坐着的人是宋文泽,宋锦绣的父亲,她的舅舅。 宋家是九诸地产巨头,和旗下结构丰富的景润不同,宋文集团专注地产行业。宋文泽继承了父亲几乎全部的资产后,一度是九诸财富榜第一的有力竞争者。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考虑,这一次的峰会他竟然亲自来参加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吃饭吃晚了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宋文泽是赫胥猗外祖父宋嬴的私生子, 和宋文慧同父异母。而且宋文泽出生比宋文慧要早,这对宋文慧的母亲来说是极大的羞辱。不仅如此,宋嬴极其疼爱这个私生子, 不顾外界眼光,几乎将名下财产全部给了这个儿子。 宋文泽也确实很有本事, 之后不仅进一步扩张了宋家的商业版图, 甚至娶到了子爵的次女, 也就是宋锦绣的母亲。要知道, 私生子这一身份是宋文泽身上洗不去的污点,而这污点对贵族来说是尤其难以接受的。 就像宋锦绣,即便母亲是子爵次女, 然而因为父亲是私生子的原因, 她在圈子里天然就不受欢迎。 不过两年前发生的事,像是历史轮回一般, 和姑姑一样的命运降临在了宋锦绣的身上。不同的是,她性格泼辣,母亲也更有先见之明,在经历了那次差点失身的事后,拿着母亲的遗产干干脆脆地从家里搬了出来。加上有祝惜辞庇护,一时也没被家里怎么样。 宋锦绣对宋文泽的感情要比赫胥猗对赫胥复的更加复杂,毕竟在母亲去世,私生子出现之前, 宋文泽对她一直不错。 “表姐。” “我没事,”宋锦绣收回目光,神色冷淡地道,“咱们也算难姐难妹了,不用安慰我。” 虽然情况略有不同, 但也确实算得上是难姐难妹。 峰会还在进行,不过台上今日做展示和报告的企业已经全部结束,接下来是一些互动娱乐的表演,台下的人已经可以开始走动交流。 精琢这边很快就靠过来了不少人,大多都是对轻钢感兴趣的建筑公司和房地产商。赫胥猗和他们交换了名片,有一些甚至直接预订了见面时间。可见即便刚才对赫胥猗的能力有所怀疑,但对轻钢还是十分感兴趣的。 宋锦绣见到这样的场景一扫刚才的郁闷,打从心里感到开心。 在进入精琢工作之前,她绝对算得上是个不事生产的大小姐。如果可以的话,她挺高兴能够坐吃等死的,父亲对她似乎也就这样的要求。只不过大学选专业的时候,母亲强烈要求她选择财务方面的专业,她恰好看不上大家小姐玩的那些音乐文学的,也就听从了母亲的建议。 现在想来,恐怕妈妈早就有了预感,这才未雨绸缪。 只不过就算她有一个能干的母亲,最终也没逃过和姑姑相同的命运,除了母亲留下的几千万遗产和房屋首饰以外,宋家其余的东西恐怕都不会属于她。 虽说她本身不喜欢经商,估计也没能力去管理那么大一个公司,可一想到那么一大笔财富会被那个私生子继承,怎么想都不甘心。 她俗得很,自己不想管公司那就光拿分红呗,不工作还有几乎一辈子花不完的钱,这样的生活不香吗? 所以那个便宜弟弟刚被接进家的时候,她说什么都不想善罢甘休,准备来场尔虞我诈的宅斗。 可惜她那点斤两在老谋深算的父亲面前实在不够看,甚至差点搭上了自己一辈子的幸福,这才幡然醒悟——好啦,主要是抱上了祝惜辞的大腿,两相权衡之后决定不去较那个劲了。 几千万和宋氏家产来比虽然只能算九牛一毛——尤其今年财富榜一出,看到宋文泽成了九诸排名第三的富豪后,宋锦绣这种落差感更大了——但省着点花小日子也能过得不错了,再说她还有个能干多金还是贵族的女朋友,钱方面是不用愁的。 只是这样的日子过着过着她也感觉到了空虚,一方面是面对父亲的无力,另一面则是面对祝惜辞的自卑,看着赫胥猗这破而后立的决心,她一下子也热血沸腾起来,毫不犹豫地加入了精琢,把自己手中的现金几乎孤注一掷般投入了进去。 她虽然不像赫胥猗花了那么多的心思,但也算看着精琢一步步走来,如今能够有这样的成绩,她也觉得十分骄傲自豪。 她自己本事是不大行,定性和决心也不够一些,可她看人的眼光好啊,无论是祝惜辞还是赫胥猗,她都没看错! 宋锦绣正开心呢,结果耳边突然传来了一个颇有威严的声音,让她脸上的笑容直接凝固住了。 “锦绣,跑到这种地方来玩,怎么不回家看看?” 不止是她听到这个声音,赫胥猗也同样听见了,周围想向她搭讪的人这时不约而同地退开,一个相貌威严,留着八字胡的男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宋文泽,绝对是今日现场的重量级嘉宾,小一些的企业大多是老总出马,但像宋文这样的大集团,董事长亲自出马还是很罕见的。 其他人都非常识相地给他让出了道路,表现得十分恭敬。 宋锦绣神色一变,偏开脸抿着唇一言不发。赫胥猗下意识地上前了一步,将她挡在了身后,神情平和地道:“舅舅,你也来啦。” 宋文泽点了点头,像是称赞般对她道:“真没看出来,猗猗你竟然那么有天赋,只不过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就已经做得有声有色了。” “哪里,和舅舅比还差得远呢。” 赫胥猗和宋文泽看似和平的对话之下,暗流涌动,即便是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此时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不对。大多数人只以为赫胥猗和宋文泽的矛盾在于母亲,然而真正让她抵触这位舅舅的原因还是他对赫胥庄园的觊觎。 如果不是宋锦绣提前给她透露了消息,又出手相助,赫胥庄园那个时候估计已经被宋文泽蚕食鲸吞得连渣也不剩了。 不过事情到底没成,赫胥猗对宋文泽并没有像对许秦雄和张申那么痛恨,只想着以后两家井水不犯河水,不要往来就好。 至于和宋锦绣发展出的友情,算得上是一场意外之喜吧。 “这怎么能一样呢?你还年轻。”宋文泽坦然地接受了赫胥猗的说法,眼一错又看向了宋锦绣,“这段时间谢谢你对锦绣的照顾,她没有给你添麻烦吧?” “怎么会,表姐帮了我很大的忙。” “我听说了,她现在是精琢第二大股东?” “没错。” “看来在我不知道的时候,锦绣本事也见长啊。” 站在赫胥猗身后的宋锦绣,此刻只觉得无比恶心。 她从前对这个父亲十分尊敬,即便其他人都在背后讽刺他的私生子身份,但在她眼中,父亲的形象高大慈爱。为了得到他的夸奖,她努力去讨好结交那些自己不喜欢的贵族小姐,去做自己不喜欢做的事,要不是母亲时常教导她,她或许如今也无法醒悟。 而母亲去世之后,父亲的一系列行为都让她失望至极,那一天将她像货物一般扔给别的男人,就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其实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质问他,也有无法压抑的怒火想要发泄,可是她知道,自己除了逞口舌之快以外没有任何方法对付这个父亲,他们的力量对比太悬殊了。 所以她只能忍下,只能假装不在意,只能努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私底下再见,她或许能对这个父亲发通火,然而这是行业峰会,即便不为了自己想,她也得为赫胥猗以及精琢考虑一下。 她忍了! “在和表姐的合作中,我们确实都获得了不小的进步,不过在我看来,她原本就很有能力,只是您没有看见而已。” 听着赫胥猗为自己说的话,宋锦绣一时觉得眼眶发热。两人小时候的感情并不差,可她因为顾及父亲,因为妒忌赫胥猗和祝惜辞的关系,也因为心虚,生生把姐妹情谊给斩断了。 向来没心没肺的她,此刻品尝到真实的懊悔。 宋文泽终于收回了在宋锦绣身上的目光,看向面前毫无惧意的赫胥猗,呵呵一笑。 “你说得很对,我不仅没看清自己的女儿,也没看清外甥女的能力。最近你和妹夫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真是让人唏嘘。怎么样?有什么需要舅舅帮忙的,你只管开口,不必不好意思。” 在场的人再怎么腹诽,至少都放在心里,可宋文泽就这样不顾体面地把这些不适宜的话题扔了出来,可见半点没有为赫胥猗留面子的打算。 “我们家的事就不必舅舅挂心了。” “啊,是这样吗?舅舅也只是担心而已,毕竟不止是你爸爸的事,张家的案子也要重启。那些流言蜚语传得那么难听,我是怕你这尹家的媳妇不好当,家里有没有靠山,受了委屈。” 这可就是□□裸的羞辱了。 宋锦绣听到这里终于忍不下去,一步上前就想为赫胥猗出头。赫胥猗却伸手轻轻一挡,淡淡地道:“流言蜚语终究只是流言蜚语而已。” 在宋文泽的挑衅羞辱面前,赫胥猗仍然保持淡定矜持,这样的情况与其说是软弱,不如说是有魄力。 围观的人之中终于有渐渐意识到这一点的,再一想近期赫胥猗所做的那些事,似乎一件都和温柔、温顺挂不上勾。 这些人意识到这点后竟隐隐生出几分期待,想要看看这场闹剧究竟会以什么样的形式结局。 宋文泽居高临下地看着神情淡然的赫胥猗以及愤怒的宋锦绣,目光与表情之中有一丝轻蔑。 “可无风不起浪,谁都知道你和张家公子青梅竹马,尹总就算表面不说,心里一定也忌惮着这些,毕竟,传出去可不好听。” 他似乎打定了主意今天要让赫胥猗下不来台,作为一个长辈以及商界巨擘,却一而再、再而三地与一个晚辈过不去。 赫胥猗咬着牙正思考着要如何应对,从人群后却突然传出了一道她无比熟悉的声音。 “我从来不知道,原来宋总这么关心我的家事,又这么了解我的内心。”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晚了。过年比较忙,这个月日更三千,还是中午11点,看情况加更,大家新年快乐!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这个声音一响, 围观人员纷纷让开路来,尹如琢面带笑容站在不远处,身边还站着神色不悦的祝惜辞。 “如琢。” 赫胥猗并不怕宋文泽, 但也明白自己目前这种情况下在他这里讨不着好。尹如琢出现的那一刻,她重重松了一口气。 过往她或许会因为自己这样依赖对方而心态失衡, 但现在, 她只觉得安心。 有一个人坚定地站在自己身边的感觉很好, 她需要的并不是去拒绝, 而是接受和回报。 尹如琢看了宋文泽一眼,而后径直走到赫胥猗,笑道:“对不起, 我来晚了。” “不晚, 刚刚好。” 所有人都没料到尹如琢会来,毕竟景润作为综合性集团, 就算来行业峰会也是旗下专门的负责人。就连赫胥猗这一回也不知道尹如琢会来,听到她的声音时惊喜而不敢置信。但她很好地把自己的惊讶压了下去,表现出的是全然的喜悦。 两人短暂对视,而后共同看向了宋文泽。 “宋总好久不见。”尹如琢轻轻环住赫胥猗的肩背,笑容未达眼底,“没想到你对精琢的产品也有兴趣,今天亲自到峰会来了。” 按辈分,她本也应该叫宋文泽一声舅舅, 但以她的身份只用宋总称呼,任何人都说不出毛病来。 宋文泽轻视的神色已经一变,目光晦暗地看着两人的互动,又扫了一眼已经走到宋锦绣身边的祝惜辞。 “我也没想到尹总会来。” 更没想到侯爵家的小姐会一起。 过去他倒是希望自家女儿能结交上这个朋友,现在只是多了一个难缠的对手而已。 “猗猗第一次出席这种会议, 我自然希望能看到她的风采,可惜有些事情耽搁了,还是没有赶上。” 尹如琢对赫胥猗的维护,以及两人展现出的默契和自然而然的亲密,怎么看都不像是感情出现问题的样子。众人此时也看出来了,不管是赫胥复的事情有什么内情,起码张景宣根本没有影响到两人。 是感情深厚也好,是同盟关系坚不可摧也好,总而言之,尹如琢展现出了她坚定的态度,那就是无条件地支持赫胥猗。 只要有这一点,赫胥猗差不多就立于不败之地了。 宋锦绣见到祝惜辞,心中的那点委屈一发不可收拾起来。她可没赫胥猗的隐忍,一边特别特别特别娇气地抱住了祝惜辞的手臂,一边狠狠地瞪向了宋文泽。 “惜辞……” 尹如琢比她爸有钱,祝惜辞比他爸有身份,两人都来了,她还怕什么? 宋锦绣十分“小人得志”,根本不怕被人说什么“胳膊肘往外拐”“吃里扒外”,摆明了就是要抱大腿和老爹对着干。 她爹都能把她卖给别的男人了,她还留什么情面! “你没事吗?” 平日里祝惜辞总表现得对宋锦绣不假辞色,但关键时刻,她的关心也溢于言表。宋锦绣第一次见她如此毫不掩饰地关怀自己,心里头想的明明是自己很有事,嘴里却不知道为什么否认了。 “我没事。” 面对祝惜辞,她向来是要把一分委屈说出十二分来的,谁让对方总是表现得那么不在乎。但其实她心底里也知道,祝惜辞在乎自己,否则不可能违背父亲的意愿,和自己在一起那么久。 祝惜辞松了口气,主动握住她的手,像是在告诉宋锦绣,自己就在这里。 “对不起,我来晚了。” 她接到宋文泽也来参加会议的时候就心道不好,赶紧给尹如琢打了电话,让她带自己一块儿来。 就是因为去接她,两人才会晚到了一段时间。 “没事啦,反正我没做演讲,你又看不到我的风采。” 宋锦绣有祝惜辞在身边,一点儿没有刚才咬牙忍耐、气恼却束手无策的模样。她的注意力似乎已经完全放到了祝惜辞身上,像是忘记对面还站着自己的父亲。 对同行婚姻、同性情侣,现在社会上仍然有着泾渭分明的两种态度,只不过得益于法律以及科技的进步,把这种事视为平常的人渐渐多了起来。在场的人不能说都抱着这样的观念,但会大惊小怪的确实已经是少数。 而且都是商人,生意比一切都重要,没人会在这时自找没趣。 宋锦绣在后面和祝惜辞说悄悄话,前面则是尹如琢和赫胥猗在应对宋文泽。 宋文泽敢当面羞辱赫胥猗,却不敢真的拿那些话冒犯尹如琢——起码现在不是时候。 “看来是我多虑,尹总对猗猗这么上心,我这个当舅舅的也就放心了。” 他没讨着好,这时也不准备继续浪费口舌,只在最后看向宋锦绣。 “锦绣,有时间就回家看看吧,别在外面玩太久,就忘记自己姓什么了。” 宋锦绣气得差点破口大骂,祝惜辞及时拉住了她。 “宋总不必担心,我会照顾好锦绣的,改日有时间和她一起拜访。” 宋文泽没答话,只冷哼了一声,转身离开了。 这场不愉快的对话之后,围着赫胥猗的人群气氛一时有些冷。不过很快,尹如琢开始招呼人群,大家这才反应过来,现在正是难得的好机会,可以和尹如琢套套关系。 精琢这边一下更热闹了,不止是赫胥猗身边,尹如琢身边,就连祝惜辞身边也围满了人。至于宋家的大小姐,这些人之前是不认识她,现在则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和她打交道,一时看起来有些冷清。 宋锦绣郁闷无比地度过了这艰难的一个小时,还好祝惜辞也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中途找了机会带着她开溜。但赫胥猗和尹如琢没有这样的好运,待足了三个小时才走。 这种和专业人士之间的交流比起一般的寒暄,强度要高很多,必须保持敏捷的思维和清晰的思路。赫胥猗出来后觉得有些疲惫,尹如琢则以保护者的姿态一路拥着她。 等到两人独处的时候,赫胥猗才有机会问上一句。 “你怎么来了?我记得你有其他重要的事。” “提前完成了,惜辞火急火燎来找我,让我带她进场,说是宋文泽也来了。” 赫胥猗笑了一下。 “惜辞对表姐很上心,不过只是应付他我们也没问题的,他总不会真的把表姐绑回去吧?” 尹如琢却是脸色沉静,似有担忧。 “惜辞确实是担心这个,但我担忧的是别的事。” “别的?”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车旁,吴卓帮两人开了门,“我们车上说。” 赫胥猗在疑惑中上了车,而后很快明白了尹如琢的意思。 尹如琢一上车就递给她一份文件夹,她只是略微翻了几眼,心中已经震惊万分。 “怎么会这样?” “这不奇怪,景润也有自己支持的政党和议员,以宋文泽的野心这很正常。我只是没想到,他会隐藏得那么深,而且做的事远远超过了界限。” “可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名誉,地位,还是权力、金钱?” “很明显,全都是。” 宋文泽近几年在九诸财富榜上从未跌出过前五,然而尹氏的两座大山——尹润松和尹如琢完全压制着她。尹家就是有着如此恐怖的财力,能让父女同时上榜,可以说,与国内其他财团相比,景润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 这是足以让人绝望的差距,而宋文泽不想争得头破血流却只是一个区区的第三。 私生子的出身让宋文泽有着比一般人更强的胜负欲,权力心和自尊心。要是无能倒还好,偏偏他有着不错的能力和心机,野心也就日益扩张。 从和徐恒议员合作以后,他就一步步地实现着自己的野心。赫胥家的庄园,他想要;赫胥家的爵位,他也想要;但比起这些,他更想要的是战胜不可一世的尹氏,让那些曾经看不起自己的旧贵族再也不敢小觑自己。 他继承宋家二十多年,每一次获得成功时都以为,自己能够让人刮目相看。然而,真正做到这一点的是尹家的父女。 无论他再怎么努力,宋氏和尹氏的差距都在越来越大。如今的景润已经成为了能影响区域经济命脉的财团,而他数来数去都不过是个行业龙头老大,九诸万年第三。 他不止从未赢过老奸巨猾的尹润松,也输给了他的女儿尹如琢。这让宋文泽无法忍受,却又束手无策。 这对父女做事滴水不漏,这么多年下来他从未讨到过好。他只能捡对方的残羹冷炙,只能和他们不屑于联合的议员联手,只能和被赶出家族的落魄贵族合作。 他的目标是金钱、是权力、是地位、是尊重、是荣誉,他要的是无人敢轻视他。 尹氏之所以会成为他的眼中钉,不过是因为,他们先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 尹润松区区一介商人,却与国王和首相的保持着友好,与侯爵达成了长久的战略伙伴关系,就连议员也是主动上门讨好他,简直犹如暗夜中的帝王。 可是自己呢? 自己却连私生子这一名头都没有洗刷。 还不够啊。 宋文泽默默想着。 就算不能击败尹家,他也要在这一次让他们狠狠掉一块肉。 作者有话要说:  大BOSS是“恶毒女配”爸爸,也算挺正统的。233333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徐恒议员是个怎么样的人?” 赫胥猗看完了尹如琢拿来的资料, 梳理了一遍重点,最终先问了自己最不清楚的那一位。 宋文泽她还算熟悉,克罗伊之前也见过, 只有这一位徐恒她很陌生。这三人是尹如琢拿来的这份资料中的三个重点标注人物,她当然会从这位议员开始问。 “是没落的下级旧贵族后裔, 但是个极端□□新民党的成员, 政治主张比较激进。权力欲望非常强烈, 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尹如琢似乎是想起了不太好的事, 眉头渐渐皱了起来。 “他曾经找我们合作,但他的政见和我们的价值观不合。而且他还做了一件非常惹我爸爸讨厌的事,两边之后再无往来。” “让爸爸讨厌的事?” 尹如琢想了想, 还是照实说了。 “静怡和你说过她的事吧?徐恒就是那个人。” 赫胥猗倒抽一口气:“是议员?” “那时还不是议员, 但已经崭露头角。我爸爸很讨厌这样的行为,合作不了了之。但以徐恒的野心, 当然不会就此善罢甘休。从他之后一路顺风顺水的情况来看,应该是找到了新的合作对象。” “就是宋文泽?” “从目前的情况来看,就是这样。只是我不知道他们的合作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其中还牵扯了张申等人。” 像尹氏这样的庞然巨物,不可能和政治没一点儿关系。但不论是尹润松还是尹如琢,最终目的还是为了生意。只是对有些人来说,这个顺序会颠倒一下。 赫胥猗神情凝重地望着手上的资料,怎么也想不到背后的人会是自己的舅舅。 尹如琢见她如此, 安慰道:“不论背后的人是谁,情况都没有改变。而且他已经浮出水面,我们反倒可以猜测一下他的目的和动向了。” “我知道,只是表姐那边……” “她那边惜辞会处理好的,我相信不至于演变到鱼死网破的地步。” 现在的事态确实只能算得上是小打小闹, 两边都不至于伤筋动骨,谁也没想到就此让对方一败涂地的。 赫胥猗叹了口气,靠进尹如琢的怀里。 “我只是不明白,宋文泽已经继承了整个宋家,为什么还是不满足。” 要不是有宋文泽,宋家的财产本该是作为独生女的宋文慧的。但赫胥猗从未想过这种可能,在她看来,财富是那位外公累积下来的,即便是他的心偏到了南北极,只要不要求子女尽不相符的义务,财产给谁都是他的自由。 母亲嫁进赫胥家之后也确实没为宋家提供过什么帮助,也没赡养过外公。母亲不怨不委屈,她也就没这种念头。再说,就算母亲继承了宋家的财富,没准也会被她那个混蛋父亲败完。 赫胥猗对金钱的态度十分明确,能用得舒服就好,不是自己的东西她绝不会去觊觎,如果想要那也必须得等价交换。 “我刚开始跟在爸爸身边工作的时候,爸爸给我布置过一项作业。” 尹如琢抱着赫胥猗,突然说起了不相关的话题。赫胥猗有些疑惑,但也十分好奇,顺口问道:“什么作业?” “分析竞争对手以及合作伙伴的性格习惯。” “……好艰巨的任务。” 尹如琢一笑:“谁说不是呢?我那时初出茅庐,一心想的就是工作,以为分析数据,写方案,做工程等等才是正经工作,我也很有信心胜任这些,爸爸却让我去猜别人的性格,我觉得是不务正业。” “那你做了吗?” “当然还是做了,爸爸毕竟不会让我做没有意义的事,我去做了,只不过做得非常糟糕。” “真看不出来尹总也有新手期。” “我的新手期狼狈的事很多,可没有你现在做得好。” “真的?” “当然是真的。” 不论是真是假,尹如琢的称赞都让赫胥猗感到自豪。 “那也是老师教得好。” 她礼尚往来恭维了一句,主动亲了尹如琢一口。 尹如琢愣了一下,而后失笑道:“那我爸爸就是你师祖了,我刚开始的时候简直手足无措,无从下手。是我爸爸一点一点帮我修改,指导我的错误,然后我也开始明白他的用意。” 如果她是白手起家或是家中正处于创业初期,又或者个人能力和业务水平都很差,又或者她天生精通人际关系,尹润松一定不会指导她学这些。但她要继承的已经是如日中天的景润,自身能力不错却有些不通人情,所以这成为了她第一件要做的事。 “性格习惯在人的一生中占据了很重要的作用,人在下意识时候做出的选择,大多与此有关。虽然不是绝对的,但熟知对手的这点,往往可以让我们占得先机。” 赫胥猗渐渐有些明白尹如琢要说什么了。 “你分析的人中有宋文泽对不对?” “是的,当然不能没有他。宋文泽是我在后期重点分析的一位,仿佛做了一篇学术论文。” 尹如琢自然是做了大量的案例数据调查和分析,但赫胥猗只需要听结果就好。 “结论是?” “宋文泽有着十分强烈的自卑感,但同时自大而有野心。对金钱,权力和地位的渴望比普通人更强烈——我这里说的普通人是我曾分析的那些人——所以在经营策略上看起来大胆而充满了进攻性。” “但他有着货真价实的能力和手段,所以这些看起来粗暴的扩张往往都会成功。爸爸甚至说他和自己有相似之处,所以我花了更多心思。” 赫胥猗仔细地听着,慢慢看出如今这件事对方的意图是一箭三雕。 “所以,他真正的目的是想要借我的事整尹家?” “他和我们家迟早会对上,生物圈有生态位一说,换到商业圈也一样。宋氏专注于房地产不是他不想扩张,不想涉足其他产业,而是因为其他利好的产业已经被景润占了。他想改变这一局面,迟早要做手脚。” 尹如琢很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她的态度一直是把不重要的圈子让出来,近些年更是把目光投向国外,免得在九诸树大招风。 “反倒是赫胥复……如果不是为了对付我,恐怕他不会那么大费周章地去捞人。” 赫胥猗听出了她安慰的意思,只是仍无法释怀。 “我听说这两天股价跌得很厉害。” 尹如琢笑眯眯地望着她:“只是舆论暂时的影响而已,再说上次赚的十几亿里可能大半都是宋文泽的钱,我们不亏。” 股价会跌当然是因为最近那些流言,赫胥复一案不是重点,反倒是张景宣的影响更大。和一年前一样,因为这件事不少人开始猜测尹如琢会和赫胥猗离婚,这是股价下跌的最直接原因。 尹如琢最近针对宋文泽做了不少调查,只是有些事仍不清楚。当龙头就是这样,被很多人盯着,却不可能有精力盯着注视自己的每个人。 “他想动卡彭集团然后和你对上,会是一个意外吗?” “据我所知,宋文泽这些年在世界范围内四处‘狩猎’,也和不少人合作过,几乎无往不利。我不相信这会是个意外,毕竟他绝对知道我是独立股东之一。一定要说的话,这应该是一个进攻的讯号。如果让他得逞,接下来很可能还有一系列的动作。” “因为失败了,所以现在换了一个方式?” 景润在经营方面没有任何问题,尹家也牢牢掌控着控制权,这样的股价下跌根本只是暂时的,不会对集团有太大的影响。 尹如琢看向赫胥猗,问道:“在你眼里,宋文泽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对赫胥家又是什么态度?” “我们两家其实不是很亲近,我对他印象也不深。宋文泽对我爸爸……赫胥复倒一直挺客气的,但归根结底还是想要赫胥庄园那块地。当初他没得逞,后来也不见有什么动静,反倒是被许家趁虚而入。” 因为赫胥猗提防着宋文泽,却没有提防张景宣。 “许家应该是关系最小的人,张申和徐恒关系密切,而徐恒背后的人就是宋文泽。我怀疑,这是他让给张许两家的利益。” 宋文泽要真做了和许秦雄一样的事,那可不止是难听那么简单了。他显然有更高的目标,而赫胥家只不过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牺牲品。 赫胥猗想到这里不禁有些气闷,要不是嫁给尹如琢,她大概永远不可能报仇,也永远不可能知道这些。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他得逞。” 尹如琢深知赫胥猗身上背负的是什么,搂紧她道:“不会有事的,和他过招,尹家还没输过。” 这句是实话,她的防守很少失败,进攻很少落空,只要做好自己不给他人找到漏洞,无论面对什么样的手段,她都不惧。 至于宋文泽的那些伎俩,说穿了不过是些旁门左道。人贵在认清自己,他很有野心很有能力不假,可惜道走偏了,把私人感情带到工作之中。 尹氏追求的从来都是利益最大化的双赢局面,但宋文泽希望的是能将对手甚至是合作伙伴踩在脚下。 尹如琢的话让赫胥猗十分安心。 她发现自己越来越依赖尹如琢,也越来越喜欢依赖尹如琢的感觉。 “嗯。” 作者有话要说:  商场得意,情场就得……嗯?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比起赫胥复的案子, 更先开庭的是张景宣案。孙智兴要求公开审理,因为舆论压力太大,法院同意了这个要求。 赫胥猗亲自出席了庭审, 时隔一年多再次见到了赫胥复。 父女俩在这种场合碰面,尴尬没有, 难堪却是实打实的。 赫胥猗死死地盯着坐在证人席的赫胥复, 对方却不敢看她。这是律师与律师间的较量, 她作为原告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证人赫胥复说了不少。 什么赫胥猗和张景宣青梅竹马,什么两人曾经企图私奔,什么张景宣回国后还和她纠缠不清。 孙智兴的目的很明确, 企图把绑架既遂向感情纠纷冲动伤人方面引导, 并且暗示赫胥猗栽赃陷害,尹氏背后操控。 这些说辞会不会影响法官和陪审团暂且不说, 但对赫胥猗来说无疑是巨大的羞辱。 父亲作证自己婚内出轨,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赫胥猗并不难过,只是觉得可笑而已。 张景宣倒是坚持了自己的说辞,说一切都是赫胥猗的阴谋,是赫胥猗因爱生恨对他的报复,所有的一切都是赫胥猗栽赃陷害。 赫胥猗坐在位置上抱着手,听笑了。 这种没有证据的臆测当然是会被警告的,张景宣恶狠狠地瞪向赫胥猗, 像是一只落魄的狂犬。 将近两年的牢狱生活让这位曾经优雅绅士的指挥家王子面目全非,衣冠禽兽脱□□面的外衣,还能剩下些什么呢? 双方进行了激烈的交锋,那一边除了让赫胥复出庭,并未增加什么新的证据。但孙智兴对原有的证据提出了质疑, 又重新问了几位证人,以及赫胥猗。 孙智兴对赫胥猗的问话尤其细致,而且只要求她回答是或不是。 承认青梅竹马,承认曾经差点私奔,承认对方回国后仍保持友好的关系,承认自己同意见面,否认婚内出轨。 赫胥猗保持着极大的冷静与克制,却每答一句是,心就痛一分。她不敢看向旁听席,尹如琢就坐在那里。 第一天审理就在这样的情况下结束了。 赫胥猗全程表现得都很镇定,只是结束之后,她在原告席上坐了好一会儿,同样没有离开的还有尹如琢。 最终还是赫胥猗先起身,转头看向了安静坐着的尹如琢。对方没有看她,像是出神般望着不知某一处,面色有些苍白。 这一瞬间,所有镇定都变成了惶恐与羞愧。 这是两人的伤疤,从那次之后,她们都小心翼翼地不去碰触、不去提及。对赫胥猗来说,如此粉饰太平给了她再一次接近尹如琢的机会和勇气。 所以,她今天不想尹如琢一起来。 她很害怕,害怕再一次赤·裸裸地直面自己的错误,害怕尹如琢会想起自己的卑劣,也害怕会破坏两人目前和谐的关系。 可再不情愿,她也没办法阻止尹如琢的陪伴。这不仅是两人的意愿,也是一种对外界的态度。 尹如琢必须来。 赫胥猗突然有些明白宋文泽真正的用意了——他期待的不是张景宣和赫胥复能给她带来什么影响,而是期待她去影响尹如琢。他的目的从来没变过,一直都是尹家。 看到尹如琢脸色的那一瞬间,赫胥猗就知道,宋文泽成功了。 这道坎两人原本就没有跨过去,即便是更改了关系,也不代表不在乎。 赫胥猗知道尹如琢在乎,越是和尹如琢亲近,她就越明白,对方曾经有多在乎自己。她一下想起尹如琢听过的录音和看过的信,一下只觉得胃部翻涌,恶心至极。 就在这时,尹如琢终于站起身向她走来。 “猗猗,我们走吧。” “嗯。” 她没有牵赫胥猗的手,保持了久违的疏远距离。而这一次,赫胥猗没敢靠近她。 两人隔着一小段距离,然而在即将走出法院门口的时候,尹如琢突然伸手将她搂在怀中。 赫胥猗心中正升起喜悦,一阵闪光灯却让她几乎暂时失去了视力。拍照声此起彼伏,记者们蜂拥而上,问的无外乎是今天庭审中那些让赫胥猗难堪的话题。 尹如琢带的保镖将两人护在中间,却拦不住那些灯光,那些声音,那些问题,那些面孔。 “赫胥女士,您和张景宣是青梅竹马,曾经差点私奔,是不是有这么一回事?” “您父亲所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赫胥女士,您真的出轨了吗?” “尹总,您对您夫人的这件事怎么看?” “赫胥女士,请回答我们的问题。” “请问这是您的蓄意报复吗?” “尹总,这会影响到你们的婚姻吗?” 一字字,一句句,都仿佛是在切割赫胥猗的心。 如果都不是事实,她当然能挺直腰板。可偏偏,这其中有一部分是无可争辩的事实。 她喜欢过张景宣,曾想和他私奔,在他回国后保持着联系,并且从某种程度来说,确实是蓄意报复。 张景宣曾经说过的那些话又不禁在她脑海中响起,她知道自己已经对张景宣毫无感情,可尹如琢相信吗? 她此刻,甚至不敢抬头看尹如琢的表情。 尹如琢突然在这个时候停下了脚步,一支话筒突破重围伸到了她的面前,她愣了一秒,终于开口道:“感谢大家对我们的关心,我只想告诉大家,这件事不会影响我和我太太的感情。猗猗没有出轨,她才是事件的受害者。曾经年少的感情本该是一个人美好的经历,她却因此遭受质疑和伤害,这让我很痛心。法律不会放过犯罪者,我相信这一次张先生依然会受到公正的审判。” 尹如琢的话温和感性却掷地有声,她扫视了记者一眼,原本嘈杂纷乱的场面瞬间安静。 “还有,有我在,没有人可以伤害她。” 这句话,清晰地传入到赫胥猗的耳中,她终于抬头看向尹如琢的脸。线条优美脸部弧线,精致的下颌,幽深的双眼,以及坚毅的神情。 她在这一刻几乎忘记了呼吸。 赫胥猗的心很硬,尹如琢捂了三年都没捂热。可放下偏执之后,她的心渐渐开始复苏,开始感受到喜怒哀乐,开始体会到尹如琢的良苦用心。 她开始为尹如琢心动,开始渴望靠近她,开始不想和她分别。 她知道,自己爱尹如琢。 如果说,尹如琢曾经对她的包容爱护软化了她的硬壳,舍命相救击碎了她的最后一道防线,那么此时此刻,尹如琢给她带来的是激荡、火热、无法压制的浓烈爱意。 赫胥猗多么想就这样拥抱她,亲吻她,不管什么大庭广众,不管什么契约婚姻,不管什么纯粹的肉·体关系协议。 她多么想就这样告诉尹如琢,自己爱她。 有一只手突然抚上了她的脸颊,尹如琢一边低头望着她,一边用手擦拭着她的眼角。 赫胥猗这时才发现自己哭了,而两人已经在保镖的掩护下冲破人群,到达了车旁。 在这段时间,她的眼里只能看到尹如琢,仿佛世界都已经与她无关。 尹如琢搂着她的手臂那么坚定有力,帮她擦拭泪水的手微凉却无比温柔。 赫胥猗想告诉她,一刻都不想再等待。她不想再去管什么循序渐进的计划,不想再去考虑失败的可能,更不想让尹如琢继续误会自己不爱她。 “好点了吗?” 尹如琢拥着赫胥猗坐进车里,为她递上了湿巾。然而,对方却只是傻愣愣地望着她,没有要接的意思。 她不得不亲自动手帮赫胥猗擦去泪水。 “不要在意那些人的话,我们会赢的。” 她说的是这场官司,不止是这一场,赫胥复那一场也是。 赫胥猗却在此时突然问道:“那你呢?你在意吗?” 尹如琢的神情突然僵住了。 她曾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以为自己在这近两年的时间里做得很好,以为自己无论听到什么都能保持冷静。毕竟,她早在两年前就已经全部知晓,现在又有什么可以在意的呢? 所以她陪赫胥猗出庭,想要给予她最大的支持。 可是,当听到赫胥复的证言,听到张景宣的叫嚣,听到赫胥猗的那一句句是,她的大脑几乎一片空白。 她不期然地又想到了那封信,那个录音,又想到了赫胥猗的那句“那又怎样”,想起张景宣说,赫胥猗忘不了他。 这是她的噩梦,从知道的那一刻起就阴魂不散的噩梦。 如果可以,她多么希望自己不知道这些,希望自己能够遗忘这些。可偏偏,她的记性很好,偏偏她已经发现真相。 她在意吗? 她怎么可能不在意? 她听到那些,想起那些,浑身没有一个地方不痛。 尹如琢意识到,原来一直都高估了自己。 “我没有必要在意。” 面对赫胥猗的问题,她只能偏开脸,保留最后一点尊严。 “如琢,”赫胥猗的声音在颤抖,身体也在颤抖,她看到了尹如琢的反应,想要告白的心也越发强烈。她用颤抖的指尖触碰到了尹如琢的手背,一分一秒都不想再等待,“如果我说……” 她喉咙发紧,眼眶发酸,几乎话不成句。但她仍死死地抓着尹如琢想要抽出的手,迎着对方抵触的目光,颤声告白。 “如果我说,我已经爱上你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怜的有了心小姐。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这一句大胆的告白, 迎来的不是两情相悦的欢喜,而是长久的沉默。车内的气温似乎一下子降到了冰点,尹如琢脸上的血色退得干干净净。从来温和的紫色瞳仁这一刻仿佛凝了一层寒冰, 目光锐利地望着赫胥猗。 变化几乎就在一瞬之间,赫胥猗看到的是一种极致的木然和冷漠。 尹如琢没有再次尝试抽出自己的手, 但赫胥猗能够感觉到她指尖的冰冷。 她知道事情绝不会顺利, 知道尹如琢不会轻易相信, 也知道告白一定会打破现在平和的假象。 可是, 她没想到尹如琢的反应会那么剧烈,看似平静却仿佛能将人凝结。她只是不想再继续等待,不想再继续演戏, 不想再继续欺骗。 她爱尹如琢, 所以不想再忍耐。因为无法把爱说出口是那么痛苦的事,掩藏爱意是那么困难的事。 爱能让人小心翼翼, 却也能让人充满激情和冲动。 可尹如琢的反应让她后悔,对方不带着丝毫感情的目光犹如一盆冷水浇在她的头上。沉默拷问着她,嘲笑着她,蔑视着她。 尹如琢不是不会轻易相信,而是她根本就不会相信。 赫胥猗心头尽是惶惑,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在她心头浮现,让她忍不住放开了尹如琢的手。 紧绷的气氛慢慢缓和了下来,尹如琢的脸色也渐渐恢复了正常。仿佛是没听见赫胥猗刚才的那句话一般, 尹如琢一边把手放进口袋,一边看向了窗外的夜色。 天已经黑了,不知不觉已是深秋,夜晚来得更早,寒冷的冬季也即将到来。 尹如琢到家没有去卧室, 反而走进了两个多月前还在住的客房。两人一路都没什么交流,赫胥猗望着她的背影,呆呆地坐到了沙发上。 她知道自己搞砸了,知道自己这一步迈得太大,也终于知道尹如琢究竟被伤得多深。 可是她已经收不回脚步,这一次如果不一鼓作气地解释清楚,尹如琢一定会以为自己是想再一次欺骗她。 赫胥猗不是第一次如此害怕,爷爷去世的时候,被张景宣挟持的时候,尹如琢发现她伪装的时候,她都很害怕。可她知道,害怕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她必须得让尹如琢相信自己的真心。 赫胥猗做了好一会儿心理建设,终于鼓起勇气朝着尹如琢的房间走去。 她敲了门,但里面没有回应,心中升起的担忧让她不禁直接拧动了门把。 然后,门开了。 不知道是因为忘了,还是因为不准备休息,又或者没打算在客房住,尹如琢没有锁门。 不止没有锁门,她也没有开灯。 赫胥猗一眼没有看到尹如琢,心中不禁一紧。 “如琢?” 依旧没有得到回复,但赫胥猗终于看到了她。尹如琢背对着房门坐在地毯上,靠着床只能看到肩膀以上的部位。有淡淡的冷光从她身前发出,似乎是在使用手机。 赫胥猗心中一震,最终还是犹豫着开了灯。 “如琢,我想和你谈一下。” 尹如琢似乎是被灯光惊醒,扭头看向了她。而当赫胥猗看到尹如琢的表情时,话音也戛然而止。 她从没见过对方的脸色那么差过,就连上一次受伤也没有过。 尹如琢脸色铁青,额头上布满了汗水,嘴唇毫无血色。 “如琢,你怎么了?” 赫胥猗的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当即就想上前查看她的情况,尹如琢却冷声道:“出去。” “如琢……”赫胥猗因她的态度心口刺痛,但当下更加担心她的情况,“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尹如琢似乎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顿了一顿才从耳中取下了耳机,对她重复道:“出去,我现在不想谈任何事。” 长发在之前遮掩了耳机,赫胥猗这才发现她之前没有回复自己的原因。 如琢在听什么? 赫胥猗还从未被尹如琢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过,即便是当初东窗事发,即便是后来蓄意勾引,尹如琢都没这样对待过她。 说不慌乱恐惧是假的,可她不敢离开。 赫胥猗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忍耐着心口的刺痛和口鼻的酸楚,一步步向着尹如琢走去。 “我只是担心你,你看起来很不好。” “我没事,只是暂时不想见你。” 赫胥猗的指尖几乎掐进了肉里,喉咙中的酸涩紧绷几乎让她窒息。 “如果是因为刚才的那些话……” “这样的玩笑和试探我不想再听到第二次。” 赫胥猗觉得后脑勺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捶了一下,耳中嗡嗡作响,眼眶几乎瞬间就被泪水模糊了。 “不是,”她站在床尾望着尹如琢,哭腔道,“如琢,我说的是真的,不是玩笑也不是试探,我说的是真的。” 尹如琢猛然站起了身,脚下却有些不稳,高挑的身形摇晃着,目光如刀锋一般锐利。 “赫胥猗,我说过,不要再欺骗我。” “我没有,我没有……”赫胥猗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解释,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才能让一切看起来更真实,她只能无助地摇头,企图靠近尹如琢来让她感受自己的真心,“这一次我没有骗你,我说的是真的!” 尹如琢向着身后退去,似乎唯恐被她碰触到身体。 “这就是你的目的吗?不肯离婚也好,契约婚姻也好,保持身体的关系也好,这就是你的目的吗?” 为了再次蒙蔽她的双眼,再次欺骗她的感情,再次让她跌入那个甜蜜的陷阱。 她有那么一瞬几乎就要相信了。 可是身体的痛楚在提醒她,一切都不过是假象而已。 她不会再相信,不会允许自己再受骗上当,更不会重蹈覆辙。 “不是,我没有,你相信我,如琢,我是真的……” 赫胥猗一步步走向她,如果剖开身体就能看到真心,她此刻一定会毫不犹豫地把新掏出来给尹如琢看一看。 她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这一次,她不想再错过。 尹如琢已然退无可退,赫胥猗在她后背贴上墙壁的时候紧紧地抱住了她。 “如琢,我爱你。” 不是因为感动,不是因为愧疚,更不是因为想要等价交换,她只是无法再掩藏自己日益厚重的感情。就如尹如琢当初对她毫不掩饰的爱一样,她也想这样对尹如琢。 “闭嘴。” 尹如琢曾经无数次渴望能从赫胥猗的口中听到这三个字,可此时此刻,这让她充满了恐惧。因这句话是谎言而恐惧,因这句话升起的喜悦而恐惧。 她可以经受一次欺骗,可以给予两次谅解,可第三次……她不可能再宽宏大量。 她知道的,赫胥猗又要骗她了。以为两人关系趋于平稳,以为两人站在统一战线,以为她们有着共同的敌人。 她一定也知道,自己还爱着她,一定也知道,自己还会因为这句话欢喜,一定也知道,在这个时机说出来自己会有怎样的动摇。 所以,一切都会水到渠成。 不,她会告诉赫胥猗,没有这么顺利的事——她最擅长的就是从失败之中吸取经验教训。 还好,从那时开始,她的身体就记住了被欺骗的滋味,记住了伤心绝望以及后悔的痛苦。这痛苦会一直提醒她,一直告诫她,一直保护她。 这痛苦…… 尹如琢觉得大脑晕眩,头痛欲裂,胸口闷得仿佛要窒息一般,曾经受过伤的手掌和小腹像是再一次被撕裂。 她想推开赫胥猗,却发现自己几乎用不上力。 “放开我。” 身体似乎很冷,被赫胥猗碰触的地方却无比灼热。 她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仿佛是在呻·吟,感觉到额头的汗水划下脸颊,从下颌滴落。 往事一幕幕在她眼前闪现,从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十岁小女孩,到再一次重逢,从两人结婚,到赫胥猗说只是在利用自己。 太痛了。 她的十几年仿佛是一个笑话,她的包容宽恕像是一种嘲讽。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得足够好,以为自己即便无法获得她的爱也该得到相应的体谅。 “相信我,如琢,求你相信我……” 尹如琢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曾经求而不得的一句爱语,如今却轻而易举地被说出了口。 赫胥猗竟然在求她相信,可她又该怎么去相信? 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好的吗? 尹如琢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那听起来不像是她的声音,可她知道,这是自己在笑。 悲哀到极致,或许也只能笑了吧。 她狠狠推开赫胥猗,在因疼痛失去意识前,这是留在她脑中最后的念头。 赫胥猗因巨大的冲力跌倒在地,但来不及吃痛,眼前那高挑挺拔的身躯也已向着地面坠落。 “如琢!” 赫胥猗在千钧一发之际接住了尹如琢,却发现她几乎已经陷入了昏迷。 但尹如琢的身体仍有反应,似乎是因为疼痛而蜷缩成了一团,喉间有含糊的呻·吟。 赫胥猗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顾不得哀伤难过,一手揽着尹如琢,一手摸向对方扔在地毯上的手机。 她想叫救护车,却发现界面上正在播放一个音频。耳机还没取下,她鬼使神差地把耳机塞到了耳中,而后正巧听到了自己那句冰冷无情的“那又如何”。 她的心一下坠到了谷底,指尖颤抖地输入了解锁密码。 1025,她的生日。 手机顺利解锁,然而映入赫胥猗眼中的是一张照片,一张信纸的照片。 尹如琢还给她的那一晚,她就把这些东西都销毁了。可是,她能销毁实物,却无法销毁记忆,无法销毁尹如琢的耿耿于怀。 作者有话要说:  我可怜的有了心小姐。 不好意思,晚了。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尹如琢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医院, 白色的天花板让她有一瞬间的恍惚。 “如琢!”然后她听到了父亲的声音,着急、喜悦还有安心,“终于醒了, 吓死爸爸了。” 记忆慢慢回笼,尹如琢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 一时头部又是裂开般地疼痛。 “爸爸……” 她听到自己声音沙哑, 这才感觉到喉咙干燥得疼痛。 “哎呀别动别动, 要喝水吗?来, 喝口水。” 尹润松亲自给女儿喂水,拳拳父爱之心,让尹如琢心生愧疚。 已经三十多岁的人了, 却一直还让爸爸担心。 “我没事了。” 她喝了水, 嗓子好受了一些,确认赫胥猗不在病房内, 稍稍松了一口气。 “什么没事了!你到底怎么昏迷的?给你检查了一圈,医生说哪儿都没毛病,这又没有外伤,你是怎么回事?” 尹润松差点被吓死,急急忙忙赶到医院,还以为女儿得了什么不治之症。 “我没事,可能就是有点低血糖,没吃晚餐。” “你怎么能不吃晚餐呢?我都说了, 平时不要总忙工作,工作再忙都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不对,你今天是陪赫胥猗去法院了!” 尹润松不想关注这些糟心事,怕自己看得心肌梗塞,所以到现在才想起这茬来。 “说, 是不是因为赫胥猗?她是不是气你了?还是那个张景宣、赫胥复气你了?” 情深不寿,尹润松觉得女儿会因为赫胥猗气晕倒实在是太正常了! “不是,是回来得晚了一些,没来得及吃晚餐。” “我不信!”尹润松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抱着手气呼呼道,“这赫胥猗去哪儿了?我来的时候还在,这会儿干什么去了?是不是怕我责问她?” 他就这一个女儿,万一出点什么事,那他就拉所有人陪葬! 尹如琢沉默了一会儿,平静道:“和她没关系。” 尹润松这时终于觉得奇怪了,自己没提赫胥猗之前,女儿竟然也一句都没问,这简直太反常了。毕竟就算知道被欺骗,她也一直维护着对方。 怎么现在突然转性了? 尹润松越想越觉得这件事和赫胥猗有关,神情严肃地道:“不要再骗爸爸,你已经在她身上栽过一次,难道还想栽第二次吗?” 尹如琢不悦地皱了皱眉,语气冷了一些。 “我知道,我不会再被骗第二次。” 尹润松原本还有一堆话要说,却没想到得到这样一个答案,顿时哑口无言。 两个人究竟发生了什么? “你……你知道就好。” 他觉得不对,很不对。来的时候见赫胥猗的样子倒还好,反正她在自己面前就是一副柔柔软软任由嘲讽的样子。可如琢这情况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但到底是什么呢? 总不会真的出个庭就被气到吧? 尹润松知道女儿没那么脆弱,毕竟不管赫胥复说出什么证词,都是尹如琢之前知道的。 难道,赫胥猗在婚内还出过轨? 尹润松觉得女儿能忍下赫胥猗的欺骗,除了这个没有什么能打击到她了。 “要我说,你还是赶紧和赫胥猗离婚吧,爸爸也不想她的爵位了,只想你好好的。” 尹润松是真的心动,可再心动也没女儿的命重要。 尹如琢这一次却没有拒绝,只是沉声道:“我在考虑。” “还考虑什么啊?赫胥家那个烂摊子让她自己收拾去吧,你别操心了。” “不止是赫胥复的事,爸爸,我还没对你说……” 尹如琢还没和尹润松说过宋文泽的事,一个是尹润松已经退休,她不想因为这样的事去烦他,另一个则是她觉得有把握对付宋文泽。 但如今,她改变了想法。 尹润松听尹如琢说完已经是眉头紧拧,思考了一会儿才道:“最坏的情况也就股价再跌一跌,赫胥猗净身出户,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宋文泽的如意算盘也就到此为止了。” “我觉得不会那么简单,您那边有没有什么消息?” “我这边……”尹润松似乎想起了什么,沉吟道,“你等我去问问,明年就大选了,这帮人现在都忙得很。” 尹润松和政界的关系还没彻底交给尹如琢,那边水太深,尹如琢也不太喜欢这种应酬,他原本打算再等等。 “大选……” 尹如琢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心头微动。然而就在这时,门外突然有人推门而入。 赫胥猗直接进入病房,没有敲门的行为让尹润松一阵不满。但当看清她身边的医生时,尹润松懒得再搭理她,忙不迭地招呼道:“医生你来得正好,快帮我看看如琢。” 尹如琢看到赫胥猗的时候一僵,而后移开了目光。 梁医生也是老熟人了,一边向尹润松问好,一边走到病床前。 “小尹总,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赫胥猗跟在她身边没有说话,但目光一直注视着尹如琢。 “我没什么事。” 梁医生盯着她,像是在判断她话的真假。 “尹总,不要讳疾忌医。我听您夫人说你有疼痛痉挛的情况,真的没有哪里不舒服吗?” “疼痛痉挛?”尹润松一惊,“梁医生,不会是上次受伤的后遗症吧?” 梁医生叹了口气。 “看各项结果应该是已经痊愈了,我现在有个怀疑,希望尹总能据实以告。” “什么什么?” 尹润松担心不已。 “疼痛的具体位置,发作频率以及现象能够描述一下吗?” 尹如琢看向赫胥猗,沉默了好一会儿。 “如琢!”尹润松受不了了,催促道,“你快点老实告诉医生啊。” “我想单独和梁医生谈。” 梁医生看向尹润松,与其说是在征询他的意见,不如说是希望他能离开。 尹润松僵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同意了。 “梁医生,要是严重的话你一定要告诉我!” 梁医生笑笑没答话,赫胥猗也自觉地跟着尹润松出了门。 女儿昏迷时尹润松没空理会赫胥猗,现在有了时间,当然不会放过盘问的机会,使了个眼神让他跟着自己到僻静处说话。 “你说,到底怎么回事,如琢怎么就突然晕倒了?她身体一向很好的。” 赫胥猗眉目温顺,垂着眼睑低声道:“是我不好。” “你不好?你当然不好,问题是你究竟做了什么能让她这样!是不是今天法庭上发生了什么?你是不是……是不是出轨了!” 尹润松原本觉得赫胥猗的目的是对付张许两家,那和张景宣肯定是没勾搭的,可转而一想,她能为复仇做到这地步,没准也会为了让张景宣入套献身呢?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心头已是怒不可遏。要是当时离婚,或许就没今天这些事了,他真是悔不当初。 “我没有。” 赫胥猗今日已经被问过许多次这样的问题,律师的,记者的,现在又是尹润松。她知道外界是怎么看待自己的,可只有这件事,她绝对没有做。 她从没想过要背叛尹如琢。 “你没有?那如琢为什么会这样?” 尹润松对这个小姑娘从欣赏到失望,再到如今的痛恨。在他看来,这门婚事是自己帮女儿定的,女儿受的苦都是自己的责任,因此看到赫胥猗才更加愤怒。 只是,此刻当他看到对方的表情时,他又忍不住愣住了。 赫胥猗眼眶微红,目中含泪,望着尹润松,脸上是悲哀到极致的神情。 这是什么意思? 是真的伤心难过还是假装可怜博取同情? 如果真的是伤心难过又是为了什么呢?因为如琢晕倒了吗?还是说,今天确实发生了什么让两人都难堪至极的事? “你……你把事情给我说清楚!” 尹润松知道,不问出个所以然来,自己晚上是不用睡觉了。对这两人,他曾经觉得自己不该干涉太多,后来又觉得自己干涉得太少。 对赫胥猗,他确实束手无策,无论她做了什么事,最后能决定如何处置她的只有他女儿。 只要尹如琢对赫胥猗还有感情,只要她还想维护赫胥猗,尹润松就不能对她怎么样,这也是他除了给尹如琢物色新伴侣以外没对赫胥猗做其他事的原因。 两人这两年关系稳定,说是合作愉快也不为过。尹润松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直都在担心女儿是不是又会被赫胥猗给诓骗了。 刚才尹如琢对赫胥猗的态度实在有些奇怪,他一边欣喜女儿终于醒悟,一边又心疼她是不是又被赫胥猗伤到了。 尹润松真的很矛盾,可以说除了妻子以外,眼前这个小姑娘是让他觉得最难对付的一个。 赫胥猗没有躲开尹润松的逼视,在尹润松面前她的表现一直很坦然,坦然地承认错误,坦然地接受惩罚,坦然地谈条件。 只是她此刻沉默着,脸上的神情无比复杂。 “究竟发生了什么?” 尹润松不得不加重语气又问了一遍,然后才听到赫胥猗缓缓地道:“……因为我说,我爱她。” 尹润松瞪大了双眼——他这个年纪,除了和女儿有关的事以外,已经极少有什么能影响到他的心绪。只是赫胥猗此刻这句话,即便是他经历过近两年的大风大浪,也无法不感到震惊。 这个小妮子究竟是在说什么?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你——” 尹润松虎目圆睁, 开口欲言,耳中却隐约听到了梁医生的声音。 他最终只是看了赫胥猗一眼,然后回身朝病房走去。 梁医生已经出来, 似乎是在寻找两人,尹润松忙不迭走上前, 焦急问道:“医生, 如琢身体怎么样啊?” 梁医生面色凝重, 却只是摇了摇头。 “您还是问小尹总吧, 我已经劝过她,这边唯一能给的建议是转神经科和精神科。” 神经科和精神科。 “这是什么意思?” 梁医生却不说。 “小尹总说暂时不会出院,我这边只能先给开一些药, 还请尹总你劝劝她。” 尹润松知道梁医生的职业修养, 不再问他,转而进了病房。尹如琢已经起床, 此刻正在打电话。 “如琢,你到底——” “是的,就按我说的做……嗯,最近要注意动向……”尹如琢一边讲着电话,一边抬手对他示意自己正在忙,把尹润松的话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对,不用在意程序, 直接联系我,这个电话会一直保持畅通。” 尹如琢说了好一会儿,终于挂断了电话,然后平静地看向尹润松。 “爸爸,有什么事吗?” “你还问有没有事?梁医生他——” “我已经和梁医生谈过了, 我的身体没大问题,吃点药就好。”尹如琢眼睛一错,看向走进房门的赫胥猗,口中却对着尹润松继续道,“爸爸,我已经三十二岁了,有一些事您可以不必再管。我知道您一个人很寂寞,所以一直很体谅您,但有的时候我也希望能有自己的生活。” 尹润松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你是让我别再管你的事?” 这个女儿独立得很早,他知道她的能力。可是,他是她的父亲,尹家人丁单薄最亲的也就他们两人,他不为如琢操心,又该为谁操心呢? 女儿在感情上的懵懂让他无比担忧,他只是怕她受伤而已。 “我会处理好的,请您相信我。” 尹润松喉头一梗,看了尹如琢良久,最终叹气道:“我知道了,你好好养病,爸爸先走了。” 尹润松一走,病房里顿时只剩下赫胥猗和尹如琢两人。 气氛比两年前那时候更加沉默和尴尬,这两年的和谐仿佛消失殆尽,之前的亲密也荡然无存。 尹如琢望着赫胥猗的表情没有一丝波动,只有冷漠与平静。 赫胥猗努力想要从上面寻找一点温度,却发现只是徒然无功。 “如琢……” “你打破了约定。” 赫胥猗无措地站着,心中隐隐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尹如琢神情淡淡地望着她,带着前所未有的疏离。 “看来,我们的关系不能再这样持续下去了。” 赫胥猗直愣愣地望着她,心脏像是被巨锤碾压过一般。她不敢接口,尹如琢决绝的神态令她无比心慌。 “这几天就办好离婚手续吧,可以暂时不公开。我知道你不需要我的东西,但家里的房子还是留给你。” 赫胥猗听她条理清晰地说着,显然已经把事情都考虑好,终于忍不住哭腔道:“你不相信我的话。” “对,我不相信,我没办法相信,也不想去相信。对我来说,一次失败已经足够了。” “为什么不肯再试一次?如琢,”赫胥猗慢慢走到她的身边,语带祈求道,“我会让你看到我的真心,这一次我真的——” “因为对我来说,已经尝试过很多次,并且早已得到最终回复。你之前提议的关系让我觉得很轻松,因为我不用再去猜。是你让这段简单的关系变得再次复杂起来,这不是我现在所需要的。” 尹如琢打断她的话,也避开她伸出的手。 “你明白吗?问题不在于你说的是否真实,而在于我无法相信。我不在乎真假,只是没办法接受。” 不,她当然在乎真假,正因为在乎所以动摇。她将永远陷在这个真假的迷雾之中,只要看到赫胥猗,她就一定会猜,这一次她是否真的已经爱上自己。 想要相信又无法相信,这才是最痛苦的。她会因此反复记起过往的痛苦,也会因此生出怨怼,所以不如不信。 尹如琢很少会改变自己做下的决定,也很少会后悔。但和赫胥猗的关系,她必须要重新考虑。 “猗猗,这是你的错,你应该接受。” 对,这是赫胥猗的错。 如果她不说出那句话,如果她不让两人的关系变得更加复杂,自己就不需要做这样的决断。不需要放弃在她身边,也不需要对她说出这些话。 “……我知道了。” 赫胥猗呆愣了良久,最终能够说出的只有这句话。 是的,这是她的错,无论是之前还是现在,都是她先犯下错误。如果尹如琢曾经就是这样强硬的态度,她根本就没有拒绝的机会,这两年她依仗的不过是尹如琢的纵容。 但对方的纵容已经到此为止,她不过是多做了两年的美梦而已。 她以为只要自己努力挽回,事情就有一线转机。仔细想一想就该明白,今天自己所做的事仍不过是出于自私。说什么没办法忍耐对尹如琢的爱意,事实上只是渴望再一次获得她的爱而已。越靠近,她就越怀念,尹如琢对她越好,她就越贪婪。 她想要的是尹如琢如同过去那样直白地说爱自己,想要不仅身体还有心灵的共鸣。还没付出什么,就开始期待回报,自己会有这样的下场不也是理所应当的吗? 赫胥猗没有继续挣扎,没有继续辩解,默默地接受了尹如琢的决定。 她已经足够直白地看到,自己究竟给对方带来了什么。尹如琢因自己的碰触而疼痛,因自己的告白而痛苦,她给对方带来的从始至终都只有伤害而已。 “可你的身体……” “这不需要你操心,我有最好的医生,能得到最好的治疗。” 赫胥猗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我还能来看望你吗?” “在这件事结束之前的话……” “我明白了。” 尹如琢以为自己该松一口气,然而事实上,赫胥猗的顺从却让她心口发闷。她已经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期待什么,或许远离已经是她如今唯一能做的事。 尹如琢突然入院的消息没多久就已经传开,外界议论纷纷。她当时强势的发言尤在耳侧,结果晚上就被紧急送进了医院,所有人都在猜她是不是被气憋的,幸灾乐祸的人不少。 第二天、第三天,直到张景宣案第二次庭审,尹如琢一直没有出院。不过今天主要审理的是张景宣肇事逃逸的案子,原告是李霞苑,赫胥猗也没有出席。 这一次孙智兴倒是提供了不少新的“证据”,不仅几位证人翻供,而且邀请了法医对李霞蒲的死亡报告提出了质疑,认为他更可能是当场死亡。张景宣也改了口供,说是李霞蒲追着流浪猫出来闯红灯,自己才会撞上他,证据就是当时还有一只猫和李霞蒲一同死亡。 张申既然找人顶罪,街口摄像以及行车记录仪的录像当然已经全部销毁。能给张景宣定罪一个是确定了这款限量版的车型,另一个则是李霞苑找了大量当晚的路人,有人目击到张景宣慌张逃窜。 张申一案事发后,警方在张家仓库深处找到了那辆没有维修过的车,最终以此定案。 事情一下就对李霞苑不利起来,不止如此,孙智兴还提出了本案与赫胥猗的牵连。认为李霞苑故意接近张景宣是经过赫胥猗授意,有栽赃陷害之嫌。 这种臆测当然不可能得到法官的支持,然而他所提到的可能成功引发了陪审团和大众的猜想。 这一回对赫胥猗冷嘲热讽的声音大了很多,虽然原告是李霞苑,但这样的小人物是引不起话题的。能把两个案子扯上关系对这媒体来说再好不过,阴谋论更是比一般的案件有看头。 宋文泽看着直播,嘴角有一丝冷笑,他的身边坐着一位中年男子,西装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两个案子赢的可能性不大。” “没事,能分散尹家父女的注意力就行。” 男子看向宋文泽,悠悠道:“看来宋总很有信心,你确定尹如琢会为了赫胥猗方寸大乱吗?” “徐议员,你或许不太了解我这个外甥女,她可是很有本事的。至于尹如琢,她不是会为了利益联姻的人。当初她差点为赫胥猗没命,后面事情传得那么沸沸扬扬,她仍一直对赫胥猗死心塌地,大概可以称之为真爱了吧?” 徐恒轻蔑地笑了一声,似乎是记起了什么事。 “尹总向来怜香惜玉。” “再说,这只是一个□□,原本就不是为了让她方寸大乱。倒是连夜入院让我有点惊讶,女人就是女人。” “或许这也是个□□。” “就算尹如琢已经申请离婚了?” 徐恒终于露出了一丝惊讶。 “什么时候的事?” “我刚刚接到的消息,而且就算是□□也没事,”宋文泽胸有成竹,“倒是徐议员,你那边打点好了吗?” “这个你就放心吧,赫胥复一案开审当天,一定让这对苦命鸳鸯头条见。” “那就好,不需要多久,只要能把尹如琢关上两个月,等她出来,外面可就变天了。” “届时和尹家有关联的将全部都是负面新闻,我就不信,那边不弃车保帅。” 第100章 第一百章 张景宣的绑架既遂案维持了原判, 但肇事逃逸一案进行了重新判决,从原本十年的有期徒刑改为了两年。除了景润旗下的相关媒体,几乎所有的媒体都用上了夸张的标题, 将法院的改判大肆渲染一番,以质疑一审的公正性。 这边的热度还未消散, 赫胥父女的案子又即将开审, 整个燕京甚至九诸都是一副看戏的模样, 景润近期的股价也是跌跌停停。 尹氏家大业大, 景润控股的公司数不胜数,要说最具影响力或许很难排出先后顺序,但要说最神秘, 那一定是战神动力无疑。 当然, 这个神秘并非指战神动力无人知晓,恰恰相反, 它不仅是全球最大的飞机生产商之一,也为九诸政府提供技术援助,以及承接战斗机以及航空方面的制造业务。 只不过因为与军方有联系,所以战神动力极其低调,公司所在地也无人知晓。要不是景润每一季财务报表中有它,大概率会被普通人遗忘。 尹如琢的桌上堆积着大量文件,有一半都是关于战神动力的资料,笔记本和手机也没有空闲过。虽然是在医院, 但没有一点儿养病的样子。当然,单从表现来看她也确实不像是病中的模样。 赫胥猗依然每天来报到,每次下班过来都会发现有不认识的人从尹如琢病房出来,穿着打扮一点儿不像公司的员工,身上带着一股可怕不同于一般人的气质。 只是赫胥猗自身被杂事所扰乱, 一边有心想帮李霞苑,一边要应付赫胥复的案子,再加上和尹如琢关系骤变,根本已经无暇他顾。 自从尹如琢和她说完离婚的事之后,两人之间的气氛就一直无比压抑。所以即便赫胥猗来了,她们也没什么交流,坐一会儿差不多就离开了。 但今天,尹如琢似乎专门在等着她。不仅衣着整齐一副要出院的模样,原本房间里混乱的文件堆也已经收拾干净。 在她进入病房后,尹如琢就给她递去了一个文件袋。 赫胥猗愣了一愣,一边伸手去接,一边想的却是终于来了。 因为之前协议的存在,两人基本没什么利益纠纷。除了精琢以外,赫胥猗不会拿走任何东西,相当于净身出户。但她大致看了一下离婚协议的内容,发现尹如琢不仅把两人住的房子和车留给了她,当初当作聘礼的首饰也没打算拿回。 “再改一改吧,那些聘礼……” “不用再拖了,就这样吧。这些对尹家来说不算什么,你用过了我拿回来也没什么用。” 赫胥猗咬着唇,好一会儿才颤抖着提起了笔。 她从不知道,原来签下名字是如此艰难而痛苦的事。她花了好几分钟才最终把三个字写完,尹如琢从她手中接过其中一份放进另一个文件袋。 “保管好,等有时间了我们一起去一趟民政局。” 赫胥猗说不出话来,她怕自己一开口就会发出更哽咽。 然而就在这时,敲门声打断了这份沉默。尹如琢身形微一停滞,然后朝着门口走去。门把拧动,外面站着的是两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两人身穿黑色西装,脸上有种经过严格训练的冷肃气质,语气冰冷而公事化。 “尹如琢小姐,我们是特情部探员,需要请您跟我们走一趟。” 两人一边说一边出示了身份证明,而赫胥猗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几乎已经懵了。 两个保镖虽然仍在门外,但显然不可能和政府特殊部门的工作人员对抗。 尹如琢似乎早就料到了这样的情况,从容地点了点头。 “我能和我夫人说几句话吗?” 左边的男人迟疑地看向了右边,见他点点头才道:“只有两分钟,请您快一点。” 尹如琢重新关了上门,而赫胥猗已经满是慌张地走到门边。 “如琢,他们是谁?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 尹如琢沉默地看了她一会儿,然后才低声道:“他们是情报部门的工作人员,详细的……我没办法多说,但我不会有事。这件事你不用管,爸爸会处理的。” 果然是情报部门,就算是非平民之间,这几个字都是极其难听到的。一般来说,他们找上门绝对是不小的麻烦。 “那、那你什么时候会回来?” “目前还不清楚,”她扫了一眼赫胥猗手中被捏得皱巴巴的离婚协议书,“离婚的事我会交给律师去处理,反正协议已经签了。” 赫胥猗已经根本不关心离婚的事。 “爸爸……爸爸他知道了吗?他有说什么情况吗?为什么会这样?” “爸爸很快就会知道,他知道该怎么办。你专心应对自己的事,不用担心我这边。” “如琢!” 赫胥猗紧紧拉住尹如琢的手,不肯放她走。 对方的手掌似乎更加纤细,身形也更加单薄。 尹如琢一改这几日的冷漠,轻轻叹了口气:“猗猗,趁这个机会我们也该互相放过对方了。” 赫胥猗怎么也想不到,两人分别前的最后一句话竟然会是这样。即便是面对这样处境,尹如琢也仍觉得和自己在一起更加折磨她吗? 她不知道尹如琢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会被情报部门的人员找上门的,也不知道她坚决离婚有没有让自己撇清关系的念头,但她知道,尹如琢急迫想要离婚的心是真的。 她们确实已经无法再继续下去了。 赫胥猗呆呆地看着尹如琢跟着两人离开,直到两名保镖提醒她才猛然回过神来。 自己不能什么都不做。 尹如琢被情报部门带走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大街小巷,事态的发展出乎了所有看客的预料。所有人都以为纠纷集中在赫胥猗身上,本以为只是豪门狗血纠纷,没想到尹如琢这一下上升到了国家安全层面。 如果事情属实,那整个景润都可能一蹶不振。 虽然尹家对景润有着绝对的掌控权,但也不意味着其他零散股东没有意见。幸好尹润松亲自出马,才平息了这场骚动。 一泻千里的股价靠着尹氏大量回购暂时稳定,但即便如此情况也不容乐观。尹如琢被关五天,赫胥复的案件都已经没人关注,所有人都在期待这场世纪大案的发展。 这可不止是豪门狗血,甚至会影响到九诸如今整个政治格局。 官方一直没给出明确的态度,倒是不知道哪里爆出消息,说尹如琢和赫胥猗已经离婚。 这个离婚的时间点非常微妙,尤其是在尹如琢当着媒体的面说那句话后。 有人认为那些不过是体面话,所以尹如琢这个时间点离婚是出于自私。但也有人认为,她是提前知道了这个消息。所以这是一个讯号,一个证据,证明无论尹如琢是否真的泄密,起码她无法自证清白。 她要和赫胥猗离婚是为了保全妻子的名誉和财产不受牵连。 消息传出不久后,尹润松也生病进医院。赫胥猗依然去医院探望他,似乎坐实了后一种可能。 赫胥猗坐在病床前,脸色有些憔悴,官司进行得并不顺利,尹氏虽然暂时稳定住,但尹如琢这边毫无消息。。 尹润松看起来也很疲惫,声音嘶哑道:“你俩既然已经离婚,你今后就不再是尹家的媳妇。如琢不愿意让我为难你,我现在也没时间和精力为难你,你走吧。” 赫胥猗眼眶通红地望着他,手指已经绞成了一团。 “如琢会没事吗?” 尹润松本想说“不管她有没有事和你都没关系”,只是看着赫胥猗苍白的面容,一下子想起了她那天说的话,话到嘴边变成了:“这件事很严重,我的关系也没办法把手伸到那里。” “最坏……最坏的情况会怎样?” 尹润松见她似乎真的很伤心,心中稍微生出了几分不忍。 “最坏大概是永远见不到如琢……但这和你没关系。” “可我想帮如琢——” “我帮不了,你也帮不了。如琢只和我说她已经做了安排,但也不知道具体进展会不会顺利。现在我们只能相信她,把自己能做的事做好。” 她已经和尹如琢离婚,所以现在无论尹如琢发生了什么都和她无关,这让赫胥猗心无比心慌。 “我听说是向意国泄露了机密……我也去了意国,也见了卡彭伯爵,一定要说的话,我也有嫌疑!” 尹润松倒是有些意外她会知道这一点,不过想了想祝惜辞的关系,又了然。只不过赫胥猗这个说法,倒是有要和尹如琢患难与共的意思,让尹润松不禁有几分动容。 “你以为是近期的事吗?泄露的是尹氏早几年承接的军工项目图纸,偏偏意国最近推出的新型战斗机和其中一个型号极其相似。不知道这步棋他们藏了多久,竟然直到今天才用出来。” “难道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如琢根本不可能做这样的事。” “当然不可能,”尹润松不止是对女儿,对企业员工也有着绝对的信心,“根本不可能是从尹氏泄露出去的……算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希望如琢已经找到了证据。” “爸爸,我不想离婚了……” 如果是之前,她愿意接受,可是尹如琢现在有难,她不想在这个时候抛下对方一个人。 尹润松看了她好一会儿。 “你是因为同情还是愧疚?” “不是的,我没有。” “……你那天说的话是真的?” 尹润松觉得到这种时候还演戏,那就实在有点没必要了,这让他曾经坚定的信念有一些动摇。 作者有话要说:  瑟瑟发抖得不敢看评论,大家理智点啊!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听到尹润松的话, 赫胥猗不禁苦笑了一声:“我知道自己醒悟得太晚了。” “既然已经离婚,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你们各自安好吧。” “爸爸……” 尹润松摆了摆手:“你爸爸……赫胥复的案子进展怎么样?有没有受影响?” “没事的, 我应付得来。” “那要是没事的话,就多来来医院吧。” 无论是大众猜想的前一种原因, 还是后一种, 两边保持和谐关系都显然更好。 “当然, 我会每天过来的。” “也不用频繁……我现在有点累了, 你回去吧。” “好。” 赫胥猗正好还有些事。因为尹润松什么都不告诉她,她只能托祝惜辞帮忙打探消息。受尹如琢的事影响,祝家最近也不好受。 赫胥猗直接开车去了祝惜辞家, 宋锦绣也住这里, 两人这些天都没怎么出门。 “猗猗,你来啦?”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oM “嗯, 茯苓也到了吗?” “她已经到了。” 赫胥猗走进客厅时,看到徐静怡已经靠坐在沙发上看新闻。 “我表姐呢?” “在卧室,说没脸见你。” 宋锦绣知道所有事是自己爸爸搞得鬼后,当时久冲动得想要回家找他对峙,被祝惜辞捆了一晚上。 徐静怡看到赫胥猗时神情并不轻松,对她点了点头。 赫胥狷一个月前回国,但徐静怡这段时间一直在国外拍戏,昨天才匆匆赶回来。 “茯苓。” “不要再叫茯苓了, 和如琢一样叫我静怡吧。” 赫胥猗从善如流。 “静怡,辛苦你赶回来了。” “如琢是我朋友,这是应该的,只是我也帮不上什么。” “没这样的事,很感谢你主动联系我。” 三人主要碰头是商量一下如何应对尹如琢的事, 除了祝惜辞去打听之外,他们也联系了卡彭伯爵,希望对方能帮忙打探一下意国的消息。 可惜,军方的事就连在政府有门道也很难打探到,两边都是石沉大海。 气氛有些冷,赫胥猗沉默了一会儿,缓缓道:“爸爸说如琢已经做了准备,让我们相信她,但我还是想联系一下。至少,让我知道她还好。” 祝惜辞想了好一会儿,最后硬着头皮道:“要不,我去找沈融竹问问吧。” 这个名字一出口,其余两人都是一愣。 沈是国姓,而沈融竹正是当今国王的二女儿。如今女性也有继承权,所以也不再称为公主,而是王女。 祝家和王室关系密切,认识沈融竹也在情理之中。 “可以吗?” 这件事看仅从表面看来就已经无比复杂,要是再扯上一个王室中人,真不知道事情会向什么方向发展。 “也只能试试了,沈融竹是空军少校,和尹姐姐也有些交情,没准看在过去的情面上会透露一点儿消息。” 二王女和尹如琢年纪相仿,就算当初伯爵家还没那么落魄,赫胥猗也没接触的机会。 “那就麻烦你了。” 除了等待帮不上任何忙,这让赫胥猗充满了深深的无力感。 “我不能保证结果就是了。” 祝惜辞会想到她是死马当活马医,就连他的父亲也劝告她不能插手这件事,可见问题的严重性。她现在去找沈融竹,一个不好可能就会惹祸上身。 “我明白的。” 徐静怡见两人已经下了决断,这时开口道:“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静怡。” 赫胥猗突然叫住了她,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了?” “谢谢你。” 徐静怡嘲讽一笑:“一直都是如琢在帮我,该说谢的是我。” 祝惜辞比赫胥猗更熟悉她一些,觉得她此刻的情绪有些不太对劲。 “静怡你——” “我先走了。” 徐静怡却又重复了一遍,声音带着一丝坚决。 两人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头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不安。 “惜辞……” “不要胡思乱想了,猗猗,你现在要做的就是专注打好官司。” “嗯。” 祝惜辞将赫胥猗送走,在客厅坐了良久,最终还是拨出了一个号码。可惜电话虽然接通,但并没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最后只能默默地叹了口气。 她想起宋锦绣把自己关在房间一天,到底还是不放心,起身向卧室走去。 “好了锦绣,别闹别扭了,先出来吃饭吧。” 她在门外叫了几声,却没听到回应,心下顿时产生了不好的预感,急忙开门进去,却发现卧室里空无一人。 尹氏危急,赫胥猗的官司进展也不顺利。第一天庭审,好几件重要证据都被判定为不规范,必须重新检举。 开始有人三天两头来查精琢,无论做什么事都难度倍增。赫胥猗现在才知道,自己究竟托了尹家多少福。 今天她要回赫胥庄园一趟,宋文慧听说了尹如琢的事,以及两人离婚的事,给她打了很多个电话。 不过还没等她离开公司回家,赫胥狷却给她发来了消息,说是和母亲一起在看望尹润松。 她匆匆赶到医院,看到的是三人和谐相处的场面。 尹润松见宋文慧的次数不多,一个毕竟他是鳏夫,赫胥复经常不在家,就算避嫌他也不该主动去见宋文慧,另一个则是宋文慧身体不好,基本不主事,几乎没有见的必要。 在他印象里,这个女人是典型的柔弱弱弱、没有主见的大家闺秀,倒是很意外这一次她竟然主动来探望自己。 至于赫胥狷他倒更熟一些,年少成名,人也活泼,放假的时候来玩过几次,他挺喜欢的。 “妈妈,小狷。”赫胥猗进门叫了两人,再看尹润松神色无异,心下稍安,“你们怎么过来了?” “怎么过来了?还不是你这个孩子总是报喜不报忧?”宋文慧语带一丝埋怨,“亲家公生病,如琢有事脱不开身,你那么忙,我当然应该过来照顾一下。” 赫胥狷这几个月一直都在陪的卢,性格安静了不少,只低低地喊了一声“姐姐”。 离婚的事两人肯定知道了,只是不知道尹润松是怎么和她们解释的。 “我说了,你妈妈身体也不好,两人要是都病倒就不好了,让她早点回去。” 尹润松向赫胥猗解释,赫胥猗点了点头。 “妈妈,你先回去吧,我会照顾好爸……尹伯伯的。” 宋文慧见赫胥猗的神色不再多说什么,只起身对着尹润松道:“猗猗有给你添麻烦的地方还请见谅。” 尹润松摆了摆手。 母女三人从病房出来,赫胥猗打算亲自送两人回庄园,却听宋文慧道:“猗猗,你和你爸爸的官司还能再添加人证物证吗?” “什么?” 宋文慧看了一眼小女儿,赫胥狷从口袋中取出了一个包得十分严实的盒子。 “我听说你那里的证据出现了一点问题,这是我在书房暗格子里找到的,希望能派上用场。还有,我愿意出庭作证。” 赫胥狷把东西递给赫胥猗,解释道:“爸爸的书房……以前是爷爷的书房,有很多暗格。我小时候贪玩发现了一些,妈妈回忆起爷爷经常会把重要的东西放在书房里。所以这几天我们在家里把暗格子找遍了,找到了爷爷的遗嘱。” 现在的案子有两个地方出现了难点,一个是能够作为直接证据的录音不能使用,另一个是曾经公证过的遗嘱被作废了,而且无法证明这不是赫胥谨授权作废的。 同样的操作,涉案人员推翻了口供。 “我们去车上说。” “最近我们住你那边,万一要作证也方便一些。” “……好。” 两人带来的这份遗嘱实在是太及时了,时间点是赫胥谨去世的前一天,没有公证过的矛盾遗嘱,所以以时间最新的遗属为准。 遗嘱中历数了赫胥复的荒唐事迹,明确表示伯爵之位以及财产会直接让孙女赫胥猗继承。不但如此,赫胥谨在遗嘱中提到自己绝不会接受安乐死。 因为最重要的那个录音证据无法使用,赫胥复言之凿凿地说自己只是为了让父亲解脱。但安乐死必须要经过本人同意,且必须要有公证人在场。赫胥复的行为本就已经算得上是犯罪,只不过占着一个法外容情的理。 但只要有了这份遗嘱,他所有的虚伪假面都会被撕下。 “或许爷爷那时候就察觉到了什么?” 三人那时候已经被赫胥复送到了国外,家中只有赫胥谨一人。 “我回来后经常见……赫胥复心神不宁,翻箱倒柜地找东西,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才慢慢变好。开始以为是爸爸的死让他心声愧疚,但后来再想好像是他在找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所以我就让小狷一起帮忙找了。” 赫胥复从来浪荡,书房是他最不喜欢去的地方,加上和父亲关系越来越僵,根本不知道里面还有暗格。 得益于这一点,他一直没有发现这一份遗嘱。 “要是那时候我们不出国就好了。” 赫胥狷垂头丧气,不复往日的意气风发。这几个月来发生的事对她打击都很大,心性也慢慢沉淀了下来。 “现在想这些都没用了,我们要好好的,让赫胥复受到应有的惩罚。” 赫胥猗知道,事情只能一步一步来。就如尹润松所说,现在的她完全帮不上尹如琢的忙,只有先处理好自己的事,才能有余力去帮助她。 第一件事就是要拿回属于自己的爵位,一个有头衔的伯爵小姐要比现在的自己有能量得多。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尹总, 很感谢你为我们提供的线索。” 身穿空军制服的年轻女性面容俊秀,一头乌黑的短发看起来英气十足。她起身和尹如琢握手,面色十分温和, 态度礼貌。 “我才是,谢谢少校的关照。” 尹如琢握着她的手轻轻摇了摇, 一本正经的语气。 女人“噗嗤”笑出了声。 “老同学, 不用那么见外吧?” 尹如琢这才露出一点笑容:“毕竟我是嫌疑犯, 在这里可不敢造次。” “谁相信啊, 看你搜集的这些证据,明明一早就胸有成竹了。”女性少校似乎和尹如琢很熟,说话没有一点儿见外, “我刚听说的时候真的快吓死了, 赶紧申请了军方调查员的资格。现在一看,果然是白担心。” “我觉得不是白担心, 要不是你来了,恐怕事情不会那么顺利。” 尹如琢意有所指,女人心领神会。 “没事,我们的职责就是消灭国家的蛀虫。” “还是谢谢你,融竹。” “这有什么好客气的?你是被人陷害,我是职责所在。虽然还不能让你立即回家,但可以让你联系家人。别让你夫人担心了,为了放□□连离婚的消息都放出去, 你是真的狠。” 尹如琢神色淡淡,宠辱不惊的模样。 “这个……不是我放的消息,也不是□□。” 沈融竹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只是来不及说什么,门外已经有人叫她。 “沈少校, 有您的电话。” 尹如琢现在所住的这间房间无法通讯,沈融竹没办法只得对着尹如琢道:“之后我会再来找你的,放心,用不了多久。” “嗯。” 这是尹如琢被关押的第五天,虽然做了准备,但比起宋文泽那几年的谋划还是显得有些仓促。而且她一开始的时候并不确定对方会从哪里下手,调查没有针对性,直到后期才搜集了一些确实的证据。 幸好军方来的人是沈融竹,省了她很多事,时间也应该比她预期的要短。时间短,损失自然就会比预期的少很多,这很好。 尹如琢思考着,却又不期然地想起了赫胥猗。她思考过要不要把这件事透露给她,但想了很久最后还是放弃。一方面是她已经决定离婚,不想再让两人有牵连,另一方面也是因为事关军方机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接下来,只要等军方随着自己搜集的那条线继续调查下去就是了。宋文泽还是低估了军方和尹氏的能量,也低估了信息时代的可怕。 有些证据他找不到,不代表她找不到,只不过需要花更多的时间而已。不过目前她需要的只不过是洗脱自己身上的嫌疑,更多的交给军方处理就可以了。 宋文慧和赫胥狷这两天都住在赫胥猗家中,明天就要开庭,宋文慧会作为证人出场,难免有些紧张,赫胥猗在客厅帮她练习。 赫胥狷却在这时突然从楼上飞奔而下,满脸焦急地对着赫胥猗道:“姐姐,能不能把车借我开一下。” “怎么了?” 赫胥狷过完生日就去考了驾照,车是能开的。只是现在天色已晚,赫胥猗不知道她要出去做什么。 “有点事……姐姐,你先借我吧!” 现在正是敏感时刻,能让妹妹这么慌乱的事一定不小,赫胥猗肯定要问个清楚。 “先告诉我什么事,危不危险?” 赫胥狷“哎呀”了一声,见她神情坚定,没办法,急急道:“是徐静怡小姐的助理,她说……说静怡小姐被在宴会上被议员缠住了!” 赫胥猗大脑中立即跳出了一个人名。 “不要一个人去,我带上保镖和你一起去。” “不行,姐姐你去了也没用,还是留在家里陪妈妈吧,我和保镖一起去好了。” 宋文慧听到这里也是有些着急了。 “怎么了,事情严重吗?” 赫胥猗见妹妹态度坚决,母亲又这样着急,权衡了一下同意了她的建议。 “那我让保镖和你一起去,实在不行就报警,保护好静怡,但也不要逞强知道吗?” “我明白的。” 赫胥猗虽然负面新闻缠身,尹家最近也只能低调行事,但赫胥狷的名头还是十分好用的。伯爵府出身,年少有为,今年刚成就满贯王,在国际上也名声显赫,就算再有权有势也不可能在公开场合对她做什么。 也因为有赫胥狷的支持,赫胥猗状告父亲这件事在普通民众间支持者很多。 风评这么小骑士都支持姐姐,那肯定是父亲真的太混蛋了。 赫胥猗送走赫胥狷,之后就是焦急的等待,幸好不久后就传来好消息——几人及时截住了徐静怡。 不过赫胥狷晚上决定陪着徐静怡,只让保镖回来,说是明天去法院汇合。 赫胥猗想起徐静怡的情况,又想起她之前对妹妹的照顾,觉得十分理所应当。 两人等确定徐静怡的安全后,这才去睡觉。 赫胥复弑父案庭审最终日,法庭内座无虚席。宋文泽坐在旁听席角落,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看戏。 当新证据和新证人出现时,他确实有几分惊讶。他没想到那个软弱无能的妹妹竟然有勇气出庭指证自己的丈夫,更没想到那位赫胥老爷子竟然还留下了这么一手。 不过这些并不影响他的好心情,因为不管哪边赢,对他来说都不过是一场好戏而已。赫胥家在他的野心中根本排不上号,会多看几眼不过是爵位、庄园以及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的原因。 而现在,他们很好地成为了他手中打击尹家的工具,也给他无聊的生活增添了一丝乐趣。 看着赫胥复难以置信的表情,看着宋文慧抱着女儿痛哭,他感觉到的只有大快人心。伯爵之子,正妻之女,这就是他们最终下场。两株歹竹出的好笋,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 赫胥猗是赢了这场官司,可是尹家又如何了呢? 只要没有尹氏的庇护,他有把握分分钟捏死她。 如今宋锦绣被他关在家里,祝家自顾不暇,尹如琢大难临头,赫胥猗是真正的孤立无援。要是放在过去,他甚至不屑于在赫胥家身上多花精力。只不过如今有轻钢的价值在,他不介意多关照一下精琢。 宋文泽没有听完法官宣判,理了理西装下摆,起身朝着门外走去。 就算尹如琢要自证清白,这样的案子别说一两个月,可能几年都出不了结果。只要一天不出结果,他就有办法对付尹氏和赫胥猗。 明年就是大选,如今的执政党背后就是尹氏。受这件事影响,就算到时候他们愿意自断一臂和尹氏撇清关系,胜率也会大大降低。 和国王首相有交情又如何,就算是他们也有手伸不进去的地方。 九诸的那些政党虽然受资本影响很大,但军队仍如铁桶一块,他也是好不容易和其中有了联系。 宋文泽身姿笔挺地推开门,门外站立着几位身穿军装的男性。他没有在意,只是在几人看向自己的时候十分得体地点了点头。 以他的身份,这几人认识他也很正常。 然而,就在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离他最近的那位军人突然伸手将他拦下。 宋文泽微微一愣,随后努力架起了微笑。 “请问有什么——” “宋文泽先生,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宋文泽眉头一皱,提高了一丝声音。 “你们知道我是谁吗?” “宋文集团董事长,宋文泽。我们找的就是你,请麻烦和我们走一趟。” 几人已经围上架住了他的胳膊,宋文泽此时终于有了一丝慌乱。 “等等,我要先打个电话。” “不用打了,如果你要找徐恒议员的话,他就在我们车上。现在请把手机交给我们,请配合我们的行动。” “等等、等等——” 宋文泽的话还未说完,法庭里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好奇地观看着这一幕。 也是在这时,赫胥猗一家三口推门而出。 赫胥猗和母亲、妹妹一起走出大门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可笑的场景。 宋文泽被四个军人围在中间,似乎是发生了什么争执,素来体面的宋总此刻有点无赖般不肯行动,场面实在是有些滑稽。 “舅舅?” 赫胥猗虽然一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很明显看出了他的窘迫,抓住机会出声打了招呼。 她倒不是纯粹为了奚落宋文泽,看他笑话,而是因为看到那几个是军方的人,意识到可能和尹如琢的事有关。 宋文泽知道自己不可能抗衡军方,然而未知的恐惧让他本能地抗拒着。他想先弄明白原因,想先搞清楚状况,只有这样才能计划接下来的事。 毕竟,他现在要去的可不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 只是他没想到,就在这一迟疑间赫胥猗一家竟然已经从法庭出来。这让他的恐惧变成了羞愤,几乎是瞬间就把身上的狼狈收拾了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赫胥猗望着几名军人,像是关怀般问道。 打头的军人似乎认识她,十分客气地道:“只是想问宋总一些问题而已,与您无关。另外,尹如琢小姐正全力协助我们办案,虽然暂时无法回家,但请您不用担心。” 这一消息得到了截然不同的两种回应。 赫胥猗欣喜若狂,好不容易才抑制住自身的喜悦,向对方礼貌道谢——这是官方的表态,对方能卖自己这样一个面子,证明尹如琢已经洗刷了嫌疑。 而宋文泽的心,已经沉到了谷底。 作者有话要说:  除了伯爵小姐,没有人能虐尹姐姐!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尹如琢已经被关在了一个月, 不过在宋文泽也被收押之后,军方给她换了住所,不仅允许她使用手机电脑联系外面, 进行工作,甚至允许了外来人员探望。 除了被限制了自由以外, 她的生活和平日没太大差别, 工作站了大头。 官方在第六天发表了声明, 说她只是在协助调查, 并且在最大的社交媒体上,军方的官方账户和武神动力进行了互动。 这是对那些唱衰尹氏的人一击有力的打脸,尤其是宋文泽被军方人员带走的消息传得满网都是后, 外界的注意力再次被吸引开, 景润的股价也开始稳定回升。 调查仍在继续,而尹如琢则一直以“协助调查”的名义被留在军方手中。 在这呆了一个多月, 尹如琢渐渐开始理清整件事的前因后果。 军队这一块尹家从未想过插手,即便她和沈融竹有着同学的关系,即便武神动力和军方制造有着不少联系,但无论是她还是尹润松都从未把手伸向过军队——这是不能触碰的地方。 尹如琢在医院醒来后第一时间做下了决定,顺水推舟地留在医院。一方面她是为了降低宋文泽的戒心,另一方面则是试探各方的动向。 她一直在思考宋文泽的目的,思考他将会使用什么手段。 两场官司的结局她都看得到,如果单单只是为了膈应她, 那么做未免代价太大。她只能想到,宋文泽有别的目的,而其最终结果很可能会导致尹家一蹶不振。 宋文泽已经放出了进攻的讯号,绝不可能善罢甘休。 明年就是大选,从这一方面考虑的话, 最快覆灭尹家的方式当然应该和政治有关。这个世界,残酷点来说,贫穷的人会更贫穷,富有的人会更富有。以尹氏的体量和结构,加上自己的经营,足够经受住任何商业上的打击,宋文泽的野心如果是为了让尹家身败名裂,唯一的方法就是从这里入手。 尹氏在尹如琢爷爷和父亲手中时,作风大胆豪放,奉行高风险高回报的准则,迅速地积累起了财富。但自从尹如琢接手之后,尹氏的风格慢慢转向了保守。 当然,她的保守不是指收成和不作为,而是指在做任何决定之前都会做详尽调查,谨慎又谨慎,小心又小心。 公司有着严格的管理体制,一切可能出现的意外都会在可控范围以内,后续能够妥善处理。 宋文泽想要用政治来击倒她,除非是捏造证据,而要想尹家的势力影响不到,除了军方不做其他考虑。 尹如琢很快就想到了武神动力,并且以此为重点切入口开始调查。 宋文泽在此时借赫胥猗的事发难或许有顺水推舟的意思,但这绝不可能无的放矢。如果是为了消耗她的精力,那么就说明她遗漏了什么本该发现的事。宋文泽怕她冷静下来后想起来,所以想用这些杂事来分散她的注意力。 最近发生的事中影响最大无疑是意国的那场金融战争,而结合克罗伊的出现,这件事必然和徐恒有关。只是当时的她不知道克罗伊和徐恒的关系,更不知道宋文泽和徐恒的关系,根本不可能把两者联系起来。 可惜徐静怡在场,并且认出了克罗伊——这或许正是对方的失误。 这件事和意国有关联,这是尹如琢想到的第二个切入口。 想到这里的时候,尹如琢还没把两件事联系起来,而是作为两个可能性来思考。 宋文泽或许会以军备的质量问题来攻击武神动力,又或许会以她帮助卡彭家为由,订立经济间谍罪。 但尹如琢很快否认了这两个猜想,因为前者虽然严重但至今为止还从未发生过,而且她对自己公司的产品很有信心,除非对方能够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更换零件。而后者,以尹氏和现在执政党的关系,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被定罪。 事情进行到这里陷入了僵局,但尹如琢还是把这两方面所有可能需要的资料和线索都准备妥当。 然后,一则报道引起了她的注意。 意国即将进行阅兵仪式,届时将展示不少新型军备,其中有两种新式战斗机。 众所周知,意国虽然是老牌强国,近些年在军备上的投入却不多,多年也开发不出一种新式战斗机,为了这个阅兵竟然一下子推出两种,这实在是有些不可思议。 然后,一个大胆又令人毛骨悚然的想法在尹如琢的脑海中形成了。 武神动力的民用机畅销全世界,但战斗机只有国家有权贩卖,如果武神动力私底下将军用机卖给其他国家,那么和叛国无疑。 尹如琢当然不可能卖,况且要神不知鬼不觉地制造出额外的军用机并卖到国外,其难度犹如徒步登天,军方也不可能相信她会如此大胆。 更有可能的情况是,宋文泽诬陷武神动力贩卖图纸和零部件。 为了实行标准化,武神动力出厂的民用机和军用机在某些零部件上采用了相同的尺寸,战争时期,这可以最快地将民用机改造为军用机,加强国家的军事力量,这是武神动力和军方协商好的。 如果意国真的能拿得出相似的机型,那么最有可能是从什么途径拿到了图纸,而后购买了武神的民用机拆取部件组装。但军用飞机的核心部件是不可能从民用机上拆取的,只要这部分没有泄露,对方的飞机也不过只是有个花架子而已。 按这个逻辑将一切串联起来了,尹如琢迅速找到了十年内所有武神动力的销售记录,包括整机以及零部件。甚至用了一些手段,打探到了意国近些年军方购买的军备资料——意国军方的腐败程度可远不是九诸能比的。 而除了自证清白以外,她还对宋文泽、徐恒以及克罗伊做了大量调查。 意国阅兵式当天,情报部门找了上了门,然而在中途她就被军方特别调查员也就是沈融竹接手。 尹如琢怀疑宋文泽有如此胆子,一定是与军方的某些人有勾连,所以在确定是敌是友之前并不打算将资料立即交出。但是看到沈融竹,她彻底放下了心。 无论两人如同低调,如何极力撇清关系,但是同学这一点不会改变。军队会派出沈融竹来,一开始就释放了一个善意的信号。她立即将资料交出,而沈融竹只是询问了几个问题后,就让她放心。 尹如琢刚开始只是庆幸自己的运气,但很快意识到,这根本不是自己的运气,而是军方一开始就察觉到了宋文泽的那些小动作。 不是宋文泽设计到了她,也不是她成功反击了宋文泽,他们两人都不过是军方的棋子而已。 她所调查到的那些资料军队可能很早就已经掌握,却仍选择将她逮捕,可能就是为了引诱出军中那些不安分子和宋文泽。而如今还不释放她,则有可能是为了敲打那些政党人士。 明年就是新一届的大选,现在对军方来说也正是一次谈价的好时候。 思考到这里,尹如琢已经完全平静下来,每天除了工作和保平安之外不做他想。 幸运的话再有两个月她就能被释放,倒霉的话可能会超过半年。但她现在已经明确知道,自己和尹氏都不会有太大的事。 赫胥猗在这一个月内办妥了所有继承爵位的手续,只是尹如琢还没有被放出来,所以没有心情举办宴会。她每天到尹润松那里报道,除了照顾尹润松外,也是为了能听到尹如琢的电话。 能够和外界联系之后,尹如琢每天都会给尹润松打电话,赫胥猗虽然无法和她对话,但至少能知道她的境况。 尹润松住院期间,一直是她在尽心尽力地照顾,因此也没办法对她摆脸色。 “真的吗?那我明天就去探视。” 目前只能一周探视一次,之前因为尹润松住院,尹如琢把机会用在了见下属上。 尹氏的经营原本就没有问题,因为处理及时没造成太大的损失,现在除了尹如琢这个老总无法亲自出席会议以外,没有其他不便利的地方。 赫胥猗听到尹润松的话,目光之中不禁生出了几分希冀。 她记得两人分别时的情景,也明白自己不该再去打扰尹如琢。两人已经离婚,从法律上来说,她们不再有任何关系。 但她也没有忘记那一晚尹如琢的痛苦,无法不担心她在监控下的生活。 她想亲眼去见见尹如琢,就算是偷偷的也好,至少让她知道对方还好。 尹润松感受到赫胥猗热烈的目光,朝她看了一眼,然后立即移开了目光。 他下定决心不再干涉两人的感情,所以既不打算拆散两人,也不打算帮她们修复关系。 女儿既然没打电话给赫胥猗,那就说明不想见她,他能让她在这里听电话已经十分宽宏大量了。 看着他挂完电话,赫胥猗心头不禁升起一丝失落。 “咳咳,”尹润松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有些心虚和尴尬,只好清了清嗓子,“你刚继承爵位,家里应该正忙着筹备宴会,我这边已经没问题,最近就不用过来了。” 尹家和赫胥家现在算是两清,谁也不欠谁,这离婚的消息在各种猜测和更为重磅的消息碾压下,之后也能慢慢消化掉。 先不说赫胥猗伯爵小姐的头衔,单看这精琢的发展势头,两家今后肯定还会有交集,没必要闹得太僵。 尹润松努力说服自己,保持着不咸不淡地脸色,打发着赫胥猗。 赫胥猗抿了抿唇,终究还是接受了他的决定。 “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为了写女王那个一万五,已经没有存稿了。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经过两个多月的调查, 尹如琢今天终于被允许回家,少校沈融竹亲自送她,军队专用车队一路浩浩荡荡开来, 算是给足了面子。 尹润松一早开始就焦急地等待着,车队离家很远的时候就跑出来迎接。 “如琢!”两个多月不见女儿, 要不是现在有外人在, 尹润松一定当场热泪盈眶。不过即使没哭, 他哽咽的声音也已经暴露了他的心情, “你终于回来了!” 尹如琢的面色看起来不错,抱了抱父亲,安慰道:“爸爸, 我回来了, 不用担心,一切都好。” 尹润松借机擦了擦湿润的眼眶, 点头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又看向沈融竹,热情道:“融竹,这次多亏有你了。” “这是我该做的,不止是我,中将也不相信尹家会做这种事,这次还要多谢如琢的积极配合。” 沈融竹站在大门外,连尹家老宅的门槛都没迈过来。 “那么我的任务完成, 如琢好好休息吧,我就不打扰了。” 尹如琢没说什么客套的邀请,点头道:“谢谢你。” 沈融竹的目光瞥向了尹润松身后不远处的赫胥猗姐妹,脸上出现了一丝微妙的表情:“不客气,” 尹家和赫胥家的事, 绝对算得上最近几年的热门,现在两人已经离婚,赫胥猗却仍出现在这里,其中的关系需要好好思考一番。 军方算是借机敲打了一下尹家,不过尹氏这个闷亏迟早得吃,晚吃不如早吃,两边心里都门清。 沈融竹一走,尹如琢的注意力也转到了赫胥猗两人身上。 她有猜过赫胥猗会来,但没想到赫胥狷也会来。当初听到赫胥猗的告白时,她确实愤怒、恐惧和不甘,可现在两人已经离婚,事情又过去了两个月,这种当时的情绪也淡了很多。 总之是做不出当场翻脸的事。 只是,再次看到赫胥猗的脸,她心中那些尖锐的疼痛和激烈的情感转变成了绵密又细微的刺痛,继续扰乱着她的神经和情绪。 赫胥猗静静地望着她,脸上的笑容有几分勉强。 赫胥狷站在姐姐身边,见两人不说话,主动开口道:“尹姐姐,我们今天是来给你送请柬的。” 她已经从赫胥猗口中知道两人关系演变到如今这个地步的所有经过,也知道她们这一次是真的离婚,心情不禁有几分沉重。今天是她主动陪赫胥猗来送请柬——这当然只是一个借口,她知道姐姐仍然关心尹如琢,也是怕她太难堪。 尹润松见气氛有点僵,赶忙道:“先别站在门口了,有话进去说吧。如琢来,跨过这个火盆去去晦气。” 尹如琢收回目光,点了点头。 赫胥狷拉着赫胥猗,跟着尹如琢父女进了大门。为了迎接尹如琢回家,给她去晦气,尹润松很花了一些心思,一干人折腾了一番才终于能安稳地坐到客厅里。 赫胥猗不敢直视尹如琢的目光,刚才的对视已经花光了她所有的勇气。她依然记得那天的事,记得尹如琢自虐般地听着那个录音,看着那封信。 她不想承认却不得不承认,即便尹如琢对自己仍有一丝感情,现在也已经被厌恶远远压倒。 她不想看到尹如琢眼中的厌恶,所以只能在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时候,偷偷地凝视。 虽然精神看起来不错,但身体明显更加瘦削了。在那样的环境中,就算没有遭受虐待,没有被故意为难,但一定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不瘦才奇怪。 她就跟在尹如琢身后贪婪地凝望她的背影,又在落座后谨慎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赫胥猗低着头,却能感觉到尹如琢的目光,最终还是从包里拿出了请柬,对着尹如琢道:“如……尹总,我先前已经继承了伯爵的头衔,按照惯例需要举办一场宴会,希望到时候你能来参加。” 她开口下意识地想要称呼对方的名字,却意识到这样太过亲密。尹如琢已经极力想和她撇清关系,她不配再用这样的称呼。 她思来想去找不到一个合适的称谓——刚认识的时候她叫对方如琢姐姐,可这显然不能再叫。尹如琢又比她大,直呼全名也不太合适。 她最后只能选择了这个最平常,最不会犯错的叫法。 将来两人能有的接触,或许就只有建立在这种关系之上了。 尹总。 除了在最开始的几年里被称为小尹总,尹润松退休之后,这就成为了别人叫她最多的称呼。可是,这还是赫胥猗第一次这样叫她,也是她第一次觉得这个称呼如此刺耳。 心头的肉像是被钩子钩了一下,不是很痛,却让人无法忽视。 意识到自己仍在受赫胥猗的影响时,尹如琢心头更多了几分懊恼,面上的神情愈发冰冷。 她没有去接赫胥猗递来的请柬,只是淡淡地道:“那么,现在该称呼你为伯爵小姐了。” 尹如琢的话瞬间刺痛了赫胥猗的心,但她只是咬了咬唇,接下了这句嘲讽。 “如果你没时间的话……” “我会去的。”尹如琢打断她的话,“我和爸爸都会到场,你不用担心。” “尹姐姐,我姐不是担心——” 赫胥狷忍不住想要维护姐姐,虽然知道了前因后果,也明白尹如琢的愤怒,但看到姐姐受委屈,她实在无法袖手旁观。 赫胥猗却握住了她的手,接口道:“谢谢你。” 赫胥狷心中闷疼,却只能乖乖闭了嘴。 她早已不是不谙世事的小鬼,这半年来经历的事也让她迅速成长起来。 赫胥猗迟迟没有举办宴会就是在等尹如琢出来,如果这时候对方不来参加,那么就彻底证实了外界对她的恶意猜测。 赫胥家和尹家的事虽然都各自告一段落,但不少人都没忘记当初那些重磅消息中夹杂着的那条离婚消息。 从赫胥猗仍与尹家保持的关系来看,不少人都认为两人会复婚。可赫胥狷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给出一个冠冕堂皇的解释,外界只会更加胡乱猜测。 赫胥家在这场婚姻中是绝对的受益者,又是在如此微妙的情况下离婚,如果尹如琢连她的袭爵宴会都不来的话,天知道会有什么样恶毒的攻击。 可是赫胥狷知道,姐姐会邀请尹如琢根本不是由于这个原因。就算尹润松不相信,尹如琢不相信,全世界的人不相信,她也相信赫胥猗——这一次,姐姐是真的爱上了尹姐姐。 因为过去的错误而不再被爱人相信,姐姐该如何心痛呢? “狷狷,我听说你要去读军校?” 赫胥狷正在心疼姐姐,耳中却听到了尹如琢温和的关心。 她稍稍一愣,而后点头道:“是的,已经提交了申请……你怎么知道的?” “是融竹……刚才那位送我回来的少校告诉我的。”尹如琢犹如长姐一般,目光温柔地望着赫胥狷,“不想再当运动员了吗?” 这个样子的尹如琢是赫胥狷熟悉的,仿佛刚才那个冷漠的人只是假象。 “嗯,我考虑了很久。” 这是赫胥狷思考了很久的结果,一个是的卢受伤,她对马术的热情一下消失了许多。一个则是该得的奖她都得了,职业生涯已经没有遗憾。 当初考虑隐退时,她确实为祝惜辞的提议心动过。一方面是觉得自己没其他特长,既无法帮姐姐经营公司,又胜任不了其余专业性强的工作,不如去当模特儿;另一方面则是考虑到祝惜辞的保证,觉得当模特收入较高可以补贴家用,还能和……多些接触。 只是经历了父亲的事,经历了尹如琢的事后,又经历了……的事,她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 这十九年,她一直都在姐姐的庇护之下,无论家里如何困难,姐姐都支持着她,保护着她,鼓励着她。她已经不想再拖家里后腿,也想有能力可以保护姐姐,保护自己看重的人。 姐姐已经继承爵位,家中经济也无需她再担忧,她最终选定了这一个发展方向。 马术队隶属于国家骑兵仪仗队,她原本就算文艺兵,因为成绩比较突出,已经有中尉军衔,可以免试进入国家军校。 