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她的小甜美》 作者:鹿随 文案: 外人都传贺氏那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小贺总虽桃花旺盛,却不懂怜香惜玉,从不多看其他女人一眼。 后来,贺幼霆去幼儿园接外甥女,发现那个看似软萌的钢琴老师,竟然是多年前曾经把他欺负到桌子底下的恶霸小学女同桌。 那天起,他的日常生活就从夜店酒吧ktv,变成幼儿园大门口,幼儿园教室门口,幼儿园老师家门口。 直到有天那姑娘忍无可忍:你能离我远一点吗?网上的人都说我勾搭你。 贺幼霆听了,默默宽衣解带,淡淡道—— 那就来吧,别白背锅。 之后的无数个夜晚,郁星禾终于领悟到什么叫“雷厉风行”,“说一不二”,那真是叫人——“翻来覆去”,“夜不能寐”。 * 尝过你的味道,才知往昔皆是光阴虚度。 【傲娇易哄 x 软萌甜美】 he,甜。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天之骄子 业界精英 甜文 主角:贺幼霆,郁星禾 ┃ 配角:贺思龄,秦浩 ┃ 其它: 第1章 十月,炎热的夏天还留个小尾巴,留恋着不肯离开。 但秋风似乎等不及了,挤着缝隙往里钻,早晚已经能感受到丝丝凉意。 星启幼儿园还有半个小时放学。 院子里自由活动的小朋友像小雀儿一样,叽叽喳喳,欢跳笑闹。 大概人生中最无忧无虑的阶段就是现在了。 不多时,幼儿园门口出现一个年轻男人,眉眼英气,轮廓硬朗,一身灰色风衣衬得他身姿挺拔。 他目光扫过园中,在找什么人。 东南角的七彩滑梯上,“呲溜”滑下一个小姑娘,重心不稳,落地直接一个大前趴,她也不哭,拍拍屁股站起来,视线往前一瞄,见了鬼一样,缩着身子就想溜。 可已经晚了,贺幼霆叫她:“小米。” 小米一震,颤颤巍巍转回来,几步路走的拖拖拉拉,不情不愿,“舅舅。” 小米天生自来卷,眼珠又黑又亮跟洋娃娃一样,“我妈呢?” “你妈有事去外地了,让我来接你。今天你想去我那,还是太姥爷那。” 小米脱口而出,“太姥爷!” 太明显了,她有点心虚,磕磕绊绊地解释:“我想太姥爷了。” 贺幼霆半蹲下,早把她看透,屈指扣了下她脑门,“去太姥爷家,也得画画。” 小米撅噘嘴:“我不喜欢画画。” “跟你妈说去。” 院里有陌生人,楼里很快出来一年轻女人,走到他们身边,“先生,请问您是?” 视线往下,看到他身侧的小米,恍然大悟,“您是汤梓馨的爸爸?之前一直是她妈妈跟我们沟通,从没见过您。” 小米大名汤梓馨,一个典型的10后名字。 贺幼霆解释,“我是她舅舅。” 小米乖乖巧巧地叫人:“秦月老师。” 秦月笑眯眯地弯下腰,摸了摸小米的卷毛:“去玩吧。” 小米没敢动,仰头先看贺幼霆。 直到贺幼霆点了头,她才如获大赦一般跑开了。 秦月说:“您来得有点早,还有一会才放学,老师还有事要交代。” 贺幼霆点头,“没事,我等一会。” 秦月将他请进楼,带到大厅的休息区,贺幼霆道了声谢。 秦月已经走到楼梯口,又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怎么,总觉得他挺眼熟,可能在哪里见过。 他等了一会,用手机处理了几封工作邮件,没一会大厅喧闹的声音似乎小了些,小朋友都被老师叫过去,大概在布置什么任务。 周围安静下来,其他声音就愈发清晰。 不远处有琴声传出,是一部电影的主题曲,《我就要和你在一起》,轻快俏皮的琴音,听起来舒心舒肺。 贺幼霆靠在花花绿绿的塑料椅背上阖眼听了一会,琴声忽然停了,过了十几秒,换了那首著名的钢琴曲《梦中的婚礼》。 大概是一首所有人都听过,但外行人多数叫不出名字的曲子。 贺幼霆也是外行人,但他知道这首曲子。 记忆中有一个女孩,她也喜欢弹这首曲子。 贺幼霆起身,寻着声音走向走廊的尽头。 琴房的门半掩,落日余晖中,有个格裙子姑娘坐在长凳一侧,背对门口,阳光打在身上,为她镀了一层柔软的金色。 她手指轻盈跳跃,音符从指缝中流淌出来,与夕阳交叠共舞。偶尔侧过脸,挺翘的鼻尖与红润的唇形成一道极美的曲线,颈边毛茸茸的碎发更添温柔。 贺幼霆目不转睛地看着那个姑娘,直到姑娘觉出身后有人,琴声消失。 她转过身,看到门口的贺幼霆。 那一秒,贺幼霆心口微跳,下意识收紧拳头。 眼前的姑娘眉眼清秀,皮肤白皙,轮廓熟悉又陌生,仿佛一下将他拉到隐藏在心底的那些封尘许久的回忆里。 很多年前,有个凶巴巴的小姑娘,每天凶他吼他,却在别人欺负他时挥舞着小小的拳头挡在他前面。 她逼着他叫她:老大。 她不小心弄伤他手,要去买药,让他等她。 他等了。 她却再也没回来。 “您好,”郁星禾走过来,“请问您有什么事?” 思绪被拉回,姑娘已到他眼前,他盯着她看了一会,想确认,又怕认错,犹豫一下,他试探:“我是贺幼霆。” 他注视她的眼神,想从中捉取一丝波动。 郁星禾愣了一下,脸上写满疑惑,明显没懂眼前的男人为什么忽然自报姓名。 外头有人叫她,她应了一声,忙回去取了琴谱,又拿了琴房的钥匙,走到门口,她有点抱歉:“不好意思,琴房不能随便进。” 贺幼霆目光在她脸上流转,几秒后,他闪身让到一旁,看着她锁门,转身,步履从容,一直走到看不见的地方。 认错了吗。 小米背着小书包,颠颠颠跑过来,“舅舅,可以走啦。” 回贺宅的路上,贺幼霆开车,身后儿童安全座椅上,小米扭着身子,趴在玻璃上哈气玩。 贺幼霆透过后视镜看她一眼,“小米。” 小米顿时精神紧绷,“啊?” “你之前是不是提过,你们新来了个钢琴老师。” 小米松口气,“是啊。” “她叫什么名字?” 小米说:“星禾老师。” 贺幼霆捏紧方向盘:“什么?” “星是满天小星星的星,禾是绿绿小禾苗的禾。”小米学着郁星禾介绍自己的话,奶声奶气。 贺宅。 晚饭已经准备好,贺幼霆问家里阿姨:“爷爷呢?” 周姨说:“在楼上打电话,让你们先吃。” 小米听了,洗了手跳上餐桌,自己给自己拌饭。 对于吃东西这件事,她从来不含糊。 贺幼霆心不在焉,一碗饭很快下肚,草草了事,瞥了眼对面,小米正用筷子往出挑洋葱。 “小米,不许挑食。” 小米鼻子一皱,又不敢不听他的话,讪讪地放回去,“我不爱吃洋葱。” 贺幼霆看了眼小米,忽然说:“我明天送你上学。” “……”小米张了张嘴。 不吃洋葱而已,需要这么严重的惩罚吗? 贺幼霆的姐姐贺思龄宠女儿,丈夫又常年在深圳分部驻扎,于是他这个严厉舅舅成了小米唯一惧怕的对象。 单独在一起五分钟就会窒息的那种。 周姨腾腾腾从楼上跑下来,直奔贺幼霆,“老先生让你去书房,”她压低了声音,“小心点,好像有事,语气不大好。” 贺幼霆似乎早料到一样,上楼前嘱咐周姨:“一会小米吃完饭,先让她去画画。” 周姨答应着,看着他的背影,为他捏把汗。 贺幼霆上楼不到半分钟,书房里“啪”的一声,不知什么东西摔到地上,老爷子一嗓子吼的中气十足,声音清晰地传到楼下,“你干的好事!” 小米吓得一哆嗦,好久没见太姥爷动怒了,阿姨赶紧捂她耳朵:“快吃,吃完我们回房。” 贺老太爷的书房里,几本厚厚的硬皮书散落一地,贺幼霆侧脸两道划痕,已经泛红,有淡淡的血迹渗出来,显然是被地上的东西砸出来的。 贺季常一见他那副不服不忿的样子就来气,一手捂着胸口,一手指着他,“我还指望你今后能扛起贺家的重担,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 “踹人椅子,你就痛快了?我把网站交给你,是让你好好学做生意,不是让你当流氓痞子!” 贺幼霆两手背在身后,目光不闪不避,“他打了我的产品经理。” 贺季常一愣,明显没料到这茬,瞪了他一会,语气稍缓和了一些,“那你就打回去?这是生意场,开什么玩笑!你以为贺家走到今天,是靠流氓打架打出来的?你念书时那些臭毛病少给我往公司带。” “我没打他,就警告一下,别动我人。” “少给我顶嘴。” 贺幼霆没再说话。 外人面前,他是混不吝的小贺总,黑的白的到他这都不好使,什么都不惧,唯有贺老太爷这里,他能稍微收敛些。 老爷子背过手来回踱了几步,从那张宝贝了几十年的古董桌后头绕出来,屈指在桌上轻轻敲击两下,抬眉说,“你去道歉。” “我不去。”拒绝的干脆利落。 贺季常拿这个死犟的长房长孙一点办法都没有,贺幼霆不等他开口,弯腰把地上的书捡起来,拇指细细擦掉沾染的灰尘,整整齐齐摆在桌角。 “爷爷,您把网站交给我,就要完全信任我,那样的合作伙伴我不需要,该赔偿赔偿,该撤协议撤协议,损失我会想办法弥补,但我不会道歉。” 贺老爷子气的没话。 书房正东墙的古董挂钟滴答作响,爷孙俩谁也不看谁,房间气氛能结冰。 贺幼霆看了眼时间,“我得走了,您记得吃饭。” 回到自己家,已经是晚上九点。 贺幼霆进门就脱了外套,车钥匙往玄关柜子上一甩,直接进了浴室。 没一会,里面传出哗哗的水声。 浴室门没有关严,一条细窄缝隙中不断涌出温热的蒸汽。 贺幼霆挤了点男士洗面奶,随便往脸上搓两下,侧脸隐隐地疼,才发现脸上的伤痕。 他有点无奈,老爷子真下得去手。 十分钟冲完澡。他随意抽了条浴巾围在腰上,身上热气腾腾,水珠从结实宽挺的胸膛一路滑下,融进软绵绵的浴巾里。 打开冰箱拎出罐啤酒,一口气消灭一大半。扭头就看到书房里灯还亮着,大概是昨天就忘了关。 他走过去,两手撑在桌子上,头低下,闭起眼睛。 脑子里全是郁星禾今天那个陌生的眼神。 头发上的水珠滴到桌子上,啪嗒一声。 他睁开眼睛,拉开抽屉,找到一本老旧的笔记本,从里面翻出一张泛黄的照片。 照片上,一个长相清秀,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正用水枪攻击一个瘦小的男孩,男孩眼睛似乎进了水,紧紧闭着,两只小手下意识挡在脸前面,表情却是笑着的。 很开心地被“欺负”。 贺幼霆用手点了点照片上小女孩的脸蛋儿,或许觉得不解气,又使劲儿戳了戳。 “没良心。” 他视线一转,看到自己左手背那道疤。 十二年,你从一个嚣张灵动的女孩,变成一个温柔恬淡的女人。 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你。 好久不见,郁星禾。 作者有话要说: 好久不见。 这本做个活动哦,抽一个大锦鲤送10000jjb,抽五个眼熟的id每人1000jjb,详情见围脖@miss鹿随。 依旧爱你们。 另,老规矩,开文评论有红包。 第2章 第二天一早,贺幼霆准时将小米送到幼儿园。 他从驾驶位下车,开了后门给小米解开儿童安全椅的扣子,小书包给她挂身上,牵着她往院里走。 不知道每天早上幼儿园里什么样,但今天好像也太热闹了些。 已经到了的小朋友扎堆儿在院子西边围着,里三层外三层,一个个兴奋得很,这种事小米从不缺席,挣开贺幼霆的手就冲了过去。小书包在她身后一颠一颠。 郁星禾跪趴在地上。 她没有穿外套,只有一件松松垮垮质地柔软的米色毛衣,袖子被撸起来,褶皱堆在手肘,地面的下水铁网被拆开,她肩膀下沉,脸基本已经贴到地面了,纤细白嫩的胳膊用力伸进去,掏来掏去,已经蹭上不少污泥。 水管里不时传出猫咪的叫声,虚弱无力,可怜兮兮。 大概是手臂不够长,毛都没摸到,忽然眼前一暗,一个高大身影罩过来,郁星禾的胳膊被人不轻不重地拉出来,耳边一个清晨独有的沙哑嗓音,“我来。” 男人的手指修长好看,捏着她的小细胳膊,手掌温热,只几秒就松开。 她被挤到一旁,看到了那张棱角分明的脸,那张昨天自报姓名后没得到反馈的臭脸。 她悄悄抿了抿唇,嘴角微微上扬。 贺幼霆脱了外套,顺手塞给郁星禾,呢子大衣厚重,鼓鼓塞塞一大团,郁星禾抱了个满怀,鼻尖嗅到衣服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 贺幼霆撸胳膊挽袖子,一手撑着地面,一手进去三捞两捞就摸到小猫咪,小猫咪不知是被他手重捏痛还是被其他东西刮到,尖利刺耳地叫了一声。 郁星禾脱口而出:“你轻一点。” 贺幼霆顿了下,转头看她,一旁小米问:“舅舅,抓到了吗?” 男人转头,压低身子闷哼一声,手臂渐渐收回,掌心带上来一只白灰相间的小花猫。 不知是哪里跑来的野猫,卡在下水管里,又瘦又脏,小米兴奋地想接过去,贺幼霆手往高处一抬,“洗洗再抱。” 小米撅了撅小嘴,仰头一看,呀了一声,“舅舅,你手流血了。” 贺幼霆侧目一看,右手心拇指靠下的地方有一道口子,大概是被下面的坚石或铁丝扎到了。 他挺无所谓的,“没事。” 里面出来两个老师,把小朋友带进去了,院子里只剩两个人。郁星禾指了指他的伤口,“我那有药箱,要不去我那上点儿药。” 贺幼霆看她一眼,抬了抬手里的猫,“它怎么办?” “交给我吧。”她想接过来,贺幼霆躲了一下,“脏,你就告诉我放哪。” 郁星禾左右瞧了瞧,去墙角翻出个小纸箱,又进去拿出来一张旧垫子,暂时把它安置在院子的角落。 贺幼霆跟着她去了琴房。 郁星禾有自己的办公室,但她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琴房待着,贺幼霆找了个座位坐下,看她在小柜子里翻翻找找,拎出一个小药箱。 她坐在他对面,找里面的消毒水和药膏,“我先给你简单处理一下,你有空应该去打一个破伤风针,不知道下面有没有铁锈。” 贺幼霆将左手随意放在桌上,食指轻点桌面,淡淡地看着她。 他手背上的疤痕那么明显,故意在她眼前晃来晃去。 郁星禾找到了双氧水和棉签,没看到一样。 她似乎真的已经忘记他了。 十二年前的那个冬天,他们小学六年级。 那年的初雪,荧光耀眼,下了厚厚一层,灰尘被压下,空气似乎都好了很多。 学校组织高年级学生扫雪。 郁星禾脸庞冻得红红的,戴着针织帽子和围脖,厚厚的棉鞋,一脚踩下去,雪没过了脚脖,几片雪花渗进袜子里,凉丝丝,她扬起铁锹,有点不舍:“这么好看的雪,都清理掉,可惜了。” 贺幼霆站在她旁边,弯着腰吭哧吭哧干活。 这一小片区域被老师分配给他们两个,他都扫完,她就不用扫了。 “我家后院比这里好看,你要喜欢,我带你去。”男孩子发育晚,那时他还比郁星禾矮那么一点。 郁星禾笑了,一弯眼睛像月牙。 没过多久,小姑娘手一扬,铁锹不慎磕到了贺幼霆的手背,顿时鲜血直流,她吓坏了,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 贺幼霆忍着疼,顶着个正太脸,跟个小大人似的一本正经安慰她:“一点都不疼。” 他怕老师批评郁星禾,没跟老师说,两个人偷偷溜回教室。 郁星禾把他摁在椅子上,“你等着,我去买药。” 贺幼霆低头,他的手背正在流血。 再抬头时,人已经不见了,地上躺着一个粉红色的发卡,他捡起来,擦了擦灰,放进自己口袋里。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见过她。 后来听说那天她被家里人接走,出国了。 是哭着走的。 手上忽然触碰到一丝冰凉,贺幼霆回过神,郁星禾凑得近了些,手指轻轻搭在他手掌上,“别动,我把脏东西清理一下。” 她手指纤细柔软,有点凉,凑近的时候,贺幼霆能闻到少女身上独有的体香,有点奶糖味儿。 郁星禾目光专注向下,帮他清理伤口外侧的污泥,又换了一根棉签,沾上双氧水,涂抹到伤口处。 贺幼霆垂目盯着她的眼睛。 这姑娘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样,那时每到下课她都往外跑,跳皮筋,打口袋,蹦格子,没有安静的时候。 大概是女大十八变吧。 现在倒是文静了许多,说话音量都小了。 “好了。”郁星禾剪了块纱布,简单给他固定在伤口处,抬起头:“这两天最好别沾水。” 贺幼霆收回目光,嗯了声:“谢谢。” 郁星禾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她走到一旁把他的大衣拿过来,发现脏了几处地方,是她胳膊上的泥不小心蹭了上去,她用手稍微搓了搓,没弄干净,抬头看他:“不好意思,衣服被我弄脏了。” 贺幼霆偏头看了一眼,不太在意:“没事。” 郁星禾还是有点抱歉,“要不我帮你洗洗吧。”其实只是一句客套话,没想到他竟然答应了:“行啊。” 他拿出手机,点了几下,调到拨号界面递给她:“电话输进去,洗完通知我,我来取。” 十一月的购物节,是电商业的一场狂欢。 准备工作从几个月前就已经开始,消费优惠政策,购物补贴设置,货品储备,流量暴增和订单暴涨给后台处理器带来的巨大压力,这些都要提前计划部署好。 一天会议结束,已经是下午五点,老姐贺思龄已经回来,小米不用贺幼霆接,他没着急下班,在办公室待了一会,接到了秦浩的电话。 老地方见。 秦浩约的人,他自己反倒迟到。 推门进去的时候,贺幼霆已经在里面了,还有几个常在一块儿玩的哥们。 皇朝ktv里有他们一间固定使用的包间,几个哥们隔三差五聚在这里,外头都是人模人样的少爷公子,公众人物,进了屋没特例,迟到先罚三杯。 贺幼霆坐在角落的位置,长腿交叠搭在矮桌上,半靠着沙发,嘴里叼了根没点着的烟,手臂随意搭在身后的靠背上,整个人显得闲散舒适。 毕业两年,人前雷厉风行,做事有自己的一套规矩,看似成功典范,只有他自己知道个中滋味。 贺氏各路人马,表面太平盛世,实则暗流汹涌,他一个二十几岁的毛小子,凭什么接手利润巨大的网站?就凭老爷子喜欢? 他自己没点真本事是不足以平众人愤的。 也只有在这群初中起就一块儿混的哥们面前,他才能放开时刻紧绷的弦。 秦浩被众人架着非要罚酒,他说开了车,好说歹说喝了一大杯柠檬苦瓜汁才脱身,晃晃悠悠往贺幼霆身边一挤,说话带股苦瓜味,拿手肘怼他:“想什么呢,这么入神。” 贺幼霆微微眯起眼睛,咬了咬嘴里的烟,过了会说:“想一姑娘。” 秦浩一惊一乍:“我靠?什么情况,哪家姑娘这么神通广大,能搞定小贺总。” 贺幼霆淡淡笑了下,歪着头摸出打火机,点燃那根烟,吸了一口,烟雾缭绕在他鼻尖唇侧,把他笼罩在朦胧里,显得整个人有点不真实,他说:“不告诉你。” 秦浩骂了一句,然后看到他侧脸的两道划痕,其实已经不明显了,但贺幼霆皮肤干净,是很健康的肤色,不像大老爷们那么糙,所以多少还有点痕迹。 “你这怎么了,姑娘挠的?” “滚蛋。”他揉了揉眉心:“老爷子拿书砸的。” 秦浩噗嗤一声,幸灾乐祸:“那事儿他知道了?” “嗯。” 秦浩乐了,“老爷子行啊,身子骨够硬朗,收拾你一点不带含糊的。”他也给自己点了根烟,“话说回来,你这么不留情面,够牛,那人跟你二叔关系匪浅,这下你铁定得罪你二叔了。” 贺幼霆没说话,烟吸两口就被他摁灭,摸出手机看了下微信。 三天了,郁星禾没有联系他,今天中午他没忍住,搜了手机号加她微信,到现在还没通过。 秦浩坐不住,没一会就跑去那边唱歌,贺幼霆自己摸了罐啤酒,刚打开还没喝,电话就响了。 贺思龄一贯风风火火,讲话也快:“你忙着呢?” “没,皇朝呢。” 贺思龄:“那正好,我在新街那个咖啡厅,小米绘画班还有半小时结束,就皇朝附近那个,你帮我接一下送过来呗,我晚上带她回爷爷那。” 贺幼霆把啤酒放回桌上,“你自己怎么不去。” “碰见个老朋友,叙叙旧。” 贺思龄神神秘秘,“你也认识,见了她你一定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 本章红包继续。 第3章 又来。 上次也是这样说,结果贺幼霆一去,对面一个漂亮的大姑娘,贺思龄没说几句话就开溜,合着把他诓来相亲。 贺幼霆也懒得问是谁,答应完就把电话挂了。 那头秦浩鬼哭狼嚎唱了两首歌,被人撵回来,抓了把干果吃,看贺幼霆起身穿外套,问他:“这就走了?” 贺幼霆衣服穿一半,一只胳膊还抻着,定定看了他几秒,忽然弯了弯嘴角,“给你个机会。” 秦浩:“啊?” 他低着头把绘画班地址给秦浩发过去,“整天说你疼小米,也没见行动,去这地儿接她吧,接完送新街咖啡馆,我姐在那等着呢。” 秦浩和贺幼霆姐弟,加上小米的爸爸汤怀礼,四个人从初中开始就玩在一起,算是革命友谊,小米是他们中唯一一个下一代,自然备受宠爱。秦浩尤甚,经常跟小米狼狈为奸搞破坏,小米最喜欢他。 秦浩果然上钩,一百个愿意,抄起手机就跑了。 贺幼霆没忍住,自个笑了一会,他也没别的事,悠悠闲闲又坐回去,那头一帮人唱够了,又组局打牌,把他也叫了过去。 结果十分钟不到,秦浩就来电话了,听那声儿丧得要死,说他车还没开出停车场呢,后头一女的一脚油门咣当怼他车屁股上,俩人掰扯半天,那女的还委屈哭了,就跟他对她干了啥似的。 “哥们走不开了,你赶紧去接小米,晚了思龄姐着急。” 贺幼霆暗骂:这货,没一次能指望上他。 没办法,贺幼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赶紧开车去接小米。 车一路开到新街咖啡馆,贺幼霆牵着小米推门进去。 视线转了一圈,看见落地窗边的贺思龄,她对面果然坐着个漂亮姑娘。 咖啡馆门上的铃铛还在叮当响。 郁星禾回眸,视线撞上门口的贺幼霆,不由自主笑了起来,露出一排整齐好看的小白牙。 怪好看的。 贺幼霆看得有点儿愣。 “这里。”贺思龄冲他们招手。 贺幼霆走到桌边,视线跟郁星禾一碰,姑娘笑吟吟地看着他,一丝意外的神情都没有。 小米先跑过去打了招呼:“星禾老师!” 郁星禾摸摸她的小卷毛:“你好呀。” 小米挤在郁星禾身边,贺幼霆抽了椅子坐对面。 贺思龄挺兴奋的:“记得她吗?郁星禾,她现在在星启教钢琴,这么长时间我竟然都没见过她,今天要不是她先跟我说话,我都没认出来。” 贺幼霆话里还隐隐透着股不爽,“我们见过了。” 人家不记得我。 贺思龄愣了下:“见过了?什么时候见的,怎么没听你提过?” 郁星禾笑意渐渐忍不住:“嗯,之前在幼儿园见过两次。” 对面男人看了她一眼。 都是旧相识,贺思龄话匣子有点刹不住,聊得兴起。 那年姐弟俩一同转到他们学校,弟弟三年级,姐姐六年级。 贺幼霆瘦瘦小小,不爱讲话,跟谁都不亲近,挺孤僻的,时常被高高壮壮的男生欺负,贺思龄山高水远,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弟弟。 没过多久,她就发现弟弟那个小同桌似乎不错,一小姑娘,个子不高,袖口戴着“三道杠”,每天各班查卫生,一脸严肃凶巴巴的,没人敢惹她。 贺思龄偷偷塞给小郁星禾好多好吃的,拜托她照顾弟弟。 这一照顾,就是四年。 说起这些事,好像还在昨天一样,贺思龄感叹,年龄大了,就爱回忆。 没一会,小米拽了拽她袖子:“妈妈,想嘘嘘。” 贺思龄拽了两张纸巾,带着小米去洗手间。 桌上就剩俩人。 贺幼霆看着对面笑个不停姑娘,叹气:“现在认出我了?” “想看你能忍多久。” 贺幼霆一愣:“你早知道?” 姑娘挑了挑眉。 他咬牙:“装不认识我,逗我玩呢?” “小气,好久不见,逗逗你,看你脸臭的。” 俩人对视几秒,同时笑起来。 没了心里那点小小的失落,贺幼霆忽然轻松好多,仔细看眼前的姑娘,她跟以前一样,脸小,俩酒窝,一笑甜甜的,看着就舒服,怪不得当了幼师,这长相天生招小孩儿喜欢。 他轻声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没多久,几个月吧。” “回来做什么,还走吗?” 郁星禾低着头抿了下咖啡,自动忽略前半句话,只说后面:“看情况。” 她看了看他的手,“伤怎么样了,好些了?” 贺幼霆动了动手指,包扎的纱布早被他拆了,根本没当回事,“好了。” 郁星禾嗯了声,没再说话。 小米从过道一路跑过来,又挤到郁星禾腿边,啰啰嗦嗦说了不少幼儿园里小朋友的事儿,郁星禾很耐心,一直注视她的眼睛,仔细聆听,不时反问一句,小米就说得更来劲。 贺思龄把小米拉回来摁在椅子上:“行了喝口水吧,”又抬头说:“她就是这样,嘴没有闲着的时候。” 郁星禾笑:“这样很好,小孩子就是要多沟通。” 贺思龄:“你这么喜欢小孩子,自己也生一个玩玩呗,对了,有男朋友没呢?” 对面一直玩深沉的贺幼霆咖啡搅拌勺一顿。 郁星禾说:“还没有呢。” 咖啡勺继续搅拌。 贺思龄了然:“行了,我给你留意着,”她一指贺幼霆,“这小子也单着呢,整天跟一帮混小子瞎混,你身边要是有合适的,也给他介绍介绍,他从小就听你的。” 贺幼霆嘶了一声,不耐烦:“管太多。” 偏偏对面姑娘还应了声:“好啊,回头我看看。” 他狠狠瞥她一眼。 贺思龄没注意,“你比小时候温柔多了,记不记得那时你班男生都怕你。” 郁星禾淡淡笑了下,眼中闪过不明的光,“那时小,什么都不怕。” 贺思龄给小米穿外套:“不早了,我得带她回家,”她问郁星禾:“你现在住哪?” 郁星禾说了个小区名字,贺思龄一点头:“让他送你,改天我再约你,”她点了点小米的脑门:“自从有了这个小东西,整天就围着她转,私人时间少得可怜,纯来讨债的。” 外头风很大,贺思龄开车载着小米走了,剩下两个人站在路边,郁星禾刘海都被吹飞,她拽了拽自己衣领,衣服扣子扣得严严实实。 视线撇到一旁,贺幼霆风衣敞开着,里面黑色薄衣也解了两颗扣子,露出健康好看的肤色。 看着就冷。 她搓了搓手,放在唇边捂了一下,“你不顺路吧,我自己打车就行,不远。” 贺幼霆大手罩到她身后,往前轻推了一下:“上车。” 他直接让她坐了自己的副驾,开到主路转了个弯。 郁星禾哎了一声:“错啦,我家在那边。” “那条路单行。” “哦。” 华灯初上,各路霓虹闪烁,一路穿过这座城市的繁华地带,交错的光影打在开车的男人脸上。 映着后方的昏暗,轮廓更加清晰。 其实贺幼霆的脸变化不大,那天郁星禾一下就认出来了。 他一小就是那种招人喜欢的正太脸,干净清爽,眉眼透着股不服输的狠劲儿,可惜那时长的瘦小,打架也打不赢,总是挨揍。 这么多年过去,他五官长开了,少了男孩的稚气,添了成年男子的阳刚血性。 不得不说,挺拿人的。 前方红灯,车缓缓停下,贺幼霆淡淡望过去:“看我半天了,还没看够?” 郁星禾微囧,嘴硬,“没看你。” 他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又笑了下。 助理沙瑞打来电话,他只听了几句脸色就严肃起来,前边绿灯,他开过路口,单手控制方向盘停在路边,专心听电话。 “什么时候的事。” 沙瑞:“今天上午,消息大面积扩散是两个小时前,现在热门头条都是这个消息。” 贺幼霆切出通话界面,点开微博,果然满屏都是lh品牌化学含量超标,长期使用可能致癌的新闻。 他略微思考了一会,问沙瑞:“其他商城和卖场怎么说?” 沙瑞:“时间太短,目前还没有任何一家销售方有回应。” 贺幼霆手指轻点手机背面,十几秒后,做了个决定:“马上拟通告,就说乐思优品将立刻下架所有lh相关系列护肤产品,直至调查结果出来,尽快,由官博首发,我来转发。” 沙瑞立刻说:“可是lh一直是我们护肤系列销量前三,马上就到购物节,现在下架,所有的预售都将停止,对我们影响非常大。” “我知道。” 沙瑞犹豫着:“那?” “下架。” 沙瑞叹了口气,点头:“知道了,马上去办。” 挂了电话,贺幼霆没有立即开车,他握着方向盘,手指有节奏地轻点,不知在想什么。 郁星禾小声问:“怎么了?” 他摸出根烟叼在嘴里没点燃,干巴巴在嘴里咬了一会,然后扔到格子里,重新启车,“没事,先送你回家。” 郁星禾租了个公寓,三十多平米的小复式,下面是厨房卫生间客厅,楼上是卧室,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轻奢舒适,特别适合单身青年居住。 车在小区门口停下。 她下车,贺幼霆也跟着下来。 一走到她身边,一股压迫感袭来,他足足比她高出一个头。 郁星禾打趣,踮着脚尖伸手碰了碰他头顶,“你吃什么了长这么高。” 贺幼霆顿了下,这态度亲近随意,好像回到很多年前。 那时她比他高一点,经常这样拍他脑袋。 他噎她一句:“看来外国水土不养人,你怎么不长个?” 其实女生里郁星禾不算矮,但跟他一比就特显娇小。 郁星禾听了也不生气,后退两步,冲他笑,“谢谢你送我回来,走了。” 她转过身刚走两步,身后人就叫她。 郁星禾回头,贺幼霆摇了摇手机:“加了你微信,通过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当你看到这行字的时候,我正在发之前的红包,本章红包继续,么么。 第4章 郁星禾到了家,先把自己扔沙发上趴了一会。 她踢了拖鞋,脑袋往里蹭了蹭,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摸出手机。 郁星禾虽然有微信,但在国内也没什么可联系的人,仅有的几个好友都是幼儿园的同事,所以她也不怎么看。 打开界面,果然有一个新好友等待验证。 头像是个纯黑的图片,右下角一个白色的字母“h”,昵称也是一个h。 是他没错了。 郁星禾点了同意,盯着两人空白的聊天界面看了一会,忽然想起刚刚在车上他说的话。 她转头去了微博。 搜索“乐思优品”,第一个出现的账号是蓝v的官博,国内知名电商购物网站。 官博速度倒是快,刚刚通电话到现在半小时不到,就已经发出了通知,内容跟贺幼霆说的基本一致,宣布马上下架lh所有护肤系列产品,静待最后的检测结果。 她点进贺幼霆的微博,认证说明:乐思优品现任ceo。 他五分钟前转发了官博的这条微博,并承诺,如果最终检测结果出来,该品牌确实含致癌物,那么所有在乐思优品购买此产品的用户都可享受免费退货服务,同时保证,乐思优品坚决抵制此类对人体有害的产品,最大程度保证用户人身安全。 评论底下一片叫好,三观超正,良心企业,中间夹杂几个“贺幼霆是我老公”之类。 郁星禾随手搜了搜微博上跟贺幼霆有关的新闻。 标签一堆:电商引领者,几大杰出青年,偶尔还跟女明星传点儿绯闻。 这个臭小子,原来现在这么出息了。 再不是那个跟在她屁股后头的小男孩了。 她盯着手机上贺幼霆的照片看了一会,他在参加什么颁奖典礼,坐在嘉宾席上,侧脸英俊,下颚线条绷紧,正微微颔首仔细听身旁的人说话。 她指尖轻点,退出界面。 往下滑了两下,看到另一则新闻:著名画家沈庭毓将于10月25日在本市东南艺术区进行为期七天的个人作品展出活动。 她不知何时勾起的唇角渐渐落下,心情莫名烦躁,手机扔到小茶几上,压到一张素色的画展观展券。 她拿了睡衣去洗澡。 二十分钟后,郁星禾从浴室出来,供暖期还没到,屋子里有点凉,她裹了层厚厚的珊瑚绒睡袍,头发湿漉漉。 浴后的皮肤白里透着些淡淡的粉色,沐浴露的香气还未散。 她侧着头用干毛巾慢慢擦拭头发。去卫生间把头发吹干,上楼休息。 点上助眠熏香,留了盏小夜灯。 摸摸枕侧的小怪兽抱枕,轻轻说:“晚安。” 之后的一段日子,郁星禾都很忙。 她是兼职钢琴老师,只在有课的时候才来幼儿园,但这段时间幼儿园在准备一场文艺汇演,年轻的女老师都是全才,哪里需要哪里搬,平时各司其职,这时统统变成舞蹈老师。 连郁星禾也被拉去排练,她在网上找了不少舞蹈视频,还要找地方租服装和道具。 顺带帮生活老师照看下小朋友,快比全职还忙了。 中午吃过饭,是小朋友午睡的时间,活动室一张张小床摆放整齐,小米躺在靠墙那边的位置,翻来覆去不睡。 郁星禾怕吵醒其他小朋友,放轻脚步走过去,蹲在她床边,拿手指蹭了蹭她脸蛋,轻声问:“怎么啦,不睡觉。” 小米皱着眉头,身子拧过来,言简意赅:“心烦。” 小大人一样。 郁星禾忍着笑:“怎么呢?” “我讨厌画画,我妈非让我学画画,还有小主持人,还有舞蹈。” 郁星禾摸摸她脑袋:“妈妈为了你好呀,想让小米将来变成一个优秀的人。” “可我要累死了。” 这现象也算普遍,家长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孩子两三岁开始,就恨不能把所有兴趣班都报上。 有时看看这些孩子们,那么小,每天时间都被安排得满满的,也怪可怜。 郁星禾没说什么,给她盖上小被子。 谁知小米又说:“还有舅舅。” 郁星禾手停下,专注看她:“舅舅怎么了?” 小米委屈死了:“他最近怎么总来接我呀。” 郁星禾失笑:“你不喜欢他吗。” “你不知道,他好凶的。” “是吗?” “是啊,”小米逮到机会就要控诉,“比我妈还烦,只要他来接,我就不能去玩摇摇车。” 好不容易把这个小东西哄睡。 郁星禾手机振动,孩子睡觉的时候,她都会调成震动。 是贺幼霆发来微信:周末有安排么。 单刀直入,直奔主题,一点弯都不会拐。 星禾:周末有事,你要干嘛? h:有约会? 星禾:……不是。 h:没什么,想着没事儿带你回学校看看,有事就改天。 郁星禾笑了,回他:嗯,改天。 想了下,又说:你衣服还在我这里。 之前帮他洗的衣服,总是忘记带过来。 贺幼霆说:不急。 她没再回复,他也没继续发。 …… 今天是画展第一天。 人挺多,有特意过来的,也有在艺术区闲逛,赶上了就随便看看。 郁星禾一身米色宽松大衣,随身包包斜挎在身侧,头发披散下来,整个人线条纤细柔软。 展厅是由一个老厂房改建,上下两层,保留了很多建筑管道,被刷成各种颜色,很有特色。 郁星禾转了一圈,最终停在一幅画面前。 是幅色彩浓烈的油画。 画中是一条斑斓的曲径小路,傍晚的夜空红霞似锦,老式路灯昏黄,下着大雨,远处一道纤细的女人背影,撑着一把淡蓝色的伞,即将湮没在角落。 像离去的恋人,留下一路忧伤。 下方名字:《影》 她看了好久。 “喜欢这幅画?”身边忽然有声音,郁星禾吓了一跳。 转头看到那人,她视线一颤。 身边的男人颇有气质,一身精致得体的黑色中山装,虽人到中年,却丝毫不显老,保养的很好。 她目光直白不加掩饰:“我认识你。” “哦?” “新闻上有你的照片。” 沈庭毓一笑,不再多言,目光转回那幅画:“看了这么久,看出什么了?” 这幅画是沈庭毓早年作品,是他的成名作,也是二十几年来第一次拿出来展出,整个画展有五幅画只展不售,这幅就是其中之一。 郁星禾寥寥数语,将画中蕴含的创作情感一一点破,画评界都说这幅画意喻少年情伤,是失恋,可郁星禾却说:“如果是失恋,”她指着画中的天空:“那里不会如此鲜明,色彩斑斓,应该是昏暗的。” “在我看来,这更像是少年青涩的暗恋。” 对未来充满希望,小心翼翼守护心爱的姑娘。 沈庭毓似是被什么往事触动心头,怔了下,再看过去的时候,不由对她多了几分兴趣。 “你小小年纪,眼光倒是很独到。” 展厅二楼。 贺幼霆和几个合作伙伴赏画闲聊。 本来今天的应酬已经推掉,后来又临时说可以来,把助理沙瑞弄得手忙脚乱。 没一会,他就有些烦腻,借口去卫生间走到楼梯口透气,目光随意扫向楼下,看到一抹熟悉的身影。 郁星禾站在一幅画前,身量娇小,跟她身边的男人相谈甚欢。 贺幼霆眉头微微蹙起。 不远处有人叫沈庭毓,他应了声,郁星禾见他要走的样子,脱口而出:“请等一下。” 沈庭毓回头。 “我很喜欢您的画,不知道有没有机会请您喝茶,我还收藏了您一幅画,有很多问题想跟您探讨。” 沈庭毓上下打量这个年轻的姑娘,玩味地看她:“你,要跟我探讨?” 点头。 有点儿意思。 他笑了下,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名片递过去:“我这几天会很忙,画展后应该会在这里停留几天,到时你可以找我,我们好好聊聊。” 郁星禾双手接下名片,手指捏紧,她抬头看过去,沈庭毓已经走远,融入到不远处的人群里。 她望着远处发了会呆,直到手机铃响,她接起来,贺幼霆简单两个字:“抬头。” 扭头看向楼上,贺幼霆斜靠在楼上栏杆旁,欠欠地盯着她看:“说有事,就是来看画展?” 她仰着头:“你也来啦?” 贺幼霆挂了电话,走下楼梯,很快到她身旁,双手插兜,懒懒散散,“你还挺洋气,看得懂么。” 看到他,郁星禾挺高兴的,顺手拍了下他脑袋,佯装嗔怒:“怎么说话的,忘了谁才是老大了?” 她柔软的指尖划到他额间的皮肤,头顶像烟火一样炸开,滚烫滚烫的。 贺幼霆心口跳了下,不自在地将头扭到一旁,下巴一点沈庭毓那个方向:“那人谁啊。” 郁星禾回头看了眼,将手里的名片塞进包里,“这画展的主办人,那个画家沈庭毓。” “聊什么这么开心,还给你名片。” “没什么,你还继续看吗?” 贺幼霆看她把大衣拉链拉上,“你要走了?” “嗯。” “我也走,”他摸出电话播出个号,“等我一下。” 电话通了,楼上很快跑过来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他站在刚刚贺幼霆站着的地方,“贺总?” 贺幼霆:“我有事先走了,你帮我应付他们。” 沙瑞:“可是贺总,王总不是还有事跟您谈?” “你跟他说,再降两个点,周一就签合同,如果不行就算了。” 郁星禾攥了攥包带,“我没事就回家了,你忙你的吧。” 他已经拉着她手腕往出走,“我不忙,请你吃饭。” 他步子大,郁星禾几步就跟不上了,到了展厅外面,他才放慢速度,不动声色放开她手腕,郁星禾悄悄松了口气,“吃什么?” “你定。” 他走在前面,挺拔健硕,路过的好几个女孩都忍不住看他。 郁星禾在他后头偷偷扔了个白眼过去。 真当自己霸道总裁了,说话好像要钱一样,一个字一个字蹦。 郁星禾坐上副驾,安全带似乎卡住了,拽不出来,她扭着身子使劲儿拉了几下。 忽然周身被一股热气笼罩。 贺幼霆身子探过来,一只手臂将她环住,手探到安全带底端摸索。 他鼻息就在她颈间,郁星禾呼吸一滞,一动不敢动。 又闻到那股淡淡的洗衣液味道,不刺鼻,很舒服,带着点男性健康的气息。 脸有些热。 “好了。”他拉出安全带,细细帮她扣好。 有人给他打电话,他听了一会,下意识看了眼郁星禾,嘴上说:“行,我看情况。” 挂了电话,他说:“我朋友在皇朝,让我过去,一起吗?” 郁星禾犹豫一下:“我就不去了吧,也不认识。” “都是年轻人,爱玩的。” 他看了她一会,不勉强,“行,我跟他们说一下,我也不去了。” 郁星禾赶紧按住他手:“别,那我去吧。” 为了她爽朋友的约,怪不好的。 贺幼霆没再说话,控制方向盘一脚油门,开去皇朝。 俩人一进门,里面哄闹的人群瞬间安静,下了定身咒一样,愣愣地看着贺幼霆身边的女孩子。 聚会的时候,从没见他带谁来,这是第一次。 秦浩挤眉弄眼,好奇死了:“小贺总还不介绍一下,这位美女是?” 贺幼霆掌心揽在她身后,温热有力。 “郁星禾,我老大。”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 第5章 包厢音乐很吵,秦浩没听清:“什么?” 郁星禾挺不好意思的,胳膊碰了碰他手臂,“我是他同学。” 众人恍然大悟,既然是小贺总同学,那就是自己人,很快有两个热情好客的将她引到里头坐下,要是搁别的姑娘,早一杯酒敬过去了,可她是贺幼霆带来的人,他们不敢,只把饮料往她面前推,让她别拘着,敞开了玩。 贺幼霆很快坐到她身边,见她还穿着外套,“不热吗。” 郁星禾很久没有参加这么热闹的聚会,还都不认识,坐在这挺拘束,听他一说,也觉得有点热,就把外套脱掉,贺幼霆很自然地接过来,折了两下放到沙发角落自己的大衣上面。 一直偷瞄他们的秦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人体贴细心,眼神温柔,跟他熟悉的那个黑面神小贺爷完全不是一个人。 鬼上身了吧。 联想到那天贺幼霆跟他说在“想一姑娘”,当时还以为他开玩笑,现在倒觉得可能真有那么回事,不禁对郁星禾越发好奇。 贺幼霆带来的人,自然不会受到怠慢。 大家都是年轻人,爱说爱笑,很快融到一起,郁星禾没了那点不自在,偶尔也能说上几句。 有人提起:“老贺可以啊,lh那事儿干得漂亮。”其他人凑热闹,也纷纷说起这事。 lh化妆品可能含致癌物这事一经网络扩散,乐思优品是中国首家宣布下架的销售商,网络反响剧烈,网民纷纷买账,几天下来,其他商品的日均销售额不但没受影响,反而上涨5%。 购物节整体预售金额也稳步攀升。 贺幼霆及时并正确的决策,无疑给乐思优品做了个巨大的广告。 相比放弃lh的那点利润,简直物超所值。 那之后的第二天,其他商家才回过味儿,紧跟脚步,纷纷宣布下架lh相关产品。 贺老爷子对这事十分满意,破天荒头一回夸了他。 他们还在说,贺幼霆好像也没太大感觉,问郁星禾要不要喝一点橙汁。 没想到姑娘忽然拉了他领子,嘴唇凑近他耳畔说了句:“你好厉害啊。” 细软的声音,温热的气息,带着女孩的体香,酥酥麻麻,贺幼霆脑子嗡的一下,几乎是立刻就有了反应,浑身上下紧绷绷的,他不自在地咳了一声:“我去洗手间。” 他一走,包厢里气氛马上就不一样了。 大家都要好奇死,刚刚不敢问的话一股脑放了出来。 “你是他女朋友吧。”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没听说过呀。” “跟他谈恋爱有意思吗?一天天板个脸。” 郁星禾哭笑不得,一一解释。 没一会,贺幼霆回来,见大家都围着郁星禾,皱了眉:“干什么呢你们。” 众人呼啦一下散开,没事人一样。 他坐回她身边,转头看她,她脸红红的,跟喝了酒一样。 “还热?” 郁星禾摇头:“没有。” 那边各玩各的,打牌,唱歌,很热闹。 贺幼霆说:“要唱歌吗?” 她摇头:“你去玩吧,不用管我。” 他也没走,想着一会要送她,就没喝酒,拿了个空杯,先给她杯里的饮料填满,才给自己倒。 今天局子里有几个陌生人,不知道谁带过来一起玩的,其中有俩女孩,穿着开放大胆,喝酒唱歌也豪爽,不像郁星禾,安安静静坐在角落。 其中一人本就目的不纯,就是奔着贺幼霆来的,刚见他带了个女孩还一阵心凉,以为他有主了,后来知道只是同学,不是女朋友,她才又活跃起来。 一边唱歌,眼睛一边瞄着那边,见郁星禾去了洗手间,她放下话筒,拿了杯酒,走过去坐到贺幼霆身边。 她没话找话,贺幼霆先还耐着性子回几句,后来察觉她总是有意无意用小腿蹭他,就有些黑脸,杯子一放,一句话不说出了门。 郁星禾从洗手间出来的时候,看到贺幼霆在走廊尽头吸烟,身形高大,侧脸轮廓分明,半张脸映在光影中。 他看到她,掐了烟走过来。 她问:“你怎么不进去?” “没意思,咱们走吧。” 本来就是他朋友的局,他说走,郁星禾自然没意见,她想进去拿东西,贺幼霆拦了一下:“在这等我。” 他转身进去,半分钟穿好衣服,带着她的大衣和随身包出来。 她还在穿外套,他已经提着她的女式背包往出走了,也不知急个什么劲儿。 “饿了,找地儿吃饭。” 两个人找了家火锅,慢腾腾吃了饭,他又说要买东西,弄到最后天都黑了,才送她回家。 这次还是在小区门口停,郁星禾说:“开进去吧,我把衣服还给你。” 他依言,按照她指的路线开到楼下,郁星禾下车,弯了腰对他说:“等我一下。” 等待她的间隙,秦浩打来电话,“中午怎么忽然走了?” 贺幼霆:“那两个女的谁带来的。” “大洲,怎么了?” “跟他说,以后别什么人都往里弄,乌烟瘴气的。” 秦浩摸不着头脑:“不是,人姑娘怎么你了?” “没怎么。”两人又说了几句,郁星禾还没下来,他挂了电话,抬头看了一圈,不知哪个是她家。 郁星禾打来电话。 她似乎刻意压低了声音,“贺幼霆。” 他从电梯出来的时候,郁星禾还在消防楼道口躲着,探头探脑往外看。 见了贺幼霆,立马快步走到他身边,指了指自己那扇门。 那门开了道缝隙,里面黑漆漆的,无声无响。 郁星禾刚刚确实吓了一跳。 早上锁了门,这会门是开的,显然进了贼,这个时间,不知道那贼走了没有。 她到底是女孩子,握着电话愣是没敢进去。 在消防楼道里观察半天,最终还是给贺幼霆打了电话。 贺幼霆只说了一句:“在那等着,别乱动。” 他没挂断,就这样通着电话,直到见到她。她深情略微紧张,能看出来是有些怕的。 贺幼霆脚步很轻,手臂揽在她身前,往后压了压,示意她走远一点。 很有力量,也很有安全感。 贺幼霆神情严肃,视线在走廊里扫了一圈,又去了消防楼道,在墙角找到一根棍子,拿在手里颠了颠,握紧。 他没有犹豫,身影很快融进黑暗中,进屋后迅速开了灯,一分钟不到就出来。 “没事了。” 郁星禾松了口气,这才发觉手心已经冒汗了。 确实进了贼,屋子被翻得乱七八糟,贺幼霆没动地上的东西,跨过去往里走了几步,回头问她:“看看丢了什么没有。” 话音未落,郁星禾已经冲进来,直奔二楼衣柜,柜门拉开,一幅画完好无损靠在侧边,她轻轻舒了口气。 又检查了一下,只丢了个笔记本电脑。 “要报警吗?” 郁星禾觉得麻烦,“不用了,里面也没什么重要的东西。” 他拿出电话,“还是备案一下。” 这种案子每天都有,片区民警循例拍了照片,问几句话,留了郁星禾的电话号码,说有消息会通知她。 等人都走光,时间已经很晚了,郁星禾有些抱歉,“对不起,折腾你这么久。” 贺幼霆看了一圈,“你今晚还住这?” 郁星禾抿唇,“不住这住哪。”她去检查门锁,“门没坏,可以反锁,还有门链,没事的。” 她恢复的很快。 其实刚刚知道屋里没人,她就已经不怕了。 这些年在国外,什么事都是自己来,早就已经习惯。 她叹了口气:“公主也不见了。” “公主?” “嗯,就是之前在幼儿园被你救出来的那只猫。” 后来给猫做检查,没什么毛病,幼儿园不能养宠物,郁星禾索性将它带回家。 大概顺着门缝跑了。 贺幼霆:“取名风格跟小米挺像。” “小米怎么取的?” “她那只傻狗,叫少爷。” 他看着她,“猫有猫命,狗有狗命,它在外头不舒服会自己回来的,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他走到她身边,“这么乱,收拾也要好久吧,别住了,我在附近给你开间房,明天找保洁给你收拾。” 郁星禾把地板上的东西往一旁踢了踢,去厨房给贺幼霆倒了杯水,“我这么点东西,还值得保洁来一趟,一会就弄完了。” 她眼睛亮亮的,脸上挂了笑,好像真的已经没事了。 贺幼霆接了杯子,触到她冰凉的手指,顿了下。 他没说什么,一口饮了半杯,“那你明天再收拾,早点休息。” “嗯。” 他走到门口,想了下,回头说:“你多喝点热水吧。” 郁星禾眼睛眨了眨,不太明白。 “手很凉。” 说完这句话,他帮她把门带上,过了会,郁星禾听见门被人在外面拽了几下,似乎在确认是否牢固。 她低了头,心底一阵异样。 一种久违的,被呵护关心的感觉。 这满屋狼藉似乎都不那么讨厌了。 那人走后,屋子里静的可怕,她用手机放了音乐,把头发简单挽成个团子,开始收拾。 放任这些东西在地上躺一夜是不可能的。 好在东西少,屋子也小,不到两小时就收拾得七七八八,最后擦完地,已经十一点多。 她扶了扶酸痛的腰,强撑着洗了个澡,然后直接将自己扔床上。 头一歪,看到立式挂烫机上还挂着他的大衣。 又忘记给他了。 拿过电话看了眼,手机里静静躺着一条微信,是两个小时前发来的。 h:有事给我电话。 她盯着那行字好一会,酒窝浅浅浮现。 ——嗯。 回完微信,她点了助眠熏香,大灯关掉,开了小夜灯。 摸摸枕边的小怪兽:“晚安。” 楼下。 属于郁星禾的那扇窗灯光终于暗下去。 车里的人熄了烟。 油门轻踩,缓缓驶出小区。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继续。 第6章 郁星禾没有想到,隔天她居然上了热搜。 虽然只短短半天就被撤掉了,可还是被八卦的秦月看到。 郁星禾平日性子就温温淡淡,不是很闹的那种,入职这段时间也没听说有男朋友,居然一曝光就是大新闻。 秦月抑制着激动的心情,好像被曝光的是她自己:“你有这么个男朋友,怎么从来不跟我们说,那么能忍。” 郁星禾没搞明白,“什么男朋友啊。” 她拿过秦月的手机,看到所谓的爆料。 是一张昏暗的照片,在ktv里,她跟贺幼霆紧挨着坐,她拽着他领子,唇凑到他耳边讲话。 贺幼霆脸上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么看起来,确实态度亲密。 应该是夸他“厉害”的那个时候。 不知道被谁拍下,还传到了网上。 爆料的娱乐博主配了段文字:乐思优品ceo贺幼霆再现神秘新恋情,女方系某幼儿园幼师。还添油加醋说了不少不着边际的话。 秦月还在说,“之前他来过几次接小米,我还觉得眼熟,原来是乐思优品那个老板。” 郁星禾没管她,看了看底下的评论。 [这女的谁啊?] [贺幼霆跟舒羽分手了?] 舒羽是当红影视小花旦,乐思优品形象代言人,也是贺幼霆的高中同学。 [楼上的别瞎说,人家澄清过,俩人没在一起。] [他才不会,我邻居的同事认识他,说他私底下可佛了,都不怎么跟女人讲话的,哪来什么旧爱新欢。] [人生目标,睡到贺幼霆。] 中间掺杂了不少不大好听的话,郁星禾退出微博,把手机还给秦月。 秦月没注意到她脸上细微的变化,挺好奇的问她:“你们两个怎么好上的,他来接小米那么几次就认识啦?” “不是,”郁星禾抿了抿唇,“他是我同学,不是男朋友,网上瞎写的你也信。” 说完,她拿了琴谱去琴房上课。 这两天新来了个小朋友,郁星禾单独找时间教她基础指法,后来人齐了,就开始上课。 这节课教“虫儿飞”。 不是所有的小朋友都学钢琴,钢琴课要额外收费,有需要的才报名,每周有固定的时间上课,属于幼儿园的课外班。 课外班还有美术,英语,小主持人,舞蹈,跆拳道和围棋。 贺思龄本来也想让小米学钢琴,可那段时间她有小主持人和舞蹈,还得去另外一个地方上美术课,时间安排不开,她也怕弄得太紧张小米不高兴,所以暂时算了。 上完课,琴房只剩郁星禾一个人,她没走,趴在桌子上,手指按亮屏幕,熄灭,又按亮。 最后,她还是点开微信,给贺幼霆发了一条:你看微博了吗? 大概他在忙,或者还没看到,过了十分钟也没回。 郁星禾又等了一会,还没有回复,她收拾东西准备走。 谁知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先解释了一句:“刚刚在开会。” “嗯,”她又问了一遍,“你看微博了吗?” 贺幼霆语气随意,好像没怎么当回事,“看了。” “你解释一下啊。”郁星禾有点着急,“他们说我们在谈恋爱呢。” “有什么好解释的,你又管不住别人的嘴。” 她抠琴谱本子的边边,小声说:“你以前跟别人传绯闻的时候不是也解释了。” 那头静了一下,随后传来一串低低的笑声,好像心情很好的样子,“你搜我新闻了?” “……” 什么关注点。 郁星禾无声地低头用脑门磕了下桌子。 闲着没事儿的时候确实搜索过他的名字,谁知正经事儿没几条,大部分都是他的感情生活。 虾兵蟹将就不提了,出镜率最高,传的最厉害的是小花旦舒羽。 都说俩人私底下本来就认识,舒羽代言乐思优品给的是友情价,俩人郎才女貌,门当户对,在一起没跑。 虽然贺幼霆方澄清过,两人只是合作关系,但女方一直没表态,不承认也没否认,态度很暧昧,所以媒体网友都不买账,他们的名字在网络上总能牵扯到一起。 其实高中时舒羽追过贺幼霆一阵,他没答应,后来贺幼霆出国读书,她高中毕业后考上了电影学院。 能当乐思优品的代言也是经纪公司给的资源,完全属于巧合。 贺幼霆问这话的时候,在回贺老太爷家的路上。 他单手控制方向盘,另只手撑在窗沿上,拿手指按揉太阳穴。 笑的肆无忌惮。 姑娘被他问的哑口无言,没说几句话就找借口挂掉了。 他心情不错,随手打开车载音乐。 其实不用细想,他也能猜到照片是谁拍的。 那天聚会都是自己人,八成是那几个大洲带来的外人干的,也是过分,爆料就算了,连个码也不打。 今天贺幼霆知道热搜的第一时间就找人给撤了。顺道给大洲打了电话,让他警告那些人,以后别搞事。 基本也没什么机会了,以后聚会不会再带他们。 他虽然不是流量明星,却也算半个公众人物,这些事早已习惯,但郁星禾不行。 好在郁星禾只是普通人,网友忙得很,每天战场都在变,没几天也就撂下了。 脑子里忽然回想起那张爆料的照片。 她温热的气息似乎还在耳边,那声“你好厉害啊”,犹如一道彩色的烟花炸在他心尖头顶,绚烂又迷醉。 烟花落地,灼热滚烫,那感觉到现在还未消散。 车开到别墅区外头停下,贺幼霆去超市买了不少小米爱吃的零食水果,还有她一直嚷嚷想吃但从没给她买过的大脸棒棒糖。 