尹如琢显然也考虑到了这一点,赞许地点了点头:“考虑清楚就好,你的起点比别人高很多,只要愿意吃苦,将来的成绩一定不会输给运动员这一身份。” “尹姐姐……” 赫胥狷眼眶有些湿润。 她对尹如琢的尊敬爱戴并不止是因为她是姐姐的妻子,更是因为她个人的魅力,以及对自己的关心。 这么多年来,尹如琢一直帮助着她,帮助着赫胥家,所以她虽然心疼姐姐,但又又实在无法责怪尹如琢的冷漠。 经历过那样的背叛,恐怕换成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接受吧? “好了,时间不早了,最近要准备宴会一定很忙,你们还是早点回去吧。” 尹如琢没有给赫胥狷煽情的机会,开口送客。 她依然当赫胥狷是妹妹,依然关心她,却无法再坦然地面对赫胥猗。 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可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已经再难平息心中的怒火,也已经为此心力交瘁。 她讨厌这个不理智的自己,讨厌看到自己的嫉妒、怨恨和丑陋,也讨厌自己的反复无常。 当赫胥猗说出“我爱你”那句话时,她内心深处的野兽被彻底释放,一切都朝着她最不希望的方向发展着。 她们终于,连这最后的体面也无法保留。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送走赫胥猗姐妹, 尹润松看到女儿疲惫的神情,心中愧疚不已。 “如琢啊,你先去好好休息吧。” 尹如琢摇了摇头:“不了, 我待会儿去公司一趟,看看退市的准备进展。” 这一次股票动荡, 尹如琢回购了大量的流动股, 市面上已经不足4, 谁都没预料到他们手中竟然拥有这么多的现金, 更没有人料到景润竟然会退市。 景润集团是尹氏手中体量最大、综合性最高的上市公司,但矿产和私人银行这两块产业并不在景润之中,收入都是不公开的, 单纯的投资也大部分由另外的润松控股进行。 谁都知道尹家有钱, 但谁也没料到尹家那么有钱,股价过了最低迷的那段时间后, 尹如琢仍在回购市面上的股份,直到其低于4的时候,有些人才看出她的意图。 景润是九诸最强劲的几只股票之一,就算是那段时间惨跌,要将市面上全部股票回购,也至少需要八百亿以上。当时景润稳定住股价就已经震惊众人,投机倒把分子不敢大肆做空。 但大部分人都以为,这么大笔的现金是借的, 等风头过去股价回升,尹如琢当然会再次换回现金。 没想到人家竟然想直接私有化退市,就连尹润松都没预料到女儿会玩那么大! 尹家对景润有着绝对的控制权,两人加起来股份超过三分之二,尹如琢一人的股份就超过了半数以上, 正常来说没有私有化的必要。 但另一方面,退市的好处显而易见。他们手里有着充裕的资金,与其受上市公司各项条款制约,还不如退市更自由,盈利更丰厚,交税也更优惠。 而且这个时机选得巧妙,还省了不少钱。 “这个又不急,反正不会那么快。而且这个过程有得磨,你放宽心态。” 景润退市,对股市的影响可不是上次那点动荡能比的,市场监督管理局肯定第一个就不答应。 当年景润是最早上市的一批企业,股价一直十分□□,就算有动荡也不过是小打小闹。而近十年,景润更是迅猛发展,尹家父女增长的财富基本就是在这里体现的。 尹家在海外有不少矿产,铜铁银金煤,还有几座宝石矿,除了石油天然气这些战略性资源没碰,金山银山都有了。 尹家从来不差钱,但尹润松非常明白这种完全靠矿产的产业结构非常脆弱,无法可持续发展,还要被国内那些贵族看不起。 所以他成立了景润,然后开始大笔大笔地花钱并购公司,一举借壳上市。 当然,他上市与其说是手里没钱了,不如说是为了知名度。尹如琢接手公司的这些年一直在不断优化产业结构,把尹润松迈得太大的步子一点一点消化掉。 知名度不论是景润还是尹家都不需要了,所以她准备借此机会直接退市,保障集团更大的利益。 尹家现在确实吃了这个闷亏,不过亏不亏的,还要从长远来看。 “爸爸,你是不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 尹润松想说的话多了去了,却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开口。他从来没在正事上对女儿不放心过,可感情和身体……感情说好了不再插手,那就只说说身体吧。 他斟酌了一番,最后有些迟疑地开口道:“如琢,你之前晕倒进了医院……后来还有没有发作过?” 尹如琢的脸色微微苍白了一些。 “没有了,那不是什么病,”她很显然不愿意说这个话题,“我这两个月都一直待在房间里,总要出去走走。倒是爸爸你劳心劳力,现在该好好休息了。” 她说着已经站起了身:“我先去公司了。” 尹润松没有拦,只是默默地叹了口气。 尹如琢在成长过程中没受过太大的挫折,性子也一直非常好,不骄不躁的,是他引以为傲的女儿。 之前因为之前对赫胥猗的处理,他觉得觉得女儿太过宽容,心大得能颁个好人奖。现在他倒是看出来了,尹如琢确实宽容好心,但绝不意味着她心大。 这件事对她的影响,恐怕比他想象得要大很多很多。她的骄傲被彻底击碎,而这绝不是只靠离婚就能解决的。 唉。 可除了叹气之外,他已经什么都做不了了。 尹如琢光鲜亮丽地出现在媒体前面时,宣布的第一个消息就是个重磅炸弹。景润的退市操作惊呆了一群人,虽然不可能立即就退,但受此影响,这一天的股市出现了巨大动荡。 当然还有记者关注着她和赫胥猗的婚姻状况,但相较于这种有着巨大影响力的新闻,那些八卦还是只能朝后排一排。 紧接着赫胥猗给各界名流发出承爵宴席的邀请函,但仍迟迟没传出两人复婚的消息。 真离婚了? 无聊看客一下都有些摸不着头脑。 如果当初是因为感情结婚,现在则由于感情决裂而离婚,那为什么还要保持友好?如果当初是因为利益结合,那么现在两人离婚,赫胥猗几乎于净身出户,尹氏也没得到伯爵头衔,复和才能保证双方的利益,又为什么不复婚? 各种八卦猜测又开始满天飞,当然,这些仅限于民众之间。各方势力则都在猜这之中是否有什么别的意图,甚至是“阴谋”。因为就在景润宣布退市的时候,不知哪里传出了精琢准备上市的消息。 精琢的前身许氏建材为上市做了很多准备,只是后来一招棋错,直接被打回了原形。但现在精琢的经营理念已经彻底转变,发展也十分顺利,加上之前的底子,想要上市也不像是无稽之谈。 景润这一招直接私有化退市操作给人看到的是尹氏恐怖的财力,以及公司优质的盈利能力。而精琢传出上市的消息,会不会是他们的战略布局之一呢? 这段时间所有人都见不到尹如琢,赫胥猗也是深居简出,再想到两人离婚的时间,不少想得多的人已经开始阴谋论起来,因而有心在承爵宴会上探明情况。 尹氏父女会到场吗?会以什么身份到场呢?又会以什么形式相处呢? 九诸现在世袭的爵位中只剩下三位侯爵,二十六名伯爵,一百多名子爵,其余数千名爵士拥有的都是非世袭头衔。 这几千人组成了一个庞大的贵族阶层,而所谓的承爵宴会其实就是邀请其中一些爵士参加,告诉他们这个爵位接下来由宴会的主角来继承。 当然,如今连王室都不再神秘,这些贵族也不再遥不可及,所以邀请的人之中除了贵族也还有各界有影响力的人,主要还是看主人的交际情况。 赫胥家前些年惨是惨了点,但这个时代落魄贵族比比皆是,连王室也越来越穷,所以赫胥谨去世前,赫胥家在二十六位伯爵里还是排得上号的,毕竟偌大一个赫胥庄园放在那里。 只不过后来被赫胥复一折腾,直接从不错跌到了差点破产,那是真的只能在伯爵里垫底了。曾经相熟的家族渐渐疏远,还好铁杆好友祝惜辞对赫胥猗不离不弃,让她在贵族小姐的交际圈里还保留着一丝体面。 也是因为留着这一关系,这一次她重新联系上了过去的那些和赫胥家交好的贵族家庭,不至于让宴会太冷清。 赫胥家有中兴之相,这些人当然也愿意参加,顺便还可以打探打探尹家的情况。 赫胥庄园没少办宴席,但除了之前结婚,这还真的是这么多年以来最热闹的一回。参加宴会的人非富即贵,要么就是在某一领域有特别高知名度的人。 赫胥狷在门口迎接宾客,赫胥猗则在里面招待客人。 晚上六点半,最受瞩目的人来了。 赫胥狷看到尹润松、尹如琢以及她身边的徐静怡时,整个人都愣了。她这些天很忙,一边习惯学校的课程和人际交往,一边帮着姐姐筹备宴会。但在知道徐静怡也会来参加宴会时,她在忙碌之余也生出几分期待。只是,她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下见到徐静怡——她为什么和如琢姐姐一块儿来? “狷狷。” 尹如琢的声音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徐静怡也在这时候向她点了点头。 赫胥狷头脑有点空白,但还是努力露出了笑容。 “尹伯伯,尹姐姐……徐小姐,你们好。” 她在喊“徐小姐”之前停顿了一下,引得徐静怡微微皱起了眉。 尹润松还是挺喜欢这个小姑娘的,这又是大庭广众,笑眯眯地朝她点了点头。 几人寒暄了几句,赫胥狷告诉三人赫胥猗的方位,让侍者领他们进去。尹润松走了没几步就见到了老朋友,扔下两人说话去了。 “狷狷好像误会了。” 尹如琢看着身边有些心神不宁的徐静怡,轻声道,“不用解释一下吗?爸爸打算收你当养女的事。” 徐静怡之前差点为了尹如琢做傻事,尹润松有感于她的重情重义,决定收她当养女。 他倒是觉得儿媳也未为不可,只可惜知道女儿现在不可能有这个心思。 而且养女更尊重对方,他也要为自己过去的态度道歉。 “不用了,她的误会和我没有关系。” 尹如琢微微一笑:“她年纪小,你不要太欺负她。” “呵,尹总,要知道我才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狷狷也是我妹妹。” “按你这样说,猗猗也是咯?” 尹如琢和赫胥猗离婚的事,让徐静怡一头雾水。要知道刚回来那时候可还是好好的,不知怎么又闹到了离婚的地步。 刚开始,她也和外界的一些猜测一样,以为两人是假装离婚。但后来发现,她们竟然是认真的——那她的牺牲不是白费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是什么改变了你,影后小姐,明明那时候你还说偷到了吻,现在怎么变牺牲了??? 茯苓:对不起,我不想的,可小狼狗实在是太香了。 写番外的时候发现了BUG,只能改签名了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尹如琢脸色微变, 牙关紧咬,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 徐静怡突然挽住她的手臂,低声道:“放轻松些, 连说都不愿意说,你待会儿可还要面对人家呢。” 她现在身份不同了, 老虎屁股说摸就摸, 半点没有过去谨慎小心的模样。 尹如琢瞪了她一眼, 余光却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赫胥猗。 赫胥猗一身紫罗兰色的晚礼服, 衬托得身形窈窕有致,黑色的长发盘在脑后,露出纤细白皙的脖颈, 看起来成熟而婉约。 无论是长相、气质还是举手投足间的教养, 赫胥猗都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不了解她的人,很可能会认为她十分柔弱。 尹如琢对上了她的目光。 有些人的眼睛会说话, 但有些人的瞳眸会撒谎。 赫胥猗有一双朦胧氤氲的眼睛,乌黑湿润的瞳仁和微微下垂的眼角,让她看起来分外多情。既惹人怜爱,又无比娇俏,似乎能随时勾动人心。 她曾沉迷在这双眼睛所构筑的假象之中,曾许多次认为对方也产生了心动,曾把她精湛的演技当作是对自己感情的回应。 她曾尝试去理解,曾尝试去原谅, 曾尝试去接受。 当她好不容易开始决定以全新的角度,全新的关系去对待两个人之间的事时,赫胥猗却又开始再次拨乱她的心弦。 这一次,她真的已经不知道对方有什么想法,什么目的, 只知道自己已经没有精力再陪她玩下去。 她不想再徘徊沉浸在猜测的漩涡。 尹如琢收回了目光,而赫胥猗已经朝着两人走来。 赫胥猗在之前就注意到她们,一个是因为宾客中显而易见的骚动,另一个则是因为……尹如琢像是会发光一般。 连赫胥猗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能在那么多人里面一眼就看到她。 徐静怡站在尹如琢身边,两人有说有笑,那么亲密。徐静怡是她邀请来的,她只是没想到她会和尹润松和尹如琢一起来。 三人站在一块儿的时候像极了一家三口,她看到徐静怡不知道说了什么引得尹如琢皱眉,又撒娇般地挽住她的手臂,看到尹如琢扫视而来、转瞬即逝的目光。 赫胥猗曾觉得尹如琢的心思很好猜,从表情上,从眼神中,从她的肢体动作里,都能看出她的想法。但她已经明白,那只不过因为尹如琢把最柔软的一面展现在她的面前而已。 现在,她不配。 对于这个结果,赫胥猗愿意接受。看到尹如琢那样痛苦,她真的已经再做不出死缠烂打的事。而徐静怡——想起她之前为了尹如琢差点遭遇到的危险,赫胥猗越发觉得自己无法和她相提并论。 如琢如果喜欢徐静怡,一定会获得幸福的吧? 她咽下喉中的苦涩,迈步向着两人走去。 “猗猗,恭喜你。” 徐静怡见到赫胥猗来到身前,首先向她发出了祝贺。 赫胥猗努力露出笑容,却觉得嘴角有些僵硬。 “谢谢你。” 两人交叠的手太过刺眼,她不期然地又想起了徐静怡亲吻尹如琢的场景。 如果…… 赫胥猗制止自己不去想那些,思绪却完全不受控制。 如果两人交往的话,一定会做更进一步的事吧? “我们之间就不要客气了。” 三人站在这里可以说极其显眼,刚才尹如琢带着徐静怡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备受关注。带着情人去前妻的承爵宴会,能做出这种事的尹总不愧“猎犬”的称号。 更让人惊奇的是,赫胥猗竟然还能和这位前妻的情人相谈甚欢,丝毫不见屈辱的模样。 有不少人想起之前三人还一起去了联运会,几乎要坐实了两人当初是契约婚姻,各取所需。 赫胥猗和徐静怡似乎相谈甚欢,反倒是尹如琢一直没有开口。围观“群众”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尹润松却在这时结束了和友人的交谈,走到了三人身边,一开口就是哈哈笑道:“猗猗,可喜可贺,赫胥家一定能在你手里恢复往日荣光。” 倒真像是个真心实意来祝贺赫胥猗承爵的宾客。 “爸爸。” 两道异口同声的称呼彻底震惊了众人,因为喊尹润松“爸爸”的两人并非赫胥猗和尹如琢,而是徐静怡和尹如琢。 宾客间甚至出现了些微的骚动,毕竟这个瓜实在是太大了。 两人离婚不过两个月,情人就已经受到了家里的承认,这实在是…… 众人齐齐望向赫胥猗,想要从她脸上窥探到一些蛛丝马迹。 新晋伯爵小姐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似乎丝毫不受影响。但熟悉她的人,已经能够感受到她的动摇。 赫胥猗的震惊不比任何人少,因这激烈的心绪,她下意识地望向了尹如琢的脸。 她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向尹如琢要答案,可她……可她还没有做好准备。 又是这种带着小心翼翼的探寻目光,叫人忍不住心生爱怜,自作多情。 这样的目光揪痛了尹如琢的心,却又像罂粟一般吸引着她的目光,扰乱着她的思绪。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是尹家给予赫胥猗的难堪时,却听到尹润松笑眯眯地道:“说起来猗猗你还不知道吧?静怡现在是我的义女了,从今往后也是尹家的一员。到时候要办个宴会,你一定要来啊。” “义女?” 赫胥猗一愣,眼中是掩藏不住的惊讶,尹如琢已经在这时转开了目光。 “是啊,我认识这孩子也有许多年了,一直把她当女儿看。可她喜欢演戏,说什么怕沾尹家的光,我那时候也只能作罢了。” 这话说得太好听了,看尹润松那对徐静怡欣赏赞叹的表情,还真不知道他说得是真是假。 徐静怡极其配合,亲昵道:“爸爸和姐姐疼我就够了,称呼都是虚的,感情才是真的。” “我原本也这样以为,可惜有些人啊总爱传风言风语,现在你也有了成就,这件事必须得办,否则还不知道你要再多受多少委屈呢。” 这父女俩一唱一和的,简直像是亲的一样,说得那叫一个真情实意,把所有人都弄懵了。 徐静怡说怕沾尹家的光,她沾得还少吗? 说一直把徐静怡当女儿看,那十几年了,人家影后都得了好几个,你怎么今天才收她当义女呢? 这操作,除了尹家父女大概真没谁做得出来了。 在场的人都以为自己最近已经快被他们的各种神操作弄得麻木了,没想到今天还是被狠狠打了一下脸。 既然尹润松说是义女,那必然就是义女无疑,即便过去是情人,那现在也必定是义女。毕竟尹如琢和赫胥猗已经离婚,完全没必要为了掩饰她的情人身份搞这么一出,还弄个义姐妹那么刺激。 所以,尹如琢和赫胥猗离婚的事,大概率和徐静怡无关。 在场的人都在心底惊叹影后的好本事,尹润松的义女,就算意思意思分她个零点几的股份,那也是好几辈子花不完的钱了。更别说有尹家罩着——过去虽然也依仗着尹家,但义姐妹和情人关系那能一样吗? 这是真“一家三口”来参加宴会,尹润松会在这样大庭广众之下邀请赫胥猗,根本就是说给在场所有人听的,就是要让他们收起轻蔑八卦的心思。 轻佻的心思确实可以收一收,但众人的八卦之心更加熊熊燃烧起来。 那么尹如琢和赫胥猗目前究竟是个什么情况呢? 真离婚?假离婚?是因为什么离婚,又会复婚吗? “好啦,我看猗猗挺忙的,如琢你去帮帮她应酬客人吧,我带静怡去认识些人。” 这句话尹润松是以什么身份说的,尹如琢又是以什么身份陪的呢? “嗯。” 尹如琢接受了父亲的安排,“妹妹”徐静怡也放开了“姐姐”,冲着两人笑道:“你们去忙吧,就不用费心自家人了。” 自家人还行,影后的适应能力未免太良好了。 尹如琢一直神情淡淡,宴会中也有和她打过交道的,倒不觉得意外。人家一直都是这副高深莫测的模样,完全看不出她在想什么,都快算得上是另一种面瘫了。 赫胥猗有一些无措,尹如琢却已经走到她身边,曲起手肘对她道:“我陪你一起去吧。” 得到了允许,赫胥猗才抬手挽住了她的手臂。 两人都穿着裙装礼服,赫胥猗的手直接贴到了尹如琢的手臂上,条件反射地战栗了一下。 尹如琢身形高挑,四肢修长,但不像一般女性那样纤细,手臂上有着些微肌肉。赫胥猗感觉到掌心下触碰到的皮肤不仅细腻温暖,还带着肌肉所独有的柔韧有力。 继承了母亲白雪似的肌肤,就连赫胥猗这样鲜少见光的大家小姐,比起她来都稍显黯淡。 两人站在一起犹如璧人,其中也有参加过她们婚礼的人,不禁再一次感叹,起码在外貌上尹如琢和赫胥猗仿佛天造地设的一对,十分养眼。 看客们被挠得心痒痒,偏偏没有一人有解释的意思,把这叫人一头雾水的情况当作理所当然。 尹如琢扫视了周围一圈,目光极其有压迫感,惹得围观的人纷纷收回了目光。 她这才对着赫胥猗道:“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  猗猗拿了复仇剧本,影后拿了励志剧本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尹如琢陪在赫胥猗身边, 话虽然不多,却极其有存在感。圈子不同,能和她直接打招呼的毕竟是少数, 有些人今天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她。 世界上有些人,天生就是受人嫉妒的存在。上帝给普通人开一扇窗就谢天谢地了, 偏偏给有些人送了专属的电梯。 优渥的家境、惊人的美貌以及聪明的头脑, 即便这场宴会里各个都出身不凡, 仍不禁惊叹于尹如琢的优秀。 出身暂且不说, 尹家的老底大家已经说烂了,才干有目共睹,这十多年来景润的发展说是坐火箭也不为过, 完全摘掉了尹家暴发户土老帽的帽子。 而美貌, 大多数人是才华被美貌遮盖,而尹如琢完全是因为太有能力导致现在已经很少有人再提她的相貌。 可不提不代表意识不到, 赫胥猗看到了,那些宾客见到尹如琢时眼中的惊艳。 尹如琢有着继承于模特母亲的高挑身形,笔挺身姿和匀称身材,几近于黄金比例的九头身,让她在男性面前充满了压迫感。因混血,她的五官比一般九诸人更深刻,也因混血产生了罕见的瞳色,这些使她堪比电影明星级别的美貌更加特异而引人注目, 带着一种神圣不可侵犯的高级感。 她站在赫胥猗身边,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帮她一起招待宾客时既得体,又不喧宾夺主,整个人带着疏离的气质。 这才是真正的尹如琢。 赫胥猗总忍不住分心关注她, 观察她的表情,观察她的眼神,观察她的一举一动。 曾经的那些温柔和热情,本来是尹如琢身上罕见的部分,她却一直理所当然,习以为常。 尹如琢轻轻瞟了她一眼,赫胥猗乍然回神,有几分无措地移开了目光。 就在这时,一位身穿白色西装,相貌英俊的男性来到了两人面前,主动向赫胥猗打招呼。 “猗猗,恭喜你。” 会如此亲昵地称呼赫胥猗的不是身有爵位的长辈就是和她交好的闺蜜小姐,这还是第一位年龄相近的男性用这样的方式称呼她。 尹如琢不动声色地望着对方,脑中已经想起了他的身份。 九诸如今还剩三位侯爵,除了祝惜辞家以后,还有贺家和王家,眼前这一位就是贺侯的次子,贺孟伟。 赫胥猗看着眼前的人有些惊讶,但并未表现出来,只点头道:“谢谢你,” 贺孟伟看了一眼尹如琢,极其突兀地问道:“猗猗,我刚回国不久,听说你已经和尹小姐离婚了?” 周围有不少宾客正竖起耳朵听几人讲话,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事实上,在场所有人就没有不好奇的,但谁都没傻到会当着两个人的面问出口。上赶着坏人体面,打人脸的事,除了贺孟伟这样的二愣子,没人做得出来。 但二愣子也有二愣子的好处,大家都不敢说不敢问的事,他说了问了,可不是造福大众吗? 众人都在思考赫胥猗和尹如琢究竟会怎么回答,赫胥猗也在想,自己要怎么回答。 “就如大家所听到的那样,我和猗猗已经办了离婚手续。”尹如琢穿着高跟鞋,比起贺孟伟还高一些,嘴角带着一丝笑容,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但贺先生,这和你有关系吗?” 贺孟伟的年纪比赫胥猗还小上半岁,作为侯爵次子,即便无法继承父亲的爵位,他也依然有着身为贵族的天然优越感。 不过除了家世和相貌,贺孟伟身上还真没什么值得关注的亮点。尹如琢会想起他,完全是因为对方正是当年在赫胥谨寿宴上带头嘲笑自己的那个小男孩。 真是三岁看到老,小时候没教养,长大后依然如此。 “当然有关系,你们既然已经离婚了,那你以什么身份陪着猗猗?” 哎呦喂,一群人是真的没想到这个二货一回国就能捅出那么大的篓子,虎声虎气地在这里和尹如琢叫板。人家可是进了军方地界还安然无恙全身而退的大佬,光是送她回家的军用车都有十几辆了。 离旧时代越远,贵族们的心态也就越平和。现代这个社会,面对像尹氏这样的庞然大物,聪明的人可不会再生出一点轻蔑之心。 侯爵家虽然不好惹,但贺家和祝家还差着一截,人家祝侯老早和尹润松达成统一战线,赚得盆满钵满,没想到这贺孟伟半点情商都没有,在这里给人落面子。 “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问的呢?” 尹如琢似乎饶有兴趣。 “我?我喜欢猗猗,当然是以她追求者的身份问的。你如果已经和她离婚,那么我就有追求自己幸福的权利了!” Bravo!真是一场好戏! 要不是怕被针对,众人都忍不住要为贺孟伟喝彩了。贺家二傻名不虚传,没想到扔出国几年还是一点儿没变。 众人没喝彩出口,现场顿时只剩背景音乐在响,沉默迅速传播开来,就连离三人稍远的地方也不知不觉停下了交谈。 尹如琢低眼瞥向赫胥猗,竟然像是在征询她的意见。 赫胥猗脸色微白,却强迫自己没去看尹如琢的眼睛。贺孟伟的孟浪足以给任何一位女性造成尴尬与难堪,赫胥猗也不例外,尤其还是在尹如琢面前。 “很感谢你对我的关心,我和如琢确实已经离婚,但我并不想接受新的感情。” “接不接受是你的事,追不追求是我的事,你既然已经离婚,那么我就没有其他顾虑了!” 贺孟伟满是兴奋,众人不禁真心佩服起他来。只有贺孟伟的大哥贺孟信恨不得当场又瞎又聋,找个地缝钻进去。 早知道就不带他来这里了!有个赫胥复二代名头还不知道收敛,这个弟弟这是铁了心要去入赘赫胥家,坐实这一称号啊! 尹如琢突然在这时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只是觉得贺先生很可爱,能那么大胆地表达自己的爱意。” “什、什么!”贺孟伟原以为她是在嘲笑自己的不自量力,没想到竟然意外受到夸奖,顿时闹了个大脸红,接来下的话更显出几分外强中干,“别以为夸赞我就能掩盖你的卑劣,既然不相信猗猗就不要说出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既然说出来了为什么还要和她离婚,让她难堪!” 所有人都觉得,现在是贺孟伟让赫胥猗更难堪,不过这二愣子能说出这样的话,看来是真的很中意这位伯爵小姐了。 就是不知道这位尹总,是不是要接下这一挑衅,为他们解答疑惑。 解答疑惑的不是尹如琢,而是赫胥猗。 “贺先生,今天邀请大家来是共享喜悦的。我很感谢你的赏光,但你恐怕没有资格管这些。”赫胥猗脸上已没有了笑意,目光隐晦地扫视过其他偷偷关注着这边的宾客,微微提高了声音,“我和如琢会离婚完全是因为我的——” “我们虽然已经离婚,但依旧是朋友和家人。”尹如琢突然揽住了赫胥猗的肩膀,声音温和却坚定有力,“猗猗是非常有能力有理想的人,比起作为我的妻子,应该有更广阔的天地。她是精琢的老板,是赫胥的当家人,是现在九诸最年轻的伯爵,我希望比起关注我们离婚的事,大家能更关注这样一颗新星。” 赫胥猗望向她的脸,尹如琢正目光温柔低望着她,而后扫视向他人。 “承蒙大家厚爱,我们结婚之后的这些年,一直备受外界关注。有任何风吹草动都会引起恶意猜测,结婚时说赫胥贪图尹家钱财,尹家觊觎赫胥爵位,那么我们现在离婚,猗猗没拿一分钱,尹氏也不可能再和爵位有瓜葛,是不是就可以打破那些谣言呢?显然不是的,大家都在更恶意地揣摩是什么引起了我们感情的破裂。” 她说到这里看向了贺孟伟:“我说过,那件事不会影响我和猗猗的婚姻,因为离婚这件事我们很早就在考虑。我看到了猗猗的能力,不想再用家庭束缚她,也不想她再为这些名声所累。她会有更大的成就,而这些不该被‘尹如琢的妻子’‘尹家媳妇儿’这样的身份掩盖。” “我那时候的话依然有效,只要有我在,没人可以欺负她。但是,我也相信她已经有足够的能力不让自己遭受他人的欺凌。我不在的那两个月,她依靠的完全是自己的能力,让犯罪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在公司受到影响时成功支持下来,可有些人关心的依然只是我们为什么会离婚。” “这或许就是我们离婚的原因吧。” 这当然不是她们离婚的原因,可从尹如琢的口中说出,竟然是如此可信——就连赫胥猗都差点信了她。 “就和如琢所说的一样,我们结婚将近五年,经历很多,也思考了很多。她是非常出色的女性和伴侣,而我不过是一个黄毛丫头。比起她来,我实在算不上什么,也因此希望获得更大的进步。离婚是经过我们慎重考虑的结果,今后我们依然是朋友和家人,对彼此没有任何怨言,也不希望外界给我们任何一方扣上莫须有的帽子。” 两人互相夸赞对方,听得一些宾客都感动不已。 这不就是所谓的soulate吗? 她们离婚可都是为了对方着想啊! “还有,今天我请大家来是希望和朋友分享喜悦与荣誉,只不过有些人不懂礼教,那么我只能请他出去了。” 赫胥猗望着贺孟伟,而两名侍者早已站到了他的身边。贺孟信这时终于站不住了,匆匆上前打着圆场,把不情不愿的弟弟连拖带拉地带走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尹姐姐撒起谎来脸不红心不跳,厉害厉害。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赫胥猗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尹如琢将言不由衷的话说得如此逼真, 也是第一次面对她铜墙铁壁般的面具。 毫无破绽,无懈可击。 这插曲一过,现场氛围再次活络了起来。事实上, 比起两人是否真的离婚,更多人关注的还是两家目前的关系怎么样了。 尹如琢从之前的事件里全身而退, 谁都已经看出来他们不好惹。现在景润退市, 没什么关系的恐怕很难搭上这条船。但精琢不一样, 它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去年的轻钢大受欢迎, 据说柳轻卿手中的另一项专利也会在今年实现量产。 赫胥猗十分明白自己手中的优势,一直致力于推动改进行业标准,届时他们的竞争力大增, 很可能还会影响整个房地产领域。 更重要的是, 宋文泽已经被抓两个多月。尹如琢风风光光地被送回来,这意味着他的情况不容乐观。有内部消息的人已经知道宋氏岌岌可危, 到时候国内房地产行业将出现大量的真空区,这对很多人来说都是一个机会。 这几件事交杂在一起,透露出的只有一个讯号,那就是和赫胥家、和赫胥猗、和精琢打好关系将会是个一石二鸟的好事。 既能搭上尹家的船,又能在房地产竞争中取得先机,何乐不为呢? 接下来宴会的气氛十分良好,仿佛刚才的事没有发生过一般。 人家那是为爱放手,灵魂伴侣——虽然仔细想一想说了等于什么都没说, 但反正轮不到他们来管。今天来该吃吃,该喝喝,该续交情的续交情就好。 赫胥猗和尹如琢跳完第一支舞,中场去换衣服。 “你们就真的离婚啦?”宋锦绣站在更衣间,一边帮赫胥猗换衣服, 一边有点气急败坏地道,“都两年了,她还耿耿于怀呢?就因为你说爱她就要离婚,尹如琢脑子有坑吧?” “表姐!”赫胥猗皱起眉头,声音带着一股低气压,“原本就是我的错,你不要说了。” “你是做错了,但不也在想办法弥补吗?她既然能接受无爱的婚姻,为什么不尝试着相信你的感情?” “那你明明还和惜辞相爱,又为什么要分手?” 宋锦绣被戳到了痛处,声音一梗,眼眶顿时红了。 “又不是我想分手的,是祝惜辞那个烂人始乱终弃!” “她不就是等你一个道歉吗?你既然那么喜欢她,为什么这一次不肯低头?” “凭什么我要给她道歉,我也是有尊严的好不好?我那么喜欢她,她天天给我摆谱,好,我忍了。可上一次的事情,我也是想帮忙。要不是我回去找我爸的证据,之后那谁能那么顺利地展开调查吗?” 宋锦绣想起伤心事,也不帮赫胥猗整理裙子里,掏出手帕坐到一边,哭得好不伤心。 “她这个没良心的,我受了那么多苦,她见到我第一眼没拥抱没安慰的也就算了,竟然还骂我,你知道我有多委屈吗?分手就分手,谁怕谁啊,我堂堂宋锦绣没了她难道就活不下去了吗?” “她总是嫌弃我没追求,我就有追求给她看,等咱们公司一上市,我肯定身价倍增,到时候要什么小鲜肉不行,还惯着她吗?” 赫胥猗叹了口气:“惜辞也是关心你,你失踪之后她跟疯了似的,几天几夜没睡,各处托关系想把你找回来。自己上了几趟宋家,差点被你爸爸的保镖打断腿。” 宋锦绣一惊,顿时眼泪也停了,呆呆地看着赫胥猗——她不知道这些事啊! “你、你怎么不早说啊!” “她不让我说,你当时也不想听,况且……”赫胥猗苦笑了一声,感同身受道,“有的时候分开或许更好。惜辞是很认真的人,她提分手并非是想威胁你,也不是单纯为了那个道歉。只是你当时的决定真的很冲动,也没考虑到她的感受,所以她才会那么生气,也那么害怕你俩走不到最后。” 宋锦绣抽泣了一下,慢慢停下了眼泪。 “她害怕什么,我那么喜欢她,只要她不提分手,我肯定不会离开她的。” “可是表姐,她是侯爵长女,将来注定要继承爵位和家里的事业。祝伯伯虽然宠爱她,但也对她很严格。他希望惜辞的伴侣是能给予她帮助的人,而不是……” 赫胥猗已经尽量隐晦地表达了,但这种说法就算傻子也听得出来她的意思。况且宋锦绣向来很有自知之明,整天想的就是快快乐乐地和祝惜辞在一起,别说野心了,事业心也没多少,还有点恋爱脑。 “那、那我努力还不行吗?我对公司也挺有帮助的吧?” “那是当然的,惜辞也一直想把你好的方面给祝伯伯看到。只是上一次的事,惜辞的反应让祝伯伯很不满,知道你俩分手以后,最近正在帮她准备相亲呢。” “什么?” “所以,我觉得你真的该认真思考一下今后的打算了。我们在一般人眼中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那么在享受其带来的荣誉和优渥以外,也必须要承担起相应的责任。你想要过舒适的生活这本身没有错,可如果你想和惜辞在一起,想要赢得她家人的认同,势必要付出更多的努力。惜辞也一直在为此努力,只是她不是那种会标榜自己的人。” 宋锦绣坐着呆了一会儿,不知道想了什么,慢慢收拾好了心情。 “我知道了……我的事先不说,刚才不是在说你的事吗?” 赫胥猗的目光黯淡了下来:“是啊,其实我们的事没有本质的差别,只不过惜辞只是对你有些失望,而如琢已经对我绝望了。她不相信我,觉得我想再一次骗她。” “不是,她那么聪明怎么不想想,你现在骗她图什么啊?我都能看出来你是真的爱上她了,她难道真的没感觉吗?” “和这些都没关系,只要她不信,没有理由也能找出理由。我应该想到的,她善良宽容,但也无比骄傲。我伤的不止是她的感情,还有她的自尊。她能接受我不爱她,但无法接受再一次被我欺骗。” 赫胥猗满是苦涩地道:“早知道是这样,我就该把感情永远埋在心底。” “埋什么埋啊,我看她是有病,有心病,应该去看医生治病才对!” 宋锦绣说话一如既往地一针见血,两人看对方的问题都挺明白,偏偏对自己的事懵懵懂懂。 这就是所谓的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赫胥猗也明白尹如琢或许有一点……心理障碍,可她根本说不出对方有病这样的话,那无异于是在尹如琢伤口上撒盐。 为了让尹如琢再次接受她的感情去治病吗?还不如就此分开,不要再去折磨她。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果我出现在她身边对她来说只是一种伤害,不如分开更好。” 宋锦绣摇了摇头,可一想起自己和祝惜辞的事,顿时有着难姐难妹的感同身受。 “唉,算了,我们别想了。不如学学柳轻卿,专注事业,当个成功女性算了。尹如琢是很好,但天底下优秀的又不止是她一个,你现在可是炙手可热的香饽饽,还怕以后找不着对象吗?” 她给赫胥猗打气,其实也不过是为了引开她的注意力。 “譬如那个贺孟伟,二是二了点,但对你绝对死心塌地啊。当初为了你差点和家里闹翻,被绑去了国外,可比张景宣有骨气多了。今天晚上看他怼尹如琢,我心里其实还挺爽的。你给尹如琢留面子,可二货贺说得没错啊,她就是还对你过去的事耿耿于怀,那就不要说得那么冠冕堂皇嘛!” “如琢是为了保护我。” “你看看,她不就自相矛盾了吗?明明在意得不得了,想方设法保护你,却又不愿意相信,不愿意接受你的感情。没想到尹如琢看起来成熟,实际上比祝惜辞还别扭幼稚!” “……” 赫胥猗不愿意听到宋锦绣说尹如琢的坏话,但也知道对方就是埋汰人过个嘴瘾,自己制止不了。 “好了,我们出去吧。” 赫胥猗已经换好了礼服,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回大厅。 之前穿着的是伯爵规格的迎宾服,比较隆重笨拙,接下来还要应酬,换成轻便的晚礼服比较好。 仍然是紫罗兰色——赫胥家的家徽就是以紫罗兰色作底色的,算是家族色彩,改良式的一字肩鱼尾服设计,减去了繁复的花边和华丽的绣纹,简约大方,也便于行动。 她身形窈窕,纤细而不瘦弱,虽然不像宋锦绣那般丰腴,却也是凹凸有致。 二十五岁,再没有人会认为她只是一名单纯的少女,将近五年的婚姻生活在她的清纯之中再添娇艳,宋锦绣仔细端详了一下自己的这个表妹,偏见不再,她现在也不禁时常惊叹于对方的美貌。 “咱们姐妹花一点儿也不差,根本没必要在一根歪脖子树上吊死。”她一边抱着赫胥猗的手臂往外走,一边忿忿不平地道,“姐姐改日带你去看靓女猛男,气死——” 两人一起拐过拐角,她话音没落,就看到了迎面站着的祝惜辞和尹如琢。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的低谷。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场面不可谓不尴尬, 四人面面相觑,一时都没先开口说话。 祝惜辞望着她,嘴角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 什么话都没说扭头就走。宋锦绣脸色顿时白了几分,赫胥猗连忙推了推她。 “表姐!” 宋锦绣咬了咬牙, 扫了一眼尹如琢, 突然无比委屈道:“你们这群人都是混蛋。” 尹如琢眉头微皱, 看她匆匆离开, 疑惑地望向了赫胥猗。 “她们只是有一些误会。” 尹如琢没有多问,只点了点头,而后就静静地望着赫胥猗。 她当然也听到了宋锦绣的话, 虽并不如祝惜辞那样反应剧烈, 但眼底也有一丝异样的光。 两人之后是不是真要去看“靓女猛男”,她不知道。但看刚才贺孟伟那爱的表白, 她相信赫胥猗绝不会缺乏追求者。 赫胥猗看出了她眼中暧昧不明的情绪,下意识地解释道:“我表姐你知道的,只是喜欢嘴上过个瘾……” “你不需要和我解释,你俩的兴趣我也无权干涉。” 赫胥猗被噎了一下,只得转移了话题。 “如……尹总,你今天说了这些话,那今后我们……” “不用刻意回避,也不用特意交往, 你应该明白分寸。” 啊啊,她当然明白尹如琢的意思。尹如琢给她保留了颜面,今后两家说是家人,两人说是朋友,却怎么都不可能再亲密交往。 赫胥猗看着尹如琢冷淡的面容, 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如琢,你恨我吗?” 这个问题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可这或许是她们最后能坦然交谈的机会,就当是她的执念吧。 赫胥猗久违地直视了尹如琢的双眼,淡紫的瞳眸里有的只是清冷的光和无比收敛的情绪,让人看不透猜不到。 她像是要记住尹如琢的脸,记住她此刻不管是厌恶也好,漠然也罢的态度,记住这个自己可能永远都无法再拥有的人一般,仔细用目光描绘着她的形象。 尹如琢也看着她,像是在思考。 “或许有吧。” 望着面前已经美丽成熟的赫胥猗,她的脑海中依然会浮现出当年第一次见到她的场景。 对她来说,要承认恨实在是太难,可现在看来事实就是如此。在这件事上,她失败得彻彻底底,让两人都留下了懊悔和遗憾。 “对不起……” 尹如琢看着面前眼眶通红,向着自己道歉的女人,心口一下痛楚难当。 她后悔过为什么没有早一点去见赫胥猗,曾想过把最好的一切给她,反省过自己的自作多情,也努力去体谅她的难处。但她终于明白,自己不是不想责问,不是不想发怒,只不过是怕失了体面,失了自尊,失了自我。 可事实上,如今的她不也同样失去了自我吗? 尹如琢已经快要不认识这样的自己,她期望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 “我只是不明白,”她神色紧绷,盯着赫胥猗的脸,问道,“你既然不会喜欢我,当初为什么要答应和我结婚。我明明说过愿意提供帮助,明明给过你选择。你不愿接受施舍的话也可以用借贷的方式,为什么偏偏要选择骗我?” “你中途明明有那么多种方式可以挽回,明明我也给了你那么多机会澄清。看着我自作多情地演独角戏,看着我被你耍得团团转,你就那么开心吗?我每一次表达爱意,每一次触碰你,是不是都让你觉得恶心呢?” “我没有……” 她没有因尹如琢的爱意和碰触恶心,也没有因为欺骗她而洋洋自得——刚开始或许有过,可是后来……她真的没有再这样想过。 “你以为我感觉不到吗?在那之前你有多排斥我的碰触。是我自欺欺人,我认了。可你之后的那些算什么?怜悯、施舍还是补偿?就因为我救了你吗?” “又或者,意识到我不再为你痴迷,认清现实后觉得不甘了吗?果然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是不是?” 尹如琢一句句地质问着,或许是因为和赫胥猗一样,她也认为这是两人最后一次能够深入交谈的机会,所以,她把曾经想问却不肯问的问题统统说出了口。 即便它们已经没有任何意义。 “就在我以为我们至少可以和睦相处的时候,就在我已经决定调整自己的位置和与你的相处方式时,你为什么要说出那些话?为什么要再次欺骗我,为什么要破坏我好不容易获得的平静?” “你问我恨不恨你?”尹如琢眼眶终于渐渐湿润,“那我告诉你,我从没有像恨你这样恨过一个人。” 她终于明白,那些左右着自己、让自己痛不欲生的感情究竟是什么。 恨自己爱过的人,看着自己渐渐迷失,想看开却无能为力。她正在遭遇人生中最大的失败与危机,正在丧失爱和相信的能力,可除了痛苦以外,她什么都做不到。 她矛盾、惶恐、焦虑,理智救不了她,越是压抑,感情就越是浓烈。 她恨赫胥猗,是因为赫胥猗的欺骗,也是因为赫胥猗改变了她,让她变成了一个充满了负面能量的人。 “你满意了吗?” 这个时机加上赫胥猗的这一句追问,终于成为了她爆发的理由,成为了她宣泄痛苦,同时伤害赫胥猗的理由。 看着赫胥猗惨白的脸色,她的心口有种难以描述的痛快。有点像赫胥猗第一次向她提出保持关系时,那种失控的感受,但又比那更加强烈。 太难看,也太难堪了。 尹如琢一只手捂住了脸,身形都佝偻了一些。她的脸上满是疲惫,转身摇摇晃晃地朝着楼下走去。 赫胥猗浑身无力,直到看不见她的背影才踉跄着扶住了墙壁,脸上已经满是泪水。 曲终人散,到此为止。 新的一年,尹家和赫胥家引发的风波渐渐平息。接下来的几个月,景润一直在准备退市的事,财经频道天天连续剧般地播报,而宋文集团的命运也在不久之后尘埃落定。 宋文泽被放出来了,但紧接着就开始拆卖宋文集团的产业。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他这是达成了什么交易,拿钱换了命。 赫胥猗之前听过尹润松的分析,现在对这些门清。她没多大波动,这段时间一心投入在工作中,只偶尔听宋锦绣提到过。 精琢发展得更加顺利,不过要建立新产品的生产线还差一笔钱。尹如琢出来后她就把去年的两千万还了,现在穷得很,又要开始为钱烦恼。 走上市这条路是必然的,没办法,太穷。 她家底薄还欠了债,宋锦绣手里的钱过舒服日子当然不少,但想创业实在不算多,早就全投到精琢里来了。至于柳轻卿,搞技术是一把好手,但也因此是全公司最厉害的散财童子,希望她手里变出钱来,那是不可能的。 赫胥猗和宋锦绣一商量,最后把手里的不动产都抵押了,总算是凑出了剩下那半条生产线的钱。这算是借给公司的,反正也没外人,两人自己就定下了。 现在开始建,最快也要到明年才能投产,因为新产品是和轻钢匹配的战略性产品,配合使用会更有竞争力,也能更快推进优化产业标准,所以赫胥猗才那么着急,否则根本没必要那么快建新生产线。 宋锦绣是真的开始发愤图强,怕自己无法坚持,还搬到赫胥猗家和她一起住。几套房子都租了出去,说是要开源节流。 这表姐妹俩几年前完全没想到两人不但一块儿做生意,而且还住到一起,偶尔想起来也是有点感叹。 又是几个月后,景润终于成功退市。听说尹润松被聘请为国家智库的特别顾问,把名下的资产分作了四份。一份当然是由尹如琢继承,一份捐给了国家的儿童福利机构,一份是为未来的孙子孙女设立的基金,还有一份给了养女徐静怡。 影后身价暴涨,一下跃到了女性富豪榜第二十三位,全部的人都慕了。 赫胥猗参加了尹润松收义女的宴会,那是她最后一次见到尹如琢。只不过两人几乎没什么交谈,她没待多久就离开了。 宋锦绣对徐静怡那叫一个羡慕,尤其是看到老爹为了救命拼命卖产业的样子,气得差点吐血。 要知道,虽然比不上尹家,但那也不少了,本来都该是她的才对! 每每有这样的想法时,她就猛甩头,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 “哼,我有能力靠自己的本事赚钱,谁稀罕他的遗产?反正本来也分不到我手上,最亏的该是我那个便宜弟弟才对!” 每看到一次相关新闻,宋锦绣就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 宋文泽的大部分资产都低价甩卖了,说是亏出血本也不为过。 “表姐,你这句话说很多次了。” 赫胥猗最近也关注着这些事,宋文名下有几块近期就要规划开发的地,原本也是她的目标之一。虽说和这位舅舅不对盘,但生意就是生意,她要是想拓展业务,按原来的情势肯定会和宋文以及景润生产生联系。 只不过人算不如天算,现在宋文清算资产中,她只能关注这些地的去向,早做打算。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创业,一个治病,将将好。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宋锦绣听出了赫胥猗的调侃, 皱了皱鼻子道:“猗猗,你该理解我才对,这是多少钱啊!都能买不知道多少块赫胥庄园了, 我能不心疼吗?” “要不是那么多钱,你觉得按舅舅犯的事, 能被放出来吗?” “我巴不得他别被放出来呢, 那宋家就都归了我, 正好让他和你爸爸当狱友去, 岂不美哉?” 这位表姐的好心态还真是让赫胥猗羡慕,这都能调侃。要知道,她想起自己的父亲, 心情要复杂得多。 赫胥复荒唐不假, 但从过往对待家人的态度来看,他并不是那种十恶不赦的人。赫胥猗还记得, 他对小时候的自己非常耐心,也经常带自己玩,可以算得上是个合格的父亲。 只是…… 赫胥猗想到这里,不禁微微叹了口气:可惜世事难料。 赫胥复那时候确实不坏,但也真的没什么才干,偏偏年轻时心气又高,被一群狐朋狗友忽悠了几下,亏了不少买卖。 赫胥谨开始约束他的行为和资金, 赫胥复干脆自暴自弃,天天和一群不务正业的朋友鬼混,还说什么有自知之明。 赫胥猗虽然很早开始意识到他的无能和荒唐,但总归是自己的父亲,不可能没有一点感情。直至知道他犯下的罪行, 她才彻底对方的无可救药,决定亲手将他送进监狱。 矛盾吗? 怎么会不矛盾呢? 难过吗? 当然很难过。 可是她不后悔,重来几次都不会后悔。 “我想什么时候去探视赫胥复。” 宋锦绣还在为原本该属于自己的财产付诸东流痛心疾首,突然听到赫胥猗没头没脑地说了这么一句,顿时愣住了。 “你……你想好了?” “嗯,还有张景宣。” 审判结束之后,赫胥猗就再没见过赫胥复,当然,张景宣也一样。她最近正打算帮李霞苑上诉,突然就想见见这两人。 宋锦绣更是惊讶,不禁面露担忧。 “你不会还没放下吧?” “不,正是因为放下了,我才决定去见见他们。” 这两人曾是她的心魔,也让她错失了很多宝贵的事物。可时至今日,她已经决定彻底从那些过往之中毕业。她要向那些不堪的过往告别,要让纠缠自己的梦魇消失。 “要不要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没事的。” 她连承爵宴会那天都熬了过来,没道理还会被这些击败。 坐在赫胥猗对面的人似乎一下子老了十几岁,原本总是精心修饰的黑发被剃成了平头,隐隐夹杂着几根白发。 父女俩面对面坐了好一会儿,赫胥复才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 “是你逼你妈妈去作证的对不对?” 赫胥猗倒是有些惊讶父亲竟然会对这一点耿耿于怀,皱眉道:“是妈妈主动要求的。” “不可能!文慧不会这样对我,一定是你逼她的,现在也是你不让她来看我!” 赫胥复看起来似乎很难过,眼中有泪光闪动。 “我是你爸爸,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爷爷还是你爸爸,你又是怎么对他的?是,是我不让妈妈来探望你的,因为你不配,我不想让她触景伤情。”赫胥猗看着眼前这个不知悔改,只知道责怪他人的家伙,脸上显出冷笑,“这是你的报应,我、狷狷还有妈妈都已经对你失望至极,你就在这里面过完你的下半生吧。” 赫胥猗作势要走,赫胥复着急喊道:“等等、等等猗猗,你不要走,再陪爸爸说说话吧,你下一次什么时候来看我?” 此刻的他,犹如一个可怜的、虚弱的老人,祈求着子女的一点点关怀。他仿佛听不到赫胥猗的质问,没有对此有一丝反省。对于女儿将自己送进监狱的事,也已经不是他在意的重点。 此刻的他似乎已经全然接受了自己的命运,然后从中寻找能让自己过得最舒适的方法。在这种不自由的牢狱生活中,有什么能比家人的关心更让人获得救赎呢? “我已经受到该有的惩罚了,你还想要爸爸怎么样?求求你,让我见见你妈妈和狷狷,我想见见她们。” 赫胥猗并没奢望他能忏悔,看到父亲这种无赖的样子,也已经说不出是失望还是什么别的感情。 她停下脚步,最后看向赫胥复。 “我今天就是来告诉你,今后不会有人再来探望。不论是我、妈妈还是狷狷,直到你死之前的那一天都不会再来。” 赫胥复先是愕然地望着她,然后整个人都颤抖了起来,紧接着竟然直接晕倒在了地上。 狱警一阵手忙脚乱地把赫胥复带了出去,赫胥猗一直都只是冷眼旁观。赫胥复的身体不好不坏,没什么大毛病,但烟酒不忌,也算不上健康。 至少还能有二十年可以活吧? 比起死,这才是对他更好的惩罚。 赫胥猗离开了房间,很快被狱警带到了另一个会客室。 张景宣坐在那里,当看见赫胥猗时,整张脸都变得狰狞起来。他在笑,带着一种神经质,全然没有过往指挥家王子的风度。 “赫、赫胥猗!”他猛然站起身,整个身体贴到了对话窗的玻璃上,声音低哑地吼着,“你来看我了?怎么,离婚了发现还是忘不掉我吗?哈哈哈,我说什么来着?你永远逃不开我!” 他身后立即有狱警上来,把他压回到了座位上。 赫胥猗表情平静地看着他,刚见完赫胥复,现在挺难有什么事和人能引起她情绪波动的。 “我只是想和过去做个了断而已。” 人是需要仪式感的,她其实早已放下,只不过不做这样一个告别,总觉得缺少了一些什么。 换种说法,脸,果然还是亲自打上去比较爽。 “赫胥猗,事到如今你还嘴硬?哼哼,李霞苑的官司改判了,我会再次上诉,过不了多久我就能出狱。” 赫胥猗叹了口气:“看来封闭的环境也让你变成了井底之蛙,明明能知道我离婚的消息,却根本没关注宋氏的事呢。你父亲的靠山已经不行了,你觉得还有人会来捞你吗?想出去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我会保证你在里面待够该有的时间。” 徐恒、宋文泽自身难保,另外那些人还会不趁机落井下石吗?张申虽然只是一个小喽啰,但也别想当那个漏网之鱼——张景宣更是如此。 “你以为没人会知道你们收买证人作伪证的事吗?”赫胥猗冷笑道,“越是想要遮掩,越是容易露出马脚。其实那些人原本就没打算救你,你也不过是个随时可以抛弃的棋子而已。不好意思啊,刑期又要加长了呢。” 赫胥猗并未放弃调查这件事,原本盖棺定论的事会出意外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被动了手脚。尹如琢这一次能度过危机的原因并不是她比宋文泽更高明,谋划得充分,而单纯是因为宋文泽想用构陷的方法来整垮尹氏。 很多时候,竞争的几方比的并不是谁更有能力,谁更出彩,而是谁犯的错误更少。尹如琢能立于不败之地的原因正是如此,她努力地做好了自身,使自己的出错率降到了最低。 而要陷害这样的人,这样的企业,宋文泽只能使用龌龊的手段。要将假的事弄得像真的,只会露出更多的破绽。 宋文泽输就输在不自量力上,没有自知之明上。 赫胥猗明白了这一点,所以有信心。比起张景宣等人制造虚假,她所做的是调查真实,这也是她能最终胜利的原因。 张景宣脸上的神情凝固,终于无法再笑着面对赫胥猗。 “我今天来看你没别的事,只是想告诉你,我根本不在意你,也没有变成你。在感情上,我确实犯下了错误,也得到了相应的惩罚,可那又和你这只丧家之犬有什么关系?现在已经是伯爵,经营的公司不久的将来就会上市,而你呢?你现在算什么?” 赫胥猗的脸上是自信且张扬的笑容,带着绝不属于一名大家闺秀的恶意。 “你不过是一个落魄的犯罪者,一个屡教不改的违法者,一个恶劣的杀人犯。十年,二十年,甚至更久,就算能够出去,外面的世界也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你到时候不过是一个被时代抛弃的中老年人。当然,更大的可能是你会在监狱中度过余生,毕竟,这是你第四次知法犯法,不知道法官会给你加多少的刑期呢?” 没错,她今天来这里是来做一个了断的。 赫胥复和张景宣会受到法律上应有的惩罚,但除此以外,她还要让他们体会到更深的痛苦。 就算是在监狱里,她也不会让他们好过。 赫胥复将会品尝到一个孤独且惶惶不安的余生,而张景宣,他将沉浸在愤怒、不甘以及恐惧之中。 “张景宣,我是来感谢你的。感谢你让我获得了成长,也感谢你让我知道卑劣者的下场。有你这样的前车之鉴在,我永远都不可能变成你。” 感谢? 当然不是,不过是杀人诛心罢了。 谁让她,心硬如铁呢? 作者有话要说:  心理不爽?先痛打一顿落水狗吧。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又是一年深秋, 燕京的寒意比往年来得更早一些。 赫胥猗这大半年一心扑在工作上,每天的平均睡眠时间不到6小时。作息不正常加饮食不规律,导致的后果就是第一波寒潮来的时候, 她瞬间就被击溃了。 最近融资的事正到紧要关头,赫胥猗根本没时间休息, 扛着难受拖了两天, 等工作告一段落时已经烧到近40℃。宋锦绣终于不再听她的, 当机立断把她送去了医院。 今年南方有小规模的流感疫情, 不管公立还是私立的医院都查得很严,高于40℃都得留院观察,就算血检报告出来也得等退烧后再离开, 宋锦绣保险起见直接给她办了住院手续。 赫胥猗挂上了吊针, 心里还想着工作的事,电话一个接一个, 宋锦绣终于看不下去,不由分说地从她手里夺过了手机。 “生病就好好养病,你又不是铁打的,再糟蹋下去人都垮了。” 赫胥猗眼下一团青黑,鼻音浓重,两人都戴着口罩,声音有些闷。 “最近事多,越拖累积得越多, 以后不好处理。” “有什么不好处理?精琢现在一没有财务问题,二没有公关危机,三没有严重的管理纰漏,一切都在正常运作,急你这一两天吗?别说上市的事, 最不急的就是这个,别把自己逼太紧了。” 宋锦绣也卯足了劲,但她向来心疼自己,会给自己适当地偷懒放假,只有赫胥猗一副拼命三郎的样子,仿佛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劳逸结合。 赫胥猗其实早就浑身无力,头晕脑胀,全靠一股劲撑着。现在被宋锦绣一搅合,意识都有些模糊了。 “那表姐你回去吧,别在这里陪我了,小心传染上。” 两人虽然不经常同吃,但实打实同住一栋房子里,宋锦绣被传染上的可能不小。 “都戴着口罩呢,而且我也没你那么弱不禁风。”赫胥猗原本就细胳膊细腿,一副弱柳扶风的模样,这大半年下来更瘦了一些,腰肢不盈一握。宋锦绣看着都觉得她虚弱,“而且你还没吃晚饭,我先去买晚餐,有什么想吃的吗?” 赫胥猗摇了摇头:“我还不饿,而且医院有套餐,等有胃口了叫那个就好。” “医院的套餐你也吃得下?” “我刚好想吃点清淡的。” “好吧,”宋锦绣想想也对,“那我就买自己的那份,你等我回来。” “其实不用……” “什么不用?我可是受过姑姑嘱托的。你都烧到40℃了,没个人在这里陪你能行吗?狷狷还在学校,你不让我陪,难道想让我打电话给姑姑?” 宋锦绣搬出了宋文慧,赫胥猗也无法再说什么。自从和尹如琢离婚之后,宋文慧就一直很担心她,宋锦绣会搬来和她一起住,也有宋文慧的意思。 “好了,你累了就先眯一会儿,手机我带走了,不准东想西想。” “嗯。” 宋锦绣见她乖乖的,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赫胥猗就诊的医院在私立医院中数一数二,除了价格昂贵以外,基本没什么缺点。即便是在这样的流感高发期,门诊大厅也不像公立医院那样拥挤,完全不怕来个医院反倒传染上病原体这种事。 宋锦绣一边乘坐电梯一边搜寻周边美食,电梯直达一楼,门开。她抬头正准备出去,突然发现站在电梯外的人非常眼熟——就算戴着口罩,但尹如琢的五官实在太突出了,个子又高,还有一双堪称独一无二的紫色瞳眸,宋锦绣一眼就认出了她。 尹如琢显然也认出了她,并未避讳,主动点了点头:“锦绣。” 宋锦绣现在完全站在赫胥猗这一边,想起表妹这大半年的自我折磨,看到尹如琢就来气。 “哼。” 尹如琢没对她的态度有什么反应,只自己走进了电梯,问道:“你不下去吗?” “谁说我要下去?” 她原本是去吃饭的,可看到尹如琢来医院,又起了打探消息的心思。 “我看电梯是从上面下来的。” “我就喜欢上上下下地坐电梯不行吗?” 尹如琢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怨气,没说什么,松开了按着按钮的手,摁了一个八楼。 宋锦绣抱着手,看着电梯关上,悠悠地道:“看来尹总不是因为流感来的啊?” 八楼,电梯上有标注,神经科和精神科所在的楼层,怎么也不可能去那里治感冒。 “……嗯。” 电梯缓慢上升,宋锦绣假意抬头看着跳动的楼层字数,嘴里不经意似的道:“没想到你们离婚了还那么默契,猗猗也住院了。” 口罩遮盖了大半的面容,所以宋锦绣看不清尹如琢的表情。但她很确定对方没有无动于衷,因为透过电梯门的倒映,她看到了尹如琢的目光望向了自己。 电梯内一片安静,数字跳动到了八楼,电梯门开,但没有人下电梯,尹如琢依然静静地站立着。 宋锦绣侧身看了一眼尹如琢,拿之前她问自己的话问她:“你不下去吗?” “她……赫胥小姐是因为什么住院的?” 尹如琢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干涩,发声似乎很紧,语气也有几分迟疑。 电梯门重新关上。 宋锦绣不卖关子,大大方方地告诉她:“劳累过度加流感,她不信邪拖了两天,直接烧到了40℃,现在要留院观察。” 电梯继续往上走,宋锦绣眼疾手快地摁了十八楼,继续道:“18-501,VIP单人间。我现在准备去吃饭,看在认识一场的份上,你帮我去照顾一下她。” “我——” “你不打算去探望?”宋锦绣根本不听她说话,指尖夹着门禁卡悬在空中,一副你爱要不要的样子,嘴里却说,“没打算探望,你随口问个什么劲?” “赫胥小姐不会期待看到我的。” “你又知道了?你不是觉得自己根本不了解她吗?怎么就能猜到她在想什么?”宋锦绣作势要收回卡,“当然,如果你不想看到她,算我白——” 话音未落,手中的卡被抽走,宋锦绣听到很轻很轻的叹息声。 “猗猗应该睡着了,怕难堪你可以小点声。” “……我听说最近精琢资金紧张,有困难吗?” “资金没困难,不劳您费心。只是有些人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没日没夜地工作而已。” 电梯停在了十八楼,这次门外有人,宋锦绣看了尹如琢一眼,尹如琢微一迟疑,终于还是迈步走出了电梯。 她看着手中的门禁卡,听到身后电梯的关门上,不禁又是一声叹息——她不该来的,不论有什么理由。 那一天的场景历历在目,说出口的暴言也犹在耳畔,当时的她真的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获得解脱。 她终于在那天承认了自己的卑劣与失败,承认自己并没有预设得那么高尚。对于赫胥猗的背叛,她明明是有怨言的,却一直假装云淡风轻,一直装作大方体谅,其结果就是像这样压抑得越久,爆发得越猛烈。 痛快地宣泄之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加痛快的痛苦。她每时每刻都能记起,自己说出那些话时赫胥猗苍白的脸色,受伤的神情以及隐忍的泪水,也每时每刻都能回忆起看到她这种神情时,自己心如刀绞的感觉。 尹如琢知道的,自己生病了,在精神上、思想上、心灵上。 这样一次巨大的爆发与发泄让她终于开始正视自己的问题,开始直面自己的脆弱,开始思考该如何在更严重地伤害到别人之前,先救赎自己。 她挣扎了一段时间,然后开始定时来医院做心理咨询,向专业人士寻求帮助。 这很困难,比她任何一次在工作上的挑战都要困难,因为这意味着她要把自己的弱点展示在他人面前。她不是没这样做过,只是经受了惨痛的教训,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可如果要消除这些所带来的后遗症,她又必须再一次尝试。 这半年以来的进展不算顺利,她磕磕绊绊地走到今天,心中仍然十分迷茫。 医生告诉她,第一阶段要做的不是别的,而是与自己达成和解。 人类大部分的不甘、怨愤事实上是出于对自己的不满,因为自己所能做到的与预期想要做到的事不符,因此产生了自我厌恶的情绪。而她那些生理和心灵上的痛苦,那些对他人的负面情绪,归根结底是因为无法面对不理想的自己。 尹如琢有仔细地思考过医生的话,也仔细地思考过理想的自己究竟是怎么样的,只是还没有一个具体的结论。 她只知道失去赫胥猗的那种强烈痛苦和预期的一样,她原本想要排解的是这些疼痛,结果医生给出的建议却是要她直面过往。 承认对赫胥猗的恨,愿意接受治疗是第一阶段的第一步,那么再次和她接触会第二步吗? 尹如琢不知道,但她记得医生的嘱咐,医生嘱咐过她,不要过于克制。 她给自己的主治医生打了个电话,而后深吸了口气,朝着赫胥猗所在的病房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破而后立,爆发才是治愈的开始。 碎碎也感冒了ORZ。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尹如琢并未寄希望于赫胥猗睡着, 在进病房前她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想好了各种理由。她根本还未梳理好自己的情绪,所以这一次, 只是一次单纯地探望而已。 她深吸了一口气,刷开了门卡, 悄无声息地推门进入。 病房里很安静, 尹如琢一眼就看到了病床上的赫胥漪。 正如宋锦绣所说, 她看起来很不好, 脸色绯红,黑眼圈浓重,睡得也很沉, 丝毫没注意到自己进来。 尹如琢脚步迟疑, 但还是一步步向着床边走去。 离得更近一些,昏黄柔和的灯光之下, 赫胥漪的面容也越发清晰起来。 半年不见,她看起来更加瘦弱,柔软五黑的长发稍有些凌乱地覆在额前,让原本就只有巴掌大的脸颊更小了几分。 尹如琢的心跳不自觉地加速,站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忍不住伸手,帮她轻轻扫开了脸颊上的发丝。 她知道精琢最近的动向,也知道赫胥猗这期间一定很忙, 她只是不知道,对方竟然真的这样拼命,这样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床头挂着的点滴已经减少了三分之一,赫胥猗裸露在被子外的手上有着清晰的淤痕。 尹如琢还记得她的体质,皮肤白但血管太细, 扎针总需要好几次。大概是由于这个原因,赫胥猗很不爱打针,感冒了最多就是吃些药。 一起生活的几年间,赫胥猗没少生病,但大多都不严重。她突然记起那一次,自己扔下工作陪她一起养病,两人商量着一起去南极旅行。 那时候,她真的有种错觉,错觉赫胥猗已经喜欢上了自己。 那段时间,张景宣刚回国不久,赫胥猗和对方成为了师生,让她产生了不小的危机感。 不是说没有醋意,但当时的她全心全意地相信着赫胥猗。而且说实话,张景宣出现之后,她反倒觉得两人平静的生活产生了一丝波澜。 她能感觉到赫胥猗稍微有了一些情绪上的波动,甚至几次像是情不自禁的表现都让她觉得赫胥猗已经动了心。 她记起自己送她去学校时她主动的亲吻,记起年会那一夜,两人在车上第一次疯狂的激情。 那时候她以为,张景宣或许会是一个契机,一个让赫胥猗忘却过去打开心门,接受自己的契机。 究竟有几分是真,几分是假呢? 现在想来,或许只是出于心虚。 她太在意了,明明那么在意,却偏偏要强迫自己大度、从容。 尹如琢想起了那夜在车上,自己和赫胥猗的对话。 她希望赫胥猗能喜欢自己,希望在对方面前保持形象,而这确切地成为了她的枷锁。 这个枷锁渐渐演变成了诅咒,不止是在赫胥猗面前,就连在自己面前,她都已经放不下这个面具。 她努力想把自己塑造成一个“圣人”,可惜,她终究不是——感情之中也不可能存在着圣人,人本来就是自私的。 她需要面对的就是这样的自己。 指尖轻轻碰触到了赫胥猗的脸颊,随之而来的是温暖、柔软、细腻的触感。 尹如琢明白,自己依然爱着赫胥猗,她无法接受的只是因爱失去自我。 可她的自我又究竟是什么呢? 没想到年过三十的她,竟然突然开始思考起这个问题。 “猗猗……” 如果没有答案的话,不止是在感情上,她或许会在各方各面都开始动摇。 赫胥猗做了个梦,梦到尹如琢来探望自己,梦到她像过去一样关心、呵护着自己。 原本因为输液而冰冷麻木的左手中,似乎涌入了一股暖流。 她睁开双眼才发现视线朦胧,因泪水而模糊的视野中有一个人影在晃动。 赫胥猗瞬间惊醒,下意识地伸手想要拉住对方,却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 “不要乱动,赫胥小姐,你刚挂完一瓶点滴,我帮你换一瓶。” 身穿护士服的女性站在床边,正在帮她换吊瓶。赫胥猗恍惚了一下,重重靠回了床头。 “谢谢……” 宋锦绣还没回来,点滴也才挂完第一瓶,她应该没睡多久。 她动了动左手——每次挂完点滴,她的手都会肿,天气冷一些的话,整只手都会麻木,所以她很不爱打针。当初有一次病得厉害,尹如琢哄着她打了针,然后一直帮她捏着输液管。冰冷的生理盐水因尹如琢的体温变得温暖,这是她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细致入微的关怀。 左手有点痛,但没有冰冷麻木的感觉。明明在入睡之前她还觉得冷,但现在完全没有这种感觉——在护士换上另一瓶点滴之前。 “那个……”赫胥猗猛然觉得心跳加快了起来,明知不可能,心底却生出了些微的袭击,“护士小姐,刚才这里没有别人吗?” “别人?”护士疑惑地反问,“你是说和你一块儿来的宋小姐吗?” “不是……” 赫胥猗心头升起一股失落,正在这时,宋锦绣进来了。 “猗猗你醒啦?不好意思不好意思,餐厅有点远,回来晚了。” 她大大咧咧地走到赫胥猗身边,非常顺手地帮她捏住了输液管靠近针头的部分。 赫胥猗惊讶地看向她。 “干吗?”宋锦绣不明所以,还非常臭美地理了理自己的发型,“这样看着姐姐,姐姐会以为你爱上我了呢。” “你……为什么?” 赫胥猗指了指宋锦绣的手。或许是因为至今为止只遇到过尹如琢为自己这样做过,所以她下意识地觉得宋锦绣的行为反常。 毕竟,在离开之前对方可没有这样细心的表现。 “你不是冷吗?” “你怎么知道我会冷?” “呃……”宋锦绣卡了一下,反问道,“你难道不冷吗?” 这个时节天气刚开始冷,燕京还没开启暖气,房间里只有空调。生理盐水的温度可没那么好升,会冷是理所当然的。 “不是……”赫胥猗觉得自己有些神经质,又对宋锦绣有点愧疚,“谢谢。” “嗨,你和我客气什么?” 宋锦绣差点因为赫胥猗的敏感吓出心脏病,一时庆幸自己反应迅速。 赫胥猗不好再客套,只露出了一个感激的笑容。 尹如琢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直到听到开门声这才迈步离开。 她还要去八楼,主治医生在等她。 “尹小姐,请坐。” “梁医生,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她的心理医生也姓梁,是她那位家庭医生的侄女,或许是因为有着这一层的关系,尹如琢也稍微能放得开一些。 梁医生脸上带着和煦的笑容。 “没关系,反正我晚上没别的事。怎么样,见到赫胥小姐了吗?” 尹如琢面露犹豫:“嗯……不过她没醒,所以没发生什么事。” 梁医生微微一笑:“那你的心境怎么样?” “我……不知道。” 梁医生察觉到她的紧张,起身给她倒了杯水。 “不用刻意想出什么说法,就当随便聊聊天。生理上有什么反应吗?” 尹如琢摇了摇头。 “没有。” 那种激烈的疼痛感没有出现,只是心口有些微的揪痛酸麻。 “是个好现象。赫胥小姐的情况呢?病得严重吗?” 两人真的就像是普通的朋友聊天一般,尹如琢稍稍放松了一点,回忆起赫胥猗的虚弱,声音低了一些。 “嗯,看起来很累。得了流感体温很高……她最近有些拼命。” “这段时间南方流感疫情挺严重的,最好多留院观察几天。感觉赫胥小姐的身体素质不太行,过去也经常生病吧?” “你怎么知道?” 尹如琢下意识一问,但很快反应了过来。 “当然是听我叔叔说的,我还听说你很照顾她,你们曾经很恩爱。” 尹如琢苦笑了一声:“只是我的一厢情愿而已。” “你现在会这样想也是没办法的事,但你仍然想见她,对吗?” “我真的应该顺从这样的想法吗?明明当初都已经说出了那样的话,做出了那样决绝的决定。” 梁医生露出了如同看孩子一般的笑容:“事态是随时变化的,人的思想也一直在发生改变。你当初确实做出了分开的决定,或许也是最正确的决定,但那并不意味着它在将来也是正确的,也并不意味着你一定要去遵循一个过去的决定。别说你没发过誓,就算发过誓了,没有签订契约也能后悔啊。” “可是见了又能怎么样呢?” “对啊,见了又能怎么样呢?对你有损失,还是对她有损失?尹小姐,这半年接触下来,我能够感觉到你拥有强烈的责任感和自我约束能力。这当然不能说是坏事,但在我看来,有些方面你完全可以随心所欲一些。” “在外人眼中,你毫无疑问是个成功人士,只有遭受嫉妒的份。你拥有一辈子也花不完的财富,拥有守护这份财富的优秀能力,拥有足以傲视大多数人的漂亮外貌。我猜,只要你愿意甚至可以掌握巨大的权力。说实话,大多数人该庆幸你有着与世无争的性格。” “我与世无争?” “是的,换一种说法,你其实并没有太把别人放在眼里。你把大多数的精力花在了自省上,这是我们的幸运,但在我看来也是你的不幸。” 尹如琢陷入了沉默之中。 “尹小姐,你对自己太苛刻了。被伤害会疼痛是人的本能,被背叛会生气是理所当然的反应,因生气而发怒更是人之常情。但谁说犯下的错误就不能改正,发过脾气后就不能道歉,又有谁规定分开的两人不能和好呢?” “对你而言是这样,对赫胥小姐而言也是这样。我觉得人不仅要学会吸取教训,更应该习惯后悔,你说对不对?”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人不仅要学会吸取教训, 更应该习惯后悔。 尹如琢从来没这样想过,在她看来,人生不应该有太多后悔, 更不应该犯同样的错误。 “梁医生,你觉得我应该……和她接触吗?” “你想吗?”梁医生笑眯眯地望着她, “我推荐的是遵从你自己的心意, 在我看来你过分自律。人类这种生物, 说白了就是为自己的欲望而活。道德法律让我们学会约束自己, 但完全消灭天性只会适得其反。” 在梁医生眼里,尹如琢这个“病人”很特别。两人交流有半年之久,对方已经成为了她心中的一个经典案例。 大多数人出现心理问题是因为认知不够正确, 但尹如琢的认知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过分“正确”。 可没有人能够一辈子只保证正确, 只要是人,一定会受挫, 会犯错,并且远不止一次。会在同一个地方犯错、同一个地方跌倒,这才是最正常的事。 可尹如琢或许真的太厉害,太有能力,也太周全,她的挫折直到人生颠覆的时候才到来。在各种方面都十分成熟的尹氏总裁,在感情上是个完完全全的新手,偏偏遇上了一位情况复杂的伴侣。 要不是两人已经离婚, 她觉得她们更该做一个婚姻心理咨询——当然,现在也不晚。 “我想说的是,试着解放自己的天性,那没有什么可羞耻的。不要有太大的心理负担,因为你所以为很严重的那些问题, 在我们漫长的生命里其实什么都算不上。” “那你觉得我该相信她吗?我能相信她吗?” “尹小姐,我记得和你说过很多次这个问题了。不要用该还是不该,能或者不能去规范自己的行为。你想相信她吗?你愿意相信她吗?” “……可是我没办法相信她。” 这就是尹如琢目前最大的问题所在,也是两人最大的矛盾点。 “这个问题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你解决,如果分开真的能够让你们双方获得平静,那么我是支持的。可在我看来,你放不下她。” 尹如琢这样的人,有着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执拗和固执。说好听一些是专一,说难听一些,其实就是不甘失败。 深情也好,专情也罢,梁医生愿意用更冷酷的方式去看待这件事,那就是尹如琢逃脱不了自己在感情上失败的这个事实。 哪里摔倒就在哪里站起来,老生常谈,但无疑十分正常。这是让尹如琢恢复自信的捷径,也是到目前为止她所设想的最佳良药。 因为不止是从一位心理医生的专业角度来看,就算是以普通人的眼光来看,赫胥家那位伯爵小姐已经爱上尹如琢的可能性也十分之大。 在决定接手尹如琢这位患者之前,她就已经做了全面的调查。虽然不能说了解全部内幕,但也从两人的行为上分析出了不少内在的东西。 赫胥猗没有理由也没有必要继续骗尹如琢,这是一件一目了然的事,按照常理来说,尹如琢想不到才奇怪。 只是,人的感情本身就超脱于常理之外,考虑到尹如琢本身的问题,有这样的反应也没什么好意外的。 真想和两人都谈一谈啊。 梁医生这样想着,尹如琢已经沉默了好一会儿。 大多数情况下都是这样,尹如琢的话不多,总是深思熟虑,靠着她的引导才会说一些,今天已经算是话多的情况了。 “我来看病,原本是希望你能有办法让我放下。” “那你是想要放下,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放下?” 不能说完全没办法,但那需要更漫长的周期,更多的精力,也不能确保会有更好的结果。她在这半年使用了最常规的认知加工治疗和延时暴露疗法,但效果并不显著,她觉得是时候改变策略了。 “尹小姐,不如抱着大不了再失败一次,大不了再被骗一次这样的想法去接受,或许有新的世界在等你。” 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这应该都会成为尹如琢跨越障碍的一门课。 “可现在的问题不在于我接不接受,那天——” 梁医生不禁扶额。 她已经听过好几遍那一天的内容,无非就是情侣吵架而已。 爱啊恨啊,听起来很沉重,但归根结底就只是情侣吵架。 她早就已经发现,尹如琢性格认真,所以非常容易把事情看得过分严重。她不轻易做出决定,一旦做出又绝不会轻易更改,所以更难接受自己的出尔反尔。 “尹小姐,到目前为止我没有给你布置过作业吧?” 梁医生决定在此采取更强硬的措施。 “……嗯。” “那么这一次,我希望你能相信我。跟着感觉去走,少一些思考多一些冲动。不刻意回避的话,你们应该会有许多接触的机会吧?赫胥小姐是否真心,你不如再用自己的心去看一看。” “抱着大不了再被骗一次的心,再去看看。” 尹如琢迟疑着,最终点了点头——如果这是治愈自己最好的办法,她愿意——或者说即使是强迫也会让自己去尝试。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赫胥猗一病就病了一个多星期。不过退烧后她就回归了工作岗位,半点不肯浪费时间。 因为医院那场似真似假的梦,她又开始频繁地想起尹如琢。 她只能把这个归结于人在病中更加脆弱,努力去忘记两人曾有过的温馨。 成为伯爵,名下又有一家发展势头良好的公司,赫胥猗的交际圈也扩大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酒会聚餐,她这半年参加的次数比起过去几年加起来都要多。 只不过,不知道是巧合还是被有意避开,她一次都没遇到过尹如琢。 “赫胥伯爵,感谢您能赏光。” “男爵不要那么见外,我还要感谢你曾经的帮助呢。”赫胥猗虚虚地握了握对方的手,眼一错看向了他身边的李霞苑,“李小姐也很久不见了,最近还好吗?” 李霞苑笑着向她点了点头:“谢谢伯爵的关心,一切都十分顺利。” 站在赫胥猗面前的人叫王成,虽然只有终身男爵的头衔,但是掌管着皇室采买的“皇商”,在燕京很吃得开。 赫胥猗这还是第一次和他当面接触——之所以加“当面”这个限定,是因为有小道消息说他暗地里经营着一家清道夫公司。 赫胥猗最近和李霞苑接触得多了一些,发现她和王成关系亲密后,心中隐隐猜到了什么。 王成十分看重赫胥猗,陪她聊了很久。皇室这些年日子也不好过,除了政府拨款以外,开始开源节流。近两年正打算把部分行宫对外开放,为了满足各类需求,要添置不少建筑群。 建筑商和建材供应商,皇室都会亲自招标,而招标资格也要经过筛选,负责这个工作的正是王成。 聊过之后,赫胥猗心中也有了一些底。对方虽然圆滑,但还是表达出了一些意向,目前唯一的问题还是精琢本身资金不到位,产能无法进一步提高。 倒不是没人愿意给她投资,只不过随之而来的条件大多让她无法接受。 精琢是她的心血,所以她希望能有更多的自主权。可惜大多数人都清楚精琢的价值以及她的困境,这一年下来仍然没有彻底谈妥。 今晚这场宴会中就有几个投资人在,出于礼貌她也该去打一声招呼。 王成已经去招待别的宾客,赫胥猗深吸了口气,而后向着几位围成一圈的中年男性走去。 “赫胥伯爵。” 几名男性早就注意到了她,见她朝自己走来,率先向她打起了招呼。 商业聚会上,大家多用姓和职位相称,不过今天是王成这个有贵族头衔的男爵举行的宴会,大家也就从善如流,有头衔就用头衔称呼,以示尊重。 “贺侯,李总、陈总、黄总。” 赫胥猗口中的这名贺侯不是别人,正是九诸现在仅剩的三名侯爵之一,也是贺孟信和贺孟伟的父亲。 贺家涉足房地产行业,规模不算小,但远远比不上宋氏。这一次宋文泽摔了大跟头,把名下的产业便宜大甩卖。只是九诸目前没多少人能够一口气全吞下,能一口气全吞下的尹氏没有出手。一方面是尹如琢不愿意加大房地产在资产中的结构比重,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宋文泽根本不愿意卖给她。 所以最后,那些东西都便宜了眼前这四人。以贺凤鸣为首,贺、李、陈、黄四家一跃成为了九诸的房地产四巨头。燕京周边的几块地价值最大,都落进了贺凤鸣的手里。 贺凤鸣有侯爵头衔,也就皇室能低眼看他。现在得了大便宜,隐隐有压过号称九诸第一侯的祝侯之势,正是春风得意的时候。 精琢的价值他看得到,也想得到,所以在听说赫胥猗打算融资上市的第一时间就联系了对方。 至于二儿子贺孟伟和对方的纠葛,比起生意来说实在算不上什么。 自己儿子什么德行他明白,赫胥猗看得上才奇怪。况且次子无法继承爵位,即便是侯爵之子,论出身也比不上伯爵长女。至于钱嘛,赫胥猗前妻还是九诸乃至世界首富呢,当然更不可能看上他家那个。 这些都无所谓,他想要的不过是能将精琢纳入自己的商业版图之中,成为一颗重要的棋子。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贺凤鸣哈哈一笑, 摆手道:“哎,见外了见外了,我们也别侯爵来伯爵去的, 按以前那样,猗猗还是叫我贺伯伯吧。之前孟伟不懂事, 给你添了麻烦, 希望你看在伯伯的面子上不要和他计较。” 赫胥谨去世之前两家关系不错, 世袭的侯爵总共就那三家, 和二十多个伯爵抱成一团,努力维护着贵族的颜面。 贺凤鸣那时候有意撮合贺孟伟和赫胥猗,两家走动得十分勤快, 只不过后来发生的事嘛…… 赫胥猗温顺地点了点头:“那些事我都已经忘记了, 贺伯伯。” 事情过去大半年,现在才说来道歉, 不过就是倚老卖老而已。对方应该是已经看清形势,确定尹家和赫胥家已经分道扬镳,各走各路,现在才会明目张胆地表现出自己的意图。 “那就好,那就好。这种场合你应该是第一次来吧?晚上就让贺伯伯带你认认人。” 在这样阶级固化的社会,人脉关系很多时候甚至比能力更重要。贺凤鸣表现出帮衬的意思,赫胥猗却知道他打得什么主意。 柳轻卿回国前就是建材行业各个大型企业争抢的对象,要不是她本身家底雄厚, 人又清高,怎么也轮不到赫胥猗和她合作。精琢去年靠着新品一举成名,今年又加紧修建新的生产线,势头一片良好。 各方本以为有尹氏在背后支持,自己怎么也伸不进手, 没想到在尹如琢和赫胥猗离婚之后突然柳暗花明起来。 精琢准备融资上市,稍微有些实力的投资商都希望在这时候来分一杯羹,但要说其中有硬性需求的也就那几家。 赫胥猗原本是希望几家能竞争,争取利益最大化,没想到贺凤鸣牵头一起瓜分了宋家之后,转头结成同盟就把手伸到了精琢。 当然,这些都是正当的商业行为,赫胥猗并没什么怨言,但该争取的她还是想要争取。 “那就谢谢贺伯伯了。” 贺凤鸣犹如嫡亲长辈一般带着赫胥猗,为她介绍熟识的人。事实上,不少人都认识这位连续几年都要上几次头版的女伯爵,只不过大多都止于耳闻。 王成办的这场宴会目的十分明确,所以除了赫胥猗、贺凤鸣等少数几人,大多还是纯粹的商人。一位分量颇重的侯爵带着新晋的年轻伯爵,当然少有人不给面子。 “噢哟,这不是贺伯伯和赫胥……小姐吗?之前听到传闻我还不信,没想到兜兜转转,两位果然是要成为一家人了啊?” 当然,少有人不意味着没有人,所谓的上流圈子,没一点儿明争暗斗、腥风血雨是怎么都不可能的。 贺凤鸣和赫胥猗都脸色微变,周围的人十分默契地没有在这时上前触霉头,有意无意地远离了这个漩涡的中心。 “世侄开玩笑了,猗猗还不太熟悉这样的场合,我不过是带她认认人而已。” “原来是这样,那是我误会了。”站在两人面前的是一位三十多岁的男性,相貌英俊却神情倨傲,目中无人,“想想也是啊,堂堂侯爵府总不会迎娶一位离异的女人。” 赫胥猗的神情还没什么变化,贺凤鸣已经面露尴尬——对方接的这句话让他之前的解释像是急于撇清关系一般。 可解释吧,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反驳吧,对方的身份他又有些忌惮。 九诸只有三名世袭侯爵,非世袭的侯爵也不多——最近受封的也就是眼前这一位了。皇室和政府对于发放荣誉男爵和子爵的头衔放得很宽,除了在某些方面做出杰出贡献以外,甚至可以明码标价地购买。 伯爵的条件会稍微严苛一些,但也不是太难,只有侯爵这一档次,十几年都出不了一个,而且大多都是为了给皇室子弟的配偶抬身份。 眼前这位赵舫就是这样。 赵家原本和赫胥家一样,是底蕴深厚的伯爵之家。只不过赵舫和三王女订婚之后就抬了侯爵,子女除非再封,否则会降回伯爵的头衔。不过通常情况下,只要不犯大错,皇室都会很给面子再封个两代。 比起世袭的侯爵,这类抬过身份的侯爵更加炙手可热。毕竟,单论和皇室的关系,他们无疑更亲密。而且受封侯爵可不止是王室同意就行,和政府官员的关系也不能太差。 能抬侯爵身份的基本都是伯爵出身,大家都是人精,同一个圈子里混那么久,至少都保持着面上的和睦。 赵舫平日里虽然也有些眼高于顶,但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落人面子,贺凤鸣一时不知道自己哪里招惹到了他。 “哎呀对不起,我这话没别的意思,赫胥小姐不要介意。” 但很快贺凤鸣就意识到,赵舫的目的不是为了落自己的面子,而是为了给赫胥猗难堪。 为什么? 贺凤鸣有些奇怪,在他印象里,赵家和赫胥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只不过曾经同为伯爵之家,后来赫胥家落魄,赵家却是因为赵舫被三王女看上,而后一飞冲天,炙手可热。 境遇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即便赫胥家最近好过了一些,也根本犯不着赵舫嫉妒,为什么要大庭广众之下给她难堪? 别说他想不明白,赫胥猗也不明白这其中的因果。在她爷爷在世时,两家确实有些交往。爷爷去世之后,很多人都和赫胥家疏远,赵家迎娶了王女地位骤升,往来当然更少。 只不过直到那时候为止,她也没听说过两家有什么过节,而且这个赵舫比她大十岁,又男女有别,即便是在两家有交集的时候也没什么互动,今天对方会主动过来说话她还奇怪呢。 “赵……先生,你放心,我不会把别人口无遮拦的偏见放在心上的。” 赫胥猗并不打算在此退缩,虽然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要羞辱自己,但她不愿意承受这种羞辱。一味地委曲求全只会让人觉得她好欺负而已,这种场合下表现出一定的强硬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说到底,赵舫也就只是爵位比她高而已,两人既没有商业上的交集,也没有利益上的冲突,如果赵舫真愿意大费周章地来对付她,那也不是她现在服个软就能避免的事。 赫胥猗过去确实能屈能伸,但从未软弱过。经历了那么多,她不会在这种时候还把委屈往肚子里咽。 她针锋相对的态度不仅出乎了赵舫的意料,也让贺凤鸣有些惊讶。 虽说这次赵舫的目的不是他,但不给他面子这点毋庸置疑。同为侯爵,他还要掂量一下和赵舫对立值不值得,没想到赫胥猗竟然二话不说就怼了回去。 该说果然还是太年轻吗? 贺凤鸣干脆彻底袖手旁观,打算看看后续如何。 “哼,”赵舫冷笑了一声,“这么多年不见,你还是像小时候那么伶牙俐齿。” 小时候那么伶牙俐齿? 赫胥猗不知道对方为什么会给自己这样一个评价,要知道在大多数人眼中,她从来都不该是这样的形象。 三人站立的地方显出了明显不同的氛围,有些人都开始习惯赫胥猗所在的地方就是腥风血雨了。 “尹总,既然那么在意,不如过去看看?”王成站在尹如琢身边,满脸笑意,“赵侯的脾气不大好,赫胥小姐有麻烦了。” “你这个宴会的主人不该管一管吗?” 尹如琢的面色有些难看——就她所知,赵舫很可能和之前的那些事有点牵连,只不过究竟有多少程度就不得而知了。陛下的女婿总还有一些面子的,反正那件事最终以宋氏的资产了结,其余也就不了了之。 “我可惹不起那一位。” 王成摆出事不关己的态度,尹如琢面色紧绷地扫了他一眼,而后朝着三人的方向走去。 赵舫会找赫胥猗的麻烦很可能是因为她,她怎么也不该袖手旁观。 “没想到赵先生还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我还以为您成为侯爵后,把过去的旧友都忘记了呢。” 赫胥猗说话一点儿也不客气,所说的话也直击要害。赵家过去不显山不露水的,但在赵舫和王女结婚之后,在待人接物上有了很明显的变化,尤其是在赵舫继承爵位之后。 多的是看不惯他们的人,只是没人愿意去触这个霉头而已。 “只有身份相等的人才能成为朋友,和抛弃贵族尊严的家伙又有什么好交往的呢?至于记得你的事,赫胥小姐,一件件数过来,这么多大事想让人忘记也难吧?” 赵舫轻蔑地望着赫胥猗,嘴角带着恶意的笑容。 “被父亲卖给区区一介商贾,成为贵族中第一位和同性结婚的人,举报自己的父亲杀害祖父获得爵位,和张景宣纠缠不清后被离婚……怎么,还需要我再一件件数出来吗?” 赫胥猗的态度虽然强硬,但听到这些事仍不免微微白了脸色。她不怕流言蜚语,可也不意味着被人把难堪的事往脸上扔的时候会无动于衷。 这些大多不是她的错,但也绝对算得上是家门不幸了。 “呵,我和你一个没有羞耻心的人说这些,也是白费口舌吧?” 气氛已经不仅仅只是尴尬了,某些参加过那场峰会的人只觉得这简直是历史的重演。只不过找茬的人从宋文泽换成了赵舫,而这一次,应该不会有一个人再来给赫胥猗解围了……吧? “那么,我建议你不如闭上嘴?” 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尹如琢面带笑容地走到了赫胥猗的身边,对着赵舫所说的话,语气却十分冰冷。 为什么……她会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上一个那么羞辱猗猗的家伙已经身败名裂,破产了! 第一百一十五章 惊讶的不止是赫胥猗, 还有赵舫、贺凤鸣以及周围众人。毕竟这半年下来,两人几乎从没在公开场合一同出现过。 周围的人在她靠近的时候就已经注意到了她,只有三个当事人因为注意力过度集中, 在她发出声音的时候才反应过来。 赫胥猗看着自己身前熟悉的高挑身影,心跳但是乱了一拍, 原本想好怼赵舫的话都差点忘个一干二净。 和众人一样, 她此刻大脑里也只有一个念头:尹如琢为什么会在这里? 对方避开她的意图太过明显, 连外人都感觉出来了, 她当然不可能没有意识到。 赫胥猗已经决定接受这个结果,所以不会去自讨没趣,也刻意避开了尹如琢一定会出席的场合。 今天这一场宴会对她来说十分重要, 尹如琢不可能不知道, 而尹如琢应该没必要出场,她不认为对方在宾客名单中看到自己以后还会参加。 可是此刻, 她不仅出现了,而且还来为自己解围。 也不知道是心有感应还是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尹如琢在这时轻轻望了她一眼。 深邃的眼底仍是赫胥猗开始习惯的淡漠,那种如同看陌生人一般的目光让人心口刺痛。 她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 “这不是尹总吗?”赵舫看到两人的互动,嘴角带着一丝嘲讽,“真是难得,今天会大驾光临,我还以为这里有你不想见的人, 你今天不会来。” 在别人主办的宴会上使用这样的词汇,简直是对主人家的侮辱。不过赵舫就是能有恃无恐,国王女婿的身份是他最好的□□。 主办方王成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似乎没打算出来调解。这一边是侯爵,一边是九诸首富, 任谁也不愿意卷进这场漩涡。 尹如琢发现赫胥猗移开目光,心口没来由就是一揪,连赵舫的话都差点没听清。 她那时候决绝的态度显然起到了作用,可是赫胥猗的退缩和避让并没有让她觉得舒心和痛快。 她为此隐隐生出一股焦虑和烦躁,紧接着又开始为自己这股焦虑烦躁懊恼,为自己的矛盾别扭心烦。 正是因为这样的情绪,她才下定决心和赫胥猗分开。她不喜欢这种无法控制的感觉,更不喜欢这样难以捉摸的自己。 这样的她根本就不是—— “尹如琢!我和你说话你没听到吗?” 就在她忍不住要继续往下想的时候,赵舫暴怒的声音把她拉回了现实。 尹如琢有种如梦初醒的感觉,就在刚才,她差点又要陷入那种自我厌恶的情绪之中。 梁医生说得没错,她总是思考太多。 尹如琢暗暗吸了口气,然后看向了赵舫——比起针锋相对,无视显然让这位侯爵更加恼怒。 “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闭嘴了。看到你,我确实有些后悔今天出现在这里。” 尹如琢展现出的是一种轻蔑的态度,这样的她别说赫胥猗了,其他人也从来没见过。 虽然有猎犬的称号,但尹如琢的风评比起她的父亲和爷爷要好上很多。在投资方面,她眼光独到精准无比,对待竞争对手,她果断强势绝不手软,但在对待合作伙伴方面,她向来秉持互利共赢的原则。 而在为人处世上,尹如琢绝对算温和有礼的那一类,很多人甚至没见过她动怒的模样。即便是当初在宋文泽面前维护赫胥猗,双方也不过是明嘲暗讽,但现在的表现完全称得上是火力全开,毫不留情。 叫一个侯爵——还是国王的女婿闭嘴,刚惊叹完赫胥猗魄力的围观群众,这时候又忍不住惊叹起了尹如琢的魄力。 不少人开始觉得,这两人不该离婚。 赫胥猗惊讶于尹如琢的反应,这种“简单粗暴”的反唇相讥实在不是尹如琢的风格。虽然听起来很爽,但也让她有些担忧。 她能感觉得出来,尹如琢哪里变了。 相较于其他人的心思,赵舫的反应则要简单直观得多。他脸色铁青,咬牙启齿,似乎要气疯了。 “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和谁说话?” “谁?”尹如琢脸上的表情几乎没有一丝变化,但所有人都能看出她的不屑,得益于身高优势,踩着高跟鞋后她几乎能俯视大多男性。 这也是大部分男人觉得她充满压迫感的原因。 赵舫被噎了一下,本能地想要自报家门,却又觉得这样做有些不体面。 “哼,暴发户就是暴发户,三代了还是这么没教养,本侯不和你一般计较。” 尹如琢冷笑了一声:“当初不知道是谁主动要和暴发户联姻,被拒后一直耿耿于怀?” 这话一出,众人都是一脸懵逼。只有少数人记起十多年前好像确实有那么一回事,顿时恍然大悟。 当时的赵家譬如之前的赫胥家——没那么惨,但也差不多了。要挽救这种程度的伯爵家,最好的方式就是和家产丰厚的资本联姻,尹家可以说是首选。 当时景润还不是如今这个庞然大物,而尹家其他的财产不透明,谁都不知道他们究竟多有钱。但有钱肯定是没错的,光那些矿就是金山银山,两人年纪又相仿,赵家第一个想到尹如琢再正常不过。 可惜人家没看上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后来传出尹如琢和徐静怡的绯闻,都说她拒绝赵舫是因为只喜欢同性,和赫胥猗结婚后,更是坐实了这个猜测。 否则都是伯爵,为什么拒绝赵家却主动联系赫胥复呢? 有记忆的想了一遍,顿时觉得赵舫实在是小心眼。事情过去十几年,两人三十多岁,尹如琢结婚又离婚,他还能殃及她前妻呢。 至于现在叫尹家暴发户,大家也就随便听一听。有人仗着自己的身份够硬口无遮拦,他们可不想跟着倒霉。得罪赵舫可能会被使些绊子,但得罪尹如琢那可是实打实的利益损失,大家最多置身事外,绝不可能帮赵舫落井下石。 赫胥猗也有些懵,但很快回忆起了一些事。她想起来的倒不是赵家意图和尹家联姻,而是当初她爷爷生日宴会的时候的事。虽然当初带头嘲笑尹如琢的是贺孟伟,但赵舫就站在不远处冷眼旁观。 那时周遭都是些孩子,就他和尹如琢年纪稍长,所以赫胥猗还有一些印象。 如果真的是为这件事,那可远不止是小心眼的程度了。 大庭广众之下被翻了黑历史——即便其他人足够给面子,假装没听见,但也足以让赵舫颜面尽失。 这不是典型的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吗?而且还是在娶了三王女这么多年以后,这简直是在给王室丢人。 清嗓子的声音此起彼伏,赵舫黑着脸,一时竟然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 尹如琢说的是事实,他想狡辩也得看别人信不信。 赵舫真的没想到,对方竟然会在这样的场合爆出这些旧事,毕竟在他看来,这对两双都没什么好处。 当然,从尹如琢出现开始一直到目前为止的情况,他全部没想到。 奚落赫胥猗可以说是临时起意,他向来看不惯这些爱出风头的女人,倒不如他人所想全是因为当初联姻被拒绝才找赫胥猗的麻烦。 尹如琢和赫胥猗在他眼里是一类人,都让他难堪过,加起来就是双倍的讨厌。因为和宋文泽有来往,这之前遭受不小的损失,沉寂了大半年,新仇旧怨加一块儿,他才想逮着今天这个机会给赫胥猗一点儿教训。 赵舫没想到的是,不仅赫胥猗完全不惧他的身份,中途还杀出个尹如琢。 “你——”他气到半天没说话,到最后只能恶狠狠地道,“我们走着瞧。” 赵舫丢尽了脸,宴会也不参加了,拔腿就走。王成只在他路过自己身边的时候笑着点了点头,完全没有阻止劝解的意思。 他这一走,众人不用里外不是人了,气氛顿时活络了起来。 有些人蠢蠢欲动想要和尹如琢问好,但又顾忌她和赫胥猗,一时不知道该不该上前。 两人没在第一时间交流,气氛稍稍有一些奇怪。但尹如琢很快看向了赫胥猗,脸色沉静如水。 赫胥猗原本还不知道要不要和尹如琢打招呼,察觉到她的目光,立时挤出了笑容。 “如琢。” 似乎没有哪里不对劲,但又好像哪里都不太对劲。 尹如琢点点头:“好久不见。” 赫胥猗有察觉到周围人隐晦的视线,但更加在意的是眼前这个人的目光。 她知道的,尹如琢帮她解围并不意味着想要见她。对方就是有好人到这种程度,即便自己再难受也不会坐视不管她的窘境。 “嗯,刚才谢谢了。” “不客气。” 她曾经仗着这一点得寸进尺,但现在,她不会再做这样的事。如果自己的出现只会让尹如琢痛苦,那么最好的办法就是避开她。 “我想去一下化妆间,先失陪了。” 尹如琢这回没有说话。 赫胥猗也没有等待她的回应,只是朝着身旁的贺凤鸣点了点头,然后转身离开。 对方刚才选择袖手旁观,她对此没什么怨言。刚才那样的状况,大多数人都不会来趟这趟浑水。 而且从尹如琢出现的那刻起,她的注意力就已经不在其他事情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会补一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尹总。” 赫胥猗一走, 周围的人几乎是立即围到了尹如琢身边,打招呼的声音不绝于耳。贺凤鸣当然不想放过这样的机会,没想到这回尹如琢主动向他点了点头。 “贺侯。” 当年贵族还放不下夹子和这些大资本合作时, 祝家没有固步自封, 抢到先机以公平的姿态与尹家合作。这才不到二十年, 几家侯爵的差距就已经显现出来。 贺凤鸣反应过来后不是不想插上一脚,可惜祝封疆十分警惕,简直称得上严防死守, 尹氏大概也和他们有什么约定,从没表现出与其他大贵族合作的意向。 贺凤鸣原本想趁着尹家世代交替的时候和尹如琢建立起联系,可惜尹如琢的行事作风虽然与父亲迥然不同,但在这一点上却出奇地一致, 没有为一点儿让利动心。 祝家因此在所涉足的领域全面开花, 而贺家要不是死守住地产这一块,恐怕早就风光不再。 现在宋家倒台,地产行业重新洗牌, 这很有可能会成为和尹氏合作的契机。他知道尹如琢一直有建立智能生态居住圈的野望, 只不过目前还只是在自己的产业中试点,如果能就此率先和他们建立合作,争取到资金援助, 不愁无法脱颖而出。 “尹总, 没想到今天你也来了,男爵的面子果然很大啊。” 尹如琢看着面前满脸笑容的贺凤鸣, 心里没来由地有一股烦躁感。 她当然认识贺凤鸣, 九诸三位世袭侯爵之一, 也是贺孟伟的父亲。 进入会场后, 她第一眼就看到了赫胥猗和他站在一起。 贺凤鸣是以什么身份带着赫胥猗的? 尹如琢非常明白贵族子弟间联姻的那一套, 像贺孟伟这样的次子最好的情况就是能迎娶可以继承爵位的长女。 在看到两人并肩行走的瞬间,她的脑海中就出现了这个念头。 “贺侯今晚是一个人来的吗?” 贺凤鸣想了一堆话题,却完全没预料到尹如琢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这种宴会的目的大家都非常明白,脸生的混个脸熟,脸熟的带带朋友,没准聊着聊着就聊出个项目来。大家深谙此道,不但有固定的开场白,还有固定的模板——尹如琢这个话题可不在模板里。 “呃,是啊,尹总有什么问题吗?” “哦,没什么。只是刚才看到你和……赫胥伯爵一起,还以为你们是一起来的。” “我们是宴会上碰到的,我好说也是猗猗的长辈,就当带她认认人了。” 尹如琢一声低笑,沉吟道:“认认人?认识赵舫那样的人吗?” 贺凤鸣暗道不好,尹如琢看起来像是要秋后算账的样子,显然是为了他刚才没帮赫胥猗出头的事。 “这……赵侯的态度确实不太友善,我一时也没反应过来。” “谁说不是呢?我看大家都反应不过来的样子。” 贺凤鸣不自觉地清了清嗓子,干笑道:“是、是啊。” 贵族头衔现在有什么用?对普通人来说当然是有用的,它带来的是地位、人脉、荣誉以及特权。但对尹如琢这样的人来说,贵族头衔还真没有什么用,已经有越来越多头脑清醒的人意识到了这一点。 尹家太有钱了,上一次的退市操作让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究竟多有钱,而在九诸这种体制的社会中,钱伴随而来的往往就是权力。 之前连军方都没拿尹如琢怎么样,现在哪里还有人敢得罪她? 哦,除了那位赵舫。 不止是贺凤鸣,周围的人也是听得冷汗涔涔。要是早知道尹如琢还那么看重赫胥猗,他们肯定争相发言。 可你俩平日里都没在公开场合有过交集了,能怪别人误会吗? 为尹如琢得罪赵舫是值得,但如果只是为了赫胥猗的话……谁也没有那么傻。 况且,就赫胥猗的表现来说,也不像是要人帮忙的样子。 “贺侯还有什么事吗?” 尹如琢像是话说完了,一副赶人的姿态,贺凤鸣也是老油条了,看着她视线的方向,立即心领神会。 “原本还有些事想和尹总交流一下,不过你看起来有别的事要忙,我就先不打扰了。” 他非常识趣,尹如琢这才多看了他一眼。 “既然这样,那今后有机会再聊。” 尹如琢眼见着赫胥猗的身影消失在门边,终于还是忍不住撇下了贺凤鸣等人,朝着化妆间的方向走去。 众人望着她的背影,不约而同地有了一个念头:这位小尹总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尹如琢在工作之前一直十分低调,很少出现在众人眼前,大家只知道尹润松有个十分漂亮的独生女,却对其他事一无所知。刚成年不久,她就被尹润松带在身边学习,那时候大多数人都不看好她。 可是,之后尹如琢所展现出的天分和才能惊艳众人眼球。景润是在她的领导之下迅速发展起来的,虽然其中不乏尹润松刻意让出最佳发展期的原因,但在这种急速发展中还能让公司有条不紊地运作,足以看出她的能力。 很多人惊叹于她的才能,甚至不乏有人开玩笑,觉得尹如琢要么是重生的人,要么能预见未来,否则怎么能有那么独到的投资眼光? 而不少与她有过接触的人对她的印象都是少年老成,稳重,心思深沉,高深莫测,让人看不透内心的想法,但态度十分温和谦恭。 刚参加工作的时候,因为性别、外貌还有身份,她没少受人奚落和轻视,即便如此,尹如琢也从没有像刚才那样动怒过。 似乎没什么事值得她生气,她看到的是别人看不到的高度和风景。 可就在今天,就在刚才,她展现出了自己毫不掩饰的怒火,甚至是在面对赵舫和贺凤鸣这样的侯爵时也完全没考虑措辞和态度。 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赫胥猗到达洗手间的时候才发现自己手里都是汗水,眼眶则已经通红。 洗手间的暖气不像大厅里那么足,她只穿着露肩的晚礼服,这时不免感觉了一丝寒意。她望着镜子里自己的脸,不禁露出了一丝苦笑。 真是落魄啊,在这样的情况下再一次被尹如琢帮助,对方却连她的感谢也不需要。她能做的只有尽自己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尹如琢面前,免得去碍她的眼。 眼眶因这些胡思乱想越发酸涩,赫胥猗连忙制止了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小心地擦干了眼角的泪水。 她知道哭不能解决任何问题,自己必须要思考接下来怎么办。 她不知道之前是在什么情况下得罪了赵舫,但这一次肯定是得罪透了。她不清楚对方的情况,这是最大的不利。 回去之后调查一下比较好,至于今天晚上……她还是早点离开吧。 毕竟,如琢不会想看到她。 赫胥猗整理好了情绪,仔细观察了一下自己的脸,确定看不出哭过的痕迹后准备离开。 然而,在扭头的一瞬间,她被站在门边的一个身影吓了一跳。 “!” 赫胥猗下意识地后退,而后不小心撞上了身后的盆栽,脚下一崴,就要向地面跌去。她慌乱间想要抓住什么,却觉得眼前一晃,原本还站在门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来到了她的身边,稳稳地扶住了她的手。 “我有那么可怕吗?” 尹如琢从没想过赫胥猗见到自己会是这样的反应,惊慌之中带着一丝恐惧,甚至罕见地出现了手忙脚乱的情况。 可当她回想自己当初的那些言行,又瞬间觉得对方有这样的反应十分正常。反倒是自己,在那样的表态之后还要出现在赫胥猗面前,简直不可理喻。 “没有,”赫胥猗下意识地否认,否认之后才发觉自己和她的姿势过分亲密,立即主动退让,“谢谢,我已经没事……” 没事才怪,她第一次穿高跟鞋崴到脚,看样子是扭伤了,稍一用力就是剧烈的疼痛。她这一步后退站都没有站稳,要不是尹如琢没有放开手,她很可能已经再一次跌倒。 “扭伤了?” 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赫胥猗久违地闻到了尹如琢身上淡淡的香气。 她的声音并不如何急迫紧张,全然没有过去那种关怀的意味,仿佛只是一句最平常不过的疑问。 赫胥猗一只手撑着身后的洗手台,有些心酸地偏开了脸。 “……嗯,不过应该不严重。” 