小米跪在地毯上,趴在茶几上写字。 贺思龄从后头踢了踢她小屁股,“坐直一点,好好写。” 小米右手攥的像个小肉球,吭哧吭哧写了半天,笔一摔,不干了,“为什么我的名字这么多笔画,我不要写了。” 汤梓馨。 对一个刚学会握笔的小朋友来说,确实是一个挑战。 小米不止一次控诉她的名字,说还不如叫“汤小米”。 贺幼霆一进门,周姨就把他手里的袋子接过去。 他走过来,把大脸棒棒糖扔到小米面前,小米兴奋地大叫,当即就拆开包装啃个不停。 那棒棒糖跟她脸一样大。 贺思龄饶有兴致:“干嘛,五好舅舅?” “买个棒棒糖就是对她好了,我以前对她不好么。” 贺思龄探过身子,仔细打量了他那张如沐春风的脸,下结论:“你今天心情好。” 贺幼霆挑了挑眉,不否认。 贺思龄说:“二叔在楼上呢。” 他往楼上看了眼,“在书房?” “嗯,爷爷说你来了让你也上去。” 贺老爷子只有两个儿子,大儿子英年早逝,如今只剩这个二儿子贺谦,所有人都默认他一定是贺氏未来的掌舵人。 可前年贺季常把最赚钱的网站交给刚毕业的贺幼霆,只让贺谦负责传统线下产业。 贺谦表面不动声色,在贺幼霆面前依旧是谦和大气的长辈,但谁都能看出他其实是很不服气的。 前阵子贺幼霆的产品经理跟一个重要的供应商起了冲突,那边仗着自己跟贺谦关系匪浅,竟然动了手。 贺幼霆年少气盛,护犊子,自然不会让手底下的人受委屈。 出了学校,解决问题的办法不再像以前一样揍一顿了事,但他也没客气,多少让贺谦失了面子。 今天是那件事后叔侄俩头回见面。 贺谦不过四十几岁,保养得当,看起来很年轻,浑身上下散发着上层精英的气息。 他面色温和,看不出任何异样,先就lh品牌事件夸了贺幼霆一番,丝毫没在老爷子面前表现出一丝不满。 贺幼霆也顺势道歉,贺季常舒心了些,让他也坐。 三人见面,话题总离不开公事,大概一个小时,周姨上来说晚饭已经准备好,几人先后下楼,沙发旁贺思龄已经穿好大衣,“爷爷,我约了朋友,不在家吃了。” 贺季常应了声,往餐厅走。 贺思龄拎着包包拨了个电话,走到门口:“星禾,我出门了。” 贺幼霆身形一顿,回过头,人已经没了踪影。 他走到桌旁,在贺谦对面坐下,心不在焉,又扭头看了眼门口。 贺季常注意到,习惯性训他,“干什么都不专心。” 贺幼霆坐不住,直接起来,“爷爷,我想起还得回趟公司,你们先吃,二叔,我先走了。” 说完不等俩人反应,他快步走到沙发旁拽了外套就跑。 贺思龄车刚开到门口就被人拦住。 贺幼霆直接打开副驾坐了进去,“我车没油了,送我回公司。” 贺思龄愣了一下,“可我不顺路啊。” “那我先送你去,车给我用,办完事我再接你。”他转头看她:“你约了谁?” “星禾。” 贺幼霆面无表情:“哦。” 郁星禾看到贺思龄身后还跟了个人的时候,下意识左右看了看。 网上那波刚掉下热搜,再被人看到一起吃饭,可真说不清了。 贺思龄倒是一身轻松,脚步轻快走过来,“看把我们星禾吓的,不用担心,他又不是明星,没人跟踪。” 贺幼霆在老姐身边坐下,被人嫌弃:“你跟来干嘛,不是要去公司?” 他眼神跟对面郁星禾碰了一下,很快移开,“……没吃饭,饿了。” 郁星禾低头戳了戳饮料吸管。 三个人点了四道菜一个果盘,等待的功夫就聊开了。 贺思龄话多,上次身边跟着小尾巴,没有聊尽兴,这次敞开了说,先把自己这些年上学结婚生孩子抖搂个遍,又问郁星禾。 “你后来就再也没回国吗?” 郁星禾点头:“没回来过。” 贺思龄:“那边怎么样,生活方便吗。” “嗯,我们住的地方华人很多,只是读书难一些,要先学语言。” 贺思龄笑:“环境在那摆着,接受程度肯定比国内快,再找个帅哥教你,恋爱语言双管齐下——怎么样,跟外国帅哥谈恋爱,感觉很不一样吧。” 贺幼霆正低着头摆弄手机,闻言掀了掀眼皮。 郁星禾说:“我没有跟外国帅哥谈过恋爱。” 贺思龄不信,“你这么漂亮,性格又好,没谈过?” 郁星禾想了想,“非要说的话,是有一个,但不是国外的,是个中国留学生。” 贺思龄来了兴致。 是几年前的事了,那个中国留学生很帅,性子温淡,很绅士,他跟朋友合租公寓,是郁星禾的邻居。 他很会照顾人,认识久了,熟悉了,小女孩就存了点心思,男孩不知道对她有没有意思,反正两人谁都没捅破那层纸。 后来男孩回国,两人断了联系,再也没见过。 现在想想,其实单恋都算不上,只是十七八岁年轻女孩的小心思,遇到合眼缘的男孩,总想多看一眼。 说到后来,郁星禾吃先上来的果盘。 葡萄很新鲜,饱满诱人,她水果签一伸过去,瞄准的那颗已经被贺幼霆夹走。 她往对面看了眼,贺幼霆没什么表情,葡萄塞嘴里,低着头划拉手机。 她去拿火龙果,又被他抢先一步。 贺思龄瞪他:“怎么回事,那么多,非要抢星禾的。” 贺幼霆筷子一撂,站起来。 贺思龄:“哪去?” “走了。” “不是饿了?快上菜了。” “不吃了。”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30红包么么。 第7章 那人走的呼呼带风,头也不回。 贺思龄嘟囔一声:“毛病,别理他。” 她想起一事儿:“星禾,你有兴趣教钢琴么,一对一的。” 郁星禾:“小米要学?” “是,这孩子跟我闹了几次了,死活不想学画画,本想着她性格太闹,学画画能沉沉心,但她不感兴趣,又嚷嚷课太满,哭的直抽抽。” 郁星禾点头:“是多了些。” 贺思龄喝了口果汁,“所以我想给她把画画和小主持人停了,学钢琴吧,钢琴也养气质。” 郁星禾在幼儿园教钢琴,是一对多,如果想进一步深造,这程度是不够的,她问:“小米同意吗?你问过没有。” “问过了,她一听不用画画,什么都答应。” 她捅了捅郁星禾:“怎么样,考虑一下?” 这事自然没问题,郁星禾答应的很痛快。 事情定下后,两人才专心吃饭,这家川菜馆很不错,贺思龄是能吃辣的,难得郁星禾也爱吃,就定了这里。店很火爆,上菜慢,好在她们也不着急,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吃完饭,两人结了账,一开门就被冷风灌了一脖子,郁星禾缩了缩脑袋:“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不用,那小子忙时忙死闲时闲死,不知道又要几点,我自己打车回去。” 郁星禾把毛呢大衣后头的帽子戴上,只露出半张脸,像个小女巫,“嗯,那过几天我陪你选钢琴。” 贺思龄点头,摇了摇手机:“电联。” 来了辆出租,郁星禾让她先走。 下个出租很快跟上,在她身旁停下,她手刚握上把手,听到后头“滴滴”两声。 她看过去,不远处一辆白色轿车里,贺幼霆坐在驾驶位,大半张脸隐在昏暗处,这个角度看过去,脸型线条极好,那双眼睛随着过往车辆灯光的折射忽明忽暗。 两人视线一对上,贺幼霆又按了下喇叭。 司机开了窗:“走不走?” 郁星禾松手:“对不起,不走了。” 她快走了几步,副驾驶车窗适时打开,她微微弯了腰,脸在大帽子里显得更小了,“你不是去公司了?” “回来了。” “这么快?” 贺幼霆嗯了声,问她:“你回家?” “嗯。” “送你。” 郁星禾弹钢琴的手指纤细有型,她抓了抓两侧的衣领,不让风灌进去,“思龄姐就在前面那辆车里,要不你给她打个电话。” 贺幼霆淡淡瞥了她一眼,“上不上?” 郁星禾眨眨眼,“上。” 两人一路都没怎么讲话,贺幼霆接了两个电话,都是公事,购物节转眼就到,今天也是大半天的会。 郁星禾侧着头,看副驾驶那边窗外的风景。 “购物节准备买什么?” 郁星禾大概在想心事,扭头:“嗯?” 他笑了下,方向盘一转,拐进另一条路:“你们女孩不都有一堆要买的么。” 郁星禾反应过来,哦了声,“没什么要买的,平时用的随时买。” 贺幼霆低笑了声:“你还挺理智。” 想起他那个购物网站,郁星禾说:“我也在乐思优品买过东西。” “是吗?买了什么。” 郁星禾噎了一下,没说,买了几包姨妈巾。 贺幼霆也不在意,“回头给你几张代金卡,无门槛使用。” 车很快开到她楼下,郁星禾下车,手扶在胸口弯腰看向车里头,扬个笑脸,“谢谢。” 贺幼霆抬了抬下巴,算是回应。 姑娘小跑着进了楼道。 车里人没走,摸出烟盒捻出一支叼在嘴里,点燃,吸一口。 眼睛微微眯起,头歪了下,垫在靠背上,缓缓吐出烟圈。 过了会,贺幼霆看了眼楼上,发现她窗口的灯没亮。 这么久还没进屋? 想起上次她家里进贼的事,贺幼霆有点坐不住,直接摁灭了烟,下车快步进楼。 一进去才发现里面黑漆漆的,竟然没灯,电梯指示灯也是暗的。 停电了么。 这栋公寓楼只有十层,一般更高一点的大厦才有电梯备用电源。 贺幼霆直接拐进消防楼梯。 他腿长,几大步就是一层,上到三楼的时候就发现三楼到四楼中间的阶梯上有团黑呼呼的影子。 小小一团缩在那里,手机亮光照的小脸儿煞白。 他叫了声:“星禾?” 郁星禾听出他的声音,愣了愣,“是我。”顿了下,“你还没走?” 贺幼霆走近,看她坐在台阶上,一手抓着包,一手按着脚踝。 他没回答她那个问题,蹲在她面前看了眼她的脚:“坐这干嘛,脚怎么了?” “看不清路,扭了一下。”她解释,“不严重,缓一会就好。” 贺幼霆没说什么,车钥匙塞兜里,手臂一压直接伸进她腿窝,轻轻松松将人抱起来。 这人一点心理准备也不给,郁星禾一紧张,下意识推了他胸口一下,“哎?” “抱你上去。” 男人的手臂坚实有力,左手很绅士地避开了郁星禾胸口的位置,郁星禾悄悄红了脸,小声说了句:“我自己能走。” 他没停:“那你坐那干嘛呢,看风景?” “我很重的。” 已经走到五楼,贺幼霆存了心逗她,站在原地颠了颠,“嗯,是挺沉的。” 这么一说,郁星禾脸都要红透,推了推他,“那你放我下来。” 贺幼霆衣领不高,她冰凉的指尖一下碰到他的皮肉,触感柔软又带着一丝寒意。 贺幼霆皱了皱眉:“你手总这么凉?” 黑暗中,姑娘轻轻嗯了声:“常年都是这样的,习惯了。”闻到他身上的烟味,“就这么一小会,还抽烟了?” 她早就发现,他烟瘾不小。 贺幼霆初中的时候就学会了抽烟。 那时郁星禾刚走没多久,他读初一,再也不像以前一样任人欺负,拉帮结伙,打架闹事,抽烟喝酒,很快成为那个中学的小霸王,成绩也是普普通通,中后边吊着。 这情况一直延续到高中,贺老太爷没辙,把他送到国外念书,直到两年前学成归国,接手了乐思优品。 但这抽烟的毛病一直延续到现在。 他嗯了声:“难闻?” “没。” 已经走到七楼,楼道里的灯啪的亮了。 来电了。 贺幼霆抱着姑娘的手没松,脚步却慢了下来。 他看到怀里那张红苹果一样的脸。 头向一边偏了偏,背着她抿唇笑了下,又回过头,正正经经看她一眼,刚要说话,忽然发现这姑娘怀里抱着的不止一个背包,那只手里还紧紧握着一只黑色的罐子。 “那是什么?” 郁星禾手攥紧了些,“没什么。” 抓得紧,但贺幼霆还是从指尖的缝隙中看到了一行小字,忍着笑:“防狼喷雾?” 郁星禾咬牙:“怎么了,刚刚那么黑,谁知道是谁突然跑上来。” 她顿了下,补充一句:“我防范意识强,不行么。” 贺幼霆已经走到八楼,“行。” 开门,进屋。 他把她放沙发上。 郁星禾很轻,他抱她爬几层楼跟玩似的,一点都不喘。 环视了一圈屋子,干净整洁,跟上次来的时候完全不一样。 郁星禾往沙发一边挪了挪,拍拍空位:“要坐一会吗?” 贺幼霆没动,居高临下站在她面前,拿脚尖碰了碰她的鞋:“现在能走了么。” 郁星禾脚踝试着动了动:“好多了。” 他看了眼楼上,“一会怎么睡觉,能上楼?” “能。” 她想起什么:“正好你来了,把衣服拿走吧,在楼上。” 贺幼霆答应着,先去门口换拖鞋。 翻了一圈,没有男士拖鞋,只有女式的。 粉色格子,质地柔软。 让他穿这粉嫩嫩的玩意儿,想想也好笑,再说也太小了,男人脚掌宽大,估计一大截都会露在外面,他索性光脚上楼。 楼上跟他想的差不多,陈设简单,一张床,一个床头柜,一个内嵌式衣柜,楼梯口不远处一个挂烫机,他的风衣已经烫好,平平整整挂在那里。 郁星禾的床品都是粉嫩的颜色,看起来暖洋洋的,床头柜上有张相框。 他走过去拿起来看了眼,是她和她妈妈的合影,应该是小时候,照片里的小姑娘跟他记忆里的郁星禾一模一样。 漂亮,机灵。 桌上还有其他东西。 一个小香炉,一盒香,黑色发夹,还有些零零碎碎。 他拿起香看了眼,助眠的。 指尖在她的小发夹上划过,最终停在一张名片上。 沈庭毓。 是那个画家。 楼下郁星禾见他迟迟没下来,喊了声:“看到了吗?” 他回过神:“看到了。” 拎着衣服下楼,又叮嘱她几句,确认脚没什么事才离开。 大概因为今晚抢了贺思龄的车,又让她一个人打车回家,贺幼霆心怀愧疚,送车的时候顺便给她买了她爱吃的榴莲千层。 小米盘着小短腿佛爷一样看电视,手里的遥控器被她按的一翘一翘。 贺思龄一边嚷嚷晚上减肥不能吃东西,一边心口不一地切蛋糕。 小米换了个台,叫唤:“秦浩舅舅!” 贺思龄抬头看过去。 电视里,秦浩一身西装,人模狗样。 他是个养生节目主持人,名气……基本涵盖他家小区以及周边菜市场。 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前一秒像脱缰的野马,镜头一开就:春吃花,夏吃叶,秋吃果,冬吃根菜保健康…… 戴副眼镜斯斯文文,不知忽悠了多少大爷大娘。 估计微信里遭到中老年妇女大量转发的养生洗脑文章很多都出自这类节目。 每次贺幼霆看见他那副信誓旦旦一本正经的模样就想抽他,这念头刚起,桌上的电话就响了,贺思龄一看,巧了,电视里那人打来的。 她怕了拍小米的屁股:“去,自己洗脸刷牙,准备睡觉。” 小米颠颠颠跑了。 贺思龄按了免提,那头贱嗖嗖的声音:“思龄姐,你找我了?刚没听见。” 贺思龄:“想问你下周二有没有时间,小米幼儿园搞了个防拐演习,家长都要去,我要去深圳给怀礼过生日,大概赶不回来。” 贺思龄就是个恋爱脑,就算生了孩子老公在她心中也还是第一位,再加上夫妻二人许久未见,所以她优先汤怀礼的生日,一点都不意外。 贺幼霆顿了下,手里的书卷了卷,“什么防拐演习。” “就是演练一下,防止小孩被拐卖。” 贺幼霆呵了一声:“你闺女不把别人拐了就不错了。” 书合上,他懒懒靠着沙发,闲散随意,“这种事找他干嘛,他是亲舅还我是亲舅?” 贺思龄瞥他一眼:“你不忙吗?我看你最近都没休息好,都有黑眼圈了。” “还行。” “二叔因为那事儿为难你没有?” “没有。” 他走过去,顺手挂掉秦浩的电话,“下周二我去。”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30红包么么。 第8章 防拐演习。 顾名思义:防止拐骗的演习。 这种演习目前在各地幼儿园已经很普遍,方式多样,最常见的是将小朋友统一放到活动室,由面生的家长扮演人贩子,用糖果,ipad等物品诱骗小朋友,曾经有人用一支棒棒糖带走了一个班的孩子,全军覆没。 这种方式有一个弊端,教学意图太明显,现场效果不真实。甚至有的地方还有家长在旁围观,条幅,录像,一应俱全。小朋友就算被带走也不会有太深刻的印象。 这次星启幼儿园启用更严谨的模式,完全陌生的面孔,隐藏摄像头,力求逼真。所有家长统一在观察室观看实时转播的视频。 贺幼霆是最后一个进去的,观察室不大,乌泱泱坐满了家长,妈妈居多,中间夹杂几个爸爸。 他走到最后一排坐下,前面几个年轻的妈妈在讨论当前热播剧集,没一会换了话题,集体控诉自家老公。 有点聒噪。 旁边的窗子被敲击几声。 郁星禾抱着琴谱,趴在窗口看他:“怎么是你来了?” 贺幼霆脸色明显好了点,一边嘴角勾了笑,“我姐去深圳了,小米爸爸生日。” 那边有人叫她。 郁星禾应了一声,又转头:“我走啦。” “嗯。” 他看她匆匆跑走,空气中留下一股淡淡的香味。 很快开始。 园长是个中年女人,面相温和,脾气很好的样子,典型的幼儿从业者。大家简单沟通了几句,废话不多,演习进入倒计时,投影仪画面出现了大活动室,小窗口是院子和另一间教室。 小朋友们分散在不同的地方,一无所知,没有任何察觉。 这时门口探进一个脑袋,郁星禾又回来了,“园长。” 园长走出去,“怎么了?” “其中一个演员急性阑尾炎,刚刚送去医院了。” 园长皱了皱眉,“我们还有备用的演员吗?” 郁星禾:“没有了,他们有分工的,出现次数太多,也会引起注意。” 园长斟酌了一下,“那就只能挑个眼生的家长了。” 郁星禾忽然想起什么,挤到门缝跟前,指了指最后一排,“他怎么样?汤梓馨的舅舅,没来过几次,应该没事。” 园长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最后排的男人目光正瞟向窗外,双手插兜,大喇喇坐在那里,身量高大,占了一个半位置,等的有点不耐烦。 贺幼霆这种企业红人,属于名红脸不红,多数上网的人都听过他的名字,但对长相还是很模糊的,在大街上也就那些媒体记者能认出来。 网上嗷嗷叫唤要睡他,嫁给他那些人,说实话路上碰到,大多只是多看两眼,哦这人有点帅,有点眼熟,是不是哪个明星?也就完了。 园长略有为难,“面相是不是凶了点。” 没亲和力,小孩子没那么容易上当吧。 郁星禾:“是有点凶,但他不凶的时候也很好的,我认识他。” 没时间考虑那么多,在场绝大多数都是幼儿园常客,每天接送孩子,确实没有比他更合适的人选。 贺幼霆被请出来,听了园长的话,起初不是很想应承,但自己现在代表的是小米的家长,太冷淡总归不好,斟酌再三,他说:“我不太会演戏。” 园长:“很简单,平时怎么逗孩子,现在怎么做就可以。” “我不逗孩子。” “……”园长一时接不上话,郁星禾挽了挽她胳膊:“我跟他说。” 园长一走,贺幼霆就说:“你的主意?我哪做得来这个。” 郁星禾一皱眉:“你太严肃了。” “小米都怕你,你应该多跟小孩子接触一下,”她两手在他眼前微微握紧又张开,炸出朵花一样:“多笑笑,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说这话的时候,她自己都不自觉笑起来,想要给他做示范一样,浅浅的两个酒窝,皮肤雪白,眼神真诚又意外地勾人。 他喉结滚动两下,耳根渐渐红了。 别开脸缓了缓。 又转过来,她依旧坚持。 没办法拒绝她。 好吧。 十分钟后,“临时演员”贺幼霆正式出道。 第一次干这种事儿,贺幼霆压根不知从何下手,平时周围一帮大老爷们,连助理都是男的,说话也糙。 温柔,童心,那是什么?不知道。 身边唯一两个女性,一个他亲姐,他躲还来不及;一个外甥女,躲他还来不及。 站在活动室门口,面对一屋子鲜活雀跃的小崽儿,一时不知从哪个开始。 他暗暗咬牙,后悔了,为什么要来啊,为什么要答应她,为什么给自己找罪受。 这活儿给秦浩正好。 已经站在这里,退是不可能退的,他扫了一圈,视线一下跟一个小姑娘对上了。 那就你吧。 他径直走向第一排,蹲下跟小姑娘平视,递了一块糖过去,伸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小朋友,你是不是叫昕昕?” 不完美,声线略低沉,再加点温和就好了。 小姑娘盯着这个干净清爽的年轻叔叔,没有任何防备:“你怎么知道?” “我是你妈妈的朋友,她脚受伤了,让我接你回家。” 昕昕想了一下:“你认识我妈妈?” 贺幼霆点头:“妈妈叫周颖,对不对?” 昕昕点点头。 孩子们的基本信息已经提前做好胸牌戴在身上。 贺幼霆把手里剩余的糖果全都放到她手心,“跟叔叔回家,好不好?” 昕昕又点点头,小跑着去架子上取回了自己的小书包和水杯,就这么被贺幼霆带走了。 好像,太容易了一点。 接下来,贺幼霆渐入佳境,一个接一个,战果颇丰。 甚至领着一个小姑娘路过郁星禾的时候,还冲她得意地一笑。 观察室里,家长们渐渐安静下来。 没有人再去讨论什么电视剧,化妆品,家长们的表情越来越严肃。 昕昕妈妈有点不敢相信:“我女儿就这么被抱走了……我明明跟她说过不许跟陌生人说话的。” 随着现场视频实时转播,越来越多的孩子被人轻易带走,一块糖,一段动画片,一句姥姥病了,让我接你回家,孩子们的心是干净的,纯洁的。 可有些人不是。 这只是个演习。 生活却有太多的未知。 家长老师的一秒分神,可能就是有心之人需要的那一秒机会。 演习结束后,家长离席,纷纷领走自己的孩子,小朋友们知道这是一场测验后,也十分后怕,大概这次印象深刻了。 贺幼霆的车停在几百米外,他提早出来,挪了车停在马路对面,想带她吃饭。 门口陆续出来几个人,郁星禾走在后面。 他扣上安全带,准备启车。 郁星禾握着手机通电话,走到街边,往车流的方向看了眼,忽然对不远处招手。 很快停下一辆私家车。 车里是个男人,眼熟,但记不起是谁。 她冲那人微笑,交谈,最后上了他的车。 贺幼霆盯着那车消失在街角,手指在方向盘上攥了攥,薄唇抿成一条线。 下意识想给她打个电话。 手比脑快,号码已经拨出,马上又被他挂掉。 他眉头不自觉蹙起,这感觉怪异又烦躁。 几秒后,他启车,方向盘打死,朝另一个方向开去。 半小时后,车开到乐思优品文化园。 乐思优品总部选址不在市中心,而是在五环左右的一处不算特别繁华的地带,圈出了一块不小的地方,自建了办公楼,配货仓库,员工宿舍,食堂,活动室,室外球场。 连网上都说,在乐思优品工作的人有福了。 办公楼一楼有个小仓库,贺幼霆在那里有点私人物品存放。 他从侧门进去,过了会出来,手里拎着两瓶汾酒。 走廊尽头有声音。 这一侧是小仓库,杂物间和配电室,很少有人过来。 他留心看过去,一个身影从配电室出来,看侧脸很陌生,大概是新来的电工,没见过。 那身影一闪而过,很快消失在楼道口。 他盯着配电室看了一会,转身离开。 他要去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十五分钟的车程,一个老旧的十字路口。 路口西北方向是个二层小楼,外壁被重新粉刷过,看起来倒是很新。 是个专门收购旧书的书屋,陈年报纸,小人书连环画,绝版书籍,什么都收。 贺幼霆拎着酒推门进去。 门上挂着的老式铜铃叮当响,屋里却没人。 这老头,一贯的随意。 他这铺子十天半月不见来什么人,东西也不怕丢,经常小半天就这么晾着。 屋里陈设杂乱,几面墙都是格子书架,一直抵到棚顶,各种书本纸张塞得满满,贺幼霆把酒放桌上,一低头看到桌角的地上躺着个手机。 他弯腰伸手一捞,摸了个空,手指触到冰凉的地面,蹭的指腹上都是灰。 他暗骂,又来。 身后一个小老头爽朗的笑声。 曹驿一掀帘子,从后屋走出来,笑的一脸褶子:“你来啦?” 说是小老头,其实也才五十左右,但就是喜欢学搞艺术的那些人一样把自己弄得一嘴胡茬子,他又天生褶多,特显老。平时也爱写写画画,倒是挺有天分,画的东西经常以假乱真。 犄角旮旯画个水桶,墙壁画个插座,还挺立体,打眼一看跟真的似的,贺幼霆回回上当。 他咬牙,踢了下地上那个假手机:“老不正经。” 曹驿也不生气,看到桌上的汾酒眼睛都直了,眉开眼笑,咔咔咔就把小桌空出来,象棋摆好,两个小酒盅一边一个:“来,干一局。” 他就爱汾酒,说喜欢那股子清爽香醇的劲儿。 贺幼霆脱了外套随便仍一旁,撸胳膊挽袖子坐在他对面。 还没下几步,曹驿抿了口小酒,看也不看他,“说吧,又怎么了。” 贺幼霆挪了一步,“没事不能来看你?” 曹驿哼哼两声,“得了吧,我还不知道你,最近这两年,你是一心烦就来找我喝酒,上回什么来着,什么融资整合,我也搞不懂,这次又怎么了?” 曹驿跟贺幼霆算是隔辈铁哥们。 俩人很多年前就认识,那时贺幼霆还在上学,一跟人打架就跑他这里躲着,贺老爷子消气了才敢回家。 时间久了,这里于他更像是世外桃源与世隔绝的地方,也是纾解压力和烦躁的地方。 他顿了下,“不是公司的事。” 曹驿挑眉:“那是家里?” 摇头。 曹驿来了兴致:“女人?” 他不说话。 曹驿拍着大腿哈哈大笑,“好小子,终于开窍了,有喜欢的姑娘了?” 贺幼霆沉着眉,“不知道。” 过了几秒又改口:“可能吧。” 曹驿点头,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懂,朦胧状态最熬人,摸不清,拎不透,抓不起来,放不下去。” 贺幼霆瞥他一眼:“你又懂了。” 曹驿眼睛一瞪,脸上的褶子更深了,“我怎么不懂?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前女友都能凑一桌麻将了。” 贺幼霆忽然冲他后头打招呼:“庄姨。” 曹驿腾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笑脸如花:“老婆我刚跟他开玩笑……” 后头空无一人。 曹驿扭头瞪他一眼:“敢涮老子。” 贺幼霆呵呵一声:“求生欲还挺强。” 有人给曹驿打电话,他接起来,听了几句就毛了:“靠,你行不行?跟你说了给我留着给我留着,你他妈就差这一会!” 贺幼霆抬眼看他。 挂了电话,曹驿还在骂,1957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三国演义》连环画,一套六十本,曹驿只差一本就集齐了,上午听到风声,他有事被绊住没去拿,这么半天的功夫就被别人买走了。 “好东西惦记的人就是多,我就应该知道的那一秒就把它拿下,下次不定几年后才能碰上了,你……” 曹驿啰啰嗦嗦说了一堆,想问贺幼霆还说不说他那个小朦胧了,不说赶紧下棋,谁知贺幼霆跟要登仙了一样,双眼放空,没有焦距。 曹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想嘛呢?” 贺幼霆眼珠动了下,根本没心思下棋。 他起身,“我先走了。” 曹驿大骂,“什么人!棋瘾勾上来又不陪我!” 贺幼霆回车里抓了烟盒和打火机,就在冷风中靠着驾驶门低头点了根烟。 烟雾在他眼前缭绕,绕来绕去绕出了郁星禾的影子。 对贺幼霆来说,十二年前的郁星禾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那时年纪小,说是爱情还太早,充其量只是成长中的男孩都会有的小悸动。 