她不知道尹如琢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也没天真地认为对方是因为想念自己才来的。上一次尹如琢的态度已经足以让她认清现实,这一次愿意主动出手帮她已经是尹如琢难得的善意,她不会再怀抱不切实际的幻想。 “疼吗?” 赫胥猗偏开的脸有些苍白,眼角微红,有明显哭过的痕迹。 是因为赵舫的那些话吗?还是因为遇到了自己? 尹如琢并不确定——她曾经总是很有自信、很笃定,可现在的她就连自己的想法也无法确定。 她听从医生的嘱咐,遵照自己的想法来到赫胥猗的身边,可是她完全不知道自己究竟想要做什么,又究竟有什么目的。 只有在有明确目标的情况下,人的行动才是有效率的,她一直都这样处事,可现在又在做些什么呢? 是为了报复赫胥猗吗?是为了看到她惊慌失措的样子吗? 还是说,她仍旧只是不可救药地、单纯地想要靠近赫胥猗? 可这明明违背了她的初衷,明明和她曾经的决定背道而驰,也明明依旧什么都没有解决。 尹如琢的脑中一片混乱,但身体已经自己做出了行动。 她在赫胥猗面前蹲下身,伸手去碰那只扭伤的脚。 ※※※※※※※※※※※※※※※※※※※※ 算昨天的。 第一百一十七章 赫胥猗看着尹如琢在面前蹲下, 因惊讶而做不出任何反应,直到对方温暖的手掌触碰到脚踝,才本能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如……尹总!” 赫胥猗有些慌乱, 下意识地想要躲避她的碰触,尹如琢却已经帮她脱下了高跟鞋。 “疼吗?” 尹如琢把赫胥猗的脚搁到大腿上, 抬头看向她, 又问了一遍刚才的话, 带着一丝固执。 赫胥猗已经满脸通红, 只能依靠洗手台勉强站立着,羞涩之外也有几分难堪。 她不知道尹如琢要做什么,在他人面前维护她, 却又要在私底下羞辱她吗? “还好……” 她想要收回腿——这里是酒店的化妆间, 属于公共场合,随时可能有人进来。即便是过去, 她们也没有以这种亲密又“不雅”的姿态相处过。 对于贵族出身,从小接受贵女教育的赫胥猗来说,这实在是叫人羞耻。 “好像肿了。”但尹如琢好像没感觉到她的窘迫,又像是故意为难她一般,用手轻轻压了一下她的脚踝,“真的不疼吗?” 当然疼。 赫胥猗呻·吟了一声,忍不住再一次红了眼眶。 她不知道尹如琢的目的,也不知道自己究竟该有什么反应。 曾经她觉得只要能待在尹如琢身边, 任何羞耻都愿意承受。只是在知道尹如琢的心情之后,她明白这不过是自己奢求。就在她以为避开是自己唯一能做到的事时,尹如琢却主动靠近了她。 她不可抑制地窃喜,又不得不提醒自己不该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我……可以去医院,正好有些事想提早离开。” 赫胥猗已经努力调整语气, 却还是不小心泄露了鼻音和哭腔。喉间的酸苦让她说话艰难,又怕自己在尹如琢面前失态会被误解为博取同情,恨不得就此落荒而逃。 “一个人去吗?” 尹如琢一副追根究底的架势,让赫胥猗无法招架。 “……我可以叫司机来接我。” “也让司机陪你吗?” 赫胥猗挨着洗手台几乎退无可退,终于忍不住看向了尹如琢的脸,想要从中看出一丝对方的意图。 但是,她看到的是一副平静的神情,那双紫色瞳仁在灯光之下倒映出她的身影,却没有泄露哪怕一丝情绪。 “尹总——” “我可以送你过去,这件事我有责任。”尹如琢打断了赫胥猗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话,帮她穿回鞋子,起身道,“不用叫司机,我开车过来的。” 尹如琢今天没有穿晚礼服,而是普通的职业套装,像是下班之后直接过来。这样的操作对她来说不是第一次,所以没人感到惊讶,自己开车过来也很符合她的作风。 可是,尹如琢为什么要送她? 赫胥猗忐忑张皇地看着她,心中隐隐生出了一丝期待。 “可是宴会……” “原本没打算来的,正好早点走。” 尹如琢原先确实没打算来,因为之前的吩咐,助理没有帮她安排,晚上她本来要飞国外,意外知道后才临时赶过来。 赫胥猗听在耳中,那一丝隐隐约约的期待立即化为了乌有。 原来尹如琢真的没想来,这对她来说只不过是一场意外。 至于出手帮她解围,更甚至现在帮她,一定也只不过是出于对方的道义和温柔。她早应该明白的,即便是当初受过那样的伤害,即便心中怀有痛苦和怨恨,尹如琢也依然善待了她两年,没有任何责备。 要不是她得寸进尺,把对方逼到退无可退,情况也不会沦落到现在这个田地。 即便是说出恨这样的字眼,尹如琢依然过分温柔,这种场合之下,尹如琢于情于理都会出手帮助她,这又有什么好奇怪的呢? 赫胥猗努力站稳身形,挺直身姿,微笑着望向尹如琢。 “其实真的不必了,尹总就算不参加宴会一定也有别的事要忙。这只是小伤,我自己能回去的。而且表姐和我一起住,她会照顾我,你不用担心。” 她必须更加坚强,更加独立,否则只会给这样温柔的尹如琢带去更多的痛苦。让她忍着心痛、折磨和挣扎来帮助自己,是多么残忍的事呢? 赫胥猗目光坚定,神情从容地望着尹如琢,只有身后挨着洗手台边缘的手,紧紧地握着。 “其实刚才的事我自己也能应付,这两年我已经成长了很多。” 尹如琢微微眯起眼,眼底有微光闪烁。 赫胥猗的神态动作甚至是气质都表现得很好,令人无法质疑——除了眼角的那抹红晕。 她在门口站了很久,所以看到了赫胥猗强忍泪水的模样。 对方或许确实如她自己所说的那么坚强,但坚强不意味着不会受伤。 可是,这种事在当初离婚的时候她就该明白,就该想到,明明已经做出了以自己为优先的决定,现在又来假惺惺什么呢? 赫胥猗一定也是这样想的吧? 在事发之前,赫胥猗给尹如琢的印象是温顺体贴,又不乏烂漫与天真。赫胥猗几乎从不质疑她的决定,从不表达自己的态度,只在恰当的时候表现出一些令人振奋的小情绪,将妻子这个身份演绎得淋漓尽致。 而在谎言被戳穿之后,赫胥猗一直表现出想要赎罪的意图,因此对她可以说是百依百顺,甚至算得上十分主动。 除开赫胥猗失控的那两次,这是尹如琢第一次被她如此明确地拒绝。 “如果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就先——” 尹如琢良久没有回应,赫胥猗一边试图和尹如琢拉开距离,一边准备告辞。 “你……是在避开我吗?” 然而,尹如琢并没有给她留出离开的空隙,身躯微微前倾,修长的双臂挨到洗手台边,轻松地将她圈在了其中。 赫胥猗惊讶地望着她,几乎要以为自己的耳朵出了问题。 她确实是在避开尹如琢,但这不是对方的愿望吗? 尹如琢的气息近在咫尺,那种熟悉的气味令人晕眩。她没有忘记两人那短短几个月的“蜜月期”,没有忘记自己抛下羞耻放下矜持后,对方的热烈回应。 那些记忆一旦回笼,瞬间让人目眩神迷,脚上的伤势并未好转,赫胥猗觉得自己几乎要站立不住。 她只感觉到自己被那双紫色的瞳眸死死地凝视着,仿佛被捕猎者锁定的猎物般动弹不得。 赫胥猗连呼吸都怕发出声音,声音低弱地道:“我以为……这是你的希望。” 任谁也不会想要看到一个欺骗过自己,并且打算再次欺骗自己的人吧?虽然尹如琢曾经对她无比宽容,但爱总有被耗尽的一天。 她清清楚楚地从尹如琢的口中听到了恨字,也清清楚楚地感觉到对方有多痛苦——尹如琢晕倒在她面前的场景历历在目。 尹如琢喉头滑动,一时无法反驳。 没错,她曾经这样期望过,以为只要如此两人就能获得救赎。 她憎恶自己的矛盾,憎恶自己的放不开,可事到如今,她发现自己更加憎恶被赫胥猗疏远。她兜兜转转,终究还是没有解决这个问题,所以只能遵从医生的嘱咐,遵从自己的心意,又再次向着赫胥猗靠近。 “我只是说,‘不用刻意回避,也不用特意交往’,但你现在是在回避我。” 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尹如琢突然刷新了对自己的认知。人在商场,该说是见惯了尔虞我诈,但在此之前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也能做到这种睁眼说瞎话的地步。 她从赫胥猗震惊的目光中就能感觉到,自己这句话究竟有多卑鄙。 可是,她正在生病不是吗?医生不也说,不要过分苛责自己吗? 虽然卑鄙,但这也是实话啊。 尹如琢稍稍压下了心虚,话语也更加流畅起来。 “当然,如果你确实是在避开我,那我就不碍你的眼了。” 赫胥猗有些摸不到头脑,明明是她怕碍尹如琢的眼才对,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 眼前的这个尹如琢太让人捉摸不定,她实在无法准确领会对方的意图,脑海中天人交战,不知该听从心声还是遵照理智。 她犹豫再犹豫,半晌才慢吞吞地道:“那……那麻烦你让一下?” 赫胥猗最终还是觉得,会让自己开心的选择会更大程度地引起尹如琢的厌恶。 她怕自己接受了尹如琢的帮助后会产生不必要的幻想,表现出过度的欣喜,也怕尹如琢再次误会自己的意图。 她已经深切地认识到,自己之前所说的爱其实不过是一种自私而已。 尹如琢整个人一僵,难以置信听到了这些话。她原以为那样说,就算是卖她一个面子,赫胥猗也不会再拒绝。 然而事与愿违,对方肯定了她的话。 尹如琢冷着脸后退了一步,赫胥猗因她的远离,既有些失落,又稍稍松了口气。 再这样下去,她不知道自己还要失态到什么地步。 “谢谢。” 她低下头,一瘸一拐地向外走去,尹如琢看着她的背影,只觉得满心烦躁。 自己究竟是在做些什么? 尹如琢看着她艰难移动的模样,挣扎了一会儿,最终还是跟了上去——医生说要让她遵从内心的。 赫胥猗扶着墙慢慢向外走去,想到今天过后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尹如琢,心中顿时无比遗憾。她听到身后的脚步声,但抑制住了回头的冲动。 “我说了,这件事我有责任。这次就算要碍你的眼,我也得把你送回去。” 可她等来的不是擦肩而过,而是尹如琢冷淡的话语,难看的脸色以及……有力的搀扶。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原本想欺负伯爵小姐的,不知道为啥成了尹姐姐??? 第一百一十八章 赫胥猗在完全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 依靠着尹如琢的情况下走了两步——尹如琢的手臂十分有力,与其说是扶着她,不如说已经是架着她, 受伤的脚几乎不用使力。 赫胥猗很快被带到了门口,她这时才彻底反应过来, 紧接着的是震惊和难以置信。 尹如琢要做什么? “如琢!” 她因惊讶甚至不小心叫回了过去的称呼。 尹如琢脸色有些紧绷, 听到她的声音脚下一顿。 “怎么, 弄疼你了吗?” “呃, 不是……” 赫胥猗到这时也稍微看出来了,尹如琢似乎……没她想得那么排斥和她接触。 “那还有什么问题?” 尹如琢神情严肃,看起来有些不耐烦……不, 更像是不自在。 “没有, 谢谢你。” 赫胥猗决定乖乖闭嘴,温顺地将身体的重心靠到了尹如琢的身上。 尹如琢的脸色缓和了一些, 用手紧紧地环住了她的腰。 赫胥猗觉得心脏都差点从胸口里跳出来了,一边不敢直视尹如琢的目光,一边又忍不住想去偷看她的脸。 正摇摆间,却看到脚下立着一块黄色的三角牌,就摆在洗手间的门口,上面写着四个字:设施维护。 难怪一直到现在都没人进来,可她记得很清楚,自己进来的时候还没有这块牌子。 难道? 赫胥猗终于还是忍不住看向了尹如琢, 虽然有些难以想象对方放这块牌子的场景,但就目前情况来看,除了她没有别的可能……了吧? 毕竟尹如琢之后就没人再进来了。 尹如琢显然也看到了脚下拦路的牌子,眉头微皱,用脚轻轻把它挤到了一边。 “走吧, ”她没怎么在意,但当察觉到赫胥猗的目光时,表情很快发生了一些变化,“不是我放的。” “我没这样说……” 赫胥猗意识到自己的眼神太直白,演示般移开了视线。 尹如琢脸色更差了。 没有这样说,可她明显就是这样想的。 “我来的时候就已经有了。” 虽然这样的解释听起来很苍白,但尹如琢不想让赫胥猗误会——毕竟做这种事太没品了。 “嗯。” 赫胥猗没有就此事和尹如琢争论,在她看来,这不是目前首先需要关心的。她更在意的是,尹如琢为什么要送自己去医院,而且还……一副“霸道总裁”的样子。 虽然不是没见过尹如琢强硬的模样,但现在的情况和当时实在有点不太一样。那时候是她刻意接近勾·引尹如琢,可现在她确定自己遵照对方的意愿在回避了啊? 赫胥猗很迷茫,所以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尹如琢见她心不在焉,手臂上又稍微用了点力。 “我们走吧。” 她比赫胥猗高出不少,力气又大,像是着急离开这里一样,赫胥猗被她搂在怀里,感觉人是飘着走的。 离开虽然不用经过大厅,但走廊中有不少侍者出入,看到两人这副姿态目光都有些异样。 尹如琢似乎完全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招来侍者给王成传话,说是两人先走了。 赫胥猗就被这么堂而皇之地带离了宴会,时隔一年后再次坐上了尹如琢的车。 “冷吗?” 两人从置物柜拿了东西和外套,不过外面天气寒冷,车里又没那么快暖暖和起来,尹如琢只得在车里开会儿暖气再出停车场。 赫胥猗肩上还好,厚重的披肩足够抵御寒冷,但腿上连丝袜都没穿,在停车场走了一路已经又冷又麻——脚踝倒是不太疼了。 尹如琢脱下外套扔到她腿上,动作罕有地带着一丝急躁和粗鲁。 “盖一下,待会儿就暖和了。” 坐垫已经开始温暖起来,暖气也在正常工作,但尹如琢仍旧有一丝懊悔。 两人走得太急,她懒得等工作人员去取车,所以决定自己来开。本来是想着到门口和到停车地点的距离差得不多,却没考虑到气温的问题。 这实在是……不像她。 事实上,尹如琢也没穿多少衣服,脱掉外面的呢大衣后,里面就是那套职业西装。驼色大衣上还残留着温暖的体温,赫胥猗小心地捏着衣领,迷茫地看向了尹如琢的脸。 “……谢谢。” 像尹如琢这样身形高挑的人,穿长外套总是既有气场又十分养眼。赫胥猗十分明白这一点,所以帮尹如琢买了不少这样的外套,此刻手上这件事就是她买来送给尹如琢的第一件生日礼物。 她没想到对方还留着。 尹如琢搬出去的时候没带其他东西,衣服也只是拿了一部分,剩下的都任由她处理。 赫胥猗没动过那些留下的东西,只定时做着养护。而带走的那些很多都具有纪念意义,她一直以为尹如琢拿去处理了。 可是不仅没有,对方甚至继续在使用,刚看到的时候她还以为只是同款的衣服——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尹如琢的衣服很多都是定做的,如果她真的不想要了,干吗还要去做一套样式相同的呢? 可是、可是…… “暖和点了吗?” 车内温度升得很快,尹如琢不太敢看赫胥猗的表情,却无法忽略对方的眼神。她其实看得见,看得见赫胥猗依旧娇美的容颜,忐忑不安的情绪,以及疑惑迷茫的神情。 赫胥猗很显然希望得到解答,可问题是,连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些事。 尹如琢只能选择转移她的注意力。 “嗯……” 赫胥猗呆呆地捏着大衣,下意识地回应。 尹如琢叹了口气,俯身过来帮她整理大衣。 “坐好。” 尹如琢拉直了衣摆,让它能服帖地遮盖住赫胥猗的大腿和小腿,再抬起头见赫胥猗仍没什么动作,又伸手帮她拉了安全带。 赫胥猗屏住呼吸,一时不敢动弹,和过去的从容相比,她今天的表现称得上战战兢兢、手足无措。 “我在你眼里已经变得那么可怕了吗?” 尹如琢能够感觉得到,自己的每一次靠近都会引起对方的僵硬。她承认那时候的自己表现……很失态,但也不至于让人害怕到这种程度吧? 赫胥猗曾经那些运筹帷幄的本事呢? “不是的,我只是……”她只是怕不全神戒备会泄露自己真实的情绪,进而引起尹如琢的反感。但以目前的情况看来,这种战战兢兢的反应也没让对方有多开心。 赫胥猗过去很能思考,只是后来发现自己和尹如琢会走到这个地步,正是因为自己计算得太多,所以现在已经不敢深入去思考——至少不敢怀揣着奢望思考。 “只是觉得没脸见你。” 赫胥猗微微低下头,额边发丝垂落,在她脸上落下隐隐绰绰的浮影。她不想让尹如琢看到自己的失落,抬手掩饰性地整理着头发,语气故作轻松。 “很不好意思再一次麻烦到你,但还是要谢谢你愿意帮我解围。不过……我真的已经没关系了,那些人最多就只是逞一下口头之快而已,你不用勉强自己来帮我……你帮我做的已经足够多了。” 尹如琢死死盯着她的脸,神情凝重。就在赫胥猗忐忑地以为她要说出什么冷嘲热讽的话时,却听她问道:“有很多人对你冷嘲热讽吗?” 说实话,单单是离异这件事就足以让赫胥猗的处境变得尴尬。虽然平时不会有人这样露骨地说出来,但那些想要帮她介绍对象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好像离婚之后就必须立即再找一个才不会显得可怜。 不过尹如琢现在关注这一点显然不太对,赫胥猗想要表达的也不是这个。 “也没有很多。” 不过,赫胥猗没有纠正对方的勇气,现在被牵着鼻子走还让她好过一些。 尹如琢看了她一眼,然后启动了汽车。 “但也不止这一个,对不对?” “呃……” 赫胥猗不想在尹如琢面前诉苦,更何况她也并不觉得自己苦。被钱难倒过以后,已经很少有什么事能让她觉得艰难——除了和尹如琢的关系。 “是哪些人?” 车子平稳地驶出停车场,车内温度已经到达了适宜的程度。但尹如琢的脸色很冷,声音似乎也不带一点儿感情。 尹如琢这副架势让赫胥猗莫名有些心中发毛,因为对方看起来完全不像是为了找个话题聊一聊的样子,而是真的……在生气? 为什么生气?气得又是谁? 是自己,还是那些奚落自己的人? 赫胥猗不想自作多情,非常明智地没说出心里小本本上的人。记仇归记仇,她很有分寸,这种事自己记着就算了,实在没必要向尹如琢哭诉——两人现在的关系也不适合。 “……我不记得了。” 尹如琢分神看了她一眼,心头一片烦乱。 她在决定分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从今往后自己失去了干涉赫胥猗的立场。但她不知道的是,自己的控制欲竟然会这样恐怖。因为无法确保赫胥猗在自己的羽翼之下——说好听一些是保护,说难听一点就是控制——她竟然会觉得如此心浮气躁,六神无主。 在更早之前她还能通过间接的手段去帮助赫胥猗,可是现在呢? 明明还没有释怀当初的事,明明还没有理清自己的情绪,明明还没确定对方现在的想法,她究竟又该用什么立场去干涉赫胥猗的事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尹姐姐:烦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两人很快到达了医院, 车子刚一停稳,赫胥猗就将手里的衣服递给了尹如琢。 “不用,你先在车里待着。” 尹如琢没有接, 自顾开门下车。 赫胥猗被一个人扔在副驾驶上,心下顿时不安了起来。她不知道尹如琢要做什么, 但看她衣衫单薄, 犹豫了一下还是解开了安全带, 想给她送衣服。 “不是让你待在车里吗?” 只不过她才刚开了车门, 就看见尹如琢推着一辆轮椅,疾步向自己这个方向走来。 轮椅也太夸张了。 这是赫胥猗的第一个念头。 她不知道尹如琢是从哪里拿的,单从这来回的时间上来看, 对方显然是知道哪里有轮椅才会行动那么快。 尹如琢对这家医院很熟悉吗? “可是你没穿外套。” 尹如琢拉开车门扶住她的手:“我不冷, 你拿着。” 赫胥猗这时候已经学乖了,虽然觉得夸张, 而且脚也没那么疼,但尹如琢都把轮椅推过来了,她实在不好意思再拒绝,很顺从地坐到了轮椅上。 尹如琢在后面推着她,再加上外套往膝盖上一放,活像是她已经半身不遂了一样。 两人都没怎么说话,尹如琢带赫胥猗搭乘电梯去大厅挂号。尹如琢在车上时原本想电话预约,还是赫胥猗见她拨了梁医生电话阻止了她。 梁医生是尹如琢的私人医生, 但不是她的,而且她的伤也不严重,实在没必要这样大张旗鼓。两人反正是去医院,挂个急诊也一样的。 赫胥猗看着去帮自己挂号的尹如琢,心中五味杂陈。 对方的态度怎么说都不算和善——起码比起过去的温柔, 现在的尹如琢表现得冷淡又僵硬。 可对方做的又分明还是照顾关怀她的事,这让赫胥猗一下有些无所适从。 尹如琢的大衣依然温暖,她微微低头嗅了嗅衣领,上面熟悉的气味令她无比安心。 尹如琢是很念旧的人,使用习惯的东西几乎不会更换,她身上的那股香味并非来自香水精油,而是来自洗发水和沐浴露。 两人结婚之后,赫胥猗有意地区分开了两人所使用的一些东西。洗发水、沐浴露、牙膏还有化妆品等等,她使用的都和尹如琢不一样。 那时的她打定主意不想和尹如琢有太多牵扯,不想让她的气息入侵自己的领地,可越是这样,她越是记住了尹如琢的味道,越是无法忘记这熟悉的气息。 “赫胥小姐?” 赫胥猗想起往事,不禁有一些恍惚,却在这时被身后的一道声音吓了一跳。 “是赫胥猗小姐吧?你怎么了?啊……那个是尹总?你们一起来的吗?” 赫胥猗转头望去,发现眼前站着一名二十七八左右的女性,样貌清秀但不算特别突出,穿着一身白大褂,显然是本院的医生。 “你是?” 赫胥猗确定自己不认识她。 “啊,忘记自我介绍了。我姓梁,是……”女人表情和善,声音轻柔,目光却在这时候看向了不远处的尹如琢。对方挂完号转身看到了她,此刻正神情凝重地向两人走来,“是尹总私人医生的侄女,我和伯父都是医生。” “哦……” 赫胥猗觉得这个自我介绍有点莫名其妙,全无因果逻辑可言,唯一表明的大概就是她和尹如琢有那么点关系。 “你怎么在这里?” 就在赫胥猗还想不通的时候,尹如琢已经“气势汹汹”地走到了两人面前。 这句话显然是对眼前这位梁医生说的,罕有地带着一丝不友好的语气。 梁医生微微一笑,指了指自己的白大褂道:“我是这里的医生啊。” 可又不是急诊值班医生。 尹如琢不想和她争论,只低声道:“我只是希望你有一点儿职业素养。” “我什么都没说。”梁医生显出几分委屈,“就是看到认识的人到医院打个招呼,想提供个便利。既然尹总觉得不自在,那我还是先走了。” 尹如琢沉着脸,一言不发。 赫胥猗觉得两人的关系有些奇怪,心中不禁警铃大作。 “那我先走了。” 梁医生见尹如琢不说话,值得冲着赫胥猗点了点头,然后向着电梯走去。 尹如琢则毫不掩饰地避开了她,带着赫胥猗坐了另一架电梯。 “如琢,”赫胥猗抓心挠肺地猜想着两人的关系,出了电梯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你和梁医生……很熟吗?” 如果只是家庭医生的侄女,两人说话的方式未免太“亲密”了些,虽然不是友好意义上的亲密,但能惹得尹如琢失态已经是个不小的本事。 “我们看起来很熟吗?” 虽然和梁医生谈的话题很深入,但两人基本没在会诊室以外的地方有过交流。不能算陌生,可也算不上熟悉,至多就是认识的程度而已。 尹如琢希望梁医生能治好自己的病,但因为不得不向对方自我剖析,所以又尤其警惕对方。 她不想被人知道自己在治疗心理疾病,尤其不希望赫胥猗知道。 赫胥猗已经有点习惯尹如琢现在的说话方式,用反问来回答问题,动作、表情还有语气都非常别扭,做的却又是完全相反的事。 她刚开始确实有点不适应,甚至提心吊胆,但现在已经渐渐适应过来。 虽然轮不到她来说,但她还是觉得这样别扭的尹如琢依然令人心动。 “因为你们说话很随意——” “我和她不熟,就像她说的一样……你脚怎么样了?” 尹如琢把她推到诊室门口,晚上没什么人,不用排队就轮到了赫胥猗。 “好多了。” 还有一点痛,赫胥猗觉得完全就是擦个药酒的程度。但都被送到这里了,她怎么也不能辜负尹如琢的好意。 “你说了不算,让医生看一看。” 那你问什么? 赫胥猗当然没说出口,只敢在内心默默吐槽。 坐诊的是一位青年男医生,年纪看起来不大,戴着一副圆眼镜,原本心不在焉的模样在看到两人进来后立即精神了。 “患者是什么情况?”人是坐轮椅进来的,很大可能就是腿脚受伤,“先来刷一下身份,怎么受伤的?” “撞到花盆扭伤的。” 尹如琢一边递出赫胥猗的身份卡,一边回答他的问题。 “哦哦,赫胥猗……” 男医生一推眼镜,然后惊讶地望向两人。 尹如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怎么了?” “呃,没事没事,”医生立即收回了目光,手脚麻利地拖过一条凳子,对着赫胥猗道,“麻烦患者把腿抬起来。” 赫胥猗穿着裙子,还好有尹如琢的外套遮盖,只用露出膝盖以下的部分。 左脚脚踝有点红肿,但情况看起来并不严重。而除此以外,无论是笔直纤细的小腿,玲珑有致的脚掌都无比赏心悦目。 尹如琢在看到医生给她脱了鞋时,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当那双男性的手触碰到伤处时,她只觉得大脑中有根神经即将崩断。 “受伤多久了?” “半个小时左右。” 男医生十分尽职尽责,一边给赫胥猗科普疼痛指数,一边按压着脚踝:“你觉得疼痛大概有几级?” 从肿胀的情况来看,应该只是扭伤的程度,如果是骨折的话,赫胥猗绝对没现在那么舒坦。 “嗯……” 赫胥猗因疼痛而下意识地□□,尹如琢脚下一动,站到了两人中间。男医生被她带风的气势吓得缩了缩手,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一个是赫胥猗,另一个外形特征那么明显,他能在这家私立医院上班多多少少是认识些人的——这不就是那位尹如琢吗? “怎么样?” 尹如琢问他。 男医生都快哭了,他都还没仔细检查和询问呢,能知道个屁。 但对方看样子是不会让开了,他此刻只能庆幸现代医学还有仪器检测这一利器。 “看样子应该只是扭伤,不过保险起见可以拍个片子确定一下。” 两人肯定不差钱,让她们买个安心也好。 “不用了,我觉得应该只是扭伤,疼痛最多在Ⅰ到Ⅱ级之间,你开点药就行了。” 拍片还要等一会儿,赫胥猗怕耽搁尹如琢的时间。 医生看了尹如琢一眼。 尹如琢没理会赫胥猗的意见,对他道:“按你说的做个检查。” 医生立即会意,跑去操作电脑。 赫胥猗有些无语——尹如琢吓起人来还真是厉害,就算有那么优质的外形,还是被气场给压过了。 “高跟鞋就先不要穿了。” 尹如琢转身轻轻托起她的腿,赫胥猗这才发现她手上竟然捏着一双一次性拖鞋。 哪里来的? 尹如琢拆了拖鞋的包装帮她套上,修长的指尖划过皮肤时,惹得赫胥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就在尹如琢把她的腿放到轮椅的踏板上时,赫胥猗终于反应了过来——刚才尹如琢挡在医生面前可能并不是因为怕她被弄疼,而是因为…… 尹如琢接过医生递过来的卡,又推着赫胥猗向外走。赫胥猗这才发现门口放着一个架子,架子上放置了不少一次性拖鞋以供患者取用。 她被推出门时,终于忍不住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 “你刚才,为什么不让医生帮我仔细检查?” 作者有话要说:  醋意滔天。 第一百二十章 是吃醋吗? 这是赫胥猗的第一个念头, 但一直被理智死死压制着。 即便是当初,尹如琢也从未在她面前表现出过这样的醋意。面对张景宣,她宽容且从容, 口中虽然说着吃醋,但表现得十分自信。 可刚才的尹如琢, 说是乱吃醋也不为过吧? 毕竟,医生给人看病是职责所在,人家也没逾矩的行为,尹如琢在赫胥猗眼中绝不是那么不明事理且小家子气的人。 可要说不是……赫胥猗想破脑袋也想不出别的可能。 会问出这句话实在是她忍了太久,又害怕之后再没有见尹如琢的机会,这会成为心中的一个疙瘩和遗憾。 轮椅微微一顿,而后继续向着放射科前进,尹如琢沉默着,像是没有听到她的问题一般。 赫胥猗从期待渐渐变成了失望, 犹豫良久最终还是没敢追问。 接下来两人几乎没有交流,在赫胥猗做完检查确定只是单纯的扭伤后,尹如琢开车送她回家。 医院离赫胥猗家不远, 尹如琢当初置产打算一直住下去, 选的位置十分好,离尹如琢的公司、重点学校和医院都很近。 当车缓缓驶入小区,车内沉闷的气氛一下子更加压抑了起来。 赫胥猗手中紧紧捏着在医院开的药,心随着离家越来越近而渐渐沉到了谷底。 结束了。 两人意外地碰面,尹如琢出乎预料的帮助,以及这让她忐忑期待百转千回的短暂相处, 马上都要结束了。 仿佛是个梦, 她都没来得及好好体会就已经到了分别的时候。 车子缓缓停在了大门外, 尹如琢的手扶在方向盘上, 一时没有动作。 赫胥猗压下心中的失落,努力露出笑容,对着她道:“晚上谢谢你。” 尹如琢垂着眼,不知道看着哪里。 “原本就是我的责任,是我吓到你了。” 赫胥猗这回没再与她争辩,如果尹如琢只有这样认为才会接触她,那就当作这样吧。 “那……我下车了,你回去路上小心。” “储物格——”就在赫胥猗解开安全带时,尹如琢却突然轻声道,“你前面的储物格,打开看一看吧。” 赫胥猗不明所以,但还是听话地拉开了副驾驶前的储物格。储物格里放着一个小小的礼袋,总共不过巴掌大,包装得很精致。 赫胥猗一眼就认出了这个牌子,伊人珠宝。它本身就是尹家旗下的硬奢品牌,有着不短的历史,是由尹如琢的爷爷创立的。 尹如琢父母结婚的时候,尹润松把整个公司当作聘礼送给了尹如琢的母亲。在她去世之后,尹如琢继承了公司,独立于景润存在。 “这个是?” 看样子应该是什么首饰,但赫胥猗不清楚尹如琢是什么意思——总不可能只是让她看看。 “10月25号我没去,这是礼物。” 10月25日是赫胥猗的生日,她邀请了尹如琢,只不过对方没有到场。即便早就有了心理准备,她还是忍不住因此失落。 可是,礼物? 现在已经快十二月底,这个礼物是在车里放了那么久,今天顺便送给她呢,还是今天尹如琢去参加宴会,就是为了送她这件礼物? 无论哪个可能,都让她想不通。 “我不明白……” 她真的已经看不明白尹如琢的用意,更不知道她希望今后两人的关系如何发展。 车内灯光在尹如琢的脸上打出了阴影,这让她的表情变得晦暗不明。 “我也不明白。” 她的声音很低,但在这个密闭空间里足够赫胥猗听清。 “所以,就算你问我,我也不知道答案。” 赫胥猗先是惊讶,而后心口毫无预警地刺痛了起来。 尹如琢的声音很平静,但她听出了迷茫和无助。曾经那么自信有主见的人,现在却做着显然易见自相矛盾的事。 只是想象着她的感受,赫胥猗就体会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心酸、彷徨和痛苦。 身体像是自己有了意识般,跳过了给大脑挣扎犹豫的时间——她伸手覆盖住了尹如琢的手背。 “那我不问了。” 尹如琢身体一震,到底没有抽出手来。 赫胥猗因她的反应心生喜悦,喉咙因紧张而有些干哑。 “我……不是因为害怕才避开你,只是意识到自己给你带去了多大的伤害。我以为你不想看到我,也觉得自己确实没资格再出现在你面前。” 尹如琢的手渐渐捏成了拳,耳中听着赫胥猗的解释,只是紧抿着唇瓣。 “我知道自己在你心里已经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也没有奢求你会再相信我。我只是……”赫胥猗苦笑了一声,“只是希望不再和我有交集后,你能稍微开心一点。” 尹如琢这时终于看向了她,柔和的灯光下,深邃瞳仁中素有的温和不知何时已被忧郁取代。 “我曾经以为快乐是很简单的事。” 从事自己喜欢的职业,和喜欢的人成立家庭,生活中或许会有波澜,但最终会平静地过完一生,这就是她认定的快乐。 但她低估了那些波澜对自己的影响,也高看了自己的承受能力。 “可是,现在的我好像已经忘记了要怎么开心起来。” 在学业上取得优异的成绩,在工作上获得非凡的成就,和喜欢的人两情相悦,她曾经会因为这些事骄傲喜悦,也热衷于追求它们。 可现在,她无时无刻不再被噩梦纠缠,空荡荡的房间时刻提醒着她的失败,而工作成为了她唯一逃避的手段。 这样的生活究竟什么时候才是个尽头? 这个念头乍然出现在她的脑海中时,尹如琢升起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 她在厌倦生活,厌倦工作,厌倦父亲的小心翼翼,厌倦周遭的一切。明明尹氏如日中天,明明她才三十多岁,竟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期待起了生活的终结。 她不是没想过开展一段新的感情来忘记过去,却无论看谁都是赫胥猗的影子。 最终,她听从了医生的建议,顺从心意重新靠近赫胥猗。 可是,自己究竟是想做什么呢? 赫胥猗问她,她也想问自己。 “晚上,你开心吗?” “我不知道……” “我很开心,”赫胥猗收回手,捧住她送自己的礼物,“谢谢你帮我解围,谢谢你送我去医院,也谢谢你送我的礼物,我很开心。” 她看着尹如琢的眼睛,神情坚定。 尹如琢目光闪动,倾身靠向她。 “你回去吧,这两天注意休息。”她帮赫胥猗解开了安全带,“外套你带着,下次有机会再还给我。” 赫胥猗暗暗吐出一口气。 “嗯。” 宋锦绣一直在客厅等赫胥猗,因为接到赫胥猗那条“如琢送我去医院”之后,她关心的短信全部石沉大海,担忧和八卦之心交杂在一起,让她不惜拒绝了祝惜辞的邀约,早早回家等她消息。 “猗猗!”一听到开门声,宋锦绣就趿着鞋跑向了门口,见她身上穿着一件明显太长且和打扮格格不入的呢大衣,心中顿时明了,“尹如琢呢?” 赫胥猗换了鞋,一瘸一拐地走了两步,宋锦绣发现她的脚受了伤,忙不迭扶住她。 “你不是说她送你去医院了吗?人呢?” “走了。” “走了?”宋锦绣惊诧不已,“你怎么会受伤的?她为什么要送你去医院?你俩到底什么情况?啊……这是什么?卧槽,伊人珠宝?她送你的?快让我看看!” 赫胥猗被她一连串的话问得措手不及,只能紧紧攥住手中的礼物,怕被她弄坏了。 “我不小心扭到了,尹如琢也参加了宴会,我们没什么情况……这是她送的生日礼物。” “你生日都过去快两个月了。”宋锦绣这半年不敢乱花钱,别说珠宝首饰了,新季的衣服都没敢多买,看到赫胥猗手里的礼物,登时忍不住浮想联翩起来,“你说她会不会把前段时间传得沸沸扬扬的‘孔雀眼’送你了?” “孔雀眼”是前段时间公开展览的野生黑珍珠,大小品相都号称世界第一,结束展览后就被放到伊人珠宝公司总部的展览柜里,不会轻易对外出售。 赫胥猗满脸无奈。 “表姐,你不要想太多。再说,你忘记我俩的关系了吗?她只是出于礼节……” “礼节什么啊礼节,上次徐静怡来参加明明帮她带了礼物,她干吗还要自己送一次?我看她这匹好马是想吃回头草了,否则大半年不出现,一出现就那么殷勤?” “你想太多了……” 赫胥猗一直在思考尹如琢的话,也觉得两人或许不会再像这段时间一样见不到面,但她并没因此就乐观地以为两人可以复合。 她求的也不是和尹如琢复合,而是希望她能走出那场噩梦。只要自己能帮得上忙,她会全力以赴地配合。 “怎么想太多?祝惜辞都能拉下脸来倒追我,还有什么不可能?” 赫胥猗抿了抿,也懒得说什么我们不一样的话了,关心起她的情况来。 “你和惜辞怎么样了?” 宋锦绣抱着手,颇为得意的模样。 “还能怎么样?看到了我的好,死皮赖脸地来求我复合呗。” 赫胥猗有点想笑——宋锦绣一个说辞,祝惜辞一个说辞,两人似乎都不太可信,不过她看得出来,她们是真心想要和好,估计也就是个时间问题了。 “那我就先祝贺你们了。” “祝贺什么呀祝贺?我还没打算答应她呢。”宋锦绣拨了拨赫胥猗手里的礼品袋,像是自言自语地道,“那家伙怎么不知道送我点东西,追人是白追的吗?” ※※※※※※※※※※※※※※※※※※※※ 我哭了,最近效率超级低。 第一百二十一章 宋锦绣第二天准时起床, 想起赫胥猗受了伤,洗漱完正想去关心一下她,结果一出门就听到了钢琴声。 她先是一愣, 而后察觉到声音的来源,脚步一转往阁楼走去。 住进来第一天她就参观过房间了, 阁楼上有一架钢琴, 只是从来没见赫胥猗使用过。 当初赫胥猗的手为了救祝惜辞受伤, 之后再没碰过钢琴, 外界都可惜一代天才陨落,那时她这个始作俑者比起愧疚更多的是张皇失措。 她不敢让任何人知道,整天战战兢兢, 过了一年才缓过劲来, 从此以后见到赫胥猗就无比心虚。 虽然后来那些心虚被妒忌压过,但她一天都没忘记过。 而现在, 再次听到这久违的钢琴声,她心中愧疚后悔一下从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冲出,熏得她口鼻酸楚。 她走得很慢,琴声中途停过几次,但很快接了下去,当她走到阁楼门口的时候,终于进入了尾声。 她是个俗人,对音乐没什么研究, 只觉得有些耳熟。赫胥猗弹得流畅的地方很好听,但几处停顿让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她还记得外界十几年前对赫胥猗的评价,认定她无法顺利弹完一首曲子一定是因为手伤的后遗症。 宋锦绣一下子有点想哭。 她没心没肺惯了,以前还特别讨厌这个表妹,从没想过自己会这样后悔一件事——这两年不是没想起过, 只是从没有一次像此刻这样强烈。 赫胥家这两姐妹,明明每一个都是天才,赫胥猗明明也该和赫胥狷一样,成为受人追捧的明星。 她都做了些什么呢? “表姐?” 宋锦绣呆呆地站在门口,直到赫胥猗开了门才猛然回过神来。 “啊……” 她轻轻发出呢喃,觉得眼眶有些热。 “对不起,吵醒你了吗?” 宋锦绣鼻子有些酸,喉咙里发不出声音,只摇了摇头。 赫胥猗察觉到她的异样,温和地笑了一下。 “不是快年末了吗?去年年会答应过大家,今年总经办也要出个节目,我参与一下,你觉得怎么样?” 宋锦绣点点头:“很好听。” “太久不弹有点生疏了,”赫胥猗没关门,回头看了一眼钢琴,低声道,“这台钢琴是如琢特意添置的,放在阁楼好几年了,但我今天是第一次弹。” “真可惜。” “是啊,以前如琢在还会弹一弹,我也得物尽其用。”赫胥猗拉起宋锦绣的手,顺手关了门,“一块儿吃个早餐吧,这两天要你带我上下班了。” 宋锦绣情绪好了一些,信誓旦旦地道:“包在我身上,在你脚好之前我就是你的专职司机,祝惜辞约我都没用那种。” 赫胥猗笑出声,扶着扶手慢慢往下走。 “其实我放弃钢琴不是因为受伤。” 宋锦绣的手一紧,半天才喃喃道:“你不用安慰我……” “是真的,受伤只不过是一个契机,一个让我放弃的借口。又不是什么强烈撞击导致的粉碎性骨折,之后也没有任何后遗症,可我就是弹得没以前好了,你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很简单,因为我不喜欢。” “你不喜欢?” 宋锦绣很惊讶,要知道赫胥猗的天赋是自小就表现出来的,重点就是她非常热爱钢琴啊! “当然不是一开始就不喜欢,”赫胥猗像是在回忆往昔,“大概是在各种天才之名落在头上的时候开始,慢慢变得不喜欢起来的吧?” 她自己似乎也不太确定,缓缓道:“原本开心的事渐渐让我体会不到乐趣,期待的目光也变成了巨大的压力。爷爷以我为傲,无论场合大小都会拉我出去表演一番,说实话,其实我并不享受那种感觉。” 宋锦绣想了下,确实是那么回事,赫胥老伯爵特别喜欢向外人展示孙女的天赋。 “可你那时候每次表演完,都像只骄傲又自信的小孔雀。” “你也知道我很能装嘛,而且我也有自尊的啊,心里憋着一口气,也不想承认自己害怕了退缩了。可是后来我手受伤了……” 她看向宋锦绣,笑了一下。 “然后,我就找到了借口。” “你这样说不会让我更好受一些。” “我也不是想安慰你,只是觉得有些事说开了更好——今天我会重新开始弹琴也是想开了。如琢昨晚和我说,她曾经以为快乐很简单,可是现在不知道怎样才能开心起来。我发现,自己也一样。” “小时候只是每天弹弹琴就觉得很快乐,在他人面前展示自己也让我很自豪。可越长大烦恼越多,自己也越来越复杂,然后走进了死胡同里。” 宋锦绣愣了一下:“看来昨晚尹如琢和你聊了一下,让你想了很多啊?” “我想了一晚上,早上突然就想来弹琴了。” “你刚才说尹如琢也会弹?” 赫胥猗笑容更柔和了一些,透露出一丝幸福的意味。 “对,我听过,水准不错,虽然没我好。” “嘁,你刚断了好几次呢。” “我是在调整状态,你信不信我练几天就能恢复得七七八八?” 虽然已经不可能被叫天才了,但其实这样就很好。她不是狷狷,从来都没想过把这件事当作职业、事业以及理想去经营。 她更享受的一直是弹琴的感觉,以及听到的人发自内心的喜悦。 宋锦绣狐疑地望着她:“我怎么觉得你不像只是为了在年会上表演一下,而是准备重出江湖呢?” “我现在是企业家,重出什么江湖啊?不过既然练都练了,也不用只拘泥于一个表演嘛。” 宋锦绣若有所思。 九诸过年法定节假日是七天,12月29号开始。今年精琢效益不错,年末员工都发了不少奖金,公司热热闹闹地举办了一场盛大的年会。 一周时间足够赫胥猗养好腿伤,老板出场亲自为大家表演节目,引发了一个热烈的高潮。整场年会的视频如同往年一样放在公司主页上,结果也不知道从哪里传出了消息,说是赫胥猗在年会上演奏了钢琴,公司网页的浏览量骤升。 更有好事者单独截取了赫胥猗的节目放到社交媒体上,一下子被疯狂转发,更有人翻出了曾经赫胥猗表演的视频进行对比。 时隔将近十年,曾经有天才之称的少女历经世间冷暖,突然重拾钢琴,叫人唏嘘不已。 很快就有专业人士给出了高度评价,这直接导致精琢公司网站陷入了瘫痪状态。 这件事不能说完全出乎赫胥猗的意料,因为这就是她期望的结果。只是事情发展的速度有些超出她的预计,害她也有些措手不及。 公司融资的事拖得有些太久了,急对她来说没有好处,但她确实不想再拖下去。精琢的潜力业内的人都看得出来,现在不过就是欺负她离了尹如琢没背景,又急着用钱而已。 她确实在商界没什么深厚的背景,更甚至还欠着尹如琢一大笔钱,可她并不是没有优势。明星企业暂时造不出来——精琢虽然近两年异军突起,但说实话也只有行业内的人认识到这一点,那就造个明星企业家好了。 她是九诸现在最年轻的伯爵,还是少有的女性伯爵,要不是赫胥复给大众留下的印象实在太差,这几年她为了复仇又折腾出不少事,根本不用过得那么窝囊。 幸好大众不仅有忘性,更爱怀旧,有妹妹这样一个前车之鉴,赫胥猗决定为自己重新塑造一个人设。 不是那个满身绯闻的赫胥猗,而是一位受尽挫折却无比励志的伯爵小姐。 没有资源,那就只能创造资源了。先提高自己的知名度,然后再提高企业的知名度,以此来增加自己的话语权。 她原本希望可以借这个年节期间引发一波反响,没想到才一天这反响就超出了预料——或许这也要得益于前两天那些折腾给自己带来的巨大曝光度吧。 赫胥猗心情复杂,忧喜参半。不过还是喜更多,毕竟目前的风向不错。 公司放假,她也回了赫胥庄园,赫胥狷学校早放了假,这些天都在家里陪的卢。 的卢的腿无法恢复到以前的状态,但也不十分影响生活,在赫胥马场里生活得挺自在,还有了一匹枣红色的女朋友——令人羡慕。 宋文慧和赫胥狷知道赫胥猗重拾钢琴都激动得不得了,宋文慧更是让人把她曾经那架钢琴重新搬出来放回了大厅,等她一回家就让她弹了一曲,拉着庄园其他工作人员一块儿听,搞得赫胥猗挺不好意思的。 到底是没过去那么单纯了,重新拿出来是当工具用的,谁叫她现在是个商人呢? 在家悠哉地过了两天,30号这天晚上一家三口一块儿倒数计时,迎接新年的来临——宋锦绣被祝惜辞拐走了,本来该是四个人的。 赫胥猗有些惆怅,但没惆怅多久,零点的钟声响起,聊天软件的各种提示音此起彼伏。 赫胥猗先群发了新年祝福,然后又去公司群里发了几个大红包。大家估计都在忙着抢红包,回复新年祝福,赫胥猗的聊天列表里一连串的红点,她没着急一个个点开。但很快,一个闪过的头像把她的心头肉都勾了起来。 尹如琢! 第一百二十二章 尹如琢把那个视频看了一遍又一遍。 赫胥猗身穿黑色晚礼服, 戴着她不久之前送的那条蓝宝石项链,打扮得犹如一只优雅成熟的黑天鹅。 尹如琢注视着她沉醉投入的脸庞,优美挺直的背脊以及灵动跳跃的指尖, 似乎渐渐地忘却了一切。 不, 不是忘却了一切, 她明明不停地回忆起当初第一次见到赫胥猗时的场景。 她觉得熟悉, 却又有更多陌生。只是, 她不确定自己究竟是对哪个赫胥猗陌生,又是对哪个赫胥猗熟悉。 她想起了阁楼里放了五六年的那台钢琴。 赫胥猗在结婚之前就说过, 由于某些原因她已经不再触碰钢琴。外界对于这位不再触碰钢琴的天才表达了无尽的惋惜,各种猜测都有。而尹如琢一直以为是因为赫胥复的事, 所以没有多加追问。 她其实非常希望能再一次听到赫胥猗的琴声,甚至隐隐在心底认为,这会成为自己受到承认的预兆。 非常可惜, 她没有等到这个结果。 那么,现在又是什么契机让赫胥猗决定再次触碰钢琴呢? 是因为对过去释怀了,还是因为脱离了她这个枷锁呢? 尹如琢不知道,却忍不住这样想。 赫胥猗脸上那种单纯的张扬自信, 是两人相逢之后她再也没从对方脸上见过的。 “如琢,爸爸叫你吃饭。” 就在尹如琢怔忪间, 门外响起了徐静怡的声音。今天是12月30号, 徐静怡早就和家人断绝了关系,作为尹家养女, 来一起过年也是情理之中。 尹润松加入国家智库其实是尹家对政府的一种妥协, 因此他也必须把身上所有股份资产进行转让, 并且不能再指导任何家族投资。 尹润松十分干脆, 除了拿出十亿现金捐给国家儿童福利院以外, 还专门为那八字没有一撇的孙子/孙女设立了一个基金,部分收益也用作儿童公益。 剩下的大部分实质性股份由尹如琢继承,而徐静怡作为养女也获得了23的景润股份。 按照景润退市时的估值,徐静怡的身价直逼百亿,是去年个人资产增加最快的人。 外界都羡慕徐静怡,只有徐静怡自己叹息。这股份她不能不拿,但老实说,她拿了也没用。虽然尹润松和尹如琢都表示,这部分股份是真的给她,随意她如何处置,可徐静怡没有那么不识相。 这是她和尹家最切实的联系,卖是肯定不能卖的。至于每年的红利,确实多到她几辈子都花不完,可事实上她自己工作、投资赚的钱本来就几辈子花不完了。 她又不是穷凶极奢的人,也不像尹如琢这样喜欢看着钱生钱,拿赚那些数字当事业,这钱拿着十分烫手。 犹豫了一下,她干脆还是找了尹如琢商量。尹如琢似乎早就预料到她的想法,当即给她支招:钱多到不知道怎么花的时候,用来做公益准没错。 所以之后她也学尹润松用这部分股份成立了个福利基金,用来保障妇女福利。至于运作部分尹家很有经验,她只要偶尔监督一下就够了。 徐静怡安心了,觉得能享受尹家的亲情,在尹家待得泰然自若了。虽然外界还是把她当作了麻雀变凤凰的典型,甚至还有人来找她出传记,但这就不是她在意的事了。 “我来了。” 尹如琢听到徐静怡的声音,立即合上了笔记本电脑。深吸了一口气,向着门外走去。 “都放假了你怎么还整天工作,今天可是要跨年了。”徐静怡见她脸上一点儿都没过年的喜庆,笑道,“怎么,你是因为过年不开心还是因为没能和想过的人一起过不开心?” 尹如琢瞥了她一眼。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呵呵呵,我听到了钢琴声。” 尹如琢眉头微皱:“我书房的隔音没那么差。” “啧,诓不到你。”徐静怡一脸遗憾,“不过,你看过这点我没说错吧?” “……每个人都看得到。” “是啊是啊,所以有什么感觉?我平时真没看出来,赫胥猗有这样的才能。” 尹如琢眉间的褶皱已经能夹蚊子了。 “猗猗本来就很有天赋。” “噗,”徐静怡听到她对赫胥猗的维护,终于有些绷不住了,“我不是贬低赫胥猗,只是她给人的感觉……嗯,怎么说呢,是个实干型人才,没想到艺术细胞还那么强大。” 尹如琢嘴角微微一抿:“她在十岁的时候就有天才之名,当初受期待的程度不亚于狷狷,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好好好,是我孤陋寡闻。我就随口说一句,你不用那么激动吧?” “……我没有激动。” “好吧,其实我没其他意思,突然聊起赫胥猗是她最近找我。” “找你?什么事?” “合作。” 尹如琢眉头一挑:“宋锦绣说精琢情况还好,不缺钱。” “效益是很好啦,公司是盈利状态,可是赫胥猗还欠你钱呢。你没忘了吧,一年两千万。” 尹如琢停下了脚步。 她当然没忘,只是两千万对她来说实在是……微不足道,难免就有些忽略了。 其实这个钱她完全可以不让赫胥猗还的,只是那时候赫胥猗说要把一切算清楚,她就也这么想。 原本以为把一切算清,她就能放下,可事实上,她们之间的事又哪里算得清呢? “我不明白,虽然你有意不涉足某些产业,但精琢对你来说是完全可以纳入计划内的项目吧?柳轻卿的研究方向原本是航天航空方面的新材料,你完全可以利用她来多元化发展。” “看来你了解了很多。” “毕竟是钱的事嘛。” “你打算进?” 徐静怡微微一笑:“其实是我手里的现金不够,不是都投在你那里了吗?而且说实话,精琢虽然很有发展潜力,但并不比我现在投在你那里赚得多,我也没有那个实力去支撑……你究竟为什么不肯和赫胥猗合作?” 尹如琢这回嘴唇紧抿,一言不发。 “让我来猜一猜,”徐静怡歪头看着她,“因为不想让赫胥猗有负担?怕外界忽视了她的才能?还是说,觉得金钱会对感情产生影响?” 尹如琢目光微闪,默不作声。 “你真的这么想?” 赫胥猗真的很惊讶,尹如琢虽然纯情,但这未免有些钻牛角尖。 “……当初,我在暗地里帮过赫胥家。” “我知道。” “猗猗她知道了。” 这是尹如琢从意国回来后在张行长那里听说的,然后,赫胥猗那些行为似乎找到了合理的解释。 不,尹如琢其实知道的,说这就是理由未免太牵强。但她确实无法再忽略这个可能,因为赫胥猗是那么注重公平且等价的交换,为她曾经的援助而选择再一次为她设下“爱”的假象,似乎也不是那么让人难以相信了。 徐静怡很聪明,所以略微想了一下就明白了尹如琢的心思。 “所以,你是把感情带进了工作里,对不对?说起来,这还是我知道的第一次呢。” 尹如琢苦笑了一声:“人总归不是机器。” “好吧,我知道了。不过我估计是帮不上赫胥猗太多,她虽然正在努力自救,但那帮人要是联合起来,她多少还是要吃亏的。单单只是一个行业标准,能做的文章就太多了。就怕她辛辛苦苦的,到最后为他人做嫁衣裳,唉。” 影后不愧是影后,惋惜之情表达得十分到位。尹如琢到底认识徐静怡多年,看出她这是专门演给自己看的。 “我可以无息借钱给你,我能保证你投在精琢不会亏。” “哎呀好麻烦啊,老实说我根本不愁吃不愁穿的,为什么要为不相干的人操那么多心?” 尹如琢脸都黑了,憋了半天才道:“她是狷狷的姐姐。” 徐静怡的神情终于发生了一些变化。 “……那也不关我的事,比起让我插手,你不如先缓她几年债务再说。” 她说完再不理尹如琢,自己哼哧哼哧下了楼。尹润松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听到声音抬头看她:“静怡啊,如琢呢?可以吃饭了呀。” “她来了,就在后面呢。” “那就准备开饭吧。” 尹如琢这半年情绪都不高,尹润松在她和赫胥猗离婚后就特别注意言行,很有些小心翼翼,反倒是徐静怡在活络气氛。 一顿饭吃完,时间也不过八点,三人一起坐沙发上看电视,算是等跨年。 尹如琢因为徐静怡的话一直心神不宁,手中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打开按灭。 两侧的人都察觉到了她的异样,不过都没戳穿。电视节目有些无聊,徐静怡却看得很开心,前几年她基本都在参加各种电视台的演出,今年难得清闲。 有底气拒绝工作真的太爽了。 尹润松年纪大,半途撑不住去睡觉了,最后客厅里只剩下了尹如琢和徐静怡。 “……你说,我现在帮猗猗会不会很分裂?” 尹润松走后徐静怡就完全是自然状态了,窝在沙发上一边看节目一边吃零食,因为太专注差点漏听了尹如琢的话。 “分裂就分裂呗,”徐静怡调整了一下状态,抒情道,“爱情的魅力就是让人分裂。” 尹如琢忍不住白了她一眼。 “那你现在那么分裂是因为放弃了我还是因为喜欢上了狷狷?” “咳咳咳……” 零食差点呛进气管,徐静怡咳得眼泪都出来了。 尹如琢给她抽了一张纸,颇为认真地道:“你一直在说我,那你呢?” 徐静怡一边擦眼泪一边含糊道:“你在胡说什么,赫胥狷才多大。” “猗猗和我结婚的时候也才二十周岁。” 这样一想,尹如琢还真是个禽兽。 影后不禁得出了结论。 ※※※※※※※※※※※※※※※※※※※※ 不要大意地上吧! 第一百二十三章 徐静怡捂着脸不再说话, 她们几个人本来就够复杂了,她不想再把事情弄得更加复杂。 赫胥狷年少有为前途无量,她算什么? 对方不过是被粉丝滤镜蒙蔽了双眼, 等再长大点就明白了。 尹如琢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我先回房间了, 你也早点睡吧。” 电视屏幕的右上角显示着时间, 11点58分53秒, 最后的数字快速地跳动着, 许多人都在一起倒数计时。 尹如琢一边起身朝着楼上走去,一边却打开了手机。徐静怡望着她的背影,耳中听着电视中的倒数。 “五、四、三、二、一……” 聊天软件的提示音加上短信的提示音同时从两人的手机中传出, 尹如琢的背影消失在了楼梯转角, 而徐静怡也看向了自己已经被消息占满了的手机屏幕。 解锁,点出聊天软件。 各种群, 各种熟悉的、不熟悉的朋友纷纷发来了祝贺。 新年快乐,新年新气象。 徐静怡没有一个个点开,而是上了自己千万粉丝的社交账号发了一个:新年快乐( ̄︶ ̄)。 点赞、评论还有转发瞬间爆炸,而几乎是同时,特别关注中的一个账号跳到了她的首页。 赫胥狷:好久没有出现了,祝大家新年快乐。 头像中的赫胥狷穿的不再是马术服,而是军校校服,不变的是依然英姿飒爽, 朝气蓬发。 唉。 她忍住了点赞的手,呆呆地看了好一会儿,最终决定关闭手机,眼不见为净。 然而,就在她把手机扔到沙发上的瞬间, 来电铃声仓皇响起,“小马驹”三个字大刺刺地出现在了手机屏幕上。 尹如琢的手机一直停留在赫胥猗的聊天界面上,酝酿良久却无论如何都想不好要怎么措辞。 而就在零点钟声响起时,对话框里突然弹出了四个字。 新年快乐。 尹如琢几乎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手指就已经下意识地做出了回复。 新年快乐。 字符跳动,尹如琢有些忐忑又有些期待。 虽然大概率会被当作群发的消息,大概率会被其他人的祝福淹没,虽然她明明那么矛盾,明明还没组织好语言,但此时此刻的她期望获得赫胥猗的回复。 赫胥猗呆呆地看了那四个字好久,一时做不出反应。她似乎听到母亲说是去休息了,似乎听到妹妹起身去哪儿打电话了,但一切都好像做梦一样,只有眼前这四个字如此真实。 这一定是群发的消息吧? 否则又怎么可能会那么及时地回复过来呢? 可是,之前的节假日,即便是群发的祝福消息她也从来没有收到过。 赫胥猗不可抑制地想起一周半以前和尹如琢的相处,想起了对方所说的那些话。 无论是回复还是群发祝福,是不是都意味着尹如琢已经愿意、甚至是期望和她进行交流了呢?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赫胥猗犹豫良久最终落下指尖,却发现因为太冷,屏幕一时没有反应。 她手忙脚乱地搓了搓手,终于发出了一条消息。 “那么晚还没睡吗?” 她没有等多久,大概一两秒钟,对面已经给出了回复。 “嗯,等待跨年。” 赫胥猗正想说自己也是,对面已经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你也是吗?” 文字聊天无法直接感受到对方的情绪,但从发出的频率来看,她能确定尹如琢确实不排斥。 大脑已经迅速运转起来,正努力寻找着话题。她不希望浪费这个机会,想和尹如琢多聊一聊。 “嗯,和妈妈、小狷一起。你和尹伯伯一块儿吗?” “今天是和爸爸、静怡一起的,不过现在我们已经各自回房了。” 徐静怡真的成为了尹家的一份子,也不再可能和尹如琢在一起。但说实话,单单她能在尹如琢身边这一点就足够赫胥猗妒忌了。 “准备休息了吗?” “暂时还没,静怡晚上和我说了一些事。” 赫胥猗松了一口气,在沙发上缩腿窝成了一团,专心致志地和尹如琢聊起天来。 尹如琢提到徐静怡时她就有了预感,对方可能把她想要合作的事说出去了。她没有要求徐静怡保密,或许就是有着这样卑鄙的念头在里面。 “是我找她合作的事吗?” “嗯,她手里没多少现金。你可以和我说说想法。” 两人之前刻意地想要划清楚公私关系,现在想来反倒是更加公私不分。尹如琢如今表现出的意向实在太难得了,让赫胥猗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说实话,徐静怡确实是赫胥猗第一个想要合作的目标。一方面是考虑到她的资产,另一方面是考虑到她和自己的关系以及性格。 她没想到的是,徐静怡根本没在手里留太多钱。 至于尹如琢,她不是不想,只是……各种事夹杂在一起,很难让这笔生意看起来单纯,她也摸不准尹如琢的态度。 但现在尹如琢既然主动来找她,她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 不从私人角度出发,单说对合作伙伴的优惠,尹如琢就比那些人要强得多。 她一边思考一边把公司的情况,自己的要求以及底线慢慢告诉尹如琢。赫胥猗思路清晰,尹如琢更是直击重点,两人有来有往地聊了几百条消息。 “情况我大致清楚了,剩下的欠款再加五亿,我要精琢6的股份。” 赫胥猗一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个数字。 “这个估值是不是有点……太高了?” 不是有点,而是太太太……太高了,高了十倍不止! “我当然有别的要求,之后正式接洽会提交方案书的,商谈时间等放完假后在确定吧。” “好。” 和谁都是谈,赫胥猗当然更相信尹如琢。不说尹如琢的出价已经不是别人能比的,单说尹如琢的经营理念就比起其他人更和她契合。 毕竟她是尹如琢教出来的,精琢目前的发展趋势完全就是她在尹如琢的指导下确定的,所以有些底线对其他人不可退让,但对尹如琢能适当退一些。 两人聊完正事,似乎一下子没了话题。在此之前,她们从来没用聊天软件说过那么多话,虽然基本都是公事,但窝在沙发上抱手机聊的感觉还是挺不一样的。 可惜也正因为如此,公事说完骤然冷场,似乎只有结束话题这一个选项了。尹如琢迟迟没有再说话,赫胥猗斟酌了一下,觉得也是到了说晚安的时候——毕竟已经快凌晨两点了。 “1月15号你有时间吗?” 赫胥猗已经在输入框里打下了“晚安”两个字,正准备按发送时,尹如琢的消息率先跳过了出来。 1月15号,是尹如琢的生日。 晚安迅速被删除。 “我有的。” 赫胥猗发挥出了最快的手速。 “那我给你发邀请函。” 去年局势混沌,尹如琢根本没办生日,赫胥猗以为今年自己不会受到邀请了。 “好。” 但是尹如琢邀请了她,还是亲自和她说的,这怎么能不让她高兴呢? “晚安。” “晚安。” 赫胥猗结束了对话,整个人一下子瘫倒在了沙发上。 惊喜、激动这些都不足以形容她现在的心情,准确来说更像是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毕竟,她原本还以为尹如琢再也不想见到自己了。 新年新气象,这一定是个好的开头吧? “姐姐,你还没睡吗?” 就在赫胥猗差点忍不住要在沙发上打起滚来的时候,赫胥狷突然回到了客厅。 “呃,有点事……你怎么也还没睡?” 赫胥狷晃了晃手机:“我刚打完电话,发现充电器忘在客厅了,来拿一下。” “打那么久?” 赫胥猗隐约记得在自己和尹如琢发消息的时候她就开始打,这都两个小时了。 “你在和谁打电话?朋友吗?”朋友打两个小时未免太久了,赫胥猗突然会心一笑,“还是说,狷狷也长大了?” 赫胥狷一歪头,略微思考后,笑容灿烂地道:“是静怡姐姐。” 赫胥猗知道赫胥狷上次帮了徐静怡后,两人的关系要好了不少。 可是打两小时电话?还是在跨年这样极其具有意义的时刻,这怎么想都超出了要好的范畴,而得归类到亲密了吧? 赫胥猗细细一思忖,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越想越觉得情况有异。 “你们关系……真的很好啊。” 赫胥猗的心情有点……不,十分复杂。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她们几人的关系究竟会变成什么样? “是啊。”赫胥狷毫不避讳,一边拿了充电器,一边对赫胥猗道,“姐姐,那我先去睡觉了,你也早点休息。” “嗯,晚安。” 算了,现在想这些也无济于事,她还是先仔细想想该送尹如琢什么生日礼物吧。 尹如琢看着赫胥猗最后发来的晚安两字,紧绷的情绪彻底消除。不知不觉聊了两个小时,连她自己都没预料到,只是没有面对面地交流而已,竟然会轻松那么多。 或许梁医生说得没错,试着顺从自己的心意迈出这一步,之后的发展没有她想象得那么恐怖和令人难以接受。 作者有话要说:  我我我我终于没有食言,在本月最后一天补上了。为了补偿,今天再更一章,0点之前! 第一百二十四章 “那个猗猗, 我有点事想和你说一下……” 假期结束,大家基本都重新回到了工作岗位。宋锦绣晚回来了两天,见到赫胥猗还有点扭扭捏捏。 中午吃饭的时候赫胥猗知道了原因——她和祝惜辞和好了。 过年的时候祝惜辞直接把她领回了家, 见过了爹妈,态度十分强势。祝侯松了口, 半推半就地算是同意两人交往, 至于结婚……等稳定再说。 既然和好了, 那宋锦绣肯定要搬到祝惜辞那里去, 姐妹俩短暂的“同居生活”当然也要结束了。 “这有什么难开口的,是好事啊。” 宋锦绣心里其实高兴疯了,这几天过得别提多快乐。可现在她没过去那么没心没肺, 想到赫胥猗的情况, 又觉得很不好意思。 “咳咳,但姑姑让我照顾你。” “你还当真了啊?像你这种生活不能自理的, 我照顾你还差不多。” “喂,你这么说就过分了啊!我也是担心你嘛。” 赫胥猗微微一笑,带着点欣慰。 “你不用担心我,我能照顾好自己。而且……” 她说到这里时略微犹豫了一下,宋锦绣的八卦雷达瞬间高速运转了起来。 “什么什么?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吗?” 赫胥猗没犹豫太久——毕竟合作的事总是要告诉宋锦绣的。 “过年的时候,尹如琢找我……谈合作的事。” 宋锦绣原本就小鹿似的大眼登时瞪得宛如圆溜溜的电灯泡,然后很快高兴了起来。 “她是不是后悔了?是不是要吃回头草?是不是,是不是?我就说, 我就说嘛!” “咳咳,你声音轻点。”两人是在餐厅,虽说现在没什么人,坐的地方也挺偏僻,但还是有可能被人听到, “不是这样的,只是谈合作。我之前不是找徐静怡吗?她手里没现钱,大概是和如琢说了公司的情况,所以她找我……” “还不是一样吗?她就是忍不住了,哼哼,咱们表姐妹的魅力没有人能抵挡,让她们作!” “表姐!” “好啦,我不说了。” 宋锦绣知道赫胥猗是怎么看待她和尹如琢的关系的,觉得自己种的因,也得自己尝苦果。虽然是没错啦,但人有的时候脸皮就得厚一点嘛。 人生在世,能快乐几年啊? “尹如琢那么有钱,咱们是不是不用再看那帮臭老头子的脸色了?” 宋锦绣想想就憋屈,一帮和她老爹有得一拼的老头子,平时总是道貌岸然、和蔼可亲的模样,欺负起小姑娘来一点儿不手软。精琢要真被他们掌控了,两人迟早被赶出公司。 “还只是初步谈了一下,如琢也不是没有要求的,但价格方面确实比其他人要好太多了。” 赫胥猗给她说了数字,宋锦绣都听呆了。 “啧,都是有钱人,祝惜辞怎么那么小气呢?她赚得也不少啊!” 就这价格,以精琢现在的体量,起码能买40以上的股份,别说有其他什么细枝末节的要求了,把赫胥猗卖给她也行啊! 宋锦绣立时向钱倒戈。 “还不是表姐你说要自力更生,不当米虫的吗?” 赫胥猗想起好友和自己说的话,一时有些哭笑不得。 “那我就说说嘛,什么也没有当米虫爽!” 话虽然这样说,但宋锦绣还是在工作里体会到成就感了的,工作累了再当会儿咸鱼的感觉似乎更好。 “反正现在就是这样一个情况,尹如琢成为股东的可能性挺大的。” 重点不在于建立合作关系后两人能有多少交流,而是尹如琢愿意建立合作的这个态度。 宋锦绣高兴过后又不禁生出几分担忧:“虽然我觉得尹如琢没那么无聊,但她应该不会是为了……报复你吧?” 毕竟之前态度挺决绝的,这转得也有些……不对,也不算很突兀。 她想起医院里尹如琢的表现。 “不可能,如琢不会做这样的事。” 赫胥猗眉头微皱,十分肯定地否定了她的猜测。 “是啦,”宋锦绣点头,“其实之前……你还记得你发烧那天的事吗?我送你去医院,然后我去吃饭。” 赫胥猗心头一颤,隐隐约约地记起了那个似是而非的梦境。 “我记得……” “其实那天我遇到尹如琢了,然后就……咳咳,让她去照看你。” 赫胥猗一下屏住了呼吸,脑子里只有一个声音叫嚷着:那不是梦,那不是梦! “结果她真的去了,只不过你在睡觉。后来我回去的时候她就站门口,给我嘱咐了一堆,特别细致。我的妈,当时我就心想,年上姐姐真温柔!” 宋锦绣越说越偏,但赫胥猗不在意!她在意的是,原来在那场宴会之前,尹如琢就见过了自己。 那不是意外,更不是巧合,尹如琢确实……即便她说她自己也不明白,但赫胥猗感觉到了,尹如琢是想见自己的,就像自己想见她一样。 “她……她为什么会在医院?” 但这样的喜悦没有冲昏赫胥猗的头脑,很快就意识到了这其中不对劲的地方。 尹如琢有家庭医生,小病的话根本用不着去医院。 脑海中浮现的是梁医生的脸,以及尹如琢异常的反应。 “这我就不清楚了,当时她让我别告诉你,我也挺怕你失望的,就没说……啊,我记得她好像是要去八楼,八楼的科室是神经科和精神科。” 赫胥猗突然站起了身。 “猗猗?” “锦绣,帮我去人事请个假,我下午要出去一趟。” “你去哪里啊?” 赫胥猗没说,只是急匆匆地离开了。 “哎呀!” 宋锦绣跺脚——恋爱中的人都一样,赫胥猗过去多稳重啊,现在也这样了。 赫胥猗不是想要窥探尹如琢的隐私,她只是……想确认一下。 “梁医生。” 私立医院的心理医生就是这点好,没预约的时候特别闲。梁医生悠闲坐班,准备靠看书喝茶打发掉下午三点之前的这段时间。 不过,赫胥猗的到来稍稍打乱了一下她的计划。 “赫胥小姐,你怎么在这里?” 赫胥猗是一路疾步走来,心脏此时都还在剧烈跳动。身上因为运动出了不少汗,模样有些狼狈。 她不知道梁医生的名字,幸好整个精神科只有一位姓梁的医生,很顺利地依据门外的铭牌找到了她。 对方先是看起来很惊讶,但很快露出了微笑。 “我想问你一些问题。” “我不能透露病人的隐私。” 赫胥猗愣了一下,转身就走。 “不能透露病人的隐私”,这一句话已经透露出了足够多的信息。 尹如琢确实是她的病人。 赫胥猗不知道尹如琢踏出这一步下了多大的决心,也不知道她在面对自己的时候究竟经历了多少挣扎。 但她记得尹如琢当初的痛苦,也记得自己给她带去的伤害。 赫胥猗满脑子都只有一个念头——想见尹如琢。 幸好,她还没有失去理智,当电梯到达底楼的时候,她已经慢慢恢复了冷静。 首先,自己知道了的这件事绝不能让尹如琢知道。 那天尹如琢因为梁医生的出现而失态,她现在已经明白原因。以尹如琢性格,绝对不希望别人知道她在治病,尤其是不想让自己知道。 其次,她不能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尹如琢治疗的节奏。 她知道尹如琢想跨越这道坎,而她正是对方的那块心病。尹如琢一定非常无措和迷茫,在各种尝试中撞得头破血流,所以她唯一能做的只有配合尹如琢。 尹如琢不会出席两边的秘密商谈,所以下一次能够见到尹如琢的时间是1月15号。 宋锦绣两天后搬出了赫胥猗家,祝惜辞来帮她搬家的时候十分不好意思。 “惜辞,表姐就拜托你了。” “我知道的,你也要照顾好自己。” 宋锦绣不爱听赫胥猗这样说,好像自己是个麻烦一样。 “什么叫我拜托她了?明明是我照顾她。” 祝惜辞白了她一眼:“你会做饭吗?你会洗衣服吗?你会换灯泡吗?怎么就是你照顾我了?” 祝惜辞说一句,宋锦绣的脑袋就缩一分——她一样也不会。 “可是我会赚钱啊!这些花钱让人来做不就好了吗?” 说的倒也不算错,毕竟祝惜辞即使都会自己做,最后大多也还是交给了家政阿姨。 “做不做是一回事,会不会是另外一回事。” “哼。” 两人像是回到了过去,宋锦绣不再一味地温顺,但果然还是斗不过祝惜辞。 “好了好了,你俩别吵了,同居第一天就吵。” 宋锦绣皱了皱鼻子,一把搂祝惜辞的手臂,得意道:“吵吵感情更好。” 好吧,人家自己当情绪,赫胥猗还能说什么呢? “猗猗,1月15号那天你也去的吧?”祝惜辞没理宋锦绣,只是面有担忧地问赫胥猗,“到时候要不要来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就行。” 赫胥猗没有专属的司机,但赫胥庄园的工作人员中有兼职的司机,平时参加宴会就会找他来。 祝惜辞脸上的神情忧喜参半,望着她,嘴皮动了动,最后只说了一句安慰的话。 “过去那么久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嗯。” 赫胥猗也坚信这一点。 曾经爷爷的死、张景宣的背叛以及赫胥家的衰败让她痛不欲生,但现在想来,再痛苦的事也都会过去。 只是这个过程各不相同,她不希望尹如琢在这之间留下二次伤害。 送走两人,赫胥猗径直向着顶楼的阁楼走去。 尹如琢的生日,她想送对方一个礼物,一个曾经尹如琢送给过她,她却没有停留下脚步,好好回味珍惜的礼物。 作者有话要说:  梁医生:所以我究竟叫啥? 第一百二十五章 虽然还是在景远酒店举办, 但今年尹如琢的生日低调了很多,只请了相熟的朋友和有密切合作的商业伙伴来参加。 尹如琢周到地接待着宾客,看起来却有些心不在焉——赫胥猗还没来。 请柬是让吴卓送过去的, 确定送到了赫胥猗手中,应该万无一失。 是不想来了, 还是有什么事耽搁了? 祝惜辞早就带着宋锦绣到场, 连赫胥狷也已经赶过来参加, 为什么赫胥猗还没来? 尹如琢回想这两天助理汇报的谈判进展, 确定没有异常情况。她的额外要求是柳轻卿在必要时刻对景润旗下部分公司做技术支援,那边接受得很干脆,双方已经谈到最后阶段了。 她和赫胥猗这些天没见面, 但联系没有断, 一直有一搭没一搭地用手机软件聊着天。大部分是关于合作的,但也有一些日常的对话, 譬如问候有没有起床,吃没吃过饭,是不是休息了之类的。 消息不一定及时回,不过一直有来有往,赫胥猗没说过不来,她也没发觉对方有什么异样。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 尹如琢心下有些烦躁——她的性格确实浮躁了很多,虽然还没影响到工作, 但也让她非常难受。 她几乎没什么心情和宾客聊天,目光频频望向大厅的门口方向,到最后连别人都察觉到了她的异常。 虽然还没到最后的时间,但赫胥猗不是那种刚好掐着时间点来的人,来参加宴会的大部分人也不会这么做——除非出了什么事。 尹如琢想到这个可能, 眉头忍不住一跳,下意识地在人群中寻找起了祝惜辞和赫胥狷。 这两人是赫胥猗最亲近的人,如果赫胥猗有事,一定会第一时间联系她们。 侯爵长女和天才马术少女身形高挑,外貌出众,无论到哪儿都是亮点,她不费吹灰之力地就看到了两人。 赫胥狷被一堆阿姨姐姐们围着说话,气氛看起来很轻松和谐,祝惜辞却是站在大厅角落里,正神情凝重地接着电话。 宋锦绣站在她身边,巴巴地看着她,神色看起来十分着急。 尹如琢想也没想就对身边正在说话的宾客示意了一下,抬腿朝着两人走去。 “你真的没受伤吗?” “……我和锦绣过去吧,你一个人不行的。” “……我和尹姐姐说一下就好了。” “行,我明白,我就说有事——” 尹如琢脚步很快,离到近处听到了祝惜辞最后一句话,唇瓣已经抿成了一条直线。 “有什么事?” 在接到赫胥猗的电话后,宋锦绣和祝惜辞两人就全神贯注地都挂在这上面,一时竟然没察觉到她的接近。 宋锦绣不是藏得住事的人,顿时吓了一跳。祝惜辞神情有些慌乱和尴尬,到底还是端住了,清清嗓子道:“尹姐姐,我和锦绣有点事……” “是不是猗猗的电话?”尹如琢晚上一直隐隐有种不安的感觉,在看到两人的态度后,这种不安扩大到了极致,“她出什么事了?” “呃……” “把电话给我。” 尹如琢伸出手,一副不由她分说的模样。祝惜辞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种强硬到不讲道理的样子,气势顿时弱了一筹,只犹豫了片刻就把手机递给了她。 “猗猗的车在路上出了点事。” 尹如琢看了她一眼,手机已经贴到了耳边。 “是我,你现在在哪里?” 赫胥猗穿着一身准备去参加宴会的晚礼服坐在警车里,看起来十分格格不入。她的车已经完全报废,司机也身受重伤,对方更是当场死亡,只有她幸免于难。 检查过只有一些轻伤后,她被带回警局做笔录。 生日是绝对赶不上了,她只能打电话给祝惜辞说明情况,让她帮忙传达给尹如琢——强烈的后怕情绪仍支配着她,她怕听到尹如琢的身影自己会忍不住想哭。 虽然很遗憾无法给尹如琢送去祝福,但一想到濒临死亡的司机,她也只能将这些遗憾暂且压下。 事故无疑是对方全责,但毕竟出了人命,她相信事情不会轻易了结,她分得清事情的轻重缓急。 只是,她没想到,在打电话给祝惜辞的过程中,尹如琢会突然接过去。 听到这熟悉却带着一丝冷漠与僵硬的声音后,赫胥猗一下湿了眼眶。喉咙里有些酸涩,她怕一出口就是哽咽,只能紧紧抿住了唇。 飞驰而来的车辆撞上他们的瞬间,赫胥猗的脑海中闪过了无数的画面。母亲、妹妹、朋友甚至还有那些伤害过她,让她憎恶的人们。而最后,画面定格在了尹如琢的脸上。 如果死亡真的来临,她最最遗憾的是,仍然没能让尹如琢相信自己的真心。 大概是没听到她的声音,电话那端的人提高了音量,又问了一遍:“你现在在哪里?” 今天是尹如琢的生日,她注定已经赶不过去,但她不愿意由于自己的原因破坏这件喜事。 “我……稍微有点事,晚上不能赶过去了。”赫胥猗的左手紧紧抓住了右手手臂,抑制着内心的冲动,努力让语气轻松起来,“对不起,事到临头才说,只能在电话里祝你生日快——” “赫胥猗,我再问一遍,你在哪里?” 此刻,尹如琢的声音已经不再是冷漠和僵硬,赫胥猗听出了强烈的恼怒——尹如琢非常、非常生气,比起过往任何一次,比说恨她的那一次还要生气很多。 说是狂怒也不为过。 她完全无法想象尹如琢会有这样的情绪,也根本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她只是一下就心虚得不得了,像是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喃喃道:“我、我路上出了点车祸,现在正要去警局……” 祝惜辞惊呆了,认识尹如琢这么多年,她第一次看到尹如琢脸上显现出这种表情——这种赤裸裸生气的表情。 尹如琢的眉头没有舒展开过,沉默地听了会儿电话,最后冷冰冰地道:“我现在就过去。” “诶!” 她挂断电话就把手机抛还给了祝惜辞,祝惜辞一个不察,差点没接到。手忙脚乱好不容易接稳了手机,尹如琢已经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好远。 宋锦绣眼见着她要离开,有点无措地问祝惜辞:“这个,宴会的主角不参加,生日要怎么过下去啊?” “哎呦,我怎么知道?我们也快点去吧!” 祝惜辞可不想留下来面对这个烂摊子,拉着宋锦绣就走。比起宴会,她更担心赫胥猗的情况。 车祸,而且还出了人命,赫胥猗肯定受了不小的惊吓。 “要不要和狷狷说啊?” 宋锦绣被祝惜辞拉着走了几步,发现被人群围在中间的赫胥狷正看着自己。 “猗猗既然没给她打电话,我们就先别多事了。对了,你给徐静怡大致说一下情况,让她这个干妹妹操心去吧。” “那……好叭。” 尹如琢难得那么冲动,什么都没交代就匆匆离开了。她知道自己的状态不适宜开车,幸好吴卓今晚随时待命一直没有离开,她一边走一边给吴卓打了电话,到楼下时对方已经等在了门口。 “尹总。” “速度快一点。” “好嘞。” 作为司机和保镖,吴卓绝对服从尹如琢的命令,根本不会质疑为什么今晚明明是尹如琢的生日,尹如琢却离开了宴会这种事。 他只知道老板有急事,自己就要赴汤蹈火地帮她达成。 尹如琢面色紧绷地坐在后座上,只有她知道,此刻自己的呼吸和心跳究竟有多急促。 听到车祸两个字的时候,她的意识都有些恍惚了。掌心被指甲掐出了深深的痕迹,她却丝毫不觉得疼痛。 她只想快一点,再快一点。快点见到赫胥猗,确认她平安无事。 吴卓驾驶技术高超娴熟,以最快的速度把尹如琢带到了警局。 赫胥猗并没比尹如琢早到多少,交警才不过问了两个问题,对方就已经出现在了她的视野里。 赫胥猗属于受害方,因为肇事者已经死亡,司机又受了重伤,所以只能对她做笔录。接待她的女性交警挺人性化,见她穿着打扮太华丽,都没带去笔录室,直接在办公室给她做得笔录。 事实上也没什么好问的,事故就在刹那之间发生,对方闯红灯,还是突然加速,赫胥猗根本没反应过来就感觉到了巨大的冲击。 幸好她坐在后排另一侧,也没忘记系安全带,车辆质量又好,基本没受什么伤。 反倒是对方,撞击后车辆失控直接翻车,甚至发生了爆炸。 赫胥猗已经从事故的影响中稳定下来,心里更多想的还是尹如琢的那通电话。她期待又忐忑,当看到尹如琢冲进办公室时,眼里已经再看不到其他。 “等等,请问有什么事吗?这里在做笔录,不能随便进来。” 女警员看到莫名其妙闯进来的人,立即起身提醒。 尹如琢脚步一顿,收敛了身上焦急的情绪,然后再次迈步朝着两人走来。 “我是家属,申请进行陪同。” 作者有话要说:  赶上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女警员看了一眼尹如琢, 又看了一眼赫胥猗,一时犹豫不决。但尹如琢并没有搭理她,只是沉默地走到了赫胥猗的身边。 “如琢……” 虽然已经预料到尹如琢会来, 但在见到她的时候,赫胥猗还是不可避免地安心起来。 尹如琢的脸色不怎么好看, 但看不出是生气还是单纯的懊恼。 “那个, 女士……” 女警员虽然被尹如琢的气势惊到, 但也没忘记自己的职责, 正准备请示一下上级,队长已经从门外走进来。 “方队。” 她想解释一下目前的情况,方队长却挥了挥手, 眼神示意她不用多说。 “刚才上面来了命令, 这案情比较复杂,已经移交到凶案组了。你把手续办一下……至于两位, 麻烦跟我走一趟吧。” 凶案组? 赫胥猗有些惊讶,下意识看向尹如琢,却见她神色没太大改变,像是早有预料般向着赫胥猗伸手道:“走吧。” 赫胥猗满脸狐疑,但还是顺从地握住了尹如琢的手——比往常来说,温度有些低“如琢,这是怎么回事?” 出了办公室,赫胥猗终于忍不住问道。 “方队长。” 但尹如琢此时也像不知道具体情况一般, 看向了刚才进来的那名警员。 方队长是个微胖的中年男性,面容看起来和蔼可亲,此时却有些凝重:“现场勘查和监控内容显示,这场事故有不少异常之处,我们初步推断肇事司机是故意的, 局长已经下了命令,把后续交由凶案组处理。” 尹如琢目光深沉地点了点头:“那么,我申请陪同这件事……” 方队长微微一笑:“当然没问题,上面已经批准了。” 燕京一天不知道要出多少交通事故,原本即便是有异常,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出结果。 今晚要不是上头突然下了命令,这件事十有八九会先按普通交通事故来处理。 至于上头为什么下了命令,那当然是和眼前这位尹氏总裁有关。 唉,果然是万恶的资本家。 “我明白了,感谢你们认真严谨的工作态度。” “哪里哪里,您客气了。” 方队长把两人带到8搂刑侦科室,很快有别的人接待了两人。赫胥猗这时已经大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但仍然对这件事故怀抱着疑问。 如果不是单纯的意外,那么又会是什么呢? “死者的身份已经确认,原许氏建材员工,从许氏离职后的这几年过得比较不如意,不久前确诊为癌症晚期。”凶案组组长手中拿着报告,指着监控录像向两人解释案情的疑点,“车辆是偷的,在闯红灯过程中有明显加速,而且他没有系安全带。我们初步推断是因个人恩怨寻仇,目前已经派人去他家取证,后续调查会逐步展开。” 赫胥猗对这个人没印象,确定应该是在自己接手精琢之前,对方就已经离开公司。两人根本没有交集,说是个人寻仇实在是有些牵强。 不过,对于快死的人来说,或许也只是想要一个发泄的渠道吧? 赫胥猗尽量这样说服自己,但潜意识里又觉得事情没有那么简单。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她可没忘了自己之前做过的那些事,如果真有人要报复她的话,一只手都数不过来,根本轮不到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前员工。 “能确定是他个人的行为吗?” 自从到达警局以后,尹如琢的眉头一直没有舒展开过,明眼人都看得出她心情不好。 虽然有她在身边让赫胥猗觉得安心,但对方的这个态度还是让人有点怕怕的。 “这只是初步推断,毕竟暂时还没有更多证据表明这件事有其他内情。当然,保险起见,我们建议赫胥小姐最近加强安保措施。” “警队能派人吗?” “这个……如果后续调查显示有必要的话,我们可以提供相应的保护,只是目前无法以现有的证据进行申请。” “我明白了,谢谢。” 没关系,尹家有最专业的保镖。 两人一直在警局待到了深夜,有尹如琢在,全程几乎都由她主导。祝惜辞和宋锦绣晚了一些赶来,看到有她在没什么可以操心的,中途回家了。 “那个……” 赫胥猗不是不能自己处理事情,只是尹如琢一手包办的架势不容抗拒,她也就不抢着做了。只是这时候要回家,她怎么也该问问尹如琢的意思。 “吴卓在外面等着,我送你回家。” 尹如琢臭着脸——反正赫胥猗晚上看到她以后,她就一直臭着脸,不过赫胥猗还是从中看出了关心和担心。 “嗯……” 她温顺地点了点头,尹如琢走出去两步,突然伸手牵住了她。 “走吧。” 两人一路无言地坐上车,尹如琢非常谨慎地把安全带系上了。坐后排时并不是每一次都会系,但晚上刚出事故,不管是谁都会特别注意。 她真的很庆幸,赫胥猗今晚系了安全带。 赫胥猗大概也是想起了这件事,脸上露出了难过的神情。 “罗叔总是要我系安全带,说妈妈千叮咛万嘱咐,不能贪图方便。我能好好在这里都要感谢他,可他却……” 罗叔一直在赫胥庄园工作,平时管理着马场,宋文慧要出行时就担任司机。赫胥猗读书那会儿,也都是他接送的。 今天这场车祸,对方直冲而来,正撞在驾驶座的位置,要不是司机技术好最后关头打了车头,车子质量又过关,就算当场死亡也一点儿不稀奇。 “他会好起来的。” 尹如琢来的路上不仅给局长打了电话,也给医院打了电话。现在手术已经结束,情况还算稳定。 “谢谢你,今天……昨天原本是你的生日,都是因为我……” 已经过了零点,尹如琢陪了她一晚上,连口水都没来得及喝。 “你要说的就只有这些吗?”尹如琢的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怒意,“这是有人针对你的袭击,你差点就死了!” 她当然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只是作为尹氏继承人,她在这方面有着异于常人的敏感度。不管是不是意外,小心一点肯定没错。 而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成真了。 虽然还没有进一步证据表明背后有更大的阴谋,但她真的不相信,这只是一个穷途末路的人的个人行为。 从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她的身体就一直处于冰冷的状态,可赫胥猗关心的竟然是她的生日。 这不是意外,是有针对性的自杀式袭击,赫胥猗却没有一点紧张感,她的仓皇失措这个时候转化成了无与伦比的怒意。 她知道这不是赫胥猗的错,知道她才是受害者,知道自己不该对她发脾气,可她无法以现在的身份给予她更多的关怀和帮助,所以除了愤怒以外没有任何其他办法。 赫胥猗甚至原本不打算让她知道这件事,而如果她不知道的话,警方又会拖多久才能发现其中的疑点? 要是在发现疑点之前,对方就发动了第二次袭击,那么后果…… 她知道自己在气什么,气赫胥猗的生疏,更气自己没有立场插手。 赫胥猗缩了缩脑袋,盛怒中的尹如琢实在是没几个人见过。 “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原来不是挺精明的吗?为什么现在反倒不知道做什么才是对自己有利的?” 为什么现在就要抗拒她,疏远她,她都这样贴上来了,赫胥猗不该好好地利用她吗? 赫胥家根本没有专业的保镖,可她有啊!为什么赫胥猗都不知道向她求助,还向她道歉? 明明差点出事的人是赫胥猗自己。 赫胥猗被说得抬不起头来,心里却有点开心。尹如琢直白地说她精明,听起来像是气话,却也说明对方正在直面过去。 当初事发之后,尹如琢过分体谅,为她寻找着各种借口,可她更希望对方能承认她的卑劣。 赫胥猗小心翼翼地拉了拉她的手,眼眶有些红。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这是我担不担心的问题吗?”尹如琢握紧了拳头,但没有挣脱开,“你打电话给惜辞,你——” 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 尹如琢喉头一滑,最终还是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她懊恼地摸了一把脸,深深叹气。 “我以为只是意外,没想到这么严重的。”赫胥猗感觉到了她的矛盾和难受,放软声音,像是撒娇又像是安慰,勾着尹如琢修长的手指解释,“你今天生日,我不想你担心,本来还想送你一件礼物,也没送成……” 尹如琢气道:“你怎么还在想这个?” 赫胥猗眉眼微垂,鼻头有些红,但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因为其他的事,你都帮我想好了,不是吗?你都说我精明了,当然知道怎么才对自己有利。” 尹如琢看向她,心中的怒意稍微平息了一下,十分大佬做派地安排道:“你明天先在家休息,我会派安保人员过去,外出你都听从他们的安排,知道吗?” 赫胥猗当然也是惜命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更何况这是尹如琢的安排,她当然不会有任何异议。 “知道了。” 尹如琢神色稍缓:“有任何情况都要和我汇报,要……保持联系,明白吗?” 赫胥猗低低头,十分老实的模样。 “明白了。” “还有把你可能得罪过的人都罗列出来,我知道的不知道的全部想一遍,不要抱有侥幸心理……” 尹如琢一件件安排着,赫胥猗一件件答应着,应对这种状况,当然是尹如琢更有经验。 车辆不知不觉间到达了家门口,尹如琢一下闭了嘴。 车里像是静止了一般,赫胥猗没有下车,尹如琢也没有催她。沉默持续了好一会儿,赫胥猗才试探着开口道:“要……进来坐坐吗?” 作者有话要说:  坐坐坐 第一百二十七章 赫胥猗鼓起全部勇气说出这句话后, 有些不敢看尹如琢的脸。在这个时间发出邀请实在是太过暧昧,但昨天是尹如琢的生日,而她的手里还有份没送出去的礼物。 她忐忑地等待着, 生怕对方会拒绝。 尹如琢像是在思考她的提议, 眼底有一丝犹豫。 “锦绣住到惜辞那里去了。” 赫胥猗知道这不是尹如琢犹豫的主要原因, 但至少能减少一丝她的尴尬。 这句话似乎打动了尹如琢, 赫胥猗听她慢悠悠地道:“……正好, 让吴卓帮你检查一下保全系统。” 时隔一年,再次回到这栋房子, 尹如琢心中无比复杂。房子比较大,检查需要不少时间, 赫胥猗给尹如琢上了一杯茶,两人不尴不尬地坐在客厅里。 赫胥猗受了些轻伤,在医院检查时简单处理了一下, 此时手臂和大腿上都有淤青和擦伤的痕迹。尹如琢之前就看到了,只是当时不适宜关心这些。 “手……给我看看。” 尹如琢发现,用这样强硬且不讲道理的态度来对待赫胥猗,心理上能够轻松很多。因为不用解释自己的行为模式, 心路历程,也不用费尽心力地为自己找借口。 “只是有一点儿擦伤……” 尹如琢不由分说地抬起了她的手, 仔细检查了一下受伤的部位。 “药箱还在老地方吗?” “呃……药很久没换, 应该已经过期了。” 尹如琢扫了她一眼,目光中透露出了一丝无奈。 “明天……今天我让人送一些过来, 现在就先忍忍吧。” “嗯。” 赫胥猗能够感觉到尹如琢指尖的体温, 触摸过裸露的皮肤时, 总是会引起她不自禁的颤栗。她希望这样的碰触更久一些, 尹如琢却已经放开了她的手。 “时候不早了, 累了就先去睡吧,我等吴卓检查完就走。” “那个……如琢,”赫胥猗听出她的意思,再没办法犹豫下去。如果就让对方这样离开,她的邀请就没有任何意义了,“能和我去个地方吗?昨天是你的生日,我原本准备好送你一件礼物。” 送礼物还要去固定的地点,怎么说都有点奇怪。但尹如琢只是迟疑了片刻就站起了身,点头道:“走吧。” 这栋房子的一切都是她熟悉的,从格局到装修再到每个房间的用途和摆设,起码从目前看到的情形来看,赫胥猗没有做太大的改动。 赫胥猗带尹如琢去的地点是顶层阁楼,里面的布置几乎没有改变,唯一的不同大概就是窗台上多了几盆花,让整个空间多了几分鲜活的感觉。 阁楼有着倾斜的屋顶,顶上有一扇智能天窗,此刻月光正从玻璃中漏下,直直地打在中央的钢琴上。 赫胥猗没有开灯,户外的自然光从朝南开的落地窗照射进阁楼中,让整个空间充满了氤氲暧昧的气氛。 尹如琢站在门口没有立即进去,望着月光下的钢琴不知想到了什么。赫胥猗望了她一眼,而后径直向着钢琴走去。 她熟练地打开钢琴盖,熟练地坐下,熟练地用指尖划过一排琴键。 钢琴的声音瞬间拉回了尹如琢的思绪,她这时已经意识到对方要送自己什么礼物了。 赫胥猗果然扭头看向了她,月光下的侧脸柔美含蓄,又充满了叫人捉摸不定的神秘。 尹如琢清晰地听到了自己吞咽的声音,像是有寒意从尾椎骨开始直达大脑,激得她浑身发麻。 她第一次见到的赫胥猗,就是坐在钢琴前自信张扬的赫胥猗。她被对方的天赋所震撼,也为对方的气势所折服。 听说她重拾钢琴后,尹如琢的感受非常复杂。结婚好几年,赫胥猗根本没碰过这一台钢琴,甚至连提也不曾提起过,唯一一次交集,大概就是她手痒不甚被对方发现,班门弄斧了一把。 她不可避免地产生了妒忌之情,妒忌那些能够在现场听赫胥猗演奏的人们。 赫胥猗望着她没有说话,左手指尖已经轻轻地落在了琴键之上。 这个旋律尹如琢太熟悉了,正是她之前弹过的《爱吧》。 只是比起她的中规中矩,赫胥猗的技巧以及感情抒发实在要高明太多,几乎是从第一个音符开始,她的注意力就被完全拉扯进了其中。 赫胥猗一直看着她,目光无比专注,浅褐色的瞳仁在银白的月光中显现出异样的神采。 我的爱,尽你所能地去爱;我的爱,尽你所做地去爱。 尹如琢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这首曲子的题诗。 此时此刻的赫胥猗无疑是美丽的、激昂的、张扬的,虽然表明上已不再有年幼时的意气风发,但在含蓄柔顺的外表之下,她仍有勇敢坚韧的心。 她可以再相信一次吗? 悠扬抒情的演奏渐渐进入了终章,尹如琢直到此刻才发现,自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赫胥猗的身边。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赫胥猗,直到最后一个音符落下,直到余音散去,两人都没移开过目光。 她们仿佛是在进行无声的对话,灵魂的问答,赫胥猗接受着尹如琢的审视,不敢有一丝退缩,也不敢移开一点儿视线。 “如琢,生日快乐。” 她内心激荡澎湃,口中却无比平静地送出了祝福。 尹如琢紫色的瞳眸在月色下尤其显得深邃美丽,仿佛一件独一无二的宝藏。只是被她这样看着,赫胥猗就已经开始浑身发热。 “这……就是你的礼物吗?” 尹如琢的声音有些低哑,高挑的身形站在钢琴边,低头凝视着赫胥猗的眼睛。 “嗯。” “为什么突然想起送这个礼物?你不是很久不弹琴了吗?” “有各种各样的原因。” “说一个。” 赫胥猗抿了抿唇瓣,吸气道:“我希望你能重新快乐起来,希望你能回忆起开心的感觉。不止是你,我希望自己也一样。” 在成长中,挫折中,人渐渐忘却了单纯的喜悦。赫胥猗也有很长一段时间根本不知道快乐的含义,钻在牛角尖里,一心只想着复仇。 尹如琢的温柔呵护早已软化了她的心,她直到失去才明白。如今再回想起自己的一意孤行,她的心中更多的是悔恨。如果能用更理智的方式去对待,想必就不会有那么多无辜的人也受到伤害。 她品尝过懊悔的滋味,所以希望尹如琢能够从中走出来,不要再挣扎在这种矛盾的漩涡里。 重拾钢琴,她并不是想用它来向尹如琢表达爱意,而是想把自己曾经的伤疤展示在她面前。 “十岁以前,能够弹奏钢琴对我来说就是一种莫大的快乐。然而,当天才少女这样夸张的名头落在我身上时,我渐渐感觉到喘不过气来。十五岁那年,我借着手伤彻底放弃了演奏,虽然没对外界公开原因,但亲近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他们对我极度地宽容,尽量不去触碰我的伤疤。” “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就连我自己也是这样认为的。无法再演奏出像过去那样的音乐是因为我的手受了伤,因为它不像过去那样灵活,因为它不再听从指挥。这样的借口让我觉得无比轻松,甚至把一切有关于钢琴的美好也和那些痛苦一起打成了包裹,塞进了心底某个角落不再触碰。” “可现在我知道,不是我的手受伤了,而是我的心生病了。” “十六岁那年,赫胥家遭受巨大变故,赫胥复欠下巨额赌债,爷爷也去世了。我的身上不再有光环,能够接受到的除了恶意的嘲讽和奚落外,就是高高在上的怜悯。” “而我,都不喜欢。” 赫胥猗还从未向别人如此详尽地解析过自己的心路历程,当初两人都有意对这些事避而不谈。 “人类就是这样,最缺什么就最在意什么。贵族的骄傲,人类的尊严还有忠贞的爱情,我一件件地失去。所以我只能看低它们,鄙视它们,告诉自己这些不值得在意。” 赫胥猗哽咽了一下,眼中已经有泪光闪烁。 “我不断地寻找着能够证明自己价值的证据,即便是把自己当作货物也在所不惜。我以为这样就能让自己得到救赎,但事实是,我早已经忘记了救赎的意义。不快乐的人生,又能谈什么救赎呢?” “好了,猗猗。” 尹如琢不想她再说下去,赫胥猗却摇了摇头。 “我不奢求你会相信我的话,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像我一样,长久地迷失方向。” “我会慢慢地走过来,慢慢地找回快乐的方法,也慢慢学会释然。无论你做出什么样的决定,我都会接受。我只希望,那些决定是你发自内心的愿望。” “如琢,我希望你能快乐。” 无论这快乐之中有没有她,她都会坦然接受。 月辉下的赫胥猗是如此美丽,她的声音,她的泪水,她的笑容像是羽毛一般落到了尹如琢的心口间。 她的愿望究竟是什么呢? 她的快乐又究竟来源于哪里? 尹如琢无法在这样短的时间内思考清楚,毕竟之前花了那么多时间,她也仍旧没得出结论。 可是,她知道现在的自己想做什么。 她想紧紧拥抱住眼前的人,想亲吻她的眼角与唇瓣,想品尝她的泪水和甜蜜,想让她别再哭泣。 ※※※※※※※※※※※※※※※※※※※※ 生死攸关之际,还是恋爱更重要233333333 第一百二十八章 月光洒落在幽暗的阁楼内, 划出两个隐约的人影。 赫胥猗坐在琴凳上,仰头望着尹如琢。朦胧的月辉之中,她眼角的泪光清晰可见。 尹如琢确实有被刚才那番话打动, 否则此刻就不会生出如此强烈的冲动。她想抱紧赫胥猗,想放弃对她的质疑, 也想重新唤回快乐。 她的手已经触碰到赫胥猗的脸颊, 指尖轻轻挑起了眼角的泪滴, 湿热的触感瞬间传递到了大脑之中。 在她的印象中, 有过不少赫胥猗流泪的画面,其中大部分是生理泪水,还有一部分则是因为愧疚与自责。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赫胥猗的泪水伴随着笑容与释然, 像是能直射人心底的光, 像是能融化坚冰的热。 赫胥猗没有闪躲也没有迎合,目光温柔而包容, 似乎愿意任由尹如琢为所欲为。 仅仅是这个态度就已经对尹如琢充满了吸引与诱惑。 尹如琢情难自禁地低下头,顺从心意将吻落下。 她仍旧无法简单地释然,可也不愿意再违背自己的心意。她想要踏出这一步,想要像赫胥猗一样,重新获得面对过往的勇气。 冰凉的吻细碎地落在赫胥猗的额头脸颊上,赫胥猗扬起脸,接受着尹如琢带着一丝强势与侵略的亲吻。 她很想回应对方,却死死忍耐住了自己的冲动, 像是怕吓走胆怯的小动物一般。 在两人短暂的契约关系中,赫胥猗不是没试着用同样的热情对待过尹如琢。可是,她能看到对方在这之中的无措与抗拒。 明明在当初,她能够感受到尹如琢是渴望自己主动赫胥猗因此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竭尽全力配合着对方。 尹如琢的吻虽然带着侵略性, 但并不急躁,不容拒绝之中又有一丝犹豫,仿佛随时都会抽身离开一般。 但因为赫胥猗的温顺,尹如琢似乎渐渐放松了警惕。修长的小腿横跪在了琴凳之上,双手也渐渐抚摸上了赫胥猗的肩头。 原本紧绷僵硬的气氛似乎在渐渐软化,赫胥猗也开始发出细微的喘息,就在她感觉到尹如琢即将再进一步的时候,手机铃声打断了这一片旖旎的气氛。 原本循序渐进的节奏突然停了一停,两人像是静止了一般,一动不动。 静谧的阁楼中只有手机铃声欢悦地跳动着,那是尹如琢的手机。但尹如琢没有去接,赫胥猗也没有提醒,两人就这样僵持着,直到铃声停下。 赫胥猗松了口气,而尹如琢这次直接吻上了她的唇瓣。 这是一个说不出苦涩还是甜蜜的吻,但依旧震撼两人的心神。赫胥猗终于敢伸出手,试探地搭到了尹如琢的臂弯之上。 尹如琢弯腰低背,像是品尝美味一般细致地亲吻着赫胥猗的嘴唇,由浅入深地汲取着她的气息,也更切实地揽住了她的腰背,将赫胥猗完全拥抱在了怀中。 就这样继续下去吧,什么也不用思考,就这样…… 然而,手机铃声再一次锲而不舍地响了起来,一遍又一遍,显然没有停止的打算。 尹如琢等了一会儿,赫胥猗轻声道:“你……先接个电话吧,可能是尹伯伯。” 确实是尹润松打来的。 女儿晚上生日,宴会还没开始人就跑不见了。从徐静怡那里知道是赫胥猗出了车祸,她赶去警局后,尹润松就没有多问。 反正他现在不打算再管这些事,全部交由女儿自己决定。 只不过不管感情是一回事,这大半夜既没回家又没消息的,他总归免不了要担心。 尤其是从老友那得知赫胥猗晚上车祸这件事不简单以后,更是心急如焚,这才打电话给尹如琢。 “喂,爸爸。” “你怎么才接电话啊?你现在在哪里?还回不回家?” “……刚才没听到,”尹如琢看了赫胥猗一眼,一边捂着唇轻声回答,一边转身向门外走去,“稍微有点事,马上就回去了。” 尹润松又不傻,很快意识到女儿所在。 “你在猗猗那里吗?” 尹如琢动了动嘴皮,好一会儿才“嗯”了一声。 “哎呀,那不回来也没关系,我就是担心你。年局长给我打电话说了晚上的事,你要是担心就在那里陪陪她。也不要等明天了,晚上就排安保人员过去,还是谨慎一点儿好。” 尹润松嘴上说不管,事到临头却又有些忍不住。他没有忘记赫胥猗当初照顾自己时的表现,也没有忘记她说自己爱尹如琢时的表情。 女儿既然晚上能为了她翘掉生日,那就说明她根本还没放下。 他继而想到尹如琢刚才没接自己的电话。 这……他是不是坏了如琢的好事啊? “嗯,我让吴卓帮忙检查一下她的房子,保镖等天亮也没关系,我会做好安排的。” 女儿的能力尹润松是不会怀疑的,想嘱咐几句一时也想不出要嘱咐什么,最后只好道:“猗猗也挺不容易的,你愿意帮就帮一下吧。不过要注意好保护自己,不要让自己身处危险之中。” 尹如琢放软了语气:“我知道了爸爸,你早点休息吧。” 两人结束了通话,赫胥猗这才慢慢从阁楼里走了出来。气氛肯定是回不过刚才了,不说暧昧不暧昧,甚至还有一点尴尬。 她隐约听到了一些对话,但没听清详细的内容,只以为等吴卓检查完房子尹如琢就要走。 “对了,上次的衣服我已经洗好了,你晚上要带回去吗?” 那件衣服是她送给尹如琢的礼物,所以私心来说,她更希望能回到尹如琢的手中。 尹如琢手中握着手机,垂眼望着她。就在赫胥猗以为她要拒绝的时候,却听到对方低声道:“爸爸怕不安全,让我晚上留在这边。客房……还有的吧?” 房子那么大,当然不可能没有客房。赫胥猗虽然不太常邀请别的朋友回家,但之前宋锦绣一直住在这里,无论是房间和被单都准备得很充分。 “有的。” 她挣扎了一下,究竟该回答有还是没有,最后还是保守地选择了肯定。 说没有或许能获得同床共枕的机会,但也有可能会直接把尹如琢吓跑。 “被单这些……” “都有的,我帮你铺。” “嗯。” 客房其实是现成的,尹如琢之前住过的那一间一直都还在,定时有阿姨打扫,宋锦绣住进来后她也没动过,给宋锦绣挑了另外一间。 当然,她留着这件房间的做法是十分矛盾的。说是期望尹如琢能回来看看吧,住客房又有什么意义呢?既然不希望她睡客房,那干吗又要留着这个房间呢? 宋锦绣当时就表示自己难以理解,赫胥猗开始的时候也不明白。 但后来偶尔去客房坐坐,甚至睡在这里的时候,她渐渐开始明白自己潜意识中的想法。 这个客房是她用来鞭笞内心的刑具,也是对自己不要再犯相同错误提醒,更是她前进的动力。 一开始的时候,只要进入这里,她就会想起里面发生的一切,想起尹如琢的痛苦,想起自己的过错。但慢慢的,她开始明白这样的自我折磨没有任何意义。 她开始更多地把精力放到工作上,开始努力振作。不是原谅曾经自己,而是尽力改变那个诸多缺陷的人。 这和是否能跟尹如琢在一起没有关系,也不是她专门为了和尹如琢复合而做出的改变。 她想成为更好的人,想从过去走出来,也想帮助尹如琢从那些不好的经历中走出来。 那个客房虽然在,但赫胥猗当然没有傻到安排尹如琢住那里。 她给尹如琢安排的是卧室隔壁的房间,亲自准备了被套枕套和洗漱用具。尹如琢的衣服这里还留有不少,包括内衣这些也全部没仍,赫胥猗还会定期拿出来洗一洗。 赫胥猗帮尹如琢铺床,尹如琢则去嘱咐了吴卓一些事。 等尹如琢回到房间,赫胥猗已经把房间全部都整理好了。 “明天要穿的衣服我都帮你挂在橱柜里了,内衣都刚洗不久,洗漱用具是新拆的,你原本用的那些……放置太久,该换了。” “嗯。” “那时间不早了,你休息吧……明天你要去上班吗?” “先不去了,我会把这边的事先安排好。” “那好,其他事等我们睡醒了再说。”赫胥猗没有久留,说完这些就退出了房间,只是在关门之前,她又向尹如琢道谢,“如琢,谢谢你这样帮我。” 尹如琢看着房门关上,原本紧绷的身躯与神经一下全部放松了下来,罕有地既没洗漱又没脱外套就直挺挺地躺在了床上。 她觉得有些累,晚上发生的事可以说是一点点超出了她的预期。但除了累以外,她也感觉到了莫名的安心。 赫胥猗就睡在她的隔壁,接受着她的保护。 因为有危险当前,她暂时不用去考虑情情爱爱真真假假。比起赫胥猗的安危,这些显得那么无关紧要,微不足道。 至于其他的事,等处理完当前这个危机之后,再顺其自然吧。 作者有话要说:  太险了没捉虫,晚点修改一下。 第一百二十九章 尹如琢的生物钟极其准时, 放在平日,不管前一天多晚睡,第二天总是能准时起床。但今天, 她比平时要晚起了两个多小时,直到九点才醒。 她醒来后看着天花板恍惚了片刻, 然后快速地坐起了身。早前的回忆瞬间回笼, 尹如琢忍不住揉了揉额角。 她整理了一下思路, 先去床头摸手机,发现忘了充电已经关机了。难怪没有闹钟,可见她昨晚有多混乱。 拖沓不是尹如琢的习惯,她只愣了几秒钟, 然后开始起床。先给手机充上电,然后去盥洗室洗漱,等她出来的时候手机已经能够开机。 她扫了一下未接电话和未读消息,发现保镖已经到达门外。虽然没联系到自己,但赫胥猗已经在确认过身份之后让保安放行,现在应该是在外面布置设备。 衣柜里有赫胥猗为她挑选的衣服,都是她过去常穿的,看得出来有定时在做保养。 在过去, 赫胥猗也是这样帮她准备第二天要穿的衣服。作为大家闺秀,赫胥猗的审美绝对优秀,总是能为她挑选最合适的搭配。 尹如琢回忆起过去,不禁产生了一丝怀念的感觉。 赫胥猗绝对算得上是一个好妻子, 在生活上给予她关怀,在感情上给予她回应——虽然有欺骗的成分, 但赫胥猗确实演得很好。 至少她相信了, 并且沉浸其中不可自拔。 如果不是那个意外, 她很有可能一辈子也发现不了,那样是不是会更加幸福呢? 尹如琢摇了摇头,努力甩开这些可笑又不切实际的想法,整理好仪容后出门下楼。 还没到一楼她就听到了动静,厨房里有人,似乎是在做早餐。她循着声音拐到厨房门口,手却在想要开门的时候停住了。 是赫胥猗的可能性很大,但也不排除是做饭的阿姨。正在她犹豫间,厨房的门反倒从里面打开了。 确实是赫胥猗,此刻的她正穿着围裙,手里端着一份早餐。 “如琢!” 见到尹如琢,她很明显吓了一跳,倒退的步伐有些凌乱,幸好尹如琢伸手帮她稳住了身形。 “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已经起床了。” 尹如琢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帮忙托着盘子,低头扫了一眼上面丰盛的早餐。 