他对郁星禾的感觉,更多是依赖,信任,甚至还带点崇拜。 她那时很强的,成绩好,人缘好,会弹钢琴,是学校的中队长。 还能帮他打架。 她不辞而别,贺幼霆暗自伤心了好久。 这么多年过去,兜兜转转,又遇到她,她温柔纤细,少了稚气,多了女人味,凭空让他生出一股保护欲。 总是想到她,总是想见她,想照顾她,想对她好。 他直接用指腹摁灭了烟头。 一个念头渐渐清晰。 当年对郁星禾的那些感觉,依赖,信任,崇拜,似乎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以另一种美好的形式,存在着。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30红包么么。 第9章 另一边。 清净雅致的茶楼,二层隔间。 沈庭毓点了壶洞庭碧螺春,净了手,用随身带的灰色手帕擦了擦。 郁星禾坐在对面,目光纯净,“不好意思,我约的您,还要您来接。” 沈庭毓含笑,“顺路,无妨。” 他一向爽利,喜欢他画的人多了去,但没有一个人,尤其是这样年轻的小姑娘敢如此直接要他的联系方式。 沈庭毓笑了笑,表情无可挑剔,直说心中所想:“郁小姐有话要说?” 刚刚在车上,她已经报了姓名。 郁星禾没想到他这么直白,不过也好,客套的场面话她也不怎么在行。 她点了头,盯着沈庭毓:“我手里有一副画,”顿了下:“跟您的《影》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其实这么说并不准确,除了印刷,天底下不可能有两幅一模一样的画作,就算同一个作者也不可能,这跟世界上不会有两颗同样形状的鸡蛋是一个道理。 但那构图,配色,精妙的细节设计,确实都是一样的。 沈庭毓握着茶杯的指尖明显一顿,这丝慌乱转瞬即逝,他抬眉:“哦?” 郁星禾观察他表情细微的变化。 沈庭毓抿了口茶:“那幅画面世已有二十多年,有人临摹不奇怪。” 郁星禾说:“那幅画落款的日期在《影》之前。” 画中没有署名。 二人目光交错,良久,沈庭毓开口:“郁小姐是什么意思。” 郁星禾抿唇:“抱歉,我无意冒犯,只是那幅画可能跟一个对我特别重要的人有关,所以我才冒昧的来找您。” 那幅画创作时间远比《影》要早,郁星禾不是行家,看不出两幅画是否为同一人所作,事关沈庭毓的名誉,她也不敢随意找人鉴定,退一步讲,就算沈庭毓真的临摹了别人的画,那他一定知道原创是谁。 郁星禾考虑得很清楚,他是否欺瞒大众,以临摹画作充当原创,跟她无关,只要他把原创者的信息告诉她,她愿意把这个证据交给他。 但如果这两幅画都出自他手,郁星禾看着眼前温文尔雅的男人。 这个人,会是母亲一辈子都忘不掉的那个人吗? 她分神的几秒,沈庭毓已经开口:“怎么证明你的话是真的。” 郁星禾早有准备,打开手机,点进相册,找出一张照片,将手机推过去,“这是我拍的原件。” 沈庭毓目光一扫,那落笔,线条勾挑,只一眼,他便了然。 他缓了缓,抬头:“蒋红梅是你什么人。” 他直接说出那个名字,郁星禾心怦怦跳:“是我母亲。” “她现在在哪。” “她……已经去世了。” 沈庭毓瞬间抬眉,眼神震动:“她死了?” 话音落下,觉得言语不妥,沈庭毓音量略小了些,“什么时候的事。” 郁星禾没答这个问题,只盯着沈庭毓:“您果然认识我母亲。” “那么这幅画,是您送给她的吗?” …… 这一夜,郁星禾辗转难眠。 那年举家迁往国外,父亲工作不顺,夫妻两个开始没日没夜的吵架,没多久,母亲重病缠身,她从医多年,却救不了自己,一年后去世,两年不到继母进门。 继母也是个华人,前半年还好,没有很亲昵却也没太疏离,维持着表面的平和,衣食住行都没亏待她。 直到那个暴雨的夜晚。 那年她才十六岁。 半夜出来接水喝,听到了父亲和继母房里激烈的争吵。 继母说,她不是你亲生的,凭什么我们要养她。 直到现在,郁星禾还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的反应,手指冰凉,死死抠着玻璃水杯,一步步蹭到他们房间外。 里面传出父亲的声音,“你小点声,她无亲无故,送回国谁管她?再说她自打出生就管我叫爸,这事我做不来。” “你不是说她亲爸是画画的,养不了孩子?” “我只听她妈提过一次,连那人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找?” 里面还在争吵,郁星禾小小的身躯倚着墙壁慢慢蹭坐在地上,将自己深深埋进膝盖里。 那晚,没人知道门外发生的事情。 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 失去母亲已是重创,原来父亲也不是父亲。 她小心翼翼守护自己仅有的尊严,照常生活,学习,只是不再要求买必需品以外的东西。 后来,有了弟弟。 他们三口,才是一家人。 她心思敏感,父亲无意间的一句问话,她都会小心斟酌才回答。 也渐渐变得不爱说话。 满十八岁那年,郁星禾借口自己要独立,想锻炼,从家里搬了出去。 她租了独栋房子的其中一间小卧室,邻居是几个中国留学生,她平时上课,兼职,每天打好几份工,只在节日的时候回去看看父亲。 那几年是怎么过来的,只有她自己知道。 直到今年上半年,她在母亲的遗物中看到了那幅画,那是母亲珍藏了一辈子的东西。 郁星禾心思渐渐活络,猜想那幅画会不会跟她的亲生父亲有关。 不为别的,只为自己心安,不管当年他们之间有什么恩怨,那毕竟是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纵使养父于她有恩,也并不能阻挡血浓于水的亲情。 她不想糊里糊涂,一辈子不知道自己的生父是谁。 于是回国。 她几乎没做什么选择,直接就来了首都。 生命中最快乐的那些日子,最肆无忌惮,可以任性,撒娇,嚣张,那些一去不复返的美好。 都在这里。 开始几个月毫无头绪,妈妈那边的亲戚指望不上,也找不到,她性子刚烈,当年家里反对她谈的男朋友,她就离家出走,彻底跟家里断绝往来,郁星禾一直以为那个人是养父。 现在想想,大概是为了亲生父亲。 不知道那些年母亲经历过什么,她怀了孩子,却离开生父,嫁给了养父。 郁星禾积蓄不多,所以找了幼儿园做兼职钢琴老师。 直到有天她看到一则消息,著名画家沈庭毓将在首都展开为期七天的个人画展。 附图有他的照片和代表作,其中一幅就是他的成名作:《影》。 所以她去了那个画展。 郁星禾躺在床上,闭了闭眼睛,小夜灯的光朦胧昏黄,助眠熏香似乎也没起什么作用。 今天沈庭毓到最后也没回答她那个问题,“我要看到那幅画再告诉你。” 他明天要去外地,他们约好回来就见面。 带着她那幅画。 …… 贺思龄这次搞突然袭击给汤怀礼过生日,并没成功。 据说那晚汤怀礼半夜十二点都没有回家,她电话打过去,他说在应酬。 贺思龄挺失望的,却也心疼丈夫每天辛苦。 她没耍小性子,第二天两人补了生日,她便匆匆赶了回来,因为再过两天就是小米演出的日子。 这是小米人生中第一次公演。 演出是半个月前就定好的,幼儿园联系了商场,定了今天上午十点在商场一层中央大厅举行文艺汇演,小朋友们为了这次演出排练了半个月,准备了八个节目。 演出台已经布置完毕,时间还有半小时,led大屏幕后面是临时后台,前三个节目的小朋友已经穿戴打扮完毕,郁星禾半蹲着给小米调整公主皇冠的位置。 她穿了条蓝色的牛仔裤,低腰修身,上身一件宽松的乳白色毛衣,领口隐隐露出好看的锁骨,一条心形的彩.金锁骨链衬得她皮肤白皙。 小米乖乖站着任她打理自己,小肉脸上化了妆,贴了布凌布凌的亮片,一脑袋卷毛扎了两个冲天小揪揪,碎发勾勾卷卷炸在脑门上。 郁星禾细心地把碎发用小夹子夹好,捏了把她的小下巴:“准备好没?” 小米响亮回答:“准备好啦!” 没多久,园长叫人,主持开始。 三楼台球厅。 上午人不多,十来个台子空了大半,最里靠栏杆的台子,贺幼霆脱了外套,只穿一件休闲薄卫衣,压低身子,球杆架在修长有力的手指上,轻巧一击,黑球进洞。 一杆清台。 一旁的秦浩没好气,“还让不让人玩了?” 大洲说:“下次不带他。” 贺幼霆白了俩人一眼,瞅着秦浩:“养生达人抽烟,小心被你领导看见。” 秦浩紧张了一下,下意识把嘴里叼着的烟藏身后,四处扫几眼,“谁抽烟了,我咬两下过过干瘾不行?” 贺幼霆没搭理他,拧了瓶水仰头灌了半瓶,唇角落下几滴晶莹,顺着脖颈那滚动的一点尖儿滑进衣领里。 楼下音响一开,轰隆隆震耳欲聋,贺幼霆将球杆立到墙角,胳膊搭在栏杆上看下去。 台上小朋友跳得起劲儿,c位竟然是小米,戴着皇冠,小白纱裙子,有模有样。 音乐是一首他没听过的歌,反正是一听就很甜很轻快的那种。 台下里三层外三层,一部分是家长,更多是路过看热闹的。 人群最前头,有个姑娘正舞的起劲儿。 因为要提示小朋友,所以她的动作幅度尽量大,很用力,松松垮垮扎了个马尾,细碎的刘海随着她的动作上下摇摆。 美丽的风景总是让人无法拒绝,有些原本拍摄小朋友的手机不知何时悄悄对准了郁星禾。 贺幼霆眉头皱了皱,都什么人,好好的孩子不拍,拍老师。 秦浩和大洲也过来凑热闹,男人们在一起,讨论的话题永远离不开女人,大洲眼睛贼,一下就瞄到人群里最惹眼的郁星禾,他有点近视,虽然看不清脸,但好身材一览无余。 “哎,中间那个白衣服的姑娘,跳舞那个,看见没,那腿那小腰,现在幼儿园老师质量这么高吗?” “哪呢?”秦浩也凑过去,半个身子都快探出去,眯了眼睛细看,“真的哎,该有的有该瘦的瘦,哎?”他疑惑,“怎么看着有点儿眼熟,老贺,这姑娘好像你那同学啊。” 话音落下,半天没回应。 秦浩扭头,旁边那人面色阴沉。 脸臭的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 随机30红包么么。 第10章 大洲没注意一旁的臭脸,还盯着郁星禾,手肘连怼了贺幼霆好几下,“是你同学吗?上次ktv带过去那个?给哥们介绍介绍啊。” 郁星禾边跳边口型提示,一曲甜甜的舞蹈完毕,台下掌声不断,她笑着给小朋友双手点了个大大的赞。 小米站在台中央,一点都不怯场,撅着小屁股么么么给了她好几个飞吻。 贺思龄养孩子跟其他妈妈不大一样。 她不想让小米从小就觉得自己与众不同,不给她灌输富几代的思想,所以没送她去那种贵族幼儿园,只选择了中上等,环境师资力量相对都不错的幼儿园。 虽然家里有阿姨有司机,可她一直坚持自己接送小米,偶尔没时间也是让贺幼霆或秦浩去,一岁多开始就带她四处旅游见世面。 所以小米性格好,胆子大,有礼貌,特招人喜欢。 她在台上可爱的模样吸引了众多目光,各种相机开始“咔嚓”她。 郁星禾视线稍微一抬,就看到三楼并排站着的三个男人。 她一眼看到贺幼霆。 人群涌动,只有那姑娘安安静静站在原地,她冲他笑,似乎挺意外他也在这里。 视线与她撞上,缠绕了几秒,贺幼霆的脸色才好了些。 这是那日他看到她上了别人的车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一旁大洲特兴奋:“嘿!她是不是往这边看呢?是不是看我呢!操,今天他妈没戴眼镜。” 郁星禾忙着安排退场,准备下一个节目,冲贺幼霆摆了摆手,示意一下,就匆匆跑去后台了。 看不到她,贺幼霆不再停留,回去拿了球杆重开一局。 秦浩下楼找贺思龄去了,只有大洲撑着球台看他一个又一个进球。 他骂了一声:“叫我们过来陪你打球,净他妈你一个人玩了。” 贺幼霆绕到他这边,嫌他碍事,直接用球杆把他顶走,“站远一点。” 大洲贱嗖嗖又凑过来,“刚那女孩是上次你带过来那个?” 半天,“是。” “她有男朋友没呢?” “干你屁事。” “别闹,给我介绍介绍呗,一会我请你俩吃饭。” “没空。” 贺幼霆最后一杆打歪了,跳球失误,直接把球挑到地上,大洲赶紧弯腰捡起来,终于有机会能打一杆。 他还不死心,絮叨了很久,贺幼霆嫌烦,把他一人扔那,自己跑楼上电玩城打了一小时游戏。 再回来时,节目已近尾声。 看热闹的渐渐散去,小朋友们演出完美落幕,一群家长还没走,三三两两凑一起聊天,工作人员开始拆演出台。 人群中有些骚动。 声音越来越大,贺幼霆皱眉看下去,隐约听到有人说“有孩子丢了”。 底下人忽然就炸了,有人高喊快报警,更多的人迅速加入找人的行列。一时间一楼大厅乱作一团,有不了解情况的堵在那看热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人。 贺幼霆迅速扫了一眼人群,准确无误捕捉到郁星禾的身影。 她跟贺思龄和秦浩站在一起,正在打电话,小米抱着秦浩大腿,一脸惊慌,估计是没见过这闹哄哄的阵仗。 贺幼霆几步走到大洲身边,抢下他的球杆,把电话塞他手里,气势汹汹:“给你家保安队长打电话,赶紧封锁所有大门,快点!” 大洲一脸懵逼:“怎么了?” “丢孩子了!” 大洲,大名蒋平洲,是这家连锁商都的太子爷。 他卧槽了几声,不敢耽搁,赶紧给后台打了电话,半分钟不到,商场所有保安出动,东南西北四个口全部封锁,禁止通行。 出不去门,不少人闹了起来,但听说是丢了孩子,大部分还是表示理解,不少还帮着楼上楼下找。 孩子爸妈都没来,只有一个老太太,不知道是奶奶还是姥姥,腿当时就软了,被另外几个家长勉强搀起来才踉跄着找人。 贺幼霆见郁星禾往洗手间跑,赶紧抓起衣服往楼下冲,扶梯还剩一截,他直接撑着扶手迈过去跳到地上,赶到洗手间门口的时候她已经跑出来。 姑娘急的脸红一阵白一阵,见到来人愣了一下,“贺幼霆。” “我都知道了,门已经封锁,跑不了的,放心。” “嗯,我报警了。” “好。” 他大手拍了下她脑袋,俩人往楼梯那边跑过去。 一楼已经找过一遍,而且人够多,他们直奔楼上。 按照以往的经验,卫生间和消防楼道是人贩子最容易藏身的地点,有不少曾经曝出的新闻都说人贩子把小孩藏进卫生间,剃头换装,五分钟不到孩子就跟换了一个人似的。 郁星禾越想越怕,指尖又开始泛凉,加快脚步在各个店铺中穿梭。 跑到三楼中央玻璃栈道,郁星禾忽然停下,指着楼上某处:“在那!” 贺幼霆随之抬头,四楼女装区,在一家店面的玻璃橱窗外,一个小小的身影孤零零站在那里。 郁星禾爬扶梯时跑的急,绊了一下,被贺幼霆拦腰稳住,他安抚着捏了捏她肩膀:“别急。” 郁星禾第一个冲过去,直接半跪在地上一把抱住孩子,心砰砰跳,“糖糖,你吓死老师了!” 小朋友懵懵懂懂,似乎没意识到自己乱跑闯了祸,她眨着水灵灵的大眼睛,在郁星禾怀里挣出一只手,指着橱窗里模特身上的那套漂亮的连衣裙:“妈妈的衣服。” 郁星禾愣了愣,眼睛就这么湿了。 糖糖家里的情况她多少知道一点,父母离异,孩子判给了爸爸,可能离婚的时候闹得挺僵,到现在孩子爸爸这边也不让亲妈见孩子,有好几次糖糖妈偷偷来幼儿园,都被来接糖糖的奶奶挡着没让见。 糖糖这是想妈妈了。 郁星禾抱着她,手指不停轻抚她小小的身躯,太心疼了。 楼下的人得到消息,很快赶过来。 孩子没事,众人放了心,也有人向刚刚赶到的警察说明情况。 孩子奶奶腿脚慢,颤抖着上来,看到糖糖那一刻,老人家泣不成声,抱着糖糖敞开了哭,劝也劝不停。 商场工作人员已经开了门,围观的群众渐渐散去。 糖糖奶奶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婆娑着眼睛跟郁星禾道谢,“要不是你,我这条老命也搁在这儿了。” 郁星禾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眼被奶奶紧紧抱着的糖糖,心里很多话想说,可到嘴边却不知如何开口。 别人家里的事,她不清楚细节,不便评价,但无论怎样,孩子是无辜的,不管她妈妈是否真的做错什么,也不能剥夺她与孩子之间的血脉亲情。 最终,郁星禾指了指橱窗里的裙子,“这裙子,糖糖妈妈也有吧。” 老太太看过去,脸色变了变。 郁星禾叹了口气,“孩子想妈妈了。” 她没有多说什么,但奶奶一定懂了,临走之前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只说了声谢谢。 最后几个看热闹的也散去,这里只剩贺幼霆,贺思龄母女和秦浩。 秦浩抱起小米,“舅舅送你和妈妈回家。” 贺思龄叫郁星禾:“一起走吗?” 贺幼霆忙说:“我送她。” 贺思龄点头,“那我们先走。” 最后只剩他们两个。 贺幼霆走过来站在郁星禾身边。 老太太走后,她的情绪就一直不太好。 他犹豫一下,还是伸手抚上她肩膀,拇指蹭了蹭她肩头,“还后怕呢?” 郁星禾摇头,心里一阵阵的难受,“有妈妈已经是很幸运的一件事了,为什么还要让孩子不开心。” 贺幼霆似是触动了遥远心事,沉默一会,低低的说了句:“是,有妈妈确实是一件很幸运的事。” 俩人有一会没说话,最后还是贺幼霆打破沉闷:“好在没事,别瞎想了,咱走?” 郁星禾挽了下耳边的碎发,终于带了点笑意,“嗯。” 贺幼霆刚想问她去哪,远远的就看见蒋平洲往这边溜达。 他皱了皱眉,烦死这人,直接拉了郁星禾手腕往电梯那边走。 一同等电梯的还有两个年轻的小姑娘,看起来也就二十来岁,叽叽喳喳说个没完,一直在研究一会吃什么。 烤鱼,火锅,烤肉,自助,鸡排,美食城里的东西说了个遍也没定下,最后倒把贺幼霆说饿了,他跟郁星禾对视一眼,俩人都笑了。 左边电梯来了,两个小姑娘上楼。 没一会右边电梯也到了,只有他们两个上去。 贺幼霆说:“饿了么。” 郁星禾嗯了声,“有点。” “想吃什么?” 没等郁星禾回答,电梯忽然剧烈卡顿,两秒后彻底停止,灯啪的熄灭,电梯里一片漆黑。 贺幼霆下意识伸手挡了一下郁星禾。 郁星禾抓住他伸过来的手臂,“怎么回事?” “大概出故障了。” 贺幼霆拿出手机,没信号,指示灯也灭了,他想摸过去按紧急呼叫按钮,谁知郁星禾手比他快,已经按了好几下。 她把剩下几层按钮都按了一遍。 头顶上传来保安的声音,表示电梯出了故障正在抢修,请他们稍等片刻。 狭窄的空间很安静,隐隐能听到郁星禾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贺幼霆靠近了些,“别紧张,楼层不高,而且现在都有自动防坠装置,不会掉下去。” 郁星禾推了推他,声音有些不稳:“你别说话,站边上一点,靠着墙壁。” 她太谨慎,贺幼霆只好听话地靠边站,俩人并排靠在墙壁上。 他已经适应了黑暗,透着电梯门的缝隙钻进来的一点微弱的光线,隐隐能看到她低着头的轮廓。 “怕黑?” 隔了会,身边的人说:“我不喜欢黑的地方。” 她声音小了些,“曾经待在一个黑的地方,只有我一个人。” 说完这话,她就再没出声。 贺幼霆顿了顿,心底柔软的地方似乎被什么捏了一下。 空气中弥漫着彼此的气息。 黑暗中,他摸到她的手,从手腕开始,一点点滑进掌心,男人略显粗砺的手指插进她指缝中,慢慢与她十指相扣。 “别怕,我在呢。” 第11章 狭窄的空间,光线昏暗,空气暧昧,十指交缠的年轻男女。 怎么听都像是会发生点什么的场景。 郁星禾的手指软若无骨,被他轻轻捏着,没多久,就从微凉变成滚热。 她不太自在,稍微一动,就被牵的更紧。 贺幼霆好像对他们此刻的处境一点都不着急,开始还站的直,没一会就懒散起来,身子转向郁星禾那边,斜斜靠着,盯着她模糊的轮廓看。 “还怕么?”眼睛看不清的情况下,听觉似乎比平时更加敏感。 这三个字稀松平常,但由他说出,又是这样昏暗的环境,就愈发显得低沉有质感。 他好像故意这样懒散的讲话,想让她绷紧的神经轻松些。 郁星禾也不管他能不能看得到,反正没说话,只轻轻摇了摇头。 贺幼霆好像还微躬了身子,他温热的气息就喷洒在她太阳穴的位置,暖呼呼的。 她手更热了。 “你手出汗了。”他说。 “你也是。” 郁星禾又勾了勾手指,试图把自己的手抽出来,“我没事了。” 谁知贺幼霆忽然伸出一根手指在她唇间碰了一下,“嘘,有声音。” 她呼吸一滞,唇被他手指轻轻压着,他那只手一直在外头放着,略微有一丝凉意,蹭着她细腻的唇瓣,男人的硬和女人的软对比如此明显。 郁星禾眼珠在黑暗中猛眨几下,到底憋了口气不敢动。 外头确实有动静。 维修师傅鼓捣好久,终于弄开电梯门,外面的强光刺进来,贺幼霆侧了侧脸,眯起眼睛,郁星禾伸手遮了下刺眼的光线。 电梯卡在三楼和二楼中间,地面跟贺幼霆胸口平行,一只粗糙的手伸进来:“来,上来。” 贺幼霆直接把郁星禾推到前面,略压低身子,一手拦腰搂住她,一手托着腿根,瞬间将人托起来往外送。 郁星禾还没反应过来,身子就已经出去大半,外面师傅搭了把手,她单膝跪地,撑着身子站起来。 刚站稳,回过身又跪地上,把手伸进去,“抓着我。” 她想拉他出去。 贺幼霆一点也不手软,一巴掌拍她手背上,痛得她下意识将手缩了回去。 “站远一点。” 说完,贺幼霆自己两手臂撑着地面,以一个引体向上的姿势从下面灵巧钻出,除了手掌沾了地,其他地方干干净净,不染一丝灰尘。 这么壮这么高的身体,都不知道怎么做到的。 他两手互相蹭了蹭,想拍掉灰尘,对面递过来一张湿巾。 郁星禾已经帮他把包装拆掉,拽出来半截露在外面,“擦擦手。” 贺幼霆接过来,看到她伸过来的手,刚刚他就是握着这只手…… 没长骨头一样,不知道这么软的手怎么能弹出那么有力的曲子。 他们想去负二层取车,但这里楼梯不通负二,只能等边上另一部电梯下去。 贺幼霆偏头看她:“还敢进去么。” 郁星禾清了清嗓子,“敢。” 他笑。 从电梯出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在阴凉的地下停车场,郁星禾方向感不怎么好,对这种有abcd各种区的地方更是头晕,一路上只跟在贺幼霆身后。 两人穿过c区,到达d区,贺幼霆脚步忽然放慢了些,后头的郁星禾险些撞到他,“怎么了?” 顺着他眼神看过去。 贺幼霆常开的那辆黑色路虎外面,鬼鬼祟祟站着个人,正俩手趴着窗户往里瞧。 看身材是个女人,带着鸭舌帽,一头俏丽的棕色卷发,黑色口罩遮住大半张脸。 她往里看了眼,又拿出手机拨电话,一边还回头看,很着急的样子。 贺幼霆电话响。 他早看出那人是谁了,接起电话:“贼一样在我车边上干嘛?” 那女人立马站直了身子四处瞧,看到贺幼霆赶紧挥了挥手,压着嗓子说:“快点!车先解锁!” 他们已经走近,贺幼霆解了车锁,她一秒都不耽搁,直接钻进了副驾驶,咣当把门关上。 与此同时,不远处快步走来两个戴帽子的男人,黑色半身棉服,格子衬衫,马丁靴,脖子上挂着相机。 贺幼霆立刻转身背对他们,同时一把将郁星禾拽进怀里,大半张脸埋进她帽子里。 郁星禾僵在那里。 他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太过自然,好像以前做过很多次一样。 郁星禾虽然穿着厚重,可还是小小一只,被他完完整整装进怀里,只露出个小脑袋,为了迁就他的身高,还要仰着头,没一会脖子就酸了。 那两人没有发现异样,很快走远。 可贺幼霆却有些不舍得松手。 今天牵了她的手,还抱了她。 可以载入史册了。 直到郁星禾推了推他,手掌撑在他胸口,微微喘着气,“你怎么了?” “有记者。” “啊。” “你还想再上一次热搜?” “……” 俩人原地站了一会,贺幼霆才想起车里还有人。 他手罩在郁星禾身后,“先上车。” 郁星禾以前坐他的车,一向都是副驾驶,现在座位上有人,她自然走向后面,手腕忽然被贺幼霆捉住,“等会。” 他屈指敲了敲车窗。 车窗滑下,看了场大戏的舒羽手背垫在下巴上,眨巴眼睛:“干嘛?” “下来,坐后面去。” 她瞪他一眼,似有不满,“干嘛啊。” 贺幼霆把车门打开,“嫌你目标不够大,想让记者发现?” 也对。 舒羽赶紧坐到后面去,贺幼霆回头勾了勾手,示意郁星禾坐进去。 车很快开出停车场,行驶在宽敞的路面。 舒羽一直没说话,饶有兴致地透过后视镜盯着郁星禾看。 刚刚在停车场,贺幼霆主动抱了她。 这在舒羽看来简直不可思议,要知道贺幼霆是那种特矫情的人,以前有小姑娘凑近乎随便挽了下他胳膊,他都毫不怜香惜玉地甩手就走。 从她高中认识贺幼霆到现在,只见过他跟篮球亲,从没见过跟哪个女生这么亲密。 就算当年追他那会,她都从来不敢碰他。 她很费解。 直到贺幼霆开口:“你在那干嘛。” 舒羽回过神,一脸丧气:“今天没通告,我好不容易甩了助理出来溜达,结果碰见记者,那停车场太大,我一着急找不到车了,还好碰见你。” 贺幼霆无语,“你车还在停车场呢?” “是啊。” “……” 舒羽舒服地往后一靠,“待会让他们帮我开回去吧,还好我看到你车了,不然准跑不掉,明天再上个头条——金马影后舒羽停车场密会情人,又要说我炒作。” 贺幼霆:“什么时候得的影后,我怎么不知道。” “怎么了,早晚都是。” 她下巴抬了抬,示意副驾驶,“贺少爷,也不介绍一下这位美女。” 贺幼霆看了眼郁星禾,眉眼柔和了些,“郁星禾,我同学。” 又介绍舒羽。 其实听到刚刚两人对话,郁星禾已经知道她就是舒羽了,那个跟贺幼霆传过无数次绯闻的大明星。 两人好像确实很熟。 舒羽大大方方伸手过去:“你好。” 郁星禾赶紧回身握住她的手,两人视线交汇,郁星禾才看清她的脸。 的确很漂亮,明艳娇俏,身材火辣,是大多数男人都会喜欢的类型。 舒羽指挥贺幼霆将车停到一个地方,说助理在那等她。 下车前她又全副武装,帽子口罩将自己遮的严严实实,她跟贺幼霆摆手:“谢了,改天请你吃饭。” 车开走。 贺幼霆偏头看了眼副驾驶的女人,她微低着头,手指卷着背包带子,眼睛盯着一个地方出神。 “想什么?” 郁星禾抿了抿唇,“没有,就是觉得,她真人比电视上还好看。” 路旁。 舒羽站在原地,看着那辆车一直开到十字路口,转弯,消失。 敛起轻松神色,再也笑不出来。 …… 几天后,贺思龄给小米订购的钢琴终于到货。 她一向雷厉风行,隔天就打了电话给郁星禾,又买了一堆水果零食迎接老师,还叫贺幼霆把秦浩叫来。 贺幼霆奇了怪了:“叫他干嘛?” 贺思龄:“你忘了,我之前说过要给星禾介绍男朋友的,秦浩也一直单着,俩人年龄相当,一个主持人一个老师,想想都配。” 贺幼霆毛都要炸起来,“你闲的吧?毛病。” 他不打,贺思龄自己打,到底给人弄来了,美其名曰为小米这个未来的钢琴大师开启人生新篇章助助兴。 郁星禾是最后一个到的,进门的时候手里还提了个果篮。 门一开,一直缩在贺幼霆脚底的庞然大物瞬间窜向她,郁星禾没心理准备,下意识往后退了两步。 “别怕别怕,它不咬人,”贺思龄把狗拉走,让她进来。 看清扑过来的东西,郁星禾放了心,她是不怕狗的,还伸手揉了一把狗头。 那是只纯种阿拉斯加,一身的毛黑是黑白是白,漂亮极了,养的又大又壮,站起来比小米高一大截,踹它一脚晃晃悠悠不带挪地方的。 小米给它取名“少爷”。 贺幼霆本来懒懒坐在沙发上,手臂舒展,随意搭着沙发靠背,看见她人,站起来,“来了。” “嗯。” 他把她包和果篮接过来。 贺思龄的房子一百八十平,厅大屋大,小米和少爷平时能跑圈。 她把人往里请,“别客气,随便坐,”指指秦浩,“那是我们自小一起长大的哥们,秦浩,都是自己人。” 秦浩嘴咧的老大:“认识认识,见过两回了。” 郁星禾过去坐下。 少爷似乎很喜欢她,大脑袋挤在她腿边哼唧,不时拿爪子挠她小腿。 几人寒暄几句,郁星禾四处看:“小米呢?” “睡午觉呢,一会叫她,你先歇着,吃点水果,秦浩,”贺思龄伸脚把秦浩往郁星禾那头踹了踹,“帮我招呼着,我去洗葡萄。 贺幼霆脸都黑了,两个人外加一条傻狗,也不知先瞪谁好,索性一本书直接盖在脸上,抱着手臂睡觉。 秦浩过去帮贺思龄洗水果。 没一会回来,见贺幼霆还睡着,踢了踢他,“刚我就想说你,乐思优品要黄了是怎么着,明天就购物节了,这一年就指着这天冲业绩,你不在公司坐镇,跑这干嘛来了?” 书里闷声:“乐意。” 秦浩不去管他。 休息了一会,郁星禾去小米屋里给新钢琴试音调音,贺思龄跟去凑热闹,客厅只剩哥俩。 秦浩来这跟进自己家一样,俩腿就那么大喇喇交叠搭在茶几上,手臂垫在脑后,八卦,“你真对她没意思?” 贺幼霆跟他坐在沙发两侧,眉毛都懒得抬,“闲的吧你。” 秦浩:“也对,这姑娘好看是好看,就是静了点,应该不是你喜欢的类型,我记得哪次媒体问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你好像说的活泼来着?” 一只拖鞋扔过去。 秦浩下意识接住不明飞行物,看清是只拖鞋立刻骂了一声,使劲儿把拖鞋甩到墙角。 他蹬了蹬沙发那头的人,“不是你的菜,给大洲发过去吧,他那天还跟我提来着,说想认识认识。” 贺幼霆冷笑,一句“让他滚蛋”已在嘴边,就听身后贺思龄叫了一声:“星禾,干嘛呢?” 贺幼霆一震,回过头。 郁星禾手里端着杯咖啡,米色的针织衫衣领宽大,锁骨精致迷人,不知在那里站了多久。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织几秒。 贺幼霆下意识站起来,还没开口,郁星禾很快转身,留了个背影给他,“来了。” 房间门被她关上。 他心里堵得慌,扭头一看,秦浩一脸无知又无辜的表情。 贺幼霆咬牙指着他:“你他妈……嘴真贱。” 作者有话要说: 在想过年那天要怎么搞活动,还是第一次赶在过年的时候有连载文呢 第12章 第一天的课并没上多久,主要让小米熟悉一下,找找手感,郁星禾弹了几首歌给她示范,她平时没事儿就爱往琴房凑,缠着郁星禾弹给她听。 没多久,贺思龄拉着老师休息,几人围在餐桌吃水果。 贺思龄今天话很多,经常说着说着就扯到秦浩那里,破天荒夸了他。 她是心里藏不住事儿的人,说到后面已经很明显,明摆着想撮合郁星禾和秦浩。 贺幼霆和郁星禾话都不多,奇怪的是今天秦浩也沉默少言,贺思龄先还以为他害羞,频频给他使眼色。 偏他就不接她话茬。 下午四点,郁星禾准备走了。 今天是周末,所以白天来,以后的课程暂定每周四节,晚上六点过来。 她跟小米说再见,又跟屋子里的人一一道别,到贺幼霆那里,她眼神略在他脸上停留片刻,马上移开。 门一关,贺幼霆原地站了几秒,走到门口穿鞋。 贺思龄有点埋怨:“你刚怎么回事,也不配合我。” 说好了撮合两人的。 贺幼霆看也不看她,甩了一句话过去:“懒得跟你说话。” 关门走了。 贺思龄掐着腰,莫名其妙。 一扭头,秦浩站在她身后,表情严肃,“你今天叫我来,就为这?” “不然呢?我真是操心的命,你一个,贺幼霆一个,光棍节还想过几次?” 秦浩扭头舒了口气,舔舔嘴唇,又看她,“我也不太想跟你说话。” 大门再次关上,屋里仅剩贺思龄和一直在看热闹的小米。 大眼瞪小眼。 高档小区绿化也好,秋天的枯叶掉了一波又一波,现在还有不少没来得及清扫的落叶被风刮到小路边沿。 一踩嚓嚓响。 郁星禾走在上面,每一步声音都不同。 很舒服,很治愈。 身后有鸣笛。 她下意识往一旁让了让。 喇叭还在响,郁星禾回头,一辆黑色路虎。 贺幼霆将车开的缓慢,他开了窗,微微侧身,“上车。” 她手指捏了捏背包带,“去哪?” “不会拐了你的。” 郁星禾抿唇,“我要回家了。” 她说话间脚步没停,贺幼霆的车随着她的步伐缓慢前行。 听她说完,他皱眉,直接停车,绕到右侧打开车门,牵着她手腕将人塞进去,“带你去个地方。” 郁星禾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将安全带帮她扣好。 贺幼霆坐回去,将车开出小区,进了主路。 五分钟过去,两人谁也没出声。 路遇红灯,贺幼霆喉咙滚了滚,开口:“星禾,今天秦浩——” 话没说完,郁星禾打断他,“我们去哪?” 贺幼霆看她一眼,“我公司。” 她没懂,想过他可能带她去的地方,但没想到是公司。 “你电脑,我找回来了。” 之前郁星禾家里遭窃,丢了台笔记本,虽然在警局备了案,但都明白,找回来的机率不大。 对这种事,贺幼霆是有些办法的。 在小区里偷窃的人大多都有自己的团伙组织,有领头人,也很好说话,不小心偷到熟人身上,给点好处也就还了。 贺幼霆高一那年住校,寝室也是进了小偷,丢了俩手机,一台笔记本和一些现金,钱也就算了,手机和笔记本里的东西丢了不好弄,当时就是其中一个同学的哥哥想办法找人寻到了他们的老窝,承诺现金不用还了,其他给拿回来就行。 所以那天从郁星禾家出来,他就给沙瑞打电话交代了这事。 十分钟后,车开进了乐思优品文化园。 两人乘电梯直达办公楼顶层。 今天虽是周末,但乐思优品的办公大楼灯火通明,异常热闹,技术部在做最后的系统设备调试工作,其他部门的相关人员也在为今晚零点即将到来的购物狂欢节做最后的准备。 本来贺幼霆也在,只说下午出去一趟,他不像其他ceo,把自己搞到忙死,他很会享受,很会放权,统筹安排时间,不开会的时候经常见不到人影。 所以这会他回来,大家看到了也不奇怪,就是对跟在他身旁这个没见过的姑娘很感兴趣。 老板的私事他们暂时还没那个胆子直接问,但那些遮遮掩掩带着强烈好奇心的目光却藏不住。 贺幼霆目不斜视,直接将她带进自己的办公室。 他的办公室在最里侧,是个套间,外面是助理沙瑞,里面才是他的办公室。 贺幼霆指纹解锁开门,手掌虚扶在她背后,将她让进去。 “喝咖啡吗,我煮一点。” 说完也没等她回答,自己去忙活,走之前指了指他的大办公桌,“电脑在那,你打开看看,有没有被动过。” 一般偷来的电脑他们会找人重做系统,再卖二手。 办公桌附近除了他那张老板椅,没有其他坐的地方,郁星禾懒得往沙发那头挪,直接站在原地,略弯了腰打开电脑。 检查了一下,东西都还在。 煮咖啡还要一会,贺幼霆先给她倒了杯温水,见她站在那里,直接捏着肩膀将人按在自己椅子上,“也不嫌累。” 到底是血气方刚的年轻男人,身体好火力旺,手掌永远是热的。 他瞥了眼她的桌面。 壁纸是郁星禾。 不是呆板的艺术照,看样子像是国外的庭院,她扎着干净清爽的马尾,怀里抱着一条很大的黑白相间阿拉斯加犬。 可能是抓拍,她回头,眼神茫然。 贺幼霆放下水杯,倚着座椅扶手,搭了个边虚坐着,一手罩在椅背上,身体前倾,另只手撑着桌面,看起来好像将她半圈在怀里。 他压低了身子细看,“你也养过阿拉斯加?它长得跟少爷很像。” 男人靠的很近,郁星禾甚至能隐隐感觉到他的体温,他手掌撑在桌上,拇指和食指轻轻搭在笔记本上。 郁星禾发现他的手很白。 不是女人那种白,是很健康的肤色,指甲干净,手指骨节分明,修长好看。 视线往旁边一挪,他手背上那道疤痕清晰可见。 是她的杰作。 当年一时失手,给这么漂亮的手上添了一条线,像是美玉上的一道裂纹,可惜了。 用美玉形容男人的手似乎有些不妥,但郁星禾莫名就这么想了。 脸越来越热。 她下意识往外挪了挪,“嗯,养过几年。” 贺幼霆垂目,看了她几秒,“它叫什么名字?” “公主。” 公主,是那只丢了的猫咪的名字。 贺幼霆目光没离开,盯着她长长的睫毛,“怎么你养的宠物都一个名字?” 她顿了顿,“好记。” 这理由还真随意。 贺幼霆还想说什么,外头推门进来个人。 是助理沙瑞,他本以为贺幼霆还没回来,想进来拿资料,看到里头有人还吓一跳。 此时那张超大的办公桌后头,从没第二个人坐过的椅子上坐着个漂亮姑娘,而他老板倚在扶手旁,身子半圈着她。 怎么看怎么亲密。 毕竟是他的员工,郁星禾觉得自己坐在老板椅子上不太好,下意识想起来,刚动一下,肩膀一热,贺幼霆宽大的手掌摁在她肩头,没让她起来。 他抬眼,淡淡地看了沙瑞一眼,没什么表情。 沙瑞久经沙场,一下就明白了,默契地退出去,“抱歉贺总,我以为您还没回来,那我待会再过来拿合同。” 走时很贴心地把门关上。 房间回归安静,莫名比刚刚多了丝暧昧的气氛。 他拇指剐蹭在她细腻的脖颈上,烧得慌。 郁星禾不太适应,还是躲开了,走到玻璃窗向外看。 贺幼霆保持那个姿势,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移到窗口,几秒后收回,低低笑了下,起身去倒咖啡。 他办公室在最顶层,这个方向看过去,大半个文化园尽收眼底,各种娱乐设施,健身器材,还有个小篮球场,看得出贺幼霆很重视企业文化。 贺幼霆端着咖啡过来,递给她一杯,香醇浓厚的咖啡,上面一层细末,“看什么呢?” 郁星禾指了指外面:“这是东边吗?” “南边。” “哦,我不怎么认方向。” 她接过咖啡喝了一口,“很香。” “糖和奶加的够么。” “够了,”她顿了顿,“你去忙吧,我喝完就走了。” 他看着她,“跟我吃个饭吧。” 郁星禾双手握着咖啡杯,头低下,饱满的唇瓣轻轻蹭着杯沿,被挤压的微微变形。 莫名性感。 她说:“你不要加班么。” 今晚零点购物通道开启,现在一定是电商网站最忙的时候。 通宵都是正常的。 贺幼霆点了头,“是挺忙的,大概走不开,”隔了两秒,“去我们食堂试试?自助的,菜还不错,也有面,西餐。” “……” 这样重要的时刻,她这个外人在这里似乎不太合适,但贺幼霆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不知为什么,有点拒绝不了他。 隔了一会,郁星禾轻轻问:“我不会耽误你么。” “不会。” 郁星禾最终还是点了头,“好吧,我吃了再走。” 两人去了食堂。 平时晚餐只供给住宿舍的员工,菜品没有中午多,但最近特殊,需要加班的人很多,后勤部门特意重新安排,跟午餐一样丰盛。 乐思优品的高管没有单独的小灶,连贺幼霆也没有,大家都是吃一样的,他递给郁星禾一个餐盘,跟她推荐了几个做得不错的地方小吃。 郁星禾捡了几样,又把他说好吃的挑了两样,一盘就差不多满了。 两人挑了个靠边的位置坐下。 有贺幼霆在,他们周围明显比别的地方空位多,郁星禾笑他,“可见你平时多吓人,人家都不敢挨着你坐。” 对面那人毫不在意,“那是因为你在。” 郁星禾眨眨眼,琢磨这句话的意思。 沙瑞远远走过来,先冲郁星禾微笑,点了个头算是打招呼,然后附耳跟贺幼霆说了几句话。 贺幼霆抿了口汤,“知道了,去吃饭吧。” 沙瑞应了声,走之前又冲郁星禾笑了下,十分友好。 郁星禾把菜里不小心带进来的洋葱挑出去。 贺幼霆觑着她,“不吃洋葱?” “嗯。” “跟小孩一样,小米也不吃。” 她没理他,忙着点开手机找东西。 贺幼霆:“干嘛呢?” “忘了要买一个东西,我先加购物车里。” 他笑:“那天不是说没什么想买的?” 郁星禾瞪他一眼:“都怪你。” 他不提,她没觉得缺什么东西,他一提,她没事儿去翻了翻,购物车不知不觉列了一堆。 贺幼霆彻底笑开了,“一会给你几张卡,可以足额抵。” “不用。” 郁星禾又添了几样东西,感慨:“好好的光棍节,活活变成了购物节。” 贺幼霆顿了下,抬眼看她,“怎么,想过光棍节?” 她噎了下,莫名想顶回去,“你肯定不想过。” 哪有男生乐意过这破节的。 贺幼霆沉默一会,“嗯,不想过。” 过了两秒,似乎下定决心一样,特坚定地说了句:“以后都不想过了。” 第13章 郁星禾的包和笔记本都留在他的办公室,所以吃完晚饭又跟着他上楼。 贺幼霆找了个袋子给她装笔记本,白色的精致布袋,外面印着一个奢侈品牌的logo,是贺思龄上次给他送东西时带来的,一直没扔。 郁星禾走之前,贺幼霆又叫住她,“等下。” 他拉开抽屉,从里头抓了一摞金卡塞进她袋子里,“付款的时候用。” 他确实走不开,本想叫沙瑞送她,郁星禾没答应,“我自己打车回去。”走到门口,她忽然转身,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脸,“老板,今晚大卖哦,我现在就回去给你添砖加瓦。” 贺幼霆愣了一瞬,下一秒就笑开了,连日来辛苦筹备的疲惫,还有心里那点儿焦虑通通一扫而光。 他笑的毫无保留,连一旁的沙瑞都看愣了。 从没见过老板这个模样。 郁星禾从电梯出来,迎面撞见刚刚在食堂碰到过的几个女员工,当时她们看了她好几次,所以有印象。 擦身而过的时候,几个女员工注意到她拎着的奢侈品袋子。 再看她的目光马上变得一言难尽。 郁星禾出了文化园,打车回家,坐在后座,无聊翻了翻贺幼霆塞进去的金卡。 一看上面的金额,她脑仁直突突。 一千一张,数了下,十二张。 她把一堆卡扔回去,侧身靠在后座,揉了揉脸。 郁星禾走后,购物节正式进入倒计时,各部门做最后准备,这是贺幼霆经历的第二次购物节,去年他很紧张,反复确认各项流程和设备,最后成绩很好,创下乐思优品几年来单日销售额新高。 这次他本可以放轻松些,但却比之前更谨慎。 他抱着手臂站在客服大厅,看着前头大屏幕的倒计时。 已经十一点五十三分。 其实从下午开始,订单量已经缓慢递减,大家都在等零点后抢购。 但还是有人不怎么看时间,就像这会,还有几分钟就可以用优惠券,客服电脑里还是会不停传出交易成功的提示音。 客服们没有空闲的时候,现在订单少,却是咨询高峰,大部分人会提前问好,一到零点就下单。 倒计时十秒。 五,四,三,二,一。 几百台电脑同时叮叮当当响起来,合奏成一首欢快的交响乐,十秒不到,屏幕上超大字体的成交额就已达七千多万。 跟购物节创始网站不能比,但却已经是相当不错的成绩。 数台打印机同时运转,刷刷刷往出吐订单,有专人马上整理分装,送到仓库捡货打包,今晚就会把第一批订单发出去。 五分钟过去,沙瑞接了个电话,他边听,脸色变了变,看向贺幼霆。 电话挂断,他过来小声说:“贺总,备用电源已启用。” 果然。 贺幼霆冷笑,吩咐下去,“找人看着,一直不断电,可能会有人过去看。” “知道。” 他面色如常,继续盯着屏幕上的数字极速增长。 成交咨询系统,噼里啪啦打字,各种声音交错响个不停。 气氛越来越紧张。 之前在配电室门口看到那个陌生人,他已经有所警觉了。 后来暗中找人检查,备用电源被人为损坏。 这种情况下,如果主电源被切断,整个乐思优品短时间内将无法正常运转。 他没声张,找人修好发电机,对外一切照常。 如果办公楼断电,就算只有几分钟,损失也是以百万为单位的,而且无法打印订单,无法及时发货,引发的一系列后果不堪设想。 万幸此时一切正常。 郁星禾到家洗了澡,早早躺在被窝里,再次检查了下要买的东西,算了减免优惠券,再加三十块可以减一百,于是她又四处转,选了两袋纸抽。 她买的大多是日用品,十来种加起来钱也不多,总共五六百的样子。 付款的时候,已经是零点十分了。 她也不着急这几分钟,指尖轻点,慢悠悠去结账。 点击付款,显示系统繁忙。 她一下从床上坐起来。 又点了几次,不成功,她退出软件,重新登录,依旧显示“系统繁忙,请稍后再试。” 出什么问题了吗? 郁星禾转头去了微博,果然有不少人在乐思优品官博下讨论,说无法付款,软件崩了。 她有点紧张,忽然想起贺幼霆。出了这样的事,他现在一定很着急吧。 想起他焦躁的样子,大概好看的眉头都拧在一起了。 郁星禾怕打扰他,不敢打电话过去,心里又放不下,在床上翻来覆去折腾,过了会她又点进去试了一下,付款成功。 她轻轻舒了口气,能付款,大概没事了吧。 那边。 贺幼霆早有准备,对所有突发状况都有一套系统的解决方案。 屏幕上成交额涨幅突然减缓,他马上意识到出了问题。 沙瑞第一时间通知技术部。 技术部都是专业人才,贺幼霆又在别的地方临时请了几个高手助阵。 三分钟不到,处理器恢复正常。 众人都吓出了一身冷汗。 虽然只有三分钟,但销售额已经受到了影响,希望明天白天给力一点,能追回来一些损失。 除了这些,其实贺幼霆还准备了别的。 比如新增了一个网络供应商,一旦出现网络故障,所有电脑可即刻连接另一个wifi通道,保持网络畅通。 休息室里还请来了两名医生以备不时之需。 所有够得上够不上的他都提前想到了。 两点多,所有部门正常运转,销售额依旧稳步攀升,大家都憋着股劲儿,准备奋战一整晚。 好在后半夜十分顺利,再没出现意外。 早上七点,下一班客服过来换班,战斗一整夜的第一批员工总算可以松口气。 这一整天都将在紧张忙碌中度过。 沙瑞后来说,配电室附近没有出现陌生人,只有两个值班员工,他们已经在乐思优品工作多年,没有可疑。 贺幼霆一夜没睡,家也没回,去活动室洗了个澡,换身衣服,继续在公司坐镇。 早上九点,郁星禾上班。 下了公交还要走五分钟才到幼儿园,她想着要不要给贺幼霆打个电话,又怕他熬了一夜现在在睡觉,一直犹豫着没打。 走到幼儿园门口,碰到食堂新来的章姨,她一手一个超大的袋子,很重,应该是中午食堂需要的蔬菜。 她人很好,平时见谁都笑,郁星禾快走了几步,想帮她分担一个,“章姨,我来吧。” 章姨往后躲了下,没让她拿,笑说:“不碍的,我拎习惯了,你弹钢琴的手,干不了这个。” 说完急匆匆走进去,拐进侧门后厨。 秦月也到了,在后头揽着郁星禾肩膀:“做晚熬夜没有,买什么了?” 郁星禾收回目光,俩人边说边进楼。 一上午的光景过得很快,幼儿园新换的一批午睡用的小床到了,买的环保品牌,有单张床,也有错开的上下铺,材质轻便,老师们搬挪起来更方便。 大部分的幼儿园为了节省空间,午睡是没有单独房间的,很多是活动室临时改造,睡觉之前由老师把小床一排排摆好,睡过再收起来。 幼师大多是女孩子,最怕的就是搬床,每次搬完腰都疼半天。 郁星禾跟着一起忙活,将原来材质沉重的旧床搬走,新床挪进来,小床擦干净,被褥铺进去,在床头挂上小朋友的名字。 这么一遭下来,一上午就过去了。 中午在餐厅吃饭。 小朋友们有按标准做的儿童营养餐,老师们吃普通饭菜,郁星禾听秦月跟其他几个女老师分享昨晚的战绩,真是厮杀的很惨烈了,有支口红没有抢到特价,秦月郁闷了小半宿。 餐厅角落一个小桌上,章姨带着自己的小孙子元宝吃饭,郁星禾往那边看了眼,他们用的是保温饭盒,应该是自己带的。 秦月努努嘴,“章姨说元宝肠胃不好,也越来越挑食,吃不惯营养餐,最近都是从家里自己带饭。” 郁星禾嗯了声,没说什么,还有半碗饭,有点吃不下了,剩饭不太好,于是小口有一搭没一搭往嘴里送。 下午郁星禾上完课,正准备收拾走,贺幼霆电话就打过来。 她很快接起来,昨晚就想给他打。 他问她什么时候可以走。 郁星禾说:“现在准备走了,你那边怎么样,顺利吗?” “还好。” “昨晚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付款不成功,后来才好的。” 贺幼霆那边很吵,他贴近了手机说话:“小事,解决了,你等我,我现在过来接你啊。” “去哪?” “请你吃饭。” 她问:“你走得开?” 贺幼霆:“两个小时,没问题。” 她挺不理解,明明忙的要死,干嘛非要挤出时间找她,又没急事。 她刚透漏了这个想法,说要不改天等他不忙再说。 贺幼霆直接拒绝:“就今天。” “为什么?” 他半开玩笑,声音轻松,貌似自然却带着点紧张,“不想一个人过光棍节,估计你也没事,临时充当女朋友陪我吃个饭,行么。” 电话里有一会没声音,贺幼霆看了眼,还在接通中,他压了压略微紧张的情绪,颤出个音节:“嗯?” 几秒后,郁星禾笑了,“好啊,不过我没干过这事,装的不好,别笑话我。” 作者有话要说: 不要急呀,快了 第14章 郁星禾怕他时间太赶,没让他接,自己打车去了他说的那个商城。 就是上次小米演出的那个地方,吃喝玩乐都有,离两人都不远,比较省时间。 她到的时候,贺幼霆已经等在门口了。 十一月的天,北方已经很冷,风再大一点,冷的刮人。 贺幼霆已经换了衣服,刮了胡子,玉树临风,神清气爽站在那里,一点也不像熬了一夜的人。 他先看到郁星禾,却没叫她。 目光追随她左右,看着她四处寻找自己。 这感觉还不错。 直到郁星禾放弃,准备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才叫了她一声。 姑娘脸上立刻带了笑,抓紧胸前的包小跑过来。 “慢点。”他推开玻璃门按着没动,等她进去。 商场室内就很暖和了,售货小姑娘都穿薄薄的工装,也有火力旺的小伙子直接穿了短袖。 他们去了电梯那边,餐厅都在顶层。 指示灯在六楼,一路向下。 贺幼霆转头看她,郁星禾正专注看电梯旁的购物指引地图。 他看了她柔和的侧颜一会,问:“吃什么?” 郁星禾想了下,学他装酷:“你定。”说完偏头看了他一眼,俩人视线一碰,同时笑起来。 贺幼霆挑眉:“好啊,就吃干锅洋葱。” “……” 还知道拿洋葱怼她。 电梯到一楼,门一开,里头只有一个人。 是个年轻男人,长得挺俊,人高马大,俩手插兜,浑身上下散发着富家公子哥的气息。 蒋平洲。 他看到贺幼霆时愣了一下,“老贺?” 他走出来,“来找我吗?不打个电话呢。” 贺幼霆想说不是来找你,还没张嘴,蒋平洲就瞥见他旁边的郁星禾。 他眼睛一亮,脸上全是惊喜:“哎?是你啊。” 郁星禾回想了下,没什么印象,但贺幼霆的朋友认识自己,多半是上次ktv里的人。 见姑娘一脸迷茫,蒋平洲半开玩笑,还挺委屈:“伤心了,都不记得我,”他冲贺幼霆使眼色,“还不赶紧介绍一下。” 一旁的贺幼霆早来火了,想到上次郁星禾跳舞时他评价的那几句话,什么腰什么腿,就有点没好气,简单蹦出几个字:“大洲,郁星禾。” 郁星禾听到对方的名字,看了贺幼霆一眼。 蒋平洲瞪他一眼,“敷衍。”说完换了张笑脸,手伸过去,一本正经:“正式介绍下,我叫蒋平洲,是贺幼霆哥们,”他指了指大厅,“这我地盘,你随便吃随便玩,算我的。” 郁星禾跟他握了手。 本来贺幼霆两人已经进了电梯,这蒋平洲竟然也讨嫌地挤进来,压根没走的意思。 “我事都办完了,请星禾妹子吃个饭。” 贺幼霆瞪他一眼,跟你很熟么还星禾。 郁星禾面前,他不好动手,只能压着火,扭头看了姑娘一眼,发现她进了电梯就没再说话,微抿着唇,似乎不太高兴。 到了顶层,蒋平洲围着郁星禾转,介绍了好几家有名的餐厅,问她想吃什么,郁星禾好像兴趣不大的样子,“对不起,我想去下洗手间。” 蒋平洲马上热心指路:“那边,看见没,绿植那里拐个弯就到,我带你去?” 郁星禾摇了头:“不用了,谢谢。” 郁星禾从里侧小门出来,洗了手,烘干,她双手撑着洗手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不高兴全写在脸上。 她一向很能收自己的情绪,以前在养父身边,所有流露出的表情都是想让养父看到的,那些失落,不安,孤独,从不示人。 但今天似乎有些不受控制。 她记得那天秦浩对他说:郁星禾不是你喜欢的类型。 秦浩还说,大洲想认识她。 所以今天他是特意将她带到自己朋友面前吗?想做红娘? 郁星禾心里不舒服,实在笑不出来。 她揉了把脸,走出洗手间。 他们在不远处等她,俩人斜靠在喷泉围栏旁说话。 她走近,听到蒋平洲说:“这姑娘真对我胃口,算我欠你一顿,成了一定请你吃饭。” 贺幼霆皱眉:“你他妈——” “贺幼霆。”郁星禾已经忍不住,往前走了几步,“我有点不舒服,想回家了。” 两人立刻站直了身子,贺幼霆快步走过来,低头看她:“哪不舒服?” 蒋平洲也说:“办公区有医务室,我带你去看看?” “不用了。”郁星禾扣上毛呢大衣的扣子,“你们玩,我先走了。” 她没有看贺幼霆,这话是对蒋平洲说的,说完也没等他们回应,转身就走了。 贺幼霆似乎觉察到什么。 他扭头,指着蒋平洲,狠狠咬牙:“你等着,我改天再跟你算账。” 追到外头,郁星禾已经走到人行道口。 贺幼霆表情严肃,眉头全拧在一起,快跑了几步,赶在变灯前拉住她手腕,“星禾。” 郁星禾轻轻挣脱开。 他不由分说,捏着她胳膊直接将人往里拽了下,两人走到小广场上,他才松手,低头问:“你哪不舒服,我带你去医院。” 郁星禾声音平平,“没有不舒服,就是想回家了。” 他观察她的表情,“你生气了?” 她终于肯抬起头看他,两人目光交汇几秒,郁星禾先移开,视线往下,盯着他胸前的黑色扣子,“我听到蒋平洲说的话了。” 贺幼霆莫名有些心慌,知道她大概是误会了。 果然,下一秒姑娘就说:“所以你是在给我介绍男朋友吗?” “没有。” 他没犹豫,马上解释,“不是,我不知道他也在,如果知道我不会带你来这。” 我不会给你介绍别人。 郁星禾盯着他衣角不说话。 贺幼霆攥了攥拳头,下了决心,伸手轻轻扯住她手腕,“星禾。” “我不会交男朋友。”郁星禾忽然说。 贺幼霆浑身僵了下,死盯着她:“什么?” 郁星禾再次抽出自己的手,抬起头跟他对视:“我不知道会在国内待多久,可能下个月走,也可能下下个月,所以我不会在国内交男朋友,你不用费心帮我介绍了。” 