面包火腿鸡蛋蔬菜水果,再加一杯牛奶,碳水化合物、蛋白质以及维生素和粗纤维,量不多,营养却很全面。 但,看起来只有一份。 赫胥猗穿着围裙,长发简单地挽在脑后,穿得是家居服,看起来休闲又贤惠。 因为尹如琢没有立即放开她,此时脸上已经出现了红晕。 “我准备了你的份,等等我去拿。” 尹如琢直接从她手里接过了早餐:“就这一份吧。” “呃,这一份我吃过了。” 赫胥猗早上是饿醒的,前一天晚上虽然简单吃了一点东西垫肚子,但毕竟熬得太晚都消化完了。 本来她起床是想赶紧做得饭吃,结果社区保安联系她,说是外面有保镖在等。保镖们没联系上尹如琢,她确认过对方的身份以及和尹如琢的来往消息后,让保安把人放了进来。 这些保镖不需要她安顿,很快就开始在房子周围侦查拉警戒线。她确定对方不需要自己帮忙后着手准备早餐,结果不一会儿医生又来了。 是尹如琢的家庭医生,大概也是接到通知,今天来给她送药。 一来二去,她一直忙到现在才有时间做饭,所以饿得忍不住在厨房偷吃了几口。 尹如琢扫了一眼她的脸,手上没有迟疑地接过了早餐。 “没关系。” 赫胥猗想起昨晚的亲吻,脸不禁更红了一些。既然对方不介意,她当然不会再反对。 “好,那你先去餐厅。” “没事,我等你。” 好吧。 尹如琢说什么就是什么,赫胥猗又匆匆盛了自己那一份,和尹如琢一起朝餐厅走。 “保镖已经到了,在房子外面检查。” “嗯,我知道。”尹如琢看到了消息,“对方应该没那么大胆子直接入室行凶,但例行公事不能省。” 加强安保措施是十分必要的,因为敌方在暗己方在明。现在她们连对方究竟是谁都不知道,只能先做好全面防守。不到抓住对方那一刻,都不能掉以轻心。 “嗯。” “除了监控以外还会加置红外线,你自己平时注意一点。车会换成防弹的,可能有些招摇,但很有必要,你忍一忍,路上是最危险的。” “我知道。” 两人在餐桌前面对面坐下,尹如琢的表现一直很自然,所以显得更加不自然。 赫胥猗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听着她现在的关怀,心中有些打鼓。 “贴身保镖的话让吴卓担任,他经验很丰富,上班的时候你给他在办公室安排个角落就行,他不会给打扰你工作的。” 当初尹如琢就让吴卓担任她的司机,两人也算熟人了,相处起来更自然。 “好……但你呢?” 尹如琢就算自己开车,大多时候也有随行保镖随行。没办法,绑架她的回报实在是太大了。 她在小时候有好几次差点被绑架的经历,有一次,还是请来的保镖和绑匪里应外合,情况十分凶险。 这也是尹润松下定决心要自己成立保全公司的原因。 吴卓是尹如琢最信任的保镖,所以当初才会派给赫胥猗。 赫胥猗那时候没有拒绝,一个是因为她把吴卓当作尹如琢派来监视自己的人,不能拒绝,另一个则是因为根本没有现在这样的威胁。 当然,她那时候对尹如琢也没有这样深的感情,根本不会去想尹如琢把最好的保镖给了她,自己怎么办。 “有危险的是你又不是我,而且我的保镖不止吴卓一个。” “好吧。” 尹如琢吃得很快,不一会儿就已经吃了一大半,看起来也是饿了。不过不管怎么快,她进餐的姿态仍然十分优雅。 赫胥猗不是没为尹如琢下个厨,而且她的厨艺也不错。只不过当初大多是因为尹如琢又又又……又为她做了什么爱心早餐、午餐和晚餐,她得例行公事还对方一顿这样的理由,当然就不怎么上心。 味道或许不错,但怎么说呢……矫情点来说,就是实在没多少爱在里面。 所以现在看到尹如琢能吃得那么多,她的心里很高兴。 尹如琢喝了一口牛奶,终于放慢了进餐速度。 “我看茶几上放着药箱,自己处理过伤口了吗?” 赫胥猗是想处理的,但比起饥饿,前一天晚上的轻伤就不那么要紧了。 “还没。” “那待会儿我帮你。” “嗯……” “今天的主要任务就是安排好安保,至于调查的事还得从长计议。除了警察那边我们自己也得调查,待会儿我会把领队叫进来,我们先商量一下。” 这个调查绝对不会顺利,对方一击不得手,短时间内很可能不会再次行动,但她也不相信,都开始行动了,对方会轻易的善罢甘休。 “要不要……找清道夫?” 赫胥猗知道尹如琢手下的保全们十分能干,但也知道尹如琢对自己公司的要求,那就是绝不触碰法律的底线。 不过对方既然使用了犯罪作为手段,行走于黑暗的清道夫无疑拥有更多的调查渠道。 听到“清道夫”三个字时,尹如琢手下微微一顿。 “你有认识的人?” “嗯,当初那些事……我很多都是找清道夫处理的。” 尹如琢轻轻笑了一下:“王成?” 赫胥猗惊讶地望着她,一句“你怎么知道”怎么也问不出口。 “不用惊讶,既然那时候我调查出你做的事,当然也知道是谁帮你办的。王成很有能力,但在清道夫只能算新手,有些方面难免做得不够稳妥。” 赫胥猗喉咙有些干哑:“你那时候已经调查得那么清楚了吗?” “否则,你以为后续能一点儿麻烦都没有吗?” 尹如琢微微抬了一下眼,紫色的瞳仁带着一丝玩味与笑意,似乎很满意她的惊讶。 默默地爱一个人,默默地守护她,默默地为她奉献,这确实能给人很大的满足感。 尹如琢也曾把这当作是爱一个人的方式。 但她现在发现,能让对方看到自己的能力,能因此看到对方的惊讶,这种感觉也不错。 她近乎于炫耀般重提这些旧事,虽然知道没有意义,但听赫胥猗说到清道夫时,一下子竟然没有忍住。 尹如琢确实不知道,自己原来还是这样的人。 最近一年……不,或许是最近几年,她发现了自己更多不为人知的一面,其中有一些是她无法接受的,或许这才是她痛苦的根源。 会妒忌、会愤怒、会自卑、会无措,也会有虚荣心,这大概才是真实的她。 她曾经想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在赫胥猗面前,但现在,好像已经没有这种必要了。 赫胥猗也不完美,而对方,把这种不完美摆在了她的面前。 “我……我都不知道……” 赫胥猗呆呆地望着她,迟疑犹豫,似喜似悲。 尹如琢看着她眼中的泪光,轻轻叹了口气。 “是我不想让你知道的,你当然不会知道。” “对不起……” 尹如琢已经听过不少次赫胥猗的道歉,只是过去的她假装大度,不停地为赫胥猗找着借口,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你确实曾经对不起我,所以我接受你的道歉。”尹如琢自嘲地笑了一声,“不过,我处理得也不算多好。你说得对,该让这些事过去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把想了一晚上的话说出了口。 “猗猗,我正在接受治疗,之前在医院遇到的那位梁医生是我的心理医生。我现在无法给你任何承诺,也不知道最后的结果会如何,但你愿意帮助我吗?帮我一起消除那个伤痕。” ※※※※※※※※※※※※※※※※※※※※ 除了番外以外,大概还有1-2两个单元左右。 第一百三十章 警方第一个调查的肯定是那名肇事者的人际关系, 尹如琢这边除了调查他的,当然还要调查几个怀疑的对象。 为了报仇,赫胥猗“得罪”的人可不少, 首当其冲的是张家和许家。张景宣两父子都锒铛入狱,许家稍好一些, 但也算得上损失惨重, 一蹶不振。 张景宣无疑是最恨她的人, 说他□□是符合逻辑和性格的, 如果有机会,他肯定会这样做。但张景宣父子俩现在都在牢里,想要策划这样一场“意外”怎么也得有人在外面帮忙。 张申所依附的势力之前经历了一场打击, 现在元气大伤, 也早就放弃了张申,不太可能帮他做这些事。所以如果是张景宣主谋, 许家参与的可能性非常大。 尹如琢首先安排了人去调查张家父子俩的访客记录。 当然,除了这两家,宋文泽的可能性也很大。虽然她的主要的矛盾对象是尹如琢,但尹如琢安保措施好,退而求其次用赫胥猗来泄愤不是没可能。 而且就目前来说,他是最有实力做这件事的人,虽然充公了大部分家产,但手里还留了不少钱, □□不在话下。 如果是宋文泽做的,那么不止是赫胥猗,尹如琢也有危险。 至于徐恒这些关系者,可以算到宋文泽这一派,反正相关人士尹如琢都不会放过。 两人和专门调派来负责这件事的安保顾问商量了一早上, 下午又听取了负责保护赫胥猗的安保小队队长的保全计划书。 中途各方人士打电话来慰问,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警方那边没什么进展尹如琢这里倒是基本都安排下去了。 她没说要走,赫胥猗默认她晚上会留下来,还把她昨晚换下来的衣服洗了。尹如琢看到没说什么,甚至去了厨房准备晚餐。 赫胥猗很久没吃过尹如琢做的菜了。 “我把冰箱里的菜用完了,明天我让人送一些过来。” 赫胥猗一个人住,冰箱里的储备不多,两人今天都没出去采购,特殊时期也没让阿姨送来,吃一天就差不多见底了。 “好。” “你明天就去上班吗?” 就算有性命之忧,但班是不能不上的,有些事可以在家里处理,有些事必须去公司。 “嗯,事出突然,公司事情都没安排好。” 两人今天一直都在讨论事情,说了不少话,相处得也越来越自然。虽然相处的方式不是很像情侣或者朋友,但能够这样平常的说话已经让赫胥猗非常满意。 她希望这样温馨的时刻能继续持续下去,甚至暗暗有些感谢那个搞事的人——当然,她知道这样想是不对的。 尹如琢又留了一夜,第二天两人各自从家里出发去上班。 公司里不少人都听说了她出车祸的事,一到公司,赫胥就接受到了热烈的慰问。宋锦绣见她身边跟着吴卓,意识到事态比想象得更严重,跟着她进办公室想要询问详情。 “真的有人想要暗杀你?这也太刺激了吧!” 宋锦绣虽然也是豪门小姐,但还真不像尹如琢那样有差点被绑架的经历。 “还只是猜测,但谨慎一点总没错的。” 宋锦绣偷瞄了一眼坐在办公室角落,仿佛不存在的吴卓,压低声音对赫胥猗道:“尹如琢这两天都在你家?” “嗯。” “哇,你们和好啦?果然,在这种生死危机的紧要时刻是最能检验爱情的!” 赫胥猗笑看了她一眼:“我们还没说到这个地步,如琢只是担心我才留宿的,不过……” “噫~看你这样子,肯定是有进展了。” 宋锦绣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十分得意。 赫胥猗无奈道:“你究竟是来关心我,还是来八卦我的?” “都是关心嘛,都是关心嘛。”宋锦绣打哈哈,“再说,尹如琢都帮你安排得那么妥当了,我也使不上力啊,只能关心关心你的精神世界,感情生活了。” 她当然也担心赫胥猗,只不过看到对方今天来公司的这个阵仗,觉得实在轮不到自己操心。 “其实真的没发生什么,就是我们聊了聊,决定与过去和解。当然,我知道过程不会那么顺利,但至少是一个好的开头吧。” “太好了太好了!”宋锦绣也算在感情方面经历过一些风浪的人了,成熟了不少,听到这个消息打从心底为赫胥猗感到开心,“果然还是要把话说明白才对嘛!” “表姐,谢谢你一直支持我。” 宋锦绣挥了挥手。 “咱们客气那么多干吗?” 两人聊了一会儿天宋锦绣就出去了,赫胥猗静下心来处理工作,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上午。 保镖的阵仗弄得很大,但老实说,赫胥猗还是没什么真实感。九诸治安一直不错,就算是有钱人也很少遇到绑架这种事。何况燕京是九诸首都,随便掉块砖下来大概都能砸到个身价过亿的,不太轮得到她。 尹如琢那几次绑架都发生在国外求学旅游的时候,所以在国内的保护措施也明显没有在国外那么严密。 她经历过的最大阵仗大概就是那一次被张景宣挟持,但张景宣说白了就是个公子哥,又是冲动犯罪,现在想来其实没多大威胁。 但这次不一样,如果真的是有人花钱雇佣了一个绝症患者来谋杀她,接下来很可能还会出现什么职业杀手之类的…… 赫胥猗一边吃着午餐,一边天马行空地想象着。她努力想把事情想得严重一些,但越想得严重越没有真实感。车祸发生得太突然,尹如琢也来得太及时,把她一切应该有的惊慌失措都消除了。 吴卓这个贴身保镖相当尽职尽责,不会过分靠近妨碍到她的私人空间,但绝对把她置于自己能第一次时间反应过来的距离,此刻她就坐在赫胥猗右手侧不远处的位置,警戒地观察着四周。 赫胥猗想起尹如琢要她保持联系,正准备趁午休时间给她打一个电话,没想到刚拿出手机,铃声就响了起来。 不是尹如琢,而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赫胥猗有些疑惑,但还是随手接了起来。毕竟她现在人际交往比较多,不排除有新合作者找上门的情况。 “喂,请问是哪位?” “赫胥小姐,是我,你先不要说话,听我说。” 赫胥猗一下就听出了这个声音,是李霞苑。 “嗯。” “我听说你昨天出事了,所以给你打这个电话。请你要小心,有人想顺着张景宣案伪证的事继续查下去,把里面牵扯到的人连根拔起。但狗急了跳墙,这不是只针对你一个人的行动,是有组织有规模的报复行为,请你一定要重视。” “不是我一个人?还有谁?” “我现在也不清楚双方究竟有哪些人,男爵已经带我离开九诸避风头。我不是主要目标,但我看到了新闻……赫胥小姐,你对我有恩,想了很久觉得还是应该和你说一下。” 王成很有能力,但绝不良善,反倒是利益至上。。两人当初虽然是合作关系,但那是建立在金钱和买卖上的,这一次以对方的性格,确实不会来主动忠告她。 幸好还有李霞苑。 “我知道了,谢谢你……你也要保重,我这边会注意的。” 和张景宣的案子有关,那么十有八九也和张申、宋文泽有关。事情确实比她想象得更加严重,但起码现在看来,方向是对的。 她立即联系了尹如琢,这才知道警方竟然已经结案了。据说警方没有调查到肇事人在此之前与任何人有过异常的接触,账户方面也干干净净。 所以最后,这件事被认定为单纯的个人报复性质。 这和赫胥猗听到的情报完全不同,让赫胥猗的心情有些沉重。 因为李霞苑没有理由欺骗她,而警方的调查表明,最坏的结果是他们一起帮忙掩盖真相,那么警方就不值得再信任了。 “不要着急,至少我们现在可以确定大致的方向了。其他的先静观其变。既然目标不只是你,那么九诸最近一定会发生其他袭击事件。” 赫胥猗担心的不是这些,如果真如李霞苑所说,那么尹如琢才是那个最有可能被打击报复的。 “如琢,你会不会也是目标之一?” “有这样的可能,但我们只能先自己做好保护工作。还有惜辞锦绣和妈妈狷狷她们,按这样看来也必须派人保护。” “嗯……” 尹如琢安慰了她几句,然后挂断了电话。 赫胥猗此时终于有了一丝紧迫感,又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对方这样做的目的真的是单纯的打击报复吗? 她总感觉逻辑上有不通的地方。 如果是张景宣或者许箐茹等人的个人行为,那么买凶杀她是比较顺理成章的。但如果是集团性的行为,则应该更倾向于威胁生命来达到某种目的。 她确实逃过了一劫,那么接下来对方应该提要求才对,但她没有收到任何恐吓文件。 究竟是李霞苑想错了,自己这件事和她那边的事没有关联,还是自己想错了,对方就真的只是在垂死挣扎时想弄个鱼死网破来泄愤呢? 第一百三十一章 之后的事仿佛像是在说尹如琢和赫胥猗太杞人忧天一样, 连续半个月都是风平浪静,毫无动静。 事情没发生,总也不能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 生活还要继续,该做的事也不可能因此停摆。 赫胥猗第一次和尹如琢一起去见梁医生是在2月初, 治疗——或者说聊天的过程还算愉快。大概因为是第一次两个人一起去, 梁医生只是和她们闲聊了四十五分钟, 说是加深一下彼此的了解。 这很好地舒缓了尹如琢的不安。 即便已经下定决心要改变, 一想到要在赫胥猗面前深度地剖析自己,也仍旧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不安和羞耻。 还好,梁医生有些方面虽然看起来不像是个心理医生, 但真的到了工作中, 还是十分体谅病人的心情的。 两人从会诊室出来,一直到车上都没说什么话。 气氛不能算太差, 毕竟没有发生什么不愉快的事,但两人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赫胥猗对这个第一次一直是其他又忐忑,过程的顺利让她十分开心,但一想到尹如琢需要来治病的原因又觉得自己的开心很卑劣。 到最后还是尹如琢率先问道:“你觉得……怎么样?” 吴卓开车,两人所坐的车周围隐秘地跟随着不少车辆,除非是在偏僻的无人街道,否则很难看出哪些是随行的保镖。 赫胥猗稍一迟疑,但很快十分诚实坦白地回答道:“老实说……能够和你一起来我是很开心的, 还有……其实、其实我之前找过梁医生,所以已经……” 尹如琢挑了挑眉,面色看起来有些严肃。 “为什么在我告诉你的时候,你不说?” “我当时犹豫了一下,然后就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赫胥猗有点紧张, 尹如琢则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 “那你现在为什么又要说?梁医生没有拆穿你。” “但梁医生提醒我了,她说……我们之间要重建信任,所以有些事应该坦白。” 尹如琢突然笑了起来。 “其实我知道。” “啊?” 尹如琢笑意更深了一些,好像她占了上风一样。 “看到你俩的反应我就知道了……准确地说,是你的反应暴露了。其实我之前就该猜到的,毕竟你很细心,梁医生那天特地来找我们说话,就算当时没反应过来,事后有心的话总能发现她的职业。” 赫胥猗松了口气,有些开心又有些不好意思。 “很抱歉,打探你的隐私……” “这件事的责任不在你,一定要说的话该道歉的是梁医生。她这个心理医生说是缺乏点职业道德呢还是该说喜欢剑走偏锋,为了治愈病患有的时候会采取比较激进的手段。” “她也是因为这样被公立医院开除,才来现在这家私立医院。当然,我知道这样的情况,但还是决定让她当我的主治医师,所以也没责怪她的立场。” 尹如琢当初挑选梁医生,一方面是因为她是家庭医生的侄女,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她拥有超高的治愈率。对于讳疾忌医又渴望高效的她来说,这是当时最好的选择。 赫胥猗刚要安心一点,但突然想起过去,下意识地问道:“你……应该不只是为了安慰我才这样说的吧?我能承受的,如果你有什么不满……” 尹如琢微微一愣,继而又是哭笑不得又是无奈,在此之外还稍稍有一些心酸。 原来有创伤后遗症的人并不止有她一个,赫胥猗似乎也有那么一点。 “不会,这次我是认真的。你就当我是之前发过火,所以怒气值还没累积起来吧。” “怒气值……” 赫胥猗还真不知道尹如琢会用这样的词语。 “怎么,很奇怪吗?我玩游戏的呀,健身房里有家庭游戏机。” 赫胥猗摇了摇头:“我只是有点惊讶。我不太常玩游戏,也……真的没怎么去了解过你。” 她当初基本没进过健身房,当然就更不知道尹如琢还会在这里面玩游戏了。 尹如琢像是在思考:“其实,这大概也和我只想让你看到我好的一面有关,我希望你能爱上一个完美的尹如琢。” “你确实很完美啊。” 这句话绝对不是恭维,尹如琢不想让她知道的部分,其实根本无伤大雅。譬如她会玩游戏这点,明明就很可爱很反差萌。 两人突然聊起了曾经,气氛意外地不怎么僵硬。 “与其说完美,不如说是有‘偶像负担’。我的父母无论是出身、外貌还是职业都十分受人瞩目,我也因此从出生开始就备受关注,这或许就是我小时候不喜欢抛头露脸的原因。我爸妈大概也是知道这一点,一直把我保护得很好,直到我快要工作的时候。” “刚开始的时候,我只是不想给他们丢人,后来是希望获得他们甚至他人的肯定。再后来,我希望你能喜欢我。我一直都很成功,也一直享受这种成功的喜悦,只是到你这里我失败了,然后发现了另外一个自己,一个让我无法接受的自己。” “其实我也一样,当初爷爷去世的时候……” 两人都没直接去提赫胥猗欺骗的事,像是有感而发地述说着自己的心路历程。这样的状态,与其说是情侣不如说更像知己。 尹如琢把赫胥猗送到家,但这一次她没留下来。 “最近工作比较忙,估计要到下一次预约的时间才能见面了,保持联系。” “嗯。” 下一次是三天后,能以这种频率见到尹如琢她就很开心了。 尹如琢目送赫胥猗进屋,然后才让吴卓发动汽车。 说开之后确实没她想象得那么复杂和可怕,对于目前这种相处,她觉得很轻松。有点像当初两人订立契约时的那种感觉,但又很不一样。 那时候是身体的贴近,但现在更像是心灵上的靠拢。 当然,这种靠拢仍然差了一点什么。 譬如,两人仍然绝口不提感情的事。她不知道赫胥猗是因为失望还是害怕,但知道自己是因为什么。 她确定自己如果现在听到赫胥猗的告白,绝对不会暴怒,也绝不会偏执地认定她是为了再一次欺骗自己。 只是,她仍旧很害怕,害怕现在这种和谐的关系会发生改变。 爱情……毕竟太复杂了。 任重而道远,有些事是不能强求的,当初她邀请赫胥猗帮助自己治疗的时候就已经下定决心,有些事就让它顺其自然。 “吴卓,最近的调查有进展吗?” 尹如琢没有长久地让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情绪中,开始关心起目前更为紧要的事。 她眉毛间露出一丝忧虑,以她多年的经验来看,很多时候平静才是暴风雨的前夕。 当然,她的忧虑并不只是因为这样的直觉,更多的还是因为调查的不顺利。 “目前还没有更多消息,张家和许家仍旧没发现异常,至于宋文泽那里还是和之前一样,虽然很可疑,但就是什么有用的线索都找不到。” 说宋文泽可疑是因为他低调到行踪不明,像是每天都呆在家里,并且没有和任何人联系一般。 “看来正规手段是调查不出来什么了。” 这就是正规保全公司的缺点,做事情束手束脚。 尹如琢只能寄希望于清道夫,然而一个电话却打破了她的期望。 “吴卓,改道去智库局。” 她打开刚刚为了接电话关上的对讲机,神情无比凝重。 一直和她保持良好合作关系的清道夫以三倍赔偿金拒绝了这一个单子,这是前所未有的事。作为长久的合作伙伴,对方给了她最后一个善意的敬告:注意异常。 说了等于没说,但足以尹如琢警铃大作。 事情比她想象得更复杂,也更严重。能够到这种级别的事件,往往要和国家机构相挂钩了。 但为什么是猗猗? 这太不正常了。 就算她是伯爵,是精琢的老板,也没有这样的分量。 而如果是威胁,到现在为什么还没有威胁的消息的? 尹如琢这一回不再犹豫,给沈融竹打了电话,然而电话却石沉大海没有回应。 这段时间尹润松一直在国家智库没有回来,她这才意识到事情太过凑巧了。 为了杜绝智库局成员以权谋私,在一项决议得出之前,他们是不能离开智库局的,而尹润松已经在那里呆了半个月。 她本来觉得那里相对来说更安全,但如果真的和国家机构有关,那还有安全的地方吗? 尹如琢有种毛骨悚然的危机感。 大选现在正如火如荼,她为什么就没想到这种可能呢? 尹如琢满心懊悔。 因为之前的不在状态,也因为她那时赢得了一场胜利,所以她就放松了警惕。 如果赫胥猗只是一个诱饵,那么这个诱饵的目的是什么呢?她到目前为止因为害怕赫胥猗出事,又究竟做了什么会让对方有可趁之机呢? 她调集了很多安保力量,花费了很多心力去调查,甚至觉得父亲在这种时候能在智库局待上半个月更好。 什么是异常? 这就是异常——爸爸从来没在智库局待过半个月那么久! 作者有话要说:  睡了一天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大选从去年开始, 加上前期筹备拉票,历时大半年,一轮一轮过去, 这个月就要出最后的结果。 受前年的事影响,徐恒那一派实力大受打击, 尹家支持的政党形势一片大好, 候选人的票数一路遥遥领先, 到现在已经没什么悬念。 候选人的安保工作一直是由尹家的保全公司负责的, 而且大半年来一直都是首要任务,几乎全公司都在高度戒备的状态。 可是,最近的事一发生, 她一调人, 那边还能有之前那样专注的集中力吗? 尹如琢没打通沈融竹的电话,又立即联系了安保公司的负责人。 国家智库局不是普通人能进的, 现在又是在封闭会议阶段,尹如琢提交了申请,但究竟什么时候能见到尹润松还是未知数。 能在燕京搞这些,绝对已经不算是小动作。只是到目前为止都还只是尹如琢的预感和猜测,沈融竹的电话打不通,她就根本没地方可以说。 “取消最近全部不重要的行程,尽量不要出差,我有些事要办。” 尹如琢给助理打了电话, 眉间阴云笼罩。 赫胥猗最近能不出门就不出门,恰好今天是大选最后一天,她干脆待在家里看起了直播。 前期开始,双方的票数就一直十分悬殊,这场大选号称近十年来最没悬念的一场, 所以赫胥猗一直没太关注。 不过,喜欢热闹的人还是不少,都聚集到了政府大楼门前,就等统计完最后的票数宣布首相人选。 主持人和观察员聊得头头是道,右下角小窗口的现场人山人海。这一天全国放假,她原本想请尹如琢一块儿来看的,可惜对方有事。 还有四个小时。 赫胥猗有些聊赖。 一个月前那场车祸有惊无险,没有预期中想象的危险,甚至好像比日常还要风平浪静。 她陪尹如琢进行了三次治疗,进展还算不错,只不过想到梁医生对下一次治疗内容的预告,她心中就开始忐忑不安。 梁医生要尹如琢带上当初那封信和录音,其目的不言而喻。 赫胥猗可没忘记尹如琢那时候的反应,非常担心会旧事重演。 忐忑又期待,现在对赫胥猗来说,这件事可比可能会来的袭击更加重要。 就在她无聊得快要睡着时,手边的电话响了起来。她随手拿起,瞟了一眼,看到了宋锦绣的名字。 “喂,表姐?” “赫胥小姐,你表姐现在在我们手上,请你不要声张。” 可是,对面传来的不是宋锦绣的声音。对方显然使用了变声器,是一种男女莫辨的诡异音高,听起来刺耳无比。 一股寒意直从赫胥猗的背后蹿了上来,导致她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 “你是谁?” 无法思考的大脑问出了非常可笑的问题,赫胥猗听到了对面的低笑,一时懊恼不已。 “你不需要知道我是谁,只要听从我的要求。” 赫胥猗稍稍冷静了一些,开了录音功能,又拿出了另一个手机,拨通了尹如琢的手机。 当初因为要和清道夫联系,她一直都有使用两个手机的习惯。只是另一个手机的号码尹如琢不知道,她怕对方不会接。 “先让我和表姐说几句话。” 保镖不在室内,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向着门外走去。 “这个当然没问题,不过我还是劝你先听听我的要求再想着怎么和尹如琢说。” 赫胥猗脚步一停,而尹如琢的电话没有打通,竟然是正在通话中。 电话那头传来了窸窸窣窣声,不一会儿赫胥猗就听到了宋锦绣的声音。 “表妹,表妹——” 宋锦绣的声音听起来很慌乱,赫胥猗最怕对方只是给几句慌乱的呼救,那样就实在太难判断了。所以她说的不是听一听宋锦绣的声音,而是说要说几句话。 “表姐你冷静一点,现在开始我问你答,知道吗?” “嗯嗯。” “他们有伤害你吗?” “有啊有啊,我的手被绑得好痛,眼睛又看不见,还被塞住了嘴巴,呜呜呜,表妹你快救救我。” 是宋锦绣了,还能哭就好。看来对方暂时没有虐待她,但之后就不一定了。 她没想着从宋锦绣那里套什么话,就怕她轻举妄动会遭来杀身之祸。 “让刚才那个人接电话吧。” “怎么样,确定是那位娇滴滴的宋大小姐了吧?” “你的目的是什么?要钱吗?你要多少钱?” 那边发出了难听的笑声。 “赫胥小姐太小看我们了,钱不算什么,我们想要的是别的东西。” 赫胥猗努力冷静下来,脑子终于开始飞速转动起来。 可以肯定的是,这是一个熟人。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对方虽然变了声,可话语中的感情指向性太明显了。 虽然只要稍微调查一下就知道宋锦绣确实有点“娇滴滴”,但一个勒索谈判的电话还要讽刺几句,那肯定是有私仇的。 钱不算什么,说明对方不缺钱,话里话外都在努力塑造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只能说明自尊心极强。 这个人认识她,也认识宋锦绣,可能也认识尹如琢。 但这样的人还是有很多,讨厌她们的人不在少数,光是商业对手就两只手数不过来。 “之前我出的车祸,也是你们干的?” “赫胥小姐果然聪明。” 这句夸奖听着可不像夸奖,赫胥猗眉头微皱,脚下继续朝着门外走去。 保镖队长就守在门口,戴着一副大墨镜,神情严肃。他职业素养非常好,看到赫胥猗在打电话没有马上开口,赫胥猗也是立即做出了手势。 “所以,你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赫胥猗刚开始担心的是会牵连到尹如琢,然而当知道宋锦绣被绑架后,她很容易就想到了精琢的商业对手上面去。 “在电话里说不清楚,所以我希望赫胥小姐能来一个地方。” “……我去了你们就会放过表姐吗?” 但对方的话很快又让她意识到,事情或许不如她想象得那么简单。 如果是竞争对手,那么现在应该提出交出商业机密之类的要求。毕竟对方已经有宋锦绣在手,为了表姐的安全,她不会不从。 可对方却要她去一个地方。 换句话说,这就是对方的目的。 保镖队长神色已变,退了几步开始低声调派人手。 “这我不敢保证,但是你不来,我就不知道宋大小姐会有什么下场了。我们一直好好招待着她,赫胥小姐可不要因为自己而让表姐受苦啊。” 赫胥猗吸了口气。 “我知道了,要去哪里?” “你开车一个人来,不准挂电话,按我的指令走。别想耍花招,有一点风吹草动你的表姐都会没命。” “好,你不要伤害我表姐。” “只要你配合。” 赫胥猗迅速戴好了耳机,保镖也已经做好了准备。不告诉准确的地址,一定要赫胥猗按指令走,当然是为了防止她带保镖。 这说得过去。 可是,只要赫胥猗出门,保镖就一定会知道,也就是说对方根本不怕赫胥猗做保障。 保镖在车上安装了定位装置,队长准备藏身到后备箱里,在赫胥猗出发之前给了她一个联系用的手机。 赫胥猗看了一眼才发现,手机是和尹如琢的聊天界面。 “尹总也接到了电话,因为打不通您的手机,所以给我发了消息。我已经和她解释过了,她让我保护好您的安全,还有随时和她保持联系。” 队长用另一个手机打下了一行字,给赫胥猗说明了前因后果。 尹如琢竟然没有阻止,但聊天记录能看得出她很担忧。 赫胥猗点了点头,队长又操作手机告诉她自己的账号,让她待会儿能通知自己。 对面已经开始不耐烦,赫胥猗看着保镖队长藏进后备箱,然后上了车。 “好,现在开始听从我的指令。” 对面依然是那个变过声的声音,但赫胥猗明显感觉到有哪里不太一样。对方的命令简洁易懂,和刚才那个字里行间充斥着私人感情的人完全不同。 赫胥猗开出了两三公里后就确定,对面换了人。 尹如琢也在开车,看着手机里发来的一条条消息,面色是前所未有的凝重。 到目前为止,情况仍然扑朔迷离,她依然不知道对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但牵扯更大的无疑是大选那边。 宋锦绣遭受绑架,目的是让她和赫胥猗分别去某个地方,这实在是太诡异了。 她原本想靠通话反追踪,但追踪结果表明对方在国外,很显然做了万全的准备。 “好,现在靠右停下,下车。” 耳机传来一道命令,刺耳难听。 “我不会下车的,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你不听从指挥,就不怕我们对宋小姐不利吗?” 尹如琢开了半个小时的车,不停地上高架下高架,但基本都在闹市范围内,像是对方在拖延时间。 “说到底,宋锦绣是猗猗的表姐,和我没什么关系,我何必为她冒生命危险?” 尹如琢知道这样下去不行,所以必须要开始试探和反击。而她之所以敢说这样的话而不怕对面对宋锦绣不利,正是因为对方还拿她威胁着赫胥猗。 “再说了,我怎么知道宋锦绣现在还活着?我要再听一下她的声音。” “哼,想要用宋小姐来威胁尹总确实是我们太天真了,不过,如果换成赫胥小姐呢?” 尹如琢却在这时突然露出了笑容。 她看到了赫胥猗发来的消息,也看到了对方的分析,心中早就有了一个猜测。 主谋是不是宋文泽她不清楚,但绑架宋锦绣的,绝对有他参与。 第一百三十三张 宋文泽一直都是尹如琢的怀疑对象, 这不是今天才有的猜测。但她向来谨慎,所以直到此刻才下定结论。 而之所以会得出这样的结论,一方面是由于最终被绑架的人是宋锦绣,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对方拿宋锦绣分别来威胁她和赫胥猗。 除了在智库局的尹润松外, 包括宋文慧、祝惜辞、宋锦绣在内, 她为所有密切相关的人提供了保护。 为什么偏偏选中了宋锦绣呢? 或许是巧合,但更可能是熟人作案。宋文泽认识他们全部的人,但最为了解的肯定还是自己的女儿。包括她的爱好习惯, 以及作息行程。 尹如琢在接到对方打来的电话之前就接到了安保人员的报告,知道了宋锦绣被绑架的全过程。安保人员得出结论,是熟人的可能性超过75。 宋锦绣的熟人, 很难不让人想到宋文泽,并且宋文泽原本就是嫌疑人。 她也听过“宋锦绣”的声音,再根据赫胥猗的描述, 知道她没受太多的折磨。相对于第一次对付赫胥猗的手段,这无疑温和得有些过头了。 到了这里,基本可以确定宋文泽参与其中。 正是因为明确知道不可能用宋锦绣的性命来威胁她, 所以才要拿她当饵来钓赫胥猗, 再利用赫胥猗来威胁她。 绑架通常都是为了达成某种诉求, 一般是为了钱,但这次显然没有那么简单。 从赫胥猗发生意外到宋锦绣被绑架, 对方看起来没有一个明确的目的, 但仔细思考还是能发现他们的目的的。 尹如琢在赫胥猗受到袭击之后动用了手中各种力量去调查, 花费了巨大的人力物力, 并且在遭受到阻力后, 开始怀疑政府机构。 阴谋论并非完全不可取, 但既然是阴谋, 那肯定也该有一个明确的目的。仅就目前来说,尹家和政府、王室甚至是军方的关系都算和谐,任何一方都没有强烈到需要做这种阴谋的矛盾。 所以筛选过后,剩下的唯一可能仍旧只有党派之争,迫在眉睫的大选也就不难联想。 尹如琢之前不解的是,自己所遭受到的阻碍明显远大于一个在野党所能具备的能量。尤其是尹润松被软禁在智库局这件事,让她对政府和军方产生了一丝怀疑。 当然,这种怀疑消失得很快,一方面就如之前所说,他们没有这样做的理由,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各方面给出的警告,都是要她注意安全。 如果是这两方想对付尹家,那么“注意安全”远远是不够的。软禁尹润松而没有任何提示,与其说是拿他当人质,不如说是保护和牵制。 拿赫胥猗开刀更是匪夷所思,除了加强她的戒备以外,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剖析到这里,对方的目的已经渐渐浮现出水面。 转移她的注意力,消耗她的精力,并且利用她手中的力量来牵制甚至是对付军方和政府。 为了调查这件事,她抽调了不少保全公司的资源,虽然没减少对候选人的保卫力量,但危机应对的能力多多少少有受影响。 政府会为各位候选人提供相应的安全保护,虽然不能说马虎,但因为大选期间各党派和政府间的天然互不信任,所以大多数党派都会自己再雇保镖,以免发生意外。 要是这个不信任进一步扩大,那么保护网中难免就会出现纰漏。 问题在于军方和政府的态度。从对方的反应就能看得出来,这件事绝对有上位者知情,却不但没有在她调查的时候进行接洽,反而以十分明确的态度告诉她,不要干涉。 提醒她自保却不让她反击,唯一能够想到的原因就是这件事里面有身份极其敏感的人,敏感到原本就有纷争的军方和政府都极力掩饰这个丑闻。 有这种凝聚力的,恐怕只有王室了。 这在尹如琢心中也是有人选的,并且一早就为此做了准备。这时能够确定宋文泽的嫌疑,她心中的把握当然就大了一分,所以才会露出笑容。 “宋文泽人品虽然不行,但总不至于真的对自己的女儿下杀手。” “……看来尹小姐猜到了不少。” “只有一点点而已。” 这是一场有王室成员参与的党派之争,一旦暴露很可能影响整个九诸的体制。这是谁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尹如琢对政治没有太多的兴趣,关注这方面更多地是为了自己的事业。可是,如果有人想把她,还有她在乎的人牵扯进来,那么她一定会用手中的力量坚决予以反击。 “不管你背后的人是谁,他都不可能会成功,请你放弃这个计划,放了锦绣,我可以不追究之前的事。” “呵,你不会觉得这样就能说服我们吧?” 尹如琢当然知道不可能。 这些人真正的目的是大选,从袭击赫胥猗开始,包括散布报复性恐怖袭击以及今天的危险行动在内,他们的最终目的都是制造混乱,为暗杀候选人创造机会。 选择首相出炉的当天进行暗杀,这绝对已经是对方没有办法的办法,因为这很有可能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因为只要票数统计出结果,公布首相人选,其所在政党就会得到执政权,即便首相身亡,也能从党内选出其他人替任,起码在该任期内都能正常行使一个执政党的权利。 但如果在结果出来之前候选人就已经死亡,那么会有两个结果。一个是本该胜利的政党只能获得一个组建临时政府的权利,第二个就是需要提前进行下一次大选,这之间的差别可是很大的。 政治暗杀这种手段,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使用的。因为性质恶劣,一旦暴露,其所在党派或者势力都将万劫不复。 而政府也绝不希望这种事暴露在公众的眼前,因为不仅会引起恐慌,而且还会增加民众和政府,以及各党派支持者之间的隔阂。 这也是尹如琢的调查会遭受到如此大阻碍的另一个原因。 “我是一个商人,所以希望能以更和平的方式解决问题。如果你们落到二王女手中,恐怕连谈判的机会都不会有。” 尹如琢一边和“绑匪”谈判,一边给赫胥猗发了消息。 “那么,你这位商人显然天真地错估了战争的残酷。这一次的事绝不是谈判能解决的,为了这次孤注一掷,我们可以牺牲任何人。” 尹如琢的神情逐渐凝重起来。 “我不可能答应你们的要求。” 既然承接了任务,当然应该顾客至上。但作为员工,那些安保人员无论如何都不可能违背老板的意思。 这也是对方一直执着于影响控制尹如琢的原因。 他们在找不到机会的情况下,企图胁迫尹如琢成为帮凶。 “对尹小姐你来说不过是换一个合作伙伴而已,这有什么难?你应该知道沈融竹这一次袖手旁观的原因,对她来说,只要利益足够,你和你在乎的人都是可以牺牲的。” “至少她不会像你们一样,用我重要的人来威胁我。” “看来尹小姐还是执迷不悟。” “执迷不悟的难道不是你们吗?即便你们这次的行动成功了,可是之后呢?” “没错,我们需要很多次成功,所以更不会允许任何一次失败。如果你真的不答应,我们不得不启用另一个方案。” 尹如琢沉默着。 电话那头的声音继续道:“你以为赫胥小姐现在就安全吗?她早已进入了我们的范围,只要愿意,我们可以立即发动袭击。” 尹如琢看了一眼手机的界面,似乎终于不再忍耐,声音带着十足的压抑,低低地道:“……让我再和锦绣说一句话。” 赫胥猗看到尹如琢发来的消息后停了车,但显然,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进入了对方的监视范围内,很快就听到耳机里传来的声音。 “赫胥小姐,我知道你已经看到了尹小姐的讯息。但请相信我,我们的雇主不是宋先生。所以到万不得已的地步时,即使是宋先生我们也能牺牲。” “我看得见你的一举一动,现在开始,请关闭和尹小姐通讯用的手机,否则……” 耳机中先是传来了一个痛苦的男声,赫胥猗几乎立即就听出了声音主人的身份。 那是宋文泽的声音。 “你们干什么!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混——啊!!” 宋文泽的声音听起来极其惨烈,赫胥猗浑身发冷,手指僵硬地悬空在手机界面上,刚想动作就听到耳机里的声音道:“不要发消息,我说了,我能看到你的一举一动。现在,关机。” “我表姐没事吗?” “先拿宋先生开刀就是为了表达我的诚意,她当然没事。” “我要听一下她的声音。” 对面冷哼了一声,声音远离了手机。 但赫胥猗这一次凝神细听,隐约听到那边在说让接通电话,似乎是指挥她行动的人和宋锦绣不在一起。 赫胥猗耐心等待了几秒钟,却突然听到那边传来了气急败坏的声音。 “尹小姐好手段,看来她宁愿置你的生命安全于不顾也不肯和我们合作了,要怪就怪她吧。” 赫胥猗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车体外就传来了一连串被什么东西击中的巨大声响。 她从没经历过这样的阵仗,先是愣了一下,而后迅速意识到自己遭到了袭击。枪支连续的射击声听起来惊心动魄,即便是防弹的车体,也因此遭受到巨大的震动。 与此同时,一直在和尹如琢通讯的电话也响了起来。 ※※※※※※※※※※※※※※※※※※※※ 难产终于结束了。 第一百三十四章 宋锦绣最近过得十分憋屈, 赫胥猗出了意外之后,不知道为什么, 她和祝惜辞也被严格保护了起来。刚开始她还担惊受怕了几天,结果大半个月过去一切太平,她渐渐松懈,反倒觉得这些保镖跟着好麻烦。 但麻烦归麻烦,她也不敢有意见,这是尹如琢派过来的,人家那么郑重,她总不能不当回事。 不过她觉得,尹如琢、赫胥猗还有祝惜辞比起自己都更危险。赫胥猗就不说了, 之前已经遭遇过一次车祸, 尹如琢有钱, 祝惜辞是侯爵的女儿, 她在里面实在不起眼。 就算论起亲疏关系,宋文慧和赫胥狷也比她更危险。 所以她几乎没有犹豫就决定, 在母亲忌日这一天照常祭拜。 她原本下定决心今年要带祝惜辞一起去, 没想到那么不凑巧,撞上了任命首相这一天。祝侯是上议院的议员, 还是国王的亲信,这种日子里不可能闲着。祝惜辞将来会继承他的政治资本,这一次也被一起带去见世面。 宋锦绣知道这个消息后就没提这件事,反正今年不带祝惜辞去, 明年也可以。 她没和祝惜辞说,但提早几天和保镖们交代过, 计划好今天要去郊外墓地。 “为什么不能出去?” 宋锦绣被拦在家里的时候是懵逼的, 因为之前还说得好好的, 一切都准备就绪了。 但一直负责她安全的保镖队长这一次很强硬地阻止了她,让她耐心在家里等待。尹如琢也给她打了电话,让她配合保镖的工作。 宋锦绣是真的不知道这种全城戒严的情况下能有什么危险,在家坐立难安地又待了几个小时才想起可以找同样无所事事的赫胥猗唠唠嗑。 赫胥猗这时候哪里有时间和她唠嗑? 她现在所在的位置是燕京的西区,作为旧工业区,还保留着许多运作中的工厂。平日这里也不算偏僻,但今天是任命首相的日子,工厂集体放假,一路开来街上基本没什么人。 防弹车正在经受着猛烈的攻击,赫胥猗下意识地想要抱头伏身,结果被安全带一扯瞬间清醒过来。 她知道自己必须马上行动,虽然这辆车经过专门的防弹改造,她暂时没有危险,但要是现在在这里被对方拦下,那可就真的跑不了了。 要是换成别的什么大家闺秀,现在大概已经懵了。幸好赫胥猗也算经历过事情,克服本能的恐惧之后,驱使身体行动了起来。 她心里担心着宋锦绣,行动却没有一丝迟疑。车子迅速启动的同时,原本和尹如琢保持联络的手机也突然响了起来。 尹如琢的来电响起时,赫胥猗才意识到和绑匪的电话已经中断,不知道是对方挂的还是自己挂的。当然,她也没时间去注意,双手攥着方向盘,脚下狂踩油门。 她想利用语音来接听尹如琢的电话,但子弹冲击车体的声音太大,导致她试了好几次才成功。 赫胥猗手抖脚抖地开着车,朝自己来的方向驶去。她不是什么老司机,平时规规矩矩开车不会出什么岔子,但遇到这种情况也实在飚不起来。 她紧张,非常紧张,脑子里除了害怕还是害怕,但她现在最不能想的就是害怕。心跳似乎已经超过了极限,油门加上去后她觉得手更抖了。 “猗猗!” 手机中传出尹如琢的声音,听起来紧张而着急,这是赫胥猗第一次听到她这样慌张。 “我突然被袭击了!” 尹如琢的电话虽然对现在的情况没有任何帮助,但还是给恐惧的赫胥猗带来了一丝安慰。 “我知道,你现在听我说。支援就在附近,我们定位得到你的位置,车里很安全,你一定能坚持到我们赶过去的。” “我开车在跑,但我不知道能坚持多久。” 那边出现了非常短的停顿。 “确保系好安全带,不管待会儿后备箱发生了什么都不要去管,尽量开稳车子,我们马上就会赶到。” 赫胥猗无比紧张,听到尹如琢说解开后备箱的锁才记起里面还有一位保镖,也不知道有没有被自己晃晕了。幸好这段路上一个行人车辆都没有,没有更进一步考验她的驾驶能力。 “我知道了。” 车体上受弹的密度似乎有所降低,赫胥猗现在基本无法思考,尹如琢吩咐什么,她做什么。 她话音才落就听到车尾发出了后备箱打开的声响,然后就是“哒哒哒”的射击声。 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后视镜,后面果不其然跟着好几辆车。这些车通体全黑,看起来像是个铁王八,副驾驶座的车窗上,天窗上都钻出了一个人,手里端着□□,瞄准她的车射击。 赫胥猗不是没见过枪,在靶场射击,她的成绩一向不错。但那就是个花架子,和现在她面对的这些完全不能相提并论。 后备箱中放着不少武器,都是保全公司合法经营内可以获得的最有威力的武器,赫胥猗想象不出那位总是带着墨镜,身形高大威武的保镖是用什么姿势在后备箱中和敌人对射的,但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这一点让她产生了不少安全感。 尹如琢没有喋喋不休地和她说话,但一直没有离开,赫胥猗感觉得出来,对方也十分紧张。 “我没事的,他们还没有追上来。” 她忍不住反过来安慰尹如琢。虽然驾驶技术不如对方,但还好她反应快起步早,稍微拉开了一些距离,保镖大哥的阻挠也减缓了敌人追击的速度,双方保持着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 可是不等她松口气,她的前面已经出现了两辆迎面而来的黑色轿车。车上也有人探身出来对准她射击,明显和后面那群人是同一伙。 “猗猗,我马上就到了,我马上就会赶到……” 尹如琢的声音明显在颤抖,不知道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感觉到她这么紧张,赫胥猗反倒放松了一些。 “嗯,我知道的,回去之后我还有很多话要问你。” 赫胥猗这时脑子已经能够转动,想起“绑匪”最后的那段话,知道一定是发生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所以对方才会突然发难。 这样想来,表姐应该是没事了。 危急时刻很多时候依靠的不是思考能力而是身体的本能反应,赫胥猗那边想通了这些,这边电光火石间手下已经操作方向盘一个拐弯,车头拐进了右边的岔路。 这边工厂的布局基本都是方方正正,像是棋盘一样,各种工厂之间遍布交错的马路。赫胥猗对这边一点儿也不熟,真就是看到哪里有路往哪里逃。 尹如琢既然说很快就会赶过来,那么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努力拖延时间,保证自己的安全。 尹如琢离赫胥猗所在的地点尚且有七公里的路程,但派去保护赫胥猗的小队离她很近,只是为了甩开对方的纠缠还需要一些时间。 电话那头时不时传来枪声和爆炸声,大概是注意力太过集中,赫胥猗没有再开口说话,尹如琢也不敢出声让她分心,把油门踩到了最大。 幸好今天人都聚集到了市中心那块,通往西区的街上车辆不多,尹如琢一路畅通无阻。 此时此刻的她,除了恐惧以外就是无尽的懊悔。 她不应该那么自信,不应该太过信任沈融竹,更不应该抱有侥幸心理让赫胥猗以身犯险。 为了配合沈融竹的行动,她同意让军方的人假扮宋锦绣被劫持,也接受了保密条件不让赫胥猗知情。 这既是为了军方所谓的“保护国家机密”,也是为了保证赫胥猗的反应不会露出破绽。 她以为自己做足了准备,却没想到还是出现了纰漏。 “宋锦绣”被抓到了郊外的基地,所以她以为让赫胥猗在西区这里停下是安全的。她没有料到对方狡兔三窟,没有料到他们掌控了部分西区,更没预料到他们敢在这里动手。 她千方百计地和沈融竹达成了协议,就是为了能获得更多的讯息,为了保证自己在乎的人的安全。 可是,军方的人竟然连敌人堂而皇之地控制了部分西区都没调查清楚,这究竟是意外还是有意? 尹如琢浑身冰冷,手脚麻木,全部的注意力几乎都在电话那头的赫胥猗身上。只有听到对方的声音,她才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还在跳动。 她不停地祈祷,也唯有祈祷,只要赫胥猗不要受伤,她愿意做任何事。 六公里、五公里、四公里……她看着导航中的距离一点点减少,迫不及待地渴望到达她的身边。 一条条报告从车载电脑的音响中传出,保镖队和赫胥猗这两个光点似乎也即将在导航中相遇。 “我们已经突破敌人的火力线,离赫胥小姐只剩下200米左右的距离。” 尹如琢心中升起了一丝曙光,几乎喜极而泣。 “猗猗,下一个路口右拐。” 只要能够和支援队汇合,就算沈融竹的人一时半刻无法到达,赫胥猗的安全也能够得到保证。 然而,她的欣喜没有持续哪怕一秒。下一刻,一道巨大的撞击声从手机的另一端传了过来。 ※※※※※※※※※※※※※※※※※※※※ 啊啊啊,终于快可以开始写甜甜的内容了。 第一百三十五章 车子被撞飞时, 赫胥猗的第一个念头是,后备箱里的保镖大哥会不会有事。 连她自己事后想想都觉得惊讶,正在和尹如琢通话中的这个生死存亡之际, 自己竟然有闲心先担心别人的安危。 巨大的冲击伴随着声响一同而来,天旋地转之中, 赫胥猗终于意识到了自己在那一刻所处的处境。 在她听从尹如琢的指挥在下一个路口紧急右转的时候, 后面追上来的车辆终于撞上了车身侧面。她的车没有被连续不断的攻击撼动, 却被这突然起来的加速结结实实地撞飞了。 几乎瞬间, 她就失去了对车辆的控制。稳定的车身在之后接二连三的撞击中不堪重负,翻飞滚动。 赫胥猗曾经以为,自己在面对这样的情况时会更加感性, 然而大脑瞬间的反应会是这样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甚至是有些高尚的念头。 那位保镖大哥没有生命危险吧? “猗猗,猗猗……” 翻滚间, 结实的安全带牢牢将她固定在座椅之上,除了那个因为是下意识而来得太快的担忧,身体对伤害的应激反应也迅速呈现了出来。 疼痛,晕眩,恐惧以及呕吐感。 她听到了尹如琢几近于惊恐的喊声,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不,就算是现在也正在生死之间徘徊。她根本就没有担心他人的余力,倒悬的身体、模糊的视线以及口鼻中的腥味无不在证明着这一点。 她的舌头已经被咬烂了, 鼻腔中不断地溢出猩红的液体,顺着脸颊倒流向头顶。她的胸口像是压着千斤巨鼎,每一次呼吸都无比艰难,肺部仿佛要爆炸了一般,喉咙一痒就咳出了一口学沫。 她已经说不出一句的话来, 头脑却异常的清醒。手机不知道掉到了哪一个角落,神奇的是竟然仍保持着通讯。 赫胥猗无比后悔,后悔自己在刚才那样千钧一发的时机,竟然没有把爱意告诉尹如琢。 明明是那么千载难逢的机会,她却没有抓住。如果是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告白,就算是对她失望至极的尹如琢也一定会相信她的吧? 太可惜了,她竟然只来得及担忧和恐惧。 现在的她已经说不出一句话,只能怀抱对死亡的恐惧、对幸存的渴望以及对来不及告白的懊悔等待着。 她发现自己总是在错过,总是在后悔,总是抓不住幸福的尾巴。 她的生活一波三折,她的感情也是如此。而这一次,她明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不知道为什么又要被卷进这种莫名其妙的漩涡。 至少没有很乏味,对不对? 她一只耳朵的鼓膜似乎破了,一只耳朵中仍然听到了剧烈的战斗声,另一只耳朵里却是一片寂静。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种感官上的反差,她觉得此刻的时间无比漫长。 如琢说她马上就会过来,究竟还有多久才到呢? 赫胥猗有的时候也会想,自己要是能够早一点遇上尹如琢,一切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尤其是在知道,其实对方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一直都在暗中帮助着自己的时候。 但正如那句老话,人生没有如果,她终究是在那个时间点遇到尹如琢,也终究是在那种倔强顽固的状态下被她所软化。 这样一想,似乎也挺浪漫的。 她天马行空般胡思乱想着,意识陷落在一种昏沉和清醒之间。疼痛的感觉似乎很远又似乎很近,她渐渐地甚至觉得自己正在以一种灵魂出窍的方式看着自己的躯体。 原本算得上宽阔的车厢内看起来是那么的狭隘逼仄,她被安全带倒挂在驾驶座上,血液淅淅沥沥地倒落在车顶上,狼狈又凄惨。 她隐约似乎听到了尹如琢的声音,下意识地想要寻找那失落到不知哪里去的手机,并且很奇怪地认为,自己在这样的状态下能够顺利地和尹如琢对话。 人是有灵魂的,她可以用这样的姿态告诉尹如琢,自己爱她。 “猗猗!猗猗!” 就像现在,她能够清楚地听到尹如琢的声音一样…… 赫胥猗像是猛然惊醒过来,那种灵体出窍的感觉也在瞬间消失。她顺着那遥远的声音来源朝外望去,尹如琢几乎是趴在地上,正透过龟裂的玻璃望着她。 战斗似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结束了,车外围了一圈人,似乎正在想办法把她从车子里弄出去。 这辆车经受了如此剧烈的冲击之后都几乎没有变形,车门纹丝不动,只有车窗玻璃在经过枪林弹雨以及猛烈撞击的洗礼后,终于不堪负荷。 尹如琢透过这样的玻璃望着她,口中除了呼唤她的名字以外,似乎还说了一些别的什么,无论是表情还是姿势都有些好笑。 她见过尹如琢流泪,但还从没见过她趴在地上哭得像个花猫。 赫胥猗对着她笑了一下,尹如琢的眼泪却流得更加汹涌。 车门终于在众人的不懈努力下被打开,但没有人贸然地移动赫胥猗。一名身穿直升机急救员制服的医生探身进入车内,检查过她的颈椎脊柱以及内伤的情况后才让人割断了安全带,把她移动到了车外。 赫胥猗的视线因为血液而有些模糊,但她还是看清了此刻周围的大致情况。急救人员正在把她捆在担架上,不远处停着一架急救直升机,尹如琢像是在哭又像是在笑,从来体面的外表此刻看起来狼狈不堪。但尹如琢显然没有在意,只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这样的尹如琢真是无比可爱,赫胥猗莫名有些安心,又觉得刚才自己那些想法很好笑。 没有关系,这次她没有再错过。 尹如琢紧紧握着赫胥猗的手,和她一起坐上了医用急救直升机。看着她在药物的作用下闭上双眼,尹如琢更加不敢放手,无数遍地确认着她的脉搏,害怕她就此一睡不醒。 失去赫胥猗的恐惧是如此强烈,强烈到让她觉得之前那个纠结的自己是如此的荒唐和可笑。 她明明,是那么不想放开这双手。 赫胥猗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身处在医院之中,像是立场倒转一般,这次坐在床边的是尹如琢。 “猗猗。” 尹如琢的脸色看起来不错,赫胥猗看到她的反应就知道自己的情况应该不算太糟糕。 “如琢……” 她开口,觉得嗓子有点疼。当然不止是喉咙,她的眼睛、耳朵、鼻子和嘴唇就没有不痛的地方,大脑也是一说话就又晕又疼。 “不要说话,你现在需要好好休息。” 尹如琢握着她的手,像是怕吓到她一样,声音十分轻柔。 “你的肋骨和小腿骨折了,不要乱动。” 赫胥猗现在浑身都痛,也分不清哪里更痛,所以对这两处的骨折还没有太深刻的认识。 但尹如琢此刻的关怀让她很开心,连身上的疼痛都能暂时性地忽略。 “妈妈、狷狷,还有惜辞、锦绣她们都想过来看你,但现在情况还有些混乱,你伤得又不轻,我就让她们晚点再来了。” 尹如琢很贴心地为她解释目前的情况。 “锦绣没事,很抱歉之前没有告诉你,这里面很复杂,等你身体好一些我会向你解释的,现在你先安心养伤。” 赫胥猗眨了眨眼,算是答应,模样非常温顺乖巧。 尹如琢爱怜地把她额前的发丝勾到一边。 “累了就再睡一会儿吧,我在这里陪着你。” 这句话似乎让赫胥猗很安心,没过多久就再次沉沉睡去。她就这样睡睡醒醒两天,到了第三天才终于恢复了一些精力。 大概是因为情况不那么混乱了,也大概是因为她的身体好了不少,这一天宋文慧、赫胥狷、祝惜辞还有宋锦绣终于一起来医院探望她。 宋文慧一看到女儿的惨状就忍不住眼眶通红。这是赫胥猗一个月内遭遇到的第二场车祸,虽说都是人为因素造成的,但频率还是太高了一些。 宋文慧心有余悸,反复向尹如琢确认已经没有后顾之忧后,才渐渐放松了下来。 祝惜辞和宋锦绣都对赫胥猗表达了“深切的慰问”,尤其是宋锦绣,知道赫胥猗某种意义上来说是为了自己受的伤,感动得一塌糊涂。 下午的时候尹润松和徐静怡也分别来了趟医院,特别有默契地嘱咐尹如琢好好照顾她。 最好笑的是梁医生,趁着职务之便也来表达了一下心意,表示愿意提供□□的项目,被尹如琢赶了出去。 赫胥猗中途睡了几觉,到了傍晚时分,一个她不是很熟的人出现在了病房之中。 赫胥猗认识沈融竹,虽然没有太多接触的机会,但对方是在民众间风评极好,级受爱戴的二王女,赫胥猗伯爵府出身,怎么也不可能不认识她。 只不过上一次近距离的接触还是对方送尹如琢回家那回,就是不知道对方为什么这次会特地来探望自己。 她一开始猜测对方是看在尹如琢的面子上,但在看到尹如琢难看的脸色后,她意识到自己受伤这件事……不,是最近一个月发生的这些事,或许都和眼前的这个人有关。 作者有话要说:  太困了,错字明天再修。 第一百三十六章 沈融竹这一次穿着便服, 手里捧着一束花,笑容十分和善,完全是一副看望朋友的模样。 二王女亲自来探望, 一方面让赫胥猗受宠若惊,一方面也加深了她的疑惑。 她和沈融竹几乎没有交情, 对方突然来看自己肯定是因为尹如琢。可尹如琢见到她非但没有好脸色, 气氛还十分剑拔弩张。 就赫胥猗所知, 上一次尹如琢能够全身而退, 沈融竹帮了不少忙,两人见面怎么也不该是这种样子,想来想去只能想到, 这次的事可能和她有关。 沈融竹并没有因为尹如琢的反应失态, 从头到尾都表现得十分温和,非常关怀地询问了赫胥猗情况, 像是在慰问灾民。 赫胥猗等她离开,见尹如琢完全没有要送的意思,终于忍不住问道:“如琢,二王女和……这件事有关吗?” 尹如琢一直到现在神情才缓和了一些,只嘴角还紧抿着,无声地点了点头。 赫胥猗露出笑容,故作轻松地道:“我受了那么严重的伤,这件事怎么说也和我有关了吧?你现在是不是应该告诉我了?” 尹如琢神情凝重地望着她, 犹豫斟酌了好一会儿才终于下定决心般,慢慢开口道:“这件事其实和你关系不大……” 这件事和赫胥猗的关系还真的不大,甚至和尹如琢也没太大的关系,两人完全是被动地牵扯在其中。 这既是党派之争,也是王室的内部纷争。 九诸王室现在对国家来说只是一个象征, 享受政府补贴,履行王室义务。大部分王室成员都不能参政,在军队也不能担任师级以上的职务,宪法也将他们的权力限制得非常小。 可惜,无论哪里都有想要逆历史潮流而行的人,王室虽然在近百年来逐渐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和新地位,但其中仍有部分成员想要恢复王室过往的荣光——也就是所谓的复辟。 但想要在和平中更替政权无异于痴人说梦,简单粗暴的手段也不可能取得成功,这帮复辟份子因此制定了一个疯狂的计划。 引发战争,夺取政权。 他们开始秘密潜入议院、政府机构甚至是军队,利用收买、威胁等手段拉拢了不少人,甚至成功建立了进步党,在近十年来快速成长为九诸第二大党。 只不过,因为该党派的激进政见以及对王室的不友好,很长一段时间都没人能将他们联系在一起。 这正是对方的高明之处。拨乱反正必须矫枉,先以激进派引发战争,实行战时管制后再扶植王室上位。 可是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他们的目标可不是安静等待就能达成的。军方在几年前察觉到内部有人勾结境外势力,贩卖武器图纸,泄露国家机密。军队因此展开调查,而这帮复辟党则想要祸水东引。 宋文泽被授意嫁祸尹如琢,只是他不知道这个原因,只以为是为了下一届大选。作为进步党赞助者之一,他还真的不知道进步党的真正目的。 不过,有机会对付尹如琢,又能成为执政党的合作者,他非常乐意执行这项任务——结果当然是惨败而终。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失败,却是整个复辟计划分崩离析的开端。 军方终于寻找到了突破口,继而发现了这是比他们所预想的更加深远的阴谋,连王室也被牵扯到了其中。 沈融竹因此接受了为期半年的调查,直到不久前才重新回到了岗位。 “……与其说这是他们的绝地反击,不如说是垂死挣扎,这一场行动他们的最终目的是制造混乱,据说他们在政府大楼附近的闹事安装了近百个炸弹,不管刺杀首相能否成功,他们都会引爆炸弹。” 尹如琢虽然使用了手中的所有资源最终和军方达成了合作协议,但双方的信息并不对等。在赫胥猗出事之前,她只能被动地提供信息,接受安排。 假扮宋锦绣的人是军方安排的,她只是提供了宋锦绣有可能会在今天被绑架这个讯息,是对方决定利用它——也利用了赫胥猗。 军方确实借此捣毁了这些极端分子的其中一个基地,然而却完全不顾赫胥猗的安危就开始了行动,这也是尹如琢现在对沈融竹不假辞色的原因。 “本该代表国家的王室却企图在国家首府制造混乱?” 赫胥猗只觉得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作为贵族,他们天然地要比任何势力都更亲近王室。毕竟,这是他们存在的根基。 “在他们企图获得更多权力的时候,他们就不再代表国家了。不要忘记,他们和境外势力有勾结,所以会在最后疯狂一把没有任何值得奇怪的。” 不止如此,他们把赫胥猗牵扯进来也是一种离间,故意制造尹如琢和沈融竹以及军方的矛盾,借此埋下不安的种子。 尹氏作为九诸甚至是世界最大的金融集团,其能量绝对不可小觑。 尹如琢当然明白这一点,要不是赫胥猗还活着,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事,对方的目的很可能就此达成。 “这么说来,二王女没有参与其中?” 其实赫胥猗更想问的是哪些王室成员参与了这件事,但这显然是机密,尹如琢一定也没有被告知。 当然,赫胥猗也相信,即便没被告知,尹如琢现在大致也该知道一些。 尹如琢叹了口气:“融竹的理想我是知道的,她对国家和军队很忠诚,至于其他人……” 她微微停顿,而后接着道:“三王女和赵舫离婚,赵舫被以贪污、诈骗以及杀人的罪名逮捕了。” 这几乎就是在告诉她们,三王女夫妻参与了这件事。只不过王室最后保了三王女,让赵舫顶罪了。 赫胥猗还在暗暗咂舌,回想着那位侯爵当初不可一世的样子,没想到尹如琢又扔下了一颗重磅炸弹。 “还有,不久后陛下就会退位。” 国王长子早年就封了亲王,只是风评一直不怎么好,国民们都不太待见他,这十几年都没什么存在感。 “亲王殿下要继位?” 尹如琢摇了摇头,缓缓说出了一个名字。 “是融竹。” 那位亲王有没有参与尹如琢不清楚,但沈融竹这一次的表现为她赢得了军队、政府以及执政党的支持。老国王虽然没有参与,但显然有放任之嫌,王位已经坐不稳,这时退位也是一个好选择。 祝侯已经给她漏了风,继承人是二王女。 这也是尹如琢刚才没给沈融竹好脸色的原因之一,作为最大的得利者,她可是差点踩着赫胥猗的尸体坐上王位。不管沈融竹是有心还是无意,赫胥猗都只能以最坏的恶意揣测她的用心。 赫胥猗已经被连续的几个重磅消息砸晕了,连身上的伤都微不足道起来。 不知不觉间,她竟然参与了那么大一件事。 “那你刚才对她态度那么差,没关系吗?” “只要你没事,我就不会真的做什么,她知道这一点,所以我现在对她态度差,她才应该更放心。” 她现在摆脸色,对方服软,这件事就算过去。等沈融竹继承王位,两人的关系就会改变,到时候什么都难说了。 赫胥猗暗想,这大概是她们两人的默契,不再多问。 “那以后……我们都应该安全了吧?” 尹如琢点了点头,伸手握住了赫胥猗的手。 “我不会再让你遇到危险。” 赫胥猗这两天已经发现,自己因祸得福了。虽然她没能在危险之中真情告白,但尹如琢一改之前别扭的态度,对她嘘寒问暖、无微不至,仿佛又回到了当初。 “我知道。” 虽然有点狡猾,但赫胥猗一点儿放过这样的机会,连忙反手回握了尹如琢。 尹如琢似乎这时才觉得有些害羞,腼腆地笑了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猗猗,我……” 赫胥猗笑着摇了摇头。 “你没必要因为这件事自责,本来就不是你的错。当然……更不用为之前的态度道歉,我们……让这些事过去,好吗?” 两人之前就已经说过这件事,并且也正在为此努力。意外终究是意外,或许加快了两人之间和好的进度,但也必须是有之前的决心做基础。 尹如琢只是片刻迟疑,然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这件事只是一个意外,我们之后还是要按原定计划去梁医生那边继续治疗。”赫胥猗顿了一顿,带着一丝紧张道,“我觉得自己也需要心理疏导,我有点不敢开车了。” 尹如琢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你可以不用自己开车。” “那不太好,我觉得自己挺有天赋的。” 她可是和穷凶极恶的歹徒们飚过车的人了。 “保护你的那位队长深有体会。” 尹如琢也开起了玩笑。那位保镖队长一直在后备箱中保护赫胥猗,虽然在最后翻车前提前跳车,但受了不轻的伤。还好他穿了防弹衣,总归是没有生命危险。 两人相视一笑。 这是赫胥猗最刺激的一次经历,程度远超过张景宣那回。那次像是一个开始,而现在像是一个终结。她有预感,自己的生活即将回到正轨。 她和尹如琢都会和那些阴影告别的。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没有虐只有甜甜的日常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赫胥猗养到能出院已经是半个月之后的事, 大家一起把她接回家也没怎么庆祝,把时间和空间留给了尹如琢和赫胥猗两人。 赫胥猗恢复得不错,但骨折还没痊愈, 只能暂时先坐轮椅。还好家里有室内电梯,平时虽然不怎么用, 但这样的关键时刻派上了大用场。 赫胥猗已经能自如地应用轮椅, 趁着尹如琢去放东西, 绕着客厅转了一圈就打算先上二楼看看。 尹如琢这时回来, 看她要坐电梯,连忙赶到一旁。 “你想去哪里?有什么事吗?” “我想看看有哪些地方轮椅不方便去,用不了拐杖实在有点不方便。” 赫胥猗不止小腿骨折, 肋骨的伤影响她使用拐杖, 所以除了轮椅就只能依靠尹如琢搀扶。 尹如琢一听,立时道:“我陪你一起去。” 她说着就已经握住轮椅的把手, 赫胥猗却拒绝了。 “你陪我可以,不过轮椅还是我自己推吧。” 尹如琢犹豫了片刻,还是放开了手。 “其实之前说的电动轮椅挺好的,方便又省力。” 赫胥猗觉得好笑——尹如琢知道她要使用一段时间轮椅,想给她弄辆电动轮椅,还要加上各种乱七八糟——不,是特别有用的功能,都能让她在上面坐一辈子了。 “就用个把星期, 不用那么麻烦。手动就挺好的,轻便。” 尹如琢见赫胥猗不要只得作罢,和她一起坐上电梯,正打算按下二楼,却听到赫胥猗道:“我们去健身房看看吧。” 健身房在负一楼, 赫胥猗平时很少会去,不过后来听尹如琢提过几次,她特地去看了一下所谓的家庭游戏机。 可惜她不会搬弄,也就只能干看看。 尹如琢以为她是因为受了伤才对健身房感兴趣,一边按了负一楼,一边道:“复健还是去医院比较好,等你好了想锻炼,我可以带你。” 尹如琢长年锻炼,给赫胥猗当个教练是没问题的。 赫胥猗笑了一下:“锻炼等我好了再说,我只是想看看你怎么玩游戏。” 尹如琢一脸惊讶。 “玩游戏,现在?” “反正有空嘛,我住了半个月的院,实在无聊了。” 赫胥猗很少撒娇,但只要显露出一丝娇态,总是会让尹如琢招架不住。 过去如此,现在也一样。 两人因为之前的间隙,关系一直紧绷而脆弱。即便是当初保持肉·体关系的时候,其中也透着一股小心翼翼。那时候的赫胥猗极尽诱·惑,但其中总有一种刻意讨好的成分在,让尹如琢又爱又恨。 不过,刚才赫胥猗的爱娇极其自然,尤其惹人怜爱。 “好吧,我给你看看我的收藏。” 尹如琢的收藏是整墙柜子的游戏带,柜子门一打开,赫胥猗都惊呆了。 电视后的墙是个隐藏的柜子,赫胥猗之前根本不知道,直到尹如琢用遥控器打开,她才得见庐山真面目。 “你都没带走吗?”她脱口而出,说完才觉得有点说错话了,赶紧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得有多少啊,你玩得完吗?” 尹如琢笑睨了她一眼,推着她走到电视前的空地上。 “学生时代还是有时间的,出的时候就以最快的速度通关了。不过近几年确实没太多空闲,虽然还会买喜欢的游戏,但基本只用来收藏了……哦,除了一些健身游戏。” “我一直以为你不管是学习还是工作都很认真,真的没想到你会对游戏那么热衷。” 尹如琢打开电视和游戏机,问道:“觉得失望吗?” “不,我觉得很可爱。” 被调戏了的尹如琢好笑地看着她。 “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油嘴滑舌呢?” “是我过去太少赞美你了,我一定改正。” 尹如琢手中拿着手柄一摁按钮,音响中传来一连串开机音,屏幕上也是一跳,出现了开机画面。 她一边等待进入游戏一边脱去了外套,把衬衣的袖子挽到了手肘边。 赫胥猗原本只是好奇地望着她,等见她解开最上的两颗纽扣,露出笔直清晰的锁骨后,下意识地抿了抿唇。 尹如琢身形颀长,有着天鹅一般修长的脖颈,挺拔如松的身姿,以及精瘦有力的四肢。 赫胥猗透过她白色的衬衣,能看到她细窄平坦却隐藏着肌肉的腰肢,脑中不禁就联想到了它原本的模样。 非常有劲。 对尹如琢的外貌,赫胥猗一直都有意识。整天和这样好看的人生活在一起竟然能“无动于衷”两年,她现在都对自己坚定的意志感到不可思议。 仇恨的力量果然强大。 她胡思乱想间,尹如琢已经拆解开了手臂握在手中,游戏进入了选择画面,尹如琢一边给她解释这个游戏的类型,一边选择了模式进行演示。 这是一个健身类的拳击游戏,自己在家就能练,免去了去健身房的麻烦。不过尹如琢练过专门的格斗,家里健身房又设施齐全,估计也就是当游戏玩。 尹如琢玩游戏都玩得很认真,动作标准地打完了一套,额头上已经微微出了一层汗。 “现在也就玩玩这种类型的了,又能健身也不会放不下手。”尹如琢坐到她身边,给她递了另一个手柄,笑道,“怎么样,想玩吗?” 赫胥猗光顾着看尹如琢有力美妙的肉·体了,根本不知道游戏要怎么玩,又想到刚才激烈的程度,拿着手柄的模样小心翼翼的,像是它烫手一般。 “这个,我不会……现在也没办法玩吧?” 尹如琢手下已经操作着退出了游戏界面,好笑道:“怎么可能玩这个?我给你另外挑一个。” 她说着已经熟练地操作换了游戏。 “就这个吧,益智的。” 确实是益智类的,尹如琢给她选了一款解谜游戏,中途穿插一些为了获得线索的小游戏,画面音乐都十分精良,流程比较快,玩起来也很轻松。 赫胥猗很聪明,心思也比较细腻,很快上了手,中途虽然有尹如琢的指点,但大部分还是靠自己通过的,一玩就玩了一个小时,以第二快的成绩完成了第一关。 “很厉害,我玩了很久才玩出了这个记录。” 尹如琢真心实意地夸奖她。 很多事其实从游戏里就能体现出来,聪明的人大多擅长玩益智类的游戏。 “还是老师教得好。”赫胥猗似乎也很得意,迫不及待道,“那我接着玩下一关。” 尹如琢却摇了摇头,从她手中拿走了手柄。 “原本只是来看看的,你玩太久了。坐了快一天难道不累吗?还是先去床上躺一会儿吧。” 赫胥猗这才觉得有点累了,肋骨好像还在隐隐作痛。 “好吧。” 尹如琢稍微收拾了一下,陪着她上楼,赫胥猗在要经常活动的区域转了转,发现只有在浴室活动比较困难。 “我会和你一起洗的,所以这个不用担心。” 尹如琢帮赫胥猗脱了外套,而后弯腰想把她抱到床上。赫胥猗见她两个扣子还没扭上,下意识地往里扫了一眼。 那边刚听说尹如琢要会和自己一起洗,这边就大饱了眼福,赫胥猗一个没忍住问道:“我们现在洗吗?” 尹如琢一愣,连忙把她放到床上,抬起自己的手臂闻了一闻。 “我刚才出了些汗,味道很重吗?” “没有没有。” 赫胥猗见她误会,心里不禁有几分懊悔。这才哪里到哪里啊,自己怎么像是个小学男生那么猴急呢? 尹如琢挑眉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嘴角逐渐露出了似笑非笑的弧度。 “医院设施确实没家里舒适,你现在想洗的话,我可以帮你。” “不用不用!” 尹如琢这副意会的神情让赫胥猗瞬间红了脸,连忙摇头否认。 “真的不用?” 赫胥猗卡了一下。 “……现在暂时不用。” 她心硬的时候淡定从容,游刃有余,后来为了挽回尹如琢能强忍着羞耻主动,倒是现在终于有点两情相悦,互通心意的模样时,反而觉得害羞了。 两人结婚又离婚,争吵又和好,如今的关系才像是平常谈恋爱的情侣。 尹如琢似乎很喜欢她这个样子,坐到床边非常自然地顺着长发抚摸她的头顶。 “那就先睡一会儿,晚上阿姨来做晚餐,等可以吃了我叫你。” 赫胥猗前段时间偶尔会做噩梦,倒也不是那些刺激的经历,反正就是各种光怪陆离的梦,主要还是身体的疼痛反应到精神上,时不时就要惊醒。 尹如琢一直在医院陪她,加上还要工作,看起来也积累了不少疲惫。 赫胥猗因她的体贴渐渐安下心来,拉住她的手道:“你也休息一下吧。” 尹如琢想了一下。 “那我去洗个澡。” “不用了,又不脏,而且是我们自己的床,没人会嫌弃的。” 尹如琢这才脱了拖鞋,侧躺到赫胥猗身边。 两人重新联系后,关系虽然越来越和谐,但身体上的接触一直不算非常亲密,这才是尹如琢第一次和她一起睡。 只是闻到尹如琢的气息,就让赫胥猗觉得十分安心。 尹如琢将手臂伸到赫胥猗颈下,温柔地抱住她,轻声道:“睡吧,我就在这里。” 赫胥猗却没立即闭上眼,只是目光朦胧地望着她,眼神像是带着钩子一样。 尹如琢看着她乌黑的瞳仁,喉中不禁发出了轻轻的叹息声,像是试探又像是勾·引般,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向着赫胥猗的脸庞靠了过去。 这个过程似乎对赫胥猗来说太过磨人,她最终扬起下颌,主动接住了尹如琢的吻。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精神还不错,晚点再更一章。 第一百三十八章 虽然赫胥猗受了伤, 但两人约定好继续去梁医生那里进行治疗,今天已经是第五次。 和之前几次一样,两人刚从诊疗室出来时的气氛有些沉闷。 这三次治疗是最艰难的阶段, 梁医生特地为两人留出了独处的空间,要她们一起听当初那段录音,还看了一遍那封情书。她也没有勉强两人在这一过程中交谈, 而是让她们把自己的想法写下来,下一次交给对方。 这对尹如琢来说不容易,对赫胥猗来说也一样。幸好梁医生是让两人以写信的方式交流, 否则很大概率会一时相顾无言。 尹如琢推着赫胥猗的轮椅直到医院大楼门口,才开口道:“其实录音和那封信我已经很久没听没看过了, 这次回去我会把它们删了的。” 赫胥猗明白, 重要的不是把这些东西从手机中删除,而是能把它们从尹如琢的心里删去。 经过这几次交流,赫胥猗明白尹如琢确实已经释怀,单从她现在能够这样平静地谈论它就能看出来。 要知道,尹如琢当初可是听到录音就疼得浑身发抖,情绪激动。 “嗯。” 不过尹如琢能释怀,赫胥猗反而觉得还差了点什么。只不过她和尹如琢的关系开始就是奔着结婚去的, 没什么浪漫可言, 现在写情书未免刻意和做作,她觉得也不是消除这一丝阴霾的好办法。 就在她思来想去的时候, 尹如琢已经准备抱她坐进车里。 “如琢, 等我好了, 我们去南极旅行吧?” 南极旅行, 仔细想想这趟不成行的计划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了。 尹如琢搂着她微微一愣, 但很快露出了笑容。 “好。” 尹如琢是很有计划的人, 既然说要去旅行,立即就开始准备起来。两人除了告诉梁医生以外很默契地没对任何人说,想来一场没有他人打扰的旅行。 可惜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算瞒得了别人也瞒不了尹润松,知道女儿正在订南极旅行团,他火急火燎地跑来看二人。 赫胥猗这时候已经用不着轮椅,虽然还没办法进行激烈运动,但早就开始重新上班。尹如琢亲自接送,外界早就传起了两人复合的消息。 两人下班,一到家就看到了坐在客厅里、一副严阵以待的尹润松。 “爸爸?” 尹如琢和赫胥猗都有些惊讶,老人家最近过得很充实,基本没怎么管两个人的事,今天突然不声不响地跑来,还真的有些奇怪。 “您怎么来了?” “哎呀,你们两人终于回来了,快来坐快来坐。”尹润松一边招呼两人,一边拿起茶几上的一份彩页宣传册,对着两人道,“我听说你俩准备去南极旅行,刚好有个开旅行社的朋友说最近开了一趟豪华游轮的极地旅游路线,今天路过就给你们送个宣传册。” 路过送旅行宣传册? 就算傻子也不会信。 尹如琢和赫胥猗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有明了和疑惑。明了的是尹润松醉翁之意不在酒,疑惑的是他真正的目的是什么。 “爸爸,我其实都联系好了。” 尹如琢在尹润松身边坐下,大致扫了一眼宣传册,发现旅行项目还不错,就是时间有点长,有将近二十天。 两人原本打算只去一周,这超出计划两倍了。 “哎呀,我知道你联系了什么,那些不行,玩得又累又不尽兴,我这个好,你和猗猗看看嘛。” 尹润松说着就把宣传册往两个人手里递,赫胥猗隔着尹如琢坐在沙发上,这时才看清宣传册上的内容。 “珍珠号?那艘号称坐在船里就能全方位观赏极地景色的豪华游轮吗?” 尹润松顿觉赫胥猗识货。 “没错没错,就算你们整天都待在船舱里,也能看遍南极的景色。不是我说啊,如琢都三十五岁了,猗猗你工作也忙,出去旅行就是放松的,不要玩得太累,对不对?” 尹如琢嘴角抽了抽。 “我还没有三十五。” 她比赫胥猗大八岁,也到了在乎年纪的时候。妻子正从青春靓丽进入到成熟风韵的阶段,她却开始老了。 “不也快了嘛!”可惜她的老父亲半点也不体谅女儿的心情,不停地强调她的年龄,“不是爸爸说你,一把年纪了还不知道体谅人,猗猗身体才刚好,怎么能参加那些高强度的活动呢?” “没有高强度啊,都不用走几步路。” “那不也冷吗?” “毕竟是去南极。” 尹润松大手一挥,一副和她没办法交流的样子,转而对赫胥猗道:“猗猗啊,如琢不懂事,但爸爸知道你一定识货。每天待在暖洋洋的船舱内,一转眼就能看到外面冰天雪地的美景,多有情趣?兴致来了喝喝酒,听听音乐,跳上一曲华尔兹,再做点开心的事……” 他一边说一边像是陷入了什么美好的回忆,目光悠远地道:“唉,想当年我和如琢妈妈和好就进行了这样一场美妙的旅行,也是在那时候有的如琢。你不知道,我和她妈妈原本都是丁克,但如琢出生以后,哎呀,我们发现小孩子也是很好的嘛,尤其是自己的孩子……” 这话题越说越偏,这目的越来越明显,两人要还不知道尹润松的企图,那就不是迟钝而是蠢了。 尹如琢和赫胥猗法律上可还没复婚呢,尹润松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孙女了。 赫胥猗连忙看了一眼尹如琢。 刚结婚那会儿两人都不想要,尹如琢是想要享受二人世界,她则是因为自觉和尹如琢没有感情,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孩子。后来,她倒是有想过以孩子为纽带重新联系起两人的,只是反而引起了尹如琢的反感。 至于现在,因为没有之前那么强的目的性,她一时也没想到那个方面,但听尹润松提出来,心中又隐隐有几分期待。 她和尹如琢的孩子,只是这样想一想就让人很开心了。 就是不知道尹如琢如今的想法,所以她也不敢先表达自己的意见。 万一尹如琢还是很排斥呢?万一她还是想要二人世界呢? 再说了,目前两人都没有更加深入的身体接触,万一尹如琢还不希望到这一步呢? 只见尹如琢眉梢微扬,一副了然又无奈的样子,也笑着看向了她。 “爸爸,你有话就直说吧。” 尹润松也不装了,在场都是聪明人,他已经把话说得那么明白,不差这最后几句。 “我就问你们,你俩究竟想不想要孩子?如果你俩确定不要,那我就死了这条心。如果最后还是要,赶晚不如赶早。不管你俩谁生,都要尽快了。如琢你身体虽然好,但再晚个几年也是有风险的。如果是猗猗生,现在这个年纪刚好,难道你要她拖到和你一样大再生吗?那多危险啊!” 孩子……尹如琢当然还是想要的。 早两年她是希望多过一些二人世界——虽然这两年也没过几天二人世界,但至少现在心意相通了,倒也算得上是个好的时机。 只是她年轻的时候把该做的事都做了,赫胥猗却刚好在事业上升期,她怕突然多出个孩子会绊住赫胥猗的脚步。 “猗猗……” “我觉得现在要个孩子也挺好的。” 赫胥猗看出尹如琢态度的松动,连忙表态。虽然不清楚对方还有些什么顾虑,但她希望自己不是这些顾虑之一。 尹如琢确认了她的想法,微微点头。 “爸爸,你让我们再考虑协商一下吧。” 这已经是尹如琢态度最模糊的一次了,尹润松顿时心中大喜。没有当面一口拒绝就是一种进步,他觉得自己很快就能抱到孙女了。 “好好好,你俩商量商量,不过要趁早啊,还要去医院做准备呢。” 同性伴侣打算要孩子,需要向正规医院提出正式申请。男同性伴侣因为需要使用人造子宫,申请流程更长也更麻烦,女同性伴侣只需要将其中一方的体细胞精子化,可以配合道具在家使用,所以方便不少。 尹润松快乐地走了,尹如琢和赫胥猗不禁相视而笑,却不约而同地暂时没有开口。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段时间交心多了,两人眼神交流的默契提高了不少,一来一往间已经明白了对方的打算。 “猗猗,你真的决定了吗?” “我其实一直都不排斥要孩子。” 尹如琢想了想,好像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但你还年轻,孩子可能会成为你的负累。” “一方面我不觉得自己年轻到没有办法对孩子负责的程度,另一方面也不觉得孩子会成为负累。而且我不是一个人,对不对?别的父母能做到,我相信我们也会的。” 尹如琢本来就是特别深思熟虑的人,尤其是面对一个活生生的生命,她想得当然更多。不过这些考虑里面并不包括恐惧,她一直都相信自己能够对孩子负责。 无论是物质方面还是精神方面,她都有这样的自信。 因为,当决定要这个孩子的时候,她一定是带着期待出生的。 “你说得对,那么,我们就好好准备一下吧。” ※※※※※※※※※※※※※※※※※※※※ 晚到了好几年的南极旅行。 第一百三十九章 赫胥猗当初因为和尹如琢在一起心理压力太大, 所以总是喜欢找机会独处。比起家里,她更喜欢待在学校图书馆,或者咖啡厅一类的地方。 假日比起和尹如琢待在一起, 也更喜欢去参加社团活动,或者和朋友聚会。 但现在, 她不仅彻底体会到自己家究竟有多舒适, 也彻底理解和喜欢的人一起悠闲地消耗时间, 究竟是多么愉快的一件事。 这片高端小区是景润开发的, 这栋房子很早就确定要作为尹如琢的新婚房,所以在设计细节上可以算无微不至。即使是之前赫胥猗需要使用轮椅行动,在屋内也没有太大的不便, 因为它考虑到了主人可能面临的各种情况。 负一楼是健身房, 负二楼还有一个酒窖,智能中央控制系统可以保证屋内不会返潮。 一楼主要是厨房、客厅、餐厅以及两间客房, 二楼除了一间主卧、衣帽间以外都是客房。 三楼大半面积被室内恒温泳池和阳光房占据,室内泳池使用了单面玻璃,阳光房的顶棚可以遥控打开。不管是夏日游泳还是冬日喝下午茶,都非常舒适。 三楼另外的部分就是作为琴房使用的阁楼,后面的窗户正对阳光房的小花园。 尹如琢过去不仅经常健身,也经常会去室内泳池游泳。对于这栋房子她花了很大的心思,当然也会物尽其用。只是当初赫胥猗似乎对房屋的其他区域都不感兴趣,日常只在卧室和客厅活动, 让她挺失落的。 不过赫胥猗拆掉石膏后的这段时间,算是跟着尹如琢把这些功能都用上了。 为了让赫胥猗尽快恢复,尹如琢每天都会带着她做做运动。有时候是利用健身房中的器具,有时候是去泳池游泳,有时候干脆就是玩游戏。 除了运动, 她们也时常在阳光房里喝喝茶,兴致来了一起去酒窖挑支酒,去阁楼来一曲四手联弹。 尹如琢在赫胥猗的教授和带领下,钢琴的技艺竟然进步了不少。她以前当过赫胥猗的老师,但当学生还是头一回,对两人来说体验都挺新奇的。 “不行不行,我输了,甘拜下风……” 尹如琢终于放弃了和赫胥猗飚手速的行为,举手投降。她原本以为只要不在乎技巧和感情,单纯拼速度自己还是能和赫胥猗比一比的。 可惜,业余和专业、凡人和天才到底是有区别的。赫胥猗察觉到尹如琢和自己较上劲,也渐渐起了好胜心。和谐的四手联弹被打破,紧接着是一连串狂风骤雨般的准确音阶,但节奏明显已经脱节。 赫胥猗见尹如琢认输,笑嘻嘻地停了手,有几分得意地道:“游戏、运动比不过你,弹琴还不让我赢一把吗?” 尹如琢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手指,苦笑道:“你赢了你赢了,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 赫胥猗听她说得又正经又幽默,伏在她肩头差点笑死。一边帮她揉手,一边问道:“明明弹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和自己的手过不去?” 赫胥猗的手指纤细修长,更重要的是柔软灵活得不可思议。每一次见到它们在黑白的琴键上翻飞,尹如琢都会有种难以言喻的心动。 这一次突然较劲,其实根本只是她为了引开自己的注意力而已。 “猗猗,医生说你的伤已经完全恢复,你自己觉得怎么样?” 伤筋动骨一百天,距离赫胥猗受伤已经过去三个月,恢复训练也做了不少。 赫胥猗以为尹如琢是在关心自己的身体,很自然地道“我感觉很好啊,就是左边小腿现在还比右边细一点儿,我都不敢穿裙子。” 尹如琢反握住赫胥猗的手,突然用脑袋蹭了蹭她的头顶。 “那我给你看看。” “什么?” 赫胥猗一时反应不过来,尹如琢却已经蹲到了赫胥猗脚边,伸手去撩她丝制的裤腿。 “我帮你看看还明不明显。” 左腿长久没用力,刚拆开石膏的时候看起来确实比右腿细了不少,不过经过这段时间的恢复,现在已经相差无几,也就赫胥猗自己还觉得不一样。 “如琢,等等……” 今天虽然不是休息日,但两人明天就要启程去旅行,这两天都在家里做准备,一直到下午才有点空闲。两人忙完洗了个澡,带了一瓶酒就上了阁楼。 尹如琢并不听她的阻止,反倒把她的左腿架在膝盖上,仔细检查了一遍。 “还好疤不明显。” 赫胥猗身上最大的伤口就是两处骨折处,疤痕也最大最深。幸好现在有祛疤的特效药,加上整形技术,没留下太明显的痕迹。 不过赫胥猗皮肤白,短时间内还是很明显的,这也是她不愿意穿裙子的原因。 被尹如琢捧着腿,赫胥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时不知道是该任由她检查还是该抽回来。 两人这段时间关系和谐,同床共枕、亲亲抱抱甚至是一起洗澡都很平常,就像当初两人刚结婚那时一样。不一样的是,那时候两人好歹在她半推半就下做些更亲密的行为,现在反倒一点儿都没有了。 赫胥猗偶尔会想,是不是尹如琢经历了太多,现在已经对自己没激情了。 当然,她不是说这种温馨平和的亲昵不好,她只是……只是有的时候比想象中的更渴望和尹如琢亲近。 她已经按捺了很久自己的这种冲动,但今天的尹如琢似乎有哪里不一样。 “还疼吗?” 尹如琢抚摸她小腿的动作像是蝴蝶绕着花朵般,轻柔迷离,带着暧昧的勾人。 “不疼……我早就好了。” “看来是我小心过度了。” 尹如琢抬头看向她,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她微微眯起双眼,其中紫色的瞳仁因笑容显得愈发深邃迷人,赫胥猗的手紧紧地抠着琴凳的边缘,喉咙微微有些发痒。 “如琢……” 她有些紧张地望着尹如琢,对方却带着笑容,一边凝视着她,一边缓缓低下了头。 当光滑的小腿被柔软触碰到时,赫胥猗只觉得大脑像是被麻痹了一般一片空白。 “我觉得我们该在旅行之前先演练一下。” 房子很大,可以演练的地方很多,可惜两人要去旅行,暂时不能每个地方都试一试。 这天晚上赫胥猗就收回了自己曾经的所有猜测,什么年纪大了,什么缺乏激情啦,什么温馨平和啦统统都是假象。 尹如琢不仅精力旺盛,而且饱含激情。她开始还又是开心又是激动地回应,甚至成功反击了两次,但后面就渐渐力有不逮。 她确实赢了钢琴,但输的领域又多了一项。 两人第二天一早飞港口,走之前还接到了宋锦绣和祝惜辞的电话。虽然没明确对她们说过自己的计划,但两人毕竟准备了那么久,又不是特地保密,最后周遭的人基本都知道了。 大家都十分体谅地没有掺和,就连最爱凑热闹的宋锦绣这次也没吵着要一块儿去。知道两人今天出发,一大早打电话过来祝两人旅行愉快,还要赫胥猗给她带特产。 赫胥猗挂了电话,随口问道:“南极有什么可以带回来的特产吗?” 尹如琢想了想:“我们这次去二十天,除了进入无人圈之后无法下船以外,中途还是会去一些陆上景点的。那边有村庄,肯定也有特产。” 赫胥猗昨晚太累,现在还困着,像是自言自语般道:“那就好,我还以为要给她带块冰回去。” 尹如琢好笑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困了就睡会儿吧。” 赫胥猗瞟了她一眼,嘴里嘟囔道:“都要怪你,今天就要出发了,还说昨天在家好好休息呢,原来都是阴谋。” 尹如琢得了便宜,宠爱地顺着她说。 “好,都是我的阴谋。” 她宠人是能宠上天的,赫胥猗对此深有体会。美丽温柔的大姐姐事事顺着你,这感觉别提有多美妙了。 赫胥猗想起昨天自己也不算吃亏,起码看到了平日里看不到尹如琢,眉眼一弯,显出一丝得意的模样,示意尹如琢附耳过去。 尹如琢疑惑地靠到她身边,湿润的吐息立时萦绕在耳边。 “昨天以前,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我碰你。” 尹如琢微微一愣,而后想起自己和赫胥猗处于特别关系的那段时间,自己确实有些抗拒她的主动。 “我当然没有不喜欢,”她显出一丝无奈,清了清嗓子似乎是为了掩饰尴尬,“只是那时候我总是在想,你那么做是不是为了讨好我,毕竟之前……你可从来没主动过,所以没办法专心。” 这个理由现在听起来有些让人哭笑不得,但对那种状态下的尹如琢来说,确实可以构成一大障碍。 赫胥猗听得有些心酸,摩挲着她的手背,带着歉意道:“我那时候确实想讨好你,但也真的是渴望亲近你。” 尹如琢点了点头。 “我明白的,所以这一次,我们就把曾经那些不愉快都遗忘在过去吧。” 巨大的铁鸟冲上天空,向着这一趟愉快旅途的起点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就在下一章结束吧,番外有点多。先是主角组,然后是祝宋,再是影后小狼狗,会在后面标注出来的。 第一百四十章 巨大的豪华游轮行驶在苍茫的大海之上, 偶尔撞碎几块浮冰,发出尖锐的破冰挤压声。 珍珠号上有几间顶级船舱,四面以及顶部都能打开, 里面是单向透明的玻璃,坐在温暖的船舱里就能欣赏到外面的景色。 南极这个时间处于极夜,越往极点开, 天色越黑。极夜期间来极地旅行的好处就是能见到极光,此刻天边就挂着如同幔帐一般的曼妙光幕。 温暖的房间内一片安静,洁白柔软的羽绒被中缓缓伸出一只手, 摸索着找到了床头柜上的电子钟。 “唔……几点了?” 迷迷糊糊的声音从床的另一边传出,修长的手将电子钟抓进被窝看时间。 “八点十三分。” “早上还是晚上?” 游轮上的生活实在是太堕落了, 加上外面天色没有变化, 两人还真有些醉生梦死不知岁月的感觉。 “早上。”尹如琢把电子钟扔到枕头边,又搂回了赫胥猗,哑着声音道,“可以再躺会儿,上午有音乐剧演出,下午有酒会,想要参加吗?” “嗯~不要了。” 游轮上的生活不能说不丰富, 即便是暂时不能上岸, 船上也会安排节目。再不行还能游游泳,健健身, 玩游戏唱歌应有尽有。 两人相当于是来度蜜月的, 又不是爱热闹的人, 除了观光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房间。反正想要看风景的话里面什么都看得见, 甚至还有一架双筒天文望远镜可以观星, 两人实在没必要去舱外吹冷风。 舱外天寒地冻, 舱内温暖如春。两人抱成一团陷落在柔软的圆形大床里,谁都没有要起床的意思。 “那要叫早餐吗?” “嗯……”赫胥猗歪着头靠在尹如琢的手臂上,半眯着眼沉吟着,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又睡了回去。 “猗猗?” 尹如琢亲吻她的额角,像是为了唤醒沉睡中的睡美人。 赫胥猗没睁眼,伸手捧住尹如琢的脸,半睡半醒间仰头准确地亲吻了她的唇角,嘴里含糊地嘟囔道:“早餐之前先吃个甜点……” 尹如琢搂紧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发现赫胥猗放开之后也挺小色·迷的,颇有当年初见的“剽悍”之风。 “你可要想好了,到底是先当甜点还是先吃早餐。” 赫胥猗听出她的言外之意,顿时清醒了大半,连声道:“我们叫早餐吧,我肚子饿了!” 早餐在十分钟后就送来了,两人趁着这段时间简单洗漱了一下,在沙发上就着小餐桌解决了早餐。 她们两个原本都是作息很规律的人,生活习惯也非常良好。结果这后半段的旅行一开始都变成了舱里宅,待在船上的时候基本没出卧室。 尹如琢仰躺在沙发上看杂志,赫胥猗则侧横着身体,半趴在她胸口上操作手机。她不是在玩,而是这边信号时好时坏,她趁着有信号赶紧看看公司有没有什么事,处理一下堆积的事物,再和家里人、朋友们报个平安。 宋锦绣问她有什么好玩的,她想了想发现这两天旅途光和尹如琢宅一块儿,有事没事就“交流交流”感情,其余真没做什么。 “我们这样是不是太宅了?” 她一边随口问尹如琢,一边却给宋锦绣回了消息,说前几天看到了一群企鹅超级可爱啦,说路上遇到一小群座头鲸在虎鲸的嘴里救海豹啦,说乘坐雪橇去冰屋吃午餐啦,还有极光如何如何绚烂,直把宋锦绣说得恨不得立即也来南极旅趟游。 尹如琢眼睛也没抬,翻了一页极地旅行指南杂志,幽幽地道:“我们跟着定制的项目走就好了,至于在船上的时间,想怎么过就怎么过嘛。我们可是带着造人任务出来旅行的,比起应付其他人,我更喜欢和你一起待在船舱里。” 尹如琢第一天就被船上其他乘客认出来了,然后就时不时有人过来搭讪。虽然这是豪华定制旅游项目,每个家庭都有专门的团队负责,但坐得总是同一艘船,只要出去溜达总能遇到。 这算是作为名人的苦恼,其实能参加这趟旅行的非富即贵,人家大多只是想交个朋友,只是尹如琢这一回确实是抱着旅行放松以及造人的想法来的,一点儿不想应酬别人,这才干脆躲了起来。 “尹总那么受欢迎,不是挺好的吗?”赫胥猗不禁想起刚上船时的场景,调戏尹如琢般道,“这次我是真切地意识到你有多受欢迎了。” 尹如琢的美貌虽然十分受赞誉,但大概是她的身份和气势都强于大多数人,美得又比较有侵略性,九诸内还真没什么人热烈追捧她的外貌。 但这船上的国外友人们要直白得多,结交尹如琢除了因为她的身份以外也是因为她的外表,完全不吝啬赞美之词。 尹如琢扔了手里的杂志,抱着赫胥猗往上挺了挺身,半坐起来。 “找我说话的大多是些中年绅士贵妇,好歹是为了生意买卖。你怎么不说那些找你搭讪的青春少年?叫什么来着,雷瑟?雷德?” 说起这件事,赫胥猗还觉得好笑。两人刚上船时虽然不少人认出了尹如琢,但大多不清楚她和尹如琢的关系。有些眼力劲的能看出她们是一对,当然也有那种看不出来自讨没趣的。 其中就有这样一个少年,大概才十五六岁左右,欧罗巴某小国的公爵长男,对赫胥猗温柔大方的气质以及异国风情的样貌惊为天人,说想邀请她去自己国家玩。 尹如琢当时正被人拦着聊了两句话,结果转眼就见到赫胥猗被一个金发小男孩纠缠住,立即过去宣誓了一遍主权。 没想到人家小男孩子不在乎,知道两人还没结婚,扬言要公平竞争,差点把尹如琢气死。 赫胥猗想到这件事就觉得好笑,乐得差点没在尹如琢怀里打滚。当时尹如琢虽然看起来淡定从容,但赫胥猗还是发现了她的恼怒和醋意。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尹如琢这么可爱的反应,和过去那种大度的表现全然不同。 “人家就是个小孩子,比我小八九岁呢,没想到你竟然会吃醋。” 尹如琢显出了一丝别扭的神情。 “你也比我小八岁……不过我才没有吃他的醋,你不过和他说了两句话而已,我哪有那么小气?我年龄都是他的两倍了,和他这种不成熟的小毛孩计较什么?” 赫胥猗听她话里话外纠缠年龄,脑子里突光一闪,用手指划拉她裸·露在睡衣外的锁骨,试探道:“如琢,你不会是在在意年龄的事吧?” 尹如琢抓住赫胥猗作怪的手,垂眼望着她的脸,好一会儿才叹气道:“我老了……” 赫胥猗这次真的是惊呆了,看着眼前这张依旧美得妖孽的面容,哭笑不得地问道:“你怎么会这么想?别说外表看不出来,单说年纪那也不叫老啊。是我让你没自信还是怎么样?看来我每天都得夸一遍你的美貌,并且告白一遍才行。” 尹如琢被调笑了,作出微恼的样子。 “你有十五六岁的小男孩喜欢,当然不能理解我的恐慌。你不知道,爸爸天天提我的年纪,静怡还跑来说觉得自己老了,她都那么有危机感,我难道不应该担心吗?” 尹如琢说得那么坦白,赫胥猗就知道了。她虽然有点在意,但到底是豁达的,生老病死这种事又没办法改变,太在意那就是庸人自扰。 “好啦,那我平时多陪你做做锻炼和保养,”她说着摸了摸尹如琢的脸,感叹道,“有这样的皮肤说自己老,真的很过分了。” 尹如琢这才露出笑容,抱着她亲了一口。 “你刚才说每天都夸一遍我的美貌,每天都告白一遍,我觉得很好,恩准了。” “那也得有来有往。” “我平时表达得还少吗?” 赫胥猗环住她的脖子凑上去,笑道:“可以再多一点。” 尹如琢当然是满口答应,赫胥猗却想起她刚才的话。 “没想到静怡也在乎年纪,我看她自信洒脱,以为不会在意这些呢。” “再怎么自信洒脱都还是俗人,我会在意静怡当然也不能免俗,她比狷狷大十岁呢。” 赫胥猗一想也是,感叹道:“真奇怪,我们姐妹俩怎么都是老少配?” 她还记得当初妹妹知道自己要和尹如琢结婚,火急火燎跑回来说不想她嫁给大十几岁的老女人呢。 “你不满意吗?” “哪里哪里,我满意死了,对自己过往不珍惜的行径后悔万分。” 尹如琢听她玩笑般提起过去的事,心中已经没有纠结,却故作发狠地吻向她,含糊道:“那就让我好好惩罚惩罚你,免得你又不乖。” 两人半点不嫌腻歪,整天在房间打滚,胡乱说些话,搂搂抱抱就又是一上午。 透明的舱顶外是漆黑的夜空,除了灿烂绚丽的极光外还遍布璀璨的明星。 珍珠号沿着南极洲厚厚的冰岸缓缓行驶,在人迹罕至的南极冰洋之中继续着它的旅途。 ※※※※※※※※※※※※※※※※※※※※ 有钱人的生活就是如此朴实无华且枯燥。 这是碎碎完结得最快的一篇文,撒花,番外争取这个月写完,能双更就会双更的。 预收了快一年的《胭脂错》也终于要在3月9号开了,这是个别扭魔教少主年少退休养童养媳的故事,大概就是一边种田一边解决过往的纠葛一边谈恋爱的日常,喜欢的可以先收藏! 初遇 今天是在燕京十分有名望的赫胥谨伯爵的生日, 邀请了不少贵族名流。 赫胥庄园是燕京附近最大的一个庄园,不仅风景优美,而且建筑设施十分古典精美, 广受名流追捧。平日这里只会出租部分区域,这次主人六十大寿, 对宾客开放了全部设施, 不少人都以能受邀参加为荣。 九诸巨贾尹润松以及妻子奥莉薇娅也受邀参加, 一同参加的还有两人的独女, 之前很少出现在公众场合的尹如琢。 尹如琢刚满十八周岁,目前就读于国际大学。与作为风云人物的双亲不同,她平日十分低调, 只有肖似母亲的美貌流传在外, 这还是她第一次出现在别人家的宴会上。 商人的地位早已不同以往,尹润松凭借其敏锐的商业直觉以及强硬的手腕, 渐渐在一众资本里崛起,成为了让人越来越无法忽视的存在。 对于他的继承人,外界也十分好奇,只是尹如琢一直被家里人保护得太好,至今只有几张零星模糊的照片流传出来。 尹润松一家俊男美女出现在宴会上时,立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赫胥谨也给足了面子,并未因为他没有贵族的头衔而轻视怠慢他,带着长孙赫胥猗一起来招待三人。 十八岁的尹如琢外貌上完全继承了双亲的优点, 个子高挑,五官精致,尤其是因混血产生的独特的紫色瞳仁,尤其惹人瞩目。 赫胥谨六十岁仍然精神矍铄,身姿笔挺, 是一位气质优雅的老绅士。他的身边站着十岁的孙女,长得乖巧可爱,举止也是落落大方。 尹润松先是携妻女恭祝赫胥谨长命百岁,寿比南山,闲聊了两句后着重介绍了女儿。 赫胥谨笑着看了尹如琢一眼,摸着胡子道:“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好名字,好孩子。” 他说着轻轻拍了拍身边孙女单薄的肩膀,温和道:“说来也巧,这是我的大孙女,单名一个猗字,绿竹猗猗的猗。” 赫胥猗穿着纯白色的小礼裙,梳着公主头,笑容甜美又得体,向着尹润松夫妻以及尹如琢问好。 她年纪虽然小,但显然很早就开始接受贵族教育,礼仪方面丝毫找不出错处,面对众多比她年长的人也没有一丝怯意,待人接物极其成熟,也难怪伯爵不带儿子媳妇在身边,偏偏带了长孙女。 反倒是已经十八周岁的尹如琢,跟在父母身边多时,一直像融入不了这片热闹般,神情淡漠,不苟言笑。 不知道的以为她自视甚高,放不下架子,拿自己当高岭之花,但作为尹如琢的父母,尹润松和奥莉薇娅是知道的,女儿根本不是冷淡清高,而是内向紧张。 在礼教方面,尹如琢当然是没问题的,可惜必须两人点一下做一下,看起来像是不情不愿的模样,完全没有赫胥猗那种如鱼得水的自在从容。 尹润松不禁有些后悔这些年把女儿保护得太好,结果现在能力虽然不错,但面对人情世故总手忙脚乱。 赫胥猗问完好就不再打扰长辈们谈话,仰头望着站在一旁,视线不知道放在哪里,像是在走神一般的尹如琢身上。 九诸贵族之中和外国人联姻的人不多,赫胥猗还是第一次见到像奥莉薇娅以及尹如琢这样高挑的女性,也是第一次见到拥有这种美貌的人,不免就多看了几眼。 尹如琢全程跟在父母身边,没说过任何一句多余的话,做出过任何一个多余的表情。 赫胥猗没忘了礼数,很隐晦地打量着她。她年纪虽小,阅历可不少,暗暗比较了一下至今见过的那么多人,发现还真没有见过比尹如琢和奥莉薇娅更美丽的女性。 尹如琢不擅长人际交往,今天出来就是本着少说少错,父母怎么说,她就怎么做的想法来的。等到尹润松没再抓着她回答赫胥谨问题时,她终于松了口气,然后渐渐的……就走神了。 宴会太热闹,她实在有些不适应这样的环境,心里还惦记着要交给老师的论文有没有什么纰漏。结果走神走着走着突然发现有哪里不对,一低头就看见对面那个可爱的小女孩正凝望着自己。 她的目光并不强烈,被发现也没有丝毫的惊慌窘迫,反而露出甜甜的笑容,友善地向她点头。 尹如琢没什么亲密的同龄友人,对小孩子更是没太多经验,脑中思考着是不是该回她一个笑容,可惜面部神经就是不听使唤,僵了好一会儿后偏开了脸。 她实在是放不开,最终选择了逃避。 人际交往对她来说就像是一个未知的领域,没有确切解的命题。一方面是不喜欢,一方面她也是觉得没有必要。 尹润松和赫胥谨分开之后,看着放不开的尹如琢,无奈地摇了摇头。 “如琢啊,不是爸爸批评你,可你看看人家十岁的小姑娘都比你落落大方。” 奥莉薇娅挽着丈夫的手,听他教训女儿,微微拧起了眉头,却没有反驳他的话,只是对着尹如琢道:“如琢,爸爸和妈妈还要去应酬,你要是不喜欢就去那边角落坐一会儿,吃点东西,休息一下。” 大厅角落有休息处,不过现在宴会才刚开始,大家基本都在攀谈,还没什么人过去。只偶尔有些小朋友去那里拿吃的,倒不失为一个安静的好去处。 尹如琢到底只是不擅长应付人而不是胆小,点点头朝着角落走去。 等女儿一走,奥莉薇娅就忍不住开始埋怨丈夫:“不是说好不拿如琢和别家孩子比较的吗?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尹润松这才明白妻子支开女儿是要和自己秋后算账,顿时大叫冤枉。 “我们当时约定好不拿孩子和别人比较是怕打击她的自信心,可是你看看如琢,她是不够聪明做不到这些吗?