贺幼霆手机忽然响,他没犹豫,直接挂断。 他渐渐有些控制不住,胸口起伏,“你要走?” 她目光瞥向一旁:“我家人都在国外,早晚要走。” 电话又响。 贺幼霆心里烦的不行,脾气上来,接了电话直接骂过去:“别他妈催了!” 他发火的样子很凶,眼眶泛红,郁星禾第一次见到这样的他。 他狠狠挂了电话,再看她时眼中还带着怒气,但只看了两眼,那股狠劲儿就渐渐消散,只剩满心惆怅。 他叹了口气,双手握住她肩膀,捏了捏,慢慢下滑直至手腕,再滑一点,小心翼翼攥住她半个手掌,垂目轻声说:“星禾,我现在必须走了,你能不能等等我,先回家,明天我找你。” 他手攥紧了些,“我有话对你说。” 今天是购物节。 线上狂欢,线下门店也不甘示弱,跟着促销打折,街上人很多,步履匆匆,来来往往。 只有他们两个,长久站在原地。 年轻男女,一个沉默,一个严肃,路过的人都忍不住看两眼,猜想是不是小情侣吵架了。 良久,郁星禾没给回话,往后退了两步,“我先走了。” 她下意识想逃离这里。 刚刚贺幼霆的反应,再傻也能看出异样。 其实见面这些天,她不是没有感觉,贺幼霆对自己好,都写在脸上,可她无法分辨那种好是什么,也许只是因为多年未见的同学情分,那天无意间听到秦浩的话,她确实很难受。 今天的事,回想起来,看到蒋平洲,贺幼霆明显也很意外,可当时就是很生气,牛角尖一钻,把莫须有的帽子扣到他头上。 她不知道怎么形容现在的状态。 似乎从跟他见面开始,很多行为就不受控,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 以前她很能忍,什么时候该笑,什么时候戴什么面具,轻车熟路,因为只有那样,才不给人添麻烦,才能一个人在国外好好活下去。 回家的路上,沈庭毓打来电话,约她明天见面。 她挂掉电话,将头缩进宽大的衣领里,心烦气躁,好像所有事都堆在一起,追着她赶着她,让她停不下来,偏偏前方大雾,什么都看不清。 只能迎头瞎撞。 贺幼霆回公司,解决了几件要紧事,就坐在办公室里愣神。 截止到目前,乐思优品购物节的销售额早已超过去年全天,但他并没觉得高兴。 连带着沙瑞都收起喜气洋洋的神色,小心翼翼观察。 他等了一会,见他依旧那个状态,还是开了口:“贺总,查过监控记录,没看到那人正脸。” 隔了会,“嗯。” 老板在电话里发了火,沙瑞莫名其妙挨了一顿骂,这很反常。 贺幼霆在业内口碑很好,年纪轻轻,雷厉风行,说一不二,惜才护短,对外不让分毫,对内从不对手下乱发脾气。 他现在这个样子,明显有事。 沙瑞不打扰他,汇报了最新数据,退出房间,把门带上。 这种糟心的情绪一直延续到第二天,购物节大获全胜,十二号开总结大会,查缺补漏,表彰嘉奖,一直到下午两点。 散了会,贺幼霆一刻不停,直奔星启幼儿园。 距离郁星禾下课还有二十分钟,时间还早,他没下车,就停在门口。 他脑子里转了几圈待会要说的话,排练半天,愈发不知道怎么开口,烦躁的拽出一根烟叼嘴里,点燃,狠狠吸两口。 对面不知什么时候也停了辆车。 这车贺幼霆认识,上次郁星禾就是上的这辆车。 他透过玻璃窗打量里面的男人。 年纪不小,目测至少四十五以上,相貌堂堂,目光有神,脸上似乎也带了些焦躁不安。 脑子里一个人影闪过,他忽然知道为什么上次觉得这男人眼熟了,他就是之前画展里跟郁星禾聊天那个男人,画家沈庭毓。 这岁数都能当她爹了,贺幼霆实在想不通她到底能跟他有什么交集。 没一会,郁星禾从院子里走出来。 她今天穿了件米灰色的大衣,同色系围巾,紧身牛仔裤衬的小腿修长笔直,牛仔裤底边塞进棕色小皮靴里。 她怀里抱着个长方形的东西,用白纸包裹的严严实实,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走到门口,郁星禾偏头看过去,对面那男人下了车,两人站在路旁说了几句话,男人开车门,做了个请的手势。 贺幼霆心里一颤,手没经过大脑,猛劲儿按了两下喇叭。 车鸣声刺耳,郁星禾脚步停下,下意识看过来。 贺幼霆阴着脸,下车,笔直走到她身边,看了眼那男人,没说话,又低头看她,“星禾。” 郁星禾抱紧怀里的东西,顿了下,“你怎么来了。” “我说了今天找你。” “我现在有事。” “星禾。”他有些急了,拉住她胳膊。 沈庭毓一言不发,仔细打量两个人。 郁星禾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些:“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好么。” 她转身想走。 贺幼霆忽然紧蹙起眉,微微佝偻着腰,脸色都变了,手捂在肚子上,很难受的样子。 郁星禾注意到,马上又走回去,皱眉:“你怎么了?” “胃疼。” 作者有话要说: 拜年啦!新年快乐!本章评论都有红包!可以许愿!也可以夸小贺总!也可以随便说喜欢说的!越多越好!贺总让我挑20个说的特别好的另外每人送200jjb!跟之前说好的活动不冲突!时间截止到初二晚九点!希望大家新年都有好运气!来吧!嗨起来! 第15章 他表情难耐,不像装的。 郁星禾抓住他手臂,担心之情溢于言表,“怎么忽然胃疼,刚不是好好的?” 贺幼霆顺势将她往自己身边拽了拽,声音很虚:“跟我走,行不行?” 郁星禾为难,但现在这情况把他一个人扔下,确实不放心,她看向沈庭毓。 沈庭毓看了半天戏,年轻男孩的小心思全落在眼里,也只有真在意那个人,才会傻到看不出他的伎俩。 他带了笑,“你朋友有事,我晚点再找你。” 郁星禾扶着贺幼霆,只能点头,“我会给你打电话。” “好。” 沈庭毓车开走,郁星禾扶着他,“还能走吗?” 他点了头,默不作声开了副驾驶的门,郁星禾抱着东西坐进去,回身小心翼翼将它放到后座。 贺幼霆绕过车身,坐回驾驶位。 他没开车,好一会没说话,眉宇阴沉,郁星禾以为他疼的厉害,不觉靠近了些,手抓着他手臂,摇了摇:“很难受吗?要不要去医院?” 贺幼霆沉默了会,转过头,认真问了她:“星禾,那个人是谁?” 郁星禾愣了下:“一个朋友。” “关系很好吗?” 她不懂他为什么这么问,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只说了句:“要不你歇会,我药箱里有胃药,我去给你拿。” 她说完,扭头推开车门,胳膊被人拉住。 她回头:“嗯?” 贺幼霆忍了一会,实在忍不住,觉得自己要被磨死,“我以前也看过他来接你。” 郁星禾手顿了下,把车门又关上,隔绝了外头的冷风。 她盯着他:“你想说什么?” 这会他满脑子都是郁星禾跟那个男人,早已忘了自己还在“胃疼”,烦躁地又去拿烟,手刚触到烟盒,就被郁星禾按住,“不是胃疼么,还抽烟。” “胃疼跟抽烟没关系。” 郁星禾看了他一会,忽然有点明白了,“你到底有没有不舒服。” 他不说话。 郁星禾皱眉,“骗我的?” 他索性直说:“不想让你跟别人走。” 郁星禾有点生气了。 她一向温和,讲话都不会大声,可现在声音却透着严肃:“贺幼霆,我现在有很重要的事要办,你还骗我。” 她不再多说,直接拉开车门下车。 贺幼霆同时下车,赶在她打开后门前按住她的手,“你去哪。” “不要你管。”她去掰他的手。 贺幼霆力气大,她根本无可奈何,较量到最后,郁星禾气的使劲儿推了他一把,“你干嘛啊!” “你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三番五次跟那个男人见面啊!” 他没控住音量,听着好像在吼她。 事实上,好像就是在吼她。 这话落下,两人都没了声音。 汽车呼啸而过,惊动了枝丫上成群的小鸟,瞬间飞没了影子。 两人对视,谁也没躲。 郁星禾连日来的焦虑,担心,对未知的恐惧,害怕,似乎终于找到了一个爆发点。 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眼眶一圈一圈渐渐泛红。 唇都要被她咬破。 贺幼霆本还一肚子火,偏头长舒了口气,再一回头,暗骂一声。 哭了啊。 他一下就慌了。 从小到大,没哄过女孩,见女孩哭,他还心烦。 可眼前的女孩哭了,还是他给吼哭的,他没烦,也不敢烦,抓心挠肝,心底像有一万只蚂蚁在啃咬。 贺幼霆掐着腰,原地转了两圈,像一头暴躁的狮子,他狠劲儿扯开衣服扣子,让凉风灌进胸膛里,人工降火,最后心一横,认命了。 他觉得自己真的栽了。 他抬手,不怎么温柔的将她的帽子扯上来,隔绝外头的凉风。 “是我错,不该跟你喊,你想去哪,想见什么人,我送你去,行吗?别哭了,嗯?” 郁星禾本来还在忍,听他服软,一下就控不住了,眼泪断了线一样落下来。 良久,她轻声说:“他可能是我爸爸。” 贺幼霆愣了下,没反应过来。 郁星禾像在提醒自己一般,又喃喃道:“他可能是我亲生爸爸。” 信息量有点大,贺幼霆久久没有作声。 在他印象中,郁星禾有父母,母亲是医生,虽然不清楚父亲的职业,但家庭幸福,生活美满。从来都没有听说过什么生父养父。 这些年,她到底经历了什么啊。 外面风大,眼泪在脸上很快风干。 贺幼霆长这么大,一向骄傲,一向得意,从没想过这辈子正八经吃一回醋,还他妈吃错了,想想就窝火。 郁星禾哭的时候没有声音,只默默流眼泪,看着就委屈,让人心疼。 他揪着心,用拇指轻轻替她擦拭眼角的泪,也不敢喊了,柔声说:“先上车。” 他打开副驾,把她拥进去,安全带扣好。 自己也上了车。 他从车格里抽了张纸巾,刚凑到她脸侧,纸巾就被姑娘扯走。 她扭到一边,自己擦了一把。 贺幼霆手指僵在半空,几秒后悻悻地收回去。 声也软了,“对不起,我不知道,不该跟你喊,你给他打电话,我送你去,行吗?” 什么也不敢问,先把人哄好再说吧。 片刻,郁星禾轻轻点了头。 …… 半小时后,两人到了约好的咖啡厅。 沈庭毓先到,当他看到跟在郁星禾身后的贺幼霆时,明显很意外。 郁星禾看了贺幼霆一眼。 “我去那边等你。”贺幼霆说完,转身走到远处的一张椅子坐下,不再打扰他们。 沈庭毓略放了心。 二人坐好,郁星禾将手里的东西平整放在桌上,轻轻推过去一点,一语不发。 沈庭毓顿了几秒,开始拆包装。 雪白的宣纸一层层包裹,看得出包装的人小心翼翼,仔细谨慎,生怕弄坏一点。 最后一层打开,里面的画露出来。 沈庭毓双眼慢慢睁大,愈发紧张。 他细细抚摸那画的边沿,目光一刻也没离开。 郁星禾手指紧紧攥在一起,用力过重,骨节都有些泛白,她声音略微颤抖,轻轻问了出来:“这真的是你送给我妈妈的?” 沈庭毓手指顿了下,慢慢收回,良久,沉沉叹了口气,“是。” 郁星禾盯着他:“所以——” “我跟你母亲谈过恋爱,分手的时候,她只带走了我的这幅画。” “你们是哪年分开的?” 沈庭毓说了一个年份。 郁星禾抿唇,平静道:“当时她已经怀孕了。” 沈庭毓呼吸一滞。 这是他没有想过的。 他看了郁星禾很久,“你今年多大。” “二十四。” 他脸色变了。 郁星禾看着他:“如果当年您是我母亲的男朋友,那么您很有可能……”她艰难开口,“是我的亲生父亲。” 沈庭毓很久没有说话,似乎在思考这件事的可能性。 他盯着那幅画,手不觉间又抚上去,还没碰到,郁星禾已经将画收回去,他手指悬在半空中。 郁星禾仔细将宣纸包回去,重新封好,做完这一切,她看向沈庭毓,“对不起,我无意打扰您的生活,我只是,只是……”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事实上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想好,如果哪一天真的找到父亲,要怎么办,认回父亲? 可那样势必会影响到父亲现在的平静生活。 如果不认,又为什么千里迢迢回来找他? 还有,她的父亲,愿意认她吗? 这种复杂的情绪压得她喘不过气。 沈庭毓沉默半晌,“我明白,”他顿了下,“我也很想知道,我是不是还有一个女儿。” 对话进行到这里,似乎没有继续的必要,毕竟两个人都只是空口无凭,单单只有那幅画和沈庭毓的口述,无法证明二人的血缘关系。 母亲已经去世,如今唯一的办法只有亲子鉴定。 他们两个都很清楚这一点。 沈庭毓目光又落在那幅画上,“这画,能让我带回去看看吗?” 郁星禾下意识摁住画,很谨慎,“对不起,它对我来说太重要,我不能随便给你。” 沈庭毓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他站起来,“这样吧,今天就到这里,如果你希望做鉴定,我会配合。” 贺幼霆一直关注那边,见沈庭毓起身,他也起来。 两个男人目光在空中交汇几秒,互相点了头,沈庭毓先行一步。 贺幼霆马上走过去,他没坐,站在她身边,大手摁在她肩膀上,“谈完了?” “嗯。” 他微微附了身,“饿吗,带你吃饭?” “不想吃,”她将画重新抱在怀里,“贺幼霆,带我兜兜风吧。” 贺幼霆没犹豫,“好。” 这个时间大多没下班,道路通畅,贺幼霆随便找了条路开,没什么目的,绕着四九城瞎转。 郁星禾没等他问,主动提起了去世的母亲,提起了沈庭毓。 贺幼霆终于知道她为什么会一个人回国。 不用想,也知道这姑娘这些年并不好过。 他心里挺不是滋味,沉默了会,挑了个他最关心的问题:“你养父和继母,对你好吗?” 郁星禾握着手机,手指慢慢蹭着漆黑的屏幕,留下淡淡的指印,应了声:“挺好的。” 他不再说什么,专心开车。 刚刚是随便开的,这会注意了下路标,发现这附近还挺熟悉。 前面不远就是他们的小学。 十多年过去,这里已经面临拆迁,当年的教室已经变成了无人看守的空楼,学校搬到了前面不远的新楼。 贺幼霆直接将车开进学校里。 北方的冬天,天黑的很早,现在才四点多,天色已经很暗了。 郁星禾离开这里多年,如今故地重游,心情好了不少。 她挺兴奋,四处转,嘴里念念叨叨,这里以前有棵大树,那里本来是旗杆现在拆了。 贺幼霆手插着兜,慢悠悠跟在她后头,逛的悠闲。 最后他们来到当年的教室。 门板吱嘎作响,教室里比外面更阴冷,桌椅板凳横七竖八,落满灰尘。 郁星禾指着一张桌子,“你原来就坐那里。” 那年,他就是被她摁在那张椅子上,让他乖乖等她。 贺幼霆走到她身后,哼了声:“你还记得。” 郁星禾转头看他,眼睛笑成一弯月牙,“当然记得。” 他瞥她一眼,“伤了人就跑,没见过这么没良心的。”他亮出手背,“都留疤了。” 郁星禾:“十二年了,你现在跟我算账,是不是晚了点。” 他注视她,“有账不怕晚。” 两人对视几秒,气氛渐渐变了味儿。 郁星禾先败下阵来,挪了目光,走去讲台那边。 讲台上还有断了一截的粉笔,她捡起来,在黑板上写写画画。 她的字很漂亮,是规规矩矩的板书,当老师都够了,随便写了一行,回头问他:“好看吗?” 话音落下,发现那人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她身后。 他离的很近,宽挺的胸膛就在她眼前,身上依旧是一股淡淡的男人气息,那是属于贺幼霆的味道。 郁星禾有点不自在,又想溜,这次她没得逞。 贺幼霆直接将手臂撑在她身侧的黑板上,堵住了她的去路。 他微微弓着腰,低了头,嗓音暗哑低沉,“星禾。” 郁星禾悄悄红了脸,应了声,“嗯。” 他注视她的眼睛,收起平日跟她在一起时的玩闹模样,无比认真:“不管这事结果如何,不管你父亲是谁,都别难过,你还有我,我会一直陪你。” 她神色动容,抬起头。 外面天已经黑了,教室光线昏暗,只有黑板旁的窗口.射出一缕光线,直直映在姑娘脸上。 她眼中润着晶莹,饱满的红唇娇艳欲滴。 贺幼霆心动情动,不觉低了头,唇靠近。 已经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郁星禾紧紧抓着他衣角,心砰砰跳,突然将头低下,错开他的唇,连眼睛也不敢睁开。 贺幼霆一顿,随即低低笑了声,就近在她的鼻尖亲了一下,慢慢退开。 她几乎不能呼吸。 过了几秒。 郁星禾终于松口气,睁开眼睛,“你——” 与此同时,贺幼霆:“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他自问自答,“手热亲人疼,手凉情人疼。” “星禾,”贺幼霆将她冰凉的小手握住,紧紧包裹在自己温暖的掌心中。 “我来疼你啊,行么。” 作者有话要说: 1、下章入v,开文时说的活动基本已经达成一半,小可爱们给力点,帮我收个作收,到一千马上抽,除了说好的一个10000jjb和5个1000jjb,可能再加点别的,我还没想好,到时看我围脖吧。 2、我的习惯,入v前三章都有红包,以后也会不定时发红包,大家一定一定要支持正版,爱你们! 3、下章一会过了零点就发。 4、大家有时间关注下我的接档文《小温暖》,专栏第一个,帮我收藏一下呀么么。 文案: c大的人都知道,外语系韩江高冷话少脾气臭,铁石心肠不近女色,系里被他拒绝过的女生能凑两桌麻将。 直到有一天,一群哥们亲眼看见他揪着一小姑娘衣服上的飘带不让走,懒散又无赖地问:“下次什么时候来?” * 温颜六岁那年就被送到韩家寄养,没过多久,漂亮可人的小温颜就成了胡同里哥哥们的团宠,只有隔壁房间的韩江,整天对她板着一张臭脸。 十六岁那年,温颜被邻居家的大哥哥表白,韩江在一旁冷笑:“挺好一个人,年纪轻轻就瞎了。” * 后来。 温颜十八岁生日,韩江在楼下等了她一整晚,等到别的男人送她回家。 彻底爆炸。 他抓着她衣领把人狠狠怼在墙上,粗暴的吻恨不能将她吞噬入腹。 盖了章,韩江心满意足舔舔嘴唇,看着一脸懵逼的小姑娘,“怎么,很意外?” “……” 您说呢,几分钟前,我还以为您要扑过来揍我。 * 青梅竹马,双向暗恋,he,甜。 余生无数日夜,唯愿与你浮浮沉沉。 第016章 ... 走廊黑漆漆, 偶尔有小动物从某个教室里窜出来,大概是外面冷,找地方避风。 教室里很安静。 郁星禾久久没有作声。 眼前这个人, 从需要被她保护的小男孩, 蜕变成可以保护她的大男人, 他此刻真心实意,将她裹挟在他少见的温柔里,静静等她的答案。 良久,她吭吭哧哧,结结巴巴, “我们, 是不是太快了。” 见面到今天, 不过一个月而已。 贺幼霆没动, 还堵在她身前,“我们已经认识十六年了。” 我还嫌慢了呢。 郁星禾:“可我——”还没想好。 贺幼霆突然将另只手臂也撑在她身侧,此刻她整个人完完全全被他包围住,无处可逃。 她说了一半的话就这么被吓了回去。 “不喜欢我?”他淡淡开口, 又恢复了往日的自信, “不喜欢我,秦浩说我对你没兴趣, 你干嘛一副要哭了的样子。” 她狡辩:“我没有。” “没有什么, 没有不喜欢我,还是没有要哭?” 男人身子又往前靠了靠,几乎贴紧了她, “昨天你以为我要给你介绍男朋友,为什么生气?” 靠得太近了。 郁星禾觉得喘不上气,下意识用手挡在胸口,暗暗用力,想将他抵远一些。 起先他还木桩一样一动不动,她又推了两下,他才不情不愿后退了些。 郁星禾松了口气,缓了缓,终于看向他,郑重道:“贺幼霆。” 贺幼霆等着,候着,嗓音暗哑地应了声,“嗯。” “能不能给我点时间。” 不想匆忙开始,更不想结束。 父母的分手,母亲和养父的感情破裂,说对她没影响是不可能的,自从进入青春期,也懂了什么是少女心事,她就很谨慎,不敢随意开始,就怕重蹈覆辙。 她的思维很简单,开始了,就是奔着一辈子去的,没想过分开。 见贺幼霆一直不说话,她低了头,“我爸爸的事还没结果,我现在没有精力考虑别的。”她顿了下,“你等等我,等一切尘埃落定,我一定认真想我们的事。” 贺幼霆定定看了她几秒,这姑娘坦坦荡荡,不草率答应,也不是欲擒故纵,刻意拖延。 这样的她,让他更尊重,更珍惜,良久,他点了头:“好。” “我答应你,给你时间,”他伸手揉了把她软软的头发,唇角微勾,“别让我等太久哦。” 他的指尖从她柔顺的发丝上滑落,垂到下面,忍着想牵住她的冲动,与她的手背若即若离。 贺幼霆将人安全送回家,看着她上楼,照例没马上走,他在车里坐了一会,闲着无聊,把打火机翻来覆去转了好几圈,想了下,拿出手机在订餐软件上点了份餐,又给蒋平洲打了个电话。 蒋平洲听他说完,一连“卧槽”了好几声:“你怎么不早说啊?这事弄的多尴尬。” 他也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主,再说他目前对郁星禾的喜欢也就只浮于表面,谈不上多深刻,还特大气地说:“你放心,兄弟的女人我不碰,以后见面我叫嫂子。” 贺幼霆没吱声。 蒋平洲听出不对:“什么情况,你跟她表白没有呢?” “表了。” “她没答应?” “嗯。” 蒋平洲又“卧槽”了一声,“这丫头可以啊,连你都敢拒绝,那你怎么想的?” “还能怎么想,候着呗。” 那头乐了,估计是觉得新鲜,“行,大少爷这是真上心了,你慢慢候着吧,有需要叫兄弟一声。” 挂了电话,贺幼霆等外卖。 他没开车灯,整个人都陷在阴影里,不知怎么的,忽然就想起刚刚亲她一下那个口感。 小鼻子挺巧,白白净净,滑滑嫩嫩。 他摸了摸自己的唇,笑了出来。 真想现在就冲上去把人按在沙发上好好蹂·躏一番。 想完又觉得自己下流。 正做自我检讨,看见不远处一个小摩托慢悠悠骑过来,停在她楼门口。 骑摩托的人戴着蓝色头盔,保温箱也是蓝色的。 贺幼霆打开车窗,“哥们,八楼的?” 那人:“是啊。” 贺幼霆下车,“给我吧,我叫的。” “电话后四位说一下。”他还挺敬业。 贺幼霆照做。 不用上楼,送餐员自然高兴,餐盒给了他就走了。 贺幼霆摸了摸包装,还透着热气。 他乘电梯上楼,把餐盒往她门口一放,躲进消防楼梯里,给她发了条微信。 屋里。 今天发生太多事,郁星禾脑子嗡嗡的,回家一动不想动,从刚刚进门到现在,衣服没换,晚饭没做,澡也没洗。 忽然手机响。 她艰难地用脚趾把沙发尾的手机勾过来,解锁,是贺幼霆发来的微信:开门。 她心里一惊,这人不会还没走吧。 郁星禾腾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鞋都没穿,跑去开门。 外头没人。 她头一低,看到了门口的餐盒。 一股暖流从头到脚。 她看了眼电梯,还在八楼停着,猜他还没走,大概藏哪了。 她也没戳穿,拿了餐盒就把门关上了。 门外有动静,她透着猫眼看出去,看见贺幼霆从消防通道出来,按了电梯下楼。 郁星禾手心捧着餐盒,背靠在门板上,低头笑了笑。 打开餐盒,里面两菜一汤,一份米饭,还有一杯热奶茶。 她细细吃完。 眼眶有些湿。 忽然想起十八岁那年,从养父家搬出去那天。 新家只有一个小房间属于她,客厅和厨房都是公用。 第一晚,她忘记准备吃的,超市离得很远,邻居也不熟悉,那段时间正降温,很冷,她饿着肚子,一个人缩在冰冷的被窝里。 那个时候真的很想念母亲。 母亲漂亮,骄傲,一生要强,生命中最后那一年,过的很不如意,她甚至猜想,母亲可能曾经后悔出国。 那时养父工作调动,不去就要两地分居。 母亲为了这个家,辞了人人羡慕的稳定工作,跟着养父背井离乡。 大概谁都想不到,最后竟是那样的结局。 几天后,郁星禾和沈庭毓做了亲子鉴定。 贺幼霆陪着她去的,一星期后出结果,他们在鉴定中心门口分别,沈庭毓看了眼贺幼霆,“我认识你,年轻有为,很厉害的小伙子,如果以后有机会,希望可以合作。” 贺幼霆笑了下,并没直接回答,只意有所指的说了句:“不急,如果您真的是星禾的父亲,咱们以后一定还有很多机会打交道。” 沈庭毓看了眼他身旁的郁星禾,了然的笑了。 他走后,贺幼霆问郁星禾:“去哪?” “我得回星启,半小时后有课。” “我送你。” 郁星禾摇头:“别送了,我自己打车很方便的,你公司不顺路。” 贺幼霆看了眼时间,确实也该回公司了,今天有个很重要的视频会议,他挤出时间才能过来,想了下,他说:“晚上去我姐那么。” 郁星禾点了头。 “我接你?” 郁星禾看了他一眼,贺幼霆挠挠耳后,欲盖弥彰地解释了一下,“我去那蹭饭。” 过了会,她微微低着头,“我三点就结束了,你不能走那么早吧。” 他马上说:“你先回家,或者先去商场逛逛,我们电话联系。” “好。” 郁星禾已经连续给小米上了三天钢琴课了,小米聪明,天赋极好,照着琴谱竟然也能弹一段两只老虎,贺思龄很高兴,每天好吃好喝好招待,恨不能让郁星禾住到她家。 今天她照常送了一盘水果就关门出来,不打扰她们上课。 走到客厅,看到贺幼霆脱了外套,俩长腿搭在扶手上,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拿着遥控器,来来回回换台。 贺思龄走过去踢了踢他腿:“让让,没地儿坐了。” 他把腿支起来,空出一块地方。 贺思龄坐下,拿了个橘子剥皮,挺随意地说了句:“你最近有点不对哦。” 他没看她,电视台停在体育频道,里面正直播一场乒乓球比赛,“哪不对?” “怎么总往我家跑?” 以前贺幼霆虽然时不时也来一趟,但绝对没现在这么勤。 顿了下,他说:“以前不来说我不关心小米,现在来多了也不行,真难伺候。” 贺思龄挑了挑眉,意有所指:“你可不像来看小米的。” 贺幼霆终于瞥向她,“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是不是喜欢星禾?” 贺思龄一向心直口快,憋了几天才问出口已属不易。 贺幼霆也拿了个橘子,几下剥开,掰了几瓣塞嘴里,没说话。 “说啊。” “不行?” “……”贺思龄愣了下,“真喜欢?” 虽然已经猜到,但他承认的这么快,她还是没心理准备。 贺思龄一向担心弟弟的感情生活,他虽然很有女人缘,但似乎一直都不太开窍,整天除了工作应酬就是跟那帮狐朋狗友一块儿瞎混。 她曾经给他介绍过几个条件很不错的女孩子,都被他给推了。之前也问过他跟舒羽是不是在谈恋爱,被他给瞪了回来。 一直在想到底什么样的女孩子能入他的眼。 没想到是郁星禾。 在贺思龄印象中,郁星禾就跟自己一样,在贺幼霆心里的角色是保护神,人生导师,心理依靠。 