她就是太聪明了,觉得没必要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那如琢确实很聪明。” “再聪明也得懂得人情世故,人际交往。她要是愚钝,我拿她当宝贝祖宗供起来就完了。可我的女儿是个天才呀,我手里的事业将来是要交给她的,现在不严厉一些,她将来是要摔跟头的。” 他说完叹了口气,后悔不已的模样。 “看她小时候内向,本来没指望她承担这些,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就好了,谁想到她会喜欢我的老本行呢?” 奥莉薇娅原本也试探着培养过女儿在演艺方面的兴趣,可惜尹如琢是个头脑派,又特别不爱抛头露面,最后作罢了。 “唉算了算了,你们不是有句话吗?一口吃不成胖子。她在圈子里又没什么朋友,第一次肯定要不自在的。今天不要太勉强她,你先私下帮她结交一些朋友,以后再来这种场合她就有话聊了。” 也只能这样了,刚带女儿出象牙塔,任重而道远。 尹如琢现在倒是没父母想得那么多,默默坐到角落边,稍稍喘过一口气。 对她来说,这种场合可要比学习和工作折磨人。数据是清晰的,但人……是暧昧且混沌的。 她并不是因为太愚钝摸不清他人所想才排斥这些,而是因为时常能看懂而觉得厌恶。 尹如琢很努力地想要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然而无论是气质还是外貌她都不是能让人忽视的存在。 她只是坐了一小会儿,身边不远处竟然不知不觉聚集了不少小朋友,一看就是贵族出身,年纪虽然不大,但各个都少年老成。 尹如琢明显感觉到这些孩子在关注自己,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离开的时候,有一个男孩像是被选举出来般,雄赳赳气昂昂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喂,你是不是就是那个尹润松的女儿啊?” 男孩看起来不过八九岁,但态度傲慢眼高于顶,对比自己年纪大的尹如琢完全没有一点儿恭敬的意思。 尹如琢听他直呼自己父亲的名字,眉头更是紧锁。她自觉根本没去招惹过这些孩子,实在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来找自己的麻烦。 “你有什么事吗?” “我叫贺孟伟,我爸爸是贺凤鸣侯爵,就是九诸只有三位的那个世袭侯爵,你知道的吧?” 尹如琢并不认识这些所谓的贵族名流,非常诚实地摇了摇头。 “我不认识。” 贺孟伟傲慢的小脸上显出一丝被愚弄了的恼怒,而又嘲讽地道:“也对,尹家又没有贵族头衔,不在同一个圈子里,平日根本没有认识的机会,不能怪你孤陋寡闻。不过我劝你还是记一下比较好,今天算是我免费给你上一课。” 他说着指了指身边几位同样不可一世的男孩,气势十足地介绍了起来。 最低也是男爵家的长男,贺孟伟得意洋洋地介绍完,看着尹如琢道:“怎么样,知道了吧?” 尹如琢颇为认真定听了一遍,非常诚恳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然而,她说完这句之后再没别的表示,转过头不再理会几人,像是他们都不存在一样。 贺孟伟顿时怒了,几步上前对着尹如琢道:“就这?” 尹如琢知道贺孟伟是来找她麻烦,彰显他贵族身份的同时羞辱她。她只是不知道对方究竟为什么要这样做,也不知道对方究竟期待自己能给出什么样的反应。 如果是成年人,她多少还能猜出一些他们的目的,可是小孩子的想法太混沌蒙昧且没有逻辑,她觉得可能对方也不知道究竟想自己给出什么反应。 尹如琢突然站起了身。 她个子高挑,神情淡漠,一起身高出贺孟伟一大截,顿时把几个孩子吓得退了几步。 “你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贺孟伟一愣,一时也有些茫然,身边几个孩子窸窸窣窣地轻声讨论,好一会儿才得出了一个结果。 “我要你为看不起我们这件事道歉。” “我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们?” 尹如琢愈发不解和疑惑,余光看到距离几人不远处还站着一位青年。她隐隐有些印象,因为对方是她的高中同学,赵舫。 赵舫是伯爵长子,赵家不久前还来尹家提过亲。 “哼,你爸爸仗着有几个臭钱就不将我们贵族放在眼里,你又是这样目中无人的态度,难道不是看不起我们?说到底,你们尹家不过是区区一介暴发户,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们。九诸的贵族,哪一个没有好几百年的底蕴,你以为你算是什么东西?” 难为八九岁的孩子能流畅地说出这么一长串似是而非的话,尹如琢心中叹气,胸口莫名有些郁结,眼眶也微微发起了酸。 对方不过是一群小孩子而已,可她能条理清晰地和同事导师辩论专业上的事,却一时没办法反驳这些孩子。 因为她从来没遇到过这样荒唐的场面,也从来没想到自己需要和几个孩子对峙。 她这样一想就觉得有些委屈,要不是父亲一定要她来这里,现在她大概已经检查完自己的论文,让导师帮忙修改了。 可现在,她却不得不面对这些莫名其妙的孩子,甚至还不知道要怎么反击他们。 因为不管她说什么,单是与几个孩子争论这一点,就足以被人非议。 但她也绝不想为自己没有做过的事道歉。 尹如琢居高临下地看着贺孟伟,唯一能够想到的办法就是离开。然而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白色小礼裙的女孩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走来。 “你们在做什么?” 赫胥猗很早就发现了这边的异样,因为尹如琢实在是太惹眼了,她和尹润松分开的时候赫胥猗就已经注意到。 贺孟伟是个刺头小憨憨,赫胥猗不太喜欢他,所以当发现他带着一帮小弟靠近尹如琢的时候,她就留了个心。 事实证明,憨憨就是憨憨,她远远看到尹如琢的表情就知道这个憨憨要给爷爷的生日晚会惹麻烦了。 作为爷爷最信任的孙女,她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发生! “猗、猗猗?” 贺孟伟见到赫胥猗,气势顿时弱了一筹。赫胥猗虽然看着温温柔柔的,但他知道对方特别有主意,更不喜欢别人仗势欺人。 “不用你管,这是我和她的事。” “怎么不用我管?你和如琢姐姐都是我爷爷的客人,我当然要管。你们为什么围着她,是不是因为如琢姐姐好看?” 小男孩脸皮薄,顿时恼羞成怒。 “才不是呢!我才不喜欢她这样的,我是因为她看不起我们……我、我要她向我们道歉!” 赫胥猗虽然不清楚两方之前交谈了什么,但知道是贺孟伟几人主动来招惹尹如琢的,看不起这件事从何说起呢? “如琢姐姐什么时候看不起你们了?” “她无视我们。” “她无视你们就不会和你们说话了,我看你是无理取闹。” 贺孟伟被赫胥猗一番抢白,顿时小脸涨得通红。 “我怎么无理取闹了?放过去她这样的平民还得给我们磕头呢!” 赫胥猗脸色一变,显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果然是你故意找如琢姐姐的麻烦,贺孟伟,你太幼稚了。” “我怎么幼稚了,我这是为了维护我们贵族的荣光和尊严!” “贵族的荣光和尊严就是从让人下跪得来的吗?” 贺孟伟咬牙道:“我没有这样说,可是贵族就是贵族,我们传承了好几百年,拥有丰厚的底蕴,当然该比别人更高贵。” 赫胥猗看着她冷哼了一声。 “人生来哪有贵贱之分?你们现在的荣誉全是优秀祖先的遗泽。别说你们这个年纪是否为人类社会做过什么贡献了,你们今天能出现在我家也不过是因为你们的父母。沦落到以奚落他人来寻找骄傲和存在感,你们还真是为家族争光。” 贺孟伟虽然是侯爵之子,但赫胥猗可不怕他。她尤其看不惯对方盛气凌人的模样,拉着尹如琢的手道:“如琢姐姐,我们不要理这些不懂事的小鬼了,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尹如琢一个没注意被小女孩柔软的手拉住,不知为何心中竟有一股暖流流过。 赫胥猗的话听起来算不上什么独到的见解,难得的是从她这个年纪这个身份的小女孩口中说出。尹如琢明白她是来为自己解围的,心中不禁生出感激之情。 正如父亲所说,她还比不上这个小女孩。 尹如琢被赫胥猗拉着走了一段路,这才轻声道:“赫胥小姐,谢谢你。” 赫胥猗大概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叫,捂着嘴咯咯笑道:“我才十岁,如琢姐姐你这样叫太正经啦,叫我猗猗就好了。” 尹如琢微一犹豫,改口道:“谢谢你,猗猗。” 赫胥猗没有放开她的手,满脸都是明媚的笑容。 “不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你不要理那些男孩子啦,他们太幼稚了。” 尹如琢点点头又摇摇头。 “其实,我的态度也不够和善……” 她知道,自己冷淡的态度进一步激怒了几个小男孩。 “什么呀,本来就是他们没事找事。不过,姐姐你好像确实不太喜欢笑,我到现在都没见你笑过呢。你长得那么好看,笑起来一定更好看。你要是刚才对他们笑一下,他们可能连自己姓什么都忘记了。” 尹如琢知道自己被一个小八岁的女孩安慰了,难得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但很快又消失在了嘴角。 “我只是有点紧张……今天之前我还没来过这样的场合。” 赫胥猗满是惊讶——她从小跟在爷爷身边,对这样的场合见惯不怪,实在无法相信尹如琢这个年纪了竟然还是第一次。 尹如琢看出了她的想法,勉强笑了一下。 “我不太喜欢也不太习惯人多的场合,我的父母过去也不会勉强我,只是现在……” 赫胥猗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大家族的孩子嘛,肯定要习惯这些的。 “如琢姐姐,我教你一个我的办法吧?”赫胥猗神秘兮兮地凑到尹如琢身边,招手让她附耳过来。 “嗯?” 身形高挑的少女不得不弯腰,听十岁的小女孩用悄悄话给自己传授经验。 “我经常被爷爷拉出来登台演出,开始我也好紧张。后来我就告诉自己,紧张的时候就努力微笑,只要别人看不出我紧张,那我就不是紧张。后来我就在镜子面前练习,看自己笑得哪个角度最好看,最有说服力。反正面无表情是一个表情,笑也是一个表情,同样是扑克脸,笑容就让人找不出可以诟病的地方了嘛!” 可是能做到在紧张的情绪下露出笑容,本身就是很厉害的事了。 尹如琢望着赫胥猗得意的小脸若有所思,点点头道:“我会试试的。” 赫胥猗竖了个大拇指,一副“我好看你哦”的表情。 “爷爷又要拉我去给大家表演了,如琢姐姐你就站这里吧,我看得见你。” “嗯。” 尹如琢放开她柔软的小手,心中不知为何竟隐隐生出几分失落。对方朝她挥了挥手,然后朝着大厅中央的一架钢琴走去。 她走得有些急,但半点没失了贵族小姐的风范,面对围观的宾客丝毫不怯场,提着裙角行了礼,然后款款朝着钢琴走去。 尹如琢离大厅中央并不近,不过她个子高,又被赫胥猗带着站到了楼梯上,能清楚地看到赫胥猗的情况。 当然,对方也能看到她的。 小女孩坐在明显有些过高的琴凳上,小手起势放到了琴键之上。 尹如琢不知为何竟然觉得有几分紧张,赫胥猗却在这时转头看了她一眼。 依然是甜甜的笑容,尹如琢这时才隐约发现,小女孩下牙床上还缺了颗牙——这足以看出对方究竟把自己的笑容掌握到了什么地步,才能在笑的时候掩饰住不太美观的缺牙。 她看到了小女孩望着自己的目光,自信、张扬又隐隐带着几分鼓励,而后,悠扬的琴声从她指尖流泻而出。 尹如琢莫名觉得,今天这一番经历在很长时间里自己都不会忘记,甚至,它还可能改变了一些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没想到第一个番外就写超了。 怀孕 尹如琢和赫胥猗商量后最终决定还是由赫胥猗先怀这一胎, 一方面是因为尹如琢到底是比赫胥猗忙一些,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尹如琢早就在医院备案过,利用体细胞制作性细胞的周期更短。 经过共同的努力, 赫胥猗在南极旅行中顺利怀孕,回来没多久就正式进入了养胎阶段。当然, 她的养胎可不是什么都不做在家待着, 照样上班下班, 朝九晚五。 只不过两人开始注意饮食和作息, 尹如琢尤其紧张。 两人都是第一次当母亲,难免有些手忙脚乱。尹润松派了王婶过来帮她们把关,两人的生活这才渐渐回到了正轨。 第五周开始, 赫胥猗的孕吐反应强烈起来, 尹如琢班也没办法安心上,最后干脆把工作带到了精琢处理。前三个月是危险期, 尹如琢一方面怕一起睡会磕磕碰碰,一方面又怕晚上不在她身边出点什么事没有个照应,最后让人在卧室里加了个单人床,分床不分房。 一直到三个多月后确认胎儿坐稳,两人才松了口气。尹如琢终于睡回了自己的床,赫胥猗也终于有个怀抱能靠靠。 “我觉得应该大力推广人造子宫,解放女性才对。”尹如琢摸着赫胥猗已经微微凸起的肚子,突然像是异想天开般道, “既然已经在技术上没有难关,那么就应该逐渐普及,国家政策也该慢慢放宽。” 赫胥猗好笑地握住她的手。 “毕竟当初只是为了杜绝代孕的情况,而且还涉及到了人伦问题。” “让男同性伴侣能够获得孩子的时候谈人权,为什么解放女性的时候要谈人伦?明明可以造福社会大众, 起码在法律上不该区别对待。”尹如琢最近因为赫胥猗怀孕神经比较紧张,想一出是一出,“我觉得议会应该把这个提上日程好好讨论一下,于国于民都是有利的。” “不是还有资金问题吗?这是国家出的补贴,扩大人群的话政府会负担不起,自己出钱又不是人人负担得起。不限定条件,这就会成为有钱人的特权,你说大家会高兴吗?” 尹如琢却笑了一下。 “其实我已经问过了,现在之所以贵就是因为数量少,如果普及开来形成规模,成本会大幅度下降。景润可以给予技术和资金的支持,再加上基金会的补贴,一定能做到九诸人人负担得起。” 赫胥猗发现她越说越有谱,不像是一时兴起的模样,态度也认真了起来。 “你真的这样想?” “那是当然,就算女性有怀孕的能力,但也没有必须要遭这种罪的义务啊!” 有些事不落在自己头上还真的无法切身感受,就像她们两人,一直在准备怀孕要孩子的阶段都没考虑过这些事,直到被磋磨了四五个月才知道孕妇究竟有多苦。 赫胥猗难受,尹如琢就掉眼泪,夜里辗转难眠,想着想着就想到了这些事。 愿意自己怀孕的当然没问题,但她觉得果然还是应该给人选择的权力——她就不愿意自己或者赫胥猗为了要孩子遭这个罪,因为明明有了解决问题的技术。 “可还是会有其他复杂的社会问题,如果技术被滥用,后果不堪设想。普及的话,管理成本难免会增加,我想上面一定也是考虑到这些。” “那肯定是各方各面都要划分清楚才能推进,也不可能一蹴而就。我就是有这么个想法,也知道目前不可能推广,毕竟很多人除非万不得已,否则还是觉得自己怀的孩子才有感情呢。” 人的心理有的时候确实非常微妙。 赫胥猗确定尹如琢虽然有这样的想法,但还没失去理智,放下心来,笑道:“那这些都是将来的事了,就算现在开始提上日程,我们也不一定能看得到推广那一天呢。我们现在还是先把我肚子里的小丫头顺好毛,别让她太折腾我。” 毛肯定是顺不到的,五个月肯定还没长毛,尹如琢只能每天对着肚子告诫里面的小丫头要乖乖的。五个月之后,赫胥猗的肚子开始吹气球般大了起来,这也增加了她的负担。 一久坐,她的小腿就会开始浮肿,幸好尹如琢有事没事就去精琢一起办公,时常帮她做按摩,有时候干脆就帮她把工作都做了,减轻了她不少负担。 赫胥猗还挺庆幸是自己怀孕的,因为她可没自信在尹如琢遭遇同样的事时自己能照顾好她。起码工作方面的事,她就完全帮不上忙,只能干着急的滋味绝对不比现在好受多少——其实她现在除了偶尔腰酸腿肿,日子过得还挺不错的。 办公室加了张舒适的沙发床,不舒服的时候她就来上面躺一躺。在过去,她是绝对不会把腿杠在任何凳子、桌子、茶几上的,而现在这几乎成了她每天必做的动作,否则血液循环不畅,双腿必肿。 其实过了这段时期,这些症状已经慢慢在减轻了,最严重的时候腿上摁一下,皮肤都不能立即弹回来。 那时候尹如琢帮她揉腿,揉着揉着眼泪就滴了下来,多愁善感得好像她才是怀孕了的那个。赫胥猗刚开始看得心软又感动,后来次数多了还觉得有点好笑。 尹如琢在她面前确实和在外面很不一样,过去是这样,现在更是这样。那时候的尹如琢还多少有点“偶像包袱”,现在反正是打开了心房,暴露出了本性,倒是让赫胥猗慢慢回想起了以前的事。 “如琢,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发生的事吗?” 尹如琢一直认为赫胥猗对十岁时候的事没什么印象,一边帮她揉腿,一边问道:“你生日那回吗?” “才不是,是我爷爷生日那回。” 之前尹如琢隐约提过几次,因为觉得赫胥猗不记得,她也没详细说,这还是第一次听赫胥猗提起。 “我当然记得了,怎么,你想听吗?” 赫胥猗示意她不用再捏,尹如琢擦完手,躺到她身边,搂住她。 “我最近好像有梦到那时候的情景,但也不知道真的是那样,我想起来了呢,还是自己美化了一通。” “那你说来听一听。” 两人对了一遍回忆,只有细节的地方有略微的差别,这让赫胥猗十分开心。 “你原先说自己惦记十岁的小女孩我还不相信,现在看来是真的了。” 尹如琢哭笑不得地连连摇头。 “你这顶帽子扣得太大了,我可没有那么丧心病狂。那时候只是觉得你很特别很有趣,也很让人向往,主要还是后来……” 后来,赫胥猗家出事,尹如琢一直在暗地里帮助她。 “你那时候别默默帮我就好了,没准我一感动,立即以身相许了。”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以赫胥猗那时候的心理和精神状态,大概会觉得自己被施舍了,隔阂肯定也少不了。两个人都明白这一点,只不过赫胥猗回想之前种种,忍不住就产生了这样的幻想,而现在她最大,尹如琢当然得顺着她的意来。 “是我不好,不该畏手畏脚,纠结于年龄,怕被人说老牛吃嫩草。” 其实尹如琢那时候都不知道自己对赫胥猗慢慢产生了别样的感情,更别提思考这些了。 赫胥猗也知道,但还是被她逗笑了。 “不过我十岁的时候还是蛮可爱的吧?” 尹如琢点点她的鼻头:“狡黠又耿直,是非常可爱。” “其实那时候我就觉得这个大姐姐真好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不爱笑。” 尹如琢回想起过去的事,感叹道:“我后来也说过吧,其实我没看起来那么从容,也没看起来那么有能力。那时候的我很软弱,喜欢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赫胥猗深表赞同地点了点头:“否则你也不可能被贺孟伟那个外强中干的小屁孩说得哑口无言了。” 尹如琢想起这个人,笑道:“我说他怎么会乖乖被你怼,原来他从小就喜欢你。” 贺孟伟虽然是个憨憨,但现在想来比张景宣还是要强不少的。那件事过后他说要追求赫胥猗,还真来精琢跑了几趟,被保安赶走了。 贺凤鸣怕他惹祸,又给送回国外去了。 赫胥猗不想提他,但想到了另一个人。 “那个赵舫那时候就向你提过亲了吗?贺孟伟虽然憨,但也不可能什么前因后果都没有,就没事找事去招惹你,我看还是他在一边使坏。” “现在也不知道了,不过赵舫这个人确实心胸狭隘小肚鸡肠,不知道后来怎么被沈融雪看上的。” 赫胥猗想起这件事还心有余悸。 “我记得他被判终身监禁了,那亲王……” 沈融竹继位,原本的三王女沈融雪就不再是王女了,封了一个亲王,据说现在在燕京郊外的山上隐居。 “我们不要去管这些事了,沈融竹和我保证过她不会再做什么,”尹如琢察觉到话题有些严肃起来,立即话锋一转,“医生说最后这两个月要格外小心,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再帮你揉揉。” 还能有哪里不舒服?除了腰腿就只有胸口了。 在孕激素的作用之下,赫胥猗已经升了一个罩杯。 “没有了没有了,我现在感觉挺好的。” 尹如琢看她样子就知道了,不禁闷声笑道:“别紧张,我又不做什么。” 赫胥猗瘪着嘴,可怜巴巴地道:“我不是怕你做什么,我是怕自己忍不住想做什么。” 怀孕的身体太敏感,这大概是另一种折磨了。 尹如琢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抱着她直喊宝贝。 生生 赫胥猗和尹如琢最近都有些睡眠不足, 虽然请了月嫂,但孩子有点黏亲妈,夜里饿醒只喝母乳,两人只得让她一张床, 晚上提着心睡觉。 孩子四五个小时就得醒来吃一顿, 赫胥猗现在已经养成了一边睡觉一边喂奶的本事, 全靠尹如琢帮她托着孩子。 尹如琢比她也好不了多少, 孩子除了喂奶以外的事虽然有月嫂帮忙做, 但赫胥猗还要她照顾,工作的事也不能完全扔下。两人一同放产假在家, 结果脸色比上班的时候还难看,眼下都是一团青黑。 “好了吗?” 赫胥猗迷迷糊糊的被尹如琢搂在怀里,眼睛都没睁开,尹如琢也是半眯着眼睛, 隔着她抱着脆弱幼小的婴儿, 勉力保持清醒,盯着女儿喝奶的进展。 “再一会儿。” 短短三个月孩子就长大了不少, 当初尹如琢捧着不过两个巴掌大的小女儿,每次都担心会不会弄伤了她, 现在已经抱得得心应手有模有样了。 两人的女儿取名尹笙昭,小名生生。出生的过程很顺利, 结果卸货的赫胥猗还没松一口气,更大的“灾难”就降临到了两人头上。 赫胥猗终于明白为什么有的女性会产后抑郁了, 带孩子不是一般的累, 就算有月嫂和尹如琢尽心尽力地帮忙, 她还是天天累得不行, 更别提那些不仅要自己带孩子, 还要做家务的女性了。 赫胥猗其他方面都还好,就是不够睡。怀孕的时候她就特别嗜睡,生产后依然渴觉,偏偏孩子胃口小,喝奶间隔短,晚上起码要醒一次,两人都得起夜。 尹如琢托着女儿喂饱了奶,又给她洗了小屁屁,换了纸尿裤,这才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床上。 赫胥猗睡得迷迷糊糊,察觉到床铺一颤,伸出手摸索。尹如琢把女儿放到她怀里,从后面搂住两人。见一大一小都安稳睡去,这才安心地闭上了眼。 早上天没亮,两人就又被孩子哭醒了。赫胥猗有了点精神,这回自己抱了她,一边哄一边喂。 尹如琢见她能自己应付,赶紧先去洗漱,出来的时候赫胥猗已经喂完了。 “生生吃饱了?” 三个月的孩子一天还是要睡十五六个小时,不过白天的时候能清醒一会儿,不像刚开始的时候闭眼睡觉睁眼吃饭。 赫胥猗抱着女儿玩了一会儿,把她交到尹如琢手里。 “嗯,我先去洗澡,你帮她换个纸尿裤。” 笙昭晚上睡得多,起来吃饱喝足又换了纸尿裤,精神头正好得不了,一边伸着小拳头朝尹如琢傻笑,一边嘴里吐着泡泡。 刚生出来皱巴巴的一个,也不知道长得更像谁,现在倒能看出点端倪了。女儿的眼睛鼻子长得像尹如琢,深刻挺拔,嘴巴像赫胥猗一些,斯斯文文十分秀气。 “啵啵~” 生生已经认得她,盯着她开心地吐泡泡,一副非常想讲话的样子。 尹如琢帮她把口水擦了,一本正经地教育道:“吐口水是不文明的行为,生生只能现在做一做,以后就不行了。” 生生大概是知道她在和自己说话,也不管她说了什么,咧嘴一笑,口水又流了一下巴。 从还没出生开始,尹如琢和她说话就从来不用宝宝语,像和正常大人说话一样,也不管她听不听得懂。 赫胥猗刚开始还以为她是假装正经逗乐呢,后来才知道她家就是这样对小孩子的。 带孩子的生活忙忙碌碌,赫胥猗还要在家办公,最近很少出门,最多只在小区里散散步。白天孩子大多是月嫂带着,醒来抱过来喂喂奶,认认人。 不过虽然很少出门,但两人倒是一点儿不寂寞。宋锦绣和祝惜辞认了尹笙昭当干女儿,有事没事就来看她。宋文慧和尹润松更是对这个孙女爱不释手,赫胥庄园离得远,宋文慧身体也不算健朗,一周也起码来个两三趟,更别提尹润松了,恨不得天天来看孙女。 赫胥狷也十分疼爱小外甥女,只要有假就来看她,徐静怡当然也就没少来。 尹笙昭就在这样的关爱下一天天长大,很快就长到了一周岁。 这是尹笙昭的第一个生日,家里当然十分看重,不过尹如琢没准备大办,打算就在赫胥庄园请亲戚和比较亲密的朋友参加。 赫胥猗和尹如琢终于摆脱了起夜的生活,生活恢复了正常,不再每天一副睡不饱的样子了。 一岁的孩子正是越来越好玩的时候,不仅不再整天睡觉,也开始牙牙学语,姗姗学步。 今天是她的生日,作为小寿星当然备受瞩目。赫胥猗和尹如琢要筹备晚上的小生日会,一群干妈阿姨就负担起了照顾她的责任,带她去花园里玩。 不过尹笙昭性子比较矜持,与其说是带她玩,不如说是一帮长辈把她当洋娃娃玩。 “生生真是太可爱了!” 宋锦绣超级稀罕这个外甥女,搂着尹笙昭恨不得把她的脸亲遍了。 “惜辞你快看看啊,这眼睛眉毛,鼻子嘴巴,长得比洋娃娃还好看。” 尹笙昭有四分之一的混血,虽然不像尹如琢一样有一双罕见的紫色瞳仁,但也明显带有异国风情。皮肤特别白,一头小卷毛,加上圆溜溜的大眼睛能萌死个人。 大概是尹如琢总是用对待大人的方式和她说话,尹笙昭学话非常早,这时候已经能叫得过来一群人。因为被宋锦绣亲了满脸的口水,她皱起了眉头,捂着脸委屈道:“口水脏,干妈脏。” 她不像一般小孩子那样爱说叠字,思维逻辑以及口齿都非常清晰,这绝对是尹如琢的功劳。 宋锦绣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很像尹如琢,笑道:“口水脏,干妈不脏,干妈帮你擦擦。” 她说擦擦,根本就是为了摸干女儿的脸,小孩子皮肤嫩,让人爱不释手。 祝惜辞嫌她手黑,接过尹笙昭问道:“生生今天生日,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礼物啊?” 尹笙昭理解能力很好,歪头想了想伸出小手道:“大蛋糕。” 好吧,这个年纪似乎也就对吃的感兴趣了。 徐静怡在一旁嫌她没追求,正在这时,原本在远处的赫胥狷骑着马跑到花园边,隔着篱笆和她们说话。 尹笙昭最喜欢这个小姨,见到她一改刚才的矜持安静作风,一边从祝惜辞怀里往外倒,一边大声道:“小姨,我也要骑马!” 赫胥狷的骑术是不用怀疑的,在马背上能闭着眼倒立,抱个孩子不成问题。笙昭更小的时候就跟着她骑过,不哭不闹很喜欢。她这时候要骑马,其他人也没拦着,祝惜辞就把她隔着篱笆递给了赫胥狷。 “都说外甥女像姨,生生确实挺像狷狷的。”宋锦绣意味深长地看了徐静怡一眼,“我看狷狷好喜欢生生。” 自从知道徐静怡和赫胥狷的事后,促狭如她,就没少调侃人影后的。最绝的还是她在知道的第一时间就给人打了一个电话,当即给人影后念了两句诗。 没想到徐静怡听到“鸳鸯被里成双夜,一树梨花压海棠”时,非常淡定地回答道:“不好意思,梨花被压得比较多,所以你说错了。” 宋锦绣惊叹于影后的开放和机智,一时竟引为挚友。 其实徐静怡哪里是开放机智啊?当时她就是不想让宋锦绣太得意,干脆破罐子破摔了。反正既然已经下定决心接受,说她吃嫩草这种事将来肯定免不了,她不如学学义姐尹如琢,坦然一点,理直气壮一点,时间久了人家也就不在意了。 “生生是狷狷的外甥女,也是我的外甥女,她喜欢我也喜欢……我看你和惜辞不也挺喜欢的吗?怎么,还没商量好谁生啊?” 祝惜辞立即偏开了脸,假装没听到的样子。 宋锦绣想一出是一出,看到尹笙昭可爱就心血来潮想要孩子。两人当然还不到那个时候,平日里只能化不满为欲·望,时不时大战个三百回合,假装造人了。 宋锦绣挺了挺胸:“我们不急,都还年轻。” 她比赫胥猗大两点,祝惜辞还比赫胥猗小一岁,但都比徐静怡小,这话说得忒欠揍。 徐静怡远远看着赫胥狷,笑眯眯道:“我也不急啊,反正狷狷还小。” 她才不受宋锦绣挑拨,赫胥狷还那么年轻,她作死才会去想孩子——同性伴侣这点好,亲密活动再怎么多都不怕意外怀孕。 双方抱了同一个想法,赫胥狷却没想这些,带着外甥女在马场上跑了一圈,见她出了些汗,赶紧给送回尹如琢那儿,怕她着凉。 赫胥猗让尹如琢带女儿去洗澡,结果过了一个多小时都不见她回来,只得上楼去看看。 傍晚的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斜斜落进房间,在地面上描绘出斑斓的色彩。 赫胥猗推开门就看到了蜷曲在婴儿床里的尹如琢,以及趴在她身上睡得像是个团子的尹笙昭。 这样的场景她不是第一次看到了,为了哄睡女儿,尹如琢好几次在她的小床里睡着,她要是寻来的晚点,尹如琢第二天肯定腰酸背痛。 赫胥猗放轻了脚步走到婴儿床边,见两人脸上是如出一辙的安逸神情,不禁露出了笑容。 ※※※※※※※※※※※※※※※※※※※※ 接下来是祝宋的番外了。 祝宋一 送走了尹如琢和赫胥猗, 祝惜辞总算是松了口气。转回房间一看,见宋锦绣瘫在床上睡得香甜,脑子里不禁又冒出了刚才见到的那些白花花的皮肤。 她立即摇了摇头, 想要把这些杂念驱赶开,结果就在这时,床上的人突然动了一下。 “惜辞,不要啦……” 祝惜辞做贼心虚般吓了一跳,听宋锦绣咕哝的话, 又想起刚才她刚才的反应, 心里一下复杂万分。 追求她的人不少, 男男女女都有, 不过她知道自己的婚事肯定要老爹做主,又要继承爵位不可能那么早定下, 所以根本就没起过这个心思。 和人交往的时候她都尽力不往这方面想,就算知道也当作不知道。但大概因为今天这个人是宋锦绣, 她实在是太过震撼, 所以怎么都甩脱不掉这个念头。 宋锦绣喜欢她? 祝惜辞真的从来没想过这个可能。她只当对方想要讨好亲近自己是因为忌惮自己的身份, 是因为她父亲宋文泽的指示,毕竟……这家伙当初可是差点害死她。要不是赫胥猗明里暗里向她求情,她那时很可能就要把事情闹大了。 想到那件事, 祝惜辞稍微冷静了一些, 几步走到床边, 居高临下地就着床头灯俯视宋锦绣。 宋锦绣和赫胥猗虽然是表姐妹, 但长得几乎没有像的地方。 赫胥猗是典型的大家闺秀, 看起来温柔娴雅, 纤细柔弱。而宋锦绣体态丰腴, 长相明艳, 性格又娇蛮,和祝惜辞交往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她在此之前一直觉得自己是讨厌宋锦绣的,毕竟她总是蛮不讲理、没事找事地欺负赫胥猗。可仔细想想,以自己的性格,如果真的很讨厌一个人,恐怕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更遑论“欺负”她,救她了。 今晚出手的时候,连她自己也很震惊,一直把宋锦绣搬到赫胥猗这里后她都在告诉自己,只是因为看不惯女生被欺负,只是因为她是赫胥猗的表姐,只是因为她最近的遭遇还挺让人同情的。 “我真是疯了。” 祝惜辞揉了揉额头,见宋锦绣睡得那叫一个安逸,心头莫名冒出些邪火。 这家伙醉后胡言乱语,说出那么一堆乱七八糟的话搅乱了她的思绪,结果自己眼睛一闭睡着了,留她在这想东想西,简直可恶! 她想着忍不住捏了一把宋锦绣的脸,结果一碰到她因为酒精而变得粉红滚烫的脸,心口就忍不住抖了一下。 太软了,又软又滑,就算祝惜辞身边有那么多女性朋友,也是第一次触摸到这样的肌肤。 一方面是贵族小姐间的交往比较矜持,另一方面是她要好的朋友里大多都是赫胥猗那样身形纤细,骨骼匀称的,像宋锦绣这类丰腴型的一个都没有——毕竟现在以瘦为美嘛。 “呜呜……” 宋锦绣似有所感,呜咽了两声。祝惜辞赶紧放开了手,屏住呼吸等了一会儿,见她没醒,又捏了回去。 仔细想想,她晚上不仅挽救宋锦绣的贞洁于危难之中,还劳心劳力地帮她换了衣服,捏两把她的脸又怎么了? 这么一想,她理也直了气也壮了,干脆坐到了床边把宋锦绣的脸好好揉了一通。 回想这个小人精过去欺负赫胥猗那趾高气扬的模样,她就更加心安理得了。虽然她从不和女孩子动手,但宋锦绣实在可恶,今天有机会,总也不能轻易地放过她。 宋锦绣原本就因为喝了酒脸色绯红,现在又被一通揉,顿时脸颊像个圆苹果,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小人精,要不是猗猗你今天就死定了,今后找机会你可要好好向她道歉。” 宋锦绣当然是听不到的,但祝惜辞满意了。天色已晚,她也生出了几分困意。 她本来是想扔下这个麻烦精回家的,但一想到她差点被男人掳走,心里应该非常恐慌,第二天要是发现自己光溜溜地只穿了身酒店的睡袍,非得吓死不可,就又决定留下来。 这间房是大床房,床只有一张,已经被宋锦绣睡了。祝惜辞原本想着在沙发上躺个几小时就算了,结果发现沙发对她来说实在是有点小,最后把心一横,躺到了床铺的另一边。 反正床够大,两人也挨不到。她已经仁至义尽了,为什么还要把床让给宋锦绣? 简直莫名其妙! 她做好了心理建设,不一会儿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当厚重的窗帘缝中漏进一丝晨光的时候,祝惜辞被热醒了。 不止是热,她还感觉到身上怎么沉甸甸的,像是压着个大沙包,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她艰难地睁开两眼,发现原本远远躺在另一边的宋锦绣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钻了过来,半个身体都趴在她胸口上,能喘得过气就有鬼了。 “哎……宋锦绣!”天都亮了,宋锦绣的酒也该醒了,祝惜辞不打算再怜香惜玉,一把把她从身上推了下去,大声道,“醒醒醒醒,天亮了。” 宋锦绣靠到她身上好像是完全无意识的行为,这时候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的懵懂样,眨巴着大眼望着她。 祝惜辞翻了个身打算起床,因为还没睡够,不小心打了个哈欠,而宋锦绣在这时也终于回过神来,突然死死抓着自己的衣领惊呼了一声。 “你、你……我们、我们是不是……” 祝惜辞当然明白她的意思,脸上不禁一阵白一阵青。昨晚到底是谁一副慷慨就义地模样让她轻一点儿的?今天反倒不愿意了。 还好她是个“正人君子”,否则这傻乎乎的宋锦绣要是真的因为醉酒被人占了便宜,第二天说都没地方说。 “不是,什么都没发生,我说你酒量不好就别喝那么多好不好?净给别人添麻烦。” 她显出不耐烦的模样朝浴室走去,昨晚没洗澡就囫囵睡了一觉,今天得让人送衣服过来。 还好这两天放假,她没什么事。 宋锦绣坐在床上依稀想起昨晚的场景,一下子又惊又喜。赤着脚跳下床,竟然想跟着进浴室。 “我说你干吗呢?” 祝惜辞刚想上个厕所,结果就见宋锦绣闯了进来,差点没吓死。 宋锦绣满脸笑容地望着她,软得像是没骨头似的挨着门。 “昨晚是你救了我吗?” 还算她有点记性。 祝惜辞挑了挑眉,不禁佩服起了宋锦绣的好心态。昨晚差点被老爹卖了,今天起来竟然能因为被自己救了而单纯地开心。 “举手之劳而已。” 祝惜辞说得很大方,虽然不大喜欢宋锦绣,但她的出身注定了她的处事方法。 说好听点是谦逊,难听点就是虚伪。明明心里想着自己帮了宋锦绣好大一个忙,非得之后从她身上讨回来,嘴里却好像不敢居功一样。 宋锦绣脸上的妆是赫胥猗帮忙卸的,不过就算没化妆,她还是十分娇艳,一笑好像浴室的光都亮了几分。 祝惜辞之前没见过她这样的笑容,一下子竟然看得有些发愣。 “你为什么救我?” 她看着祝惜辞,眼中隐隐有些期待。 祝惜辞眉头一皱,冷不丁想起昨晚她的反应,脸色微微沉了下来。 “什么为什么?你是猗猗的表姐,参加的又是尹姐姐举办的宴会,没看到就算了,既然看到,我于情于理也不可能让你在这里发生意外的。” 宋锦绣显然不满意这个答案,嘟着嘴道:“那你还带我回酒店房间,帮我换衣服,和我一起睡!” “带你来这里是逼不得已,卖你的是你老爹,我能把你交给他吗?衣服是猗猗帮你换的,要谢你谢她。至于一起睡……不过是我让了半张床给你,谁知道你喜欢抱人!” 宋锦绣听她推得一干二净,还提到了赫胥猗,顿时不开心了。 “猗猗,猗猗,你就知道猗猗。她哪里比我好?” 祝惜辞听得头皮麻烦,不想再和宋锦绣纠缠,伸手想把她推出浴室。 “你别说奇怪的话,猗猗是我的好朋友,我和你又有什么关系,你和她比什么?” 没想到宋锦绣一把抱住了她伸过来的手,气呼呼地道:“那我也可以当你的好朋友,你就是不乐意。” 祝惜辞心想,你那是想当我的好朋友吗?你那是馋我的身子。 手里却被她抱得动弹不得。 她力气比宋锦绣大,真要赶她是没问题的。可昨晚听赫胥猗说了那些话后,她又切实地发现,对方没她想象的那么坏,不禁就有些下不了手,只得干说。 “你先把手放开,有话好好说,像什么样子。” 宋锦绣是真的丰满啊,没穿内衣都那么大,全挤她手臂上了。 宋锦绣不放,大眼里包着一包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 “你救了我,昨晚还看了我的身体,我只能以身相许了。” 祝惜辞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她真的没见过比宋锦绣更不要脸的家伙了,她还以为这是古代吗?见救了自己的人好看就以身相许,不好看就来世当牛做马吗? “别,我受不起。就当我做好事了,你放过我吧。” 她发现想靠这次从宋锦绣身上讨回好处似乎有点难,她还是赶紧甩了这个麻烦比较好。 ※※※※※※※※※※※※※※※※※※※※ 这俩欢喜冤家 祝宋二 宋锦绣噘着嘴, 不满地望着祝惜辞。 虽然喝了酒,但昨晚的事她都没忘。好不容易有了和祝惜辞亲近的机会,她也不管什么羞耻不羞耻了, 展现出了积极主动的姿态,结果祝惜辞只会敷衍她。 “那不行, 我宋锦绣有恩报恩有仇报仇, 你救了我, 我一定要报答你。” 她耍起了无赖, 祝惜辞倒真的一下子不知道要怎么办。谁让贵族小姐、大家闺秀里没她这样的人呢? 过去她能冷嘲热讽、心硬如铁,但昨晚又是知道她喜欢自己,又是知道她帮过赫胥猗——而且还那么凄惨地被老爹卖, 祝惜辞怜香惜玉的的天性就冒出来了。 “你能报答我什么?我什么也不缺。”她垂眼看着宋锦绣, 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冷淡点,“以身相许我就当笑话听了, 我用得着你以身相许吗?我又不是没人要。” 宋家比起祝家,也就是多点钱,可那钱是宋文泽的,现在看来显然落不到宋锦绣身上。 至于其他,她更是没办法和祝惜辞比,说能报答什么,还真的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好报答——毕竟祝惜辞不要她以身相许。 宋锦绣知道和祝惜辞来强买强卖是不行的,得装可怜。祝惜辞心地软, 尤其喜欢照顾女孩子。 可惜以前她在赫胥猗面前实在不甘示弱,所以完全没机会给祝惜辞展示自己柔弱的一面。 宋锦绣觉得自己其实挺柔弱的。 “那你不要我报答,就忍心看我回去继续被我爸爸卖掉吗?” 祝惜辞惊了。 她不过随手做个好事,怎么还被人赖上了呢? “你还要回去?” 宋锦绣苦着脸,用力憋了两滴泪在眼角, 看起来也挺梨花带雨的。 “那我不回去能去哪儿?你又不收留我。” 祝惜辞要气笑了。 “我干吗收留你?我和你又不熟!” “可我也没几个熟人了。” “你外公和大姨家呢?” “我不要,表姐表哥肯定要看我笑话的。” “那就去赫胥庄园找你姑姑,你姑姑和猗猗肯定愿意收留你。” 宋锦绣把她扒得死死的。 “别啊,我过去那么对我表妹,我哪里好意思让她帮我!” 祝惜辞又不禁腹诽:那你倒是挺好意思让我帮你的。 “那我管不着了,你自己想办法吧。”祝惜辞不想再理她,再说下去很可能会被带偏了,“你又不是没钱,也不是没自己的房子,住哪儿不能住?” “可我一个人住肯定要被我爸爸抓回去联姻的,你好不容易救我一次,难道忍心看我再羊入虎口吗?” 祝惜辞彻底无语了,说得出这番话的也就宋锦绣了吧?她看她这只小肥羊,脸皮真的挺厚。 但脸皮厚归脸皮厚,祝惜辞也知道她说得有道理。宋文泽那个人她多少知道一点,本来以为虎毒不食子,对宋锦绣这个女儿应该还不错吧,没想到也拿她当工具使。 祝惜辞一面露犹豫,宋锦绣立即打蛇随棍上,倾身靠到她身边,撒娇道:“惜辞,你就收留我一段时间吧?我知道你最乐于助人了。” 祝惜辞被她做作的模样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可不知道为什么又讨厌不起来,反而觉得……还挺可爱的。 祝惜辞觉得自己真的应该洗洗眼睛了,怎么一个晚上观念就变了呢? 宋锦绣把她贴了个满怀,祝惜辞想抽手抽不出来,想推她又不敢用力,只能斜着身体尽量远离她。 “我可以先借套房子给你……” 如果不是宋锦绣,是别的什么女孩子被家里这么迫害求到她这里,那她多半是二话不说出手相助的。只是宋锦绣……过去那些事倒还在其次,主要还是昨晚表露出的那些小心思让她忌惮。 她又不可能喜欢宋锦绣,帮了她让她产生错觉那多不好? “我看也别住一套了,就住你家好了。” 干啥啥不行,得寸进尺第一名,你可真不拿自己当外人! 祝惜辞忍无可忍,手一甩总算是把她推出去了。 “爱住不住,不住就算了,我省得麻烦。” 宋锦绣虽然没能登堂入室,但也算获得阶段性的胜利,心里小小地比了个V。 其实她也没想到自己能成功,毕竟祝惜辞之前真挺不待见她的。她今天死皮赖脸地求祝惜辞,主要还是被昨晚的事吓了一跳。 虽然那些恐惧她此刻没表现出来,也被祝惜辞救了她的喜悦冲淡了一些,但差点被完全没有好感的男人领回去侵犯,这件事对任何一个女孩子来说都非常恐怖。 没想到不好的事没发生,一醒来还发现抱着一直以来喜欢的人,她干脆就豁出去了,先把人扒住再说。 没想到祝惜辞竟然真的被她说动了。 宋锦绣觉得自己很机智,只要没赫胥猗在,她还是能驾驭祝惜辞的嘛。 别看祝惜辞对她总不假辞色,其实心可软,只要她再努力一点点……嘿嘿嘿! “你笑什么呢?快出去,我要洗漱了。” 祝惜辞被她笑得毛骨悚然,只得伸手推她出门。这宋锦绣的身体哪哪儿都软得像没骨头,只穿着一件襟口大开的睡袍,真是让人无法直视! “我知道啦我知道啦……我没衣服怎么办?” “我让人送了两套过来,你给好好在外面待着,不准进来,否则我揍你了啊。” “好嘛。” 宋锦绣自觉和祝惜辞的关系取得了重大突破——虽然大部分是因为她的死皮赖脸,但突破就是突破,所以心满意足地坐回了床上,打算先给对方缓口气。 可越想她就越开心,越想她就越激动,忍不住就在床上打起了滚。 她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有一天能那么靠近祝惜辞,也没想到祝惜辞对自己能那么和颜悦色。 虽然还比不上对赫胥猗,但赫胥猗结婚两年,早就没有威胁了! 祝惜辞愿意救她,帮助她,说明并不讨厌她,只要不讨厌她,那她就有机会! 这还是她近几年第一次那么近看祝惜辞的脸,果然还是好好看啊啊! 这小东西小时候就长得撩拨人,越长大越好看,性格还特别中央空调,到处拈花惹草,真是让人生气! 祝惜辞洗漱完出来刚好叫人送的衣服到了,拿了衣服进来一看,就见宋锦绣小懒猪似的瘫在床上,不知道在傻笑什么。 “你个女人,在痴笑什么呢?” 宋锦绣冷不丁就听清了两个字,心里一慌,辩解道:“谁谁谁、谁是痴·女啊!” 祝惜辞无语地看着她,把手里一套衣服扔到了她身上。 “快去洗漱,今天还有事要办。” 宋锦绣一骨碌翻起身,见祝惜辞神情严肃,下意识问道:“你有什么事要办?那我怎么办?” 她家是不能回了,可也没别的地方可以去,说是住祝惜辞的房子,可她又没搬过家……现在也不敢回家拿东西啊。 “你要住我那儿难道不置办点东西吗?还是要回家拿?” 最重要的是,昨天晚上的事难道就那么算了吗? 祝惜辞想想就有气,偏偏这个当事人好像得了失忆症一样,提都没提。宋文泽她对付不了,另外那个男人她还是有办法的。 “不回家不回家……你带我去购物?” “不然你自己去?” 祝惜辞觉得自己还是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免得做到一半心里放不下,到时候更难受。 宋锦绣已经欢呼一声跳起来换衣服了。 祝惜辞见她二话不说就要脱衣服,赶紧捂住眼睛偏开了头,匆匆往外走。 什么人啊,怎么一点儿都不矜持?两人真的不熟啊,怎么动不动就脱衣服! 宋锦绣虽然号称作风大胆,但也不是在谁面前都能脱衣服的。只是对方是祝惜辞,她一方面巴不得对方垂涎一下自己的□□,一方面又觉得昨晚反正都看光了,非常自然又非常刻意地在她面前换衣服。 没想到祝惜辞比柳下惠还柳下惠,一点儿犹豫都没有,扭头就往外面走。 她郁闷了两秒钟,脑中突然灵光一闪,觉得这是个好现象!毕竟两人都是女生,祝惜辞要是理所当然不避嫌,那她才得哭呢! 有这个意识就好,有这个意识就说明祝惜辞思想不纯洁! 宋锦绣觉得没有赫胥猗给自己加debuff,自己的脑子真的转得非常溜! 宋小姐的脑子虽然转得又快又溜,但她准备出门的速度绝对不够快也不够溜。祝惜辞等了她一个小时,见她还完全没有出门的意思,气得拍开了浴室的门。 “你是要在脸上画朵花吗?怎么准备那么……” 她说到一半的话卡在了嘴边——宋锦绣虽然没给自己脸上画朵花,但显然花了不小的心思,好像比平日里更明艳动人了。 祝惜辞就纳了闷了,虽然从没觉得宋锦绣丑过,但过去也就拿她当一个鼻子俩眼睛的人看待,因为赫胥猗和当初的事对她多上了几分心而已,怎么一个晚上之后就觉得她漂亮了很多呢? 她不得不承认,宋锦绣这家伙虽然娇蛮了一点,但确实天生丽质。不是赫胥猗那种大家闺秀的好看,而是……而是超级勾人的好看。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姐是最硬心软的傲娇,宋小姐确实是痴·女hhh。 祝宋三 昨天发生了那样的事, 祝惜辞也挺怕宋锦绣会被宋文泽抓回去的,这才决定亲自带她去买衣服。没想到这女人就包里带了点补妆的东西,都能花这么大半天捯饬自己。 宋锦绣坐在副驾驶座上, 见祝惜辞脸色不善,讪讪地道:“我不是怕宿醉难看嘛, 和你一块儿出去, 我总不能给你丢人。” 这可是她和祝惜辞的第一次约会, 结果化妆品没带全套, 护肤品也只有酒店准备的,她当然只能多花点心思。 “这和给不给我丢人有什么关系?” 祝惜辞一直不大理解宋锦绣的思维逻辑,在她看来, 两人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当然, 她现在臭着脸也不是因为宋锦绣花了太多时间,而是因为自己竟然觉得她很好看。 祝惜辞深刻怀疑宋锦绣给自己下了蛊, 明明过去经常以欺负她为乐,就算不讨厌那也不该有……有好感吧? 宋锦绣望着祝惜辞的侧脸,欣赏她下颌连着脖颈的优美线条。 “我知道自己在你们圈子里风评不好,你和我一块儿出去万一被人碰到,肯定会被议论,我至少得让自己看起来体面点嘛。” 祝惜辞忍不住扫了她一眼,不可思议地道:“你也知道自己风评不好?” 宋锦绣撇撇嘴,满不在乎的样子。 “我才不在乎那些人的看法呢, 自以为是的家伙们。” 祝惜辞觉得这憨憨挺有趣的,来了些兴致,问道:“这样看来我在你这里也是自以为是的家伙,你怎么求我帮你呢?” 宋锦绣的性格是真的直来直去,但也就是直而已, 并不蠢。她看不上的那些人大多和宋家没什么直接的利益关系,一帮自命清高、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旧贵族被看不起也情有可原。而至于那些有点势力和门路的人家——就譬如他们祝家,宋锦绣可从来没有正面刚过。 宋锦绣立时道:“你和她们不一样。” “有哪里不一样?因为祝家有实权?” 宋锦绣脸色稍微一变,鼓着脸道:“就大方面来说是这样……可在乎这个的是我爸爸,不是我。我说你不一样是因为你不像其他那些贵族小姐,天然地看不起我。” 宋家虽然没有贵族头衔,但也绝不是暴发户,祖上出过好几个大官,是有家谱可寻的,否则宋文慧也没办法和赫胥家联姻。 只是宋锦绣的父亲是私生子,当初宋家的事在燕京闹得非常难看,连带着她的身份也天然的不正统。加上她的表妹赫胥猗是伯爵家的长女,两个虽为表姐妹,但因为父母的关系十分尴尬,免不了被人私下议论。 如果宋锦绣是普通的大家闺秀,忍忍大家也就表面上和和睦睦过得去了。偏偏她不是软性子,知道被人非议没能忍下去,从此不再和贵族小姐的圈子来往。 祝惜辞小时候就是贵族小姐圈的中心人物,毕竟作为唯一一位世袭侯爵的长女,将来身份会比她高的女性也就只有几位王女了。 但就是这样的祝惜辞,和赫胥猗关系很好的祝惜辞,从来没有因为她的身份看低过她,和那些自以为是的家伙一点儿也不一样。 只是后来…… 祝惜辞听她这样说,不禁也想起了一些往事。 那时候大家年纪都还小,她因为出身比较高,总被人众星捧月,谁也不怕,大家比较服她,她也就当仁不让地在圈子里成为了类似领导者一样的身份。 不知道是天性使然还是家里的教育关系,她从小不太看得惯欺凌、孤立这类现象,所以刚开始帮过宋锦绣。只不过宋锦绣忍不了那口气,最后不仅和别人不太来往,还转头欺负起了赫胥猗,这才让她心生不喜,针锋相对。 如果说宋锦绣对她的好感是来源于曾经那些事,实在是有些让人感慨。 “你还说,后来是别人看不起你吗?明明是你欺负人。” “那我被欺负了有能力欺负回来,我还要受着吗?” 欺负不回来的另说,她就是欺软怕硬。 祝惜辞眉头一皱:“那猗猗什么时候欺负过你?你为什么那样对她?” 说到赫胥猗,宋锦绣多少是有些心虚的。 小时候不懂父母之间的尴尬,两人关系也有好的时候,只是后来在父亲的教育下她渐渐明白,自己和赫胥猗注定不是一路人,慢慢产生了隔阂。 最后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是祝惜辞,她喜欢祝惜辞,但祝惜辞总对她不假辞色,对赫胥猗却爱护有加,她怎么可能不妒忌呢? “你就会为了赫胥猗吼我!” 可心虚归心虚,她就是不喜欢祝惜辞维护赫胥猗。 “猗猗是我的朋友,还是你的表妹,她对你也挺好的,你怎么就不喜欢她?” 祝惜辞很想不通这一点,虽然知道宋锦绣背地里帮了赫胥猗后对她有所改观,但还是不明白她为什么不待见这个表妹。 “我没有不喜欢她,我是讨厌她。” 只要祝惜辞不喜欢赫胥猗,她就能喜欢赫胥猗。就算赫胥猗也有其他贵族小姐那些毛病,就算赫胥猗潜意识里也看不起她,她都不在乎。 她才不要祝福喜欢的人和别人双宿双飞,对待情敌更是如凛冬一样冷酷! 祝惜辞差点气得心肌梗塞:“不可理喻!” 宋锦绣见她生气,立即放低了姿态,讨好道:“哎呀,我们不要说猗猗了……你真要我喜欢她,那你以后多喜欢我一点儿,我就多喜欢她一点儿。” 祝惜辞听她张口闭口说喜欢,心里不禁就有几分别扭。恰好到了地方,她没有接话,直接解开了安全带准备下车。 “去买东西吧。” 宋锦绣堂而皇之地搬进了祝惜辞名下的一栋房子,还非常机智地搞清楚了祝惜辞的住所。她住的那栋房子和祝惜辞住的地方很近,同一个小区,隔壁楼。 当初祝惜辞买这里的房子是打算常住的,怕有亲戚朋友过来,就多买了一套。 宋锦绣简单收拾了几天——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房子一直有人打扫,她又没带什么东西,就把前两天买的衣服和日常用品摆一摆就完了。 她老爹给她打了几个电话,她都没接。这两天晚上她其实睡得不好,总是做噩梦,半夜醒来想起自己住在祝惜辞房子里,才能稍稍安心。 她肖想祝惜辞多年,算是从小惦记到大,因此没谈过别的恋爱。倒不是没人喜欢她,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也是优质大好女青年一枚,可惜九诸能比祝惜辞优质的实在没几个,不是最好的,她肯定不要,那些人自然入不了她的眼。 住了两天,结果祝惜辞一次都没来看过她,宋锦绣虽然挺能自得其乐的,但也有些坐不住了,开始盘算着主动出击。 结果等要出击了她才发现,自己竟然没有祝惜辞的联系方式,登时捶胸顿足。 因为知道能住进祝惜辞的房子,甚至是知道了她家的住址,没想到一个松懈竟然忘记了这么大的事。 联系不上就只能直接去找了,然而祝惜辞根本不在家。这大过年的虽然放假,但这里只是祝惜辞单人的住所,她当然是要回家里和父母妹妹一起过的。 宋锦绣有点懵。 其实如果真想要联系祝惜辞,她也不是完全没办法,只要找赫胥猗要个号码或者社交软件账号就行。可一想到要拜托赫胥猗,她就拉不下脸来,最后决定去祝惜辞家门口蹲点。 可惜这个小区的安保极其严密,不仅必须要有房卡才能进去入,而且底楼入口和地下车库入口都有保安,保安还特别认真负责,没有本楼的楼卡和住户的批准坚决不让她进入。 宋大小姐气个半死,但怕自己在这里闹事会对祝惜辞造成困扰,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也只能不吵不闹,乖乖在车库入口等待。 她记得祝惜辞是自己开车的。 祝惜辞很早就开始参与家族的生意,虽然不像尹如琢那样一早就完全接手了父亲的工作,但也已经能独当一面。祝侯对这个女儿抱有很大的期待,祝惜辞的压力当然也不小。 过年她的假期比起尹如琢都只少不多,在家团聚过了个年后,第四天就自觉回公司加班了。 幸好公司离她住的地方近,开车也就是十几分钟的路程,她一般九点下班,九点半之前肯定能到家。 她没想到的是,自己离开七八天,再一次回来竟然就在车库门口看到了宋锦绣。 其实她第一眼根本没注意到宋锦绣,是保安提醒她,这几天一直有位小姐在等她。祝惜辞心头还想着是哪位小姐呢,宋锦绣的人已经扑到了车窗边,把她狠狠吓了一跳。 “惜辞,你总算是回来!” 祝惜辞这才发现从保安亭扑出来的是宋锦绣,裹着厚厚的羽绒衣,虽然依旧面若桃花,但看表情有点可怜兮兮的。 “你怎么在这里?” 她把宋锦绣安排妥当后觉得仁至义尽,过了个年差点把对方给忘了。 宋锦绣眼里含泪,委屈无比。 “我没你的联系方式。” 保安在一旁道:“祝小姐,原来她真的是您的朋友啊?在这等一个星期了,天天一大早就来,晚上凌晨才离开。我看外面那么冷,就让她在保安亭等了。” 保安解释了一句,祝惜辞算是知道前因后果了,一边开了车门让宋锦绣坐到副驾驶上,一边非常礼貌地向保安道谢。 宋锦绣快速上了车,看起来开心得要死,祝惜辞一想到她在这里等了一个星期,心里莫名又软又酸,只得先把她拎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没榜单不想双更了,今天就一章吧。 祝宋四 “先喝杯热牛奶。” 祝惜辞这段时间虽然不在家, 但回来之前让阿姨给家里添置过东西,所以吃喝都有准备。 她见宋锦绣裹着大衣瑟瑟发抖,开了暖气又给她热了一杯牛奶。 宋锦绣高高兴兴地接过热牛奶喝了一口, 然后就眼巴巴地望着她。 两人坐着一时没说话,宋锦绣就一直看着她, 泪眼汪汪的模样。 祝惜辞被她看得头皮发麻, 最后只得道:“我给你个电话号码……” “那你不在的时候我还是进不来啊。” 祝惜辞眉头一皱:“我不在的时候你来做什么?” “我……”宋锦绣一卡, 自觉不能说来祝惜辞的房间呼吸有气息的空气, 脑子一转,计上心来,“我可以帮你买菜做饭啊, 反正我也没事做, 我看你上班好辛苦的。” “买菜有阿姨,我只在家吃一顿, 一个人很简单做一做就行了。”祝惜辞很早开始独立,自己做饭不在话下,只不过宋锦绣的话还是让她有些讶异,“你会做饭?” 宋锦绣这才想起自己压根没做过饭,别说做饭了,果汁都没榨过。但在祝惜辞面前肯定是不能这样说的,只得硬着头皮道:“那当然,不就是做饭吗?我会的东西多了去了, 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祝惜辞将信将疑:“能吃吗?” 宋锦绣顿时怒了。 “怎么不能吃?改天我给你露一手,让你瞧不起我。” 祝惜辞见她激动,只得无奈道:“好好好。” “那你是同意给我房卡了?” “我什么时候同意给你房卡了?” “我说给你做饭,你说好好好,我来做饭总得有房卡啊?” 祝惜辞第一次觉得自己竟然无法控制表情, 嘴角抽搐了两下。 “……你可以等我在家的时候过来。” 宋锦绣瘪了瘪嘴,可怜巴巴地道:“我等了你一个星期,你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多寂寞、多孤单、多无助吗?” 祝惜辞因完全忘了她的这回事有点内疚,但还是忍住没有表现出来。 “又不是不让你找朋友玩。” “可我的朋友都过年去了。” “那我也得过年啊?” 祝惜辞发现自己是真的被宋锦绣赖上了,不过随手做个好事,为什么寂寞孤单无助也得找她排解呢? 宋锦绣知道自己是在得寸进尺,不说了,只装可怜。 “我每天都在下面等你,天可冷了,第一天就被冻感冒了。后来保安大叔看我可怜,让我进保安亭等你才好一点。” 祝惜辞听她说得可怜,觉得她脸皮厚的想法不禁就减淡了一些,也觉得自己把她给忘了挺不应该的。 但她转而一想,不对啊! “你联系不上我难道联系不上猗猗吗?你可以问她要我的联系方式啊!” 宋锦绣见她终于想起这回事,眼睛一闭,嘴巴一瘪,开始装死。 祝惜辞就明白了,对宋锦绣来说,向赫胥猗示弱比起挨冻更让她难以接受。 “我看你是活该!” 祝惜辞有点生气,也不知道自己是在气什么。 气宋锦绣不喜欢赫胥猗吗? 那她过去也不喜欢赫胥猗,自己怎么不气呢?还能帮助赫胥猗打压她。 宋锦绣被她吼了一句,眼角就闪现出晶莹的泪滴,带着鼻音道:“我就是一时拉不下脸,你不要吼我……” 祝惜辞觉得自己被她弄得有些头大,自从忍不住出手拉了她一把,好像什么都乱了。 过去明确的对敌方针现在已经完全混乱,对这个家伙的想法也是乱七八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 “好了别哭了。”她抽了一张纸递给宋锦绣,放缓语气道,“我给你手机号码,之后有事就直接联络我……没事不准找事。” 宋锦绣抽了抽鼻子,没接纸巾,任由泪水从脸颊滑落,特别特别可怜地望着她。 祝惜辞手僵在一半,看她那满脸希冀就知道她是想自己给她擦。 这家伙太不要脸了! 她觉得自己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怎么会被宋锦绣缠上?心里别扭极了,偏偏对方的目光真是叫人怜爱,鬼使神差就挪了屁股坐到她身边,一边有些粗暴地帮她擦了擦泪水,一边恶狠狠地道:“如果你真的想和我做‘好朋友’,那你必须改正自己对猗猗的态度。我可不想我的‘好朋友’不和,你知道的吧?” 祝惜辞一靠近,宋锦绣就微微仰起头,闭着眼极其配合地让她帮自己擦眼泪。虽然对方动作不算温柔,但好歹是主动帮她擦泪水啊! 她当初看祝惜辞帮别的小姑娘擦,心里就妒忌得要死,这回终于是让她给享受到了。 至于对方说的那些话,她也不是不能接受。 “猗猗和你真的只是好朋友吗?” 祝惜辞觉得她莫名其妙。 “否则呢?我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好闺蜜,是生死之交,你不懂。” 宋锦绣是不懂,她总觉得好到祝惜辞和赫胥猗这种程度,怎么也得发生点奸情了。她要是处在赫胥猗的位置,肯定早就把祝惜辞吃干抹净或者让祝惜辞把自己吃干抹净了。 “那好嘛,我以后慢慢的……你在中间帮帮我,我也不是一定要和猗猗、姑姑她们弄得那么僵的。现在我爸爸那副德行,我以后也只能和猗猗她们亲了。” 祝惜辞见她看得挺明白,心里那股子气慢慢就消散了。 “你真的这么想,那我当然愿意帮你。猗猗其实一直挺在乎你这个表姐的,对你帮她的事也一直心存感激。至于上一辈的事,你爸爸或许在乎,但你姑姑从来没对此说过什么,对不对?” 宋锦绣其实也明白,就像她比起赫胥猗更在意一样,她爸爸也比姑姑要在意得多,这大概就是缺什么就更在乎什么吧。 姑姑一直对她挺好的,所以她才会偷偷借钱给赫胥猗。现在她老爹也领了个私生子回家,她简直是和姑姑同病相怜,一下觉得更亲近了。 她一边拉住祝惜辞的手,一边讨好道:“我知道啦,我会改得嘛,你以后不要老凶我了。” 祝惜辞一被她柔若无骨的双手捏住,心里就不禁突突了一下。 宋锦绣实际算比她大三岁,但按年份算得比她大四岁了,长相绝对不稚气,不如说还很有一股性感风情。可她又白又软,个子也小小的,一旦撒起娇真是让人受不了。 “咳咳,我哪里总凶你?” 她心里有点尴尬,又满脑子都是那天晚上对方白花花的身体,热气突然就开始往脸上冒。 “你过去总帮猗猗凶我,说让我难过的话……” 祝惜辞想抽出手,但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抽不开。 “那是你活该,我……我也不知道你会因为那些话难过啊。” “那以后我不针对猗猗了,你也不要说那些话。” 祝惜辞回想了一下自己究竟说了哪些话,不外乎就是些冷嘲热讽,外加说和宋锦绣不熟。 她过去这样说是以为宋锦绣为了宋家想讨好亲近自己,现在知道她不是……或者说不止是为了宋家,那些冷嘲热讽自然就说不出口了。 至于不熟……两人现在的情况也实在不知道该说熟还是不熟。 “我知道了……”祝惜辞察觉到宋锦绣往自己怀里靠,不禁朝旁边挪了挪身体,“你干吗靠过来?时间不早了,你赶紧回去吧。” 时下确实以瘦为美,尤其是贵族小姐里,比比皆是弱不禁风的女孩子,赫胥猗就是其中很典型的一个。 但宋锦绣从来不觉得自己没有魅力,在她看来,自己身材很好,而且是对女孩子也很有吸引力的那种好。 瘦瘦弱弱的女孩子有什么好抱的呢?肯定是她抱得更舒服嘛! 当然,祝惜辞才不瘦瘦弱弱,她知道的,对方有在健身,身材也好得不得了,上次还直接把一个扭了脚的朋友公主抱上车,差点妒忌死她! “惜辞,我觉得有点冷,可能是在外面着凉了。” 祝惜辞觉得她的手比自己的暖和多了。 “别胡说,你身体那么热。” “那我就是发烧了。” 这个神经病! 祝惜辞还是第一次被“勾引”,还是被女孩子勾引,还是被宋锦绣这个之前不太讨喜的憨憨勾引,脑子里乱成一团,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今天要是被她成功了,还不知道这家伙要得意成什么样,自己一定要把持住。 “发烧就回去吃药睡觉。” “我都发烧了,你忍心让我吹冷风回家吗?” 祝惜辞挺忍心的,比起被这家伙性·骚扰,当然是让她滚回自己家去比较好。 “当然了,我明天还要上班,你要是传染给我怎么办?” 宋锦绣吸了吸鼻子:“你怎么那么狠心?” 祝惜辞听她鼻音浓重,声音沙哑,脸色潮红,好像真的有点不对劲,伸手往她额头上一抹,发现体温热得惊人。 “卧槽,你真的在发烧啊!” 她一个贵族小姐,难得口吐芬芳。 但她真的很震惊! 原本以为这宋锦绣还能和自己斗智斗勇,撒娇撩拨,哪里知道她掉眼泪、抽鼻子、脸颊红不是做作是生病啊? 宋锦绣鼻子里挂下两道清流,苦巴巴地道:“我不是说了吗?我在发烧。” 祝惜辞觉得自己真的快被这个女人弄成神经病了。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姐你就别再傲娇了,赶紧把宋小姐吃了吧。 祝宋五 祝惜辞到底是没忍心把宋锦绣一个人送回另一栋房子, 想她一个人孤零零在外面没人照顾,也不知道有没有药,是有点可怜。 宋锦绣非常心安理得地留了下来, 完全没有顾虑地享受着祝惜辞的照顾。 祝惜辞总算是伺候这个祖宗睡下了,正想走, 没想到对方直接拉住了她的手。 “惜辞, 你不陪我吗?” 祝惜辞有些无语——这宋锦绣到底是不是喜欢她啊?真要喜欢她, 怎么都不怕把感冒传染给她呢? “陪什么陪?我要睡觉了, 你刚吃了药,也需要睡觉!” “正好咱俩都要睡觉,不如就一起睡呗。” 祝惜辞脸都黑了, 这辈子都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女孩子。 “你把感冒传染给我了怎么办?我才不要和你一起睡。” “你在我感冒的时候照顾我, 我要是传染给你了,我也照顾你。” “你就不能别传染给我, 放过我吗?” 宋锦绣瘪着嘴,因为发烧脸颊通红。 “可我在生病,心理好脆弱的。” “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小人精,我明天还要上班谁理你,爱睡不睡,我走了。不准给我惹麻烦,否则小心我揍你。” 祝惜辞觉得自己不能再那么和颜悦色地对待这个家伙,否则都要被她骑到头上去了。 宋锦绣见她恶狠狠的, 终于不敢再说,见好就收。 “那我明天怎么办……” “我会让阿姨过来做饭,你自己准时吃药,实在有问题就联系我。” “好叭……” 祝惜辞看她委屈的样子,不禁一阵无语。 要论委屈, 她才委屈,怎么就被这个家伙赖上了呢?她到现在还觉得不可思议。 她看到宋锦绣那张有点好看的脸,以及她脸上隐隐的得意,忍不住用手指狠狠弹了一下她的额头。 “小人精。” 她为自己讨回了点公道,起身就走了,剩下宋锦绣呆了好一会儿,这才捂着额头差点被甜晕过去。 小人精可以算爱称,弹额头也绝对只有在很亲密的人之间才能有的吧! 祝惜辞可不知道她的心思,觉得找回了点场子,两人一夜无话。 接下来几天,宋锦绣都在祝惜辞家过了,白天有阿姨给她做饭,晚上还能见到祝惜辞,小日子别提过得多舒坦。 只不过当她病好了,祝惜辞就又开始赶人了。 “反正都是一个小区,我住那里和住你这里有什么差别啦?我们不是过得挺愉快的吗?” “是你愉快不是我愉快,”祝惜辞一边喝汤一边眼也不抬,当她知道宋锦绣打算把东西都搬过来的时候,知道自己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真的会被这个家伙鸠占鹊巢,“今天就给我回去,病都好了,干吗还要住我这里?” 还说给她做饭,结果到现在也没见这家伙进过一回厨房。 宋锦绣还想说什么,结果正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她一看发现是自家那个死鬼老爹,刚想摁掉,看着祝惜辞淡漠的脸,手指一转却又接了起来。 “喂,爸爸……” 祝惜辞果然皱起眉头看向了她,手里的调羹都放了下去。 “我不想回去。” 祝惜辞听不到电话那头宋文泽的话,只能听宋锦绣的回到。发现对方知道自己在看她,立即又移开了目光,假装继续喝汤。 她加班回来一般不会再吃东西,但偶尔会煮点养生汤喝。 “那当然了,我才不会嫁给他,那个垃圾,爸爸你的眼光比狗还不如!” 祝惜辞没想到宋锦绣那么莽,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点开心。虽说宋文泽做的事确实非常不咋地,但她以为宋锦绣多少是忌惮他的。 不过说比狗还不如,是不是有点侮辱狗狗呢? 她一边想,一边竖着耳朵听宋锦绣和宋文泽说些乱七八糟的话,听着听着却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 “……我的眼光当然好!” “谁说她不理我了?” “我现在就住她家里,她罩着我呢!” “哈哈,那家伙果然遭殃了是吧?就是惜辞帮我出的气,我告诉你,我现在是她女朋友,你别想抓我回去!” “噗……唔咳咳咳……” 祝惜辞一口汤呛在喉咙里,生平第一次喝汤喷出来,连忙拿起一旁的手帕捂住嘴,恶狠狠地瞪着宋锦绣。 宋锦绣洋洋得意地挂了手机,转眼一看祝惜辞狼狈的模样和凶狠的眼神,立时缩了缩脑袋。 “我……我就是骗骗我爸爸,否则他对我来硬的怎么办?” 祝惜辞咳停了,拿手帕擦了嘴扔到一旁,气急道:“你说我是你朋友也可以啊,我可以罩着你,但你为什么要传谣言?” 万一传到她父亲那里去,家里不知道要生什么波澜。 宋锦绣可不希望这是谣言,但现在不敢说。 “我爸爸那个人,只是朋友的话他才不会忌惮你。” 祝惜辞想起尹如琢和徐静怡的关系,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最好祈祷你爸爸别到处乱说。” “他才不会呢,他怕丢人。” 祝惜辞的眉头不禁紧紧地锁在了一块儿,因为这句话心口像是憋了一口气,好一会儿才阴恻恻地问道:“是我女朋友很丢人吗?” 宋锦绣对祝惜辞尤其能察言观色,立即蹭到她身边连连摇头。 “怎么会?我爸是个老古板,知道我喜欢女人才觉得丢人。当然,对象是你的话就没那么丢人了,谁让你优秀呢?” 祝惜辞心里知道这是宋锦绣给自己灌迷魂汤,偏偏这迷魂汤灌得她通体舒畅,气一下子就有点发不出来了。 她也觉得自己没那么差,配宋锦绣这个憨憨总应该够了的,宋文泽怕丢什么人? 不过…… 她斜看了宋锦绣一眼,回想起过去听到的一些传言和对方最近的表现,犹豫了片刻,问道:“你……真的喜欢女人?” 她就听别人说过宋锦绣不喜欢男人,但绝没想过她竟然会喜欢…… 宋锦绣似乎还挺骄傲的,挺了挺胸道:“是啊,怎么了?” 其实她觉得自己只是喜欢祝惜辞而已,对别的不管女人还是男人都只是止于欣赏——当然,更多的还是争风吃醋,勾心斗角,你死我活! 祝惜辞见她那么坦然那么坦白,不知道为什么生出了一丝羡慕之情。 她突然有些明白自己过去那么在意她,并不仅仅只因为她是赫胥猗的表姐,又对赫胥猗不好,还是因为她在最大的限度里敢于做自己。 相较于虚伪的人,这样的宋锦绣显然更可爱,尤其是在这种圈子,这种环境里。 “没什么。” 祝惜辞摇了摇头,一下子有些沉默下来。她自觉是做不到宋锦绣这样的,毕竟,她是侯爵府长女,身上背负了全家人的期待。 在过去,就连想帮助朋友,她也不得不瞻前顾后无能为力,还不如宋锦绣帮赫胥猗做的事更实在。 “喂,你怎么了?”宋锦绣觉察到祝惜辞低落的情绪,摇了摇头她的手臂道,“怎么突然就不开心了?你就真的那么讨厌被说成是我的女朋友啊?” 祝惜辞下意识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只是……” 她脱口而出才发现自己说错了话,只见宋锦绣目光炯炯地望着她,像是当场就能把她给吃了一样,顿时头皮发麻。 祝惜辞闭嘴了,打算待会儿不管宋锦绣说出什么虎狼之词,自己都绝不搭腔。 没想到宋锦绣没说什么虎狼之词,反而带着点得意,又像是做贼一般靠到她身边,小声问道:“惜辞,是不是你帮我教训了那个可恶的男人啊?” 祝惜辞打定主意不搭腔,这就没说话。 宋锦绣用肩膀轻轻撞了她一下,特别崇拜地道:“一定是你对不对?你好厉害啊!” 祝惜辞从来不知道自己是那么虚荣的人,竟然会被她两句话夸得有些飘飘然。 “咳咳,我没做什么,是他自己不干净。” “不干净的人多了,没有你他一定一直逍遥法外,”宋锦绣继续“溜须拍马”,“惜辞,你是我的英雄,这次要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说英雄什么的,还是有点太夸张了啦。 “你别给我灌迷魂汤。” 她还保持着一点理智,知道宋锦绣拍自己马匹准没好事。 “不是迷魂汤,我是真心的啊。这次要不是你,我就真的栽了,以身相许都说出来了,我还能骗你吗?” 以身相许。 祝惜辞忍不住白了宋锦绣一眼。 明明是这家伙觊觎她的肉体,说得好像是自己吃亏了一样。 “得了得了,看你越说越不正经。” “哼,我哪有不正经,我是认真的!” 祝惜辞不接话,反而道:“你要是真认真,那就好好考虑考虑接下来要怎么办。别过一天是一天了,也不是个办法。” 祝惜辞觉得如果这父女俩的矛盾真没法解决,那最终的办法大概是送宋锦绣出国了。毕竟她能保护宋锦绣一时,也没办法保护她一辈子。 至于到了国外,她可以帮忙掩盖痕迹,只要别被宋文泽找到,等过些年宋锦绣找到喜欢的人结婚生子了,宋文泽总不会再做这样的蠢事。 祝宋六 和祝惜辞的担心完全不同, 宋锦绣就觉得这样的日子挺好的,不是有一天过一天,而是切实地感觉到自己和祝惜辞的关系越来越近。 等她真的成了祝惜辞的女朋友, 这一切不就迎刃而解了吗? 谁能比祝惜辞优秀啊?就连赫胥猗嫁的那位尹总……在她心里也就只能和祝惜辞五五开一下下。 虽然搬回了另一栋房子,但宋锦绣还是有事没事就来祝惜辞这里串串门。祝惜辞向尹如琢的保全公司要了个保镖, 给宋锦绣当司机,免得宋文泽狗急跳墙来硬的。 有了保镖司机, 宋锦绣的胆气立时足了起来,日常生活也逐渐丰富起来。 她虽然和贵族小姐圈不怎么有交集, 但不意味着她没有朋友。正相反,宋小姐的交友广泛得很,而且杂七杂八什么都有, 被不少人嘲讽为狐朋狗友。 不过宋锦绣不在乎,反正她在那些人眼里也是这样。 祝惜辞发现宋锦绣似乎完全没将自己那天说的话放在心上,从保镖那里一打听她最近做了什么, 不禁感叹一声心大。 人家在她上班的时候照样该吃吃,该玩玩,还不耽误每天来她这里套近乎, 小日子别提过得多舒服了。 祝惜辞真有几分恨铁不成钢。 虽然原本就知道宋锦绣胸无大志,一心坐吃等死——她也确实有这个资本, 母亲给她留下的遗产足以让她舒服地度过下半辈子了, 但心里莫名有几分不是滋味。 过去她是宋氏的掌上明珠, 反正什么事都有人替她操心, 这种心态也就算了。 可现在呢? 大火已经烧到脚后跟,宋锦绣还整天寻欢作乐, 能过一天是一天, 一点儿都不为将来考虑, 竟然还说什么喜欢她。 这宋锦绣以为光喜欢就是能在一起的吗? 祝惜辞不禁再一次意识到自己和宋锦绣绝不是同一类人,也绝不可能走到一起。她那些随心所欲的喜欢听一听也就算了,因为她根本不会为了实现自己的喜欢去做什么实质性的努力。 “你怎么啦,脸那么臭?”宋锦绣见祝惜辞今天特别不耐烦自己,不禁有几分心虚,“我是有事才不小心晚回来了一点嘛。” 她最近太开心了,没有父亲来骚扰,又天天能见到祝惜辞,不小心就有点放飞了自我,在外头和好朋友瞎吹要把心上人手到擒来了。 朋友们替她开心帮她庆祝,结果不小心玩得忘了时间,导致晚上十点钟才来祝惜辞这里报到,还带了一身的酒气。 祝惜辞的脸色确实不大好,不过比起她回来晚了这件事,更让她生气的还是宋锦绣的态度。 她家境虽好,但有赫胥家的例子在前,又有父亲、尹如琢做榜样,加上本身性子有认真,是个非常有危机感,也非常自律的人,自然不太看得惯宋锦绣的作风。 如果对方和她没什么关系,她看不惯也就看不惯了,可偏偏这个人表露出对她的喜欢,这就让她有些别扭了。 “你的有事就是和一群朋友在酒吧开趴狂欢?” 祝惜辞倒没觉得她那些朋友怎么样,宋锦绣出去玩的第一天她就调查清楚了,这帮子朋友虽然什么阶层的都有,但没有作奸犯科的,也都自食其力经营着正经的买卖,或者有正经工作的。 要说不争气,其中最不争气的还是宋锦绣。 “大家就是放松一下嘛……” 祝惜辞觉得自己看宋锦绣完全是长辈的目光,还带着点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情绪。 “人家是放松一下,你是放松‘一下’吗?”她咬重了放松两个字,面色严肃,“我问你,你有什么时候不放松的?” 不和尹如琢、祝惜辞比,就算和已经结婚、以学生为职业的赫胥猗比起来,宋锦绣也绝对算得上无所事事,游手好闲了。 “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不是我想让你怎么样,是你自己想要怎么样!你难道就打算这样坐吃山空下去吗?” 宋锦绣终于显出了一副认真的态度。 “妈妈给我留了不少遗产,理财、房租以及分红足够我舒服地过完下半辈子了,不会坐吃山空的。我可是财会专业的,都算好了,如果自己能活到一百岁,一年能花多少钱,绝对不会不够!” 祝惜辞觉得有点头疼。 这家伙还仔细算了能花多少钱,还能活到一百岁——不,以她这个心态,或许能活到两百岁呢——这么认真的态度,还真的让她不知道从哪里开始吐槽比较好! “如果中途出点什么意外呢?” 遭遇金融风暴,或者遇到什么骗子,这谁都说不好! “那……人生总有意外嘛,意外来了就算我努力也没用啊。” 祝惜辞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头的烦躁。 “所以你就是不打算去工作,打算一直这样游手好闲对不对?” 宋锦绣眨巴了一下眼睛,一副“哎呀,我真的完全没有考虑过这个可能性”的样子。 她又不是非得工作不可,人生的价值在于工作吗?那是骗骗只能依靠工作活下来的人的心灵鸡汤而已! 人生的价值在于享乐,她有享乐的资本,为什么要去受苦? 不过她也知道祝惜辞性格认真,最近也见识到了她对工作的态度,知道她并不如表面上看起来对什么都手到擒来,对什么都云淡风轻。 祝惜辞其实是个努力家。 “那……你想我去工作吗?我……我可以给你当秘书吗?” 她觉得这个工作自己还是可以接受的,这样白天也能见到祝惜辞,没准还能来个办公室py。 “当然不行。”祝惜辞想也不想就否认了,“你可以找专业相关的工作,自己去找。” 宋锦绣嘟着嘴:“我为什么一定要找工作啊……” 祝惜辞卡了一下,竟然一时答不上来。 是啊,为什么一定要让宋锦绣去找工作?说到底,这和她有什么关系?就算宋锦绣明里暗里地说喜欢她,但她又不喜欢人家,为什么又凭什么去干涉她的人生? 祝惜辞觉得自己真的有点不太对劲,最近的生活都快被宋锦绣搞得一团乱了。 她心头烦躁,不想再搭理对方,气呼呼地把她赶出了家。 宋锦绣乍然被推出房门,只觉得特别懵逼。思想来去搞不清楚对方在气什么,只知道她应该是在生气。 她跺了跺脚,只得先回家,想了半天不知道怎么讨祝惜辞的欢心,只得向一帮朋友讨要良计。 亲友群里前因后果一说,一帮朋友说什么的都有。 有说这个男人小气的,宋锦绣一边心说是女人,一边把他禁言了。 有人说那只能献身讨好,让对方见识见识她的魅力,把他迷得神魂颠倒好了。 宋锦绣倒是想的,可惜人祝惜辞是柳下惠,不过还是给这位朋友点了个赞。 最后还是有靠谱的人,说不如给她对象做顿好吃的,想要抓住心就得先抓住胃,男人这种单蠢的生物,根本招架不住温柔攻击。 外界人都以为宋锦绣不喜欢男人,倒是她的那些朋友从来不这样认为。因为这家伙每次看猛男秀都看得挺投入的,所以还以为她喜欢的人是个男的。 八字没一撇,宋锦绣也就没解释,觉得这位朋友的建议很靠谱——虽然祝惜辞不是男人,也一点儿不单蠢,但心软,知道自己给她做饭吃,一定会开心的。 可惜的是,她根本不会做饭啊! 能在宋锦绣亲友群里的人那都是一块儿玩很久的朋友了,谁不知道她十指不沾阳春水呢?纷纷给她发料理教程。 宋锦绣最后选了一个看起来比较简单的煎牛排,决定明天就去祝惜辞家做给她吃。 恰好明天是周末,祝惜辞在家休息! 宋锦绣连看了几遍教程,觉得聪明如自己已经完全掌握了其中的精髓,抱着手机美滋滋地睡着了。 祝惜辞平日虽然经常加班,但该给自己放假的时候还是会果断休息的,否则身体会撑不住。 爱睡懒觉是人类的天性,祝惜辞当然也不例外。假期里她会一改平日作息,一觉睡到十点左右,不过今天她在九点多就被吵醒了,一看是宋锦绣的电话,说是人已经在门外。 宋锦绣能那么早也是挺稀奇的,之前的休息日,对方都差不多等到中午才会过来。 她想起昨晚自己的异常反应,不禁微微叹了口气。胡思乱想了一顿,还是起身去给宋锦绣开了门。 当她打开门一看,不得不感叹了一声,稀奇事连着稀奇事,今天是什么日子? 宋锦绣不但一早来找她,还大袋小袋地提着不少东西,一见她就笑容灿烂地道:“惜辞,我来给你做午饭了!” 祝惜辞只觉得眉头一跳,隐隐有了股不好的预感。宋锦绣挤开她,乐颠颠地朝着厨房走去。 “等等……” 虽然之前听宋锦绣吹嘘过自己的厨艺,但已经越来越知道她性格的祝惜辞能信了她就有鬼了,连忙跟在她身后进了厨房。 宋锦绣已经撸起了袖子,拍着胸脯道:“你就放心吧,我做牛扒可行了。” 祝惜辞看着她拍的地方抖了抖,脑子一抽,竟然鬼使神差地同意了。 ※※※※※※※※※※※※※※※※※※※※ 祝小姐太辛苦了。 祝宋七 祝惜辞亲宋锦绣虽说有一时冲动的原因, 但归根结底还是这段时间以来她内心的蠢动压抑到了一个极限的后果。 对于宋锦绣,祝惜辞曾经的想法比较简单。因为她总是针对赫胥猗,所以祝惜辞就偶尔针对针对她。但又因为她是赫胥猗的表姐, 双方这种所谓的针对看起来更像是小孩吵架。 当初差点被宋锦绣推下悬崖的时候,她也恨过烦过, 不过看宋锦绣对自己总是战战兢兢, 努力讨好的样子, 又觉得她应该不是故意的。 虽然宋锦绣比她大, 但她一直觉得宋锦绣特别幼稚,大人对幼稚小鬼的容忍度总是会高一些的,她就全当自己大人不记小人过了。 一直到救她之前, 两人的关系都处于一种十分微妙的状态。朋友绝对不是朋友, 但说敌人也没那么严重,而且比一般的陌生人要熟悉得多, 心情不好还能欺负她一下减少烦闷。 至于再多的方面,祝惜辞从未去想过,以至于那天晚上知道宋锦绣的心意之后如此手足无措,混乱不堪。 随着两人距离的拉近——或者说宋锦绣刻意的接近,她也发现了不少对方身上的可爱之处。这个人大致就是属于,讨厌她的人会很讨厌,喜欢她的人会很喜欢,就像她对待别人一样。 祝惜辞绝不是铁石心肠, 不如说她天生喜爱结交朋友,对身边的女性友人更是照顾有加,性格正直心地也软,所以面对宋锦绣的掏心掏肺很难无动于衷。 如果换成是其他的朋友,她会根据情况用暗示或者是真挚的态度去拒绝对方, 可偏偏这个人是宋锦绣,是她曾经恶言恶语的宋锦绣,不管她用什么态度来拒绝,对方都好像听耳不闻一般,仍然一个劲地撩拨她,勾·引她。 祝惜辞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人,却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并不讨厌她这样。 如果讨厌的话,她大概早就把宋锦绣扫地出门,今后再也不理她了。 更甚至,宋锦绣强烈的感情让她第一次感受到真正被人喜欢的感觉,毕竟她的朋友中从没有像她这样厚着脸皮,假装听不懂暗示和拒绝的人。 大家都心知肚明,为了不破坏关系需要维持怎样的体面。 可是不讨厌归不讨厌,她又不觉得自己就是喜欢她,也不觉得可以接受她,更不觉得她能和自己走下去。毕竟两人的性格和观念差距太大,自己将来要面对的问题宋锦绣一定想都没有想过。 她这样想的时候,心中就会有股气,看着宋锦绣除了一心扑在自己身上以外就是无所事事的样子,更是莫名烦躁。 宋锦绣撩拨她,吃她的醋,占她便宜,种种恶劣行径都让她忍不住想要好好惩罚一下这头小肥羊。但祝惜辞又明白,所谓的惩罚很可能反倒如了对方的意,只能兀自忍耐。 而这种忍耐今天终于到达了极限,当听到宋锦绣无比真挚、直白且可怜地向她述说爱意时,她心中的那根弦终于绷紧到了极限。 这是多么可恶的家伙呀? 欺负她的朋友,无理取闹地吃醋,不负责任的撩拨。 这是多么憨蠢的家伙啊? 失手害她差点跌下悬崖,一厢情愿地喜欢着她,只知道一味地讨好她。 可这又是多么可爱的家伙呢? 目标明确、勇往直前,从不瞻前顾后,也从不考虑失败的可能。无论她的行事是对是错,她永远都在做自己,永远都忠于自己的欲·望。 而这是现在的她,是祝惜辞无法做到的事。 她曾经也想贯彻自己的信念,但终究被家族、被责任束缚住了。 所以她无法在好友有难的时候鼎力相助,只能依靠欺负宋锦绣来平衡自己内心的不足。 宋锦绣这个家伙,真的是太可恶了。 “呜呜呜……”宋锦绣搂着祝惜辞的脖子,被压在沙发上亲了半天,终于开始摇头拒绝,“等、等一等,我真的不行。” 她眼泪汪汪地偏开脑袋,这次非常真诚、非常认真地求起了饶,保证自己没有一点儿欲拒还迎的意思。 “我喘不过气了,真的……歇一会儿,拜托拜托。” 她当然很开心祝惜辞能亲自己,但她更喜欢快乐并快乐着,而不是痛并快乐着,她不喜欢痛! 祝惜辞见她真的受不了了,这才拍了一下她的屁股,觉得心中一口恶气终于出够了。 “呜呜,你干吗打我屁股。” 祝惜辞手还挺重,打得宋锦绣麻麻的,不得不揉着屁股委屈哭诉。 “你活该,猗猗刚和尹姐姐吵了架,本来我们陪陪她多好?现在让她一个人胡思乱想。” 要是放在过去,祝惜辞提到赫胥猗那宋锦绣肯定是要吃醋了,不过刚才被亲够了喂饱了,醋意也就没那么浓了,搂着祝惜辞连声讨好道:“所以我不是说我们可以去探望她吗?你现在是她表姐夫,关心她是应该的。我更应该关心她,我是她表姐嘛。” 祝惜辞满脸无语,“表姐夫”都说出来了,这个女人是有多迫不及待啊? 不过她亲也亲了,总不能反悔,只得道:“我先声明啊,你还在试用期,别忘了你之前说过的话。” 宋锦绣苦了张脸。 “怎么还有试用期啊……”还没说完就被祝惜辞瞪了一眼,立马改口道,“没忘没忘呢,我宋锦绣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好要补偿你的嘛,肯定好好补偿我过去因为年轻犯下的错误。你说想我怎么补偿?我先表态,我愿意用肉偿!” 不美死你! 祝惜辞被她气笑了,捏了捏她上臂上软白的嫩肉,故作狠辣地道:“肉偿?把你当猪肉卖倒是能值几个钱。” 宋锦绣听出她说自己胖,差点气死。 “什么当猪肉卖啊!猪肉有我金贵吗?你懂不懂欣赏?我这叫丰腴!” 祝惜辞不和她瞎扯这些有的没的,正色道:“你不想和猪比,那你说你现在的生活和猪有差别吗?整天吃了睡,睡了吃,没有点精神追求。” “谁说我没有精神追求?我明明很会给自己找乐子。” “那也就是丰容过后的高级小猪猪,你给社会做贡献了吗?创造价值了吗?” 宋锦绣拍她:“什么高级小猪猪?那你亲猪猪吗?还有什么是丰容啊?” “你看看,你吃喝玩乐,现在连我的话都听不懂了吧!” 宋锦绣脸上终于有点挂不住了。 “那你这是触及到了我的知识盲区,我专业知识也是很扎实的好不好?而且我知道你什么意思,你就是嫌我日子过得太轻松,想我和你一样勤恳工作。” 祝惜辞见她终于不逃避了,非常认真地点了点头:“你说的没错,我确实希望你找一份能长久做下去的事。不一定非得是工作,你也可以像猗猗那样去学习,或者找一个自己喜欢的兴趣爱好持续做下去,甚至是为此持续花钱都可以。但我不希望你像现在这样什么都混混沌沌的,看起来好像很快乐,回首一下往事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宋锦绣嘟着嘴沉默了。 祝惜辞见她动摇,赶紧加大药剂量。 “万一以后我带你去见我父母,说这是我女朋友,目前是无业游民,你说他们会怎么想?” 宋锦绣先是一喜,再是一愁。 是啊,过去可以介绍她是宋家大小姐,自己不争气一点儿,好歹家里有很多钱。现在她钱也没祝家多,自己还不争气,就算祝惜辞愿意,祝惜辞的爸爸妈妈和那个姐控妹妹也肯定不会承认自己的。 宋锦绣趴到祝惜辞身上,委屈巴巴地问道:“那你什么时候带我去见你爸爸妈妈?” 其实她也不想好吃懒做,只是她爸爸从未对她有过这方面的期待,她也就随波逐流了。知道父亲有了个私生子的时候,她也不是没有一争高下的心思,否则也不会忍气吞声地仍旧住在家里。 可是之前差点吃亏被祝惜辞救了以后,她就说服自己不贪图那些财产了,又因祸得福受到了祝惜辞的关注,一下子开心得把别的事都抛到了脑后,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了。 不过祝惜辞是认真的人,祝家也是勤勉且有危机感的家族,否则也不会在九诸屹立不倒了。她想当祝惜辞的女朋友,确实该努努力,起码不能给她丢人是不是? 祝惜辞被她软绵绵的身体一压,心里最后那点怒其不争的气就消散了。 她知道宋锦绣的性格就是这样,其实能快快乐乐的也挺好,但她所处的位置以及祝家的家风不会允许她和这样的宋锦绣在一起,所以她才满心烦闷着急。 要不是今天被宋锦绣一激,她或许还会犹豫很久,但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也没有回头路可走,那么为了两人的未来,她不得不逼宋锦绣做那些不喜欢的事。 兴趣可以慢慢培养,但如果什么都不努力,两人之间就不过是短暂的欢愉,迟早是要散伙的。 “我不是说了吗?你还在试用期,你得先让我看看你的决心。” 宋锦绣撇了撇嘴:“哼,我就让你看看本小姐的能量,只要想做,我也是能做得好的。” “这可是你说的。” “是啦~”宋锦绣一句话说得软绵绵,休息够了,心思就又活络了,一副吃人的妖精似的,靠向祝惜辞,“那我今天就开始上工吧,祝总你可以全方面验验货。” 祝惜辞一阵无语——要不是宋锦绣自己没脸没皮这样说,她就治她一个物化女性的罪名! 祝宋八 宋锦绣还没来得及发愤图强, 她那位看起来纤细柔弱,人畜无害的大家闺秀表妹就先搞出了一件惊天大事,在燕京传得风雨飘摇。 不仅如此, 尹如琢还因此进了医院,看祝惜辞没时间管她的样子, 情况似乎还挺严重。 宋锦绣想起上次偷听到的话, 知道赫胥猗单纯只是利用尹如琢, 暗自猜测是不是东窗事发了。 老实说, 听到赫胥猗的话时,她一点儿都不觉得惊讶。不过,当时她更担心赫胥猗不喜欢尹如琢而是喜欢祝惜辞, 现在仔细想了想倒觉得, 像赫胥猗这样的人更大的可能是谁也不喜欢。 她和这个表妹不和的原因之一,恰是她多少能看出点对方的性格。 赫胥猗生性骄傲却遭遇巨变, 又有着过分的责任感,导致后来对谁也不信任。当初赫胥猗答应嫁给尹如琢她就觉得奇怪,想了很久只能归结于尹如琢可能是她的真爱,否则以她的性格又怎么能忍受这样的施舍呢? 毕竟尹如琢除了家境优渥以外,本身也非常优秀,外貌性格更是没得挑,还是个善解人意的年上大姐姐,能攻略下赫胥猗的心房也不是没可能。 直到前段时间她才明白, 原来根本不是尹如琢攻略下了赫胥猗,而是赫胥猗完全把这场婚姻当作了一场交易。而她的代价可不止是拿贵族头衔交换金钱,更是拿自己和自己的感情当作筹码。 骄傲如她,在困境之中只能想出这种方式来维护自己已经摇摇欲坠的自尊,倒让宋锦绣一时不知如何评价。 祝惜辞因为担心赫胥猗, 最近也没关注她找工作的事,让宋锦绣稍稍松了口气。 她已经很努力去找工作了,可惜玩乐得太久,一下子实在难适应。不论是上班还是开店,原来都那么麻烦,她觉得自己真的不适合工作啊! “好啦惜辞,你不要太担心了,我看尹如琢那么喜欢猗猗,肯定不会拿她怎么样的。” 不被盯着找工作是让宋锦绣松了口气,但被冷落这个事实也挺让她难受的。她觉得自己不能懈怠,万一祝惜辞从她身上知道了女孩子的好之后,突然对赫胥猗产生了感情怎么办? 所以她就到祝惜辞面前找存在感来了。 “你不了解尹姐姐。” 祝惜辞最近本来想去探望的,但知道那边情况混乱,只得暂且作罢,只和赫胥猗保持着每天的联系。 尹如琢一直到现在都对赫胥猗表现得十分宽容,然而正因如此,她知道对方的心中一定非常非常痛苦。她本该为赫胥猗松一口气,却又担心着尹如琢。 毕竟赫胥猗虽然是她的至交好友,但尹如琢是她的良师益友,之前帮赫胥猗瞒着尹如琢她就已经够挣扎难受的了,现在不仅东窗事发,还害尹如琢受了伤,心中更是自责不已。 更让她不安的是,偏偏这种关键时刻,好友赫胥猗竟然终于发现了自己对尹如琢的情谊,这就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她实在难以想象,这件事要怎样收场才会圆满。 “我虽然不了解尹如琢,但我还算了解猗猗嘛。她这个人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其实坚韧得很,心里也很有主意,过去那么惨都熬过来了,怎么也不会现在被打败吧?” 宋锦绣就是特别看得开,不论是别人的事还是自己的事,反正就没有过不去的事。自己的事要操心,别人的事要操心,现在的事要操心,将来的事也要操心,日子还过不过了?就算过,能过得舒坦吗? 祝惜辞也知道自己瞎担心没有用,但她性格生来这样,就像宋锦绣心大一样,她就是个操心的命。 “你最近呢?我听说你做了两天又走人了?” 唉。 宋锦绣默默叹了口气,叫一声命苦。 她想要被关注,但一点儿不想被提这件事。 “那不能怪我啊,你知道他们给我安排什么工作吗?一点儿都没有创造性,我做完了还不能走,得一块儿熬到下班。” 祝惜辞有关系,当然用不着宋锦绣真的自己去苦哈哈地找工作。人家卖她面子给宋锦绣安排了比较轻松的工作,没想到这个家伙连坐也坐不住。 幸好工作内容上没拖后腿,虽然只安排了些轻松简单的工作,但她好歹都规规矩矩的完成了,就是工作态度很不认真。 祝惜辞没骂她,觉得她到底还是进步了,起码多忍了一天。 “那你想要什么有创造性的工作?不喜欢朝九晚五那就自己开个工作室,餐饮类的店或者酒吧也可以。” “做这些操心的事更多,我开工作室和酒吧的朋友大把大把地掉头发,好多时候还要问我借钱才能度过难关。我看我那么随意,肯定是要亏本的。” “前期我可以先帮你。” “那有什么意义,还不是加重你的负担?” 祝惜辞无奈了。 “但和你专业相关的工作大多就是这样,你之前也经历过,就算再换几份也一样。” 宋锦绣嘟着嘴,没有骨头似的赖到祝惜辞的身上。 “你就不能让我当你的秘书吗?二秘好不好?” 有事一秘干,没事……嘿嘿嘿。 祝惜辞一看她那副嘴脸就知道她在想什么,还嘿嘿嘿呢,满脑子淫·秽·色·情,就知道妨碍她工作,她打死也不会让宋锦绣来公司给自己当秘书的。 “不行!”她拒绝得特别义正言辞,坚决果断,“算了,最近事情多,外面风雨飘摇的,我看你也先歇会儿吧。” 宋锦绣一听,这是奉旨摸鱼,顿时开心得不行。 祝惜辞看她喜滋滋的模样,也觉得最近挺难为她的。不管怎么说,如果不是因为自己,宋锦绣确实能非常轻松地吃喝玩乐。 单单是愿意为她去做自己不爱做的事,就很让祝惜辞感动了。 不过…… “宋锦绣,你有什么特长吗?” 宋锦绣一愣,想了半天才道:“我会几样乐器,钢琴、小提琴、竖琴都会一点儿。” 也是,大家小姐里谁不会几样乐器呢?这些祝惜辞也会,虽然没赫胥猗那么厉害,但也算是能拿得出手的才艺了。 “正好,我家有两把小提琴,我们一起来段二重奏吧,你会什么曲目?” “啊?” 宋锦绣想了半天才说出来,那就是心虚啊。她不爱整这些大家闺秀的玩意儿,有听没有记,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说是会一点儿绝对不是谦虚——她小星星都拉不全呢。 “怎么了?” “呃不是……你家还有小提琴啊,我怎么一直没见过呢?” “最近不是忙吗?只能收着了,我去拿——” “诶,等等等等!”宋锦绣赶紧拉住祝惜辞,为了避免像做饭一样丢脸,只能如实交代,“其实我真的只会拉一点点,所以我们还是算了吧,别糟蹋你的小提琴了。” 祝惜辞立即意会了,无奈道:“你这家伙学艺不精,以前肯定就像现在一样爱摸鱼。” “那我不喜欢这些嘛。” “画画呢?” “一点点……” 宋锦绣的一点点都不是谦辞,实在得不能再实在,甚至是夸大了。 “好吧,我们不说特长了,我们说兴趣。你现在对什么感兴趣,我可以陪你一起做。” 宋锦绣这下算是来了兴致,简直算得上眼冒金光,勾着祝惜辞的手指绕啊绕的。 “我最近对运动挺感兴趣的。” 祝惜辞为了有一个能应对高强度工作的体魄,平时没少锻炼,听她对这个有兴趣,也挺开心的。 “那也行,我看你这一身软肉,确实该好好锻炼锻炼了。” “什么呀,女孩子不就是要香香软软的吗?我软归软,我也不胖啊,肉都长在该长的地方,怎么就需要锻炼了?” “那不是你自己说对运动感兴趣的吗?我也没说你胖啊,就是有点小肚子,有点蝴蝶袖。” 祝惜辞回味了一下宋锦绣的身材,觉得她这样也挺好的,起码摸起来很舒服。 “哼,我原本没有的,都是被你捏出来的。” 宋锦绣还觉得委屈呢,不知道祝惜辞什么毛病,有胸不摸爱摸她小肚子。 祝惜辞不和她争辩。 “行行行,那你要运动我就带你去健身房吧。这里没健身器具,你如果能坚持,我们可以改个房间出来……” 她已经开始认真筹划这件事,宋锦绣却嘟着嘴嫌她没有情调。 “谁说这个运动啦,我是说别的……” 她一边冲着祝惜辞猛眨眼放电,一边用小小的脚掌蹭她小腿。 这个暗示实在是太明显了,祝惜辞就算再迟钝也该明白她的意思。 再说她其实也不迟钝,只是一心在想正事,没往那方面考虑而已。 “你真是——” 明白了宋锦绣的不正经,祝惜辞已经是满脸的黑线。她过去还无法切实地感觉到对方所谓的作风大胆,现在已经因为她时不时跳出来的虎狼之词深刻理解到了这一风评。 女孩子能像她这样放得开的,还真是少数,祝惜辞一时都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该哭。 作者有话要说:  祝小姐拉拔着不成器的宋小姐,不成器的宋小姐为了爱情奋发图强,挺好的。 祝宋九 祝惜辞到底是没哭, 反正她不是真的讨厌这些。但之后宋锦绣哭了,当然也不是什么幸福的泪水。 她为了勾·引祝惜辞去洗鸳鸯浴,假装跌倒想要让祝惜辞公主抱, 结果浴室地面实在太滑,祝惜辞又被她搅得心神不宁, 反而把她给摔了, 没伤找了点伤, 只能哭着在床上养着。 这下她指挥起祝惜辞来可理直气壮了, 偷起懒来也正大光明。 祝惜辞虽然觉得她是活该,但想着她屁股上的青紫到底有点愧疚,无奈只能先顺着她。 “我想吃水果。” 宋锦绣侧着身体横躺在祝惜辞的床上, 一边撑着脑袋看狗血言情剧看得不亦乐乎, 一边指挥祝惜辞为自己服务。 按祝惜辞原先的生活习惯,绝对是不会在床上吃东西的, 结果在宋锦绣来了之后全被打破了。 幸好被单不用她洗,最近洗床单被单的频率也挺高,她也就尽量不去在意了。 “都放盘子里了,你不会自己动手吗?” “哎呦,我前两天摔到了胳膊,现在还疼呢,没办法动手啦。” 祝惜辞黑着脸,却又没办法发泄。对方胳膊有没有受伤她是不清楚, 但屁股肯定是受伤了,她平日也就打打她这里。这里不能打,别的地方她也下不了手,只能用眼神怒视。 宋锦绣见她怒目而视,立马收敛了得意的表情, 讨好地叉了块哈密瓜往祝惜辞嘴边送。 “好嘛好嘛,你不喂我,那我喂你好了,多小气啊。” 祝惜辞冷着脸吃了。 “你不是胳膊受伤了吗?” “那为了给你服务,我愿意忍受巨大的痛苦!” 祝惜辞一声冷笑,拿了个大枣塞进了她嘴里。 “我看你是皮痒了。” 宋锦绣被塞了满嘴,心里头还挺开心,起码祝惜辞喂了她嘛! “我皮不痒,我肉疼。这几天要是不养好身体,我还怎么陪你去看猗猗和尹总啊,你说对不对?所以我这是为了我们着想,不为难自己。” “宋锦绣,我过去怎么没发现你那么能说呢?” 祝惜辞也是奇了怪了,这家伙过去见到她像是老鼠见到猫一样,又怂又软,被嘲讽两句眼眶就红了,现在想来真是万分可爱。 “那是你没有发现我有着过人的口才,这也是一种才华嘛。” “我让你才华。” 她终于还是忍不住,轻轻拍了一下宋锦绣的屁股。 “哎呦,祝惜辞!”宋锦绣痛叫了一声,挪了挪身体,“我发现了,你这人有暴力倾向。都打我几回了!再打我,我告你家暴啊!” 祝惜辞勾唇一笑,难得调戏起她来。 “我看你不是挺喜欢的吗?” “我我我、我哪有喜欢!我现在就不喜欢,我屁股疼!” 祝惜辞喉咙里忍不住发出了笑声。 老实说,这个家伙虽然麻烦,但真的挺能给人带来欢乐的。她虽然有很多朋友,但工作以后娱乐少了很多,和朋友们也慢慢疏远。赫胥猗心里苦闷,大多时候是找她排解的,她工作完回家也是孤孤单单的,一天天的还真没什么快乐的事。 但自从宋锦绣来了之后,这间屋子里的吵闹以及欢声笑语都多了很多,她发现自己确实更加放松了。 “哎,等等,你干吗呀?你不会真要揍我吧?” 宋锦绣被突然扑下来的祝惜辞压了个正着,顿时讨饶。 “我要是揍你,你怎么办?” 祝惜辞压着她笑嘻嘻地问道。 还能怎么办?她当然只能受着啦? 宋锦绣瘪了瘪嘴,委屈巴巴地道:“那你轻点,我屁股真的疼,不是装的。” 她觉得祝惜辞没那么狠心,但又怕自己真惹恼了她。 “我在你心里就那么残暴啊?还真当我喜欢家暴吗?” “我知道你不会家暴,可是你力气大啊,有时候没轻没重的……” 两人交往的时间虽然不长,但有她这么个大胆进取的人在,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的差不多了。 宋锦绣肤白肉嫩,力气也不大,根本没办法和祝惜辞对抗,有的时候对方激动起来,一整一个红印子,退都退不掉,她也不敢说——倒不是怕祝惜辞生气不敢说,是怕祝惜辞以后有顾忌才不敢说。 祝惜辞又不笨,察觉到了点了什么,冷静下来问道:“我平时有弄痛你吗?” “平时倒没有……”宋锦绣犹豫着,想怎么说才好,“就是有的时候……你知道的吧?人一激动就难免控制不好力道嘛。” “你那时候怎么不说?很疼吗?” “当时没觉得疼啦,事后有点。” 祝惜辞也不压着她了,起身把她拉起来,撩开她的袖子做检查。 还好皮肤仍旧白白嫩嫩的,没留下什么淤青的痕迹。 宋锦绣摊开手腕给她看:“也没那么严重,要是留下淤痕,你早就该看到了。就是有点疼而已,没多久也好了。” 祝惜辞觉得她有的时候挺可恨的,有的时候又乖得不行,心里有点心疼,下意识地附身亲了一下她的手腕。 “以后觉得疼就说出来,我可以轻点,你忍着我都不知道。” 宋锦绣超级喜欢祝惜辞疼自己,也超级喜欢她绅士一样的做派,被亲手腕,脸红得比做坏事的时候还厉害,显出扭捏又羞涩的模样。 “那我也不想你真的太轻……” 祝惜辞无语了,弹了弹她的额头,觉得自己是在瞎操心。 “你这小人精,明明是自己喜欢,却来说我。” 宋锦绣觉得自己现在幸福极了,简直是梦想成真,前途似锦! “嘻嘻,惜辞,你最好了!” (接55章以及56章前半段) 两人总算是找到机会去看望了一下赫胥猗和尹如琢,情况比她们想象的好像还糟一点儿。祝惜辞又是忍不住担心,倒是宋锦绣自觉为表妹支了个特别高明的招数,回去的路上洋洋得意。 只不过她的得意在到家的时候不见了,转而被满脸阴云替代。看着那原本站在门口,一身高中制服的少女扑进身边人的怀里,她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姐姐!” “惜音,你怎么在这里?” 祝惜音在祝惜辞胸口蹭着脸,特别娇气地道:“我想姐姐了嘛。” 她全程都没看宋锦绣一眼,仿佛她不存在一样。 这个该死的姐控! 宋锦绣看到这个小丫头片子就头大,两人过去没太大的交集,但短暂的几次交锋就足以她看出祝惜音心里的小九九了。 总的来说就是个没长大的小屁孩,因为缺少父母的关爱,所以对照顾自己的长姐有着强烈的独占欲。 不过宋锦绣设身处地想了想,自己要是祝惜辞妹妹,那肯定也对她十分有占有欲了。 “学校呢?请假了吗?爸爸和妈妈知道吗?” “明天我们校庆,下午开始放假呢。爸妈又不在家,反正我来找你,就别去打扰他们了。” 祝家和别的贵族家庭不同,祝侯的夫人也是个女强人,长年不着家的。 “明天你们学校校庆吗?之前怎么没说?”祝惜辞对这个妹妹一直爱护有加,也没怀疑她的话,搂着她道,“那这两天就住姐姐这里吧,我明天送你回去。” 她今天请了假,既然妹妹过来了,那么明天再请一天也是可以的。 “嗯嗯,好啊,我要和姐姐一起睡。” 祝惜辞笑了一声,掏出房卡开门。 “那不行,你都多大了。”她一边推开门一边招呼身后的宋锦绣,对妹妹道,“这位你认识的吧?叫锦绣姐姐。” 她十分坦然地介绍着宋锦绣,宋锦绣立时挺了挺腰,显出一副长嫂的模样,努力挤出和颜悦色的笑容,对着祝惜音道:“惜音,好久不见,你都长那么大了。” 祝惜音靠在姐姐怀里,臭着一张脸瞪她。 “哼。” 小姑娘挺刚,不像姐姐,倒像她这位嫂嫂。 宋锦绣这样一想,顿时觉得祝惜音可爱了很多。再看她那张长得有几分像祝惜辞的脸,忍不住想把她抱到怀里呼噜一顿。 祝惜辞察觉到祝惜音对宋锦绣的不善,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用空出的一只手拉住宋锦绣,对着祝惜音道:“锦绣最近也住在姐姐家,你要和她好好相处,对待她要像对待姐姐一样,知道吗?” 祝惜辞这态度,真是把宋锦绣得意死了,脸上不禁更加和蔼可亲。 “我也会像对自己妹妹一样对惜音的。” 祝惜音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里快气死了。 她是听到了传言这才火急火燎地跑来确认情况的,爹妈不急,她可要急死了。 宋锦绣是什么风评啊?她的亲亲好姐姐什么时候眼光差到这种地步了,和谁谈恋爱不好,要和宋锦绣谈? 在祝惜音眼里,九诸再找不出一个比她姐姐优秀的单身女青年,根本没人配得上她姐姐——姐姐永远是她的才对! 宋锦绣笑眯眯地望着她,完全知道这小妮子心里在想什么。 她忌惮赫胥猗是因为赫胥猗有威胁,但这比她快小一轮的小姑子能有什么威胁呢?看到祝惜辞的态度,她的心就安定了,脸也不黑了,心也不乱了。 只要祝惜辞立场坚定,搞定这小女孩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她可是看了超级多宫斗剧的人! 祝宋十 晚餐是祝惜辞下厨做的, 虽然餐桌上暗流涌动,但她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一般。 祝惜音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像是奶凶奶凶的小猫咪一样,恶狠狠地盯着宋锦绣。她不明白, 自己只是上高中后住校了一年,怎么姐姐就会和这个曾经的冤家走到了一起。 不, 与其说冤家, 不如说这个女人一直在觊觎她姐姐, 只不过现在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 终于抓到了机会。 啊啊,一看到她那张得意的脸,祝惜音就无比抓狂。 “怎么了惜音, 晚上的菜不合胃口吗?”祝惜辞见妹妹吃着吃着停下了筷子, 不解地问道,“还是身体不舒服?” 祝惜音闷闷不乐, 虽然心里讨厌死宋锦绣了,但因为家教和在姐姐面前,只能暂时忍耐。 “没有……” 祝惜辞给她夹了一夹菜,温和道:“多吃一点,我看你在学校是不是吃得不好,好像瘦了很多。” “没有啦,因为我在长身体嘛。” 