她是真没把他们两个往一块儿想过,不然之前也不会撮合郁星禾跟秦浩。 这小子当时指不定怎么在心里骂自己呢。 她渐渐有点兴奋。 双眼直放光,八卦的翅膀已经藏不住:“所以你们在谈恋爱?” 贺幼霆舔了舔嘴唇,“还没。” “在追她?” “嗯。” 对郁星禾,贺思龄是一万个满意,性格温柔,长得漂亮,又知根知底,跟贺幼霆再合适不过,她有点跃跃欲试:“要不要我帮你?” 想到贺思龄历年来那些不靠谱的行径,贺幼霆喉结滚了滚,“不劳您费心,我还是自己来吧,你管好自己的事。” 想了下,他说:“深圳那边谁去不行,非得是他?不行跟二叔说一声,把他调回来吧,你们两个这样常年分居,也不是回事。” 小米的爸爸汤怀礼,已经在深圳分公司任总经理一年多,前阵子又延期一年。 提到他,贺思龄脸色变了变,很快没了刚刚的活泛劲儿,闷闷的,“再说吧,他想留在那,我也管不了。” 贺幼霆没再说什么。 时间过去一半,休息十分钟,小米坐不住,跑出来玩,贺幼霆看了眼门口,她没出来。 他走过去,倚着门缝往里看。 郁星禾坐在钢琴前,在打电话。 她微微低着头,长发挽在耳后,前面留一缕短一些的垂在脸侧,随着她点头的动作轻微晃动,闲着的那只手有一搭没一搭蹭着琴键,偶尔按出一个音节。 她低低的声音传过来:“嗯,我挺好的,这边还行,不太冷。” 不知电话里说了什么,她回:“还没定,可能过年吧,回去之前我给你打电话。” 他皱了皱眉。 是在说回去的时间吗。 心不可控的沉下去,那边又说了几句,挂掉了。 她一抬头,看到门口杵着的身影,她歪了歪头,像在问他:怎么了? 贺幼霆手指在门板边磨了磨,刚要推门进去,腰间就多了只小手。 小米挤开他跑进房间,乐颠颠递给郁星禾一个橘子:“星禾老师,这个可甜啦。” 贺幼霆终究没问出口,默默关了门。 时间这个东西很奇怪,快慢看拿什么衡量。 上学的人讨厌考试,觉得期中考完没多久就期末考。 上班的人要做月报,就愈发显得一个月过得很快,还没怎么着就到月末。 讨厌来大姨妈的女生神准,时常觉得刚走隔天又来了。 期待一件事的时候反之。 一个星期的时间,对郁星禾来说十分漫长,她每天数着日子,盼着它来,又怕它不来。 中午,她跟秦月一起把小床一一摆好,准备小朋友午睡。 另外一个生活老师休产假,郁星禾答应园长帮几个月忙,工资按正式员工发放,所以她最近都是正常上下班,时间没有之前纯兼职的时候随意。 她心不在焉,搬床的时候磕了好几次膝盖,秦月在一旁提醒她,“你小心点啊,想什么呢。” 她摇头,“没事。” 收拾好后,小朋友们先后进屋,纷纷跑向自己的位置躺好。 他们的小床都有编号,有固定的位置。 大家都躺好,秦月拍了拍手:“小朋友们,午睡开始啦,我们盖好被子,闭上眼睛,老师数一二三,看谁最快!” 她假装捂起眼睛:“开始啦,一,二……三!” 睁开眼睛,一排排小蒜苗似的小朋友都乖乖闭起了眼睛,只有两三个小捣蛋还在动来动去。 郁星禾离得近,走到闹闹的小床旁,给他掖了掖被角,轻声说:“闹闹听话,闭上眼睛。” 闹闹是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平时爱动爱跳,最活跃,这会儿却揪着脸,被子里的小身子扭来扭去,“老师,我肚子疼。” 郁星禾听了,忙压下身子细问:“肚子疼吗?”她将手探进被子里,摸他肚子:“是这里吗?” 闹闹也说不清哪里疼,问哪都说疼,郁星禾发现他小脸儿都白了。 “是不是闹肚子,想去厕所吗?” 闹闹点点头。 郁星禾忙扶他起来穿鞋。 没一会,另一个小朋友也说肚子疼。 这头一起,先后有四五个小朋友都吵着肚子疼,想去厕所。 郁星禾觉得有些不对。 猜想大概是中午的餐食出了问题,这事可大可小,她赶紧通知了园长和其他人。 折腾到后来,小朋友轮番上了两三次厕所,还是没有缓解,并且出现了呕吐的症状,郁星禾觉得不能再耽搁下去,直接将离她最近的一个小朋友抱起来往外跑,“送医院!” 家长们接到通知赶到的时候,急诊室已经坐满了正在挂水的小朋友。 一共十一个。 意料中的,五分钟不到,里面就传出激烈的争执声,家长们情绪激动,叫嚷着一定要个说法,好好的孩子送到你们幼儿园,弄到进医院。 园长首当其中,被一群家长团团围住,不停的解释。 外面已经有人围观,甚至有人拿起手机拍视频。 各种争吵解释中,一个柔软又镇定的女人声音很突兀:“大家冷静一下。” 家长们被打断,一脸愤怒地望向声源。 是个年轻女人,长得素净,戴眼镜,一身黑色修身毛呢大衣,单肩挎着墨绿色的包,手插兜,书卷气息很浓。 郁星禾认识她,她是糖糖的妈妈,就是上次在商场走丢的那个小朋友。 她往前走了两步,将手从兜里拿出来垂在身侧,“谁都不想出这样的事,我想幼儿园现在比咱们还怕,孩子的身体要紧,那么大的幼儿园在那摆着,他们跑不掉。” “这里是医院,你们在这吵吵闹闹也不合适,有什么事我们冷静下来慢慢谈,总能有解决的办法。” 园长赶紧说:“是是是,我们现在正在调查原因,一定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说法,现在还是孩子们的身体要紧。” 家长们听了,虽有不忿,但激动的情绪还是有所缓解。 众人渐渐散去,都去照顾自家宝贝,园长感激地看着糖糖妈:“谢谢您的理解。” 糖糖妈笑了下,“都是做父母的,谁都不想。”她看向园长身边的郁星禾,“一直没能跟您说声谢谢。” 郁星禾一脸疑惑。 糖糖妈看了眼里面还在挂水的女儿,脸上漾出一丝笑意,“上次商场的事后,她爸爸和奶奶主动找了我,以后我可以每星期都来看一次糖糖,听说是您找到的我女儿,谢谢您。” 这实在是个好消息,郁星禾挺高兴的,说了不用谢,“糖糖应该很高兴吧。” “嗯,每个星期有一晚能住在我那里,她进步挺大的,会背很多诗,还给我表演节目。”谈到女儿,她脸上就愈发柔和。 那是一个母亲的天性,无法控制。 这一天过得乱七八糟,小朋友们挂了水,病情都得到了好转,好在没有太严重的,不用住院,当天就被接回了家里。 小米倒是一点事没有,她体质好,平常都不怎么生病的,而且那天她没有吃那道西红柿炒鸡蛋。 幼儿园因为这件事,暂时停业,因为有家长将这事举报到了市食药监。 那边很快派人来调查。 一般私立幼儿园的餐食都是外包,有专门的供应商提供幼儿营养餐,但星启幼儿园自己有食堂有厨师,并没有承包出去。 监察部门一行五个人,有主调,有拍照,有记录,阵仗很大,气氛很严肃。 虽然没开园,老师们也都按照要求按时到了现场接受调查。 每个人都被问了几句话,之后他们要求去后厨,一群人浩浩荡荡往面走,其中一人路过郁星禾时停了一下,看了她两秒,但没说话。 郁星禾看清他的脸。 刚刚人太多,她只关注领头那个人,没有注意后面跟着的人员。 自从那年他回国,他们再也没见过面。 就是之前郁星禾跟贺思龄提过的那个曾经有点好感的留学生邻居,许城。 她眼里透着惊讶,刚要开口,许城小声说了句:“嘘,待会见。” 说完,跟着人群进了后厨。 后厨检测结果对幼儿园很不利,卫生情况好几处不达标,而且他们还在剩余的蔬菜里找到了腐烂的西红柿和过期食品。 厨师吓得瑟瑟发抖,连连摇头:“不关我的事,切好的菜看着都挺好的,没看到有不干净的东西。” 一旁的章姨脸色惨白,大冬天,脑门上豆大的汗珠。 她的孙子从来不吃食堂的餐食,事情到了这一步,幼儿园内部的人大概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监察人员经验丰富,不用谁说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他们做好收尾工作,勒令幼儿园停业整改,调查结果的正式文书另行通知。 他们走后,园长将章姨留在厨房。 郁星禾走到一半回头看去,玻璃窗内,章姨泪眼婆娑,嘴巴一张一合说着什么,满心委屈。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克扣菜款,或许能暂时缓解自家艰难生活,但将那些腐烂变质的食物送进后厨,变成花骨朵一样的孩子们的盘中餐,便是极度的恶劣。 收拾完,郁星禾挎着随身包,拎着一个小袋子从幼儿园走出去,袋子里是她从家里带过来的几本琴谱,准备给小米的。 她站在路边等车,听见不远处有人叫她。 偏头一看,许城抱着肩膀,斜靠在幼儿园左侧不远处的一棵大树旁。 他一身制服,清爽的寸头,眉眼还跟以前一样干净。 他走过来,笑着看郁星禾:“刚才人太多,我不方便说话。” 郁星禾也明白,刚刚里面那个情况,让别人知道他们两个以前就认识也不太好。 许城说:“我一眼就看到你了,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说实话,在这里看到许城,她意外,也确实高兴,他们做了几年邻居,像半个老乡一样,很亲切。 虽然早已没了以前的那点少女心思,但他还是很好的朋友。 郁星禾也笑了,“有一阵子了,你不是学设计的吗,怎么做了公务员了?” 许城无奈地耸肩:“说来话长,我请你吃饭?” 他们没往远处走,就在幼儿园附近随便找了家餐厅,点了几道菜,等待的功夫,他们就聊开了。 许城当初学设计,回国后找的工作都不是很如意,后来家里找了人,硬把他塞进体制内的单位上班,他虽不愿意,却也不愿逆了爸妈的意思。 于是开始了朝九晚五的稳定工作。 一成不变,一眼能看到十年后。 看得出他也挺无奈的。 说完自己,他笑了笑,看向郁星禾,“很厉害嘛,都当钢琴老师了。” “也对,你那时弹钢琴就很厉害,记得么,房东有架钢琴在客厅里,都放落灰了,你一来,第一件事就是把它擦的干干净净,跟大家混熟后,你就经常弹给我们听。” 他说起往事,让郁星禾想起最初孤身一人的那段日子,幸好当时碰到的邻居们都很好,不然她可能会更难熬。 她略微出神,温淡柔和的夕阳透过落地玻璃窗打在她脸上,耳垂上细碎短小的绒毛都那么温柔。 许城定定看了她一会,“你比以前更漂亮了。” 郁星禾回神,“嗯?” 许城目光闪了闪,“没什么。” 很快上菜。 吃了一会,贺幼霆来电。 “怎么样了?” 郁星禾说:“停业整改,大概也要交不少罚款,现在他们都走了。” “你也走了吗?” “嗯。” 贺幼霆那边很嘈杂,不停有打印机的声音传过来,过了会他说:“回家了吗,还是直接去我姐那。” “没有,我碰见一个老朋友,以前在国外的邻居,在外面吃个饭,一会直接去思龄姐家。” 电话那边静了一下,过了几秒:“碰见谁?” 郁星禾说:“以前的邻居,在那边留学的。” “……” 他好几秒没说话,郁星禾以为他忙,就想挂电话。 谁知他忽然说:“你在哪,我去找你。” “……过来干嘛?我一会就去思龄姐家了。” “在哪。” 第017章 ... 贺幼霆给她打电话的时候, 正在翻看刚打印出来的合同。 新鲜热乎还泛着一股淡淡的墨粉味道。 听到郁星禾说正在跟一个留学生老朋友吃饭,他脑子里瞬间想起那个不怎么太好的记忆。 记得之前她好像说过,曾经暗恋过一个留学生邻居。 他不确定这个人跟她之前说的是不是同一个人, 但他无法控制地把事情往最坏的方向想。 忍不了, 不能忍, 必须亲自去确认。 现在这个紧要关头,他不允许有意外发生,如果是别人,他还有把握,但那人是郁星禾少女懵懂时期曾经有过好感的人, 这杀伤力太大了。 只要一想到那个无比幸运的人曾经被她喜欢过, 就浑身不舒服。 一桶陈年老醋从头浇到脚。 这份合同必须马上确认, 他耐着性子一条条看过去, 十分钟后,确认合同无误,他签了字,把合同扔给沙瑞:“去办吧, 我有事先走了。” 沙瑞接过合同, 看着他匆匆忙忙穿外套拿钥匙,“等下贺总。” 他停下脚步:“还有什么事。” 沙瑞犹豫一下, 还是将心中的猜测说出口:“购物节那晚的事, 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他最可疑。” 那天到现在已经过去一段时间,可贺幼霆似乎并不想继续追究下去。 他不追究, 不代表事情结束,不管怎样,有人要搞乐思优品,这是实事,沙瑞一直放心不下,怕对方暗地里接着搞鬼。 贺幼霆知道他说的是谁,很快否定了他的猜测:“不是他。” 他很笃定,“他到底是我二叔,乐思优品是贺家的产业,这么做对他一点好处也没有,再说我了解他,这种下作又没底线的事他干不出来。” 他拉开门把手,踏出去一步,又回头:“这事我心里有数,你忙你的,合同签完可以不用回来,直接下班,明天再带过来。” 小贺总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沙瑞便不再纠结,答应后就去整理合同。 贺幼霆一路将车开到餐厅,时间已经过去将近半小时。 知道他要来,郁星禾特意吃的很慢,想等等他,就算这样,他到的时候也已经吃完了。 餐桌已经清理干净,换上两杯果汁。 贺幼霆坐到郁星禾身边。 与对面男人对视第一眼,他就已经确认自己的猜测。 谁说男人的第六感不准? 眼前这人从眼神到表情,微挑的唇角,脚尖的朝向,每一个细节都在告诉贺幼霆,他喜欢郁星禾。 郁星禾简单介绍了两人,许城还是一副稳重的模样,淡淡的笑,说什么做什么都不慌不乱,“您好。” 两人握手的瞬间,都感受到对方掌心用力,二人心照不宣,电光火石间已用意念交手千百招。 手握了一秒便松开。 贺幼霆没再看他,转头问郁星禾:“这几天还去幼儿园吗?” 她摇头:“暂时不去了,等通知,我听园长的意思,大概要重新装修一下厨房,做成透明半开放的那种,而且这事影响不小,已经有好几个家长要求退学了,正在协商退学费和补偿的事。” 她又跟他简单说了几句白天发生的事,两人的头凑在一起,轻轻交谈,虽隔着一点距离,但就是莫名觉得很亲密。 又说了几句话,郁星禾看向对面许城:“你现在要是跟我说处罚结果,算不算违规?” 许城笑了下:“不算,本来正式文书过几天也会发过来,不过现在应该还没出最后结果,除了你刚刚说的整改厨房,大概还有不少于这个数的罚款。” 他手比了一个数字。 郁星禾鼓了鼓腮,眉头微微蹙着,“园长估计愁死了。” 许城盯着她看,脸上还挂着笑。 贺幼霆心里头火蹭蹭的,忍了几秒,没完了,还他妈看。 他一下站起来,顺手拎起郁星禾的包和小袋子,“走吧,去我姐那。” 他故意说的暧昧,没说去上钢琴课,听起来有种两口子回婆家的感觉。 郁星禾看了眼手机,也差不多到时间了,“我该走了。” 许城拿出电话,“你号码说一下吧,我存一下。” 于是两人在贺幼霆快要冒火的目光中交换了手机号码。 他等的不耐烦,直接拉了她手腕大步流星往出走:“别磨蹭了,一会要堵车。” 从餐厅出来,这一路郁星禾被他拉着走,腿又没他长,都快小跑了,走到车边,他直接把她塞进去。 气冲冲的模样瞎子都看出不对。 郁星禾边系安全带边问他:“你急什么,又不差这一会。” 那边贺幼霆坐上车,扣安全带,打了火却没踩油门,几秒后又把火熄了,同时安全带被他解开。 这套动作弄的郁星禾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怎么了?” 他舔舔嘴唇,扭头看过来,胳膊搭在她椅背上,欲言又止。 搞得郁星禾都有些急了:“你有话就说。” “他喜欢你。”这人就是有这个本事,要么不说,一说就爆。 郁星禾无语:“你瞎说什么呢。” “我是男人,他想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 “开车吧,别乱想了你。” “那你说,他是不是那个人?” 郁星禾:“哪个人?” 他再次卡壳,实在不想说出那个词儿,“就是你之前说过的,那什么过的那个邻居。” 郁星禾看了他好一会,终于明白他在别扭什么了。 她很坦荡,承认:“是他。” 贺幼霆眉毛都要立起来。 可偏偏此时他名不正言不顺,好像还没什么资格生气发火,只能怄在心里。 如果她现在是他女朋友,绝对扑过去先亲到她求饶再说。 看他憋的难受,郁星禾到底不忍心,根本不知道此刻他脑子里满满都是那些亲到她求饶的画面。 “是他又怎么样,都是几年前的事了,我们今天也是碰巧遇见,你到底在气什么?” 他还是一副胸闷气短又不敢冲她发火的样子。 郁星禾忽然很焦躁。 明明没答应他,明明两个人现在还不是恋人关系,怎么她跟朋友吃个饭他也要生气?这人醋劲儿真的大,上次也是,什么情况都不了解,为了不让她上别人的车,就能跑过去装胃疼博取关心。 最奇怪的是怎么她倒真的对他产生了一股愧疚感,好像真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似的。 她都不知道为什么要跟他解释。 虽然心里这样想,嘴上还是忍不住多说一句:“我不喜欢他,他也从没说过喜欢我,多年不见的老朋友吃个饭,你也要生气么赫。” 贺幼霆心里忽然就好受了。 也许是因为她愿意解释,也许是听到她那句“我不喜欢他”。 反正心里舒坦不少。 喜欢一个人大概就会这样患得患失又神经质又喜怒无常吧。 她说几句好听的,立刻就能左右他的情绪。 这股醋劲儿来得快,去的也快,贺幼霆脸色终于好了些,隐隐还带着点被她哄过的小得意,他再次扣上安全带,启车。 郁星禾有点好笑,觉得他有时像个孩子,“不生气了?” 贺幼霆甩给她一个帅逼侧脸,“我有病么,因为这种事生气。” “……” 刚刚那个鼻子都要气冒烟的人也不知是谁。 一路上他心情似乎都很好,开着音箱放周杰伦的歌,她最喜欢周杰伦的歌。 快到贺思龄家的时候,他想起明天就是取结果的日子,看了她一眼:“明天几点?” “上午十点。” “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我自己去就行,现在不用去幼儿园,我从家那边走。” 贺幼霆还是不太放心,“那我在鉴定中心门口等你,陪你看结果。” 过了会,郁星禾点了头:“嗯。” 这一晚,贺幼霆照例将她安全送到家才走。 一回到自己的公寓就接到秦浩的电话,声音太刺耳,他把电话开了免提扔沙发上,边听边脱衣服。 秦浩不知是从蒋平洲还是贺思龄那里听来的,知道贺幼霆在追郁星禾,聒噪得很:“有了女人忘了兄弟,你个重色轻友的东西,你自己算算,多久没参加集体活动了?整天陪吃陪喝陪上课,就那么有意思?” “有意思。” 贺幼霆下摆一掀,脱掉最后一件,露出男人健康好看的肤色和健硕的胸膛,乐思优品文化园里有很多室外健身器材,还有健身房,员工没事儿就去运动,他也不例外。 这些年他身材越来越好,再也不是十几岁小男孩的瘦排骨了。 他拿了电话进浴室,放在洗漱台上,打开花洒冲洗身体。 电话那头听见水声,吼着问:“你干嘛呢?” “洗澡。” “……洗澡还带着我!挂了!” 贺幼霆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他的表情。 收拾好一切,时间已经很晚,他光着上身,只穿一条睡裤躺在床上,闭目了一会,毫无困意。 打开手机,大脑还没下令,手指已经点进郁星禾的微信界面。 他想了下,发过去一条:睡了? 没一会,她回:还没。 他直接发了语音过去。 郁星禾很快接起来,声音是睡前独有的慵懒:“怎么了?” 他有一瞬间愣神儿,想着她此时的模样,大概穿着睡衣,头发散在枕头上,被子只掩在胸口……不能再想下去了。 他不自在地舔舔嘴唇,“没事,问问你干嘛呢。” 郁星禾:“准备睡了。” 贺幼霆:“紧张吗?” 静了会,“有点。”她接着说:“你说,他要真是我爸爸,我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低低笑了两声,然后一本正经的说:“还能怎么办,开开心心认爸爸,然后——” 他停顿几秒,“然后乖乖做我女朋友呗。” 第018章 ... 第二天上午, 贺幼霆到的很早。 他将车停在马路对面,两手搭在方向盘上,额头靠在手背上小憩。 昨晚断断续续聊了很久, 最后郁星禾都睡着了他才轻轻挂掉语音, 早上起得又很早, 这会儿有点儿犯困。 上午阳光很足,车里温度逐渐升高,头发烤的火热,他靠回椅背,伸手将遮光板掰下来, 揉了把脸, 看向鉴定中心门口。 郁星禾到了会给他打电话, 这会儿才九点半, 应该还没到梓。 鉴定中心侧门走出个人。 虽然衣领竖起,遮住半边脸,但还是能依稀看清他的样子,是沈庭毓。 贺幼霆觉得有些奇怪, 目光跟着他, 直到他上了那辆他见过几次的车。 车很快开走。 还没时间思考那么多,电话就响了, 郁星禾的声音传过来, 问他到了没有。 同时鉴定中心门口停了辆出租车,郁星禾一手握着电话,一手关车门, 站在路旁。 贺幼霆很快下车,等了个红灯穿过人行道,走到她身边。 郁星禾挂掉电话,“你早到了?” “没多久。” 她点头,外面挺冷的,两人推门进去,在大厅里找了等候区坐下。 贺幼霆问:“沈庭毓呢?” “没有通电话,应该还没到。”她看了手机的时间,“到十点我再给他打电话吧。” 这种私人鉴定中心装修都很豪华,座椅是纯皮的,还带按摩功能,大厅里温度很高,两个人坐了一会,就觉得昏沉沉的有些困。 十点刚过,沈庭毓推门进来。 他一眼看见坐着的两个人,步履从容走过来,身上夹着一股凉气,面带歉意,“抱歉,有点事耽搁,来晚了。” 郁星禾站起来,“没有,才刚过十点。” 贺幼霆一双眼睛目光锐利地盯着他,探究地研究他的表情。 两个男人视线一碰,互相点头算是打招呼。 “走吧。”沈庭毓看向贺幼霆,“贺先生也一起?” 看似邀请,但如果想让他同去,就不会这样问,贺幼霆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只看郁星禾,“我在这等你。” “嗯。”郁星禾心情忐忑,手心都有些出汗。 昨晚没有睡好,时间越近,她越紧张。 两人的身影一高一低,渐渐消失在走廊尽头。 主任办公室。 谢主任起身迎接两人。 沈庭毓挂的是vip号,鉴定中心服务态度都跟普通人有区别,有专人接待,不然只在窗口取结果就好。 他倒了两杯咖啡放到沈庭毓和郁星禾面前,“二位稍等。” 转身走到资料架上,从中抽出一个文件夹,坐回椅子上,看向对面两人,“我来读,还是您二位自己看?” 郁星禾双手放置膝盖处,拳头攥着,看得出有些紧张,沈庭毓看了她一眼,“您来念吧。” “好。” 谢主任翻开文件夹,从基本资料开始,中间跳过纷繁复杂的数据,只说通俗易懂的百分比,翻了页,目光下移,念出最后一句话:经我中心鉴定,沈庭毓先生与郁星禾小姐为父女关系的概率为——99.99%。 他抬头,“确认为父女关系。” 一时间屋内安静,无人说话。 谢主任对此场景再熟悉不过,沉默的有,歇斯底里的有,打架闹事的也有。 他将鉴定书推到一语不发的二人面前,“二位可以自己看一下。” 郁星禾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现在的心情。 事实上她有心理准备,可这一刻真来了,她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最后还是沈庭毓拿了鉴定书,“多谢。” 他站起来,拍了拍郁星禾的肩膀,“咱们先出去。” 郁星禾恍恍惚惚,跟着他走出去。 两人一路回到刚刚的大厅。 关系忽变,父女俩似乎都没想好该怎么相处,面对面站着,一时间都没说话。 末了,沈庭毓垂着半天的手还是抬起来,轻轻拍了拍郁星禾的肩膀,动容的说了句:“孩子,这些年,辛苦你了。” 这句话,犹如一把钥匙,开启水库闸门,郁星禾多年来的委屈,寄人篱下的艰难,独自生活的孤独无助,所有情绪倾泻而出。 她瞬间红了眼眶,睫毛轻轻颤抖,一大颗眼泪滑落下来。 她习惯性哭的没声音,咬着唇忍耐。 沈庭毓上前一步,将她拢入怀里,轻拍她背,“都过去了,以后爸爸会好好补偿你。” 贺幼霆在门外点了根烟。 烟圈在鼻息缭绕,他耳朵冻的红红的,低着头拍了拍衣角上蹭的灰尘,目光转向屋内,他夹着烟的手指一顿。 沈庭毓抱着郁星禾,她在哭,额头抵在他肩上。 他愣了两秒,猜到鉴定结果,掐了烟,将烟头扔进垃圾桶里,推门进去。 郁星禾看到他,从沈庭毓怀里退出来,手背抹了抹眼角。 贺幼霆走到她身边,“星禾?” 几秒后,郁星禾轻轻点了头。 沈庭毓此刻脸上完全是慈父的愧疚,他看着郁星禾,“我太太和你弟弟在上海定居,我会尽快带你去见他们。” 他递过来一张酒店的名片,“爸爸一会要跟文化局的人吃饭,不能陪你,这是我现在住的地方,我有很多话要跟你说,晚一点吧,希望你能来找爸爸。” 郁星禾接过卡片,那个称呼在舌尖绕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叫出口,只轻轻点了头,“嗯。” 沈庭毓走后,贺幼霆才露出紧张神色,略压低了身子看她,“真的是?” 郁星禾点头,她眼角还是湿的,“我们能不能出去?这里好闷。” 他将车开到江边。 说是江边,其实不是江,是一条宽大的河流,从两个城区中间穿过,边上建了小广场,人们习惯叫这里江边。 郁星禾一个人靠在栏杆上吹风。 贺幼霆坐在车里没出去,他想留点空间,让她一个人静一静。 郁星禾今天依旧是一身素色的毛呢大衣,领子宽大,没戴围巾,白皙的脖颈露出来,好在长发能稍微遮挡一下,不然冷死。 大概是怕蹭脏衣服,她只两只手交叠搭在栏杆上,下巴搁在上面,这个角度看不到她的眼睛。 她已经在那里站了十五分钟了。 贺幼霆盯着她的背影看了一会,想起早上的沈庭毓。 总觉得哪里不对,但没确定之前,他什么都没跟她说。 他摸出手机,给沙瑞打了个电话:“帮我查个人。” 五分钟后,贺幼霆按了按喇叭,滑下车窗,一只胳膊搭在窗沿上,“快进来,一会要冻感冒。” 郁星禾回头看了他一眼。 他头发微乱,大概昨晚也没太睡好,眼睛下有轻微的黑眼圈,可即便这样也还是帅的,无论何时都那么惹眼,连车都没下,路过的小姑娘都要回头多看他两眼。 忽然想起他昨晚说的话:如果他是你父亲,就乖乖做我女朋友呗。 贺幼霆又叫了她一声。 她走过去,坐回车里。 贺幼霆开了暖风,车里热乎乎的,扭头看她,“站那么久,不冷么。” 