因为姐姐的关心,祝惜音恢复了一些好心情, 夹起姐姐放进碗里的菜,非常挑衅地看了宋锦绣一眼。 “好像确实长高了不少。” 祝惜辞似乎浑然未觉,宋锦绣却敏感地接收到了“小姨子”的挑衅,笑眯眯地夹了一块肉放到了祝惜辞的碗里。 “惜辞,你也吃。” 祝惜辞挑眉看了宋锦绣一眼, 没有拒绝,只平淡地道:“我会夹的,你顾好自己就行。” 宋锦绣笑靥如花。 “好~” 她刚开始还挺怕祝惜音对自己的反感会影响祝惜辞的,不过现在看来完全没必要担心。祝惜辞虽然是个疼爱妹妹的好姐姐,但绝对不是轻易受他人情绪影响,没有主见的人。 也就是说,她要抓住今天这个机会,把这当作是和她家人相处的第一步。 祝惜音当然没看漏两人的这点互动,已经气得开始翻白眼了。 宋锦绣觉得她翻白眼的模样和祝惜辞挺像,倒是越来越可爱。 “姐姐,既然是你做的晚饭,那碗就由我和宋锦绣……姐·姐一起洗吧!” 三人吃完晚餐,祝惜音立即提议,“姐姐”两个字叫得咬牙切齿。 祝惜辞看了宋锦绣一眼,似乎是在询问她的意愿。 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宋大小姐,吃十次都不一定洗一次碗,说得还头头是道,洗碗伤手,那就必须增加护肤品的使用,更加浪费——明明就是单纯的懒而已! “好啊,我和惜音一起洗,惜辞你就坐着看会儿电视,好好休息休息。” 不过这一回她答应得十分干脆。 祝惜辞今天原本就是想顺水推舟,也就没阻拦两人的接触,让她们去洗碗了。 她也想看看,宋锦绣能不能处理好和她妹妹的关系……或者更准确地说,能不能忍受得了她家人的“刁难”。 将来的困难一定还有很多,她当然愿意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维护伴侣。但如果宋锦绣自己无法忍受,或者应对不当的话,那就算她再怎么努力都没有用。 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渣,比起一心投入恋情的宋锦绣,她总是在思考这些,总是在想最坏的结果,也总是在考虑退路。 试用期并不是开玩笑,分手也一直是存在的选项,她必须确认宋锦绣真的是那个可以和自己一直走下去的人才能安心。 “你到底给我姐姐灌了什么迷魂汤?” 一关上厨房的门,祝惜音就立即把宋锦绣逼退到了墙边,两手撑住墙壁把她圈在其中,以免她逃跑。 她继承了祝家优良的基因,虽然不过是个高中生,但面对娇小的宋锦绣依然有着十足的身高优势。 “妹妹你在说什么呀,我听不懂。” 宋锦绣看着眼前这张和祝惜辞有几分相似、但更稚气娇嫩的脸,彻底确认她没过去看起来那么讨厌了。 或许这就是爱屋及乌吧? 又或者是所谓的正宫的余裕。 “谁是你妹妹?我只有一个姐姐。你这个妄图勾引我姐姐,嫁进祝家的坏女人,肯定用了超级无耻下流的手段。” 宋锦绣快被笑死了,没想到祝惜辞这个妹妹也喜欢看这些宫斗、宅斗的三流言情剧,台词说得特别有反派风范,两人没准还挺有共同话题。 “我哪有用什么无耻下流的手段,”她虽然没祝惜音高,但仗着穿了高跟鞋,也没矮多少,这时挺了挺胸,带着点骄傲道,“都是正当的资本。” 祝惜音到底是个纯情的大家闺秀,还是个高中小女生,哪里是号称豪放大胆的宋锦绣对手? 立即倒退了两步。 “你果然——无耻!” 祝惜音一直觉得所有男人都配不上姐姐,但也从不认为有哪个女人可以配她。赫胥家的姐姐……曾经也勉强合格过吧,但她果然还是不想姐姐被别人抢走。 更何况是眼前这个超级让人讨厌的恶毒女人了! 在祝惜音眼里,宋锦绣就是电视剧中典型的恶毒女配,专整女主的那种! 宋锦绣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小声道:“那么大声干什么?怕你姐姐听不到吗?还是说你想她看到亲爱的妹妹欺负她女朋友的场景?” 听到“女朋友”三个字,祝惜音顿时炸毛了。 “姐姐可没这样介绍你,而且我和爸爸妈妈都没有承认你,你算什么女朋友!” 宋锦绣抱起了胸,抬着下巴得意洋洋地道:“和惜辞结婚或许需要你们的承认,但我想只是作为女朋友是不需要的吧?我俩的关系就是女女朋友啊,从‘各种方面’来说都是。” 宋锦绣咬重了“各种反面”四个字,非常无耻地对一个高中女生施加暗示,只听得祝惜音面红耳赤。 “这、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女朋友可以分手!可我是她的妹妹,这是无法改变的,只要我不喜欢你,我姐姐很快也不会再喜欢你的。” “哦~那你之前为什么不直说你不喜欢我呢?” 为什么不直说? 那当然是因为祝惜音知道,姐姐虽然宠爱自己,但绝不会让自己干涉她的想法。如果直接说不喜欢宋锦绣,没准还会让姐姐更加维护对方。 宋锦绣竟然在这时微微地叹了口气,显出语重心长的模样。 “其实我知道你的想法,你不是讨厌我,而是讨厌任何抢走你姐姐的人,对不对?” 祝惜音讨厌的是抢走祝惜辞的人,而与她本身的风评没太大关系,这一点和她将来可能面对的祝惜辞父母都不一样。 祝惜音明显一副被说中的心事的模样,话梗在了喉咙里。 她从小就很向往崇拜姐姐,甚至,怀有一些少女的爱慕。此刻被人赤裸裸地揭穿,顿时有些心慌意乱。 宋锦绣反而拉住了她的手,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特别温和地道:“我非常理解你,要是惜辞是我姐姐,我肯定也不愿意她被别人抢走。” 宋锦绣一直是作为独生女长大的,毕竟那个私生子近几年才被接回家。 而由于性格原因——宋锦绣是典型的严于律人,宽以待己,自己可以我行我素做本我,遇到和自己性格差不多的人,恨不得和人家打起来。源于这这种一山不容二虎的约定俗成,宋锦绣和妈妈那边的表姐妹关系也不怎么地,可以说从没体会过什么姐妹之情。 当然,她觉得这其中很大的原因是她没有一个像祝惜辞一样的姐妹。 祝惜音觉得她说到自己心坎里了,但一时又无法放下架子,偏着头别扭道:“你太不要脸了,我记得你比我姐姐大好几岁吧,还想当她妹妹呢。” “我就是做个假设嘛。”被高中生提醒年纪,确实比较受伤,宋锦绣讪讪道,“不过我可以理解你。” 祝惜音微微红了眼,带着一点鼻音道:“我不需要你的理解,你算什么呀,不就是我姐姐‘暂时’的女朋友吗?我们可是姐妹,从小一起长大,什么时候轮得到你同情我了!” 这宋锦绣可不爱听了。 “谁说我是暂时的?我们可恩爱了,惜辞还想着等时机成熟带我回家见你们。” “哼,我爸妈也已经听到外面的传言了,不过是因为觉得你俩自己会散,所以懒得插手而已。”祝惜音挣开宋锦绣的手,傲慢道,“你说得没错,我是不想姐姐被抢走,但如果真的有优秀的人,我也不会阻止的。但你肯定不是那个人,这和你不是贵族出身没有关系,而是因为你不够优秀!” “你怎么知道我不够优秀了?” 宋锦绣不服气——和祝惜辞比起来她确实不够优秀点了,可是比起那些整日在家开茶话会的贵族小姐们,她也没那么差啊! 祝惜音冷冷一笑:“那我问你,你的特长和优点是什么?你有可以养活自己的一技之长吗?” “我们这样的人家确实有着比别人更优渥的资本和人脉,但我姐姐现在手下的公司也是凭着她自己一手创立起来的。我妈妈一直都在帮助我爸爸管理家族的产业,我将来也会承担起作为祝家二小姐的责任。可你能做什么?你有管理公司的经验吗?你有能识别他人才能的能力吗?你有吃苦的决心吗?你以为祝家屹立不倒到现在,是靠着运气吗?” “我爸爸没有着急给姐姐物色对象并不是在衡量筹码,而是在寻找有能力的人,你觉得自己够资格吗?” “没错,爱情不能用金钱、物质、能力来衡量,可是生活不仅仅只有爱情。我姐姐是非常理智的人,她或许会因为爱情和你在一起,但绝不会只为了爱情就和你走下去!” 宋锦绣原本觉得自己要搞定这个小妮子手到擒来,没想到竟然会被她驳得哑口无言。 更让她震惊的是,这个家伙怎么会把她调查得那么清楚啊啊啊啊啊! 祝宋十一 被祝惜辞说的时候宋锦绣还没有太大的感觉, 然而被比自己年纪小那么多的祝惜音教训后,她是真正地产生了很大的危机感。 她曾经觉得祝家门户虽高,但自己也不是配不上祝惜辞。毕竟祝惜辞的母亲也不过是商贾出身, 家中并没有很深厚的底蕴。祝家比起她娘家来说还强上一些, 只要祝惜辞能喜欢她, 两人就没有跨不过去的坎。 可现在一看,祝家连祝惜音这个高中生都有着如此强的责任感,如此明确的目标, 可她呢? 宋锦绣也是有自己的骄傲和自尊的,对于他人嘲笑她私生子之女这件事,她只是愤怒和不屑。一方面,她认为嘲笑无法自我选择的出身是十分愚蠢的行为, 另一方面她也认为,自己父亲要比大多所谓出身正统的人要优秀得多。 可是, 她现在发现其实自己和那些嘲笑别人的人没有什么两样。一方面以宋家出身自傲,一方面以父亲的优秀自豪。可是, 当失去了这两样, 她又还剩下些什么呢? 她的爷爷好歹为姑姑选择了一门好的婚事,可她的父亲只想把她尽快赶出门。曾经对她的宠爱现在看来更像是愚化她的手段,要不是母亲坚持让她念完大学, 她或许真会像祝惜音说的一样, 连生存的一技之长都没有。 可现在,她虽然多少有些专业知识, 自由散漫和无法坚持的性格仍然让她止步不前。也因此,她才没有足够的底气来反驳祝惜音。 只是面对妹妹她就已经这样无措, 之前究竟是什么给了她勇气, 认为自己能够坦然地面对祝惜辞的父母呢? “怎么了, 那么沉默,这就被惜音打击到了?” 祝惜音已经去客房休息,祝惜辞见宋锦绣自从洗完碗后就沉默寡言的,猜测是祝惜音对她说了什么。 宋锦绣难得对祝惜辞的亲近视而不见,一动不动地被她抱着,眉头紧皱。 “你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 祝惜辞微微叹了口气:“你不是没用,你只是没有紧迫感。” 当然,大多数富家小姐由于教育和生活环境的影响,都没什么紧迫感。 宋锦绣嘟着嘴,转头看向祝惜辞。 “你们祝家的人是不是都开挂了?你就不说了,连祝惜音那个小妮子都那么优秀,侯爵和侯爵夫人更是厉害,这样我压力好大的!” 她喜欢祝惜辞的优秀,可一想到自身,此刻又恨不得对方不那么优秀了,否则自己好像怎么努力都追不上她。 “你啊,不要把别人的成绩归结到天赋上好不好?”祝惜辞气得弹了弹她的脑门,“世界上只有少数的天才,譬如猗猗、狷狷还有尹姐姐。但大多数人都是普通人,我和我的父母、妹妹都只是普通人的一员,目前所拥有的一切不过是靠着祖上的荫泽、自身的努力再加一点运气得来的,没有你说得那么夸大。” “你和我们比什么都不差,就是差了一点决心、毅力和吃苦耐劳的精神。” 宋锦绣捂着额头,第一次那么认真地思考祝惜辞的话。说真的,之前她听过了耳却没往心里去,只是想做做样子而已,但现在,她确实觉得自己不努力不行了。 “你们祝家都那么辉煌了,为什么你们还肯吃苦?” 都说富不过三代,大多数贵族没落的如今,祝家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常青树。 “其他人我不知道,但自身的话我觉得还是和教育有关吧。” 宋锦绣似乎好受了一些,转身埋到祝惜辞的怀中。 “那你觉得我现在开始努力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得及,世界上特别愚笨的人也不多,而你绝对不是其中一个。你虽然有些散漫,但认真去做的事都做得挺好的,我看你专业知识很扎实,只要再认真一点儿,工作一定手到擒来。” 祝惜辞现在采取的是大棒加甜枣的教育方针,宋锦绣翘尾巴的时候打打屁股,挨揍狠了就给揉一揉。现在宋锦绣被打击得这样彻底,她当然得好好鼓励一番。 宋锦绣可不是个会长久沉浸在沮丧情绪中的人,听祝惜辞一分析,立即也觉得自己行了。 “你说得对,我才没有那么差。过去我连一分力都没花呢,今后只要我用上五成功力,什么不都手到擒来吗?” “这么想对了。” 祝惜辞见她得意的样子,不禁暗自发笑——她发现自己越来越懂怎么掌控这只憨憨了。 宋锦绣可以认真的机会很快到来,赫胥猗盘下了许氏建材,在经历了一番波折之后打算自己来经营。宋锦绣从祝惜辞那里听说了这件事,立即决定参股——一方面可以拉近和姑姑表妹的关系,另一方面正好可以证明自己。 上司是自家表妹,她不用怕挨骂,自己是公司股东,又可以大施拳脚。许氏有之前的底蕴,但又算是个新公司,各方面都更为复杂,她觉得作为锻炼自己的试金石真是再好不过! 在几人共同的努力之下,公司渐渐走上了正轨,而宋锦绣也第一次因工作获得了成就感。 虽然这不意味着她从此就喜欢上工作,化身为工作狂,但工作之后她的生活确实充实了不少,辛苦之后获得的成果也让她非常满足。 更重要的是,她在祝惜辞面前能挺起腰板了。 祝惜辞似乎对此深感欣慰,埋汰的次数都少了很多,还经常帮她做按摩之类的服务,宋锦绣也享受得更心安理得。 要说实在有哪里不好,那大概就是侯爵夫妇开始采取行动了。 虽然他们不像一般蛮横的家长那般,强硬地要求两人分开,但时不时就叫祝惜辞回家吃饭,报告近况。从祝惜辞每次回来的疲惫反应宋锦绣就看得出来,两位家长怕是不喜欢自己的。 就算她从现在开始努力,可比她优秀的人还是太多了,除了现在是祝惜辞女朋友这一点,她什么优势都没有——而且还是试用期的。 宋锦绣每每这种时候都十分心虚,怕祝惜辞回来就该和自己提分手,又或者干脆不回来了。 这一晚祝惜辞也是十点多才到家,宋锦绣一直坐在客厅等她,听到声音忙不迭跑到玄关去迎接。 “惜辞,你回来啦?今天怎么样啊?” “嗯,回来了。” 祝惜辞脸颊通红,呼吸中有些微酒气。 “你喝酒了?”宋锦绣扶住她,见她神态轻松,嘴角还带着一丝笑意,顿时松了口气,“是有好事吗?” 祝惜辞很少喝酒,更不会借酒浇愁,通常都是开心了才会喝一点。更何况这次是去见父母,肯定是气氛很轻松和谐才会饮酒的。 祝惜辞伸出长臂揽住宋锦绣的肩膀,笑道:“是有开心的事。” 她看起来还很清醒,但情绪又和平时清醒时有点不一样,似乎……特别高昂。 祝惜辞开心,宋锦绣当然也开心。 “什么开心的事?是你公司这个季度的业绩很好,被叔叔夸奖了吗?” 她觉得像祝惜辞这么有责任感的人,这个可能性最大。 祝惜辞却摇了摇头,一脸神秘地道:“不是。” “那是什么?难道是因为去看联运会的事开心?不应该啊,不是早就定了吗?” “才不是呢。”祝惜辞拉着她坐到沙发上,脸上有一点儿得意,“我爸爸今天突然向我打听你。” 一听到这个,宋锦绣顿时无比紧张。 “叔叔打听我?他之前没打听过我吗?他打听我什么啊?” 大概是之前家里情势不容乐观,祝惜辞很少和宋锦绣提回家吃饭都和父母谈了些什么。她刚开始还暗戳戳想问,结果听了个开头就不敢听了,这还是第一次听祝惜辞主动提起,并且一脸喜悦。 “他先是问我精琢的事,后来又问到你的工作。” 精琢这一年加班加点把柳二小姐的专利给搞了出来,很多人都在观望他们,也有不少人看好他们的。 宋锦绣一听就激动了,拉着祝惜辞的手臂晃着:“你怎么说,怎么说啊?” 祝惜辞轻轻咳了一声,装模作样道:“我就说,‘啊,好像是的,猗猗和锦绣一块儿弄的,她管大方面,你管财务,加上柳二小姐的专业知识,弄得挺像模像样的’。” “哼,看你这高高在上的语气,看不上我就算了,怎么还看不上猗猗呢?” 她话虽然这样说,但其实心底十分开心。因为精琢不仅是赫胥猗的心血,也是她的,受到关注——还是祝侯的关注,她当然十分激动。 “哈哈,我本来以为爸爸是想问猗猗呢,就帮她谦虚一下嘛,没想到他反而提到了你。” 祝惜辞原本以为父亲是想谈合作,关注的人也是自己的好友赫胥猗,因为私心带上的宋锦绣。没想到的是,父亲后面直接问了宋锦绣,真是让她受宠若惊。 赫胥猗是天才,那是指钢琴领域,经营公司方面祝惜辞绝对算是她的前辈,平时也有帮她的,这么说倒也问题不大。 “所以叔叔到底说什么?你倒是快说啊!” 宋锦绣快急死了。 祝惜辞逗够了她,清了清嗓子道:“说你们的财务报告做得还挺好看的。” 精琢为了融资,一开始就把财务报告做得清清楚楚,并在近段时间公开了其中的一部分,希望吸引注资。 这是宋锦绣所在的部门负责,她花费了大量的心血,没想到竟然得到了祝封疆的关注。虽然只是这简单的一句话,还是让宋锦绣感觉到自己被肯定了。 祝惜辞看到她脸上的喜悦,继续道:“还有,我爸爸说希望有时间可以见见你。” ※※※※※※※※※※※※※※※※※※※※ 估计祝宋部分最多还4章,之后影后和小骑士,有可能还会再写一点主角番外。 祝宋十二 祝侯要见宋锦绣这件事并不着急, 没有提具体的时间表示这更像是一种表态。或许等到祝侯夫妻确定要见宋锦绣时,她才算真正被承认。 即便只是如此,也足以宋锦绣开心不已了。毕竟之前她的形象分几乎是负数, 而这不过短短一年的时间,她就已经让不少人改观,这不证明她非常有能力吗? “好了,不准骄傲!”祝惜辞见她得意,立时无情铁掌伺候, “我爸还没说什么时候要见你, 估计得看你后续表现, 现在还不能松懈。” “哎呀, 我明白的嘛,但你也要对我有点信心啊!”让宋锦绣不得意那是不可能的, “我会让你爸妈慢慢改观的,不过现在更要紧的是几天后去看联运会的旅行嘛!这可是我辛苦工作一年的第一次长途旅行呢。” 祝惜辞无奈道:“这有什么要紧的?我和尹姐姐都安排了, 你跟着玩就是了, 说的好像你要花多少力气似的。” “哎呀, 玩也需要精力的嘛。” 玩确实需要精力,而对玩最有精力的人非宋锦绣莫属。除了之前在九诸举办的联运会以外,这也是她第一次参与这场国际运动赛事, 在其他人各怀心思的时候, 只有她全身心地投入了其中, 玩得不亦乐乎。 直到最后几天, 赫胥狷的赛马的卢出了意外, 她的热情才稍稍冷却, 而对祝惜辞来说, 这是一场开端惊险, 过程刺激,结局又有些遗憾的旅程。 祝家在卡彭家族的事件中得到了不少好处,她和尹如琢之间的情谊也进一步得到了加深,这些原本是值得高兴的事。但赫胥狷的伤心自责传染给了每个人,最后众人回国时的气氛也十分沉重。 宋锦绣惯常会往好的方面想,见祝惜辞回到家还是闷闷不乐,安慰道:“好啦,事情都过去了,现在难过也没办法。往好的方面想,的卢还活着,狷狷没有受伤,还达成了大满贯的成就。” 祝惜辞会如此在意的原因不仅是赫胥狷就像是她的妹妹,更是因为她之前说的那些话。 “对于一个即将退役的职业选手来说,大满贯或许能够让人没有遗憾。可狷狷还那么年轻,又那么热爱自己的事业,如果不是发生了这件事,她的职业生涯一定会更长。” 宋锦绣很惊讶:“你是说狷狷真的会选择退役?” “是的,以她对的卢的感情,以后恐怕都不愿意再比赛了。我说让她来我公司做模特儿本来是开玩笑的,没想到……” 宋锦绣终于有点明白祝惜辞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了——她是在怪自己乌鸦嘴。 “谁也想不到的,和你又没关系。再说狷狷自己不也有退役的意思吗?我看她当模特儿挺好的,马术比赛多危险啊,我听说有人摔到瘫痪呢。她能全身而退是不幸中的万幸,现在咱们不如想想,她要是真的退役来当模特儿能怎么帮她啊!” 宋锦绣有非常明显的两个优点,一个是想得开,另一个是能够朝前看。 这对祝惜辞来说十分宝贵,也是她越来越喜欢宋锦绣的原因。 是的,越来越喜欢宋锦绣。这个曾经对她来说无法想象的事,现在正在一点一点地实现。 以那个意外为开端,她被宋锦绣赖上,从觉得对方莫名其妙又拒绝不了,到发现她身上的种种优点和可爱之处,似乎只是在短短几个月之内发生的。 因为不确定自己的心意,她迷茫犹豫过,最后因为不甘心被撩拨,带着一点蓄意的报复同意和宋锦绣交往。 现在想来,也不过是为顺从自己心意找的借口而已。 不断地相处下来,她能够感觉到的只有宋锦绣越来越可爱——虽然那些可爱中带着一丝憨蠢和可恶,但也更让她感受到情人眼里出西施是什么感觉。 就连那些缺点,都有点可可爱爱的,让人不忍苛责。 “你说的对。” “啊咧,太神奇了,没想到你也会肯定我。” 祝惜辞好笑道:“说的真可怜,难道我经常否定你,打击你吗?” 宋锦绣嘟了嘟嘴,特别委屈的样子。 “那你就是的嘛。” “那我问你,我那时候说的对不对?”祝惜辞刮了刮宋锦绣的鼻子,“后来你进步了,我也每次都夸你的啊。” 宋锦绣拍开她的手:“你这家伙,就是对我没一点尊重。我比你大呢,总是对我动手动脚,轻佻!” 听到轻佻两个字,祝惜辞都快笑倒了。 她们两人究竟是谁轻佻? “你还知道自己比我大啊?我怎么觉得自己像是你妈呢?” “呸,别占我便宜。” 宋锦绣佯装生气,脸上的笑容却已经出卖了她的情绪。 说起来祝惜辞还真没为她少操心,有的时候真有点像妈妈教育女儿一样——这样想想还挺刺激的呢。 宋锦绣想着想着就有点想歪了,祝惜辞却拉住她的手,突然一改之前的态度,一本正经地道:“鉴于实习生宋锦绣的巨大进步,本主任决定从今天开始结束试用期,让宋锦绣成为本公司正式且唯一的员工。” 可惜她说话的内容实在不怎么正经,让本来就已经忍不住笑意的宋锦绣顿时笑得花枝乱颤。 “哈哈哈,你突然干——”但很快,她意识到了祝惜辞的意思,开心变成了狂喜,宋锦绣像是只小野猫似的,扑到祝惜辞身上,摇着她的脖子道,“你说什么?你是什么意思?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啊啊啊,我现在是你正式的女朋友了吗?” 祝惜辞一边被她的喜悦感染,一边又因为她的喜悦而有点心酸。虽然她也是为了能和宋锦绣在一起才对她那么严格,但总得来说还是让对方迁就了自己。 之前还说什么试用期,心大如宋锦绣或许没怎么在意,但对她来说总归是出于自私。 其实每次看到宋锦绣的努力,她都会有取消这个“试用期”的冲动,但理智一直让她再等等、再等等,所以拖到了今天。 不是没有愧疚,毕竟祝惜辞并非铁石心肠的人。看到宋锦绣的开心,她却越想到她的委屈。 “是啦。” 她搂住宋锦绣,终于彻底下定了决心。 宋锦绣回国后的喜悦并未持续几天,接下来的一连串事件就让人措手不及。从赫胥猗的旧官司开始,到尹如琢被军方抓走,短短几天之内,仿佛天都要塌下来了。 赫胥猗自然是无比着急,祝惜辞则是四处找关系,宋锦绣除了安慰两人什么忙都帮不上,直到事件的真相渐渐露出端倪。 这一切竟然都和她的父亲宋文泽有关。 在外潇洒两年,她早就不当自己是宋家的人,连过年都不曾回过家,差点都要忘了宋文泽那个父亲了。 从某种角度来说,她也不愧是宋文泽的女儿,骨子里有股一脉相承的薄情。 可是,对方显然没有忘记她,即便这两年没有找她麻烦,也一直关注着她。 她原本只是因为自己帮不上忙而焦急,可当和宋文泽扯上联系后,焦急全化为了内疚与自责。 这两年相处下来,她和赫胥猗、宋文慧甚至是尹如琢的关系都越来越融洽。虽然她从来不缺朋友,但和曾经不对付的表妹冰释前嫌,能被曾经有隔阂的姑姑信任接受,这种情谊和朋友之间是不同的。 她的心结因此渐渐解开,和祝惜辞的爱情,和赫胥猗、宋文慧的亲情已经成为了她现在非常宝贵的东西。 她没有全盘否认自己曾经的生活方式,但也切实地体会到自己曾经的荒唐和不足,越来越渴望成为更好的自己。 可就在她以为自己即将摆脱过去的那些阴影,即将摆脱父亲的影响时,他却突然以如此强势的姿态进入了她的视野,伤害摧毁着她的亲人与朋友。 “锦绣,我早就说过,你是我的女儿,总会回到宋家。只有爸爸才是你的依靠,你怎么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这次的事是不是你做的?” 宋锦绣脸色难看地握着电话,听着父亲在电话中得意洋洋的语气,忍不住浑身颤抖。 “看看你的态度,这是和爸爸说话的语气吗?尹家被军方带走,又怎么可能和我有关系?” 就算宋文泽不说,宋锦绣也知道这件事一定和他脱不了关系。祝惜辞已经查出了一些苗头,而恰在这个时候,宋文泽又打电话让她回家。 简直就像是示威一样。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都嫉妒着尹家。” 宋文泽叹了口气,幽幽地道:“锦绣啊,以前的你是多乖巧听话的女儿,结果就因为爱情,因为那些不相干的人和爸爸作对,你知道爸爸有多伤心吗?” “但父女就是父女,你可以任性不认我这个爸爸,爸爸却不忍心放弃你这个女儿。尹家很快就会倒下,不止如此,祝家也不会再威风多久。你还是快点回家,不要再伤爸爸的心了。” 宋锦绣咬着牙,却强迫自己没有开骂。 她原本就因为曾经的事对赫胥猗心怀愧疚,现在发生的事更让她无颜面对祝惜辞和赫胥猗。 “你想要我回家?好啊,我会回去的。” 她一定要做点什么。 祝宋十三 “我现在要去处理一些事情, 猗猗待会儿会过来,在我们谈完话之前,你在这里给我好好待着。” 宋锦绣和祝惜辞提自己要回家, 自然是被毫不犹豫地阻止了。两人进行了一场激烈的“搏斗”,最后以宋锦绣被祝惜辞锁在床头告终。 “你凭什么不让我帮忙?你和猗猗他们不是也很为尹如琢着急吗?”宋锦绣一边扯弄着手铐, 一边红着眼道, “你连徐静怡都叫来了, 为什么不让我帮忙?这件事肯定和我爸爸脱不了关系, 他现在让我回家,不正好可以帮上忙!” “别胡闹了,我们是来商量正事的, 你回家能帮上什么忙?现在情况这么混乱, 你就不能少添点乱,少让我操点心吗?” 祝家因为尹如琢的事受到了牵连, 祝封疆为此四处走动,祝惜辞也是焦头烂额,着急不已。结果这个节骨眼上宋锦绣却说要回家,她怎么劝也不听,一时气急,口不择言。 “你们是商量正事,我就是无理取闹是吗?” “我没有这样说。” “但你就是这样想的!我也想帮上忙,可你听都不听一下, 就全盘否认了我的计划,你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同等的地位上对待。” 祝惜辞只觉得额角突突直跳。 “你回去能帮上什么忙?这件事真和你父亲有关的话,你这是羊入虎口,不过是让她手里多了一个人质而已。” “他毕竟是我爸爸,难道还会真的对我不利吗?你不用做假设, 我了解他,这件事肯定就是他做的。他让我回家只是为了向我展示父亲的权威而已。但我们可以利用这一点,没准回去能找到什么证据呢?你们现在不也是什么做不了吗?” “就算我们什么都做不了,你回去就能做什么了吗?你爸爸会蠢到让你找到证据吗?就算你真的找到,你传递得出来吗?” 更重要的是,祝惜辞根本不愿意让宋锦绣回去。对她来说,宋文泽这个能够卖掉女儿的父亲完全不值得信任。天知道宋锦绣回去后他会做出什么事来,别说宋锦绣的计划听起来那么无谋,就算有很大的把握,她也绝不会让宋锦绣回去的。 “可是不做你又怎么知道不行呢?你从一开始就认定我不行,不让我去做,我又怎么可能行?不是你说我只要想做就能做得到吗?为什么现在又要否定我?” 祝惜辞不想再和她争执,两个人都不冷静的情况下,根本不可能得出结果。 “我不管你想什么,反正现在好好给我待着。” “祝惜辞,祝惜辞!你这个混蛋,放开我!你这个混蛋,就知道指挥我,我不听话就使用暴力,你有什么权利限制我的自由?” 祝惜辞看到她的挣扎,但并未心软。 “就凭你现在是我的女朋友。” “我呸,暴君!你放开我!否则我和你分手了啊!” 祝惜辞只是瞪了她一眼,而后径直离开了房间。 宋锦绣被锁在床头无法动弹,只能眼睁睁看着祝惜辞离开。 “啊,混蛋!!!” 她的左手被手铐铐在床头的杆子上,因为挣扎,手腕已经红了一圈。但无论她如何努力都够不到被祝惜辞扔到梳妆台上的钥匙,只能暴躁地把床头柜上的东西扫到地上。 “看来宋大小姐现在的心情很不好。” 就在她暴躁不已,动弹不得之际,突然一道声音从门口传来。她转眼望去,只见徐静怡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门边,正抱着手一脸悠闲地望着她。 “茯苓!”宋锦绣先是一喜,然后又因为被她看到了自己的狼狈微微有些尴尬,“咳咳,你快帮我拿一下钥匙!” 两人只在旅行的时候短暂相处过一周,而且她一开始还十分敌视徐静怡,实在算不上有什么交情。 徐静怡一边慢悠悠地走到梳妆台边,一边揶揄道:“没想到两位还有这种闲情逸致,玩手铐py。” 宋锦绣听得有点脸红——这还真是她买来和祝惜辞玩情·趣py用的,没想到现在被祝惜辞拿来锁了自己,简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胡说什么,明明是祝惜辞那个混蛋!那个混蛋人呢?把我一个人扔在这里!” “她要去处理一些事,暂时出去了。”徐静怡拿了钥匙走向她,却在不远不近的地方站住了,摇了摇手中的钥匙道,“我听说你的事了,她让我看好你呢。” “你干吗听她的?那个混蛋不止想控制我,还想控制你吗?尹如琢在的时候她听总听尹如琢的,尹如琢不在她就想当老大,你把钥匙给我,我揍她一顿!” 徐静怡捏着钥匙,脸上带着笑意,语气异常温和:“你真的想帮如琢,即使让自己陷入危险?” “我是想帮尹如琢,但我才不会陷入危险呢!我爹最多把我关起来了。” 徐静怡似乎是在思考:“你为尹如琢做这些是为了祝惜辞还是赫胥猗?” “我就不能是为了帮朋友吗?” “就我所知,你和如琢的关系还没好到这种程度,你也不是那么无私的人。” 宋锦绣差点气个四仰八叉。 “我在你眼里就是这样的人吗?” 徐静怡耸了耸肩:“毕竟我很擅长识别同类。” 宋锦绣无话可说,咬了咬牙道:“好吧,你说得对,我不是为了尹如琢。但也不是为了惜辞或者是猗猗,我是为了我自己。这是我爸爸做的事,是他对我的朋友下的手,为了自己我必须要为这件事出一份力,否则我以后怎么面对她们?” 徐静怡不知道是被哪一句话打动,神色微微一变,然后把钥匙抛到了她的手中。 “你说得对,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要做,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自己。” 宋锦绣不禁睁大了双眼:“你要帮我?” “真的想走就趁现在吧,祝惜辞马上就会回来了。” 徐静怡帮宋锦绣当然是出于私心,为了救尹如琢,就算是极其渺茫的希望她都不会放过。不要说让没什么交情的宋锦绣陷入危险,就算是用自己的性命去交换,她也不会有任何犹豫。 她知道,今天三人的讨论并不会出什么实质性的结果,她们能做的事都极其有限。但即便如此,她也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说到底,这其实并不是为了尹如琢,而只是为了消除自己心中的悔恨,宋锦绣一定也和她一样。 宋锦绣匆匆忙忙打开了手铐,见徐静怡已经朝外面走,连忙跟了上去。 “徐静怡,你帮我是不是为了尹如琢?你是不是还喜欢她?” 徐静怡轻笑了一声:“宋大小姐真是好奇心旺盛,比起这个,我觉得你现在更关心自己接下来要怎么做吧?别告诉我你什么计划都没有。” “谁说我没有计划?你以为我真的那么蠢吗?” “那么我就拭目以待吧。” 宋锦绣只提了个包就匆匆离开了祝惜辞家,因为怕遇到祝惜辞,她都没敢坐电梯,直接跑了十几层。 她给宋文泽打了电话,对方让家里的司机来接她。而正如她所料的一样,司机直接把她载回了宋家老宅。 与大多数传承了百年的大家族一样,宋家老宅也已经在风雨中屹立了百年以上,成为宋家的标志之一。宋家其他人可以住在别的住所,但家主绝对会长时间住在老宅中。 对于宋文泽这个私生子来说,住在宋家老宅更是如同他的执念一般。仿佛只要住在这里,就能代表他是宋家的正统一般。 所以为了展示父亲的权威,也为了能随时掌控女儿的动向,他不会把宋锦绣安置在别的地方,而一定是宋家老宅。 这种传承百年以上的大家族住所,通常情况下都会设置有密道、暗室或者暗格之类的空间,就像赫胥庄园一样,宋家老宅也有。 过去的家主们都严格地保守着其中的秘密,只传承给当家的子女知晓。只不过到了近代,各家渐渐没从前那么重视——毕竟,曾经作为藏匿重要物品的暗格或者是关乎生命的密道在现代科技下作用非常有限。 宋家老宅的密道现在基本没人知道,当然,这个基本里不包括宋锦绣。她小时候调皮,意外在房间发现了一个密道,后来问起宋文慧,宋文慧更是把老宅的密道和开关都告诉了她。 至于宋文泽,作为私生子他不是在老宅长大,自然没有这样的探险经历。后来继承家业后对此更是毫不关心,一心扑在争权夺利上,所以至今都不知道自己住了那么多年的房子其实有着四通八达的密道。 宋锦绣小时候就对此很感兴趣,到处冒险,现在加上宋文慧给的地图,就算被关在房间里也可以来去自如。 她才不傻呢,这一次一定要让祝惜辞刮目相看,不敢再小瞧她。 “锦绣回来了啊?”宋文泽拿着烟斗,显出威严而又不失和蔼的神情,坐在大大的书桌之后,十分有一家之主的模样,“这才对嘛,大厦将倒,聪明人都知道该如何趋利避害。你是我的女儿,你以为你真的能和赫胥猗、祝惜辞还有尹如琢那帮人和睦相处吗?” 宋锦绣冷着脸没有说话,宋文泽不禁笑了一声。 “我知道你一时还无法接受,但也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孩子,否则就不会回爸爸这里。现在外面很乱,你就乖乖待在家里不要乱跑,其他事等现在的事情告一段落后我们再慢慢商议。” 作者有话要说:  感觉十五章没办法写完,我跪了。 祝宋十四 祝惜辞发现宋锦绣不在的时候, 几乎要疯了。 她第一时间给宋锦绣打了电话,理所当然地没有接通。然后很快想起了徐静怡,当从对方口中确认宋锦绣回了宋家后, 祝惜辞在床上呆坐了大半个小时。 愤怒、着急、自责、担忧最后都化为了深深的无力。 知道是徐静怡放走宋锦绣时,她确实非常生气, 可当听完徐静怡的话, 她发现自己什么责问都说不出口了。 宋锦绣一直都很听她的话, 尤其是正经事上表现得尤其顺从。也因此, 她几乎习惯了帮对方把控方向,也根本不关心她执意要做这种荒唐事的原因。 所以,她没办法真的责怪宋锦绣, 也没办法冲徐静怡发脾气。 她只能怪自己。 祝惜辞知道呆坐没办法解决任何问题, 只能强迫自己思考。而当脑子终于转动起来的时候,她突然意识到徐静怡的情绪有点不对。 她迅速给尹润松打了个电话, 又给父亲打了一个电话。 目前的情况没有任何别的办法,她只能去宋家要人。无论宋锦绣是什么想法,她都必须把对方带回来。 宋锦绣已经在家待了好几天,不仅手机、电脑等通讯工具被没收,家里的网络也断了,房间除了一台电视再无其他娱乐设施。 她一日三餐都是在房间里解决的,唯一的权利只有锁门。当然,锁门也没有用, 不说他们有钥匙,就算没钥匙想要用暴力突破也不是什么问题。 宋锦绣测试了很多次,自己没反应外面看守的人多久会进来。 送三餐来的时候,除非说她不想吃,否则十分钟之内他们一定会开门进来。而除了三餐时间以外, 还有两个时间有人会来。一个是早上十点左右,家政阿姨会来收拾她前一晚换下的衣服,另一个是下午2点——这是下午茶时间。 晚餐之后她被允许可以出去走一走,还要谨防宋文泽的突击检查。 她算了算白天整块的时间实在不多,要行动必须得等到晚上。 老宅的装修风格和现代建筑有很大差别,为了保持原汁原味,历代家主都尽量不做大的修改。 所谓的密道更像是大型建筑里的通风通道,大小只能够一个人成人爬行。宋锦绣小时候当然能在里面来去自如,但现在进去才发现,让自己骄傲的丰腴体型成为了一大障碍。 宋锦绣从壁橱里爬出来,身上沾满了灰尘,为了避免吸入太多粉尘,她用手帕给自己做了个面罩,手电筒隔着手帕叼在嘴里,眼睛上还戴了一个游泳镜。 这是她回来后第一次行动,情况比她想象的更艰难。 密道的状况不算太糟糕,大概是经过防虫防鼠处理,没栖息着什么让人毛骨悚然的小生物,空气也还算流通。但毕竟是好多年没人进去过的空间,到处都是灰尘木屑,而且因为空间狭小无法随意转身,只能到达岔口或者进入某个房间后转向。 因为密道实在太错综复杂,即便有了宋文慧给她的地图,宋锦绣第一次进去还是各种晕头转向,最后因为手电筒快没电了,只能先退了回来。 这手电筒还是她从放小时候玩具的收纳盒里翻出来了,还有一堆掌机、游戏机和一个旧手机。电话卡早就没用了,因为是她买的第一部手机,而且还是和祝惜辞同个型号,因此得以保留下来。 手机没坏,照明、录音以及录影功能都还能使用,因此成了她搜集证据的最好助手。 当然,前提是她能摸到她老爹的卧室和书房去。 宋锦绣住在主宅三楼,而宋文泽的卧室和书房都在二楼,因为要下楼所以去那里得绕一大圈,今天她就完全迷路了。 不过宋锦绣一点儿也没气馁,依然坚持每天进行尝试,终于摸清了去宋文泽卧室以及书房的路线。 可惜,她丝毫没有当“间谍”的经验,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她翻遍了书房和卧室都没找到什么有用的东西,也根本打不开电脑和保险箱,简直是走入了死胡同,还好几次差点被发现。 宋锦绣想起祝惜辞对自己的评价,失落了好半天。 或许,她真的有点无谋和冲动了。 宋锦绣很少怀疑自己,但这一次不可避免地感觉到了沮丧。 她是为了帮上忙,为了能继续面对赫胥猗和祝惜辞,为了证明自己才回来了。如果什么都做不到,那她和祝惜辞争吵不真的变成了有勇无谋、一意孤行、无理取闹了吗? 宋锦绣这些天除了在密道里进行“间谍”活动以外就只能待在房间中,外面的天空对她来说都有点久违的意味了。 她站在床边看着慢慢变暗的天空,心下有几分怅然。 她已经有好多天没见过祝惜辞了,这是她和祝惜辞在一起后第一次分开那么久,之前祝惜辞出差个一两天她就每天夺命连环call,非得打视频电话才能聊以慰藉,更别说现在连消息都没办法发有多煎熬。 可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如果后悔的话到时候就更加没有面目面对赫胥猗她们,所以她只能强迫自己不去思考这些。 她知道祝惜辞一定非常生气,可能现在杀了她的心都有了,所以一定得立下点功劳才行。 宋锦绣站在窗前思考,正在这时,她看到有两辆车从后院大门驶进了宋宅。 宋锦绣认得宋文泽的车,而另一辆……她看着也有点眼熟。她回想了一圈,终于想起了这是谁的车——议员徐恒曾经也出入过宋家,因为一直很低调,所以外人并不清楚,但她住在家里,不可避免地看到过几次。 宋锦绣立即想起祝惜辞之前的分析,心跳突然加快。她一直找不到证据,但如果能录下父亲和徐恒的谈话,没准能找到什么线索! 宋锦绣果断收拾好了自己的密道套装,又把房里搬得动的东西都拿来顶了门,一鼓作气钻进了密道里。 宋锦绣爬到书房的时候,里面的交谈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她选了一个位于两人正上方的位置,虽然看不到人,但能较为清楚地听到宋文泽和徐恒的对话。 她打开手机的录音功能,尽量放置到两人的正上方,希望录音效果能更清晰。之前她试过手机的收音效果,这种程度勉强能录下来,只是究竟有多清楚只能等录完之后再看,所以她也仔细倾听着两人的对话,越听越觉得心惊。 大多数内容她听不懂,但两人提及到了军队和王室,还提到了如何进一步操作让尹如琢背黑锅,这就已经足够了。 两人谈了很长一段时间,宋锦绣无聊得甚至差点打起了盹,只依靠着毅力才坚持听了下来,直到有人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宋锦绣听出那是管家的声音,也听到了他汇报的内容:祝惜辞来府上拜访,说无法见到宋锦绣就不回去。 宋锦绣一听激动个半死,听到宋文泽要去处理这件事,急忙收了手机准备爬回房间。 然而她只是掉了个头就改变了主意,既然已经收集到了证据,干吗还要继续留在这里?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溜出宋家老宅好了,反正密道有通往外面的出口。 宋锦绣虽然在不少方面有很强的拖延症,但下定决心后总能十分果断,当机立断地掉头朝着密道出口爬去。 这条路她也在之前探过底,除了要花些时间以外没什么困难。出去如果能遇上祝惜辞当然是最好的,遇不上她就只能自己回去了。 但不过怎么说,今天她窒息的生活就要结束了! 宋文泽看着眼前再一次来拜访的祝惜辞,心中难以避免地产生了一丝得意。 现在一切都进展得很顺利,曾经那些傲慢的人如今都像老鼠一样夹着尾巴,就连祝侯的女儿也几次三番地上门拜访。 其实他很好奇,自己那个一无是处只懂惹祸的女儿究竟有哪里能那么吸引祝惜辞,要不是祝家和尹家过从甚密无法分割,他还真想利用宋锦绣来拉拢祝家。 “我只是想见锦绣一面,看看她是不是还好。” 祝惜辞面色十分难看,这些天因为尹如琢和宋锦绣的事,她基本没怎么睡觉。 关于尹如琢泄密一案,无论是军方和政府中的关系,透露出来的情报都十分有限,她什么忙都帮不上。非但如此,因为宋锦绣回了宋家,她甚至不得不低声下气地来求宋文泽这个幕后黑手。 对于祝惜辞来说,这不能不算是一种屈辱。 无法帮助朋友,无法保护爱人,对敌人低头,作为侯爵长女,这是祝惜辞第一次感受到那么强烈的无力与悲愤。 可是为了宋锦绣,她不得不把这些都压下去,毕竟任何不理智的行为都可能影响到宋锦绣的安危。 但越是这样,她心中的愤懑也被压抑得越是激烈。 “惜辞侄女那么关心我家锦绣,叔叔很高兴。只不过最近发生的那些事……你也知道吧?不是我无情,只是现在大家都在避嫌,我也是为了锦绣着想。当然,要是祝侯这时候能明哲保身,以后别人我不敢说,但我一定会尽全力支持你和锦绣的事。” 宋文泽几乎已经是在明示,表情和语气都充满了嘲讽。 “当然,如果祝家仍然执迷不悟,要和尹氏绑在一条船上,那我可就爱莫能助了。毕竟尹如琢……” 祝惜辞从来都不是一个冲动的人,然而这一次,看着宋文泽那张无耻的嘴脸,她竟在自己反应过来之前就挥出了拳头。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还有三章,跪了。 祝宋十五 宋锦绣在密道里艰难地爬行了半个多小时后, 终于看到了希望的曙光。最后一段路原本是连通地下通道的,但当初燕京下水道改建连到了地下通道,宋家不得不把这段路封死, 密道出口也开到了后院的仓库里。 宋锦绣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打开了密道出口的门,不仅浑身狼狈, 手上还被划破了一道口子。这个仓库堆放的都是一些旧东西, 平时很少有人会来, 只做定时的清点打扫。 宋锦绣疼得直掉眼泪, 要放在平时早就哭出了声。但现在情况紧急,她怕被发现,也没人可以撒娇, 只能先自己忍了。 她出来后在仓库蹲了十几分钟, 确认外面没有人后才摸索着开了仓库的门。 宋锦绣心里一盘算,宋文泽这时候应该是在见祝惜辞, 心里稍安,行动也大胆起来。 走大门太显眼,墙她又爬不了,还好她对家里熟悉,记起有一个隐蔽的侧门可以用,在夜色的保护下做贼似地朝侧门移动。 大概是对看守她非常放心,院子里没人巡逻,宋锦绣眼见着胜利就在前方, 一时也顾不了其他,身手敏捷地冲过去开门。 结果她人还没冲到门前,旁边不知道从哪里突然出来个人,和她撞了个正着。 “哎呦!” 宋锦绣一下摔倒在地,第一个反应就是完了, 被发现了,想也没想到就把录音的手机顺势塞到了一个灌木丛的底下。 对方似乎也有点懵,等她扭头才看清是谁。 徐恒捂着鼻子,显然也被吓了一跳,身后的两个保镖已经上前一边一个架起了宋锦绣。 “是谁!”徐恒看起来很生气,却刻意压低了声音,当他看清宋锦绣的脸时也是一脸震惊,“宋锦绣吗?” 宋锦绣气得快吐了,又被两个保镖抓得手臂疼,挤出难看的笑容道:“那个,你是谁?我就想出来透透气……” 她虽然撞见过徐恒几面,但也都是因为意外,而且那时候她根本不认识这位议员,还是后来认出来的,现在当然要假装不认识。 不过这个出来透气的借口实在很糟糕,更何况徐恒知道宋家的情况,看到她狼狈的样子已经猜出了大概。 被撞见固然不太好,不过基于目前的情况,这种意外也无伤大雅。 徐恒笑了一下,温和地道:“我是你父亲的朋友,看宋小姐的样子,一定已经透够了气,我现在让两位朋友送你回去吧。”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徐恒挥了挥手:“不用客气,你们,送宋小姐回去,务必要交到宋总面前,免得他担心。” “是。” “哎,等等,等等……” 宋锦绣心中一片绝望,这次想跑是不可能了,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她把证据藏到了灌木丛里,短期内应该不会被发现。 她被两个人高马大的保镖粗暴地拖回了客厅,结果刚进门就撞上了正在揉脸的宋文泽。对于这位父亲,宋锦绣之前虽然表现得很强硬,但在对方多年积威的影响下,心中难免还是有些忌惮的的。 她看到对方脸色难看,心中顿时怂了一下。 宋文泽似乎在她来之前就非常生气,看到她时整个脸色已经铁青。 “你是怎么出去的?” 宋锦绣偏了偏头,下定决心不透露分毫。 “哼,我现在没空管你,再过不久你就会知道,就算逃出了宋家你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宋文泽挥了挥手,冲着两名保镖道:“把她关回房里,让人时时盯着她。” 他说完又对着宋锦绣冷笑了一声。 “锦绣,看来你这个女儿铁了心要胳膊肘往外拐,留得住你的人也留不住你的心。不过没关系,爸爸帮你物色了一个好亲家,两天后我就送你过去,婚礼等局势稳定了再办也不迟。” 宋锦绣双目圆睁,难以置信这是从自己父亲口中说出的话,也难以想象现代社会还会发生这种事。 “你——” 她忍不住想要谩骂几句,骂宋文泽禽兽不如,可是转而一想,骂了又能怎么样呢? 从宋文泽决定把她弄出宋家以后,他们父女俩就已经是不死不休了,她现在所做的事不也同样是要让宋文泽没有好果子吃吗? 宋锦绣突然就冷静了下来——或者说突然就平静了,这或许是一场她无法想象的战争,而她已经做了所有自己能做的事。 如果宋文泽真的取得了胜利,那么她无论在哪里最后的结果都只能是任由他摆布而已。 “呵,你不会赢的。” 但是宋锦绣不相信祝惜辞会输,也不相信尹如琢会输。在去意国的旅行中她见识到了尹如琢的能力,她不相信这样的人会被宋文泽这种卑劣的人击败。 宋锦绣这一次被关在了客房,好几名女仆轮流看守,除了去洗手间和洗澡以外她的身边都一直有人。被关之前她还被搜了身,身上一切有用的没用的都被拿走了,她现在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只能在房间里等待。 她知道宋文泽说到做到,如果真的被送到别人——或者准确地说是被卖给某个宋文泽认定的男人,那她到时候就一头撞死! 宋锦绣怕自己到时候没有勇气,还特地在盥洗室先演练了一遍,结果发现自己确实怕得不行。别说拿脑袋磕墙了,回想起在祝惜辞家乱搞,膝盖磕瓷砖上疼得快死了的感受,她就根本鼓不起勇气寻死。 她就是怕疼啦! 她胡思乱想了几天,最后只能开解自己,只要活着就有希望,胜利是属于苟到最后的人的,无论发生什么她都要活下去,否则祝惜辞肯定会很难过。 她……她就当被狗咬了,现在又不是封建社会,就算真的发生了什么,她也是受害者,受害者为什么要死? 不,她一定不能寻死,一定要等到祝惜辞来救她,然后让祝惜辞帮她消毒。 呜呜呜,祝惜辞怎么还不来救她! 宋锦绣在这种反反复复的情绪中忐忑不安地过了好几天,就在她以为自己很快就要被送到别的男人那时,宋家却突然发生了变故。 她还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军队已经全面控制了宋宅,房门打开的时候她整个人都是懵逼的,还以为老爹是把她送给哪个军方大佬当N奶了。 “宋小姐你好,”领头的是一个短发的女性军官,长得很有几分姿色,态度彬彬有礼,看起来还有几分眼熟,“目前无法向你透露太多情报,但请你相信我们不会伤害你,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 “我爸爸呢?” 因为是女性,宋锦绣也没那么怕了,问了自己最关心的问题。 “宋先生因为某些事已经被我们请去作客,如果你愿意配合我们的调查……” 宋锦绣有些明白了。 “你们是不是抓了我爸爸,现在来找他的犯罪证据?” 沈融竹听她说得直白,并不辩解,只微微一笑道:“我们只是希望能查清一些事。” 宋锦绣快激动死了,拉着沈融竹的手兴奋地道:“我我我、我带你们去找证据!我已经录下来了,宋文泽和徐恒见面的谈话!” 大概是第一次遇到这么配合的罪犯家属,房间里瞬间陷入了沉默。最后还是沈融竹哈哈一笑,打趣道:“难怪惜辞会喜欢你,宋小姐果然很有趣。” 宋锦绣才不管别人是不是觉得自己有趣呢,她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快点见到祝惜辞,快点让她抱抱自己。 她差点就以为自己要被别人玷污了,这些天没睡过一个好觉!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幻想祝惜辞家的床,以及祝惜辞那令人安心的怀抱。 祝惜辞那天冲动的后果直接导致了她接下来的两天无法行动,宋文泽的身边就站着保镖,虽然因为她的身份,保镖没下狠手,但已经形成职业习惯的反击足够她喝一壶。 虽然面对一般人她能不落下风,但面对专业的保镖,她没有一点儿胜利的可能,更何况当时她还完全不管防御,只想着痛揍宋文泽。 即便是当初无法帮助赫胥猗,她也从没有过如此无力与愤怒过,最后只能沦落到依靠暴力来宣泄情绪。 因为当时的她知道自己还不够强大,因为她知道自己还可以进步,可以变得更好,因为她知道自己可以通过努力改变这一切。 这么多年下来,她以为自己终于和过去不同。在看完尹如琢在意国的精彩操作之后,她的心中生出无数向往和豪情。可就在此时,现实却给了她沉重的一拳。 她依然什么都做不到。 无论是对朋友,还是对爱人,她依然什么都做不到。甚至只能做出这样幼稚的报复,不仅被人当作落水狗一般痛打,而且让宋锦绣陷入了更危险的境地。 如今事情突然告一段落,整个事件却都仿佛与她无关。她像是一个努力想要参与其中,却最终只能沦为旁观者的可悲角色。 她知道自己应该开心,为尹如琢获得清白开心,为宋锦绣终于可以脱离宋文泽的掌控开心。 可是,当看到宋锦绣满是喜悦的神情时,她发现愤怒依然在心中占据了上风。 祝宋十六 军队有自己的体系, 对证据没有司法程序上的规定,只要证据确凿就能使用。沈融竹没有过分为难宋锦绣,在拿到她递交的证据以及口供后, 就把她放了。 “惜辞!” 宋锦绣走出大门看到外面来接自己的祝惜辞,当场激动得泪如雨下,乳燕投怀般朝着祝惜辞扑去。 “呜呜呜, 太好了惜辞, 我好想你啊!” 她也不管身处哪里, 抱着祝惜辞哭得好不伤心。只是她哭了一会儿后发现, 祝惜辞既没有安慰她也没有回抱她。 她抬头一看, 发现祝惜辞显现出的是她前所未见的冷眼, 就连过去, 对方大多时候对她也只是戏谑的态度,此刻却是切切实实地在生气恼怒。 “惜、惜辞?” “哭够了吗?”祝惜辞把她的手臂从腰上拉下,语气冰冷地道,“哭够了就回家吧。” 宋锦绣终于意识到她是在生气, 又是忐忑又是委屈。 她当然知道祝惜辞会生气, 但总觉得自己那么惨了,就算对方生气也该是秋后算账,不至于现在发作。 但祝惜辞的表现比她想象得还要冷淡得多, 没有安慰, 没有拥抱, 就连手都不牵,好像一点儿都不关心她。 现实和预想的巨大差距让宋锦绣从情绪的巅峰被打入了谷底, 委屈之情也逐渐盖过了忐忑。 “你干吗对我那么冷淡?我受了好多苦诶!” 宋锦绣不说还好, 一说简直像是点燃了祝惜辞心中的引线, 炸药瞬间爆炸了。 “你受了很多苦?你觉得可以怪谁?是谁一意孤行要回家?” 宋锦绣被祝惜辞激烈的语气吓呆了, 滴答滴答掉着眼泪,呆呆地望着祝惜辞愤怒的面容。 她从来不知道祝惜辞还能这么生气,也从没想过祝惜辞会这样吼她。 祝惜辞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的失态,极力想要平复情绪,导致神情有些微的扭曲。 “先回家吧。” 她语气冷漠,伸出手想要拉宋锦绣,宋锦绣这时反应过来,心中因委屈和震惊也冲上了一大股邪火,狠狠地甩开了祝惜辞的手。 “你的意思是我自作自受对不对?你认为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是不是?” 祝惜辞握紧了被甩开的手,因为宋锦绣的反驳再难忍耐。 “难道不是吗?如果你不回家,会有这些事吗?” “可我是为了帮尹如琢,你们都可以帮朋友,为什么我不可以?为什么单单阻止我尽自己的一份力?在你的眼里我就是那么没用的人,是不是?” “尽力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你们都只能想到让自己以身涉险?为什么一定要让别人担心?” “是啊,有很多种方式,可是我只能想到这一种,我太没用了真是对不起!可是我录下的证据被采用了,虽然以身涉险但还是值得的!为什么你就看不到这一点!” “你只会觉得我没用,只会认为我在无理取闹,只会教导我怎么做,只会用限制我人生自由的方式简单粗暴地来阻止我,却不听我的计划,其实你根本就不信任我,没把我放在平等的位置上对待!” “你真的把我当成是你的女朋友吗?你其实只当我是一个可以随意掌控的无知小孩,对不对?” 祝惜辞垂眼望着宋锦绣满是泪痕的脸,好一会儿才缓缓地道:“你说的都没错,不管过程如何你确实尽了自己的一份力,是我管得太多,不顾你自身的意愿,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把你当作‘无知的孩子’一样教导和管束,我向你道歉。” 祝惜辞突然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宋锦绣却没有开心的感觉,她总觉得对方接下来会说出自己不想听的话。 “你放心,今后我不会再管你,你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祝惜辞说完这一句就再不理宋锦绣,自顾坐上驾驶座,似乎打算一个人回去。 宋锦绣愣了好一会儿才理解了这句话的意思,扑到车门上,扒住车门道:“惜辞,你什么意思?你要跟我分手吗?” “不是你说的吗?我是一个暴君,你要和我分手。”祝惜辞发动了引擎,“你的东西我会收拾好,你把地址给我,我直接给你寄过去。” “等等,惜辞——”宋锦绣哪里还记得起来自己当初说过的气话,整个人都要哭懵了,“我都是胡说的,我没想过和你分手,惜辞、惜辞——” “可是现在我想。”祝惜辞抬头看了她最后一眼,“我知道你一直都在做强迫自己做不愿意做的事,今后不必了,你可以当回骄傲的宋锦绣。” 她说完最后一句话,将她从车窗边扫开,脚下油门一踩,跑车已经扬长而去。 宋锦绣完全没想过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下意识地朝着跑车追去。可惜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她身上早就已经没了力气,只追了几步就狼狈地蹲下了身体。 在祝惜辞说试用期的时候,宋锦绣几乎每天都害怕她会提分手。因为她知道,祝惜辞一定没有像自己喜欢她一样,那么深刻地喜欢自己。 可是宋锦绣不在乎,只要能和祝惜辞在一起,她不在乎两人的感情是否对等,只要能和祝惜辞在一起,她不介意做任何努力。 她就是喜欢祝惜辞,很喜欢很喜欢。 她知道自己任何方面都比不上祝惜辞,在他人眼里,祝惜辞会选择她都是非常不可思议的事。而这些靠的全是她的死缠烂打,坚持不懈。为了和祝惜辞在一起,她把什么面子、尊严、矜持统统抛弃了。 她原本以为,在祝惜辞承认她之后,两人的关系就不会再那么脆弱。她以为,对方也已经喜欢她喜欢到无法自拔。所以,她想向祝惜辞证明自己,想让祝惜辞知道没有喜欢错人,想更平等地站到祝惜辞的身边。 她当然知道自己在这件事里有错,也已经准备好回去接受祝惜辞的惩罚。可她也以为,祝惜辞在生气之余会心疼自己,会认同自己,也会为自己骄傲。 “呜呜呜,祝惜辞,你个大混蛋!” 宋锦绣越想越委屈,越想越难过,越想越不甘心。 祝惜辞根本就不在乎她,根本就没那么喜欢她,所以才能说分手就分手,还把她一个人孤零零扔在这种地方——祝惜辞根本就没有心! “谁稀罕你啊祝惜辞,你走了就不要回来!我永远不想见到你!你以为我非你不可吗?分手就分手,我一定会找一个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的人!” 她不顾形象地蹲在路边,一边哭一边骂,还好这边属于军队管辖,可以算人迹罕至,没太过引人注目。 赫胥猗在宋锦绣身边停下车,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去向她打招呼。 祝惜辞突然给她打了电话让她来接表姐,只说了两人分手的事,其他一句没提,差点把她吓死。 她匆匆赶过来,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场景。宋锦绣骂得中气十足,倒是让她的担忧减轻了几分。 宋锦绣的两只眼睛已经哭得像是桃子,耳朵也嗡嗡作响,心口难受得要喘不上气,只有骂祝惜辞才能让她好受一点。一想到祝惜辞的绝情,一想到她的冷淡,一想到她对自己提分手,宋锦绣就觉得心口要裂开了。 这一定就是电视上说的大猪蹄子,就算不是男人,祝惜辞也是个大猪蹄子。 呜呜呜,她再也不要理祝惜辞了,就算祝惜辞幡然醒悟,跪下来拿玫瑰花求她,她都绝对不会回心转意的! 就在这时,宋锦绣突然感觉到背上被一只手温柔地抚摸了几下,耳边还听到了一个声音。只是她哭得实在太厉害,一时没听清对方说了什么。 “惜辞!” 赫胥猗看着宋锦绣抬起的脸上,神情从惊喜转为黯淡,有些于心不忍。 “呃,表姐,是我。” 宋锦绣从模糊的视线中看到赫胥猗的脸后,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我知道是你,我才没想着祝惜辞呢!那个大烂人,我以后再也不要理她了!” 一个是自己表姐,一个是自己好友,赫胥猗也不好说什么,只得扶着她的手道:“我们先回家吧,好好洗个澡吃顿饭睡一觉,其他的之后再说。” 宋锦绣脚有些软,只能挨在赫胥猗身上,无比可怜地点了点头。 “我才不要为了祝惜辞虐待自己呢。” 赫胥猗不禁笑了一下。 “你说得对。” 宋锦绣坐进副驾驶座,眼泪还是没停下来,抽了车里的纸巾一边擤鼻涕一边接着骂祝惜辞没良心。 “你要分手就分手,拿我当什么人了,还把我一个人扔在这个鬼地方,我身上又没钱又没手机,她怎么那么狠心啊!” 赫胥猗被祝惜辞嘱咐过,不要说是她叫自己来的,这时只能默默一笑不做声。 但宋锦绣不傻,哭着哭着醒过神来,问道:“是不是祝惜辞那个混蛋让你来接我的?” 赫胥猗只得道:“惜辞她还是担心你的。” “我呸!”宋锦绣可不会被绕进去,“叫你来接我就是关心我了吗?她和我分手,把我扔这里怎么说?她就是怕自己心里内疚才找你来的,这个大猪蹄子,我恨死她了!” ※※※※※※※※※※※※※※※※※※※※ 宋小姐是真的坚强!就叫宋坚强吧。 祝宋十七 祝惜辞并未把车开出多远就停到了路边, 强撑的冷漠早在油门踩下去之后就土崩瓦解,此刻视线已经完全被泪水模糊。 她知道无论是和宋锦绣分手还是把她一个人留在原地都非常过分, 但她不想把自己的这一面——无能、软弱以及歇斯底里的这一面展现在宋锦绣面前。 在来接宋锦绣之前, 她还没有考虑过分手这一个选项。虽然她确实很生气,很气宋锦绣也很气自己, 但那个时候她的脑海中从未出现过分手这个念头。 所以,这确实是她一时冲动的结果。 但说出口的那瞬间,她又觉得这才是自己最好的选择。 她和宋锦绣本来就不合适, 无论是性格、观念、理想都全然不同,在一起只会是互相迁就。 她知道大多时候都是宋锦绣在迁就自己,当这种迁就再坚持不下去, 那就只会演变成勉强。 分手对宋锦绣的打击非常大, 赫胥猗还是第一次看她哭得那么伤心。在已经和尹如琢离婚的如今,她当然能够体会宋锦绣的心情, 因此也非常担心。 如果不是尹如琢突然被军方带走, 她不得不坚强起来,当时那样的打击她恐怕根本无法在短时间内缓过来。 宋锦绣一到赫胥猗家就团到了沙发上, 哭了一会儿歇一会儿, 歇完了想起伤心事就又抽抽搭搭哭了起来, 看起来特别可怜。 幸好她还知道要漂亮, 让赫胥猗给她拿了冷毛巾敷眼睛。赫胥猗默默陪了她一会儿,见时间不早, 小心翼翼地问道:“表姐, 你饿了吗?我去做晚饭吧, 你多少吃点。” 宋锦绣脸上盖着毛巾,说话还带着鼻音。 “什么多少吃点?我快饿死了,你晚上多做几个菜,我要化悲愤为食欲。” “……好的。” 就……真的挺好的,赫胥猗现在算是意识到宋锦绣的性格有多叫人省心了。有些人不想让别人担心,可事实上,越是假装得淡然反倒越是让人担心。 宋锦绣不一样,她难过了、伤心了就要表现出来,要人去关心她,也会怪让她难过伤心的人,但她绝对不会虐待自己。 起码安慰的人不用手足无措,甚至可以帮着她一块儿骂“负心汉”,虽然赫胥猗不会骂就是了。 赫胥猗做饭期间,宋锦绣还趁机去洗了个澡,再出来时精神状态已经好了不少,就是眼睛还有点肿。 赫胥猗很想问她接下来想怎么办,但又有顾虑。因为她不知道其中的具体情况,祝惜辞那边也打探不到什么消息。 她其实挺想去看看祝惜辞的情况,虽然对方总是表现得很稳重可靠,好像发生这种事也不值得担心,但赫胥猗知道,以祝惜辞认真的性格反倒更有可能难以释怀。 当然,目前的情况她只能先顾好一头。 “表妹,我能不能住在你这里?” “这当然没问题,客房都是现成的,你晚上就住下来吧。” “不是啦,我是说……”宋锦绣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反正你这里也空着,我给你交房租,以后咱们一块儿住呗。” 这是她从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思考的事。 赫胥猗有些惊讶。 首先祝惜辞提分手很可能只是一时意气,没过几天两人就会和好——她觉得宋锦绣不会对此没有期望,按以前的性格她是不会考虑得那么长远的。 其次,就算真的短时间内无法复合需要一个地方居住,宋锦绣也不是没有住所。现在宋文泽已经被抓,应该是没精力才来管她了。 “这当然没问题,我们也不要提什么房租这种见外的话了,就是……你不打算和惜辞再谈一谈吗?” 宋锦绣狠狠咬了一口肉,咬牙切齿地道:“谈什么谈?让我原谅她吗?哼,她跪下来舔我的脚,我才考虑一下。” “咳咳,我只是觉得有些情况下人会被情绪所控,没考虑清楚做出了冲动的行为。” “不管是不是冲动的行为,做错了就是做错了,该道歉还是要道歉。”宋锦绣又想起了祝惜辞的冷言冷语,凶恶的表情一下有些绷不住了,哽咽道,“她就很会抓我的错误,我才不要轻易原谅她呢。反正这一次我是绝对不会主动服软的,更不会像以前一样,哈巴狗似的贴上去。” 她已经决定了,要让祝惜辞看看自己没有她也能做得很好!为了鞭笞自己,她才想着和赫胥猗这个上进的表妹一起住,多少能管束一下自己懒散的性格。 当然……如、如果祝惜辞好可怜、好低声下气地来求她,她也不是不能考虑复合。 毕竟,最开始是她做错了嘛。 赫胥猗知道现在劝也没用,还是到时候先去祝惜辞那里了解一下情况,双方都冷静一段时间后再说。祝惜辞和宋锦绣不像她和尹如琢,起码在感情方面一直都是真挚坦诚的,所以现在所遇到的问题和矛盾并非不可调和。 宋锦绣见赫胥猗默不作声,突然道:“还有,我知道祝惜辞是你的好朋友,可我还是你表姐呢,我更亲,你可不能帮着她,得帮我。” “好好好。” 虽然赫胥猗的回答听起来有点敷衍,但宋锦绣还是挺满意的。 “那明天你就和我一起去祝惜辞家拿东西吧。” “那么快?” “快什么快?她今天说分手,我还真等着她给我把行李寄出来吗?那我多没面子啊,像是被赶出来了一样。我要自己去拿,是我宋锦绣不想和这个混蛋一起住了,让她哭去吧!” 宋锦绣的果断,恐怕没几个人能比了。 赫胥猗有些无奈,但也没办法,只得答应。 “那好吧。” “那你现在就和祝惜辞打电话,说我们明天过去,让她晚上给我打包好。” “好~” “啊对了,你告诉她我钥匙没带出来,让她在家里等着。” 赫胥猗抿着唇笑得有些意味深长。 “好~” 宋锦绣看出来了,心虚地扒了口饭,而后有又解释道:“我才不是为了见她呢,我真的没带钥匙!” “我知道。” 赫胥猗笑得温温柔柔的,一副知心大姐姐的模样,宋锦绣一下就觉得鼻子好酸。 她想和赫胥猗一块儿住除了自我鞭策的原因之外,也是为了和表妹加深联系,还有一种同病相怜的复杂感情在里面。 “猗猗,我们晚上一块儿睡吧,我们谈谈心。” 她觉得她们表姐妹都好惨啊,祝惜辞和尹如琢这两个没有心的大王八蛋,不愧是臭味相投的一丘之貉,都是冷血无情的大奸商,说翻脸就翻脸,说分手就分手,说离婚就离婚。 虽然她们表姐妹曾经是都做错了事,但这不是改邪归正善莫大焉了吗?为什么还要这样惩罚她们啦,呜呜呜。 赫胥猗已经很多年没和尹如琢以外的人一起睡过了,这时想起和宋锦绣小时候相处的场景,心中也有些发软。 事实上,最近的事也压得她喘不过气来。两个官司的事,继承爵位的事,和尹如琢离婚的事,还有尹如琢被牵扯的事,都让她神经紧绷。 而今天虽然是被祝惜辞拜托去接宋锦绣的,她反倒觉得轻松了一些。 一方面当然是因为宋文泽已经被抓,知道尹如琢应该不会有大事,另一方则是因为被宋锦绣的好心态感染。 她哭得虽然很凄惨,但她一点儿都没自暴自弃。当然,不是说换成赫胥猗就会自暴自弃,而是一种更根本和纯粹的心态问题。 同样的事如果发生在赫胥猗身上,她短时间内肯定会生理性地失眠和食不下咽。 “好。” 表姐妹俩久违地同床共枕,说了许多过去都不会说的话,除了感情方面的也有工作方面的,还有一些过去的事。 大概是真的累了,宋锦绣刚开始还情绪高涨,结果到了后来说着说着竟然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第二天宋锦绣一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起床,把自己好好整顿了一番,吃了个午饭后才出发。虽然眼睛看起来还有些肿,脸色也不算太好,但娇艳之气不改,看不出一点儿沉沦在情伤之中的模样。 祝惜辞前一天晚上接到赫胥猗电话后花了一个晚上把宋锦绣的东西收拾完,越收拾越难受。看着家中各个角落的东西被放进行李袋中,她才知道不知不觉间宋锦绣已经完全进入了自己的生活。 她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两人在一起时的快乐时光,也不可避免地回想起了宋锦绣的娇憨可爱之处。可她又会想,自己和宋锦绣明明就不合适,不遇到事或者能相安无事,一旦经历风雨就会发现,两人根本不是一条船上的人。 祝惜辞一边说服自己分手是正确的选择,一边却又隐隐生出几分后悔。 她一直认为自己不是那种会因为冲动做决定的人,可是面对宋锦绣时,她的每一个决定似乎都是因为冲动做下的。 从救了她,答应和她交往,到决定和她分手,每一次都是几分钟甚至是几秒钟内做出的决定。 难道,宋锦绣真的就是她的克星吗? ※※※※※※※※※※※※※※※※※※※※ 别挣扎了祝小姐,你们是天生一对。 差点忘了,给朋友打个广告。 那位曾经引领(全世界都XX我)的白骨合回来了,新文《我本是虐文女主》脑洞清奇,画风诙谐幽默,就是还太短了,碎碎也每天都在追更,呜呜呜。 (每次快结文打广告好像成了定番了!) 祝宋十八 祝惜辞一晚上没睡, 本以为对方一大早就会过来,没想到一直熬到下午宋锦绣才上门。对方除了眼睛有点肿以外,气色竟然看起来不错,一见到她就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惜辞, 我来了。” 祝惜辞本来胡思乱想了一通, 想着宋锦绣见到自己会是什么反应, 会不会哭, 会不会想要复合,而自己又该是什么反应,能不能狠下心拒绝。 可是她没想到, 两人再一次见面会是这样的场景,宋锦绣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般出现在她面前,意气风发地像是一只骄傲的孔雀。 祝惜辞不知道她罐子里卖的什么药,一边看向她身后的赫胥猗一边不动声色地道:“已经收拾好了。” 赫胥猗轻轻摇了摇头,宋锦绣已经走到了那一堆行李包旁, 拉开拉链一个个检查了起来。 祝惜辞是非常细心的人,把衣服、生活用品以及手工艺品等等都区分开来,望过去一目了然。 宋锦绣每拉开一个包, 祝惜辞的心就被吊了起来一些,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些慌乱和期待。 “你干吗?” 她只觉心中隐约的那个猜想正在实现:宋锦绣今天回来果然是想和她复合, 只是现在不好意思开口。 “我只是看看东西有没有少,”宋锦绣拍了怕手,“算了,这样检查好麻烦, 猗猗你叫外面的搬家师傅进来吧。” 祝惜辞这才注意到来的不止是宋锦绣和赫胥猗, 后面还跟了好几个穿着工作服的搬家工人, 哪里看得出一点惺惺作态的样子? 她真的是来拿行李的。 祝惜辞一口气没提上来, 苍白的脸色中透出了一股青黑,眼睁睁看着那些搬家工人鱼贯而入。 宋锦绣重新拉上了行李包,指挥着那几个人搬运。 “这个要轻一点,那个不能颠倒,那些都是衣服,比较重,你们两个人抬吧。” 她吩咐完就不再管,自顾向着卧室走去。 祝惜辞连忙追了上去,拉住她的手臂道:“你要干什么?” 宋锦绣抱着手臂,“哼”了一声:“我得看看你是不是偷工减料,我的东西有没有都收拾进去。” 祝惜辞简直要气死了! 宋锦绣的东西又多又乱,自己根本不知道收拾,她收拾了一个晚上,除去实在太难过哭了一会儿以外,大部分时间都是花在整理上了。 到了早上她才反应过来,既然宋锦绣自己来拿,自己到底为什么要帮她整理啊?让她自己累死累活不好吗? 结果这家伙现在还来质疑她,真的是、真的是气死她了! “我留着你的东西干吗?你以为我会不舍得吗?” “啧啧,”宋锦绣举起手指摇了摇,“我可没这样说,但谁都有不小心的时候嘛。既然你不愿意再看到我的东西,那让我检查一下又有什么损失呢?” “惜辞,你没那么小气吧?” 宋锦绣说得不无道理,祝惜辞咬了咬牙,最终放开了手。 “随便你了。” 祝惜辞不想再理她,扭头转向了赫胥猗,而宋锦绣这时才扁了扁嘴,脸上完全没了笑意。 再次见到祝惜辞,她的眼眶鼻子一下就酸楚了起来,要不是她一直死死掐住自己,眼泪很可能早就掉下来了。 这个负心汉、大混蛋,平时做事那么利索就算了,为什么收拾她的东西也那么利索?难道看到这些东西的时候就不难过不怀念吗? 她真的恨死祝惜辞了! “惜辞,”赫胥猗见宋锦绣气呼呼地走去了卧室,有几分担忧地对祝惜辞道,“你不再考虑一下吗?虽然我不知道具体的情况,但你之前从来没和我提过要和表姐分手的事,我相信这只是你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 祝惜辞脸都气绿了:“原本或许是冲动的决定,但现在看来是正确的。” 赫胥猗一听就听出来她是在说气话,无奈道:“你过去可不是那么冲动的人,这一次为什么……” 祝惜辞深吸了一口气,眉目间显出了一丝疲惫:“我只是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走下去了而已。” 正如宋锦绣锁说,她习惯了做一个掌控者,逼着宋锦绣积极向上。可事实上,她根本没有这样的资格,而宋锦绣也一定能越来越切实地感受到这一点。 她一定会开始明白,祝惜辞也不过如此。 祝惜辞已经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在不安还是在害怕,是在后悔还是在愤怒,又或者,只是单纯在利用宋锦绣发泄心中的怒火。 赫胥猗看出了她的无助,只能摸了摸她的手臂以做安抚。 “或许你俩现在都冷静一下比较好,你放心,我会照顾好表姐的。” 祝惜辞知道,如果真的想要撇清关系,这时就不该应这句话。可是,一想到宋锦绣的脸,她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 “猗猗,我……” “祝惜辞,你看看,这些是什么!幸亏我检查得仔细,否则这些就被你私吞了!” 祝惜辞的话被打断,一扭头看到宋锦绣抱了一堆东西出来,再次差点气到晕厥。 “这些都是你的东西?” 宋锦绣理直气壮地抬了抬头:“都是我买的。” “可你都送给我了!” “你连我都不要了,难道还要我送你的东西吗?” 祝惜辞被一句话堵得喉头一梗,无言以对,最后只能恼怒道:“那你就带着你的东西赶紧走。” 宋锦绣骄傲地抬起下巴,毫不留恋地朝着门外走去。 “不用你说,我会走的。” 两人像是小孩子吵架一般,任谁都看得出其中的意气用事。 赫胥猗看了看宋锦绣,又看了看祝惜辞,最后转身追出了门。她刚出门不久就听到了身后巨大的关门声,而宋锦绣正仰头站在电梯前,似乎是在看电梯上的楼层数字。 “表姐……” 赫胥猗走到近处时才发现她脸上已经满是泪水,叹气道:“你又何必呢?她留着你送的东西说明她还想着你,现在弄得两个人都难过。” “她难过是活该,我问那句话的时候,她难道不会接一句不舍得吗?” 宋锦绣哭得泪如雨下,其实她看到祝惜辞留着这些的时候特别特别开心,要不是赫胥猗也在场,可能真的当场要求复合了。 可是,分手就发生在昨天,祝惜辞的冷酷和决绝还历历在目。她现在服软,就算真的能和好,今后恐怕也永远要处于担惊受怕之中。 她已经不是过去宋锦绣,也不想让过去的事重演。就算要复合,也必须得宋锦绣求着她,她一定要让祝惜辞正视她的意见和决定。到了那个时候,她也会为自己的错误道歉。 事到如今,赫胥猗也没办法再多说什么,只能掏出手帕递给了她。 “擦一擦吧,妆都哭化了。” 宋锦绣那手帕捂了脸,抽泣道:“我是不是特别厉害,在她面前都没哭。” “是是。” “你可不能告诉她我哭了,她要是向你打听我的消息,你就说我开心得很,高兴得很,快乐得很。” 赫胥猗觉得自己要真这样对祝惜辞说,对方信不信在其次,宋锦绣大概能先把他给吃了。 “我不出卖你,总也不能帮你撒谎对不对?” “那你也不能帮祝惜辞那个混蛋撒谎,也不准透露我的事。” “她要是真来问我你的消息,我要不要告诉你?” 宋锦绣一愣,眨巴着又红了双眼看向赫胥猗。 “……你当然要告诉我了!” “那你要不要我给你透露她的消息?” “我干吗要知道她的消息!我听到她的名字就烦死了!” 电梯到达,两人一同进入了电梯,赫胥猗“哦”了一声,却听到宋锦绣又接着道:“当然,如果你一定想要和我聊她,我也不会拒绝的,谁让我心胸宽广呢?” “好吧,我知道了。” 祝惜辞贴着门站了一会儿,再打开门时,外面已经没有了赫胥猗和宋锦绣的身影。 她看着只是少了几个抱枕杂物的客厅,总觉得怎么空空如也。心口也不可避免地空落落起来。 其实,她当初想的明明是,只要宋锦绣能为自己的行为道歉,她就不再追究之前的事了。可是这么多天不安暴躁的情绪已经将她的理智和忍耐力耗尽,情绪爆发来得如此之快,让人措手不及。 如果……她是说如果,宋锦绣还是像过去一样,用拙劣而可爱的手段来纠缠她的话,她或许……或许也会心软。 毕竟,她的决心对宋锦绣从来就没起效过,当初不就是那样一步步沦陷在她不可理喻的紧逼中的吗? 可是,宋锦绣这一次比她更决绝,更果断,根本看不出她有一丝留恋,甚至还把过去送给她的东西都拿走了。 为什么那么小气? 宋锦绣你很缺钱吗? 世界上还有人会把交往时送给对方的礼物拿回去的吗? 这根本就是能上奇葩前任吐槽上的人渣吧! “这头臭绵羊。” 祝惜辞想起之前买的戒指,心头更是火起,决定把戒指扔了眼不见为净! 然而,当她回到卧室打开抽屉时却发现,那个放着戒指的盒子不见了。 她翻找了一圈陡然想起,当初为了给宋锦绣一个惊喜,她把戒指塞到了宋锦绣送她的那个八音盒里。 而八音盒,已经被宋锦绣给抱走了! ※※※※※※※※※※※※※※※※※※※※ 来场angry sex,赶紧化干戈为玉帛,冰释前嫌吧! 祝宋十九 离祝惜辞和宋锦绣分手已经过去两周, 总的来说算是十分平静。虽然两人都在暗戳戳地向赫胥猗打听对方的消息,但都死鸭子嘴硬不肯袒露心声,她在中间就算想帮忙也使不上力。 再说尹如琢如今还没被放出来, 她除了要管公司的事外还要为此担心, 也实在没什么精力关注两人的事。 不过在赫胥猗看来, 两人和好是迟早的事, 至于究竟是迟还是早就看谁能先为爱低头了。想到这, 赫胥猗隐隐有几分羡慕之情。 宋锦绣这两周过得还不错,吃得好睡得好, 对于赫胥猗家十分满意。她对环境的适应能力向来良好,发现赫胥猗家根本就是个大宝藏后快乐疯了, 没几天就把健身房、游戏机、游泳池统统用了个遍。 赫胥猗见她能转移注意力也挺高兴的,随便她自己折腾。 宋锦绣那些朋友知道她失恋之后纷纷要为她开趴,还要带她去看猛男美女秀, 她都拒绝了。虽然玩的时候可能会很开心,但酒醒之后肯定会更加伤心难过的。 再说了,有哪个猛男美女比祝惜辞更好看呢? 她想起祝惜辞的脸和身材心里就很痛,单从这两方面来说, 祝惜辞真的是非常优质的女朋友了。如果能再喜欢她一点,简直完美。 祝惜辞那个混蛋, 究竟为什么对她那么薄情?她转正还没多久呢, 怎么能那么轻易地说出分手的话来? 宋锦绣想着想着又有点难过——赫胥猗家的娱乐设施她已经玩遍了,生活好像又陷入了无聊里。 “好了表姐, 与其这样躺着, 不如去把你的东西收拾一下?” 祝惜辞洗完碗出来, 看到宋锦绣又懒洋洋地瘫在沙发上, 手里惯性地换着台, 然而视线根本没有看着电视。 仿佛是之前探索的热情耗光了一般,从早上开始她就一直是这个状态,吃完饭又躺了回去,赫胥猗都有些无奈了。 “反正也用不到,以后再说啦。” 从祝惜辞家搬来的行李,一直到今天还是原封不动地放着。宋锦绣那天回来就把日常用品都换了一套,还买了一堆衣服,这些旧东西碰也没去碰过。 可她不去碰吧也不扔,就当看不见一样堆在房间角落里,一堆就是两个星期。 祝惜辞多少有点明白她的心态,只不过事到如今有些看不下去了。 “你这个以后是哪个以后呢?总不会一直堆着吧?” 宋锦绣嘟着嘴没说话,像是没听见赫胥猗的话,又像是在思考。 赫胥猗坐到她身边,语重心长道:“你要实在无聊又不想做,那就去找朋友玩吧,免得胡思乱想。” “我哪有胡思乱想!”宋锦绣气了个后仰,总算起身了,一边穿鞋一边气呼呼地道,“我就是想偷会儿懒不行吗?哼,你和祝惜辞都一个样,看不得人闲着,我去收拾还不行吗!” 赫胥猗又好气又好笑,要不是看宋锦绣瘫在沙发上每隔两分钟叹一口气,她干吗要管呢? 宋锦绣气鼓鼓地回到房间,一看到角落里的几袋行李,又是眼睛酸又是脑袋大。一方面她确实是因为伤心所以不想整理这些东西,但另一方面也真的是因为懒才不想去整理的啊——保不准祝惜辞回心转意了,她要搬回去不还得整理一遍吗? “呸呸呸,我才没那么想!” 这个一直被宋锦绣压抑在心底深处的隐晦念头此时突然冒出,把她吓了一跳,赶紧摇了摇头把它撇开。 “太危险了!猗猗说的没错,还是不能拖!” 她一边像是打气般自言自语着,一边走到行李袋旁。 祝惜辞给每个袋子都挂了标签牌,分门别类十分清楚,宋锦绣看了一会儿决定先从衣服开始收拾。 虽然都是住进祝惜辞家后才买的,但她购物的能力向来剽悍,截止到搬家之前已经占满了祝惜辞家一半的衣帽间了。要不是祝惜辞定时帮她清理不需要的衣服,这次搬家费可能得翻一倍。 她只收拾了两袋衣服就已经累得腰酸背痛,最后决定不为难自己,把剩下的都捐了。那些日用品该扔的扔,至于其他的纪念品…… 宋锦绣把目光落在了一个较小的行李袋上。 那里面基本都是祝惜辞送她的东西,那天回来后就是看了这些纪念品,她才心情不好没有继续收拾的。 两人送来送去的都是些小玩意儿,看到了觉得对方会喜欢随手就买了。尤其是祝惜辞出差,每次都会给她带点礼物回来,虽然大多不贵重,但也足够她开心好久。 她不会特意给祝惜辞回礼物,但平时看到好玩的、喜欢的也会给祝惜辞买一些——不过那些东西都被她拿回来了。 宋锦绣这时才觉得自己当时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没让这些东西继续碍祝惜辞的眼,简直是天大的失策! 在回来当天,她都把这些礼物随意地扔在了桌子上,这些天也没去看过。 “祝惜辞你这个大混蛋!” 她现在是想祝惜辞就忍不住要骂一句,看到自己送她的礼物,更是心梗得不得了。 这每一件礼物都是回忆,手链、吊坠、胸针这些小首饰就不说了,还有像八音盒这种非常有纪念意义的礼物,想起来都要掉眼泪的。 这可是情人节的时候她特地找人做的手工八音盒,里面还有她和祝惜辞的动物形象。她是一只可爱的黑鼻羊,而祝惜辞是一头威风凛凛的北极狼。一打开盖子,北极狼就会在音乐的伴奏下追着黑鼻羊跑…… “那个混蛋根本就没追过我嘛!” 宋锦绣越想越气,“啪嗒”一声打开了八音盒的盖子,房间里顿时响起了清脆的音乐声。 打发走宋锦绣,客厅总算是清净了,赫胥猗着手打扫起了客厅的卫生。虽然家里有雇佣定时打扫的阿姨,但赫胥猗最近有些喜欢上自己做清洁感觉。不仅可以让人平静,还能给人不小的成就感。 比起看电视和运动,她更偏向用打扫干净某一个区域来打发时间。 然而,就在她刚刚打扫完沙发部分时,宋锦绣突然从楼梯上旋风般地冲了下来,手里拿着不知道什么,远远地就冲她喊道:“猗猗,猗猗,你快看看这是什么!” 赫胥猗还从没见宋锦绣的动作如此敏捷过,一眨眼地功夫已经飞奔到了自己的面前,因为激烈运动而绯红的脸颊上带着欣喜的神色,气喘吁吁地催她赶紧看自己手里的东西。 赫胥猗不明所以地望向了她摊着的手掌,上面明晃晃地搁置着两枚戒指,而且一看就是一对的。 “这是?” “是戒指对不对?” 眼没瞎的人都看得出来。 “除此以外我想不出其他答案。” 宋锦绣开心地握着戒指转了一圈:“而且还是情侣戒指!不,说不定是求婚戒指呢!” 呃,如果是求婚戒指的话,未免有些寒酸了——尤其是对祝惜辞这样的家庭来说。 赫胥猗很想这么说,但还是很理智地住了嘴。宋锦绣刚才是去收拾东西的,现在发现了一对戒指,哪里来的不言而喻。 赫胥猗见她开心,试探性地问道:“是惜辞送你的?” 宋锦绣整个身体都似乎要扭起来了,得意洋洋地道:“是我在八音盒里发现的,除了祝惜辞,还能是谁放的?这个家伙那么别扭,想和好都不敢直说,哼哼。” 赫胥猗觉得自家表姐真的乐观过了头,虽然不想打击她,但还是非常理智地提醒道:“是那个你从她卧室拿回来的八音盒吗?” 因为东西很别致,所以赫胥猗有点印象——除非宋锦绣包里还有其他八音盒。 “没错,就是那个!” “那她应该没料到你会把八音盒带回来吧?” 宋锦绣一愣,感觉一盆冷水兜头淋下,瞬间什么热情都被浇灭了。 真的是好险,她差点就要闹出个大乌龙,到时候非得被祝惜辞笑死不可。 赫胥猗一看她的神情,暗道不好,立时改口道:“不过这对戒指肯定是惜辞买的,她一定也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才会放在有纪念意义的八音盒里。这证明她很看重你,提分手完全是一时冲动。” 宋锦绣从惊喜到失望,此时已经恢复了理智,一听赫胥猗又是这些老生常谈的话,接都不想接。 “这样一想,我当时真是拿对了!白赚一对戒指,我要去查一查值多少钱。” 赫胥猗一时不知道她是当真还是开玩笑,还想再劝几句,对方的下一句话不禁让她满头黑线。 “不过刻了名字不能转手,我看干脆还是卖还给祝惜辞吧,正好可以嘲笑她。猗猗,你帮我给她打电话。” 赫胥猗这段时间是切实地感受到了宋锦绣的难搞,过去是对她傲慢,现在是对祝惜辞别扭。为什么明明已经换了对象,她却觉得自己比过去面对她的时候更辛苦了呢? “……你开心就好。” 结果事情到了最后,不还是想见祝惜辞吗? 这两人究竟是在搞什么啊! ※※※※※※※※※※※※※※※※※※※※ 没有心小姐这段时间明明很惨,却还是被折腾呢。 祝宋二十 祝惜辞分手之后的这段时间也没闲着, 毕竟她家在这种局势中要做的事实在太多,没办法让她沉浸在分手的伤心里。 只是一想到宋锦绣,一想那一对戒指, 她的心思就不禁有几分浮动。虽然千方百计地想从赫胥猗身上打听情况,但她又不想透露戒指的事, 弄到现在也不清楚宋锦绣到底发现了还是没发现, 发现了又是个什么态度。 “惜辞, 你又走神了。”祝封疆的语气充满了无奈, 刚开始的他还担忧询问一下,现在都懒得问了,“算了, 今天你先回去吧。这件事应该是尘埃落定了, 接下来好好休息。” 祝惜辞回过神,低下头惭愧地道:“爸爸, 对不起。” 祝封疆叹了口气。 “你从小到大很少让我和你妈妈操心,我们对你也向来信任,可最近你实在是太让人担心了。” “我会尽快调整好的。” “你是不是后悔和宋锦绣分手了?” 祝惜辞低头不语。 她后悔了吗? 祝惜辞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现在正处于人生最迷茫的状态。不知道自己做什么是对的,做什么是错的,甚至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 “你要知道,就算你不和宋锦绣分手,我和你妈妈也会反对你们继续交往。就如我之前所想的一样, 她不适合你。这种冲动的性格只会给祝家带来灾祸,你和她分手是正确的选择。” 祝惜辞不知道自己和宋锦绣分手对不对,可当别人告诉她这是对的,告诉她宋锦绣和她不合适的时候,她的心里又莫名不舒服, 下意识就想为宋锦绣反驳和辩解。 “其实这一次主要是我的问题,她和我商量过,是我不肯听取她的意见,所以才……她还为军方提供了证据。” “哼,你以为她提供的证据很关键吗?要不是如琢未雨绸缪,要不是军方之前就掌握了这件事的线索,你以为宋锦绣能有那么舒服?” “无论结果如何,都无法改变她冲动莽撞的事实。如果你支持了她的建议,那当然是你的错,但既然你反对她又不顾你的反对做出了这件事,那就是她的问题。” 宋锦绣或许确实冲动,但祝惜辞觉得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 “我也揍了宋文泽……” 祝封疆眉头一皱,终于显出了一丝怒意。 “怎么,你想说自己也和她一样吗?那我就更不可能让你和宋锦绣在一起,你以前可不是这样的性格。” 祝惜辞咬了咬牙,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最后丧气地道:“我和她分手并不是认为都是她的错。” “但你起码意识到了你们不合适,”祝封疆挥了挥手,“好了,过去的事不要再想,专心应付接下来的挑战。” “……是。” 祝惜辞走出父亲的书房,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疲惫。 祝家绝对算得上是和睦的家族,侯爵夫妇对女儿们也绝不仅仅只有严厉没有爱护。但因为家教太过端正严明,祝家父女之间确实很少有温情的时刻。尤其是随着祝惜辞渐渐长大,父女俩似乎除了谈工作、谈正事以外再难找到其他话题。 她想着想着又不禁想起了宋锦绣,或许对方最吸引她的地方正是那些看起来不正经又有点莫名其妙的地方。有时候虽然很好气,但大多时候还是给人带来了欢乐。 “姐姐!” 祝惜辞从书房出来没走几步,祝惜音就不知道从哪里蹿了出来,显然是老早就在这里狙击她。 “惜音,你今天在家啊?” “是啊,最近爸爸妈妈都在家,我周末也就回来了。” “哦……” 祝惜辞有些心不在焉,祝惜音突然挽住她的手臂,神秘兮兮地问道:“姐姐,你真的和宋锦绣分手了吗?” “怎么,你也很开心吗?” 祝惜辞有些胸闷——明明自己那么难过,为什么其他人都很开心? 宋锦绣其实挺好的,爸爸、妈妈还有惜音都没和她相处过,怎么就因为过去的偏见妄下断言。 祝惜音看出姐姐明显心情不好,连忙收敛了一些。 “咳咳,哪有啦?我是怕你伤心才来关心你的嘛。” “谁说我伤心了?” 祝惜音这就有点搞不懂了,这开心也不行,伤心也不行,那到底该怎么办呢?她还从没有见过这么别扭的姐姐,一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应对。 “好吧,你没有伤心。” 分手哪会不伤心?她又不是铁石心肠! 祝惜辞揉了揉眉额角,也觉得自己有点毛病了。 “唉算了算了,你小孩子不懂,我先回去了。” 祝惜音最讨厌被人说小孩子,气得差点跺脚。 “这和小不小孩子有什么关系啦!” 她看姐姐现在反而更像小孩子。 “好好好……”祝惜辞不想和她争辩,语气极其敷衍,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起来,正好找到了借口摆脱妹妹,“我接个电话。” 来电显示是赫胥猗,最近两人交流的还算比较频繁,她也没太在意。然而当听到对方说明意思之后,祝惜辞感觉自己头顶要冒烟了。 宋锦绣那个笨蛋,究竟是有多蠢才会说出把戒指卖还给她这种话? 她怀着满腔怒火赶到对方所说的餐厅,结果被侍者带到位置上时才发现,宋锦绣根本还没到。她等了将近一个小时,对方才一副姗姗来迟的模样,打扮得要多光鲜亮丽就多光鲜亮丽。 “哎呀对不起,我来晚了呢,你怎么不先点点吃的。” 祝惜辞气都气饱了,哪里吃得下? “戒指呢?” 宋锦绣微微一笑,从包里掏出一个装戒指的盒子放到桌上,祝惜辞刚想伸手,宋锦绣却摁着盒子道:“等一等,我去查了一下官网的价格,二十六万,你就给我十三万吧。” 祝惜辞发现对方没有开玩笑,整个人都震惊了——她之前怎么没发现这个败家女这么有生意头脑呢?竟然还真的拿她买的戒指再卖给她,简直空手套白狼啊! “你是认真的?” “我特意跑一趟难道是来和你开玩笑的吗?” 祝惜辞当然是以为……以为她是想见自己。 “十三万,一分不能少。我这可是主动归还,否则你连戒指没了都不知道。” 我那是不知道吗?我那是知道了也只能假装不知道! 祝惜辞气归气,但也只能拿出手机给宋锦绣转账。宋锦绣喜滋滋地掏出手机,笑容灿烂地道:“承蒙惠顾。” 祝惜辞终于拿到了戒指盒,宋锦绣则翻开了菜单开始向服务员点菜。祝惜辞发现她有吃饭的意向,没起身立即走,宋锦绣点菜见她还坐着,挑眉望向了她。 “我和她一样。” 宋锦绣把菜单递给了服务员,对着祝惜辞微微一笑。 “你不立即走吗?” “这里的位置很难订,我好久没来吃饭了。” “好吧,”宋锦绣耸了耸肩,算是接受了她的回答,“你看起来挺憔悴的嘛,最近有那么忙吗?” “我向来很忙,毕竟和你不一样。” “是啊,我和你不一样,及时行乐。你看看我的脸色多好?” 是挺好的,脸色红润有光泽,半个月不见好像又漂亮了一些。 反观她呢? 脸上的黑眼圈连粉底都快要遮不住了。 “我看猗猗是让你过得太舒服了。” “那她是我表妹嘛,对我好天经地义。” 两人绝口不提分手的伤心难过,好像对各自来说那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事。 祝惜辞觉得自己真是自讨苦吃,还想说看看宋锦绣最近怎么样,过得好不好——结果人家真是过得太好了! 唉,她也不是说非要看宋锦绣不好,可就是…… 祝惜辞心烦意乱,随手打开了戒指盒,结果发现里面竟然只有一枚,戒内刻着的是自己的名字缩写。 宋锦绣见她打开盒子,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眼睛顿时四处乱瞟。 虽然已经想好了借口,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有点心虚。毕竟……毕竟要是被祝惜辞误会是自己不舍得她送的戒指,那还不让祝惜辞得意死? 祝惜辞幽幽地望着宋锦绣的脸,目光十分深沉,却一句话都没说。 宋锦绣被她越看越心慌,最后干脆眼睛一闭,头一偏看向了窗外。 她才收了十三万,所以只还一枚戒指有问题吗? 另一枚戒指上刻着她的名字,所以由她保存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这本来就是送给她的,是祝惜辞在分手之前买的,没到她手里就算了,都到了她手里难道祝惜辞还能要回去吗? 如果祝惜辞做出来了,那就是能够上奇葩前任吐槽的人渣! 她胡思乱想了一堆,祝惜辞却默默收了盒子。 宋锦绣这顿饭吃得极其忐忑,生怕祝惜辞突然就要问自己要回戒指,结果对方到最后都没说什么,她吃完也就赶紧开溜了。 坐进自己新买的车里,宋锦绣美滋滋地从包里取出了另一枚戒指套在了左手的无名指上——稍微大了点,她无奈只能取出来又套到了中指上。 混蛋祝惜辞,什么时候把她指围量走的?还算得那么清楚,分毫不差。 不过她的样子看起来确实挺糟糕的——果然没有她,祝惜辞就不会幸福! 祝惜辞目送宋锦绣离开,这才摸了摸手边的戒指盒。 难怪就要了十三万,原来戒指也才还一个,自己把送她的东西都拿了回去,送自己的东西倒是看得很牢嘛。 祝惜辞再一次体会到了宋锦绣的可恶,心情却不知道为什么好了不少。 她结束了用餐,起身准备离开,一位服务员却在这时上前为她做引导。 “结账请往这边。” “……” 宋锦绣这个王·八·蛋! 作者有话要说:  原本还想十五章完结祝宋番外的,看来要二十五章了。不过隔壁新文《胭脂错》还是准时开,明天11点发,喜欢的请捧场哦。 祝宋二十一 尹如琢两周后被军方以非常“隆重”的方式送回了家, 算是告知外界,尹家的危机已经彻底解除。 既然她安然归来,赫胥猗也终于能把拖了许久的承爵宴会给办了。 随着尹家安然无恙, 以及之后的退市操作,作为合作伙伴以及股东之一, 祝家这一波算是既赚了名声又赚了实惠。 不少家里有儿子的贵族已经盯上了祝惜辞, 最近频频向祝家“暗送秋波”。如今有了直接接触的机会更是不会放过, 祝惜辞一出现, 人群就已经将她围了个水泄不通。 祝惜辞良好的教养让她没办法推拒,好不容易才找到借口脱身,灰溜溜地躲到了角落里喝酒。 她知道父母的意思, 事实上能拖到今天再准备相亲还是因为她这两年和宋锦绣谈恋爱。 祝侯夫妇深谙为人父母之道, 知道这种事越是反对反而越会加深两人的感情,所以一直按兵不动, 直到她分手后才开始筹划。 可就算和宋锦绣分手,她也一丁点儿都不想和别人恋爱结婚啊! 祝惜辞一边郁闷地喝酒,一边静静地观察着宴会中的景象,结果一眼就在人群中看到了花枝招展的宋锦绣。她正热情地帮赫胥猗招待着宾客,完全是一副主人的做派,而且不管是在态度还是礼教上都挑不出错来。 毕竟风评再怎么不好都只和她的性格有关,作为宋家大小姐,该有的礼仪教育宋锦绣一点儿也不缺。 谁都看得出来, 她现在和赫胥姐妹俩以及宋文慧相处得非常不错,宋家虽然倒台,但和宋锦绣没多大关系,宾客也十分卖她面子。 祝惜辞之前被宋锦绣摆了一道,气归气, 心头沉重的感觉却不知道为什么减轻了不少。想起对方,她更多的感觉是哭笑不得,虽然没有其他的前任,但她觉得能做出这种骚操作的一定没几个。 也不知道宋锦绣到底是什么做的,明明那天哭得那么伤心,现在又能活蹦乱跳,之前还有心思来刮她的油水,胆子真是肥了不少。 想着想着,她竟还不知不觉生出了几分欣赏来。虽然当初死心塌地贴贴她的宋锦绣也很可爱,但这种机灵坚强的地方也很有魅力。 事实上,她原本以为以宋锦绣的性格,离开了自己以后就不会再去做麻烦的工作,以为她会恢复过往游手好闲的作风,尽情地享受生活。 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不仅在最难过的阶段仍然保持正常上班,并且在空闲时间以运动、游戏等来打发时间,没有一点儿要“堕落”的迹象。 祝惜辞对自律的人向来尊重,而当她想到这里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一直是怎么看待宋锦绣的。 必须得承认,宋锦绣既然能做到这样的地步,那么当初提出回宋家的提议也绝非一时冲动。人是会进步的,而她却没能用发展的眼光来看待自己的女友,这绝对是一件值得反省的事。 当然,她仍旧不觉得宋锦绣不顾她反对,一意孤行地回家是正确的。 只不过,现在她早就没了当时的怒气,反省来反省去,也有了那么一丢丢的后悔。 就在祝惜辞胡思乱想间,人群之中突然发生了一些骚动。她几乎是下意识地看向了宋锦绣的方向,没想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引发骚动的人不是宋锦绣。 两人目光交错,时隔大半个会场,一时竟有几分“无声胜有声”。 宋锦绣偷看被抓包的那一刻心中也有几分慌乱,不过当看到祝惜辞没表现出任何嘲笑的意味时,她又有些不舍得移开目光了。 她可不是瞎子,在祝惜辞进来的时候就已经看到了她。 当一群婶婶阿姨带着自家芳龄在20-30之间,甚至有一些才刚刚成年的所谓“青年才俊”凑上去的时候,她的表情就有些挂不住了。 祝惜辞可以说是九诸如今最优质的单身女青年,想要和祝家联姻的人数不胜数,就算不仔细打听她都能数出十几家有意愿的。 宋锦绣想到那一帮子妖艳贱货千方百计地和祝惜辞套近乎,就像吃了苍蝇一样恶心。 这些人真是太不要脸了,她们两人分手才多久啊,那么快就想着乘虚而入。她手里可还拿着和祝惜辞的情侣对戒呢!有这帮人什么事啊? 祝家之前受尹家影响的时候,这些人上哪儿去了?谁不是人人自危,有点交情的都是闭门谢客,现在出来装什么熟络? 啊啊啊,祝惜辞要是能看上这些大尾巴狼,那还真是瞎了狗眼! 为什么祝惜辞还能和这些人有来有往地交谈?为什么气氛还能那么和乐融融?为什么那个男的都快挨到祝惜辞身上了她也不知道躲一躲?这个家伙是不是那么快就要移情别恋了? 宋锦绣越看越生气,越想越生气,牙根都快咬断了,最后只能来个眼不见为净。 结果一会儿没注意,她就发现祝惜辞不见了,找了半天才看到她在角落里喝酒。看到她身边清净了,宋锦绣也安心了——果然还是孤零零的祝惜辞看起来顺眼。 竹子般笔直挺拔的身姿,清隽干净的面容以及那摇晃着酒杯、修长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每一处都看起来赏心悦目。 宋锦绣从不否认自己是个外貌协会,祝惜辞恰好长在了她所有的审美上,甚至包括内在。 如果可以,她真的是一点儿都不想和祝惜辞分手。 祝惜辞怎么就不来向她服个软呢?只要这个混蛋认个错,她一定会宽宏大量地原谅她。 结果这家伙连认错都不愿意,连给她一个台阶都不愿意,就那么希望和她分手吗? 气死她了,这个大猪蹄子,既然不愿意服软,那你还看个屁啊,有什么好看的? 宋锦绣和祝惜辞对视了一会儿,被美色所迷而丢失的理智又回笼了。理智一回笼,气也回笼了,最后一扭头——不看了。 正好赫胥猗那边的骚动停止,需要去换衣服,她干脆跟着一块儿去了试衣间帮忙。 祝惜辞见宋锦绣突然气鼓鼓地转过头,一时莫名其妙。两人刚刚对视那会儿气氛好像还行啊,这家伙吃错了什么药? 她仍旧不太清楚宋锦绣的脑回路,但想起她嘟嘴偏头的模样,又觉得有几分可爱——有点像过去在她面前的感觉。 要是宋锦绣没和赫胥猗一起去换衣服,她没准会忍不住上去搭话。 “惜辞。”尹如琢在赫胥猗离开后注意到了祝惜辞,见她躁动不安地来回踱步,主动上前关心道,“你怎么了?” “尹姐姐,”祝惜辞在尹如琢回来后去看过她,见她面色比那时好了不少,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我没事。倒是你,刚出来就雷厉风行地做了那么大一件事,没有勉强自己吧?” “没有,其实都是之前就计划好的,没花太多精力。” 两人站着聊天,只是不管是祝惜辞还是尹如琢都太过显眼,原本作为主人的赫胥猗在还没什么,现在没人吸引宾客的注意了,这些人立即把目标放到了她们身上。 祝惜辞是优质单身女青年,尹如琢如今也是啊!虽然离过一次婚,但离婚在现代也没有那么重要了。 “不如,我们上去看看猗猗她们有没有换好衣服吧?” 祝惜辞注意到这群人又开始蠢蠢欲动,顿时心生退意,尹如琢也敏锐地察觉到了他人的意图,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 尹祝两家关系向来好,祝惜辞也没什么忌讳,干脆地挽住了尹如琢的手,和她一起向着二楼的试衣间走去。 这一番举动倒是让他人一时会错了意,有些脑洞大点的人,还以为祝尹两家要联姻了——毕竟这两人的前任都是女人,这也不奇怪啊! “啊,真是烦死了!”祝惜辞到了没人的地方,忍不住向尹如琢抱怨了起来,“我爸妈也是,这些人也是,难道我就只有结婚一个选项了吗?难道我就不能继续单身吗?气死我了!” 尹如琢微微一笑,反问道:“那为什么不和锦绣符复合呢?我听静怡说了,你们是因为我的事……我很抱歉,她也很抱歉。” 祝惜辞挥了挥手:“才不是这样呢,是我们自己的问题。” 或者,更准确来说,是她自己的问题。 祝惜辞不是不想承认自己的冲动和错误,只是在那么激烈地说出分手的话之后,在宋锦绣表现得已经完全不care她之后,她实在拉不下脸去要求复合。 而且犯错有个先来后到,那道歉也该有先后啊。是宋锦绣犯错在先,她炸毛在后,该道歉也是宋锦绣先道歉嘛。 再退一万步说,如果宋锦绣这家伙能稍微表现得不舍一些,那她现在不要脸就不要脸了,主动道歉也没什么。 可恶的家伙,过去说什么喜欢死她,爱死她都是有口无心,说过就能忘的。 还说什么会好好补偿过去的错误,好好对她,其实也就只有这种程度! 尹如琢想起自己的处境,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劝,只得道:“那我们现在真的要去找锦绣和猗猗吗?” “呃……” 说祝惜辞没这个心吧,那肯定是有的,否则也不会说得那么顺嘴。但真让她现在去见宋锦绣吧,她又不知道自己能说什么,正踌躇间,两人突然听到了转角那头传来了宋锦绣的声音。 “咱们姐妹花一点儿也不差,根本没必要在一根歪脖子树上吊死。姐姐改日带你去看靓女猛男,气死——” 话音戛然而止,迎面而来的不是宋锦绣和赫胥猗却是谁? 祝宋二十二 祝惜辞脸都绿了, 冷冷地瞥了宋锦绣一眼,转头就走。 靓女猛男、靓女猛男, 她看宋锦绣的脑子里就只有靓女猛男! 气死她了! “祝惜辞, 祝惜辞!你给我站住!” 祝惜辞听到宋锦绣的声音,脚下更是走得飞快, 一直到了二楼宽阔的露台上才停下脚步。 “哼,怎么不去看你的靓女猛男,追着我干吗?” 虽然没有用跑的, 但要追上祝惜辞的脚程还是让宋锦绣费了一些力气,这时都有些喘气了。 她扶着露台的门框,看祝惜辞抱着手站在不远处, 身上洒满了月亮的银辉, 看起来像是在发光。 可惜她说的话实在很不中听,害宋锦绣无心欣赏美色。 “我哪有追着你?你别自作多情了。” “哦?那你为什么现在在这里?为什么刚才让我站住?” 宋锦绣抿了抿着, 挺起胸为自己增添气势。 “那你为什么见了我就走?为什么那么在意我是不是看靓女猛男?” “谁说我在意你看靓女猛男了?我不想看到你, 所以转头就走,不行吗?” “你不想看到我?”宋锦绣要气死了, “你不想看到我干吗来试衣间?” “我来找猗猗的。” “放屁, 你明明看到我和猗猗一块儿来的试衣间。要是不想看到我, 你根本就不会来!” 这话祝惜辞没法反驳。 没想到宋锦绣脑子转得那么快, 一下就把她的谎言都戳破了。 “这些都不重要了,反正我现在不想看到你。” 宋锦绣脸上出现了一丝得意, 轻飘飘地问道:“为什么, 就因为我说要去看靓女猛男吗?你是不是吃醋了?” “我呸, 是我和你提的分手,我吃什么醋?你爱看谁看谁去,我根本不想知道!” 祝惜辞从来都见不得宋锦绣得意,这家伙一得意就很欠打,她现在就忍不住想上去揍她的屁股。 一听到“分手”两个字,宋锦绣也不开心了,脸色稍稍冷却下来。 “你说得对,是你提的分手,所以不管我是要看帅哥美女还是靓女猛男你都管不着,我就是来告诉你这一点的!” “你——” “祝惜辞,别以为别人整天只能绕着你转,别以为被喜欢着就能为所欲为,你这个烂人只会把自己摆在高高在上的地方,我算是看透你了。” 自己和一堆妖艳贱货相亲,听到她口嗨说看“靓女猛男”就能炸毛,偏偏连承认吃醋都不肯,连放低姿态都不愿意,只知道闹别扭,祝惜辞这个大垃圾! “你看透我了?我还看透你了呢!”祝惜辞也是满肚子的气,她硬扛着家里的压力不肯去相亲,宋锦绣倒好,不仅自己要去外面花花,竟然还计划着带坏猗猗,“当初说得那么喜欢我,结果也就这种程度,分手才多少时间,你已经有心思出去寻欢作乐了。” “怎么了?我说喜欢你,和你在一起的时候难道没事事顺着你吗?现在分手了,我还不能出去寻欢作乐?你未免管得太宽了吧?这又不是古代,还是你说的分手,我难道要给你守活寡,当贞洁烈女吗?还是说你想我跪下来求你挽回你?祝惜辞你别给我做梦了,就算你跪下来舔我脚趾,我都得思考三个月是不是原谅你。你还想拿这个指责我?我呸你个大猪蹄子!” 宋锦绣过往对别人也是伶牙俐齿,但在祝惜辞面前大多时候都会被怼得无言以对,这还是祝惜辞第一次被她反驳得哑口无言,一时竟然头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什么。 毕竟宋锦绣说得很有道理,说分手的是她,现在根本没有立场拿这件事去指责宋锦绣。她明明知道这一点的,可是……可是今天一时没有忍住…… 宋锦绣骂得畅汗淋漓,见祝惜辞黑着脸沉默,心头既有种说不出的快意,又有一点点……心酸。 这两种相反的感情交错在一起,让她一时也无法再说话。 沉默蔓延开,好一会儿祝惜辞才疲惫地捂住了脸。 “你说得对,我为刚才的话道歉。” 祝惜辞也不明白,自己怎么变成了这样一个人,为什么会说出这种无理取闹的话来。 如今她已不只是闹别扭层面上不愿意面对宋锦绣,还带着一丝难堪和无地自容。 祝惜辞突然承认错误的场景让宋锦绣觉得非常眼熟,她很快想起了当初对方提分手时的样子,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但祝惜辞再没有说什么,只放下了抱着的手,转而走到露台角落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她背对着宋锦绣坐下,像是想要一个人静一静,但并没有赶宋锦绣离开。 宋锦绣看着她的背影站了一会儿,一时不知道该离开还是该上前。 离开吧她有点舍不得,上前的话又能做什么呢?祝惜辞都承认错误了,她难道还找她继续吵架吗? 虽然吵赢了,但她现在可没有高兴的感觉,看到宋锦绣素来笔挺的背脊有些佝偻,她可心疼了。 可要这时上去安慰祝惜辞,那她刚吵赢的胜利果实不就白费了吗? 而且本来就是祝惜辞的错,她装一装可怜自己就心软,那也太便宜她了吧? 宋锦绣想了一圈,总算坚定了自己的意志,把露台们门一关,走了! 祝惜辞听到声音,把脸深深埋进了掌心之中。 宋锦绣比她想象得还要决绝。她看得出来,对方并非已经移情别恋,就像她仍在意着宋锦绣一样,宋锦绣应该也仍旧在乎她。 但即便如此,宋锦绣也没有一丝要退让的意思——这一次,对方是铁了心要和她分手。 祝惜辞抱着头,脑子里一片混乱。一会儿出现宋锦绣看“靓女猛男”的场景,一会儿出现宋锦绣和别人亲密的场景,一会儿又出现了记忆中宋锦绣那娇美柔白的躯体。 她越想眉头皱得越紧,一想到宋锦绣将来真的可能和别人在一起,心头就一片焦躁。 为什么当初说分手的时候没考虑过这些呢?那时候的她真的是想和宋锦绣分手吗? 如果……如果她现在想要复合,宋锦绣会答应吗? 祝惜辞烦得心口发痒,不期然地又想到了宋锦绣的话。 就算舔宋锦绣脚趾,宋锦绣都还要考虑三个月,她难道还真给宋锦绣□□趾吗? 虽然也不是没舔过……但那个和这个可不一样,宋锦绣当她不要脸吗? 宋锦绣这个小人,根本就是狮子大开口吧? 祝惜辞一边气得胸口疼,一边脑子里又忍不住真的思考起了这个可能性。 如果只是情趣的话,好像也不是那么丢脸。 可是,可是…… 宋锦绣扔下祝惜辞一个人,开始也觉得挺得意的,可想着想着又不安了起来。 刚才那些话虽然很大快人心,但祝惜辞要是觉得受到了屈辱,知难而退了怎么办? 啊,虽然她确实不愿意首先向祝惜辞低头,但她也没想过真要把祝惜辞吓跑啊! 而且当时的祝惜辞看起来真的超可怜超脆弱,她不会就这样受不了打击退缩了吧? 其实她很高兴祝惜辞能吃自己的醋啦,可是明明醋都醋了,怎么就这么傲娇不肯承认呢? 难道承认喜欢她有那么羞耻吗? “……小姐,宋小姐?” 宋锦绣一边和别人跳舞一边胡思乱想,结果到了要交换舞伴的时候才被人拉回了注意力。 她的面前站着一位男士,好像还是个什么男爵,正弯腰非常绅士地邀请她跳舞。 宋锦绣是无所谓啦,反正只不过是跳一曲交际舞而已,人家给她面子,她自然也会给人家面子,欣然点头。 不过,她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虽然跳舞难免有些肢体接触,但这个舞蹈的动作未免有些太亲昵了。 宋锦绣感觉到他的呼吸打到自己的脸颊上,心中渐渐生出了几分反感。 “宋小姐,其实我一直都在关注着你……” 不仅如此,他还没完没了地套着近乎,说些暧昧无比的话语。宋锦绣虽然只和祝惜辞谈过恋爱,但对套路可是心知肚明,心中冷哼,嘴上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应着。 毕竟是赫胥猗的承爵宴会,她不想把事情闹得太僵,打算等这一曲跳完就赶紧溜之大吉,没想到这位看起来相貌堂堂的男爵,这时候竟然把放在她腰上的手慢慢向下挪去。 宋锦绣过往是出了名的脾气不好,现在连自己的老爹和祝惜辞都怼了,哪里肯吃这个亏?脸色一变,就想扬起手打这个臭流氓一巴掌。 没想到对方却在这时率先发出了痛呼,身体一斜,似乎是被什么力量拽倒在了地上。 宋锦绣惊讶地向后望去,只见祝惜辞正满脸怒色地抓着男人的手腕。 “是谁!你——”男爵正想发怒,一抬头看到了祝惜辞,嘴里的话顿时咽回了肚子里。 他几杯酒下肚,见色起意,却还没完全昏了头。宋锦绣不算什么,但祝惜辞他是无论如何都惹不起的,立即改口道:“谢、谢谢祝小姐帮忙,我刚才喝了点酒有些站不稳。” 这人见风使舵的本领真是让人瞠目结舌,刚才在旁边看了点大概的人不禁心生佩服。宋锦绣虽然恼怒但这时已经冷静下来,见祝惜辞在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只站在一旁不说话。 祝惜辞却在这时露出了笑容,手上微微使劲像是真的在搀扶男人一般。 “客气了,举手之劳而已。” 男人见她顺着梯子下了,心中松了口气,一边借力站了起来,一边道谢:“谢谢、谢——” 只是他的话还没说完,祝惜辞已经伸出长腿一绊,手上用力把他再次掼倒在了地上。 “哎呀对不起,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 稍微心疼一下祝小姐。 祝宋二十三 宋锦绣用力地捂住了嘴, 旁边的人以为她是受到了惊吓,然而只有她知道,如果没有及时捂住嘴, 自己一定已经非常兴奋地尖叫了出来。 帮她出头的祝惜辞……真·的·好·帅啊啊啊! 呜呜呜, 这个大混蛋干吗在这个时候耍帅?她的意志都要动摇了! 那位吃豆腐的男爵摔了个四仰八叉, 引起了不少人的发笑,虽然大家刻意压低了笑声,但场面依然令人难堪。 祝惜辞已经无心再去理会他, 笔直地走向了正在抑制自己满腔激动之情的宋锦绣,拉着她的手臂就往人群外围走。 宋锦绣不是不想再傲一下下,但她这种时候真的傲不起来了——她已经被祝惜辞飒得腿软, 所以只能乖顺地跟着对方离开。 宋锦绣刚才还威武霸气地怒怼了祝惜辞,现在已经忍不住想扑到她身上去——好看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祝惜辞拉着她没有说话,沉默给了宋锦绣压制自己激动之情的机会, 她趁此不停地做着心理建设。 没关系的,她已经不是过去的宋锦绣,有了更加坚定的意志, 不管是多帅多美多飒的祝惜辞, 她都一定能抵挡得住她的魅力! “哎呦!” 她脑子里胡思乱想, 一个没注意,一头撞到了祝惜辞的身上。 宋锦绣这才发现对方把自己拉出了大厅, 此时两人正站在宴会大厅后面的花园中。 祝惜辞扶住了她的手臂, 月光下的神色晦暗不明。 “干、干吗?你不会想说我被骚扰是自作自受吧?” 如果祝惜辞真的这样想, 那再帅都没有用了, 她一定不会再和祝惜辞复合! “你觉得我会这样想?”祝惜辞满脸无语, 她确实很生气, 但也是生那个男人的气, 这个宋锦绣脑子里究竟是在想什么? “不是吗?” 宋锦绣抬了抬眼,问得小心翼翼。 祝惜辞忍不住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当然不是,我只是在担心你。” 她说得直白,宋锦绣反倒有些反应不过来,一时不知道自己这时候是该继续傲一下呢还是赶紧娇一下。 “你干吗担心我?我又不是搞不定他,你要是来晚一点儿,我已经把他揍得满地找牙了!” “哦?我又做错了?” “那倒也没有做错那么夸张,总归还是给我省了点力气的。”宋锦绣抱住胸,抬着下巴,一副傲气十足的模样,“我宋锦绣向来恩怨分明,姑且还是对你说声谢谢吧。” 祝惜辞垂眼望着这个又娇憨又皮痒的女人,恨不得现在就抓着她好好“蹂躏”一番。 可惜,她是来“诚恳”求复合的,打屁股之类的事之后留到以后再做。 “你之前说……” 只不过她虽然给自己催眠了许久,事到临头还是有些难以开口,憋了半天才吐出四个字,后面的话在脑子里转来转去,就是不肯从喉咙里出来。 宋锦绣见她满脸纠结地要说什么,耳朵早就竖了起来,满心期待接下来的话。 可是一分钟过去了,两分钟过去了……五分钟过去了,祝惜辞还是满脸纠结,气得宋锦绣已将不想为她的飒尖叫,而是想使用暴力给她打出个屁! “说说说,我之前说什么了?你又想说什么?有话快说,有屁快放,否则我就走了啊!还有那么多人等着我去跳·舞·呢!” 宋锦绣做出一副要离开的模样,脚刚抬了一半,手已经被祝惜辞扯住了。 “不要和别人跳舞了。”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别以为刚才帮了我就能管我,你算我什么人啊?刚才在露台上的话我都白说了是吧?你这个——” 祝惜辞是真的受不了她这张“叭叭叭”的小嘴了,未免太能说会道,每句话都能呛得人心口疼。 所以她果断地吻住了宋锦绣嫣红的唇瓣,把她接下去的话都封回了口中。 “呜呜呜……” 宋锦绣起先还拍了两下祝惜辞的手臂以示抗议,结果一尝到对方的舌头就放弃了挣扎。 虽然知道自己的癖好需要吐槽,但她真的对这种被强制爱的套路招架不住——当然,对象必须是祝惜辞。 哎呀,谁还没有个少女心呢? 她腰也软,腿也软的,还能怎么反抗呢?反抗不了那就先享受嘛,这是祝惜辞先亲得她,看这个家伙待会儿还怎么狡辩! 宋锦绣放弃抵抗的速度远超祝惜辞的预料,惹得她心头一阵狂喜,不禁又更用力地抱住了对方。 两人周围的气温逐渐升高,祝惜辞有些激烈地把宋锦绣压到了墙上,宋锦绣也勾着她的肩膀热情回应。 宋锦绣想得很简单,无论结果如何,有便宜就得先占了。祝惜辞还是第一次那么强硬热烈地对待她,拒绝未免也太不解风情了吧? 就在两人亲得难分难解,宋锦绣在爬满了爬上的墙上蹭了一背的灰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几道声音。 宴会虽然是在大厅举行的,但宾客也能自由地参观花园等不少其他区域,宴会过半,有些人厌倦了里面的气氛出来透透气再正常不过。 祝惜辞率先听到了嬉笑声,动作不禁一顿,宋锦绣正舒服得晕晕乎乎,不满地掐了掐她的后颈。 “有人来了。” 祝惜辞听到声音越来越近,搂着宋锦绣就往墙的另一边走。宋锦绣的双脚几乎悬空,吓得赶紧扒住了祝惜辞的身体。 她很快也听到了人的声响,心里登时好大一股火。 她们两人闹了半天才亲上诶?还没进入正题呢,这些人就来搞破坏! “你干吗捶我?” 她心里火大,又无处发泄,只能捶祝惜辞的后背。祝惜辞拎着个大活人走得并不轻松,没想到身上的人还作怪。 “因为你耍流氓。” 还没耍到底。 她要不行了,周围都是祝惜辞的气息,宋锦绣觉得自己很快就要把持不住,不管不顾地扑上去了。 祝惜辞没办法反驳,又怕宋锦绣掉下来,只得掐了她一把以做报复。 “现在还有心思说这个。” “什么有心思说这个?这个才是重点,你别想蒙混过关,大不了就让人家看,看你这堂堂侯爵长女是怎么调戏良家妇女的!” 两人压着声音说话,祝惜辞抱着宋锦绣绕了一圈,确定没有人跟上来后冷哼了一声。 这女人刚那么投入,现在竟然还说她调戏良家妇女,她真的大牙都要笑掉了。 “你这家伙说我什么都好,我错了我给你认错,可你说我调戏良家妇女?你自己呢?” “我?我怎么了?不是你亲我的吗?我力气又没你大,打又打不过你,逃又没你快,我不能反抗还不能享受了啊?” 祝惜辞脸都黑了,说的好像自己在qiaobao她一样。 “我怎么以前没发现你这么能言善辩,巧舌如簧,口若悬河呢?宋锦绣,我真的是小瞧了你啊。我看世界有你一张嘴能和平八十年,直接派你去当谈判专家就行了。” “哼,你别说不过就讽刺我!你说,你干吗没经过我同意就亲我?还有,你说你认错,你什么时候认错了?还没认错就先占我便宜,你想得也太美了吧!” 祝惜辞亲都亲了,也就豁出去了。宋锦绣回应得那么热烈,她的心理压力减轻了不少,反正到最后都是关起门来的事,她难道还整治不了这只憨憨吗? “认错就认错,谁怕谁?当初说分手是我太冲动,太不理智,没有仔细考虑清楚。这件事是我做错了,对不起,请你原谅我!”祝惜辞说得非常快,不过咬字很清晰,并没有糊弄的意思,“但你之前的行为也有错,我生气事出有因,你也得向我道歉。” 宋锦绣当初也想过,祝惜辞要是先向自己道歉了,自己也会向她道歉。 可祝惜辞自己先提出来了是怎么回事? 就那么想要掩盖自己做错的事,一定要双方各打一棒才平衡吗? “什么我就要向你道歉了?我原谅你了吗?我说的明明是你跪下来求我,我还要考虑三个月呢,你就想让我向你道歉了?做梦!” 祝惜辞真是被宋锦绣的无耻惊呆了,两人都有错,那就各退一步,她错得多点先退了步,结果这宋锦绣……宋锦绣你到底是不是想复合啊? “那你觉得自己没错吗?” “我没说我没错啊,可那是我在当你女朋友的时候犯的错,我得以你女朋友的身份道歉,现在我可什么都不是,怎么能向你道歉呢?” 祝惜辞再一次被宋锦绣的歪理震撼了三观,气得当场就想把她扔到地上。 可是转而一想,自己都道歉了,就这么半途而废白白给宋锦绣塞笑料,实在是心有不甘。 “我看你这头肥羊是真的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了!” “咦?等、等等,祝惜辞你要干什么?” 祝惜辞手上一用力,已经把宋锦绣扛到了肩上。宋锦绣还真的没用这种姿势“翱翔”在天空过,顿时慌了。 “祝惜辞我警告你啊,你、你不准把我摔下来,哇哇,你慢一点,我要被颠吐了……呕……你这个混蛋,禁止使用暴力!” 祝惜辞才不管她说什么,任由她小拳头捶自己的背,闹得狠了就揍两下她屁股。 她从小来赫胥庄园玩,对这里的结构十分清楚,裹挟着宋锦绣找了条偏僻点的楼梯,直接去了赫胥猗给自己准备的客房。 她今天就要让宋锦绣知道知道,什么叫痛并快乐着,看她那张“叭叭叭”的小嘴,还能说出什么理直气壮的骚话来! ※※※※※※※※※※※※※※※※※※※※ 对八起,我也要被两个人笑死了。 祝宋二十四 宋锦绣确实说不出什么骚话了, 因为她已经没办法理不直气也壮——她差点要没气了。 “祝惜辞你个大王八蛋……” 仗着身体素质好就这么折腾她,她就算铁打得也受不了啊啊啊! “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 祝惜辞刚洗完澡出来,看起来神清气爽, 反观宋锦绣, 连洗澡都是她祝惜辞帮得忙, 现在已经只能趴在床上了。 “哼,那些不算。” 只有白痴才会把别人shuang得快升天时说的话当真。 祝惜辞轻笑了一声:“那你要不要我帮你按摩?” “当然要啦你这个臭流氓,这是你推卸不掉的责任——哎呦!”宋锦绣稍微吼得大声了一点, 动作稍微激动了一点,腰部肌肉就酸痛得不行,连忙趴了回去, 带着哭腔道,“还不快点啦!” 她皮也皮不动了,两人总算能冷静下来讲点道理。 祝惜辞坐到她腿上, 开始帮她按腰。 “哎呦、哎呦……轻点儿……不对,再重点儿。” 祝惜辞觉得好笑:“到底轻点儿还是重点儿?” “你就不能有时候轻点有时候重点儿吗?根据我的声调来判断。” “……你这个麻烦精。” “哼,说我麻烦精, 那你倒是别理我啊!” 宋锦绣现在是心里有底了, 立即恃宠而骄, 蹬鼻子上脸,准备开染坊了。可惜她忘了自己还在祝惜辞手下, 祝惜辞手里稍微用了点力, 她就酸疼得哇哇大叫。 “祝惜辞, 你谋杀啊!” 祝惜辞气道:“有时候我真的挺想掐死你的。” “什么, 你还有杀人这种可怕的倾向?” “别皮了, 你给我的回答呢?” 祝惜辞手上不使坏了, 语气也正经了不少。 反正今天她是什么手段都用上了, 虽然确实有点丢人,但惩治过这只绵羊之后,也没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发现,恋人之间有时候真的不能顾及太多自尊心。 事后想想,她那段时间的状态非常糟糕,宋锦绣的事只是一个导火索。现在事情过去,她的状态也在慢慢恢复,反倒是和宋锦绣分手成为了她心中最念念不忘的事。 换一种说法,或许正是因为和宋锦绣折腾,她才这么快走出那个糟糕的状态。 所以,宋锦绣果然才是那个能带给她快乐的人。 “什么回答呀?”宋锦绣因为祝惜辞的推拿,舒服得直哼哼,“我不是说了吗?看你的表现咯。” “三个月?” “是至少三个月……哎,再右边一点儿……嗯,对,重一点儿……哎哟,舒服……” 祝惜辞还能说什么呢? 要分手的是她,要复合的也是她,宋锦绣现在是吃定了她,以宋锦绣的性格,拿乔也是必然的。 基于宋锦绣之前受了不少委屈,而且做作的样子也很可爱,祝惜辞决定大人有大量地原谅她。 “那行吧,你什么时候搬回来?” “当然是到时候再说啦。” 宋锦绣虽然也很希望和祝惜辞住一块儿,可一想到当初自己被她赶出来的场景,心里还是有点膈应的。 不管怎么说,被扫地出门的感觉都非常不好。算起来,她和祝惜辞在真正成为女友关系之前就住在了一起,自己简直像是送上去的肉一样,难怪祝惜辞不珍惜。 她现在一定要坚守好自己的底线,先和祝惜辞来一场有距离的恋爱,等考察好她的真心再说。 祝惜辞听到这里,不禁沉默了下来。当初宋锦绣千方百计想要住进她家,然而现在,即便是她主动邀约,宋锦绣也不为所动,可见之前分手的事确实伤宋锦绣很深。 祝惜辞叹了口气:“我知道了,你什么时候决定好再告诉我吧。” 宋锦绣听出她的失落之情,既有点高兴也有点心软,回头看向祝惜辞,见她一脸落寞,到底有些于心不忍。 毕竟祝惜辞意气风发的时候最有魅力,她喜欢的也一直都是这样的祝惜辞。现在对方愿意向她低头,已经足以证明对她的感情了。 “好啦,不就是暂时不一起住吗?只要你表现够好,一两个晚上我也不是不能光顾一下。” 祝惜辞确实有点失望,但也能理解,只是一听宋锦绣这句话,顿时又是满脸黑线——说得好像她是一个等待临幸的妃子一样。 “我看你是又皮痒了是不是?” 祝惜辞忍不住拍了一下宋锦绣的屁股。 “哎呀,你又打我。”宋锦绣不乐意了,转过身就想展开反击,“我都说看你表现了你还敢打我,你、你根本不是真心的!” “我那叫什么打你?我用力了吗?” 祝惜辞确实没使劲,否则就不能被宋锦绣那么点力气给反扑了。她任由宋锦绣扑到自己身上,小拳头乱飞。 “不管你用没用力,反正不行!我比你大,你打我屁股就是对我的羞辱!” “还羞辱呢,到底是谁说再重一点儿的?” 宋锦绣难得脸红,捂住祝惜辞的嘴不让她再说。 “那时候是那时候,现在是现在,双方同意的才是爱,有一方不同意就是暴力!” “唔唔唔……” 行行行,歪理都让你说了,都是你对! 祝惜辞发不了声,只得把宋锦绣紧紧地搂进了怀里。她算是知道了,自己这辈子大概就要这样和宋锦绣打打闹闹地度过了。 也挺好。 两人立场对调,这一回在试用期里的人是祝惜辞。不过宋锦绣也没把这件事拿出去嘚瑟,甚至没告诉赫胥猗,十分低调地和祝惜辞保持着交往的关系。 反倒是祝惜辞,不久之后就回家和父母摊牌,表示自己会追回宋锦绣,不要再给自己物色相亲的人选。 祝封疆自然十分震惊,这一回却是侯爵夫人先表了态。 “人家要是同意了,你就带回来见见我们吧。” 祝侯惊讶地看着夫人,似乎难以理解她的决定。 侯爵夫人好笑地看了一眼丈夫:“你也别再拿人家过去的表现说事了,你年轻时还不如她呢。” 原本和自己统一战线的夫人突然倒戈,还说起了他过去的糗事,祝封疆脸上一时挂不住,显出了尴尬的神情。 “咳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侯爵夫人并不理他,对着女儿道:“惜辞,我之前不同意是因为连你也对她没信心,至于现在……既然你已经下定决心,我绝对不会再干涉你。” 她说着看了丈夫一眼。 “至于你爸爸,就交给我吧。” 外人不知道,甚至是两个女儿也不知道,祝侯其实是个实打实的妻管严。当初年少,因妻子浪子回头的事迹如今也没几个人念叨了。 祝惜辞一下喜上眉梢,只有坐在一旁共同参与家庭会议的祝惜音还是一脸老大不开心。 “宋锦绣到底有什么魅力嘛,能把姐姐你迷得这样神魂颠倒!” 祝惜辞觉得很有必要为自己辩解一下。 “你说什么呢?明明是她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侯爵、侯爵夫人以及侯爵家的二小姐都以一副十分微妙的眼神望着家中这位长女——惜辞(姐姐)以前是这样的人吗? “姐姐……” 祝惜音不敢置信自己姐姐竟然变成了这样一个“逗比”,感觉世界都幻灭了。 祝惜辞这才意识到自己说得有些不太合适,尴尬地清了清嗓子。 “我的意思是,我们相互之间有很深的感情,请你们务必相信我没有儿戏。我相信锦绣,相信她的能力,相信她的坚持,也相信她能融入祝家……只要相处过后,你们也一定会喜欢她的。” 看到女儿如此认真,祝侯终于也无话可说。祝惜音虽然还是满脸写着“不开心”,但最后也只能忍了。 “算了,反正又不是我和她谈恋爱。” 过程比祝惜辞想象得要顺利得多……不,不如说顺利得令人难以置信。尤其是一直没有表态,但看样子就是坚定站在父亲那一边的母亲今天突然改变态度,给了她十足的惊喜。 也是到了今天她才意识到,阻止着自己和宋锦绣的从来不是父亲,不是母亲,不是祝家的家风,更不是宋锦绣不够优秀,而是她自己。 是她不够相信自己、宋锦绣和家人。就如母亲所说的一样,如果连她都对自己的选择不够坚定,又有谁能够信任她呢? “爸爸、妈妈、惜音,谢谢你们。” 祝惜辞很想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宋锦绣,只是想来想去,对方还没答应和自己复合,最后只能先作罢。 现在告诉宋锦绣的话,或许确实能表达她的决心,也让宋锦绣开心,但从另一方面来说,又有点太狡猾了。 她既然是诚心认错,就不会耍这种小聪明。 只不过因为实在太高兴,离开家的时候她还是给宋锦绣打了电话。 “怎么啦?又想我了?祝惜辞,你好粘人哦。” 电话刚打通,祝惜辞就听到了对面得意又欠抽的声音。 祝惜辞已经被宋锦绣搞得有点没脾气了,无奈道:“是是是,我粘人……你晚上有没有空?” “哦~我看看我的行程安排。” 还行程安排呢,做作不死你。 “嗯,晚上有空,怎么啦,要约我啊?” “是啊,想请你吃个饭……要不要来我家?我去接你。” “你亲自做?” “我亲自做。” “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你咯。” 祝惜辞忍得眉头直跳,心里已经盘算着晚上要怎么“弄死”她了。 ※※※※※※※※※※※※※※※※※※※※ 感觉在这里结束祝宋的番外也可以,反正后面的发展都知道了。 影后和小马驹一 “茯苓小姐, 你不必陪着我,我一个人能应付得过来。” “你指的‘应付得过来’就是指整天不眠不休地守着的卢, 要不是我强迫你, 连一天一顿饭都不吃的状态?” 赫胥狷抿着唇瓣沉默了一会儿,幽幽道:“饿了的话我会吃的, 困了我也会睡……” “你觉得这种话骗得了我吗?” 人在悲伤自责中的时候是很难感受到饥饿与疲惫的,即便感受到了有时候为了自我惩罚也会故意忽略它们。 徐静怡虽然和赫胥狷真正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仍记得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对方犹如小太阳一样充满了能量。 反观现在,不过是短短几天时间,她已经脸色憔悴, 眼圈深重。赫胥猗一行人没走之前情况还没有这样糟糕, 为了不让姐姐担心,她故作坚强, 强打精神。但当送别了她们, 赫胥狷就立即原形毕露。 十八岁的赫胥狷在法律层面上或许已经是成人,身上的诸多光华也很难让人把她与孩子联系在一起。但在徐静怡眼中, 眼前这个比自己小整整十岁的少女确实更接近孩子的范畴。 从第一次真正见面开始, 对方展现出来的就完全是孩子一般毫无戒备的赤子之心。 她那时候虽然有捉弄赫胥狷的意思, 但说实话, 她并不讨厌这位“情敌”的妹妹。 选择留下来一方面确实是因为原本就在这里有工作,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之前的事。 她现在基本可以确定, 那天晚上赫胥狷看到了她亲尹如琢的场景。在那之后, 这位热情的小朋友对她的态度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大概是因为年纪小吧, 自以为掩饰得很好,然而对当事人来说,这种反差实在是太过显眼。 当然,她大可不必在意赫胥狷如何想。只是对方当初照顾过她,如果比赛中出现的意外是因为她的情绪受到自己这件事的影响,那么她于情于理也该为这件事负一点儿责任。 这和赫胥狷怎么想无关,只是为了守护她做人的准则而已。 赫胥狷似乎是在忍耐着什么,紧紧握着拳头,咬牙道:“即使是这样,也和茯苓小姐没有关系。” “我答应过你姐姐,这段时间会好好照顾你。” 赫胥狷终于抬起了一直低着的头,眼眶通红地望着徐静怡。 “你是为了我姐姐,还是为了如琢姐姐?” 赫胥狷无数次后悔自己那天晚上站在阳台上,无数次懊悔为什么要看到那个场景。 震惊、愤怒以及失望牢牢地占据了她的心神,让她无法平静。 她是茯苓小姐的影迷,即便平时没太多时间追星,但一直都在关注着自己的偶像,所以她并不是不知道那些小道消息。 那时候她不知道那些人所谓的“茯苓背后的金主”是尹如琢,也根本不在乎茯苓背后是不是有金主,是不是被包养。 她喜欢的是茯苓对表演事业的热情,是茯苓对工作的认真,是茯苓自身的实力。 而后来,当知道金主是尹如琢时,她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作为一个粉丝,赫胥狷在此之前从未想过要通过尹如琢的关系去接近自己的偶像,不打扰是她最大的尊重。 只是,当这个接触的机会确实摆到了她的面前时,当知道偶像也在关注着自己的时候,赫胥狷埋藏在心中的那份强烈的感情也终于借此彻底爆发。 她终于体会到了那些追星女孩期望靠近偶像,为能和偶像近距离接触而兴奋的感情了。 她无比喜悦,充满激情,希望能在偶像面前好好表现,希望她能看到自己闪光的一面,也希望她能为有自己这样一个粉丝开心。 可赫胥狷忘了,感情这种东西往往是双向的。当她能近距离接触茯苓时,当她的身份变为“尹如琢的小姑子”时,当得知茯苓也在看她的比赛时,她就不再是一个纯粹的粉丝。 她无法忘记那天晚上看到那一幕时自己心中受到的震撼,无法忘记胸口翻涌的复杂感情。 茯苓小姐她……怎么能亲如琢姐姐呢? 赫胥狷知道自己没有权力干涉茯苓的私生活,可是,尹如琢是她姐姐的妻子,是已经结婚的有妇之妇,茯苓小姐为什么要这样做? 在一开始,赫胥狷觉得自己的情绪是有理由有出处的。 她在为自己姐姐愤怒,在为看清了自己偶像的为人失望。 可是,当那天比完赛再一次见到茯苓,她发现自己又弄不清了。 她以为自己会因为这件事不再喜欢茯苓,以为自己经历的不过是一场“脱粉”的过程,没想到紧接而来的却是情绪的完全崩溃。 赫胥狷想不通自己究竟是怎么了,但她知道,的卢会受伤正是因为自己的心乱了。 比赛中段的时候,她和的卢的节奏就已经出现了偏差,外人或许感觉不出来,但她非常清楚,的卢也非常清楚。 在跨越最后一个障碍之前,的卢的旧伤就已经复发,最终的这个结果责任完全在她的身上。 徐静怡看着赫胥狷布满血丝的双眼,并不意外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或许,这件事已经在她心中憋了太久。 “这对你来说重要吗?” “你觉得呢?她是我姐姐的妻子,是我最尊敬的人之一,你认为对我来说不重要吗?” 徐静怡轻笑出了声。 “如果你是担心我会抢走尹如琢,那么大可放心。如琢和你姐姐现在感情很好,绝对不是我可以破坏的。” 她的这句话相当于承认了对尹如琢的感情,赫胥狷心中莫名剧痛。 “可你为什么要去破坏?你明明知道、明明知道如琢姐姐……” 徐静怡童星出身,混迹娱乐圈满打满算快有二十年了,十分擅长猜测人心。别说像赫胥狷这种单纯不谙世事的孩子,就算是尹润松和尹如琢这种老狐狸,她也能猜准几分心思。 面前这个少女的愤怒看起来似乎很正常,但从这两句问题就可以明确看出,她所在意的重点并不是尹如琢和赫胥猗会怎样,而是她为什么要去“勾引”尹如琢。 这是对她的失望与愤怒。 徐静怡饶有兴致地望着赫胥狷——要单纯说这是粉丝对偶像的感情也不是不行,但那意味着赫胥狷该是一个追星狂人了。 但从她的角度来说,对方显然不是这样的人。 “你在意的究竟是什么?不是尹如琢会和你姐姐分开,而是我为什么喜欢尹如琢吗?” 赫胥狷一愣,脑中像是有一团乱麻,只能呆呆地望着徐静怡。 徐静怡仿佛被质问的不是自己,更没表现出一丝的心虚和窘迫,笑得无比从容。 “你就那么介意我喜欢如琢吗?”她伸手轻轻擦去赫胥狷眼角将落未落的泪水,弯下腰与她对视,殷红的唇瓣轻启,吐露出的话语无比暧昧,“你是因为觉得自己被这件事扰乱了心情害的卢受伤,所以现在才会那么自责。可即便是这种自责中,你却还在意着这件事吗?” “你……为什么要这样在意我?我们只不过才相处了几天而已。” 徐静怡微凉的指尖擦过眼角,赫胥狷感觉到心口像是被什么巨大的力量捏住了一般,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 为什么这样在意? 赫胥狷自己也不明白,正因为不明白,所以才会如此焦躁。 “我……” 她这时才发现徐静怡和自己近在咫尺,那张即便是以这种距离来看都毫无瑕疵的脸上带着意味深长的笑容。 只是被这样看着,赫胥狷就几乎忘记了呼吸。 荧幕上的茯苓美得惊心动魄,而现实中的徐静怡更加真实也更加勾魂夺魄。 她耳中听着对方的声音,思维也完全跟随着她的话走,不知为什么竟感觉到了一阵心慌。 “你不过是在闹别扭而已。”徐静怡站直了身体,轻轻拍了拍赫胥狷的脸,“无论你怎么想我,我都不介意。不过我希望你能在那之前好好思考一下,这是你现在要考虑的重点吗?” “的卢还需要你的鼓励和支持,你姐姐和如琢她们也十分担心你,你就打算一直这样沉沦下去,以伤害自己的身体为代价来减轻心灵上的痛苦吗?” 赫胥狷仰头愣愣地望着她,眼中一片湿润。 徐静怡发现这时候的赫胥狷倒是很有几分她姐姐的风情,那种脆弱柔软的大家小姐作态确实有几分可爱。 只不过两姐妹正好相反,赫胥猗大部分时候是装出来的,但赫胥狷只有在最真情流露时才会显现。 这样一想,徐静怡又觉得眼前的这个情窦初开的小朋友很有几分可怜。 从经历来看,赫胥狷应该是很小的时候就进入了马术队,所处的环境一定非常单纯。所以,就连自己喜欢上了别人,她都搞不明白。 “茯苓小姐,我……” 茯苓似乎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解释,可赫胥狷发现自己心中那些复杂的情绪竟莫名减轻了不少。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茯苓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乖,现在不要胡思乱想,不管我是为了谁,你现在都归我管了。” 赫胥狷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通红,紧张和局促代替了之前的低落与自责。 茯苓露出了欣慰以及怜爱的神情:真可怜啊,这个孩子,第一次暗恋就喜欢上了她这样的女人。 ※※※※※※※※※※※※※※※※※※※※ 先发再修,副CP二 茯苓小姐准备引火烧身,小马驹的魅力可不是你能掌控的! 影后和小马驹二 赫胥狷之前压抑在心中的愤怒、失望和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 经过和徐静怡的一场交谈消散了不少。 当然,她还是做不到像之前那样自然地对待徐静怡,但与其说还有隔阂不如说变成了一种别扭。 徐静怡那天的话让她思考了很多, 也想通了很多。 赫胥狷在某些方面或许很迟钝, 但并不愚蠢, 被徐静怡暗示之后没过多久就隐隐察觉到了自己的感情。 爱情这种东西对赫胥狷来说是陌生的,她从小热爱马术,最好的朋友也是马, 和人打交道的时间或许还没和马多,对恋爱这种事更是想也没想过。 但是,当喜欢徐静怡这个念头从脑海中冒出来的时候, 她又觉得并不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 本来对偶像的喜爱就十分容易变为爱慕,近距离的接触更是成了催化剂。 赫胥狷对茯苓的魅力有着清醒的认识,如果从这个角度去看, 她的很多情绪就能够解释得通了。 赫胥狷发现自己对于这件事接受得非常快,甚至有种恍然大悟的感觉。但她并没有因此欣喜和激动,也没有轻松的感觉。 想到自己可能喜欢茯苓的同时, 她也想到了茯苓喜欢尹如琢这件事。 赫胥狷自身的经历绝算不上复杂, 自小进入马术队, 把大量的时间花费在自己的理想与事业上,人际交往也极其简单。但要说单纯, 她其实也和赫胥猗一样经历了家族的巨变, 看多了世间的冷暖。 在过去, 她或许还有几分天真和冲动, 但在已经成年的现在, 她也学会了更加深思熟虑地思考问题。无论是尹如琢、赫胥猗还是祝惜辞都是她很好的榜样, 她知道自己做不到她们那样周到, 但起码不会让自己再冲动行事。 的卢度过了最开始的危险期,情况渐渐稳定,虽然注定会留有后遗症,但对日常生活的影响已经比预计的要低很多。经过医生的确认,赫胥狷终于可以带它回国。 徐静怡感觉到那天谈话后赫胥狷的变化,不过除了变得更乖巧以外,对方没有其他的表示。 今天终于可以回国,她完成了“Baby sitter”的职责,还完了之前的人情,感觉到一身轻松。 赫胥狷的情绪也明显好了很多,徐静怡这么多天第一次看到她露出了笑容。 别说,赫胥家这两姐妹长得确实标致,徐静怡在娱乐圈摸爬滚打多年,合作过的漂亮女星也不计其数,单从长相来说这两人也毫不逊色。 赫胥狷一扫阴霾,即使笑容不像过往那样阳光,也依然让人眼前一亮。 徐静怡察觉到她的感情后,不免有几分促狭的心思。她是个人精,对待他人一直十分有分寸,只是这赫胥狷是赫胥猗的妹妹,在“抢夺”尹如琢这件事上大败,多少让她心有不甘。 “好难得,你终于笑了。” 赫胥狷听出她的调侃,面露一丝窘迫。 “茯苓小姐,谢谢你。还有……对不起,我为之前的态度道歉。” 徐静怡一挑眉,笑道:“奇怪了,你没做错什么,为什么要道歉?你那天看到的都是事实,会这样看待我也很正常,我可没有为自己狡辩,更没要你向我道歉。” 赫胥狷微微凝眉,神情十分正经地望着她。 “你说得没错,我确实看到了那个场景,但我姐姐也看到了。还有如琢姐姐,她们才是当事人,对于这件事她们比我更有发言的权利,既然她们都放心地把我交给你,那就证明,即便你喜欢如琢姐姐,我姐姐也依然信任你,我如果是为她们而愤怒,那是很没有道理的。” 徐静怡靠到座椅上,抱着手,一副饶有兴趣地模样。 “哦?好像有点道理。” “更何况,我仔细考虑过了。我并不是因为她们生气,而是因为自己。我是因为妒忌而愤怒失望,这更加没有道理,我只是你的粉丝,没有干涉你私生活的权利,所以我要向你道歉。” 赫胥狷一开始给徐静怡最大的感觉是天真烂漫,热情耿直。对于她现在说出的这些话,徐静怡不能说没有惊讶。 对方似乎梳理完了自己的感情,并且已经想好了要怎么办。 这很出乎徐静怡的意料,她以为对方至少也得纠结一段时间。 “好吧,我接受你的道歉。” 当然,无论赫胥狷怎么想,徐静怡都不在乎。因为有尹如琢这个护身符,敢于追求她的人不多,但也不是完全没有。像赫胥狷这样的小雏鸟,在她看来根本构不成任何威胁。 不是青涩就是莽撞,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利用盐对应刻意忽略了赫胥狷话中隐晦的告白意味,接下来赫胥狷一定会非常着急。不管是明示也好,暗示也罢,她一定会急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吧? 毕竟,这就是锐气年轻人的通病,把自己的感情看得无比重要。 赫胥狷见她毫不犹豫地接受了自己的歉意,脸上露出了轻松的神情。 “谢谢。” 她说完轻轻吐出了一口气,而后放松地倚靠到了座椅上,根本没有一点儿要表达自己感情的样子。 徐静怡也有一些惊讶,在她看来,欲擒故纵这种手段不是赫胥狷能用得出来的。 但事实就摆在眼前,这个小她十岁的小女孩正在使用的不正是欲擒故纵吗? 徐静怡自觉比耐心绝不会输给赫胥狷,而且是赫胥狷喜欢她,又不是她喜欢赫胥狷,她完全不必着急。 最好的情况是,对方就此知难而退,双方再无牵扯。 只是,从刚才的情况来看,赫胥狷显然没打算隐瞒自己的感情,照理说一定会有接下来的动作才对。 回国的旅途长达八小时,以徐静怡的经验来看,如果有后招应该就在这期间了。 毕竟回到九诸,赫胥狷再想找她可就没那么方便了。 然而,直到旅途过半,赫胥狷都没再提过半句相关的话题。 徐静怡确实没料到,赫胥狷能那么沉得住气,并且不是那种装模作样的冷静,而是真的气定神闲。 她先是看了一本马术相关的杂志,中途喝了一杯牛奶,看完杂志后去了一趟厕所,回来后拿出了眼罩和毛毯睡了半个小时,睡醒之后是午餐时间。 吃过午餐,徐静怡有些犯困,而赫胥狷戴上了耳机选取电影。 当从屏幕上看到赫胥狷选的是自己演的一部商业片后,徐静怡精神不禁一震,心想终于来了。 但赫胥狷只是自顾戴上了耳机,一看就是一个多小时,十分全神贯注,半点没有要和她聊天的意思。 徐静怡不想看自己演的电影,观察了一个多小时后终于有点撑不住,迷迷糊糊地睡过了去。 她是被一阵剧烈的晃动震醒的,广播中传来了空姐的声音,说是飞机遇到了气流。 颠簸有些厉害,徐静怡虽然坐了很多次飞机,对于这种情况难免还是有些紧张。 赫胥狷已经摘了耳机,一边动作迅速地收拾着桌面上的东西,一边对着徐静怡道:“茯苓小姐,系好安全带。” 徐静怡的座位上没其他杂物,很快反应过来,伸手去拉安全带。 赫胥狷的动作虽然很迅速,但神情十分镇定,并没有慌乱的样子。结果也表明,这只是一场平常的气流,颠簸过一阵后,飞机又继续平稳飞行。 赫胥狷解开了安全带,见徐静怡一直没有吭声,关心地问道:“茯苓小姐,你没事吧?” 徐静怡颠过一阵就不怎么紧张了,反而更加在意起了赫胥狷的态度。 刚才这个简直是送上门的机会,如果赫胥狷真得用得出欲擒故纵的招数,怎么也该利用上吧? 徐静怡已经有些搞不清赫胥狷的段位了,甚至有点搞不清她是不是真的喜欢自己。 “我没事。”徐静怡露出了一个稍显苍白无力的笑容,“只是有点晕机,你没事吗?” “这种颠簸不算什么的。” 她就是有点担心的卢。 对于马术运动员来说,这种颠簸确实不算什么。 徐静怡理解地点了点头:“你看起来很镇定。” “毕竟怕也没有用啊。” “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徐静怡轻轻把发丝撩到耳后,动作极其有风情,“坐飞机多了,有的时候总不免想会不会出事。” “其实飞机是事故率最低的交通工具了。” “……” 徐静怡知道她是在安慰自己,但还是觉得她的安慰极其“直男”。这种脆弱时刻,不正是她进攻的好机会吗? “但总有万一,如果刚才真的发生意外了,你难道就没有遗憾吗?” 赫胥狷微微睁大了双眼,似乎是在认真地思考她这个问题。 “这……肯定是有的,我没帮上姐姐的忙,还让妈妈白发人送黑发人,实在是很不孝。” 还有呢? 徐静怡就真的不信了,赫胥狷到这种地步还能沉得住气。 “确实。不过,不少人在这种时候更多地会想到爱人,会希望能把平日没有吐露的爱意宣之于口……你,还没有喜欢的人吗?” 她这已经完全是□□裸的明示了。 徐静怡虽然觉得这种做法不太像自己,有些过于急躁,但一想到对方是赫胥猗的妹妹,又觉得提早摸清对方的路数很有必要。 而赫胥狷,听完徐静怡的这句话后已经是满脸的惊讶了。 ※※※※※※※※※※※※※※※※※※※※ 影后有千层套路,但小马驹有一颗真心。 影后这个时候或许还没爱情层面上地喜欢小马驹,但小马驹绝对完全正中她的好球带,尤其是腹肌! 影后和小马驹三 赫胥狷惊讶地望着徐静怡, 好半天没有说话。因为这种惊讶的情绪太过真实,连徐静怡都慢慢觉得自己刚才说的话是不是有什么漏洞。 但影后毕竟是影后, 要论演戏, 徐静怡可不输任何人。 “怎么了,我说了什么奇怪的话吗?” 赫胥狷这时才被拉回了注意力, 连忙摇了摇头。 “不是的,我还以为茯苓小姐知道我喜欢你这件事,原来你不知道呀。” “……” 徐静怡已经不知道赫胥狷究竟是狡猾呢还是耿直, 只是听她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现在知道了。” 影后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笑容,像是没预料到她的告白, 心中却忍不住腹诽。 这小家伙如果真的是认为她知道了这件事, 接下去又想做什么打算呢? 难道就真的只要她知道就够了吗? 赫胥狷点了点头,终于显露出了一丝腼腆。 “看来话还是要说明白比较好, 猜来猜去太容易产生误会了。” 徐静怡已经有些搞不明白赫胥狷的脑回路, 现在该纠结的是这个问题吗?她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刚才告白了? “是啊……” 徐静怡接触过各行各业的精英人士, 对他们心中有着清晰的分类。有能力的、有背景的、有门路的, 可以利用的、不能招惹的、该敬而远之的, 种种、种种不一而足。 像尹如琢这种是被她认为最难能可贵, 值得信任,可以依靠, 应该珍惜的。 但世界上也就一个尹如琢而已, 尹如琢注定不是她的。 这一次, 不止是放弃,她是真的看开了。 赫胥狷出现在这个节骨眼上,与其说是让她产生了兴趣,不如说是给了她一个消遣。 单单是赫胥猗妹妹这个身份就让徐静怡觉得很有意思,再加上天才少年骑士的光环和较好的外貌,想不引起人注意都难。 在徐静怡看来,这样年少成名的人即便单纯也该有着十足傲气。 只是从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赫胥狷虽也有意气风发的时候,但绝没有傲慢过头的态度。她能够取得这些成绩,不过是对马术一腔热爱的副产品,或许在她看来,那些荣誉还没有一匹的卢来得重要。 这样的人别说徐静怡还没遇到过,就算是在世界上也极其少有,毕竟不是哪个人都可以称为“国宝”的。 被这样的人喜欢,徐静怡会没有得意吗? 当然不,作为“明星”,她向来是享受被人喜爱追捧的感觉的。只不过她能清醒地知道,这些喜爱和追捧哪些是好哪些是坏,还有哪些根本就是毒药。 正因为有这样的觉悟,她才能在娱乐圈中如鱼得水。 赫胥狷的爱慕,起码在短时间内对她来说都是中性的,所以她才敢故意撩拨对方。 很有趣,不是吗? 这可是赫胥猗的妹妹。 但她现在发现,事情好像并不像自己所想的那样发展,赫胥狷似乎……也和她所以为的、热情冲动的少年不同。 现在的少年人都是这样表达感情的吗? 不得不说,还……挺有意思的。 徐静怡很快收拾好了自己的动摇,脸上露出了不失年长者温和和宽厚的笑容。 “我很感谢你的喜爱,不过你还小,这段时间又……” 徐静怡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虽然没有明说,但暗示的意味十分明显。 因为赫胥狷年纪小,因为这段时间两人相处的时间久,因为赫胥狷情绪最低落的时候是她陪在身边,所以才会产生这种认知。不管是真的喜欢还是错觉,都只是暂时的。 徐静怡对于撩拨赫胥狷有着十分明确的度,毕竟钓“女友粉”这种操作都是她玩剩下的。她知道该如何既保持粉丝对自己的喜爱,又能让他们不要太狂热。 以她现在的咖位当然可以不用再这样费心,但过去能一路爆红红少不了她在这方面天生的敏感——在娱乐圈,光在戏里有演技可不行。 赫胥狷果然立即领会到了徐静怡的意思。 “茯苓小姐,你会因此困扰吗?” “说不上是困扰,但你的心意我恐怕……” 无法接受。 换一种说法就是,你可以继续喜欢我,只是我没办法喜欢你而已。 赫胥狷恍然大悟,连忙摆手道:“你放心,我现在没有奢求你的回应。作为粉丝,我很清楚自己的位置,像我一样喜欢你、仰慕你的人还有千千万万,都要求你回应也太强人所难了。” 她说着又露出了欣喜的神情。 “原来茯苓小姐是为此困扰,怪我没有考虑清楚。确实,你一直都很为粉丝着想,所以才会这样顾虑我的感受,谢谢你。” 虽然知道茯苓喜欢尹如琢,甚至亲吻尹如琢的事让她很失落,但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考虑,赫胥狷已经完全厘清了自己和这件事之间的关系。 茯苓小姐在发生这样的事后依然得到了如琢姐姐和她姐姐的信任,这不就足以证明她的人品了吗? 单纯作为粉丝而言,她没有什么可失望和懊悔的。 徐静怡根本没有想到,赫胥狷竟然如此有“粉丝”的自觉,根本不需要她“□□”。 这还真是……一个宝藏呢。 “不,我才应该谢谢你,谢谢你的理解。” 赫胥狷摇了摇头。 “对于我个人来说,现在也不适合思考感情这方面的事。母亲身体不好,姐姐面临着和父亲的官司,的卢的伤又没痊愈,我也还没考虑好退役后的方向……这样的我根本配不上茯苓小姐,比起追求你,如何让自己变得更好才是我的当务之急。” 这是哪里来的好学生?而且她对自己的要求未免也太高了一些吧? 徐静怡忍不住暗暗吐槽。 赫胥家父亲荒唐,母亲体弱,偏偏两个女儿都教导得异常优秀,真不知道是修了哪门子的福气。 赫胥猗她就不做评论了,虽然已经承认了自己的失败,但她一点儿也不想夸奖情敌。 单说这个赫胥狷,九诸的马术天才,现今世界上最年轻的马术比赛“大满贯”获得者,三日赛最高分保持者,被誉为九诸“国宝”,人气堪比娱乐圈明星,结果说自己配不上她这个“戏子”,上帝在创造她的时候究竟给她倒了多少“谦虚”? 必须得承认,赫胥狷比她所想的更成熟,也更理智。 不过,从另一个角度来说,这个小家伙对她的喜欢不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这样一想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又觉得有点不甘心呢。 赫胥家两姐妹还真是十分理智,在感情里一点儿都不肯吃亏。 “没想到你小小年纪已经考虑得那么周到,”徐静怡笑得十分欣慰,不吝赞赏,“是我想太多。对了,我记得之前惜辞有邀请过你成为模特,如果你想把这个当作退役后的方向,有问题的话可以来问我。” 既然赫胥狷能有这样的认知,那么她再稍微表现得亲切一点儿也没关系的吧? 毕竟赫胥狷的喜欢不过只有这种程度,最后一定也不会太难过的,对不对? “真的吗?真的可以吗?”赫胥狷十分惊喜,“茯苓小姐,回国后我还能继续联系你吗?” “这不是当然的吗?除非……你因为之前那件事不想再看到我了。” 赫胥狷没有忘记之前的那些尴尬,对方越是坦然,她反而越是羞愧。 “怎么会……之前是我态度不够好,你愿意原谅我,我真的很开心。” 徐静怡一脸释然地道:“没有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明白你看到那个场景的感官,也从不否认自己的越界。不过,现在我也想为自己辩解一句,那是我希望能够放下这段感情的最后一次放纵。我无意破坏如琢和你姐姐的感情,更不想给你留下糟糕的印象……毕竟,我也是你的粉丝。” 虽说目前因为种种理由,赫胥狷把提高自己作为了首要目标,但那并不意味着她就此放弃了对徐静怡的感情。 正相反,她希望的是等自己变得更好之后能获得徐静怡的青睐。那时候,她想不仅仅只是以粉丝,而是以一个更平等的身份站在徐静怡身边。 只是,赫胥狷的性格注定了她不会在自己还没做到的时候就说出大话,所以只能暂时把这个念头深埋在心中。 当听到徐静怡这一段话时,她心中的快乐难以言喻。 一方面,是因为徐静怡决定放下对尹如琢的感情,另一方面,是因为徐静怡费心对她做了解释。 这让她有被重视的感觉,也让她对未来自己的可能性多了一分把握。 比起如琢姐姐,她实在还差得太远太远,但只要从现在开始努力,或许有一天她也能获得被茯苓小姐青眼有加的资格。 这就是赫胥狷的想法,虽然被徐静怡认为狡猾和理智,但逻辑其实十分简单。 因为觉得自己不够好,所以想在变得更好之后再去表达自己的感情。 赫胥狷希望自己在成长到能够承担这份感情后,再大声地向茯苓小姐告白。 ※※※※※※※※※※※※※※※※※※※※ 写着写着,甚至以为影后小姐喜欢的是赫胥猗2333333因为姐姐,所以对妹妹超在意。 不过,小马驹,你还说你没有套路?降低敌人防备再攻心,天然果然才是最可怕的! 影后和小马驹四 对于一匹赛马来说, 粉碎性骨折是非常致命的伤,即便主人因为感情把它留了下来,作为一匹赛马的职业生涯也只能到此为止了。 不少赛马在受伤之后被安乐死并非单纯因为主人狠心, 也有很大部分原因是它们自己无法更改本性, 不断重复受伤。的卢与赫胥狷心意相通, 大概在违背指令的那一刻就明白了自己之后的命运,受伤之后非常配合治疗,也从不试图用伤腿行动, 让兽医们啧啧称奇。 回到国内之后,赫胥狷一心照顾的卢,什么都亲力亲为, 大部分时间都泡在马厩里,甚至没为获得联运会冠军这件事举办庆祝会。 另一方面,她和徐静怡的联系日益频繁。两人回来后还没见过面, 但一直知道对方的情况。 赫胥狷会给徐静怡拍赫胥庄园的美景,拍的卢的恢复情况,徐静怡也会和她说自己最近的工作, 说一些娱乐圈里的事。 能够和爱慕的人如此频繁地交流, 赫胥狷当然求之不得, 而作为被爱慕的对象,徐静怡发现自己竟然也不讨厌这种交流。 她现在的工作并不算忙, 有兴趣了接一些增加曝光量, 没兴趣的完全可以推掉, 这对才二十八岁的演员来说可是非常难得的。 徐静怡算是提前进入了养老阶段, 要不是她还有几分野心, 希望能在演艺事业上更上一层楼, 就算息影也可以高枕无忧。 娱乐圈里来来去去就是那些事, 身边转来转去也就是那些人,说厌倦是夸张了一些,但确实让徐静怡觉得缺少新意。 不过,赫胥狷可以算得上她最近生活中的新意。相差十岁的天才少女仿佛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说的话做的事带着天真和傻气,却更能让人感受到真挚与热烈。 非常年轻,给人充满了生命力的感觉。 “怎么,又是那位小骑士发消息过来了?”徐静怡今天有一个访谈,此时正在化妆,经纪人在一旁看到她不自觉露出的笑容,忍不住调侃道,“你回国之后使用手机的频率可是直线上升了,要注意保护眼睛哦。” 徐静怡和经纪人是老朋友了,对于她的调侃十分从容。 “每天看小鲜肉的美照,视力怎么可能变差?” 经纪人闻言大笑,却不得不点头承认。 “小骑士确实长得很好看,气质也很独特,有现在的人气做基础,想进娱乐圈也不是什么难事。不过赫胥家现在在风口浪尖上,我看她经历也很单纯,恐怕这条路不会太轻松。” 徐静怡轻笑道:“人家有如琢这个‘姐夫’,还有祝惜辞帮衬着,哪里轮得到我们担心。” “话虽然这样说,但我觉得她对你的态度很特别哦。” 经纪人是个人精,就算刚开始没想到这一块,现在也该想到了。徐静怡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做,整天和个小屁孩聊得那么嗨,没有情况才奇怪。 她当徐静怡的经纪人也有十年了,除了对尹如琢以外,对方还从没对别人这样热情上心过。 就是这赫胥狷的身份有些微妙,实在很难让人不想到徐静怡在意她是不是和赫胥猗更甚至尹如琢有关。 不过经纪人看不出徐静怡的态度,倒是能非常明白地看出赫胥狷的心意,毕竟这样的小孩还不懂什么叫掩饰。 徐静怡微微一笑,望着镜子里的脸,慢悠悠地道:“小朋友说是我的粉丝,这很正常啦。” “那你又是为什么呢?” “我也是她的粉丝啊。” 徐静怡说得落落大方,让人看不出一点儿破绽。经纪人无奈一笑:“算了,你开心就好。” 徐静怡最近确实挺开心的,彻底放下对尹如琢的感情后,还真有点开阔天空的意味。 她接受完杂志的访谈出来,打算好好休息一段时间。最近燕京不太平,她作为公众人物总是被问看法,都有些厌烦了。 不过她出来的时候,经纪人神秘兮兮地凑了上来,说是有一个节目要邀请她成为嘉宾。 “什么节目?不是说最近都不接工作了吗?” “是关于刚结束的联运赛主题相关的综艺,会邀请这次联运赛上的冠军以及娱乐圈的明星当嘉宾,已经办了好几期,反响不错。主办方听说你之前也去看了联运赛,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发来了邀请。” 徐静怡一听“联运赛冠军”就已经预料到了接下来的发展。 “赫胥狷也在邀请的名单里?” “没错,如果她真的想要往这方向发展的话,这是一个好机会,我估计她不会拒绝的。” “嗯……也是。” “那你怎么想?” “什么我怎么想?” “你想参加吗?” “哦……我回去看看之前的节目再说。” 徐静怡对于自己的事业向来慎重理智,经纪人不再说什么,只让她决定好了尽快给自己回复。 徐静怡估计以赫胥狷那个生活状态,这时应该还没收到邀请的消息,也没提醒她,自己先看起了之前的节目。 到了晚上的时候,赫胥狷果然给她发来了消息。 “茯苓小姐,我能给你打电话吗?” 两人回国之后还没通过话,单从这就能看出赫胥狷确实十分烦恼。徐静怡没有拒绝,铃声很快响起。 “喂?” “茯苓小姐,你好,我是赫胥狷。” 徐静怡轻笑道:“我当然知道。” 算算时间,两人其实也就几天不见。不过这还是徐静怡第一次从电话里听到赫胥狷的声音,不觉有几分新鲜感。 赫胥狷当初在飞机上说的挺成熟稳重,给徐静怡打电话却依然显出了无法掩饰的紧张与窘迫。 “咳咳,我就是想询问一下你的意见,关于这次节目的邀请……” 徐静怡知道赫胥狷最近并不想进行什么公开活动,所以才对经纪人的话不置可否。 不过,假如她也参加了这挡节目,赫胥狷又会做出什么样的决定呢? 徐静怡没有立即拒绝,就是想看赫胥狷的反应。 然后,赫胥狷果然给她打了电话。 徐静怡耳边听着赫胥狷的声音,嘴角难以抑制地微微翘起:与其说是来询问她的意见,不如说是来问她是否参加的吧? “我还以为你最近不是很想在公开场合露面呢,怎么这回会犹豫?” 就如徐静怡预料的一样,对面陷入了沉默之中。她更加笃定心中的猜想,正想用“好巧哦”的语气告诉对方自己也受到了邀请时,耳中传来了赫胥狷略显沉闷的声音。 “嗯,我本来确实想先休息一段时间,整理和规划一下自己的心情和未来。只是最近……你也知道我姐姐和父亲的事,外面风言风语很多。我希望能公开场合表达对姐姐的支持,但又不知道什么样的场合说什么样的话才合适。” 赫胥狷接到教练电话的时候也十分犹豫,但想到外界对姐姐的冷嘲热讽,她又有些坐不住。 她已经长大,是时候为赫胥家承担一些责任了,而不是让姐姐用瘦弱的肩膀扛起全部。其他方面她或许无法做到,但至少可以公开表明自己支持着姐姐。 她想告诉他人,姐姐根本不是为了爵位才和爸爸反目成仇的,而是因为爸爸确实做了坏事。 只是她有这个想法却根本不知道该具体如何做如何说,也不明白要如何把握这个度,所以才决定打电话询问一下徐静怡。 “茯苓小姐?” 只是她说完自己的理由后,对面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之中,这让她忍不住心生忐忑。 她最近是不是太依赖茯苓小姐了呢?明明茯苓小姐工作繁忙,她却还用这种事去麻烦对方。 “那个,对不起,我……” “你说的这个节目组,说起来今天也对我发出了邀请,” 就在赫胥狷决定打退堂鼓的时候,徐静怡的声音幽幽地传来过来。 “啊?真的吗?茯苓小姐也受到邀请?” 赫胥狷的声音充满了惊喜,然而这也没有减轻徐静怡脸上因羞恼而产生的红晕。 对方果然不知道这个消息,只是单纯找她这个经验者商议,为的是替姐姐赫胥猗正名。 仔细想想就该知道,不是谁都能获得节目组其他受邀嘉宾的名单的,更何况是赫胥狷这种没有经验的人,恐怕都没想到要询问这件事。 她刚才的那些念头,现在想起来实在是有些……不,是非常自作多情。 徐静怡轻轻咬住唇瓣,听着赫胥狷毫无作伪的快乐与兴奋,莫名生出了几分不甘心。 “不过……我还没决定是不是要参加。” “啊……”赫胥狷发出了一声遗憾的轻叹,“你是有别的工作吗?” “……嗯。” “真的是太可惜了,否则我们就能一起上节目了。” “那你是确定要参加了吗?” “其实我还没最终决定,只是有这方面的意向。当然,如果茯苓小姐参加的话,那我一定参加。” 赫胥狷说得十分坦诚,这让徐静怡的心情稍稍好了一些。 “其实我这边也还没决定……不过,你要是想为刚说的目的参加节目,我可以先教你一些小技巧。” “太好啦!茯苓小姐,谢谢你!” “这没什么……” 这对徐静怡来说确实没什么,只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她只是开始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赫胥狷? ※※※※※※※※※※※※※※※※※※※※ 对八起,影后的逼格快掉完了。 影后和小马驹五 “茯苓小姐?”当赫胥狷看到徐静怡走进化妆间的时候, 脸上充满了惊讶,“你不是说……” 徐静怡脸上有一丝促狭的笑意。 “我当时说的是还没决定。”她一边打量着赫胥狷,一边坐到了她身边的椅子上, “这一身很好看。” 为了配合这一次节目的录制, 赫胥狷穿上了马术服, 只是坐在这里看起来就英姿飒爽,夺人眼球。 以节目组的惯例,现场会请来不少粉丝。徐静怡已经可以想象, 待会儿她上台会引起多少观众的尖叫了。 赫胥狷轻易地红了脸,结结巴巴地道:“没有啦,茯苓小姐才、才好看……啊, 可是,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也要来了呢?” 赫胥狷害羞归害羞,却没忘记自己的疑惑。 徐静怡抿着唇微微一笑, 却没有立即回答她,反而是对着一起来的化妆师道:“你先帮狷狷化吧。” 她的化妆师一直都是自带的,这间化妆室又只有她和赫胥狷两人, 也就只有赫胥狷还以为这只是巧合。 “不用不用, 茯苓小姐你先吧。” “还是你先吧, 我还想轻松一会儿呢。”徐静怡冲着赫胥狷眨了眨眼,“又不是越早化妆越好。” 赫胥狷虽然知道徐静怡是故意这样说的, 但还是乖巧地点了点头。不过她没忘记刚才的问题, 又问了一遍。 “茯苓小姐是临时决定来的吗?为什么之前不告诉我呢?” 徐静怡发现, 赫胥狷不止性子单纯, 但十分执着——这或许就是她能年纪轻轻就能取得如此高成就的原因。 她看着化妆师开始上手帮赫胥狷化妆, 笑着反问道:“怎么, 吓到你了?我原本还想给你一个惊喜的。” 哪里会吓到? 赫胥狷快开心死了, 连连摇头道:“没有没有,我很开心的。” “不要乱动哦。” 只是她脸一动就被化妆师端住,并给予了“温柔”的警告。 徐静怡“噗嗤”笑出了声,似乎不打算再调戏她,解释道:“我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份工作更有意思,所以临时决定来这里了。” 赫胥狷微微睁大了眼睛,好一会儿才带着希冀问道:“是、是因为我也参加吗?” 徐静怡暗想这小姑娘总算不是太笨,脸上则显出大姐姐的温柔做派。 “e可以这样说吧,毕竟对你不太放心,我在场的话,多少能帮得上点忙。” 赫胥狷感动得无以复加,连声道谢:“茯苓小姐,谢谢你。” “当我是朋友的话就不要再说这些见外的话了,而且我和你姐姐也算有交情吧,这点忙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 徐静怡的这些话也算真心了。无论之前她和赫胥猗关系如何,起码现在两人之间没有矛盾。她作为尹如琢的朋友以及下属,为赫胥猗站台也是理所应当的。 而且说实话,作为原生家庭同样不幸的人,她因为最近这件事对赫胥猗很有几分同病相怜、感同身受的感情,既然赫胥狷决定公开支持姐姐,那么她不介意助上个一臂之力。 “可你的举手之劳对我而言就是莫大的帮助,茯苓小姐,你真的太好了!” 偶像的善举总是会被粉丝无限扩大,赫胥狷开心又激动向着徐静怡道谢,惹得化妆师又是好一番“警告”。 “好啦,你就别吹捧我了,趁现在我再给你讲一点儿经验,好过待会儿手忙脚乱。” “嗯嗯,好!” 赫胥狷过去想也没想过能够和徐静怡同台,早已开心得无以复加。一边被化妆师摆弄着,一边无比认真地听着徐静怡的话。 徐静怡又给她讲了几个要点,节目差不多就要开始录制了。 这一档节目因为有体育明星参与,所以还有不少炫技的环节,而又因为这次的嘉宾是马术冠军,炫技环节需要用上马,所以就有了外景的拍摄。 早上的录影会在摄影棚进行,下午则是集体去室内马场。这也是节目组邀请徐静怡的原因之一——影后过去拍摄过相关题材,并且真枪实弹上过场。 这一次的嘉宾一共五人,除了赫胥狷、徐静怡以外还有一名爱好运动的歌星,一名近两年十分有人气的偶像以及一名对马术发展史十分有研究的作家。 两男三女,风格极其混搭。 除了那位人到中年的男性作家以及赫胥狷以外,其余三人都可以算是娱乐圈里的人。不过同是娱乐圈中人,三人所在的领域不同,粉丝群体也不同。相较于歌手和偶像,徐静怡的粉丝显然低调安静了许多。 倒是在赫胥狷入场的时候,台下引发了一波小高潮,虽然组织力比不上专业粉丝团,但看得出都真心喜爱着赫胥狷。而且在其他几人的粉丝团中,有不少人为她尖叫喝彩。 赫胥狷过去也跟着教练上过一些节目,大部分是为了宣传和赞助。马术队大部分队员家里都不缺钱,但作为一支队伍,费用还是要依靠国家拨款和商业赞助的,偏偏马术队的维护费又非常高,教练为此也是操碎了心。 赫胥狷虽然不经常出席这种场合,但心理素质稳定,教养又良好,态度十分落落大方,加上颜值在线,每一次出场都非常吸粉。 这次的《联运赛之后》是临时开辟的一档综艺,用的是电视台的两位当家主持人,节奏和尺度都把我得非常好。节目组在知道赫胥狷和徐静怡的渊源之后安排两人坐到一起,准备以此来增加这一次节目的噱头。 “……也就是说,狷狷其实很早就认识茯苓了,对吧?” 老牌女主持人十分亲昵地称呼赫胥狷,仿佛两人十分熟悉一般。 赫胥狷腼腆地看了徐静怡一眼,笑道:“是的,那时候茯苓小姐拍《三日赛》,她和我们一起跟教练学习,几乎是以一个马术运动的基准来要求自己。从那时候开始我就是她的粉丝了。” “茯苓对待演戏的认真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也难怪会受到狷狷的尊敬了。”男主持人接腔道,“我在后台看到你俩那么熟悉的时候很惊讶,没想到还有这样的渊源。” 徐静怡笑道:“其实我们是最近才熟悉起来的,狷狷说是我的粉丝的时候我很惊讶,因为我也是她的粉丝。当初拍摄《三日赛》爱上了骑马,自然而然地关注到了我们九诸这颗新星。不过我完全没想到她就是当初青少年马术队的一员,现在想来还真是遗憾。” 她说着望了赫胥狷一眼,两人目光相接,惹得赫胥狷顿时红了脸。 以她为开头,其余三人一说,竟然也都是赫胥狷的粉丝,现场气氛顿时热烈了起来。 这栏特别开辟的综艺原本就是为了符合联运赛这个主题,这一次赫胥狷是绝对的主角,节目邀请的其余几个嘉宾都或多或少地与马术有关,话题自然也大多围绕着赫胥狷展开。 五名嘉宾加两名主持人有说有笑,或是科普或是游戏,或是交流关注马术的契机,其中又以徐静怡和赫胥狷的互动最为频繁自然,都展现出了平时不曾有过的样子,引得台下观众频频尖叫。 既然聊起运动,当然不能少了相关的话题。不过除了赫胥狷这位专业的运动员以外,真正有过系统性训练的就只有那名男性歌手景祥。 景祥平时总是很大方的给粉丝秀肌肉,女主持人没有放过这个机会,起哄说要挑选几名粉丝来享受这个福利。 这是固有环节,之前几期粉丝也有近距离接触偶像的机会。大部分是由体育冠军指点粉丝或者和粉丝对决,只不过这一次因为主题是户外运动,所以把这个互动任务交给了景祥。 景祥没有矫情,大大方方地露出肱二头肌给粉丝福利。 他的粉丝群体原本就是场内最活跃的,顿时满场尖叫,主持人随即挑选了几名粉丝上来。大家都比较矜持,面对偶像没有什么出格的行为,就是到了最后一名女性粉丝的时候,情况出现了一点儿变化。 “那个……我能不能摸狷狷的肌肉啊?” 女生年纪看起来不大,满脸都是雀跃与兴奋难,希冀地望着赫胥狷。 这一变故虽然出乎意料,但也不算过分,还给节目增加了一点儿戏剧性。两位主持人一脸笑意地看着了赫胥狷,询问她的意思。 赫胥狷没有拒绝,只是腼腆地道:“那个……我没有像景祥那样的肌肉,希望你不要失望。” 人家哪里会失望?拿着话筒已经尖叫起来了。 女主持人笑道:“看来我们这位观众朋友真的是狷狷的大粉丝了,那么你想摸哪里的肌肉呢?” “腹肌腹肌腹肌,我能摸腹肌吗?” 这位粉丝显然是早就想好了,引起台下一片哄笑。 赫胥狷的脸早就红透了,但还是点点头让她上来碰自己的肚子。 “啊啊啊啊,我摸到狷狷的腹肌了!” 赫胥狷的肌肉不像景祥那样是为了展示而练的,所以视觉上的冲击并不明显,但摸起来依然充满了力量感。 粉丝的尖叫引起了台上其余两位女性的好奇,女主持人和那名女性偶像也蠢蠢欲动起来,仗着性别优势大吃了一把赫胥狷的豆腐。 赫胥狷年纪小,被两个大姐姐调戏得面红耳赤,求助地看向了在一旁看戏的徐静怡。 徐静怡的表情管理及其完美,只对着她微微一笑。 “你们都摸过了,现在是不是该轮到我了?” 影后开口,现场一下更加热烈起来,赫胥狷却已经呆了。 ※※※※※※※※※※※※※※※※※※※※ 幸好没进娱乐圈,否则狷狷的豆腐要被吃死了。 影后和小马驹六 徐静怡在第一次见到赫胥狷的时候就有幸见过她漂亮的小腹, 只是当时碍于矜持没有上手,没想到竟然被别人捷足先登——没有攀比、遗憾和妒忌的意思, 只是实事求是而已。 影后要摸小骑士, 女主持和小偶像忙不迭让出了位置,赫胥狷本来只是手足无措, 这时候已经手忙脚乱了。 徐静怡要摸她的腹肌那和其他人可不一样,她又是害羞又是期待,下意识想拦又觉得自己反应过度。 徐静怡的手最终还是碰到了赫胥狷的小腹, 赫胥狷下意识做举手投降状,引得现场一片笑声。 “呜哇哦。” 徐静怡故作惊讶,一边非常仔细地摸了一个遍, 一边还为观众形容手感。 影后难得起了玩心, 节目效果满点。赫胥狷闹了个大脸红,游戏也在欢乐的气氛中落下帷幕。 节目最后对赫胥狷做了一段专访, 历数了她这些年职业生涯中取得的成就。 赫胥狷谈了不少关于马术的事, 谈到了的卢的伤以及退役的想法。在听到赫胥狷要退役的时候,许多场内观众的情绪开始变得激动, 甚至有些人已经开始哭着让她不要退役了。 赫胥狷正值运动员生涯的黄金期, 这个想法确实出乎很多人的意料。节目组也没想到赫胥狷会在节目里爆出这么大的料, 一时不知道该遗憾还是该开心。 在最后的最后, 她眼含热泪地感谢了姐姐赫胥猗对自己的支持和帮助,也感谢了这么多年来支持和喜欢自己的人。 “你做得很好。” 后台, 徐静怡轻轻抚摸着赫胥狷的背脊, 赞许她最后的表现。 虽然没有浓墨重彩地提到赫胥猗, 但赫胥狷谈论到姐姐的字里行间都是对她的尊重和敬仰,足以表明立场。 徐静怡看得出来赫胥狷在最后动了真情,下面有人哭的时候她也眼眶通红,当时非常自然地给她递了手帕。 “茯苓小姐,谢谢你。” 赫胥狷擦了擦眼角,勉强露出了一个笑容。徐静怡见她小花猫一样的脸,失笑道:“行啦,你最近总是和我道谢,再说这两个字我可就翻脸了。” “可是,你确实帮了我好多……” 赫胥狷鼻头通红,眼睛湿润地望着徐静怡,看起来可怜又可爱。 徐静怡在这一刻更切实地意识到,赫胥狷虽然出身贵族,虽然年纪轻轻已经获得了不俗的成就,但归根结底不过是个刚满十八周岁的少女。 她想起之前自己那些较劲的想法,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再怎么性格恶劣,她也不该戏弄这样一个真诚善良又真心喜欢着她的孩子。虽然无法接受赫胥狷的感情,但她至少可以真心地把对方当作朋友,而不是赫胥猗的妹妹。 “那就当你肉偿了。”徐静怡促狭地看向赫胥狷的小腹,感叹道,“没想到女孩子的腹肌手感能那么好。” 赫胥狷似乎是想起了当时的场景,顿时又是满脸通红,下意识地捂着腹部道:“茯苓小姐,我才没想到呢。我明明在向你求救,你却一块儿起哄。” 徐静怡笑着拍了拍她的肩。 “炒热气氛也是很重要的嘛,不是挺有趣的吗?” 赫胥狷嘟着嘴嘀咕:“是你们很有趣吧。” “怎么,不喜欢我摸你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 赫胥狷不讨厌被徐静怡摸,不如说还挺开心的,但毕竟是大庭广众之下,她脸皮实在没那么厚。 “好啦,以后如果真的不喜欢就要明确地拒绝。”徐静怡摸了摸她头顶,脸色正经了一些,“下午还有录制任务,中午好好休息一下吧。” 下午主要是给赫胥狷的秀场,也是给她粉丝的福利,尤其是在她表达了退役的意愿以后,大量参与了早上节目录制的粉丝要求下午也能去现场观看。 “嗯,我知道了!” 徐静怡一直都知道赫胥狷很有人气,但也是今天才切实体会到她受人喜爱的程度。她无意识地搓了搓手指,之前的触感仿佛仍残留在指尖。 想起她被人轮流吃豆腐的场景,徐静怡不禁有些担心起对方的未来。要是真进入娱乐圈,这样的情况或许要重复上演很多次了。 节目在录制后的第五天播出,赫胥狷这天晚上特地邀请徐静怡一起云观看节目,期待之情溢于言表。 徐静怡很久没有参加过综艺,最近又没什么宣传任务,这一次答应出场对她的粉丝来说是绝对的意外之喜,自然吸引了不少观众。 两人一边观看节目一边在聊天软件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只是节目进行到一半的时候,经纪人突然给徐静怡打来了电话。 最近她休息,这个时间没重要的事经纪人是不会找她的,徐静怡一边奇怪一边接起了手机,连“喂”都没出口,对面就传来了经纪人不知道是兴奋还是着急的声音。 “茯苓,你快看看热搜。” “嗯?怎么了?” 热搜这东西大家心知肚明,现在明星想要上去,要么是被爆丑闻,要么是粉丝组织力强,要么就是花钱买流量。 徐静怡有实力有作品也不差钱,除了对抹黑消息的必要公关以外,大多数时候都懒得去管热搜。 当然,因为粉丝群庞大,她也算是热搜的常客,稍微有点大动作,基本都能上第一。 不过,她自觉只是参加一个综艺节目算不上是什么大动作,能上热搜未免有点蹊跷。 “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听经纪人的语气,应该不是什么坏事。但她又不明说,实在勾起了徐静怡的好奇。 “什么那么神神秘秘……” 徐静怡翻出平板打开了app,当看到热搜相关的词汇时,她终于知道经纪人为什么那么神神秘秘了。 “绢绫CP”、“真丝织物是真的”、“影后和小马驹”,看着一个个奇葩的TAG,徐静怡简直哭笑不得。 在娱乐圈待了这么多年,徐静怡很快就理解发生了什么事:她和赫胥狷被拉CP了。 赫胥狷的狷以及她的艺名茯苓的苓,竟然凑出了个“绢绫”CP,网友的脑洞也真是大破了天。 徐静怡不是没遇到过被拉CP这种事,不过大部分都没什么浪花,历史最悠久的一个还是和尹如琢。只是后来尹如琢结婚,这反倒成了她的一个黑点。 徐静怡佛系很久了,除了和尹如琢之间刻意营造的暧昧,几乎没有其他的绯闻。她的粉丝一般情况下对这方面也很佛系,这一次不知道为什么像炸开了锅一样。 徐静怡浏览了一些粉丝的发言,很快总结出了原因。 一方面是因为赫胥狷确实很讨喜,风评又好,她的粉丝中不少也是赫胥狷的路人粉,所以乐于把两人拉CP;另一方面是因为,赫胥狷是赫胥猗的妹妹,尹如琢的小姨子,她和徐静怡关系好可以从侧门证明徐静怡和尹如琢是清白的。 当然,最主要还是两人在节目中的互动非常有看头,而徐静怡的粉丝如今又最急于想摆脱她和尹如琢的关系,这一次卯足了劲给两人炒CP。 没想到这一刷,竟然给刷上了热搜,比有些明星爆料真实的恋爱还夸张。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徐静怡发现有些粉丝真是太牛了,这节目都才播了一半,她和赫胥狷的互动九宫格和表情包都出来了。 “还什么怎么样呢,要不要压一下?” 以徐静怡如今的地位,完全用不着捆绑CP,工作室对这方面向来敏感,所以有此一问。 “不过是粉丝自娱自乐而已,没这个必要。本来没什么事的,压消息反而有点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感觉。” 而且,如果赫胥狷真的想进娱乐圈,先给她制造点流量也挺不错的。 经纪人想想也对,同性炒CP还是要比异性安全一点儿,况且对徐静怡来说,现在还真没比赫胥狷更适合炒CP的人。 “那就放着不管了?” “嗯……” 徐静怡嘴里应着,手指一动转发了一个看起来最顺眼的摸腹肌动图。 茯苓:狷狷的腹肌超级赞哦![大拇指]。 她转发完还给赫胥狷发了一条消息,让她来转发自己这一条,好好“营业”一下。 赫胥狷不明所以,却非常乖巧地奉旨转发,还配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卧槽!” 时刻关注着她账号的经纪人顿时发出了一声不雅感叹,然后……整个社交软件都炸了。 徐静怡挂了电话,看着瞬间疯了一般增长的转发和评论,忍不住笑倒在了沙发上。 粉丝卯足了劲要为她“洗白“,她当然不介意配合一下——回馈粉丝也是很重要的事嘛。 影后亲自卖CP,粉丝被硬塞一嘴糖,狂欢简直停不下来。虽然也有人酸徐静怡,说她最近没作品,得靠卖CP、贴“国宝”来维持人气,但没有激起一点儿浪花。 徐静怡已经很久没有那么开心过了,笑得眼角都挂上了泪滴。 她童星出道,受父母压榨,长大后面临转型事业不顺,还被当货物一样卖掉。虽然有幸遇到了尹如琢,但她从未轻松过。 她确实很喜欢尹如琢,但在尹如琢面前她一直都是自卑且矜持的。她希望获得尹如琢的垂青,却又战战兢兢地不敢踏出这一步,努力维持着两人之间宝贵的情谊,最终也不过是看着她和别人幸福。 或许在别人看来,她很成功——她也认为自己能走到如今这个地步确实不能称之为失败,但要说开心……啊,她差点就要忘了什么是开心的感觉了。 ※※※※※※※※※※※※※※※※※※※※ 影后:张嘴吃糖! 影后和小马驹七 赫胥狷的公开表态对赫胥猗虽然没什么实质性的帮助, 但在风评上确实为姐姐拉回了不少分。只不过赫胥猗身缠两个官司,家里的气氛仍不轻松。 唯一的好消息大概是的卢的情况进一步好转,如今已经能依靠辅助轮散步。 徐静怡听说的这个消息后很为的卢开心, 赫胥狷大着胆子邀请她有时间来赫胥庄园作客。 “那得等我回国了。” 徐静怡最近因为工作去了国外, 不过仍每天和赫胥狷保持着联系。连她自己也没想到, 和一个小十岁的女孩能那么有话题聊。 两人的CP热度还没降下去,无数人盯着两人的互动,大概只有赫胥狷本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想到这里, 徐静怡就觉得有些好笑。 “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概还要个三四天吧。” “那预定好机票能不能告诉我?我可以去接你吗?” “如果我说不行呢?” “诶?” 赫胥狷显然没预料到她会拒绝,顿时傻眼。 徐静怡忍不住笑了一阵:“你现在来接机有点太招摇了。” “为什么呀?” 赫胥狷虽然很有人气,但毕竟不是明星, 粉丝们都很自觉地不去打扰她,所以并没有一个公众人物的自觉。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和徐静怡现在已经是大热的CP,一举一动都可能被粉丝看在眼里。 “不行就是不行, 会引起骚动的。” 徐静怡的行程并未保密,届时到机场很容易会被粉丝或者媒体捕捉到,要是赫胥狷来接机……可别在混乱中又被人吃豆腐了。 赫胥狷委屈巴巴地问道:“那我在车里等也不行吗?助理姐姐说, 在车里等的话还是可以的。” 小骑士看着憨厚老实, 招惹起小姐姐小哥哥来倒是一把好手, 她身边的男助理、女助理还有经纪人已经都被她要走了联系方式,徐静怡现在看谁都觉得像间谍。 “那你还来问我?” 赫胥狷憨憨一笑, 不好意思地道:“那我总应该先告诉你一下嘛, 否则弄巧成拙, 把惊喜变惊吓多不好。” 徐静怡忍不住调戏她:“你为什么要给我惊喜啊?你这样我可是会误会的。” 明明之前还说恋爱不是她现在该做的事呢, 结果最近这段时间做的事怎么看都像在发动求爱攻势呢? 小妹妹的嘴, 果然是骗人的鬼。 “啊?可这不是误会啊。” 好吧, 这种坦诚的地方也很可爱, 人家纵有套路千层,也抵不过她这样大大方方地承认。 反正没让徐静怡觉得讨厌就是了。 “哦~之前到底是谁说……” 她故意拖长了尾音,声音里满是促狭,赫胥狷果然十分不好意思。 “不是不是啦,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那个,想见见你,想在你面前表现得好一点儿。” 赫胥狷显然没追过人,表现得十分青涩。徐静怡觉得她像一只不知道该怎么说话,只会努力摇着尾巴蹭她裤腿的大金毛,总是用一副“姐姐你快看看我”的表情,眼巴巴地望着她。 “好吧,如果你能乖乖呆在保姆车里,一起来也不是不可以。” 赫胥狷立即喜上眉梢:“嗯嗯嗯,我一定会乖乖的!” 徐静怡几乎是立即就想象出了赫胥狷乖巧的样子,第一次觉得……好像有个妹妹也不错。 “嗯,那我们到时候见咯。” “好~” 然而,两人到底是没能依照约定在那一天见面。就在赫胥狷忐忑又期待着徐静怡回国的时候,一件比赫胥家官司纷争更加严重的事悄然降临。 尹如琢毫无预兆地被军方带走,消息震惊了整个九诸。景润股价断崖式地下跌,甚至影响了整个股市,与尹家交好的家族一时人人自危,赫胥家原本就不容乐观的情况更是雪上加霜。 徐静怡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紧急回国,两人的约定当然只能不了了之。 尹如琢这件事牵涉实在太广,各方人士都持观望的态度。徐静怡的人脉几乎都是依靠着尹如琢建立起来的,现在根本排不上用场。赫胥猗也和她一样束手无策,只有祝惜辞还能从父亲那边得到一些消息。 只是祝侯爵的奔走并未获得什么有用的信息,一群人除了等待再没别的办法。 “的卢,我该怎么办?” 赫胥狷这两天备受煎熬,什么忙都帮不上的感觉实在是太糟糕了。而且从尹如琢出事以后,她就再也没收到过徐静怡的回复,只知道对方已经回国,这让她十分不安。 只是如今尹如琢的事显然要比这些儿女情长更重要,她怕对方是有要事在忙也不敢过多地打扰,极力找寻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可她绞尽脑汁也没想出自己能做什么——连姐姐也一筹莫展,她又能做得了什么呢? 的卢似乎是察觉到了主人的烦恼,伸出舌头舔了舔赫胥狷的手。 赫胥狷用力抱了抱的卢的脖子:“唉,我先去陪妈妈了,你好好休息吧。” 尹如琢的事情一出,赫胥家的情况顿时愈发严峻,宋文慧身体不好,容易忧虑成疾,赫胥狷自然要多陪一陪妈妈。 她离开马厩回到主屋,却发现母亲不在自己的卧室,一问之下才知道她去了父亲的书房。 赫胥狷怕宋文慧看到赫胥复的东西触景伤情,忙不迭赶到书房,却发现她正翻箱倒柜地寻找着什么。 宋文慧身体弱,也不知道找了多久,赫胥狷发现时她已经满头大汗。 “妈妈,你在做什么呀?” 她连忙上去扶住宋文慧,把她搀扶到了椅子上。 宋文慧微微有些气喘,脸上有着不正常的红晕,顺了好一会儿气才慢慢道:“我刚才午睡梦到了你爸爸……” 赫胥狷一听,以为母亲是回想起和父亲的情义于心不忍,劝道:“妈妈,你就别想爸爸的事了,交给姐姐处理吧。” “唉,不是,”宋文慧摇了摇头,解释道,“我不是想你爸爸了,是梦到你爷爷刚刚去世那会儿的事。你爸爸那时候好像在家里找什么,到最后也没找到。我就想,会不会是和你爷爷去世的事有关,如果找到会不会对猗猗有帮助。” 这回轮到赫胥狷惊讶了。 她知道母亲对父亲还是有感情的,所以姐姐才不让她去管这件事。没想到母亲现在主动提出要帮忙,事情成或不成还在其次,主要是母亲心态的变化叫人开心。 “你知道是什么东西吗?是放在书房吗?” “我不是很确定,但你爸爸那时候夜里时常说梦话,一会儿向你爷爷道歉,一会儿又提到什么遗嘱。那时候我以为他是伤心过度,现在想来应该是心虚……”她说着叹了口气,“我想,如果真的是遗嘱,那你爷爷应该是会放在书房的。但我不知道放在哪里,你爸爸也没找到……” 赫胥狷脑中突然灵光一闪。 “我知道了妈妈!是暗格啊,书房里有暗格的,爷爷没准是放在暗格里!了” 宋文慧虽然知道家里有暗格,但她是外来的媳妇,根本就不知道具体在哪里,只能靠宋家的格局来大致猜测。 “唉,我也这样想,可就是找不到。” “我来帮你找,我小时候来书房玩有发现过暗格,我们一起找!” 赫胥狷小时候比姐姐调皮捣蛋得多,经常在房子里玩捉迷藏,也喜欢冒险,在宅邸中发现过不少暗道暗格。她虽然不知道所有秘密空间的具体方位,但探险得多了也摸出了一些规律,努力找的话肯定要比宋文慧强。 事关重大,母女俩没敢让庄园里的工作人员帮忙,关上门自己寻找。 或许是两个的努力、执着和祈祷感动了上苍,第二天的时候竟然真的被赫胥狷找到了那份遗嘱。 “爷爷真是太会藏了!” 遗嘱可以说是在书房里,但也可以说是不在,赫胥谨把它夹在了了书房窗槛和墙体之间的缝隙里。遗属的内容不多,几张纸卷成了细细长长的圆筒,藏在一根不比吸管大多少的笔管里,堪堪塞在缝隙之中。 赫胥狷从笔管中取出那几张纸,仔细看过确定是爷爷留下的东西后,把它小心翼翼地放到了一个盒子里。 “妈妈,我给姐姐打电话!” 宋文慧找到遗嘱也是十分高兴,却摆了摆手阻止了小女儿。 “别让猗猗回来了,我们过去。光有物证不够,我还要去当人证。” “妈妈,这……” “你不用劝我,就这么决定了。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去看尹先生。现在尹家有难,他们故意要和我们撇清关系,但我们不能忘恩负义。你姐姐傍晚都会去看尹先生,我们就去医院找她。” 在赫胥狷眼中,母亲一直因为体弱而不太管事,难免有些优柔寡断的感觉。但是今天,她从母亲的身上看到了不输给姐姐的坚强和果决。 “我知道了。” 在这一刻,她心中也燃起了一丝希望。她想和姐姐、妈妈一样,努力做好自己可以做的事。 现在的她或许帮不上多少忙,但她还能选择未来的道路。 ※※※※※※※※※※※※※※※※※※※※ 究竟是像小狼狗还是小马驹,就看影后怎么用了。 影后和小马驹八 赫胥狷和宋文慧先去看望了尹润松, 与赫胥猗汇合后当晚就去了她家。三人商量到很晚,确定大致的方向后姐妹俩先让母亲去休息。 赫胥猗等宋文慧离开了才敢把祝惜辞发来的消息告诉妹妹,赫胥狷一听也是愣了。 “表姐回宋家了?” “嗯, 惜辞都快急死了……不过, 我倒是稍微有些理解表姐。” 赫胥狷见姐姐满脸忧心, 安慰道:“表姐毕竟是舅舅的女儿,应该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赫胥猗没说当初宋文泽差点把宋锦绣卖了的事,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嗯, 时间也不早了,你先去睡吧,最近也注意一点儿身体。” 赫胥狷点点头却没立即起身, 神态有些扭捏地道:“姐姐,你、你今天见到茯苓小姐了吗?” 赫胥猗知道妹妹是徐静怡的粉丝,也知道她们最近关系不错。不过她很少关注娱乐八卦, 最近这段时间又非常忙,根本不知道两人不久前被轰轰烈烈地搞了CP。 “对,也是辛苦静怡了, 那么着急地从国外赶回来。” “那她看起来怎么样?” “状态还不错, 只是也很担心如琢……怎么了, 你们最近没联系吗?” 赫胥狷失落地点了点头:“茯苓小姐回来之后就没再回复过我的信息了。” 赫胥猗摸了摸妹妹的头,安慰道:“静怡现在一定很混乱, 为如琢这件事也忙得不可开交, 或许没有时间看消息。” 赫胥狷点了点头, 乖巧道:“我明白的, 我们现在也有要做的事。” 她知道, 无论是出于什么感情, 徐静怡都会因为尹如琢的事焦虑担心。她并没有因此难过, 只是怕徐静怡忧虑过度,没有照顾好自己。 现在知道她状态不错,赫胥狷也就安心了。 “静怡,你真的想好了吗?”经纪人看着正在化妆的徐静怡,不禁满脸着急,“这是极其不理智的决定。如果真的踏出这一步,不管能不能帮上尹如琢的忙,你今后的生活都毁了!” 徐静怡面容平静地望着镜子,化妆的手极其稳定。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知道?不,我看你根本不知道,徐恒是个什么样的老狐狸,你以为现在上赶着去献身,他会不知道你的目的吗?你这样帮不到尹如琢,只会毁了自己!” 徐静怡的手指在几支唇彩上游走,最后挑了颜色最艳丽的那一只,问道:“这只够斩男吗?” “徐静怡!” 徐静怡没听到回答也不恼怒,慢悠悠地打开了盖子。 “你说的或许没错,但没有尹如琢的话,我的生活早就已经毁了。这是我欠她的,如果什么都不做,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 徐静怡已经很久没在出席活动和宴会时自己化妆了,但今天这个妆容,她希望由自己亲自来化。 艳丽的唇彩成了点睛之笔,徐静怡一改过往大方明艳的形象,这一次无论是衣着还是妆容都极其妖冶诱人。 酒红色的大波浪长发,黑色露背鱼尾晚礼服,以及妖艳勾人的面妆——浑身上下似乎都在宣告,今晚她会霸占所有人的视线。 茯苓曾出演过一部电影,名字叫《祸水》,以历史上著名的祸国妖妃为主角。 从那之后,网上就流传着这样一个段子:茯苓如果想要勾人,没有一个男人逃得过,没有一个女人逃得过,只有圣人还有半分机会——满分是一百分。 徐静怡冲着经纪人微微一笑。 “我要走了。杜姐,你可以不帮我,但至少不要阻止我。” 经纪人呆愣愣地望着徐静怡离开的背影,只感觉到铺天盖地的无力感。尹如琢被抓以后,各界人士都在明哲保身,她都不知该向谁求助。 她想过赫胥猗也想过祝惜辞,只是一想到徐静怡的坚决,又觉得这两人也根本无法阻止她。除了囚禁她的人身自由以外,还能有什么办法阻止呢? 必须是一个能动摇她意志的人。 经纪人想来想去,突然,一个人在她脑海之中闪现。 现在还来得及,只要赫胥狷能够在静怡被带走之前拦住她。 经纪人急急追到楼下,但徐静怡的车早已开走。她计算了一下车子到达宴会场地的时间,连忙给跟着一块儿去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杜姐?” “你现在先不要说话,听我说。静怡晚上想干傻事,你在宴会上盯着她一点儿,我现在叫狷狷过去,到时候你负责告诉她静怡的位置,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 徐静怡身边的两名助理是她亲自挑的,能力和心里素质都十分出色,这点小事肯定是能做好的。可即便如此,经纪人仍无比担忧,一边打了一辆车,一边给赫胥狷拨去了电话。 她无比庆幸祝惜辞给了自己预警,要不是对方提醒她注意徐静怡最近的异常动向,连她都要被彻底蒙在鼓里。 影后的演技实在是太精湛了,她差点就真的以为徐静怡只是为了打听尹如琢的情况才会去这场宴会,直到从宾客的名单里看到了徐恒的名字。 这么多年来,徐静怡从未参加过一场有徐恒参与的宴会,这已经是一种不成文的默契。 如果说徐静怡这一生中最不想面对的是谁,那一定是徐恒无疑。 她原本想要说服徐静怡,然而对方的执拗超出了她的想象。 “喂,小狷……” 如果现在有谁可能阻止得了徐静怡,那一定就是赫胥狷了。 “还有多久才到?” 徐静怡端正地坐在后座上,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是一尊美丽的人偶。 只有她紧紧捏着手机、已经指尖泛白的手指透露出了一丝情绪。 亮着的手机屏幕上是一个聊天界面,对方的头像是一匹威风凛凛的枣红马,备注则是小马驹。 徐静怡曾经备注过狷狷、小骑士、大金毛等等昵称,但在摸过对方的腹肌之后,小马驹就成了赫胥狷的常用备注。 徐静怡想到这里,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这还是她第一次那么频繁地给人换昵称,像是个不成熟的孩子一样。 年轻人的感染力果然非常可怕。 她看着屏幕上对方满满的消息,看着赫胥狷明知不会有回应却还是坚持发来的问好,看着对方一字一句的关心,本该冰冷麻木的心又渐渐产生了一丝痛楚。 如果说遇到尹如琢像是她生命中的奇迹,那么遇到赫胥狷更像是一种救赎。 在这不长的时间里,对方给她带来了太多的光明和快乐,连她都没想到,自己在下定决心做这件事之前,最后想起的竟然会是赫胥狷。 如果她不是出生在那样的家庭,如果她更年轻一些,如果她没有这些糟糕的经历,或许真的能和狷狷成为好朋友吧? 可是,从很早以前开始,她就不再属于自己。 “马上就到了,茯苓小姐,那个……” 助理的声音有点迟疑,徐静怡想起她刚才接了一个电话,笑道:“你不用担心,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能在燕京如今这种人人自危的环境下举办宴会的,不用想也知道是哪些人。由宋文泽出资,三王女沈融雪牵头主办,能够参加的无一不是达官显贵。 宴会设在三王女郊外的别庄,宴会大厅灯火通明,不少先到的宾客已经畅谈起来。 三王女艳丽非常夺人眼球,身边围绕着许多人。而三王夫赵舫则安静地站在角落之中,目光深沉,面色冰冷,与三王女形成了剧烈的反差。 正在这时,靠近大厅门口的宾客之中突然出现了一些骚动,这一丝骚动很快就像是波浪一般传遍了整个大厅。 人群中不时有人发出惊叹声,蠢蠢欲动的男士轮流上去打招呼。沈融雪注意到这一点的时候,徐静怡已经离她很近了。 影后的大名王女殿下自然有所听闻,这一次能邀请到对方也出乎了她的意料。 徐静怡在王女面前没有表现出一丝胆怯,优雅而得体地向王女问好。 两位都是非常出色且美丽的女性,站在一起的场景更是赏心悦目。只不过影后十分有眼色,并未与王女交流太多就抽身离去,将更多的机会让给了旁人。 沈融雪在最后深深看了一眼徐静怡,之后两人身边立即各自围上了其他人。 “真是久违的见面,静怡小姐变得更迷人了。” 当徐静怡耳边响起这个声音的时候,曾经的那些犹如噩梦一般的回忆瞬间浮现在了她的脑海之中。 然而,那些回忆越是清晰,徐静怡脸上的笑容越是灿烂。 “确实很久不见了,徐恒议员最近还好吗?” 她的目的不正是如此吗?徐恒毫不意外地上了钩,正如她计划的一样。 徐恒目光赤·裸地望着徐静怡,视线仿佛能够穿透那件诱人单薄的鱼尾服一般。 “托尹小姐的福,我最近很不错。” 徐静怡嘴角微微一抿,努力控制住了表情。 “看来您很了解这件事。” “了解算不上,只是知道一些而已。”徐恒手中摇晃着酒杯,悠然道,“我记得静怡小姐和尹小姐关系很好,最近一定很着急吧?怎么样,宴会结束以后要不要好好聊一聊?我或许能帮得上什么忙。” 徐静怡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主动将手中的酒杯靠到了徐恒的杯壁上。 “如果议员肯帮忙,那自然再好不过。” 徐恒轻蔑一笑,压低了声音。 “我一直都很愿意帮有困难的人,只可惜有些人不懂感恩,有些人目光短浅……怎么样,你后悔了吗?你说,尹小姐是不是也后悔了呢?” ※※※※※※※※※※※※※※※※※※※※ 其实好多番外放正文更好,可以让文章更连贯,但很多人肯定不想看副CP,唉,只能忍痛割爱了。 影后和小马驹 赫胥狷接到电话后急急赶去了宴会地点, 与徐静怡的经纪人汇合。 只是三王女的别庄,其安保措施根本不是一般酒店能比,就算赫胥狷有着“国宝”的名片以及伯爵次女的身份, 没有邀请函也无法进入其中。 赫胥狷听经纪人大致说了一下来龙去脉, 已经明白了徐静怡的打算。着急担忧自不用说, 除此以外她更有一些失落。 茯苓小姐能为如琢姐姐做到这种地步,一定是非常非常喜欢她吧? 这个念头并未在赫胥狷的脑海中停留太久,她知道当务之急还是要赶紧找到徐静怡, 不要让她做傻事。 只是,现在两人还在被门卫拦着,根本进不去大门, 更遑论找到她了。 就在赫胥狷心急如焚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大门口,显然是来参加宴会的宾客。 赫胥狷这时候已经什么都顾不上, 扑到车边焦急地敲了车窗玻璃。她知道自己的行为非常鲁莽且没有礼教,但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她都不想放过。 门卫刚想阻止她,车窗却在这时缓缓降下。 “对不起, 那个我——” 赫胥狷话还没说完, 看清车里人的脸时不禁一呆。 “这不是小狷吗?你怎么在这里?” “沈少校!我、我……我想进去找人, 你能不能带我一起进去?” 车里坐的人是九诸的二王女沈融竹,作为宴会主人的姐姐, 就算没有邀请函, 带个人进去也不成问题。 因为历史渊源, 国家马术队的队员们还有一个特别的身份, 那就是军人。他们隶属于帝国骑兵队, 虽然现在只作为仪仗队出席一些阅兵典礼, 但和真正的军人一样, 他们是有军衔的。 赫胥狷是近些年九诸最优秀的骑士,受赏过不少荣誉勋章,已经是少尉军衔,沈融竹当然认得她。 “原来如此,这有什么难的?上车吧。” 沈融竹没有多问,毫不犹豫地就让她上了车。几个门卫根本不敢阻拦,只能将赫胥狷一同放行。 赫胥狷虽然大着胆子拦下了车辆,但实在没预料到里面坐着的是沈融竹,更没想到她二话不说就带自己进去,等回过神来,不禁有些忐忑。 她和沈融竹只是有过几面之缘,说过几句话而已。虽然对方之前对她赞赏有加,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些场面话。 “怎么了?你很紧张吗?”沈融竹注意到了赫胥狷的局促,不禁轻笑道,“我还想说是谁胆子那么大要拦我的车,一看,这不是我们的小骑士吗?” 赫胥狷被调侃了一顿,微微有些脸红。 “真的很对不起,冒犯到您……只是,我真的有急事。” “可以告诉我是来找谁的吗?” 赫胥狷歪头想了想,还是决定据实已告。 “我是来找茯苓小姐的。” “哦~”沈融竹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绢绫CP对不对?我懂的。” “嗯?那是什么?” 赫胥狷一脸不解,惹得沈融竹哈哈大笑。 “你这小家伙真可爱,不会到现在都不知道自己和大影后组了CP吧?” 赫胥狷偶尔也用社交软件,但她关注的人不多,只看些新闻和体育相关的趣事。但说到“绢绫CP”这几个字的时候,她还是有印象的,因为之前徐静怡让她转发的时候有看到过。 “这个……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 沈融竹促狭道:“我更想知道你们是不是真的。” 赫胥狷连忙摇头解释:“不是不是,我和茯苓小姐不是那种关系。我们、我们……只是我单方面的……” “哦~”沈融竹又是一脸“我懂”的表情,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那你要加油咯。” 赫胥狷曾经也想过加油,可是当知道徐静怡为了尹如琢做到这种地步的时候,她快有点没有信心了。 不行!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赫胥狷突然狠狠拍了拍脸,坚定地道:“少校,我会的!” 沈融竹虽然不知道赫胥狷和徐静怡有什么渊源,但十分清楚尹如琢和徐静怡的关系。恰好她最近在负责尹如琢的事,今晚也是为此而来,心中有了计较。 “小狷,我听说你准备退役了,想好今后的方向了吗?” “这……” 赫胥狷当然思考过,只是不明白沈融竹为什么提这件事。 “你有兴趣进入军队吗?” “少校,您怎么……” 赫胥狷十分惊讶,她确实有这个想法,甚至已经向军校递交了申请。 “我只是觉得你很合适而已,”沈融竹没有说的是,其实自己也是赫胥狷的粉丝,在几乎人人都要学点马术的贵族阶级,赫胥狷非常有人气,“在娱乐圈发展固然不错,但我觉得实在太埋没你的才华了。你专注、勤奋、刻苦而且有天分,军队绝对是你的好选择。” 沈融竹可不是个老古板,而且洞察力十分敏锐,之前看到徐静怡带着赫胥狷炒CP就预感到了这件事。只是在她看来,赫胥狷绝对更适合当一名军人,而不是进入娱乐圈那个大染缸。 赫胥狷之前只是有这个想法,现在得到了沈融竹的肯定不禁信心大增。 “我知道了,我会努力的!” 两人说话间,车辆也到达了宴会大厅的门口。沈融竹点了点头,打开了车门。 “去吧小骑士,把影后带回来。” 赫胥狷又向沈融竹道了一次谢,而后冲向了宴会厅的大门。 沈融竹看着她的背影,突然笑着摇了摇头。 年轻真的很好,充满了活力与激情,能够为爱勇敢不顾一切。 “去侧门。” 司机将车辆开到主楼侧门前的空地上停下,而后司机下车,沈融竹则闭着眼静静坐在后座里,直到一个人影钻进了车中。 “姐姐,真是好久不见了。晚上吹了什么风,能让你大驾光临寒舍?” 沈融竹深吸了口气,慢慢睁开眼看向身边的妹妹。 “讽刺的话就不必了,我们还是长话短说吧。我不管你的目的是什么,现在又在做什么,不立即停止的话,就算是我也帮不了你。” “啊,我知道了,姐姐又是来‘教’我怎么当一个好妹妹的对不对?” 沈融雪长相艳丽,此刻的语气却十分天真,仿佛还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融雪!”沈融竹的表情有种说不出的疲惫与厌倦,“你已经不小了,为什么做事还这么不计后果?有些事我和爸爸可以睁只眼闭只眼,但有些事就算我们想帮也帮不了你。” 沈融雪冷笑了一声。 “你们想帮?不,你们从来都没想过帮我。爸爸就算了,你为什么要和我作对?沈融松那家伙根本没资格继承王位,你才是九诸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你为什么要不争不抢?” “国王对九诸来说只不过是一个象征而已,我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就算你不要,也轮不到他沈融松。你既然不在乎,那就别阻止我。” “但你现在做的事已经危害到国家的安全,你难道想动摇九诸的根本吗?” 沈融雪微微一笑:“姐姐既然这么担忧,那就自己接手啊。只要你愿意继承王位,我绝不会多说半个字。” “……也就是说你不会停手,是吗?” “除此以外,我不接受任何条件。” 沈融竹终于面露怒色。 “你一定要作死才满意吗?你真以为军方有那么无能,不知道那些政客搞的小九九?触及到底线的话,你们一个都跑不了。” “所以姐姐是来警告我的吗?”沈融雪微微倾身靠向沈融竹,笑容灿烂地道,“或者,是担心我给我提前放风?沈少校,你会触犯军规的哦。” 沈融竹警戒地举手挡住了妹妹的靠近,神情严肃地道:“我当然担心你,你是我的妹妹,是王室的一员,所作所为不仅会影响到王室的荣誉,也会影响到整个国家。今晚是我对你的最后一次警告,如果想抽身现在还来得及,我可以保你不受牵连。” 沈融雪如花一般娇艳的面容因这一番话出现了一丝扭曲,眉宇间的恼怒和愤恨与她嘴角努力挤出的笑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如果,我还是拒绝呢?” “那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沈融竹失望地吐出一口气,“你下车吧,好自为之是我对你最后的忠告。” 沈融雪胸口起伏,怒极反笑。她没有下车,反而突然俯身贴到沈融竹身上,伸手把她的车门上了锁。 沈融竹眉头紧皱,按住她的手生气道:“沈融雪,我劝你不要再做傻事。” “我做傻事?我后悔的是当初没把你所说的傻事做到底。”沈融雪面对身为军人的姐姐,气势上丝毫不落下风,仰着头道,“母亲死后,我们就只有彼此了。我需要你,王室需要你,国家也需要你,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让你成为女王是母亲的愿望,我的愿望,也是国民的愿望,你为什么要让我们失望!” 沈融竹垂着眼睑,以异常平静又异常悲哀的声音问道:“那我的愿望呢?融雪,你就没想过我要的是什么吗?” “我当然有想过!无论你想要什么,都和你继承王位这件事没有冲突啊。”沈融雪紧紧握住了沈融竹的手,将脸靠进姐姐怀中,以异常欣喜的语气道,“姐姐,我做梦都想看你穿上女王的华服。你会站在这个国家的顶端,会成为九诸的象征,会受到国民的敬仰。啊……我的陛下,你一定会成为最美丽的女王。” 真是疯了。 沈融竹无力地捂住了双眼。 她的妹妹在母亲的教导之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成为了一个疯子。 ※※※※※※※※※※※※※※※※※※※※ 这里有一个究极姐控,因为和主线相关,之后也会有一个额外的姐妹番外(不单指一对姐妹,里面姐妹还挺多的),所以这里先交代一部分。 对八起了,小骑士英雄救美得等下一章了。 影后和小马驹十 三王女在宴会中途开始不知所踪, 不过有王夫张航在,众人没太在意。 徐静怡十分习惯于这样的场合,虽然这一场宴会中的人她大多不熟, 但仍游刃有余地周旋于人群之间。 在场的人似乎很欢迎她的到来, 攀谈的人络绎不绝。徐静怡知道, 徐恒一直在看着她——她不会忘记对方那如同毒蛇注视猎物一般的阴冷目光。 即便已经经历过不少风浪,但徐恒是第一个除父母以外给予她伤害的人,那种惧怕和恶心几乎刻入了她的骨髓。 她永远也无法忘记, 那个如同牲口一样被贩卖和检验的自己。 可是这一次,她必须要克服自己对他的恐惧,也必须要战胜过去的阴影——她会毫不掩饰地讨好徐恒。 杜姐以为她是为了接近徐恒收集证据, 又或者是拿自己当交换来保住尹如琢,但这两个都不是她真正的目的。 她真正想要做的是给大众、给军方、给正关注这件事的人以假象:与尹如琢关系甚密的影后突然转向了徐恒。 她会一点一点地放出消息,放出她曾经与徐恒的关系。所有人都会知道, 她被徐恒作为“间谍”送给尹如琢,并且很自然地联想到,这件事是徐恒借她之手栽赃陷害尹如琢。 她姑且是伪造了一些证据, 但最终的目的还是引起军方的怀疑, 对徐恒展开进一步的调查。 这就是她所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静怡小姐, 我看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我们早点离开吧?” 宴会过半之后, 宾客可以自己选择离场的时间。徐恒或许是等待这个机会实在太久, 如今一刻都不肯再等, 光明正大地过来打断了徐静怡和他人的交谈。 他显然并不介意他人听到, 周围的人面露或恍然、或嫉妒的神色, 让徐恒得意非常。 徐静怡面色泰然, 向周围的人表示了歉意之后, 非常自然地伸手,准备挽住徐恒的手臂。 “一切都听徐议员的安排。” 曾经青涩美好的少女如今已经愈发成熟迷人,徐恒一时心神荡漾。他买下徐静怡去讨好尹润松,然而在见过她美妙的肉体后至今难以忘怀。 徐恒最可惜的就是,当初为了权力放弃了品尝这一朵娇花的机会,尤其后来看到她在荧幕上大放光彩,更是让他心痒难免。 不过现在也不晚,不仅权力他已经唾手可得,美人也一样。 就在今晚,他要…… 徐恒的目光下意识地扫向了徐静怡胸口前的迷人风光,然而就在此时,突然有一只手从身后穿过了两人即将接触的手臂。 徐恒还未反应过来,徐静怡的身体已经被人向后轻轻一扯,两人顿时被一个高挑的身影隔开。 周遭的人都对这个突然出现的年轻人感到惊讶,但很快就有不少人认出了她。虽然穿着常服与宴会格格不入,但天才骑士赫胥狷的大名以及长相不少人都听过和认得。 徐静怡显然没预料到这一变故,被拉扯的脚下微一踉跄,慌忙之中只能扶住赫胥狷的身体稳住身形。 “茯苓小姐,我来接你回去了。” 赫胥狷的胸口微微起伏着,额上有一层薄薄的汗水,似乎刚经历过剧烈的运动。但她扶住徐静怡的手十分稳健,面色也很平静。 徐静怡无论如何都没想到赫胥狷会出现在这里,毕竟,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场所。 她先是一呆,然后很快意识到了不妙。 赫胥狷会破坏她的计划,她必须立即阻止对方。 “小狷,你怎么在这里?” 赫胥狷难得显出一副不苟言笑的神情:“我说了,我来接你回去。” 徐静怡努力想要表现得冷淡,用力想要推开赫胥狷的桎梏。 “我没有让你来接,晚上我有事。” 赫胥狷没有让徐静怡得手,仍然牢牢地抓着她。 “什么事?我可以陪你一起去。” “不需要,这是我自己的事。” 徐恒听到这里,原本被打断的恼怒已经烟消云散,冷笑了一声。 “这一位……我要是没认错的话,是赫胥伯爵家的二小姐赫胥狷吧?听说最近你家不太平,怎么你还有闲心出现在这里呢?” 周围立即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这场宴会如果往政治上说,根本就是敌人的大本营,如果对方真想来硬的,赫胥狷和徐静怡两人根本就是羊入虎口。 当然,两人都是公众人物,这场宴会又是三王女举办的,大概率不会如此明目张胆,但两人孤立无援的状况没有改变。 或者说,赫胥狷孤立无援的状况没有改变。毕竟,连徐静怡都像在与她作对。 赫胥狷年纪虽小,但也见过不少大场面,心理素质极其过硬,微笑道:“我是跟着二殿下一块儿来的,怎么,你有问题吗?” 二殿下当然是指九诸的二王女沈融竹,此话一出全场哗然。三王女和二王女不和的消息外界或许不清楚,在场的人可都是参与者,哪里会不知道这些? 徐恒一听说是沈融竹带赫胥狷进来的,一时也不敢轻举妄动。 徐静怡微微睁大了双眼,有些难以置信地望着赫胥狷——连祝惜辞都无法和二王女取得联系,小狷又是怎么做的呢? 她不知道赫胥狷遇到沈融竹完全是出于偶然,心中对之前的计划产生了强烈的动摇——事实上,从看到赫胥狷的第一眼开始,之前坚定的想法就要开始摇摇欲坠。 徐恒虽不敢得罪沈融竹,但仍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目光看向了徐静怡。 “即便如此,你也没有权力带走我的女伴吧?静怡小姐已经答应晚上陪我聊一聊了,对不对?” 徐静怡心中权衡未定,一时面露犹豫。赫胥狷眉头紧拧,突然一个深呼吸,一蹲身竟当场搂着徐静怡的腰,把她扛到了肩膀上。 “对不起了各位,二殿下还在等我们,我要先走了。” 不止是宾客们吓了一跳,徐静怡也本能地发出了惊呼。赫胥狷根本不理众人,扛起徐静怡拔腿就跑,速度快得惊人,宛如一匹矫健的骏马。 这种场面简直是百年难得一遇,素来教养良好的贵族小姐竟然做出这种惊人之举,一群人面面相觑间,两人已经不见了踪影。 “等、等等,你放我下来!小狷!你要做什么……不要,这样我好难受……赫胥狷!!” 徐静怡被赫胥狷扛在肩头,只觉得天地倒转,头晕目眩,几秒中内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等能够反应过来时早就被扛着跑出了大厅。 她这时才想起要挣扎,捶着赫胥狷的后背大喊。然而赫胥狷不为所动,一手搂着她背脊,一手抱住她的双腿,把她死死地固定在自己的身上。 徐静怡根本没想到那个乖乖牌少女会做出如此疯狂的举动,一想到自己穿得如此得体优雅的晚礼服,却像是个沙包一样被人从名流宴会上扛走,就觉得简直要疯了。 “等到了安全的地方,我会放你下来,现在你先不要说话,否则会难受的。” 赫胥狷行动虽然强硬,话语倒还体贴。徐静怡被压在她肩膀上颠簸,只觉得自己像是在骑什么烈马,肚子硌得生疼不说,赫胥狷的手还……还放在了她的屁股上。 真是胆大包天! 徐静怡胃里翻腾,感觉刚喝下去的酒都要吐出来了,也不知道赫胥狷跑了多久,颠簸才终于停下。 “你这个、这个混蛋……” 徐静怡头脑发晕,双腿发软,腰背因为被肩膀顶着,这时又酸又疼。她意识到自己身上一定十分狼狈,鱼尾服都已经皱巴巴的,却只能捂着嘴抑制住想要吐的冲动。 赫胥狷放下她后把外套盖在她身上,又紧紧搂住了徐静怡的身体,低声道:“静怡小姐,马上就到庄园大门口了,表现得自然一点,我们的车和保镖都在外面。” 事已至此,徐静怡也不可能再回宴会找徐恒了,只能死死掐着赫胥狷的手臂,咬牙切齿道:“你说的二殿下呢?” 赫胥狷都不知道沈融竹是来做什么的,懵懂道:“她可能是去找三殿下了吧,没事,我们不用等她。” 她扶着徐静怡,装得十分镇定自若,门卫对访客十分严格,对外出的人却并未过多关注。只是两人不是坐车出来让他们多看了几眼,但在看到赫胥狷时也就明了了。 “我的助理、司机都还在里面。” “我已经给他们发消息了,他们会出来的。” 经纪人和保镖们在外等了半天,此刻都已十分心焦,当终于看到赫胥狷带着徐静怡一起回来时,几乎喜极而泣。 徐静怡看到她时也大致明白了事情的经过,不禁无奈地、深深地叹了口气。 “你们破坏了我的计划。” 经纪人刚想反驳,却听到赫胥狷突然道:“茯苓小姐,我觉得我们有必要好好谈一谈。让我送你回家,可以吗?” 徐静怡目前不是很想和她说话,只是白了她一眼,坐进了副驾驶座之中。 经纪人经过这一次对赫胥狷的印象大为改观,之前还觉得她只是一个有趣的少女,现在打从心底认同她是一位名副其实的小骑士了。 “小狷,真是太谢谢你了!” 她激动地拉住赫胥狷的手,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谢意。赫胥狷却摇了摇头,认真道:“杜姐姐,是我该谢谢你,谢谢你没有让茯苓小姐做傻事。” 经纪人微微一愣,而后却坦然地接受了她的谢意。 “之后就看你的了。” ※※※※※※※※※※※※※※※※※※※※ 影后小姐快接受小马驹爱的制裁吧,这一段很有趣吧,哈哈哈。茯苓小姐,你大概不知道什么叫真正地骑烈马,没关系,你很快就会知道的。 影后和小马驹十一 徐静怡坐进车里后开始收拾自己狼狈的穿着, 因为颠簸得太激烈,身上的衣服都有些移位了。要不是赫胥狷及时给她盖上外套,恐怕马上就会春光乍泄。 事情发生得太快, 她现在脑子都很乱。 为什么赫胥狷能进入宴会, 二王女又为什么要帮赫胥狷, 她现在计划失败,之后又该怎么办,她全都没想好。 想到这里, 徐静怡不禁有几分恼怒——明明是好容易下定的决心,好不容易等来的机会,全被赫胥狷搅黄了。 但是比起生赫胥狷的气, 徐静怡更气自己。因为在看到赫胥狷的那一刻,她分明感觉到自己松了一口气,分明地感觉到了欣喜。 如果尹如琢出了什么事, 她绝无法原谅这样的自己。 “茯苓小姐,我们走吧。” 赫胥狷坐进驾驶室的时候,能明显感觉到从徐静怡身上传来的低气压。她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而后启动了汽车。 赫胥狷在到徐静怡家后就让保镖们先回去了, 自己则留下来打算和徐静怡好好谈一谈。 但徐静怡看起来完全没有要谈的意愿, 一进房门就向衣帽间走去。赫胥狷下意识跟了两步,被徐静怡一瞪, 又停了脚步, 直到徐静怡进了衣帽间, 她才敢挪到门口等待。 徐静怡脱下晚礼服时发现肚子上红了一块, 不禁一阵无语。 她知道赫胥狷是好意, 也知道自己现在生气主要是出于羞恼, 但单说把她扛出来这一点, 赫胥狷还是有些太鲁莽了。 看起来瘦瘦的,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 徐静怡不期然间想到了她的腹肌,那些没有道理的恼怒微微减弱了一些。只是她仍旧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赫胥狷,一时走不出衣帽间。 赫胥狷会去找她一定是因为杜姐的求助,那么赫胥狷一定也知道她要去做什么。虽然她早就做过心理建设,知道真的做了这件事后,不止是赫胥狷、粉丝,恐怕是整个九诸的人都会鄙视她,对她口诛笔伐,但还是在提前面对赫胥狷的时候感觉到了心虚与羞耻。 她是那么弱小和无能,唯一有价值的,唯一能够拿来回报尹如琢恩情的就只有这具身体。尹如琢不需要她用这种方式报答,但还好,徐恒垂涎她的肉·体。 这件事曾让她无比痛恨,事发之后又让她无比庆幸,然而此刻,她所能感觉到的只有羞耻。 赫胥狷之前那么憧憬她、喜欢她,在了解到这个真实的她之后,又会怎么想呢? 徐静怡以为自己决定做这件事的时候就已经准备好接受所有的鄙夷和嘲弄,却在此时此刻发现,自己连赫胥狷失望的目光都无法承受。 她希望赫胥狷能够在自己待在衣帽间的这段时间里识相地离开,但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预感,一打开门对方就会站在外面。 “茯苓小姐,你没事吗?换好衣服了吗?” 大概是她在里面实在待了太久,门外传来了赫胥狷的声音。 徐静怡一个头两个大,不得不硬着头皮道:“我没事,你可以回去了。” “我希望能和你谈一谈。” “可我不想和你谈。” 她不知道自己和赫胥狷有什么好谈的,两个人什么关系都没有,她和赫胥猗曾经还是情敌……有什么好谈的? “……那我就在这里不走了。” 徐静怡真是没想到,平时老老实实、无比乖巧的赫胥狷晚上竟然不断地突破她的认知底线,耍起赖和流氓来无耻得让人震惊。 徐静怡终于忍不住打开了衣帽间的门。 “哦,你不走是想留在这里过夜吗?” 赫胥狷在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组织语言,想好今晚无论如何都要劝说徐静怡放弃那个荒唐的想法。 然而,当看到只穿着睡袍出来的徐静怡时,她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什么都想不起来。 在宴会上她没有细看,因为身心都被紧张、焦急占据,直到此时此刻她才彻底看清徐静怡的面妆。 与平日的端庄大方全然不同,今晚的茯苓小姐充满了……充满了魅惑。 她知道自己不该用这样的目光看待徐静怡,可在看到对方倚靠在门上,用略有些嘲弄的表情望着她,用带着一丝轻佻的语气讥讽她时,她的身心都被诱惑着。 “可、可以吗?” 她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当知道自己说了什么的时候大惊失色。徐静怡似乎也没预料到她会这样回答,眉头一挑,冷冷地笑出了声。 “原来你的要和我谈一谈,是和徐恒议员一个意思啊?” 赫胥狷想好了的话早就忘得一干二净,想要解释舌头却像打了结一样,只能无措地摇着头,极力否认。 “不是、不是……不是这样的……茯苓小姐、我没有那样……哎呀,我真的……就是想和你谈一谈……刚才我只是、只是……” 刚才她只是鬼迷了心窍。 徐静怡冷哼了一声,抱着手从她身边走过,赫胥狷忙不迭跟在她身后焦急道:“茯苓小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很担心你……你、你晚上的行动很不成熟,我不希望你有事。” “我晚上的行动很不成熟?” 徐静怡酒量不错,但不知道是因为被赫胥狷颠了那几下,还是因为对方现在紧逼的态度,她觉得有些头疼。 “这句话由比我小十岁的你来说,未免太可笑了。” 赫胥狷深吸了一口气,慢慢找回了一点儿条理。 “我没有说自己比你更成熟,但无论是哪一个年龄段的人有时候都会有不成熟的行事。关心则乱,我知道你很担心如琢姐姐,所以才会不顾一切,但我想说,你这样牺牲自己,如琢姐姐不会开心的!” 徐静怡听着赫胥狷的话,觉得更加头疼,一路都没给她任何目光,自顾走向厨房,准备给自己煮一壶醒酒的水果茶。 “我关心的不是她开心不开心,而是她安全不安全。再说,这算什么牺牲?不过是做回老本行而已。” 徐静怡面露不屑,赫胥狷却惊讶地微微张开了嘴。 “怎么,吓到了?没想到是不是?” 徐静怡动作熟练地打开冰箱,一面从里面取出水果,一面用轻松的语气说道:“你根本就不知道曾经的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又经历过什么,也根本不知道如琢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说的倒是很轻松。” 赫胥狷因为她的话眼眶渐渐湿润,鼻头也慢慢红了起来。 “不管你曾经经历过什么,都没必要再去经历。” 徐静怡见她泫然欲泣,心中不禁生出了几分酸涩。但她已经想好要赶走赫胥狷,狠下心道:“伯爵家的二小姐,你也太天真了吧?你以为我现在明哲保身,等如琢真正出事后还能安然无恙?一直都是尹家在保我,我才有如今的生活。当初我被徐恒送给尹家当礼物,你知道是怎么送的吗?脱光了衣服送到床上,比妓·女还不如。如果不是如琢,在我被尹老爷退回去的时候就该经历地狱了。” 她至今都无法忘却那个场景,自己脱得一·丝·不·挂被徐恒评头论足,验证处·女。 要不是徐恒那时候对权力的渴望远超过对女色的渴求,她当时的下场一定更惨。 但对徐静怡来说,这两者之间其实没有本质上的差别。在那一天,她的精神就已经经受了凌辱。如果不是尹如琢……如果不是尹如琢的话,绝对没有今天的她。 “明星?影后?”徐静怡停下了手中切水果的动作,努力抑制着颤抖,“你不知道吧?这些光鲜亮丽的表皮下究竟有多肮脏的一个灵魂。” “没有尹如琢的话,我早就已经‘死’了。而现在,我只能用你所谓的不成熟的行动去救她。你阻止得了我一次,但能一直阻止我吗?” 泪水从赫胥狷的眼角落下,她嘴唇颤抖着好一会儿没发出声音,徐静怡将水果刀扎到了木质的砧板上。 “听明白了的话就赶紧走吧。” “我不会走的,我不仅要阻止你一次,也要一直阻止你。” 徐静怡露出生气的表情,皱眉道:“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赫胥狷呜咽了一声,声音突然变大。 “是,我听不懂!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这样贬低你自己,因为在我看来,无论是过去的茯苓小姐,还是现在的茯苓小姐都很好很好。不管你有过什么样的经历,你都很好很好,我喜欢这样的你,也尊敬这样的你。” “我不希望你做傻事,也不希望你再去经历那些让你不开心的事。我知道你很喜欢如琢姐姐,也知道她对你很重要,但我也知道,她非常看重你,绝对不会希望看到你用这样的方式帮助她,所以我会为了自己,为了如琢姐姐,为了茯苓小姐去阻止你!” 她越说越大声,也越哭越大声。 少女的每一句话,每一滴泪都像是落进了徐静怡的心里,她真的没见过比赫胥狷更傻的孩子了。 “阻止我?你要怎么阻止我?时时刻刻跟着我吗?你算我的什么人?” “我、我……” 赫胥狷顿时被问得哑口无言。 她既无法回答自己是徐静怡的什么人,也不可能时时刻刻跟着对方——明天她就要和姐姐一起去参加庭审。 她泪眼巴巴地望着徐静怡,模样可怜极了,可即便什么都回答不出来,她仍旧没有退缩,目光眨也不眨地望着徐静怡。 徐静怡心中微微一动,突然露出了暧昧的神情。 “你是因为不甘心吗?你喜欢我,我现在却要去爬别的男人的床,所以你不甘心,所以你想留下来?” ※※※※※※※※※※※※※※※※※※※※ 明明是你自己想吃掉人家,找什么借口呀。 影后和小马驹十二 赫胥狷似乎是没预料到徐静怡会说出“爬别的男人的床”这种粗俗的话来, 呆呆地望着她,甚至慢慢忘了哭泣。 徐静怡露出轻蔑而嘲讽的笑容,今晚第一次直接接触了赫胥狷的目光。 “怎么, 被吓到了?觉得不认识我了?你有没有想过, 其实自己喜欢的从来只是一个假象呢?” 徐静怡一边说, 一边甚至主动朝着赫胥狷走了两步,伸手轻轻抚摸上了她泪湿的脸颊。 “我们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你也没有权力和立场来管我的事。当然, 你如果觊觎的只是这副皮囊的话,我也不介意陪你玩玩,反正除了如琢以外, 谁对我来说都没有差别。” 赫胥狷不明白徐静怡为什么要说这种让别人难过,让她自己也难过的话。 茯苓小姐的脸上虽然在笑,但她听到茯苓小姐的心里在哭。 赫胥狷不喜欢徐静怡这样作践自己, 但另一方面,她又难以抵御对方的魅力,因徐静怡的亲密举动而呼吸急促起来。 “茯、茯苓小姐……” 徐静怡看着赫胥狷目光湿润、满脸通红, 身体下意识地颤抖却没有退开半步, 难以抑制地生出了几分怜爱。不止是赫胥狷, 徐静怡也不明白自己究竟在做什么。 是想吓走赫胥狷吗?还是说,她其实是觉得比起便宜了徐恒不如先让赫胥狷来…… 太荒唐了。 “怎么了?不跑吗?还是说被我说中了?” 赫胥狷直觉得心口狂跳, 口鼻间都是徐静怡的气味, 心神都飘荡了起来。 “今晚不说服你, 我是不会走的……” 徐静怡故意将脸贴近, 死死地盯着赫胥狷的双眼, 轻笑道:“你倒是要让我怎么服?我可不是只靠嘴就能说服的。” 这种暗示性的话语加上她无比露骨的神态与动作, 即便单纯如赫胥狷都立即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徐静怡见她脸上神色几经变换, 无比挣扎,不禁有点想笑。 事实上,她并未真正和他人做过这件事,包括接吻也只有演戏的经验罢了。因为曾经不好的经历,也因为对尹如琢的感情,徐静怡在这方面非常保守和谨慎。 当然,没有和他人的经验不代表她没在这方面揣摩过,虽然用到的时候不多,但既然是演戏,任何经验都会帮得上忙,她需要这方面的体验、感受和表现,也知道自己在什么时候最具魅力。 不管赫胥狷现在是落荒而逃还是缴械投降,徐静怡都不意外。她也不知道自己更期望的是哪一种,但她确实很想看到赫胥狷究竟会选择哪一种。 “茯苓小姐,我、我不否认……”赫胥狷憋了好半天,似乎终于组织好了语言,“我对你有那样的幻想,因为我喜欢你……我、我也成年了!” 听到赫胥狷说自己成年了的时候,徐静怡真的忍不住笑了。 说的虽然没错,但未免太理直气壮了吧? “哦?什么样的幻想?” 赫胥狷原本就哭得眼眶通红,这时被徐静怡一逼,更是眼角绯红,脸色比喝过酒的徐静怡还要夸张。 “就、就那样的……我不是有意的,是做梦……”她说得结结巴巴,也异常害羞,不过这种害羞更像是向心上人表露自己心迹的羞意,而非对这种幻想本身的否定。毕竟,她说得还挺大声的,“可是,我不想你把我比作徐恒议员。我不会不顾你的意愿对你做那种事,更不是只觊觎你的身体。我是真的……真的喜欢你,我不希望你经历不开心的事。” “我希望你能和你喜欢的人做这件事,你明明讨厌徐恒,所以我一定要阻止你。” 她天真的话语让徐静怡生出一股恶意:“可我喜欢的是尹如琢啊。” 赫胥狷一愣,但很快道:“如琢姐姐不行,但你将来一定会有其他喜欢的人。” “你觉得会有人比如琢更优秀?” 赫胥狷目光突然变得异常坚定:“要比如琢姐姐更优秀很难,但我会努力的。我不能保证能比她更优秀,但我能保证比她更喜欢你,比她对你更好!” 徐静怡并非铁石心肠,听到这样真挚又诚恳的告白,说一点儿感觉都没有,那一定是假的。她见识到了赫胥狷的执拗和坚定,不论是嘲讽她还是引诱她,她都还能保持清醒理智和不卑不亢,很多比她年纪更大的人都做不到这一点。 “说来说去,原来你嘴里我未来喜欢的人是你吗?”但也正因如此,徐静怡开始明白,像赫胥狷这样优秀的孩子不是她能染指的,“可是,我不觉得自己还有未来呢。” 她没想到,赫胥狷既没有逃跑也没有被引诱,反而是自己先举手投降。她不打算再和赫胥狷纠缠了,晚上让她留下来也没什么,家里的房间又不止有一个。 然而,就在徐静怡决定抽身离开时,赫胥狷却突然紧紧地搂住了她的腰身,将两具稍稍远离的身体又重新贴合到了一起。 赫胥狷很用力,徐静怡感受过这孩子的力量,心中一紧。她刚想挣扎,却看到赫胥狷的双目之中罕有地显露出了气恼与愤怒。 “茯苓小姐,我不喜欢你说这样的话。” 徐静怡难得地生出了几分紧张的感觉,下意识地后撤身体,却仅仅只是把更多重量压到了赫胥狷的手臂上。 “你不喜欢,又能怎样?” 她不想露怯,仍然嘴硬,赫胥狷一抿唇,闭着眼就往她的唇瓣上吻去。 赫胥狷动作太快,虽然闭着眼,仍然准确地找到了徐静怡的嘴唇。她既没经验又没技巧,全靠着一腔热情与冲动抵着徐静怡狠狠厮磨,像是要将她那些丧气、悲哀的话语全部堵回去一般。 徐静怡完全没预料到,自己费心勾引都能无动于衷的赫胥狷会突然反扑,没有半分抵抗余地就彻底失守。 她不是没拍过吻戏,也和同性有过对手戏,可这种亲吻和那种表演全然不同。少女馨香柔软的唇瓣带着惊人的滚烫与激情,凌乱得毫无章法却又有着让人迷乱的力量。 徐静怡只是微微挣扎了一小下就觉得身体发软,之前喝下的酒精像是被现在的温度激发出来了一般,让她头脑发晕。 “茯苓小姐……” 赫胥狷轻轻喘息着,用她一贯使用的称谓呼唤着徐静怡。 名为茯苓的徐静怡在外是光芒万丈的影后,会这样称呼她的通常都是她的影迷。一边被人亲吻一边被如此呼唤的场景,让徐静怡有种错乱的感觉。 她觉得自己应该推开赫胥狷,却又没有理由地迟疑着。 她察觉到赫胥狷像是上了瘾般,得寸进尺地亲吻自己,却除了觉得赫胥狷可爱以外没有任何厌恶。被勾动了欲·望的年轻人,原来是这种可爱的样子吗? 又或者,只是赫胥狷尤其可爱而已。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她其实一直用这样的眼光看待赫胥狷。 明明知道不可以,但她又那么渴望能幸福一次。 只是这一次的话,说不定能被原谅呢? 徐静怡突然伸出手臂紧紧圈住了赫胥狷的脖颈,然后张开双唇反客为主。 人类无法预测未来,所以永远不知道自己究竟会做出什么荒唐的事来。 徐静怡在入睡之前还能如此自嘲地想,然而在醒来之后,她只能把一切错误都归咎于醉酒。 如果不是酒精,她的脑子里怎么可能会有那么多让人难以置信的胡思乱想?如果不是酒精,她怎么可能会不拒绝赫胥狷?如果不是酒精,她怎么可能会在尹如琢还前途未卜的时候,和曾经情敌的妹妹上·床? 她那时候真的应该先把醒酒茶给煮了的。 “茯苓小姐?”赫胥狷显然还没完全清醒,察觉到怀里的人有了动静,迷迷糊糊地问她,“你又想喝水了吗?” 不要提喝水! 徐静怡用酸软的手臂抵住了赫胥狷靠过来的肩头,冷着声音道:“醒了的话就赶紧给我起床。” 赫胥狷终于听出徐静怡的声音有点不对,揉了揉迷蒙的双眼。 “现在很晚了吗?” “不是时间的问题,是你可以走了。” “可是……”赫胥狷对徐静怡突然冷淡的态度有点摸不着头脑,徐静怡却已经手脚并用地把她往床外推,“等等,诶?茯苓小姐?” 她这时候完全没有防备,被茯苓用力推了两下,直接从床边落了下去。 “哎呦!” 这一下摔得结实,赫胥狷忍不住发出了痛呼,徐静怡也没料到自己忙中没注意好分寸,竟然把人踹到了床下。 她下意识扑到床边,但在看到赫胥狷不着寸缕时又连忙缩了回去。 赫胥狷完全被徐静怡的态度弄懵了,不理解为什么昨晚还那么热情的茯苓小姐今天又那么冷淡。 “茯苓小姐,我——” 她着急地从地上坐起,结果劈头盖脸地砸过来一条浴巾,遮挡了她全部的视线。 “洗个澡,穿好衣服就回去吧。” “可是我们还没有好好谈谈。” 赫胥狷手忙脚乱地把浴巾扒下来,再看只见徐静怡已经包裹着整条床单向着浴室走去。 “茯苓小姐,我、我们是不是该谈一谈?” 昨晚两人根本就没聊出个结果,后来就……变成那个样子也没办法好好说话,今天怎么也该认真交流一下了吧? 下午才开庭,她们还有时间的。 徐静怡却只留给她一个背影,以及轻飘飘的一句话。 “我昨晚喝醉了,你现在回去吧。” 喝、喝醉,昨晚那是因为茯苓小姐喝醉了吗? ※※※※※※※※※※※※※※※※※※※※ 小马驹:女人,你为什么有两副面孔? 影后和小马驹十三 徐静怡强硬地把赫胥狷赶走, 却没有因此获得平静。从认识赫胥狷到现在,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她对赫胥狷的感官逐渐发生着变化, 但真的从没想过两人会发生这样的关系——起码在此之前从没有认真思考过这个可能。 可昨晚,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徐静怡猝不及防地意识到, 自己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开始用暧昧的目光看待赫胥狷,并且趁着酒精的作用直接把生米煮成了熟饭,连后悔的机会都没给自己留。 她从没想过, 自己竟然有那么饥·渴。 一想起前一天晚上的事,徐静怡就忍不住羞耻得想要尖叫,仿佛回忆起年轻时做的那些中二傻事一般。 明明尹如琢的事还没有解决, 她怎么可以犯下这种荒唐的错误? 徐静怡不断地诘问自己,却怎么也找不到答案。 一切都乱了,不仅仅是计划泡汤, 她也根本不知道之后该怎么面对赫胥狷。 徐静怡知道自己现在与其想这些,不如好好思考怎么帮助如琢,脑子里却像浆糊一样。 她把被赫胥狷找来的经纪人拒之门外, 翻来覆去纠结了一整天, 然后听到了那个消息——宋文泽和徐恒等人被军方带走了。 这简直是天大的喜讯, 祝惜辞最先得到徐恒被军方“邀请”的消息,而宋文泽是在赫胥猗面前被带走的, 两人都第一时间给徐静怡打了电话。 第二天军方就放出了消息, 说尹如琢在关于国家安全的事件中有巨大贡献, 目前仍在配合调查, 直接将这件事定性, 摘掉了尹如琢损害国家利益的嫌疑。 徐静怡刚一听到这个消息时当然十分开心, 但紧接着她就陷入了抑郁。 因为就结果来看, 她那未成功的计划显然毫无价值,要不是赫胥狷阻止了她,她现在恐怕已经变成了一个笑话。 不,准确来说,她现在不比笑话好多少。一时冲动之下,她睡了赫胥猗的妹妹,尹如琢曾经的小姨子,以后她要怎么面对这两人? 赫胥狷才刚满十八周岁,她是禽兽吗? 徐静怡越想越不自在,越想越想不出个所以然。最后,她随意定了一个免签国家的机票,收拾好行李傍晚直接出国了。 她这一回越过了经济人和助理,等工作室得到消息,她人已经远在千里之外。 赫胥狷眼看着宋文泽被带走,意识到这件事开始出现转机,自然开心不已。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要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徐静怡,这样对方就能放心,不会再做傻事。只是等她到达徐静怡的公寓时才知道,对方竟然出国了。 无论她怎么打电话,徐静怡的手机都是已关机的状态,发消息也是石沉大海。 赫胥狷不迟钝,她知道,徐静怡在躲她。 但她不明白,只是仅仅一天而已,徐静怡的态度为什么会变化那么大。在徐静怡主动亲吻她的时候,她真的以为自己在做梦。 之后所有的一切都是徐静怡引导的,赫胥狷再三回想仍不觉得自己有一丝强迫对方的意思。 既然如此,茯苓小姐为什么现在不肯见她了呢? 赫胥狷实在是不想相信徐静怡所谓的酒后乱性一说,她自觉还是能够分清人究竟是醉酒还是清醒的。 然而,现在的情况就是如此,茯苓小姐不理她了。 赫胥狷很难过,难过到第二天的好消息也没让她开心起来。 她没有放弃联络徐静怡,可不管她怎么联系,怎么寻找,对方仍杳无音信。 再之后,她收到了军校的特别录取通知书。 虽然不是开学季,但赫胥狷属于规定中的特例,可以进行插班考试。只要成绩和体能达标,对于本来就有少尉军衔的她来说,入学是板上钉钉的事。 赫胥狷原本十分期待入学,还想在接到通知的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徐静怡,只是现在一起期待都成了泡沫。 “怎么了?明天就要去学校了,你好像不是很开心。” 赫胥猗是直到妹妹接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才知道她的想法,除了意外和震惊之外,更多的还是愧疚与心疼。 狷狷不知不觉中已经长大,在她忙于工作和其他事的时候独自思考了那么多,最终做下这个重大的决定,她这个当姐姐的竟然事后才察觉到,实在是太不关心她了。 赫胥狷笑了一下,笑容有些苍白。 “我只是有点担忧,不知道自己能不能适应。” 徐静怡逃避的态度让赫胥狷很难受,虽然对方没说,但她知道自己不能向姐姐倾诉这件事。 茯苓小姐一定不希望两人发生过的那些传出去。 赫胥狷摸了摸妹妹的肩头,安慰道:“我一点儿不担心你和同学相处,你人缘一向很好。我打听过了,军校文化课目前进度不快,我相信你很快就能追上同学的学习进度。至于体能方面的训练,你的基础也比一般同学要好,一定没问题的。不要想太多,给自己太大的负担。” 在学业和交友方面,赫胥猗还真没怎么为妹妹操过心。而且在她印象中,赫胥狷的适应力一直很强,所以对她这次的紧张有些不解。 “嗯……”赫胥狷的情绪有些低落,犹豫了一会儿最终还是忍不住问道,“姐姐,你最近……有和茯苓小姐联系吗?” 说起徐静怡,赫胥猗不禁叹了口气。她从妹妹的口中得知徐静怡差点做傻事后十分震惊,震惊的同时也由衷地钦佩她高尚的人格。 无论徐静怡想这么做是出于对尹如琢的感情,还是为了报恩,都不影响赫胥猗对她的敬佩与感激。 当然,她更开心的是妹妹及时阻止了对方,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这件事似乎仍对徐静怡造成了巨大的影响,在得知尹如琢的事情出现转机后,她连夜离开了。 刚开始的时候,徐静怡很少回复她的信息,直到最近两人的交流才多了一些。 她尽量不去提及徐静怡打算做的傻事,假装不知道妹妹那天晚上去做了什么,徐静怡对她的这点体贴也全盘接受。 让赫胥猗不解的是,原本和她关系不错的妹妹为什么现在反而联系不到对方。 是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让静怡暂时不想和小狷说话吗? “昨天我们刚发完消息,如琢应该很快就能回归,静怡在那之前会回国。”赫胥猗见妹妹闷闷不乐,隐隐意识到她的情绪或许和上学没关系,而和徐静怡有关,“你和静怡……真的没发生什么吗?” 赫胥狷不会撒谎,耷拉着脑袋道:“姐姐,你就别问了。” 赫胥猗没往那方面想,一方面是徐静怡一直喜欢尹如琢,另一方面是妹妹对恋爱从未有过兴趣,两人相差十岁,认识也不过几个月,她实在是没预料到两人会发展成那种关系,只以为是妹妹受到偶像冷落才会情绪低落。 “好啦,我不问你了。但我觉得静怡心里一定是感激你的,只是一下子扭转不过来。” 赫胥猗有自己的猜测,或许是因为做傻事被小十岁的女孩子救了,所以有些难堪吧。 就像刚开始时,徐静怡也不怎么回复她的消息一样。 “姐姐,你真的和如琢姐姐离婚了吗?不是因为尹家出事了,而是真的……真的要离婚吗?” 军方出了公告以后,赫胥猗才把两人离婚的真正原因告诉妹妹和母亲,在赫胥家自然产生了巨大的反响。 只不过事已至此,两人也没办法多说什么,只表示了自己对她的支持。 即便已经过去不短的时间,赫胥猗想起尹如琢当初的反应,依然心口隐隐作痛。 “嗯,我们确实离婚了,不是因为尹家的危机,而是因为感情方面的问题。” 赫胥狷听说这件事的时候,不可避免地想到了徐静怡。她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如此自私,在知道姐姐是真的离婚的时候,思考的却是自己的问题。 曾以为的不可能那么快就化为了可能,如琢姐姐恢复单身后,茯苓小姐一定会把握住这个机会吧? 而如琢姐姐呢? 在她知道茯苓小姐愿意为她做这么大的牺牲后,会不会也…… “对不起……” 赫胥狷意识到自己又在胡思乱想,不禁对姐姐感到深深的愧疚。 赫胥猗无奈一笑:“你为什么要道歉?这是事实,是因为我曾经的过错。我现在只希望如琢能好好的,不要再受……那些不必要的折磨。” 赫胥狷也希望姐姐和尹如琢都能好好的,更希望两人能够和好如初。只是她不知道,这其中究竟有几分是为了姐姐的幸福,又有几分是因为徐静怡。 如果,如琢姐姐决定接受……甚至是决定追求茯苓小姐,那她还有机会吗? “军方应该很快就会确定好时间送如琢回来,我想到时候去接她,顺便把承爵宴会的请柬送过去。” 赫胥猗赢了官司,爵位也立即生效,所以她现在已经是一位女伯爵,只是一直没有办承爵宴会。 “我陪你一起去!”赫胥狷知道姐姐是想见尹如琢,更知道她这一趟去一定不轻松,自告奋勇道,“我到时候可以请假回来。” “嗯。” 事实上,赫胥猗告诉妹妹这件事也是想对方能陪她一块儿去——她终归是欠缺了一些勇气。 “对了,静怡已经答应了我的邀请,所以承爵宴会她也会来。你如果有什么想说的话,到时候就能告诉她了。” 赫胥狷微微一愣,继而露出了惊喜的表情。 ※※※※※※※※※※※※※※※※※※※※ 这场宴会里,是人是鬼都在秀,只有正片里的伯爵小姐在挨揍,太惨了。 影后和小马驹十四 徐静怡知道尹如琢回家的具体时间后, 提早了几天回来。在外面散了将近一个月的心,重新回国时她的心依然无法平静。 虽然一直没接赫胥狷的电话,没回赫胥狷的消息, 但赫胥狷一直“阴魂不散”, 徐静怡这段时间已经不止一次梦到对方了——如果连那晚也是一个梦该多好。 她回国第一时间联系了尹润松, 希望在尹如琢回来的那一天去看她。尹润松答应得很爽快,让她晚上过去吃个便饭,对她的态度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 “那我到时候就打扰了。” “哎, 不要说那么见外的话,你和如琢是那么多年的好友,就像是我的女儿一样。这次的事要谢谢你, 如琢回来一定要让她第一时间感谢你。” 尹润松的话让徐静怡不禁微微皱起了眉。 就像她的女儿一样,这句话从尹润松的口中说出实在是太难得了。要知道,当初尹润松虽然没阻止尹如琢帮她, 但一直十分提防她。 “我没帮上什么忙……” “这次的事态那么严重,别说什么帮不帮忙了,你能有这份心就很难得。”尹润松的声音顿了一顿, 然后十分温和又认真地道, “静怡啊, 这次我一定要好好感谢你,无论有什么要求你都可以提出来。” 徐静怡听到这里已经彻底明白了——尹润松怕是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她差点要做的事, 所以想要回报她。 想来也是, 她虽说是自己开了工作室, 实际上还是依附着尹氏, 她的员工实际也是尹氏的员工, 尹润松能知道她的消息再正常不过。 再加上这件事让尹润松知道, 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以她经纪人的性格,当然会以此来为她争取利益。 徐静怡挂完了电话,不禁露出一丝苦笑。 她当初真的决定破釜沉舟,没给自己留一点儿后路。没想到,如今却要因为没能实行的计划收获感谢——未免太讽刺了一些。 可是,她知道这是加深和尹家关系的一个好机会,尹润松也不会容许她拒绝。可以用钱来解决的事,尹润松绝不会让它欠成人情。 徐静怡是在军方放尹如琢回家这一天的晚上拜访的尹家,尹如琢到家不久就去了公司,徐静怡到的时候还没从公司回来。 大概是因为女儿今天回家,尹润松看起来特别开心和精神,对徐静怡的态度也比过往柔和了很多,非常热情地接待了她。 尹润松单独邀请她晚上来吃饭,其中的意味值得深思。徐静怡知道赫胥猗和赫胥狷早上赶过来迎接尹如琢回,至于祝家,尹润松肯定会有另外的单独表示。 两人坐着聊了一会儿天,尹如琢也到家了。今天尹如琢不像平时那样准时下班,而是提早了一些,到家还没开饭。 尹润松见女儿回来连忙让俩人自己聊,说要去厨房看看晚上的菜色。 尹如琢看到父亲的态度,哪里还不知道他的意思?不过是因为她和赫胥猗离婚得彻底,所以立即转移目标罢了。 “如琢。” “静怡。” 两人都露出一丝笑容,冲对方点了点头。 尹如琢在徐静怡身边坐下,由衷道:“这一次……无论是什么话语都无法表达我的感谢。” 徐静怡打趣道:“你都离婚了,难道不能以身相许吗?” 尹如琢眉尾一挑,目光深邃地望着对方。 “你……是认真的吗?” 她似乎有一点点动摇的意思,若是在过去,徐静怡一定已经欣喜不已。然而此刻,她脑海中闪现的却是赫胥狷的面容。 “噗,你现在怎么连玩笑都不能开了?” 她打着哈哈,心口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尹如琢微微一笑,意味深长地道:“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这么问?最近的大事不就是关于你吗?” “不是关于我,而是关于你……准确地说是关于你的感情。” 徐静怡万万没想到尹如琢会敏锐到这种地步,下意识地移开了视线。但是她很快就意识到,自己的这个举动更坐实了对方的猜测。 “没想到有一天你也会关心我的感情。” 尹如琢无奈笑道:“我一直把你当妹妹看待,什么时候不关心你了?只是你之前一直没什么动静……” 与其说是没动静,不如说一直在走死胡同。当然,这话尹如琢是不会说的。 “那你现在怎么就知道我有动静了?” 徐静怡莫名有种不服气——不过是睡了一觉而已,怎么就是感情有动静了呢? 她可没有尹如琢的癖好,喜欢比自己小那么多的小女生。 “因为你刚才的玩笑开得太自然了。” 尹如琢过去是绝对不会问徐静怡是不是开玩笑,因为徐静怡通常不会说这种话,而说了几乎就相当于在暗示她。 可上次徐静怡已经明确表明自己会放弃,即便要吃回头草也不会挑她大劫过后的第一天。以徐静怡的情商是做不出这样的事的,所以唯一的解释是她真的是开玩笑。 两人的关系说亲近确实很亲近,但正因为太亲近,有些方面的话反而不能随意说。徐静怡现在能表现得这么随意的原因,当然是她真的已经不再在意。 尹如琢了解徐静怡,虽然她看起来开朗,做起事也十分成熟,其实一直都将自己包裹在蛋壳之中,几乎不向他人打开心房。 徐静怡对她的喜欢近乎于固执,短短几个月里能让她彻底放弃这持续多年纠结的,只可能是另一种纠结。 不如说,其实尹如琢心中早就有了人选。 “就凭这个?” 徐静怡觉得不可思议,也根本不相信——是不是赫胥狷说漏嘴了? “当然还有其他讯息,融竹和我说了一些事……是狷狷吗?” 徐静怡完全能理解尹如琢为什么那么会赚钱了,她从细节处看透真相的本事可怕得令人发指。 除了赫胥猗,大概没有谁能骗到她。 “我和赫胥狷没有任何关系。” 只是睡过一次而已。 “明明之前炒过那么热的CP?” “你不是从不关心八卦的吗?” “这段时间我在里面也很无聊啊,融竹还特地问我你和小狷的事,我就关注了一下。” 徐静怡想起赫胥狷那天晚上遇到二王女,几乎想扶额叹息——一位王女殿下,为什么能如此八卦? “炒过CP也不意味着什么,她之前打算进娱乐圈,我只是顺手帮个忙而已。” “不,单是你想帮助她这点就意味着你对她很有好感。” “她是你小姨子。” “是啊,她是猗猗的妹妹。” 徐静怡终于不说话了。 尹如琢接着道:“我记得,你还是她的粉丝吧?” “我那是为了化解和赫胥猗的尴尬!” “哦~” 徐静怡听出她声音中的促狭,气道:“怎么回事?今天我特地来看你,是该我关心你才对,为什么会变成你盘问我?我的感情如何和你没关系吧?你自己的都没管好!” 要让徐静怡恼羞成怒可是很难的一件事,尹如琢不禁笑道:“当然有关系了,你是我妹妹嘛。” “我什么时候成你妹妹了?你说把我当妹妹就是妹妹啦?我才没你这个姐姐。” “当然不是我说了算,是我想让我爸爸收你当干女儿,正式的那种。” 徐静怡一愣,不可思议地望着尹如琢。 “你确定?” “我仔细思考过了,这是对你最公平的做法,而且也能让我爸爸打消撮合我们两人的念头,你觉得怎么样?” 尹润松的干女儿,尹如琢的干妹妹,还是法律上承认的那种,这个身份简直好得不得了。 不仅能把她一直以来为人诟病的黑点洗掉,将来也多了一道保障。 即便没有这些,尹家父女真心接纳她的情谊也让人感动。 “伯父会答应吗?” 徐静怡确实有些心动,也第一次发现,自己竟然对做尹如琢妹妹这件事一点儿也不排斥。 是因为真的已经不喜欢她了吗? “爸爸想要回报你,只要我提出来,他一定会答应的。” “可是……” 徐静怡仍然有些犹豫。 她认为,尹润松不会喜欢和她有人情上的往来。 尹如琢看出她的顾虑,安慰道:“你放心吧,我有探过爸爸的口风。他对于自己过往的态度很歉疚,也认识到了真正的你。我想他一定不会介意多一个女儿的。” 尹润松确实没有介意,虽然有些惊讶和遗憾,但还是当场答应了下来,并且承诺要办一场宴会告示公众,让徐静怡风风光光的。 不仅如此,他还提议要将自己名下的财产分一部分给徐静怡。 “尹伯伯,这我真的不能接受!” 徐静怡听到数字的时候都吓呆了。她自己是赚了不少钱,一辈子吃穿不愁那种。但和尹家的财产比起来,简直是毛毛雨。 而且说实话,那些股份她要来也没什么用。尹润松愿意收她当养女已经足够了,钱这一方面她实在不好意思再接受。 “那不行,我尹润松收你当干女儿,然后什么都不留给你,你的爸爸是白叫的吗?以后人家要怎么说我?” 尹润松其实之前就决定好了,既然徐静怡当不成“儿媳妇”,那当女儿也是一样的。 “国家智库要招我当顾问,我名下的财产现在都得处理分割好。说实话,现在钱对我们尹家来说就是一组数字,你不要让爸爸难做,这你一定得要。至于怎么处理,我就不干涉了。” 说来说去,这也是为了尹家的名声,徐静怡只得答应下来。 ※※※※※※※※※※※※※※※※※※※※ 竟然还没写到两人相见,今天加更吧,11点再见。 还有感谢评论提醒,前一章和105剧情一比,发现出了BUG,但是发现改前面更简单和合理,所以我……改了105ORZ。 影后和小马驹十五 徐静怡一直躲着赫胥狷, 但在承爵宴会这件事上,不管出于什么理由她都不该拒绝赫胥猗。 因为即将成为尹家的养女,尹润松打算趁此机会提前让徐静怡以养女这个身份亮相, 所以和尹如琢出发后先去徐静怡家接了她, 再一同赶往赫胥庄园。 徐静怡和尹如琢一辆车, 尹润松自己坐一辆。徐静怡上车后,一直没和尹如琢说话,两人十分默契地地望着窗外。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一段时间, 最后还是徐静怡先按捺不住,转头看向尹如琢。 “怎么了,很紧张?” 尹如琢映在车窗上的脸露出了一个浅浅的笑容。 “我和猗猗已经尘埃落定了, 该紧张的难道不是你吗?” 徐静怡嘴硬道:“我紧张什么?我和赫胥狷又没关系。” “吃干抹净就说没关系了?静怡,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种人。” 徐静怡已经后悔死和尹如琢提这一段了,然而覆水难收, 嘴瓢说漏嘴又遇上细心的尹如琢,不栽也难。 “呵,这又怎么了?现在这个社会不是很正常吗?再说, 什么叫我把她吃干抹净了?她一点儿不吃亏好吗。” 尹如琢发现两人说完这件事后, 徐静怡在自己面前越来越放得开, 不禁有几分欣慰。 “那你躲她一个多月?我都听说了。” “你怎么越来越八卦了?” “你是我妹妹嘛。” 徐静怡发现现在只要提到赫胥狷,她的腰杆就直不起来。不想尹如琢多管闲事吧, 尹如琢就用“你是我妹”来堵她的嘴, 说都说不赢。 “反正……这次就是正常地去参加赫胥猗的承爵宴会, 顺带亮亮我的新身份, 仅此而已。” 徐静怡不相信赫胥狷真的能对自己产生那么大的影响, 她怕谁也不可能怕赫胥狷呀? 她要趁着这次机会让赫胥狷意识到, 自己对她根本没有意思, 那时候不过就是酒精作祟的意乱情迷而已。 她们两人不管从哪一方面来说都不合适,不要再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 尹如琢不解道:“你为什么不肯接受狷狷?” 徐静怡不可思议地看着尹如琢,仿佛她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 “赫胥狷是赫胥猗的妹妹,九诸国宝级运动员,世界冠军,而且还比我小十岁。” “就因为这些吗?你如果顾虑猗猗我觉得大可不必,她一定不会干涉妹妹的感情。至于国宝级运动员和世界冠军,不正体现了她的优秀吗?和你这位三金影后很配啊。至于年纪……我和猗猗不也相差八岁吗?” “那不一样。” 年龄自然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还是两人的身份和三观的问题。 尹如琢出身于豪富之家,以目前的环境来说,和贵族出身的赫胥猗并无太大差距。 可她经历复杂,从最底层开始摸爬滚打,和赫胥狷根本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赫胥狷才十八岁,不仅出身良好而且年少有为,或许她现在会因为年幼和经历单纯被偶像光环蒙蔽,但只要再过几年她就会明白,世界上比茯苓好的人多的是。 尹如琢微微一思考。 “那你是怕她,只是一时兴起?” 徐静怡被说中了一部分心思,尴尬道:“为什么就不能是我不喜欢她?” “你要对她没有一点儿好感,就不会和她发生关系,更不会这样纠结了。” 什么话都被尹如琢说了,知道了还问。 “好了好了,算你说得对。但不管怎么样,我现在和她都不适合考虑这个。我还没理清楚,她……她不是去军校了吗?学生就该以学业为重。” 尹如琢被她的话逗笑了,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事实上,马上就要见到赫胥猗,她心中也不平静。 三人到达赫胥庄园,在门口迎宾的是赫胥狷。徐静怡远远就看到了对方鹤立鸡群般的身高,有些紧张地挽住了尹如琢的手臂。 赫胥狷看到三人明显一愣,话语中也出现了一丝迟疑。 “尹伯伯,尹姐姐……徐小姐,你们好。” 为了帮赫胥猗筹备宴会,赫胥狷这段时间都暂时住在家里。宋锦绣和赫胥猗一起住后,也频繁出入赫胥庄园,三人恰好都“情场失意”,真可谓难姐难妹。 不过宋锦绣心态很好,赫胥猗掩饰得很好,只有赫胥狷的心神不宁有些明显。 在知道徐静怡也会来参加后,她就一直期待着宴会的到来。无论如何,她都希望能和徐静怡再好好谈一次。 可是她没想到,徐静怡会和尹如琢一起来,也没想到,会看到两人如此亲密的模样。 她的大脑出现了瞬间的空白,从来都用怡茯苓小姐来称呼徐静怡的习惯也被就此打破。 茯苓小姐果然还喜欢着如琢姐姐吗?她们已经在一起了吗? 她的脑海中全是胡思乱想,所以错过了徐静怡皱眉的微表情。 赫胥狷思维有些迟钝,机械地为三人指明了赫胥猗所在的地方。 在听到赫胥狷喊出“徐小姐”时,徐静怡有种说不出的感觉——对于赫胥狷,她实在是有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了。 或许是因为赫胥狷和她认识的人都太不一样,或许是因为两人关系变化得实在太快,所以超出了她的舒适圈,让她手足无措,难以应对。 尹如琢陪赫胥猗一起去应付宾客,尹润松则带着徐静怡四处介绍。徐静怡虽然是第一次参加承爵宴会,但对所谓的贵族圈并不陌生,加上有尹润松带着,表现得十分得体。 然而实际上,徐静怡一直都在走神,目光时不时地看向大门口。 不少人都对她表现出了很大的兴趣,尹润松大致介绍了一圈后就让她自由活动了。毕竟在这种场合,爸爸一直陪在女儿身边实在有点不解风情。 尹润松一离开,很多人就围了上来,大多都是年轻的男性。徐静怡对于这种现象早就习以为常,自如地周旋在一群贵族男性之间。 赫胥狷接待完最后一名来宾,一进门就看到了人群中的徐静怡,甚至没有刻意寻找。 尹如琢和尹润松已经不在她身边,取而代之的是一群蠢蠢欲动的男性。赫胥狷搜寻了一下,发现尹如琢正和姐姐在一起。 在看到徐静怡挽着尹如琢手臂的瞬间,她真的大受打击,几乎丧失了找徐静怡说话的勇气。 但此时,看到她被众多男性包围,她心中的妒忌与不甘又冒了出来。 赫胥狷从来都不是一个喜欢逃避的人,之前的震惊和不知所措过去以后,慢慢恢复了思考。 如果茯苓小姐已经和如琢姐姐在一起,那她更应该和茯苓小姐说清楚,否则拖着只会越来越有隔阂。 她心中做下决定,立即朝着徐静怡走去。 徐静怡其实在赫胥狷进门后就看到了她,只是不敢与她目光对视,一直只用余光关注着她的行动。当看到对方向着自己这边走来时,她一直以来的淡定从容都仿佛飞去了九霄云外,心跳竟然不自觉地加快了。 “茯苓小姐。” 赫胥狷个子高挑,面容隽秀,又是名人,周围的人都很快注意到了她的动向,纷纷让开了道路。 得益于当初炒CP的热潮,不少人都知道两人关系不错,不觉得赫胥狷过来向徐静怡打招呼有任何问题。 徐静怡想逃也逃不掉,只能面对赫胥狷露出了笑容。 “小狷,好久不见了。” 赫胥狷年纪小,性子也耿直,做不来徐静怡这种粉饰太平的态度,表情认真地道:“我有些话想和你说,方便……单独聊一下吗?” 徐静怡听到她问得那么直接,差点当场晕厥。不用像尹如琢那么精明,随便在场的哪位都能从她的态度里解读出点什么不一样的东西了。 她很想当场拒绝,但又不能太明显,否则不用过今晚就得出点流言蜚语,指不定会被说成什么样呢。 “哦,是什么事?宴会不是快开始了吗?” 赫胥狷没有接受到她的暗示,反而上前了一步。 “是很重要的事。” 徐静怡一下就想到对方当初把自己麻袋一般扛走的画面,当下不敢再犹豫,反而主动拉起了赫胥狷的手,和颜悦色地道:“既然这样,那我们去安静点的地方说吧。正好,我们也有一段时间没见了,聊聊见闻。” 她表现得十分自然亲近,很符合两人在节目中的给观众们的印象。周围的人虽然听到她要走有些遗憾,不过对象是赫胥狷的话又实在没什么理由阻拦,只得扼腕叹息。 徐静怡拉着赫胥狷走了一段路,但在离开大多数人的视线之后,很快就想放开对方。赫胥狷却没给她这个机会,紧紧地抓住徐静怡的手,绕过隐秘的走廊,从外面的楼梯上了二楼的露台。 徐静怡挣扎了一下没有挣开,看着对方的后脑勺,心中不禁产生了一丝慌乱。 单论力气,她可完全不是赫胥狷的对手,而且对赫胥家环境不熟,到时候想跑也跑不掉……不对,她为什么要跑?难道还真怕了赫胥狷不成? “茯苓小姐!” 赫胥狷在把徐静怡拉到无人的露台后终于放了手,转身直定定地看向了她。 徐静怡心中有一丝紧张,却还是努力露出了淡然的笑容,抱着手道:“嗯?怎么了,你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如果是之前,赫胥狷当然想直接谈关于那天晚上的事,但现在,她必须先搞清楚另一件事。 “你今天和尹姐姐一起来,是因为……是因为你们在一起了吗?” ※※※※※※※※※※※※※※※※※※※※ 二更 影后和小马驹十六 尹润松虽然在宴会上介绍了一圈, 但这件事还没正式公开,赫胥狷当时又不在宴会厅里,所以根本不知道徐静怡已经快成为尹如琢的妹妹了。 赫胥狷语气中并没有质问, 只有十足的失落与伤心。徐静怡听出她的声音在颤抖, 心口终究是忍不住疼了一下。 事实上, 她不是没意识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究竟有多恶劣。撩拨的人是她,主动的人是她,逃开的人也是她。面对一个崇拜着她的十八岁少女, 她的主动才是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的根源。 尹如琢说的没错,她把赫胥家吃干抹净之后就溜之大吉,其本质与人渣无异。 她不仅骗了感情, 还骗了色,如果传出去,她这个影后大概会被赫胥狷的粉丝口诛笔伐致死, 尹家罩着都没有用。 可要她就此接受赫胥狷,又实在是迈不过心中那道迈。 要不是尹如琢被抓,要不是她打算接近徐恒, 要不是赫胥狷来阻止她, 两人根本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发展成这样的关系。 对她来说, 这不过是个不合时宜的意外,就此发展下去绝非明智之选。 她当初逃跑是出于羞愧与混乱, 后来不想……或者说不敢见赫胥狷则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她——无法接受的话不就要拒绝了吗? 但做出了这些事并不意味着, 她不知道这对赫胥狷带来了多少伤害。 “我……和如琢没有在一起, ”起码在这件事上, 徐静怡觉得没必要欺骗赫胥狷, 那样做也没有意义, “只是尹伯伯想收我当养女。” 赫胥狷刚才还黯淡的脸色, 因为这句话像是突然发起了光。徐静怡被她明亮欣喜的目光注视得有些不自在,又立即接口道:“不过无论我有没有和她在一起,都和你没有关系。” 赫胥狷刚露出的笑容立即被怼了回去,委屈、失落之情溢于言表。 “我不是想管你的事,只是想问清楚,因为这关系到我之后要讲的事。” 徐静怡心都提了起来,嗓子有点发干。 “你想说什么?” 赫胥狷深吸了一口气。 “茯苓小姐,你知道我喜欢你。我原本想等自己变得更可靠后再正式追求你,但是那天发生的事在我脑海中挥之不去。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明确一些的答复,你……你对我是不是也有一些好感?” 在徐静怡主动亲吻她的时候,赫胥狷有这样的感觉,可是第二天的反转又让她无法确定。 她害怕的不是徐静怡拒绝,而是自己那一晚的所作所为其实是在趁人之危。 “……” 徐静怡满心纠结。 如果没有好感的话,她根本不可能亲赫胥狷,但如果承认有好感,会不会又给对方太大的希望呢? 徐静怡的沉默难以避免地让赫胥狷产生了误解,她眼中的泪水慢慢溢出了眼眶。 徐静怡惊讶地看着突然哭了起来的赫胥狷,一时竟觉得有些不知所措。 孩子就是孩子,因为不被喜欢就哭,也太小孩子气了吧? 徐静怡有些端不住了,心中暗暗叫苦,嘴里却道:“如果我不喜欢你,就算你哭也没用。你总不会认为哭就能解决问题吧?” 如果她真的因为赫胥狷哭就承认喜欢她,那才是不负责——虽然在还没确定自己的心意之前就和她发生关系已经很不负责任了。 赫胥狷一边摇头,一边抽泣道:“不、不是的,我是觉得对你很抱歉……我、我那时候以为你也对我有好感,所以、所以才……如果你只是因为喝醉了……那我、那是我做错了事……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 徐静怡有些无语——这到底是什么正直少女?是不是从小到大就没做过坏事?竟然到最后能得出这么个结论,也是挺……奇葩了。 赫胥狷低着头,哭得好不伤心。 徐静怡无奈地翻了个白眼,反正没人,她也不想保持什么优雅了。 还能怎么办呢?她虽然是个自私自利的女人,但也做不出伤天害理的事啊。 伤这么个好孩子的心,没准哪天就老天开眼把她天打雷劈了,又或者被她的粉丝的怨念和诅咒淹没。 “我也没那么说……” 哪有那么严重啊,不就是你情我愿的事吗?她都没为睡了个刚成年的小妹妹内疚,反倒是小妹妹先羞愧上了,这算什么事? 赫胥狷一边擦眼泪一边仍在道歉,徐静怡看不下去了,给她递了一块手帕。 “好了别哭了,我又没说自己是被迫的,也没说讨厌没说不喜欢,你哭什么?” 她不过就是…… 赫胥狷接过手帕,哽咽道:“可是……你第二天那么冷淡,还跑去了国外,一个多月不回讯息,现在也……” 好吧,别说了别说了,她承认自己做的事很渣还不行吗? “就像我那天说的,我喝醉了……”徐静怡急速转动脑筋为自己开脱,“但这并不是说我讨厌你,只是我需要消化的时间,你明白吧?” 对于公众人物来说,临场应变和强悍的心理素质缺一不可,洗白自己更是手到擒来。 赫胥狷用手帕捂着脸,眨巴着通红的眼睛看她,眼里是全然的信任。 “那你消化好了吗?” 说实话……当然还没有,因为这一个月她根本不想回想那天的事。 “小狷,我虽然不讨厌……但说到底那天晚上仍然只是能算是个意外。认识你以后,我们一直相处得很愉快,你还是我第一个年龄差那么多的朋友,我很珍惜你……” 所以不想这种关系发生改变,那天的事就当是场梦忘了吧。 赫胥狷慢慢恢复了一点儿精神,语气也高昂起来。 “茯苓小姐,我也很珍惜和你的情谊,即便只是意外,那也是一个美好的意外。” 小嘴还挺能说。 不过,既然承认了是意外,那赫胥狷应该不会再追根究底了吧? 徐静怡露出了一个温柔大姐姐般的笑容:“嗯,事情就是这样,所以之后我们可以恢复到以前的关系吗?” 想来想去,这是徐静怡觉得最好的处理方式了。 赫胥狷狠狠点了点头,徐静怡正觉心头一颗大石头落地,却听到她继续道:“那我们还能……我是说,既然你不讨厌,那我还能不能……” 赫胥狷哭过的眼睛水汪汪的,脸颊因羞涩绯红,眼中却饱含期待。 “我会让你看到我不同的一面,会让你认识到我不止是一个小妹妹,而是喜欢你,能和你一起承担一起努力,能让你开心的人。” ??? 徐静怡下意识地看向赫胥狷的小腹——那天晚上她是挺开心的,但是不对啊,这个孩子到底是在用什么纯真的口吻说虎狼之词? 她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呢?这是小马驹还是大灰狼?为什么能那么自然说地说黄色废料? 还是说,她的思维真的跟不上年轻人了? “你……是什么意思?” 赫胥狷显出几分局促,羞涩道:“我知道自己现在还不是很可靠,但我真的很希望你能把我列入考虑。试用期……我表姐说她曾经和惜辞姐姐恋爱时有过试用期,你……你能给我这个机会吗?” 哈? 没想到宋锦绣和祝惜辞那么会玩,不止有手铐py,还有试用期。 她是不是应该和赫胥猗提醒一句,叫她注意点不要让宋锦绣带坏了赫胥狷啊? 好好一个小朋友,都要被带歪了! 徐影后正想义正言辞地拒绝,却突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也不知道怎么了,莫名有些做贼心虚,下意识拉着赫胥狷躲到了侧面的墙后。 很快,祝惜辞和宋锦绣的声音传了过来,争吵的内容幼稚得徐静怡差点翻白眼。 这两人是十岁还是十一岁? 吵的内容没有一点儿营养,难道这就是恋爱吗? “茯苓小姐……” 徐静怡正无语间,突然听到了赫胥狷低低的声音,伴随而来的是耳边潮湿温热的气息。她这才发现,由于空间有限,自己正被夹在墙壁和赫胥狷之间,姿势非常、非常暧昧。 徐静怡觉得有点不自在,但此时此刻,她根本没办法动,否则很可能要被那两人发现。 “嘘……” 她提醒赫胥狷噤声,赫胥狷立即闭上了嘴,乖乖地趴到了她肩上。 徐静怡感觉到吹拂在肩膀上的气息,推也不是,不推也不是。 早知道就不躲了,躲什么啊?两人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现在倒好,真要是被发现了有一百张嘴都说不清。 为什么宋锦绣和祝惜辞还不走? 她心里暗暗祈祷,赫胥狷却似乎没有一丝紧迫感,大大方方地搂着她的腰,还用脸蹭她裸露的肩膀。 等一等啊小朋友,她还没答应试用期的事呢。 徐静怡紧紧抿着唇,怕自己不小心叫出声,结果这种顺从的姿态让赫胥狷的动作更加放肆。 徐静怡恍惚间想起对方的眼泪,感觉像是假的一样。嘴里说着对不起,做的都是什么事? 她耳中还能听到宋锦绣和祝惜辞的声音,思绪却有些飘了起来——她拍电影都没遇到过这么刺激的情节。 赫胥狷的情绪不比她好多少,像是难以抑制住心中的激动般,她脸色潮红地喘息着,抬头吻向了徐静怡的唇瓣。 明明曾经的她不是这样的,可现在一靠近茯苓小姐,她的脑中出现的都是茯苓小姐的魅惑姿态。 这样轻佻一定是不对的吧? 可是,茯苓小姐没有拒绝她,她似乎也喜欢…… 赫胥狷恍惚地想,自己一定已经变成了坏孩子。 ※※※※※※※※※※※※※※※※※※※※ 影后:贵族套路深,我要回农村。 影后和小马驹十七 宋锦绣和祝惜辞不知何时相继离开, 而徐静怡已经只能依靠赫胥狷站立了。夜晚的寒意似乎都被赫胥狷身上的温暖驱散,她抓着她的手臂做不出一点儿拒绝的行动。 徐静怡真的要疯了。 她从没想过自己竟然是个那么肤浅的肉体厨,明明前头想得很清楚,怎么后面赫胥狷一贴上来, 就什么都不能想了呢? 难道果然年纪到了, 要开始三十如狼? “茯苓小姐!”赫胥狷有些激动地抱住她, 声音里都是欣喜, “谢谢你愿意给我这个机会。” 等一等, 她明明什么都没答应,怎么就给赫胥狷机会了? 就因为没有拒绝赫胥狷的亲近吗? 小朋友未免太能自说自话了! “就算我给你这个机会, 你现在有时间追求我吗?”徐静怡不得不换了个角度去打击对方的积极性,“你难道忘了自己要进入军校念书,不仅长时间不能回家,连手机都要先没收一年吗?” 赫胥狷当然没忘记,这也是她在和徐静怡发生关系之前不打算追求对方的一个原因。 无论是从业还是学习,她都需要一个时间来充实自己,没道理在这个阶段就让徐静怡对她另眼相待。 可是, 人生总有意外, 抓住机遇、乘胜追击是赫胥狷在比赛生涯中学到的很重要的一课。 既然茯苓小姐现在不排斥她,她为什么一定要等到将来呢? “我当然知道,所以只是向你要一个机会。如果我做得不够好, 你到时候完全可以不接受我, 我绝对不会纠缠的。” 徐静怡扶额道:“那我现在可以拒绝你吗?” 赫胥狷微微睁大了双眼, 难以置信地望着她, 可怜兮兮地道:“你、你要拒绝我吗?” 这家伙…… 徐静怡咬咬牙, 认了。 如果现在拒绝赫胥狷, 肯定无法让她心服口服, 不如等她到时候知道自己难追,知难而退。 “好吧,既然你那么诚心,我也不是不讲道理。” 毕竟她当初没有拒绝还主动撩拨确实有错在先,如果不是让赫胥狷主动放弃,那赫胥狷一定会心有不甘吧? 她就让赫胥狷好好试试,心服口服地放弃好了。 “但你要想好了,我对待朋友和对待追求者的态度是不一样的。我会更挑剔更难伺候,别以为我还会对你和颜悦色。” 赫胥狷简直欣喜若狂,信誓旦旦地道:“你放心,我一定承受得住!” 只要是茯苓小姐,骂她的话都听起来无比悦耳。 徐静怡一声冷笑:“好,那还不放开我?” “啊……”赫胥狷这才发现自己过于孟浪和轻佻,连忙放开了手,不好意思地道,“对不起,我情难自禁。” “哼,这一次就算了,下一次你再给我来什么情难自禁,我就打断你的腿。” 赫胥狷眨巴着眼,一脸懵懂地问道:“茯苓小姐你很厉害吗?” “难道你还要反抗吗?” 赫胥狷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憨厚地笑道:“我就问一问嘛。” 徐静怡发现这只看起来纯洁的小马驹,其实非常非常狡猾! “还有这件事……就你知我知,明白吗?” “我明白的,之前我也没说!” 徐静怡见她挺乖,终于放心了一些。 “我要回去了,你晚点再回去,不要让人看到。” “……可是那么多人看到我们一起离开。” 徐静怡觉得自己真是被赫胥狷搞晕了,竟然忘了这一茬。两人之前一块儿离开,现在再想遮掩又有什么用? 早知道几个月前就不炒那什么CP了,现在赫胥狷又不进娱乐圈,真是白费力气。 “算了,随便你。” 她干脆不再管赫胥狷,自顾自地走了。 不过赫胥狷很听话,宴会上没什么出格的表现,就是时不时扫过来的目光有如实体一般。 徐静怡这一次虽然答应了赫胥狷的请求,但心底的打算还是想要对方知难而退。等赫胥狷去上学之后,两人十天半个月不定能联系一次,加上赫胥狷要适应新环境,学习新知识,认识新朋友,可能自然而然地就疏远了。 到时候,负心的不是她,她也不必要承受心理上的负担。 徐静怡想得挺美,一开始事情也和她预计的一样。承爵宴会结束以后,赫胥狷就正式入学,不能再随意使用通讯工具,两周她都没有收到有关于赫胥狷的消息。 她打听过,赫胥狷就读的学校一个月才放一次假,平时休息日有外出名额限制。赫胥狷入学本来就晚了,还利用‘特权’走读了一段时间,这两周估计得经历地狱式的恶补,既没时间也没方法来“骚扰”她。 徐静怡觉得很开心。 一个月又一个月,赫胥狷又能熬得住几个月呢? “静怡,你怎么看起来不太开心的样子?” 杜姐在徐静怡的工作室有股份,这些年也赚了不少钱,随着年纪渐长已经不打算再带其他艺人,准备等徐静怡隐退自己就跟着一块儿退了,所以目前只尽心尽力地跟着她,每次她要参加什么活动都会在一旁陪同。 徐静怡在尹如琢出事那段时间几乎没怎么出现在公众面前,前几天尹如琢收她为养女的事一经传出,各方媒体杂志纷纷希望采访她。 两人接受了几家比较靠谱中立的权威杂志和电视台的邀请,所以这几天比较忙一些。像今天,就是到了晚上九点多两人才能回家。 “我哪有不开心?我挺开心的啊。” 要说九诸现在谁最春风得意,那一定得属她徐静怡无疑啊。被尹润松收作养女,还分得百亿财产,简直是天上掉馅饼的事,不知道有多少人对她羡慕嫉妒恨呢,她怎么可能会不开心? 她快开心死了。 “得了,你刚看手机的表情臭得要死。怎么了?又是哪个眼红你的人说你坏话了?不是你说得了便宜就不和别人一般见识了吗?” 受尹氏影响,徐静怡之前的状况也犹如坐过山车一般。刚开始的时候人人都唱衰她,说她后台倒了,好运到此为止了——连她自己也这样以为。 结果,谁知道呢? 剧情峰回路转,她突然就名利双收,不知道气坏了多少人。 敌人眼红徐静怡就得意,她入圈子二十多年,早就不会在意那些阿猫阿狗的想法,当然不可能因为他们不开心。 “杜姐,你也太小瞧我了。” “哦?”经纪人满脸八卦,“那不是因为那些人,是因为谁?你真的应该看看,自己刚才脸色多不好。” 徐静怡叹了口气,半真半假道:“我是在发愁钱要怎么花,突然多出几百亿,我愁啊。” 经纪人哭笑不得:“你要是敢在采访里这么说,不知道多少人想撕了你。” 尹润松给的除了一小部分现金以外大部分还是一些股份和基金,按现在的市值算确实有几百亿了。 不过徐静怡没打算变现,所以短期内她手中的资金不会有太大的增幅,她说这些话自然是开玩笑的。 而且,就算是将来拿到分红,她也不打算全自己花了。因为网上的某些言论其实说的没错,她心里也是会不踏实的。 最近说多了,她也有些麻木了,终于体会到尹润松那句“钱对我们来说只是一组数字”的具体含义。也因此,她想用这些意外之财做点更实际、更有意义的事,也算为自己积点德吧。 “我最喜欢别人看我不爽,但又干不掉我的样子了。” 虽然不少人眼红,但也有真心为徐静怡开心的。尤其是她的那些粉丝,简直是在网上狂欢,并且呼吁得为茯苓影后这样的天选之女拍一部传记。 徐静怡当然笑笑也就过了,但受这些一路陪她走过来的粉丝感染,她也更加为自己变得越来越好开心。 想到粉丝,徐静怡又不禁想起了赫胥狷。第一次……或者说是时隔多年后第一次见到对方时,她觉得很不可思议。 因为赫胥狷身上没有一点儿天之娇女,贵族小姐的优越感,反倒真的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粉丝。 她因为赫胥狷是赫胥猗的妹妹就逗弄她,对方还毫不介意地吃了她剩下的菠萝饭——那可是两人正式意义上的第一次见面啊,赫胥狷也不怕她有病。 现在想起来,赫胥狷确实有点傻乎乎的。 她陡然陷入了思绪,经纪人只以为她是累了,想让她现在车里休息一下,没想到就在这时,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一个陌生的座机号码,在现代社会大多数人的第一反应就是摁掉它,因为十有七八会是推销,剩下的二三大概率是诈骗。 但徐静怡莫名有种感觉,这个电话会是认识的人打来的,所以她鬼使神差地摁了接听键,然后听到了赫胥狷的声音。 “茯苓小姐,你接得好快啊!没想到吧?哈哈哈,是我!” 不,我好像想到了。 徐静怡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口中却非常风凉冷淡地道:“哎呀,怎么是你,早知道我就不接了,还以为是电视台的电话呢。” 经纪人坐在旁边一头雾水:无论是电视台还是杂志,要想找徐静怡,电话不都是打给她这个经纪人的吗? ※※※※※※※※※※※※※※※※※※※※ 新文《胭脂错》要在4月1号开V,所以这篇想在三月底之前完结,碎碎拼了! 影后和小马驹十八 赫胥狷使用的是学校的固定电话, 据说只有班级本周各项评测第一的学生才能使用。她很开心地告诉徐静怡这个消息,语气十分自豪,还信誓旦旦地保证今后每周都会给徐静怡打。 “你很有自信嘛。” 每周都给徐静怡打, 那就意味着每周的综合评定都要拿第一, 这可不是一般人敢许下的保证。 “我只是很努力啦。” 赫胥狷只能打十分钟, 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说,徐静怡在听。赫胥狷报告了一堆自己在学校的情况,又是倾诉思念之情又是表达自己的决心。 对徐静怡来说, 电话一般都不会超过3分钟,说的也几乎都是急事、要事、正事。可赫胥狷这十分钟说的话,听起来超级没营养。徐静怡一顿吐槽, 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想挂电话的冲动。 等挂完电话,徐静怡也快到家了,经纪人在一旁满脸八卦。 “有情况啊。” 徐静怡不理她, 经纪人只得主动出击。 “你不说?让我猜猜……是赫胥家的二小姐,对不对?” 徐静怡忍不住给了她一个白眼:“你知道还问?” “我就想看看你到底什么态度嘛,这小朋友明显喜欢你, 你也不讨厌她……” “像赫胥狷这样的人, 很少有人会讨厌吧?她路人缘挺好的, 我当然不讨厌她。” “重点在于她喜欢你。” “喜欢我的人那么多。” 经纪人无奈了——徐静怡真真假假的,总是让人看不出虚实。她当了徐静怡那么多年的经纪人, 但很多时候还是没有摸透她的心。 “唉, 你应该知道我只是在关心你。” 徐静怡之前一直喜欢尹如琢, 经纪人看在眼里, 也很为她惋惜。现在徐静怡成为尹家养女, 感情方面也该朝前看了。经纪人看来看去, 现在也就觉得赫胥狷靠谱些。 虽然年纪小了点, 但其他方面都很出色啊。反正不是立即谈婚论嫁,可以先谈着嘛。 “我知道啦,也很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和赫胥狷没有在交往,只是偶尔联系一下而已。” 只不过,是答应给她一个追求的机会而已。 “只是现在没交往吧,你这个人我还不知道?以前别人一对你表现出好感,你就避而远之了。” 所以这一回,徐静怡肯定是心动了。 “那时候我不是要顾虑如琢吗?现在不需要了,还不兴我享受一下被喜爱的感觉?” “哦~”徐静怡说得理直气壮,经纪人心里有了一点儿底,“我没理解错的话以现在是在考察期咯。” “你要这样理解也可以吧。” 与其说是考察期,不如说是徐静怡给两人设的冷静期。她知道自己很动摇……或者说有点心动,所以才不想如此草率地决定。 赫胥狷快点知难而退吧。 这确实是她最常冒出的念头,因为这样的话她就不用纠结了。 但赫胥狷根本没有一点儿放弃的意思,并且正如她所承诺的一样,每周都给徐静怡打电话。 大概是受了对方青春朝气的影响,徐静怡这段时间也非常想找点事情做一做,开始让杜姐留意和物色剧本。 她已经有两年多没拍过戏了。影后的名头虽然好听,但也因此有了更多的包袱,对参演的电影质量有了更高的要求。 现在想来,她最幸运的就是转型过后有尹如琢的帮助,不用为了钱强迫自己拍烂剧。 而这几年谨慎的结果就是,除了一些友情客串以外,她已经好久没正经地拍过电影了。 对她这个年纪的女演员来说,这绝对需要引起警惕,也难怪有人说她没有新作品想靠炒CP出位了。 影后一有动静,各方接到消息后闻风而动,各种邀约立时纷至沓来,徐静怡的生活也渐渐忙碌。 她这一晚到家已经快12点,连着几天的赶场试镜让她脸上有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不过,这种疲惫在看到坐在家口的赫胥狷时,几乎烟消云散。 赫胥狷抱着一个小包坐在台阶上,脑袋一点一点的,似睡非睡。 “赫胥狷?” 徐静怡难以置信地叫了一声,赫胥狷猛然惊醒,慌里慌张地站起了身。 “茯、茯苓小姐,你回来啦?” “你怎么在这里?” 徐静怡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来的,但既然等得快睡着了,肯定已经来了一段时间。 “保安认识我,就放我进来了。” 赫胥狷这一周终于获得了外出许可,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来看徐静怡。只是她没有手机,一激动也忘了事前联络,等到徐静怡家时才发现她不在家。 “我不是问这个。”现在已经十月初,晚上的气温已经开始转凉。徐静怡看她穿得单薄,无奈道,“算了,你先进来吧。” 赫胥狷立即面露欣喜。 徐静怡见她那么开心,有种自己被设计了的感觉。 “你这家伙先斩后奏地跑过来,不会是怕被我拒绝吧?” 赫胥狷赶紧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是我没有带手机没办法联系你。” 徐静怡开了门,轻哼一声。 “手机都没带,为什么不先回家,要来我这里。” 这可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赫胥狷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没多想,就是想先来看看你。” “哦?那看完是不是该走了?” 赫胥狷原本确实是打算看完走人的,可现在时间都那么晚了,茯苓小姐又请她进了屋,她就不那么想走了。 “晚上附近没有车……” “你可以开我的车回去。” “唔——” 徐静怡看她表情变幻,有点想笑。 “看你心怀不轨的样子,我就不该放你进来。” 赫胥狷干脆豁出去了——表姐说,只有厚脸皮才能抱得美人归。 “那你放我进来了,能不能不要赶我走?我好久没见你了,真的很想你。” 要是别人说这话,徐静怡可能要被肉麻得起鸡皮疙瘩,但赫胥狷的表情看起来实在是太真诚了,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好吧,反正她就是立场不够坚定,没办法对赫胥狷狠下心。 “我累了,懒得和你争,自己挑个客房吧。” 赫胥狷一听,立时来了精神。 “茯苓小姐,你很累吗?是哪里酸痛吗?我可以帮你做推拿放松放松!” “你还会推拿?” “我们马术队成员都有学,训练强度太大的时候会相互帮忙……我的手艺可好了,姐姐们都夸我,我不骗你的!” 她急不可耐地推销着自己,徐静怡注意到的却是她和队友相互帮忙的事实。 难怪当初她就觉得赫胥狷的手像有什么魔力一样,一摸人就软,敢情经验丰富啊! “你不累不困吗?” “我一点儿也不累,一点儿也不困!” 徐静怡略一迟疑:“你先去洗澡,二楼右手侧第一间客房有盥洗室。” 只不过就做个推拿而已,免费劳动力,不用白不用,收留她一个晚上,还不兴收点过夜费啊? 赫胥狷立即明白了她的意思,欢呼地冲上楼,哪里还有一点儿刚才昏昏欲睡的模样? 徐静怡像是在告诫自己,又像是在埋汰赫胥狷般自言自语道:“绝对不能小瞧这家伙。” 她洗完澡出来时,赫胥狷已经乖乖坐在床上等她,神态动作像极了等待临幸的小媳妇。 “茯苓小姐!” 徐静怡惊讶于她的迅速,怀疑道:“你怎么那么快?洗干净了吗?” “洗干净了洗干净了,我洗得超干净的!”赫胥狷连忙为自己澄清,还伸出手给徐静怡检查,“指甲也剪干净了!” 赫胥猗满头黑线。 有的时候她真的不知道赫胥狷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是天然过头还是根本就是个小色胚。 第一次的时候是这样,在承爵宴会那晚是这样,现在也是这样,看起来怂怂的,但送上竿子爬得比猴子都快,特别懂得给自己争取福利。 “你只是帮我推拿。” “推拿指甲也不能太长啊!” 行,你有道理。 徐静怡不和赫胥狷争,说实话,她这两天真的还蛮累的。本来想趁着明天休息叫个推拿师回家服务,要是赫胥狷手艺真的不错,还能省了这个麻烦。 “行吧,那我要怎么样?趴在躺床上就好了吗?” “嗯嗯嗯,你先趴着,告诉我哪里不舒服,我先帮你重点护理一下。” “重点护理一下”,说得还挺像模像样的。 徐静怡身上只穿了一件睡袍,优雅地躺到了柔软的床铺上。她一躺下,身边立时微微凹陷了一块——赫胥狷跪到了她身边。 “茯苓小姐,你哪里最难受呀?” “肩膀和腰,还有小腿,都挺难受的。” 赫胥狷是个绝对的行动派,立时上了手,还用特别有推拿师风范的口吻道:“我懂我懂,现代人啊,腰和肩膀基本都有问题,像你总是穿高跟鞋,小腿负担也大,我先帮你捏捏肩膀。” “嗯……” 徐静怡下意识地答应,结果因为赫胥狷的力道,声音到了后面就变了调。 她必须得承认,赫胥狷不仅手法专业,而且非常有力道,简直是……太舒服了! 徐静怡一边享受赫胥狷的服务,一边迷迷糊糊地想。 不考虑别的,只为她这个推拿的本领,都可以把她当小白脸养起来了。 ※※※※※※※※※※※※※※※※※※※※ 然后就又半推半就地…… 影后和小马驹十九 徐静怡睁开眼的瞬间, 有种自己昨晚喝断了片,眼睛一闭一睁就天光大亮的感觉。 她下意识拉了拉被子,又连忙朝旁边一摸——身边是空的, 赫胥狷已经起床了。 “可恶……” 徐静怡再也没有办法说服自己, 没有贪图赫胥狷的肉·体了。因为稍微思考一下就能知道, 推拿之后就会有什么发展。 人是她叫进来的,澡是她让人去洗的,床是她让人上的, 这一步步简直太自然流畅,说她不是故意的都没人信。 徐静怡自己也已经无法信任自己——算一算恰好快30岁了,这难道就是她的坎吗? 先冷静下来, 不要慌,这不过是技术性调整……不对,是一回生二回熟, 驾轻就熟了为什么还要慌? 坦然一点面对,不就是…… “茯苓小姐,你醒了吗?” “啊!” 徐静怡被吓了一跳, 非常不淡定地发出了一声尖叫, 把刚探了个头的赫胥狷唬得一愣一愣。 “茯苓小姐, 你怎么了?” 赫胥狷也不探头探脑了,着急地跑进房间。徐静怡这才看到她身上穿着一条围裙, 好像是刚下完厨。 “等等我没事, 你不要靠过来, 围裙围裙!” 徐静怡很要干净, 围裙是厨房用具, 坚决抵制进入卧室。 赫胥狷反应过来立即停脚, 不好意思地连退几步。她刚才就是顾虑到这一点才没进来的, 结果一着急忘了。 “对不起,对不起……你要起床了吗?我做了早餐。” “你还会做饭?” 她就说这家伙怎么不见了呢。 “对啊,我们马术队有自己的厨房,哥哥姐姐经常自己下厨,还会教我。” 赫胥狷年少成名,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国家马术队年纪最小的成员,队员基本都是哥哥姐姐,所以叫得非常顺口。 “不过家里没什么东西,我只能用全麦面包做了点三明治,牛奶刚热好,你饿了吗?” 这句“家里”说得还真是顺口,搞清楚点,这是她的家。 “嗯,是有点饿了。”不过,也不是那么需要去纠正的事,现在还是填饱肚子更重要,“你先出去,我要洗漱了。” “哦……”赫胥狷点点头,脚下却没动,扭捏了一会儿,试探性地问道,“你需要帮忙吗?” 徐静怡要气笑了。 “我洗漱要什么帮忙?你帮我刷牙洗脸吗?” “可以呀,你昨晚不是说腰好酸,我就想……” 想你个大头鬼。 徐静怡随手拿了个枕头往赫胥狷身上扔去:“还不快给我出去!” “我走我走!” 赫胥狷这次总算知难而退,落荒而逃,在枕头砸到自己身上之前溜之大吉。 徐静怡好气好笑,一起身又忍不住咒骂赫胥狷。 大腿又酸又痛,像是要抽筋了一样,这是小马驹吗? 这明明是禽兽。 徐静怡收拾了好半天,确定这个居家状态不比出门看起来差才下楼。 都怪赫胥狷,要不是她在,自己需要这么注意形象吗? 徐静怡起了个床的时间,心里已经把赫胥狷骂了几千次。不过当看到对方站在餐桌旁一脸期待地等着她一块儿吃早餐的样子,心里那点气好像又不值一提了。 赫胥狷用冰箱里为数不多的食材做出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早餐,起码看起来还挺赏心悦目的。如果赫胥狷穿着侍应生的制服,再给她一通服务的话,也算是一种高级享受。 “茯苓小姐,你来啦!” 赫胥狷一看到她就笑,大大的眼睛能笑眯成一条缝,笑容极具感染力。 徐静怡有时候忍不住会想,只是看到自己而已,究竟有什么那么开心。 “嗯,看起来手艺不错啊。” 又会推拿又会做饭,果然是个潜力股,大小姐就是不一样。 “还好啦,”赫胥狷被夸,喜形于色,在徐静怡走到身边时帮她拉开了椅子,“就很简单嘛,你如果想吃正经一点的菜品,我待会儿可以出去买点菜,中午给你做。” 徐静怡喝了一口牛奶,而后发出了灵魂的质问。 “你不回家吗?” 学校第一次放假就出来鬼混,这小孩真的是学坏了! “呃……”赫胥狷果然显露出了几分心虚,“我可以下午回去。” 徐静怡冷笑道:“我记得没错的话,你姐姐快要办生日会了吧?你不会去帮她,想在我这偷懒。” “咳咳,没有偷懒啦,我回去会帮忙的嘛。” “得了得了,你要走赶紧走,我收留你一夜,仁至义尽了。” 虽然以吸取小年轻的精·气作为报酬,但她现在还不知道这有没有驻颜美容的效果呢。 “好嘛,但你让我先吃完早餐吧。” “那就赶紧吃。” “哦……” 赫胥狷嘟了嘟嘴,委屈地吃起了自己那份早餐。 她不明白,为什么每次第二天茯苓小姐都会这样的态度。虽然比上次直接敢自己走要好第一点,但果然还是很伤心。 骂她的话,她更喜欢在床上听。 “茯苓小姐……” 徐静怡看到赫胥狷像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心里反省了一下下,语气也柔和了一些。 “干吗?” 赫胥狷极其敏锐,立时发现了她的心软,眼睛放光。 “我之后还可以来……来给你做早餐和推拿吗?” 赫胥狷说得很正经,但徐静怡从中听出了非常狡猾的不正经。看着赫胥狷期待的目光,徐静怡忍不住又在心底骂了一句。 小色狼。 “看你表现。” 虽然发生了第二次意外,但既然是试用期,试用一下合不合适、顺不顺手、可不可以长期试用也是很正常的。 这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态通过各种语言、肢体和态度的表现,被赫胥狷准确接收到,导致接下来的三个月里,这样的场景反复上演。 她参加赫胥猗的生日会,赫胥狷要送她回家,赫胥狷期末考试得了第一,要找她一块儿庆祝。反正不管有没有事,赫胥狷总能找出借口来徐静怡这留宿,而徐静怡……也没怎么拒绝就是了。 反正……不是在试用期里吗? 试用期还真是个便利的设定,祝惜辞和宋锦绣究竟是什么天才? 只不过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赫胥狷在寒假期间频繁在外留宿,赫胥猗就算再怎么迟钝也察觉到了不对。 而且,赫胥狷几个月间惊人的变化——看起更成熟、更有女人味,开始颠覆她心中的那个妹妹的形象,她很自然地开始往这方面思考。 “狷狷是不是恋爱了?” 不止是她,就连宋文慧也感觉到了,在小女儿再一次打电话说晚上不回来的时候,不无担忧地向女儿和侄女求证。 赫胥猗一直没找到机会询问,只能先安抚母亲。 “狷狷都二十了,谈恋爱也很正常。” “话是这么说,可留宿是不是太早了些……” “哎呀姑姑,别这么古板嘛,只要不闹出人命,婚前多磨合磨合没有坏处。你看狷狷最近变化多大啊?她从小就懂事,我们还是别太干涉她了。” 宋文慧叹了口气:“我不是老古板,也不是势利眼,狷狷要真的恋爱了,完全可以和我们说嘛,还可以带回家让我们见见。她遮遮掩掩的,我怕她被骗了。你也知道,狷狷从小就单纯,而且万一没做好保护措施……她还那么小呢。” “嗨,姑啊,对方没准是个女的呢,那不就不用担心了嘛。” 宋文慧无奈地戳了戳宋锦绣的额头:“都是女孩子一样可以骗感情……你们难道一直没从她口里听说什么吗?会不会是大学同学啊?” “妈妈,光猜也猜不出结果,等有空我会问问狷狷的。” “那就好,你可要好好劝劝她,不要让她被人骗了。” “我知道。” 宋锦绣觉得两人真是大题小做,不就是谈个恋爱吗?需要这么紧张吗? 不过,她对这样的八卦最感兴趣了,连忙为姑姑妹妹出谋划策。 “说起来,狷狷不是和茯苓关系很好吗?没准恋爱这种事对我们不好开口,但会向她这样的知心大姐姐倾诉呢?” “静怡?”赫胥猗也认识不少赫胥狷的朋友,只不过跑去问她们实在是有些做过头了,就是不知道宋锦绣为什么会提起徐静怡,“为什么是她?” 宋锦绣莫名其妙地道:“什么为什么?” “啊,就是……” 就是狷狷虽然和静怡关系不错,但还有从小一起长大的闺蜜,马术队很亲密的姐姐,哪一个不比徐静怡认识得久呢?宋锦绣也不是不认识她们,为什么会想到徐静怡? 赫胥猗是这样想的,但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宋锦绣却突然意会到了她的意思,神情慢慢变得古怪起来。 “说起来,狷狷之前有段时间对我和惜辞的事很感兴趣,而且她时不时就提到徐静怡,我大概下意识的……” 宋文慧听着听着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小心翼翼地问道:“茯苓……徐小姐多大了?她有对象了吗?” 宋文慧见过徐静怡,刚开始因为外面传的那些八卦也稍有一些芥蒂,但后来通过女儿知道了她的为人,对这位影后还挺有好感的。 可是……她从没想过要当影后的岳母啊。 ※※※※※※※※※※※※※※※※※※※※ 那就当婆婆吧。 影后翻车实录,玩弄小鲜肉可是要遭反噬的。 影后和小马驹二十 赫胥猗在此之前从没往这方面考虑过,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她对徐静怡喜欢尹如琢这个印象太深太深。而赫胥狷对他人向来热情,和谁都能交上朋友, 对偶像再怎么热心都可以理解——当然,喜欢上偶像更好理解! 赫胥猗直到今天才发现这个盲点,虽然只是一种猜测,但她越是思考越是觉得……很有可能。 她原本想找个好点的时机和妹妹好好谈一谈,没想到年初参加尹如琢生日会的路上却出了车祸。 由于情况复杂, 尹家、赫胥家以及祝家都进入了全面警戒的状态,包括徐静怡身边也被派驻了保镖。 赫胥狷的寒假延期到了大选公布后, 可是因两人身边都有保镖,不管如何担心她都不能去找徐静怡。 赫胥狷知道, 姐姐发生意外后,尹如琢就住回到了两人曾经的家,表姐也已经再次和祝惜辞同居。 虽然有潜在的危险,但她们身边都有爱人陪伴,光光是这一点就让她无比羡慕。 茯苓小姐这段时间有一部即将开拍的电影, 前期准备过程中,她必须要参加一些会议, 甚至出远门。即便有保镖跟着, 这样的行程依然充满了危险。 好几次, 赫胥狷都想不管不顾地跑去找徐静怡, 想大声告诉妈妈和姐姐,她喜欢徐静怡, 想在这个时候陪在她身边。 在车祸中受伤的司机是赫胥家的老员工, 赫胥狷和赫胥猗一起去看望过对方。司机躺在重症病房中的模样惨不忍睹, 让赫胥狷难过的同时也留下了深刻的阴影。 人的生命太过脆弱, 任何猝不及防的意外都可能夺走一条鲜活的生命。 开始,她最担心的当然是姐姐赫胥猗,因为她亲身经历了这场事故。 然而当知道对方的目标很可能不止是姐姐一人时,当知道徐静怡也是受威胁的目标,当知道尹如琢开始陪在姐姐身边时,她的注意与担忧无法遏制地转移到了徐静怡的身上。 她不难理解,当初那么决绝的如琢姐姐为什么会在发生这样的事后选择陪在姐姐身边。 在爱人面对凶险恶意时,谁又不希望能陪伴在她身边呢? 姐姐、表姐、妈妈包括她,遇到这种事可以和喜欢的人或者和家人在一起,可是茯苓小姐只能独自面对。 赫胥狷因此心痛不已。 这种念头在一天天的煎熬中愈演愈烈,她的情绪也出现了明显的波动。 宋文慧毕竟是做母亲的,看着原本开朗的女儿现在天天皱着眉,捧着手机不放,马场都去得少了,慢慢就回过味来。 她决定开诚布公地和女儿好好谈一次。 “妈妈……”赫胥狷还从未见过母亲如此严肃的表情,紧张道,“你说有正事和我说,是、是什么正事啊?” “我看你最近很焦虑,你是不是有事瞒着妈妈?” 赫胥狷从不擅长说谎,别人不问也就算了,一旦面对亲人的盘问,她根本编造不出什么谎言,只能闷着头沉默。 虽然可以说是因为担心姐姐,但她不想这样卑鄙。 宋文慧叹了口气:“狷狷,妈妈问你,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赫胥狷身体一震,没有否认。 宋文慧又继续问道:“这个人妈妈是不是也认识?” “妈妈,你就别问了……” “妈妈又不是要反对,为什么不能问?你要是开开心心的,妈妈也不会管,可你现在整天坐立难安,妈妈难道不应该担心你吗?” 赫胥狷面露羞愧:“对不起。” “你担心喜欢的人,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妈妈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光担忧却不行动呢?” “我、我不行,妈妈,其实人家还没答应我的追求。我答应过她不会让别人知道的,你就别逼我了……” 还是自己女儿追的人家,宋文慧对心中的猜测更加坚定了。 她脸色一沉,佯装生气道:“就算还没答应,为什么就不能让别人知道?茯苓小姐是怕妈妈反对,还是觉得你配不上她?” 赫胥狷猛然抬头,大惊失色,结结巴巴地道:“妈、妈妈你、你是怎么知道的?” 傻孩子,这不就都被套出来了吗? 宋文慧一直十分温和,因为体弱又有个强势能干的长女,难免给人软弱的印象。但她毕竟大家出身,母亲对女儿又有天然的了解,加上赫胥狷性子单纯,一来二去就被母亲下了套。 “不止我知道,你姐姐、表姐……我估计如琢也都知道,只有你这个傻孩子看不出来。既然大家都知道了,你还遮遮掩掩做什么?茯苓对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如果她只是和你玩玩,那妈妈是不会答应你继续追求她的。” “不是不是,茯苓小姐不是在玩弄我,我们只是……只是还在磨合阶段。”赫胥狷又是羞涩又是别扭,她从来不知道,和母亲谈自己喜欢的人会那么还让人害羞,“你也知道我们的关系有点复杂,而且我也还太年轻,万一……我是说万一不合适,到时候大家都会尴尬。茯苓小姐是担忧这一点,所以才说暂时保密的!” “这是她说的,还是你自己想的?” 赫胥狷嘟了嘟嘴:“是我自己想的……但茯苓小姐一定是因为这个,我知道的。” “好吧,就算你说得对,那现在的情况是我们都知道了,这也就不足以成为你俩隐瞒的借口了。你不是担心她吗?把她叫到庄园里来住几天。” 父母一旦遇到儿女的终身大事问题,再软弱也会变得强势。加上宋文慧当初在大女儿的事上没帮上一点儿忙,后悔了好多年,现在渐渐开始转变自己的性格了。 赫胥狷没见过这样的母亲,不禁张大嘴一脸震惊。 “妈妈,这样会不会……万一茯苓小姐不开心,觉得我没遵守承诺,那我们……” 宋文慧扶额叹息:她两个女儿,大女儿是太有主意,这小女儿是太单纯,真不知道是怎么生的。 “没瞒住又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如果她就因为这件事彻底拒绝你,我觉得也很好。如果她愿意听解释,你把她带回家,妈妈解释给她听。”宋文慧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狷狷,我知道你很担心她,猗猗也说茯苓小姐可能是目标之一。她一个人住,赫胥庄园怎么都更加安全。妈妈是很欣赏茯苓小姐的,你俩又有什么好担忧的呢?这次如果顺利,你以后再去找她就不用偷偷摸摸了,难道不好吗?” 这些话正说中了赫胥狷的心事,这段日子以来的担忧与烦闷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她最终正色地点了头:“……好,妈妈,我现在就去找茯苓小姐!” 徐静怡已经快十天没见赫胥狷了,这是在对方放了寒假后最长的一次记录。原本因为大选,学生的寒假都延迟了一些,她还以为自己要被对方多“烦”几天。 没想到天有不测风云,突发的事件完全打乱了她的计划。 每次见到赫胥狷,她都要埋汰对方几句来彰显自己立场坚定。没想到只是几天不见,她竟然会这么想赫胥狷,明明之前在学校,只能一周打一次电话,她也没觉得怎么样,怎么短短几个月,事情就完全变了呢? 徐静怡最近尽量减少了外出的次数,所以有了更多的时间在家无聊。她和赫胥狷依然保持着联系,只是这种联系已经越来越难满足她的需求。 究竟是赫胥狷太有魅力,还是她太饥·渴了呢? 话说回来,像现在这种掩耳盗铃的试用期真的还有必要吗?尹如琢其实已经心知肚明,她想不变得复杂也已经不可能。 退一万步说,赫胥狷如果真的新鲜劲过去,结束和她的关系,那和分手也没差别了,只是有没有过“女朋友”这个名分的差别,难道真的有那么重要吗? 徐静怡在家天天想的都是这些,越想越是动摇。 或许……有些事也没必要那么执着,就算天下皆知,她最多被人说老牛吃嫩草。而且,当初不是有那么多人萌她和赫胥狷的CP吗? 还有那些嫉妒她的人一定会因此更加嫉妒她的,这多美啊! 她一直都是很自私的人,如果真的对赫胥狷有好感,为什么一定要把她往外推呢? 按以前一样,极力去争取不就好了吗? 让赫胥狷没办法离开她,死心塌地喜欢她,那不好吗? 随着无法见到赫胥狷的天数增加,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在徐静怡的心里越来越强烈。但她心里也清楚,这不是好不好的问题,而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做到的问题。所以她才会一直这样别扭,患得患失,想要拒人千里之外。 像尹如琢那样一直拒绝她,两人或许还能做朋友,可一旦套上“爱过”这个词,将来大概率都只能形同陌路了。 徐静怡一个人想得头秃,再看手机,发现赫胥狷已经有十几分钟没回复她的消息了。 近来形式严峻,她无法再顾面子问题,又给赫胥狷发了几条信息,想要确定她是否安全。 但一直秒回的人这次依然没有回复她,徐静怡等着等着不禁有些慌了。赫胥猗已经出过意外,如果是针对赫胥家的行动,那赫胥狷也很危险。 她一想到这个可能,一边拨出赫胥狷的号码,一边急急朝外走去。 尹如琢给她派了保镖,赫胥狷身边也有,他们之间肯定有联系。万一这个电话没打通,她就让保镖去联系。 徐静怡头皮发紧,一边努力说服自己不要胡思乱想,一边却连仪容也来不及收拾就准备出门。 然而,就在她的手握住门把的时候,电话突然接通了。对面传来了赫胥狷慌慌张张的声音,连声道歉着:“茯苓小姐,对不起对不起,我有些着急,所以没来得及看手机。” 徐静怡那颗不安定的心突然就有了着落,因为松了口气,眼眶竟然一时发起了酸。 “你有什么急事那么急?” 她的声音有点大,还有一点儿哽咽,不过对方似乎没有察觉到。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在你门口,你能开开门吗?” 徐静怡一愣,连忙冲着猫眼往外看去,果然看到握着手机的赫胥狷站在门外,身后还跟着两位保镖。 赫胥狷的急事是来找她? 这家伙是疯了吗?保镖都还在! 徐静怡一边气恼地想着,一边已经急急忙忙地开了门。 “茯苓小姐!”赫胥狷看到她连忙挂了电话,紧张道,“我、我有事想对你说!” 徐静怡鼻子还酸着,一把把她拉进了门。 “你这家伙,不是手机不离手的吗?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赫胥狷没预料到徐静怡的态度,不可思议地望着她。保镖刚才就站在她身后,茯苓小姐不怕被他们发现吗? 她再仔细一看,发现徐静怡的眼角有些微微发红,气恼中带着几分慌乱。她意识到对方是在担心她,心情不可抑制地高扬起来,一个箭步上前把徐静怡紧紧抱在了怀里。 “对不起,我、我刚才很混乱很担心,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那件事,所以忘了看手机了。” 徐静怡被有力的手臂和温暖的怀抱包裹,剩下的一丝惊慌也终于完全消散。 “有什么事不能在电话说?” 她的声音仍透着怒意,身体却很诚实,任由赫胥狷拥抱着。 “这……我还是觉得应该当面和你说,这样你生气了可以拿我出气,不用自己生闷气,然后不理我。” 徐静怡一听这话就要气死了! 还没说就肯定她会生气,那能有什么好事? “所以到底是什么事?” 赫胥狷有点儿紧张,像是怕徐静怡逃开一样又抱紧了一些。 “那个……我说了,你再生气也要听我的解释好不好?” 徐静怡无语:“你到底说不说?” “哎呀,我说我说……就是、就是我妈妈今天找我谈话,她、她知道了我们的事,不止她知道了,我姐姐也知道了。她还说现在情况不大好,让我带你回赫胥庄园,免得两边担心。” 赫胥狷说完就紧张地等着徐静怡的反应,没想到怀里的人半天没有动静。 她更慌了,连忙解释:“真的不是我说的,我不知道妈妈是怎么发现的。但是……但是她说很喜欢你,说想让我带你回去见见她,你……你愿意吗?” 徐静怡依然没吭声。 赫胥狷的慌乱已经变成了失落和伤心,语气也低落了下来:“那个……你不愿意也没关系,能不能不要和我分……我是说不要因此结束我的试用期?” 徐静怡半晌才慢慢问道:“……你妈妈让你带我见她?” “嗯。” “她没说其他的?” 两个女儿都和大了那么多的女人在一起,宋夫人难道就不觉得心累吗? 赫胥狷想起母亲的话,觉得有些话还是不说为好。 “她……她没说什么啊,就是告诉我,她不反对我们,说想见见你,请你去庄园住几天。” “哦?”徐静怡抬头看向赫胥狷,脸上是十分“和蔼可亲”的笑容,“没说,如果我们因此分手也挺好的吗?” 赫胥狷惊呆了:“你怎么知道?” 徐静怡翻了个白眼:因为你“笨”啊。 一下就被套了口风,能瞒那么久才更不可思议。 “我会算啊。” 赫胥狷紧张道:“我、我妈妈虽然说了这些话,但她不是不喜欢你,她只是怕我……茯苓小姐,你跟我回去吧,现在一个人住在这里我也不放心。” 徐静怡深深叹了口气。 如果是之前,她或许会犹豫考虑很久,只是经过了这段时间的考验,她发现承认这段关系或许更加轻松。 “茯苓小姐……” 赫胥狷听到这一声深深的叹气,心都凉了,立时泪眼汪汪。 徐静怡看到她的泪水,好气好笑又没奈何——她根本就是被赫胥狷的眼泪攻势淹没的。 “行吧,赫胥庄园享负盛名,我从来没住过呢,就趁这个机会去看看吧。” 赫胥狷眼泪掉到一半,剧情突然峰回路转,一愣之后就是狂喜。 她激动得把徐静怡抱起来,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吗?茯苓小姐,你愿意跟我回去?啊,试用期……那我的试用期是不是可以结束了?” 真是会得寸进尺呢。 徐静怡被赫胥狷抱起悬空,干脆双手环住了她的脖子,灿烂笑道:“当然……要看你的表现咯。” 在宋夫人眼皮子底下吃她女儿,想想还是挺有负罪感的,不如先吃完再回去吧。 小马驹已经不是过去的小马驹,立即接收到了讯号,毫不犹豫地抱着她朝楼上走去。 “我会努力的!” ※※※※※※※※※※※※※※※※※※※※ 副CP都结束在见家长之前吧,最后还有一章关于王女姐妹的番外。本来是想说里面的姐妹关系都写一写的,后来发现其他人姐妹关系正文和各自的番外都表现得很明确,就算了。 囚鸟 沈融竹也曾有过梦想,那时母亲还很温柔,父亲还很慈爱,兄长虽然淘气但对她照顾有加,还有一个未出世的妹妹。 她出身九诸王室,身份矜贵,没有继承大统的重担,可以去追求自己的梦想。 她的梦想……她难以忘怀曾与家人一起看过的那片星海,难以忘记那些看起来遥远却一直俯视着人间的星辰。 这原本只是一个孩子的异想天开,却深深种在了她的脑海中。 所以后来,当一切美好和谐的假象分崩离析之后,当所有的柔情温暖消散之后,当现实展现出它残酷的爪牙之后,唯有这一个梦想让她能够逃离现实。 她在国际大学选择的是天体物理专业,两年后回国进入九诸军校就读飞行器环境与生命保障工程专业。她成为了一名空军,并且开始参与宇航员的选拔,用最短的时间取得了资格。 只要哥哥继承了王位,她将排到第五顺位继承人之后。那时,她就可以抛下一切飞上太空。 她以为,母亲死后自己切实地朝目标前进,然而继承了母亲遗志的妹妹终究还是把她送上了这个位置。 继承王位意味着,她永远不可能实现这个梦想了。 “姐姐,你又来看我啦!” 沈融雪从楼梯上飞奔而下,乳燕投怀般扑进了沈融竹的怀中。 沈融竹摸了摸她的头发,关心道:“医生说你最近食欲不佳,怎么了,是生病了吗?” 沈融雪把头埋在沈融竹的怀中,胡乱地摇了摇。 “嗯~没有,最近天热,我吃不下而已。” “那就好……你刚才在做什么?又在玩新游戏吗?” “没有,看了会儿电视剧,你想玩游戏吗?我们一起玩吧。” “好。” 为了维护王室声誉,军方最终选择推赵航顶罪,并且从此限制了沈融雪的人身自由。没有国王和军方两边的许可,她的活动区域仅限于这个别庄。 这样宽容的处置当然不是没有代价的,父亲和她最终都接受了军方的条件——二王女沈融竹成为了王位第一顺位继承人。 至此,沈融竹终于彻底理解了妹妹的所作所为。不管她的行动成功与否,她的这个目的最终都会达成。 两人玩着游戏,沈融竹突然轻声道:“融雪,哥哥说想来看看你。” 沈融雪的动作微微一顿,原本开心的表情霎时消失不见。 “哥哥?姐姐你是不是忘了,我们没有哥哥。” “他毕竟也是爸爸的儿子。” 沈融雪冷笑道:“爸爸?你是说那个杀人凶手?哥哥?你是指那个冒名顶替的私生子?姐姐,你难道就不会不甘心吗?你难道忘记妈妈知道真相时的痛苦了吗?爸爸杀了我们的哥哥,就是为了让那名私生子鸠占鹊巢,你为什么现在还要帮他们说话!” “融雪,究竟要我说几次,妈妈的长子一出生就是死胎,哥哥之前也不知道这件事。” “啊,啊!姐姐,你明明那么优秀,为什么要那么天真!这都是父亲骗你的谎言!为了让那个私生子继承王位,他什么都干得出来!” 美丽高雅的三王女,此刻展现出的却是如同疯子一般歇斯底里的神态。 沈融竹疲惫地揉了揉眉心,决定把这个话题揭过。 “你不想见我就去拒绝他,我不会强迫你的。” 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如妹妹所愿,妹妹对往事多少会有所释怀。 “姐姐,姐姐!”沈融雪似乎是看出了沈融竹的些微不耐,扔了手中的游戏手柄,苦着脸往她怀里钻,“姐姐,你不要再理那个私生子了好不好?不止不要让他见我,你也不要再见他了。他根本不是我们的哥哥,我们的亲人只有彼此。” 沈融竹轻轻抚摸着沈融雪的发丝,叹气道:“这是他最后一次来燕京了,等爸爸退位,他们会一起去国外。” 沈融雪突然愣住了。 “以后……就真的只有我们了。” 沈融竹能够理解母亲的愤怒,却无法赞同她的做法。 父亲的错在于明明有爱的人,却因为身份悬殊而没有勇气对抗世俗,听从爷爷的安排娶了母亲。他的错在于明明已经和母亲结婚,却以情难自禁之名与那名侍女发生关系。他的错在于没有告知母亲长子已经死去的真相,而是用哥哥顶替了他的身份。 父亲的软弱与自私固然是一切悲剧的源头,但她并不认为哥哥在此之中有什么错误。 只是,感情与理性总是难以分割的,她夹杂在其中也无法抉择。她最后选择了逃避,选择了离开,选择不参与所有的恩怨情仇与权力争斗。 可正是因为如此,母亲把一切怨念和仇恨都灌输到了还小的妹妹脑中,然后引发了现在的悲剧。 如果说,曾经的错误是父亲造成的,那么现在的错误就是她的罪过。 要不是她想独善其身,或许很多悲剧都不会发生了。 “姐姐,你说的是真的吗?” 沈融雪似乎想笑,然而沈融竹从她的脸上只看到了悲伤。 沈融竹对这个妹妹愧疚且心疼,即便她做了很多错事,沈融竹也无法抛下她不管。 母亲去世后,是她不够关心妹妹,妹妹的错就是她的错。 “嗯,所以融雪……我们以后都要好好的。” 沈融雪乖乖地趴在沈融竹的怀里,用力地点了点头。 沈融竹抱紧妹妹,心中却一阵刺痛。 为了保住沈融雪,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只是,这其中差点牺牲了其他人,让她至今于心不安。 当初为了把这些人一网打尽,军方需要同时放出多个诱饵和钉子。想要让假扮宋锦绣的特工以及支援部队到位,就必须要以赫胥猗当诱饵稳定住对方。 她以半胁迫半欺骗的方式让尹如琢帮忙,提供了虚假的情报来保证赫胥猗的人身安全,导致赫胥猗以身涉险,差点丧命。 尹如琢因为这件事差点与她翻脸,直到今天两人的关系都没缓和。 沈融竹并不为此骄傲,却也无法后悔。为了阻止事态的进一步扩大,为了尽量减少妹妹所犯错误的影响,她必须要有所取舍。 至于其他,她只能今后慢慢弥补了。 姐妹俩吃完午餐,又一起看了一部电影,沈融雪到了后面已经开始昏昏欲睡。 “融雪,困了的话就去睡吧。” 沈融雪靠在姐姐怀中,迷迷糊糊地道:“可是姐姐好不容易来看我,我不想一醒来就见不到你……” 沈融竹爱怜地摸了摸她的头顶。 “没关系,我会陪着你,等你醒过来的。” “那姐姐和我一起睡吧,就像小时候一样,”沈融雪抱住姐姐的肩头,撒娇道,“你抱我去床上,我们一起睡午觉。” “都那么大了还爱撒娇。” 沈融竹口中叹息,却还是将妹妹稳稳地抱了起来。 沈融雪眯着眼靠在她怀里,脸上露出了幸福的笑容。 “只有在姐姐这里才撒娇。” 沈融竹抱着妹妹回卧室休息,如同答应过妹妹的一样,躺到了她身边。 沈融雪像幼崽寻找母亲一般,一个劲地往沈融竹的怀里钻,沈融竹只能搂着她,轻轻地拍着她的背。 “姐姐……” 沈融雪似乎困极,却还是锲而不舍地呼唤着姐姐。 “怎么了?” “对不起……” “你该道歉的人不是我,”沈融竹无奈地叹了口气,如同爱怜小女孩一般抚摸着她的长发,“我是你姐姐,就算你真的对我犯下错误,我也可以无条件地原谅你。只是,我希望你知道,在这些事件中,你伤害了太多其他人,所以必须接受现在的处罚。” 沈融雪乖乖地“嗯”了一声,又说:“可是,我现在很幸福,姐姐在身边一点儿也不像是惩罚。” 沈融竹无奈道:“除了你,其他人可没那么好运。” 军方这一次下了重手,除了代表国家体面的王室,其余一律没有网开一面。 沈融雪“痴痴”笑了几声,含糊的声音甚至透出一丝奶气。 “他们是活该,谁让他们人心不足蛇吞象?姐姐,我和你说,他们还有人对你出言不逊呢,我都记下了……” “好好。” “姐姐,你不要生我的气……” “我已经不气了。” “……我和赵舫结婚不是为了气你。” “我知道。” “姐姐……” “嗯?” “你以后要常来看我。” “有时间我一定来。” 沈融雪似是终于安心,声音渐次地低了下去。 “姐姐,我最喜欢、最喜欢你了……” “……我知道。” 看到妹妹终于熟睡,沈融竹也慢慢闭上了眼。 她久违地梦到了好多年前的往事,又似乎并非往事。 梦里有慈爱的父亲,温柔的母亲,还有……已经长大成人的她、哥哥和融雪。他们一家人和乐融融地在一起,观看着那一片一望无垠的星海。 那里有她的梦想,她承诺,要给自己的小妹妹摘一颗最亮的星。 啊,可是…… 无论是她还是融雪,最终都折断了翅膀,被关在了这名为权力、欲·望和荣誉的殿堂。 她们是两只囚鸟,幸好还有彼此。 作者有话要说:虽然二殿下在梦想方面真的很惨,不过就如最后一句所说,幸好两人还有彼此吧。至于病娇妹妹,不值得同情,但可以根据喜好适当怜爱一下。 本文到这里就全部结束啦,新文胭脂错已经连载一段时间了,4月1日会入V,古代种田文,喜欢的可以捧捧场!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