姑娘缩了缩脖子:“冷。” “那还不回来,傻。” 她笑了笑,酒窝若隐若现,“你还不回去工作。” 他晃晃电话,“手机邮件都能搞定,谁还老困在公司。” 现在无纸化办公的确方便很多,需要审批的东西都是走邮件,走系统,不用像以前一样让人拿着单子找每个领导批来批去。 他刚刚等她的功夫,已经处理了十几封邮件。 想了想,他问郁星禾:“待会要去沈庭毓——”说完觉得不妥,改口,“去他那?” 郁星禾点头:“嗯,要去的,我也有很多话想跟他说,下午吧,你不用陪我,你忙你的。” 他没再说什么,点了点头,问她要不要吃东西。 郁星禾说了几样,想让他最后定一个,他没回应,扭头一看,发现他眼睛一直盯着前方。 她有点奇怪:“怎么了?” “没事,看到个老朋友。” 他熄了火,打开车门,扔下一句话:“车里等我,别下来。” 郁星禾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看到他边走边歪了歪脖子,两手腕扣在一起活动了下。 那是打架前的一贯动作。 郁星禾忽然有点紧张,不知道他要干什么,他不让她下车,她只能紧张的盯着他一步步走向前面那两个人。 其中一人看清是贺幼霆,下意识挡在另一人面前。 身后那人说话都哆嗦了:“你,你,你想干嘛?!” 贺幼霆觉得挡在他们中间的人碍事儿,直接一巴掌不轻不重的拍他脑袋上:“我找你们于总聊个天儿,这么紧张干什么。” 他横冲直撞,手劲儿又大,那一米七的男助理跟个小鸡子似的轻而易举被他扒拉到一边。 走到于建国面前站定,他居高临下,歪着头,一脸痞子相,嘴角挑了挑:“于总,躲我干什么,我又不吃人,上次那椅子不是也没砸着你么。” 这人就是之前跟贺幼霆的产品经理起了冲突的那个供应商,自从他们公司跟乐思优品解约,失去了最大的客户,生意一落千丈,听说最近已经沦落到去三线四线城市找合作公司了。 贺幼霆说:“我最近一直想找你谈谈,没空出时间,今儿正好碰到,咱俩还挺有缘,来——”他揪着领子把人往江边拖,一下摁在栏杆上,于建国半个身子被他压着下腰,一扭头就能看到水浪拍打着桥墩。 他彻底慌了,豆大的汗珠渗了一脑门,也顾不得体面,吼出来:“贺幼霆!你到底要干什么!你,你就是个流氓,土匪!” 贺幼霆舔舔嘴唇,阴恻恻地笑了:“对,我就是流氓,可怎么办呢,流氓也要工作啊,你购物节那天拆我的台,是几个意思?” 于建国听着耳边呼呼的风声,腰都快断了,死不承认:“什么购物节,我不知道你说什么,快放开我!” 贺幼霆手上用力,也不逗他了,眼神锐利的像一把刀,声音里带着股狠劲儿:“告诉你,你那些下三滥的招数最好给我省了,你以为我真是网上说的什么谦谦君子,杰出青年?那都是扯,我不是什么好人,少他妈惹我,你小舅子再敢去我公司割电线,我他妈把他老二割了,听见没有!” 这事涉及到二叔的朋友,他没让沙瑞查,亲自出马,把那人查了个底儿掉。 于建国的腿已经开始发抖,彻底怕了贺幼霆:“听,听见了。” “还有,”贺幼霆拍拍他的大油脸,“以后少在我二叔面前煽风点火,他到底姓贺,真出了事他只可能顾着贺家,跟我站一条线,你以为你挑拨离间几句话,就能让我们反目成仇?电视剧看多了吧,里面的道多着呢,你还太嫩。” 他撒手,整理自己的衣领和袖口,淡淡瞥向已经瘫软在地的于建国,“滚,再别让我看见你,见一次揍一次。” 一旁吓得瑟瑟发抖的小助理赶紧搀着于建国踉踉跄跄跑的无影无踪。 贺幼霆就是这样的性子。 他懒得像其他人一般搭台唱戏,牵线铺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啰啰嗦嗦半天不入正题。 他就喜欢单刀直入,用最省事的方法解决问题。 反正他确实从不认为自己是好人。 他看着他们狼狈的身影哼笑一声,转身,发现郁星禾站在车边一脸紧张看着他。 他敛起骇人神色,冲她笑了笑,很快走到她身边,“下来干嘛,不是让你在车上等我?” 郁星禾看向他身后:“他们是谁?” “俩坏蛋。” 他低头,看到她黑色的鞋带松了,有一根长长的拖在地上,延伸向车底。 来来往往的行人不少。 他就这样屈膝蹲在她面前,捡起地上的鞋带帮她系好。 小心仔细。 力道轻柔。 一个漂亮的蝴蝶结,就此打在了郁星禾的心上。 第019章 ... 自从鉴定结果出来, 确认了父女二人的身份,郁星禾去过几次沈庭毓的酒店。 他的房间是个大套间,干净整洁, 看得出本人是个非常有品味的人, 就算是临时住处, 也会布置成自己觉得最舒服的状态。 两个人聊了很多。 他说了不少郁星禾母亲年轻时候的事,有些她知道,有些不知道。 郁星禾也说了一些自己这几年在国外的经历,但没说她现在是一个人住,不想让他担心。 相处了几天, 郁星禾发现沈庭毓这个人很温和, 从没见他跟谁发过脾气, 生活上很细心, 对她嘘寒问暖,渐渐的,最初的尴尬慢慢消失,倒真让她感受到了些许父爱。 但那句“爸爸”, 她始终没叫出口。 沈庭毓也理解, 说不勉强她,毕竟要叫一个陌生人爸爸, 是需要时间来适应的。 她开始慢慢接受这段失而复得的亲情。 同时也一直在担心那对在上海的母子, 因为她真的很怕跟他们见面。 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接受自己,不知道沈庭毓会怎样跟现任妻子解释二十几年前的那段过往和突然冒出来的女儿。 好在沈庭毓在这里的工作还要一段日子,所以带她回去见那两个人的计划也一直没提上日程。 这中间她回过一次幼儿园, 最终的处罚结果下来,如同许城所说,厨房改建外加一笔不小的罚款。 正式文书是许城送过去的,当时幼儿园几个老师都在,他把东西递给园长,说:“厨房改建完成后我们会再来审查,通过就可以继续营业了,罚款三天内交齐就行。” 这种审查部门的人一向拽里拽气,拿鼻孔看人,但许城不这样,态度很好,园长连说了几声谢谢。 临走时,许城给了郁星禾一个眼色。 她跟出去。 到了幼儿园外面,许城说:“什么时候能走?一起吃饭吧。” 那天互存了电话,晚上他又加了她的微信,后来找她说过几次话。 郁星禾确实有时间,但她莫名想起贺幼霆。 那天他只是看见她跟许城吃饭,就气成那个样子。 再来一次,怕是要翻脸了。 想起他吃瘪又忍着不敢发火的样子,就忍不住笑。 许城看出她犹豫,笑了下,“没时间,就不吃饭,咱们沿街边走走吧。” 再拒绝就不太好了,毕竟他们本身也没什么,完全是贺幼霆瞎吃醋,许城更是没说过一句越俎的话。 两人沿着街边走了一会。 快要进入十二月,第一场雪还没有来,北方的天气都是干冷。 落叶早已被清理干净,路两旁只剩干枯的树干,几根枝桠延伸至四面八方,映在微蓝的天空中,配上两三只叽叽喳喳的小雀,倒还不算太孤单。 两个人的共同话题少不了在国外的那段日子,许城提起他那几个同学:“还记得大龙吗,他在上海,还在做设计,我们一直有联系,他现在混的不错。” 郁星禾记得那个人,那时他跟一个洋妞分手,拉着大家通宵喝酒到后半夜。 她笑:“记得,他最喜欢吃我包的饺子。” 同是异乡人,格外注重家乡的节日,在中国的时候可能都不太会按时令吃东西,反倒离开家才能从那些哑巴物件儿中找到一丝家味儿。 那个时候国内无论什么节日,中秋,国庆,新年,他们都会聚在一起疯一晚。 许城嗯了声,“那时他还开过我们俩的玩笑。” 郁星禾没接话。 许城看她一眼,两秒后目光又转向前面,像是说给她听,又像在自言自语,“其实那时候,我还挺喜欢你的。” 说完,他淡淡笑了下,“但那时我知道我一定会回国,不会留在那边,我想我们就算在一起,也不会长久,可能是我太理智了吧,放走了这么好的女孩。” 说到这,他停下脚步,看向她,“我没想到你会回来,也没想过我们还能再见面,我们……还挺有缘的,是不是?” 一时静默。 过了会,郁星禾开口:“许城。” 她很认真的注视他的眼睛,“我家的事你多少知道一点,我一直很感激你们几个,那时我最幸运就是能跟你们做邻居,我什么都不懂,是你们一直帮我,照顾我,像我的哥哥姐姐一样。” “你们是我最好的朋友,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你们。” 她加重了“朋友”两个字的语气。 许城听懂了。 他低着头,看她黑亮的眼睛,“所以,你现在是有了喜欢的人吗?” 他试探着问:“那天跟你一起的那个?” 没用多久时间,郁星禾点了头。 许城心底忽然有一丝淡淡的释然。 其实回国这几年,他生活,事业都不太如意,总感觉平淡的日子少了那么一点激情。 他时常怀念在国外留学的日子。 也时常想起郁星禾。 那个温柔乖巧的小姑娘,她身上似乎总有那么一股劲儿,虽然生活一团糟,母亲去世,父亲有了新的家庭,可从没见过她愁眉苦脸。 她似乎总是在笑。 刚搬来的时候,很多事笨手笨脚做不好,总是在道歉,说对不起,没一会又笑出来。 她不服输,什么都想学,也聪明,一学就会。 她经常弹钢琴给他们听。 小女孩的心思不难猜,他其实能感觉到她对他也是有些不一样的。 也曾后悔过,如果当初他主动一点,感性一点,或许他们现在会很好。 但世上没有如果,错过就是错过了。 对她说这番话,其实并没想怎么样,那天看贺幼霆和郁星禾两个人的样子,许城就已经猜到了几分。 大概也是想给这个多年的心事做个了断吧。 这么一想,又觉得有点轻松。 他手指动了动,犹豫一下,还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柔声说:“以后,要好好的。” 这是我对你,最后的祝福。 也是对那年青春,最后的祝福。 跟许城分开后,郁星禾独自坐在公交站点的座椅上。 车来车往,每一辆都通往不同的终点,有些人陪你走过一程,却因目的地不同,终究要分开。 但那段曾经一起度过的好时光,却是人生中一段最美好的回忆。 那贺幼霆呢? 他会是陪她一段旅程的人,还是跟她走到终点的人? 忽然很想他,特别想见他。 这样想着,她已经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大概在忙,没有接通。 没一会,沈庭毓的电话打过来。 他想让郁星禾把那幅画带过去,时隔多年,他也想以现在的眼光比对一下当年两幅画的不同。 挂电话之前,沈庭毓叮嘱她:“多穿点,今天很冷。” 郁星禾心底涌出一股暖意,轻轻应了声:“嗯。” 挂掉电话,伸手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到公寓取了画,又乘出租往酒店那边去。 这画是她母亲的遗物,她一直小心存放,上次家里进了贼,她就一直担心,每次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去楼上检查画在不在。 出租车穿梭在繁华的街道上,这时间不是车流高峰期,一路畅通,很快到了沈庭毓的酒店。 她下车,进楼,按电梯。 贺幼霆打来电话。 这时电梯来了,她边接电话边按楼层,电梯里信号不好,喂了两声就听不到他说话了。 从电梯出来,走廊的尽头就是沈庭毓的房间,她的鞋踩在软绵绵的地毯上,一步一步踏近那扇门。 当她的手指伸向门铃的时候,电话又响了。 还是贺幼霆,大概刚刚信号不好断掉后,他就一直在打。 她接起来。 那头声音很急促:“你在哪?” “在我爸爸这。” “……你先到外面去,我有话跟你说。” 郁星禾顿了下,往回走几步,“怎么了?我刚到,还没进门。” 贺幼霆:“你听我的,马上下楼,随便找个咖啡厅等我,我现在过去。” 郁星禾皱了皱眉,觉得他有点不对:“发生什么事了吗?” “先别问,见面再说。” 二十分钟后,贺幼霆赶到酒店附近,郁星禾从街边的咖啡厅出来,坐上他的车,看他一脸严肃,问他:“到底怎么了?” 他没说话,方向盘一转,将车开到江边。 “星禾。”他欲言又止,犹豫一会,还是回手从后座拿过来一个文件袋递给她,“看看这个吧。” 郁星禾一脸狐疑接过来,文件袋是透明的,首页几个明晃晃的大字:dna检测报告。 她微微皱起眉,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从里面拿出装订成册的报告,直接翻到最后一页。 那个0%那么刺眼。 下面一行字:经我中心鉴定,沈庭毓先生与郁星禾小姐确认无血缘关系。 她睫毛微微颤抖,一开口声儿都哑了:“这是……” “沈庭毓给了那个主任一笔钱,让他出了份假报告。” 其实查这件事,沙瑞费了不少心思,去过几次,又承诺给那个主任双倍的价钱,他才肯把这件事说出来,并给了他真正的报告。 郁星禾呆呆的看着报告单,脑子很乱,忽然一阵反胃,难受劲儿一股一股的涌上来,她使劲儿揉了揉心口,那种感觉才稍微好一些。 贺幼霆看的心疼,身子探过来,轻拍她的背,柔声说:“哪里不舒服,要告诉我。” 她咬着唇,眼圈都红了,“为什么啊。”她停了一会,似乎是在调整情绪,缓了一会才继续说:“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骗我,他有钱,有名望有地位,我只是个什么都没有的小丫头,他为什么要骗我?” 得而复失最是残忍。 刚刚感受到一点父爱,忽然发现一切都是谎言,这感觉无法形容。 郁星禾觉得自己要喘不上气了。 她推开门下车。 雾白的天空飘了几片雪花。 几分钟后雪花越来越多,渐渐人们的头上,肩上也能存一些。 今年的初雪来的有点晚,可终究还是来了。 江边行人来来往往,偶尔有小商贩卖糖葫芦和小吃。 一个小女孩使劲儿拉扯她爸爸的手,非要吃糖葫芦,爸爸拗不过,给她买了一串,还不忘叮嘱她:“你妈不让你吃糖,回家千万别跟她说!” 父女俩闹闹嚷嚷的走远了。 地上已经积了一些雪。 贺幼霆跟在她十步以外的地方,他的鞋印踏上去,将她的鞋印完全覆盖。 他走她走过的路。 郁星禾漫无目的,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幸福的笑容,天大地大,每个人都有亲人,都有家人,每个人都有人爱。 累了,可以回家听听妈妈的唠叨,受委屈了,可以趴在爸爸的怀里撒撒娇。 她觉得自己就像海中央的一叶扁舟,麦田里的蒲公英,暗夜里的孤魂野鬼,毫无方向,风吹哪,就是哪。 她驻足在一个街头艺人的摊位前。 高大英俊的外国年轻男人,戴着眼罩遮住半张脸,面带微笑,双臂张开,时刻准备迎接陌生人的拥抱。 她不自觉的走过去。 真的太需要一个拥抱了。 她恍恍惚惚,将双手伸向那人。 还没碰到,忽然一股大力将她扯开,一只大手拽着她胳膊,稍一用力,她就落在一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 贺幼霆紧紧抱着她,将她的脑袋摁在自己肩窝,嗓音沙哑却无比温柔,“反正都是抱,抱谁不是抱,你抱我吧。” 多久都行。 第020章 ... 这场初雪, 意外的大。 空气被雪花净化,清新了很多,风渐渐小了, 踩雪的声音咯吱咯吱。 街头艺人似乎有所察觉, 将眼罩掀开一点, 看到了雪中相拥的两个人,他们的身后是一片雾蒙的天空,天与湖相接壤的地方是城市的另一边,那里高楼丛立,似乎是另一个世界。 他们拥抱了很久, 直到郁星禾的心情平复了些, 她才轻轻动了动, 从他怀里退出来。 贺幼霆垂目看她:“好些了吗?” 她点头, 闭了闭眼睛,缓过来一些后,理智逐渐上线,“我想, 我大概知道他为什么这么做。” 他蹙着眉, 等她说下去。 郁星禾望向湖中央,“应该是为了那幅画。” 贺幼霆只听她说过那幅画跟她父亲有关, 具体细节并不清楚。 他替她把衣服领子立起来, 不让风钻进去,两个人在湖边站了很久。 听她说完,贺幼霆也觉得这个说法最说得通, 他想了下,“正好画现在在这里,我带你去个地方,他应该能帮上忙。” 贺幼霆将车开往郊区,路上打了个电话,好像在确认对方是否在家,抱歉冒昧的话说了好几遍,听得出他对对方十分敬重。 挂掉电话,郁星禾问:“我们去哪?” “找一个人。” “谁?” “能给我们答案的人。” 那个小区很远,车开到后来已经鲜少有高楼大厦,举目望过去都是中式跃层小独栋。 贺幼霆在其中一家园子门前停下,两人摁门铃,有阿姨出来开门。 阿姨说:“二位进来吧,先生在等你们。” 贺幼霆点了点头,“谢谢。” 他回头,习惯性的手掌扶在郁星禾身后,让她先进去,进门后才大步一迈,在她前面引领,两人一起去了书房。 这是个很古典的书房,笔墨纸砚一应俱全,西面整面墙都是木质书架,中间几个格子镂空,摆了几盆古董花瓶。 一个沉稳大气,看起来温润有礼的老者从椅子上站起来,“来了。” 贺幼霆谦逊礼貌,“抱歉陈伯,我很冒昧,也没有提前跟您说。” 被称作陈伯的老者一笑:“你小子做事一向有自己的章程,很少如此匆忙焦灼,怎么,遇到什么难事了?” 贺幼霆先把郁星禾带到他面前,介绍:“这是陈伯,我爷爷的老朋友,美术学院教授,对油画颇有研究。” 郁星禾赶紧恭恭敬敬叫了一声“陈伯伯”。 贺幼霆又说:“陈伯,这就是我跟您说的那个朋友,”他转头,“星禾,把画拿出来给陈伯看看。” 他将郁星禾的画接过来,小心轻放在陈教授的桌上,一层层拆开包装,半分钟后,整幅画完完整整呈现在三人面前。 陈教授表情变了变:“《影》?” 贺幼霆:“陈伯,我想请您看看,这幅画跟《影》是否出自同一人之手。” 老者的眼睛从镜框上方看了眼贺幼霆,似有疑惑,却什么都没问。 他玩了一辈子油画,外行人看颜色,比例,美观度。他看纹理,笔触,油彩的质感。 他从人物开始,扩散到天空,地面,各处细节,好一会没说话。 贺幼霆恭敬曲身,“陈伯,怎么样?” 陈教授轻轻挑眉,露出了对这幅画由衷的欣赏和赞叹,“从下笔的力度和细腻的纹理来看,这副画的艺术造诣要远远超过《影》,而且比《影》多了一丝质朴厚重,这么一看,《影》的确只是个影子,如果这幅画先面世,一定比《影》的影响还大。” 郁星禾颤着一双眼,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您的意思是?” “它跟《影》绝不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贺幼霆悄悄扶住郁星禾的肩膀,稳住她的情绪,问陈教授:“陈伯,您确定吗?没有看到《影》的情况下,可以断定两幅画不是同一人所做吗?” 陈教授笑了:“我很清楚沈庭毓的笔触习惯,我确定。” 两个人都没说话。 陈教授很有分寸,从头到尾一句多余的话不问。 两人临走前,贺幼霆微微躬了身:“陈伯,今天我匆忙了些,改日我一定陪您喝茶请罪。” 陈教授摆了摆手:“你来不来到不打紧,主要你爷爷那个老小子的藏酒,找机会给我弄两瓶过来,上次管他要,小气得很。” 贺幼霆笑了:“是。” 两人转身,走了几步,郁星禾忽然停住脚步,回头深深给陈教授鞠了一躬,郑重说道:“谢谢您。” 她鞠着躬,足足五六秒才直起身。 陈教授在她眼中看到了晶莹的泪花。 这小姑娘有故事。 陈教授冲她微微点了头,眼神中带了一丝宽慰之心,“去吧。” 回市区的路上,贺幼霆一言不发,直接将车开向沈庭毓的酒店,郁星禾看出他意图,“你要干什么?” 他目不斜视:“去找他。” “可我还没想好怎么说。” 他声音坚定:“不用想,照实说,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星禾,”他看了她一眼,“这事不能拖下去,必须速战速决,他不过是想保他的名誉地位,只要他和盘托出,告诉我们实情,他要的,我都给他,如果他不配合——” 他顿了下,冷笑一声:“我也有很多办法让他配合。” 他说的句句在理,这事沈庭毓做的恶心,郁星禾也确实不想再拖下去,一想到这段时间自己真心实意将他看做父亲,还想着怎样与他的妻儿和平相处,就觉得胸口憋闷,着实浪费感情。 虽然这样想,但到了酒店,她还是很紧张,贺幼霆没让她上楼,打了电话把沈庭毓约在了酒店的餐厅。 这个时间不是饭点儿,餐厅几乎没有人。 沈庭毓见到二人的时候还很奇怪:“怎么不上去?” 贺幼霆没理他,看郁星禾:“你自己,还是我们一起?” “我想先自己。” “好。” 两人对话奇奇怪怪,沈庭毓听的一头雾水,贺幼霆说完后没再看他一眼,径直走向最远处的一张餐桌坐下。 他叫了服务生,给远处那桌点了两杯咖啡,然后就抱着臂膀,静静盯着那边的动静。 短短十分钟,贺幼霆眼睁睁看着那个公众面前一贯温文尔雅,成熟稳重的男人,表情从疑惑,到震惊,到慌张,最后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变得难以捉摸。 他似乎在解释什么,但明显力不从心,说到最后,他情绪有些激动,甚至将手伸到郁星禾那边试图抓住她。 贺幼霆站起来。 他很快走到他们那桌,警告的瞪了一眼沈庭毓,然后坐到郁星禾身边。 他一来,郁星禾杂乱的情绪顿时消散不少,她与贺幼霆对视一眼,没说什么,又看向沈庭毓:“我再问你一遍,这画的原作到底是谁。” 沈庭毓额头上都是汗,完全变了个人一样,整个人慌乱无序,毫无形象可言,“我是真的不知道。” 事情到了这一步,他只能和盘托出。 他确实认识郁星禾的母亲蒋红梅。 但他不是蒋红梅的男朋友,只是她的邻居。 那年沈庭毓还是个四处推销作品的无名小卒,租住在一个老旧楼房里,每天馒头花卷就着梦想吃进去。 他知道对面住着一对情侣,但几乎没有交流,因为那对情侣很奇怪,男的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没怎么见出来过,女的除了上下班也很少露面,邻居都不认识他们。 沈庭毓之所以知道她叫蒋红梅,是因为一次生病,去附近的医院,才知道她是那里的医生,这才说了几句话,勉强算认识。 后来有一天,小两口吵架,蒋红梅夺门而出,她男朋友随后也追了出去,沈庭毓只看到那个男人的背影。 他们的门就那样大敞四开,沈庭毓无意间瞥见那个家。 原来是同行。 满屋满地的画纸颜料和架子工具,还有堆的杂乱无章的画作。 他鬼使神差走了进去。 沈庭毓意外地发现这个人的作品很有灵气,但这一行就是这样,有灵气有天赋是不够的,还需要贵人和时机,显然这位同行没有。 他目光一转,看到了那副改变他命运的画。 实在太美了,他几乎着魔一样拿起那副画仔细端详。 如果这是我画的,就好了。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这句话的时候,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他盯着那副画,一个念头渐渐萌生,没过多久,行动先于理智,沈庭毓花了几分钟把他们家翻乱,东西扔一地,制造出一个偷窃现场,除了那幅画,他还拿走了一些现金和另外几幅画做掩饰。 做完这些,他将自己关在家里,闭门不出。 他临摹了那副画。 后来,听说对面报了警,据说蒋红梅什么都不要,一定要警方找到那幅画,阵仗闹得挺大,连警察都几次敲他房门了解情况,沈庭毓怕事情败露,想赶紧息事宁人,趁人不注意将那幅画偷偷放在楼道里,透着猫眼亲眼看见蒋红梅将它宝贝一样拿回去。 再后来,他搬了家,再也没见过蒋红梅。 他去了另一个城市,也终于因为那幅画被人赏识,出人头地。 其实后面很长一段时间内他都处于一种特别焦虑的状态,很怕蒋红梅和她男朋友发现那副《影》的存在,但不知为什么,他们自此销声匿迹,从没有人找过他。 没想到多年后,会有人拿着那幅画来找他。 当时他心慌,恐惧,情急之下只能说自己就是原作以求自保,想找机会拿回那副画销毁,事情就一路演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这就是全部经过。 那天的谈话到最后,沈庭毓苦苦哀求,承诺只要郁星禾把画交给他,多少钱都行。 郁星禾没有答应。 她不想把事情闹大,让去世的母亲被无数陌生人当做谈资,也不想让其他人善意或恶意的揣测上一辈人的过往。 她只从沈庭毓那里要来了当年他们住的那个地方的地址,并且警告他,以后一定奉公守法,那幅画将永远是他头顶上悬着的一把剑,随时可以让他身败名裂。 那次摊牌后,郁星禾一连几天都没什么精神,不常出门,每天窝在家里。 贺幼霆工作之余,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弄吃的,陪她散心,纾解她的情绪。 其实郁星禾倒不是对沈庭毓有多深的父女情,如果从来没有,也就罢了,有了,又没了,难免会被闪一下。 十二月下旬,圣诞节如期而至,街上到处都是绚烂的圣诞树,圣诞老人小礼物,节味十足。 郁星禾心情好转的同时,贺幼霆又开始了新一轮的焦虑。 她父亲的事没了线索,不知道她是继续找,还是回养父那边?如果回去,还回来吗? 他忽然很后悔,当初表白的时候就应该冲上去一顿狂吻,亲到她头昏脑涨当即答应他,搞什么懂事理解她的深情人设,把这事拖了这么久。 这么一想,他就觉得有些坐不住,还在开会就不停看表,搞得那头述职的主管以为自己说错了什么。 一散会,贺幼霆立马买了当晚的电影票,爱情片,打算先把她脑子里塞进去一堆情情爱爱,然后准备了一肚子的话对她说,争取一举拿下。 …… 郁星禾接到许城的电话时,正在洗衣服,洗衣机不知出了什么问题,没有反应,她拍打了几回都没用。 电话一响,她还以为是贺幼霆,看到许城的名字还愣了一下。 自从那天说开,两人就没再联系过。 许城要了她家的地址,说要来道个别。 直到在楼下跟许城碰了面,郁星禾才知道道别是什么意思,原来许城辞了职,要去上海了。 郁星禾挺为他高兴的,“决定了?” 许城:“嗯,手续已经办完了,过了元旦就走,大概短时间内不会回来,就想着来看看你。” 郁星禾:“是去找大龙吗?” 许城说:“对,他们公司最近有个项目,缺人手,我过去后,可能明年还要去洛杉矶长期驻扎。” 郁星禾挺惊讶:“那你不是能见到房东太太了?” 许城笑:“对。” “那你一定要替我跟房东太太问个好,她对我最好了。” “好。” 郁星禾回国之前,本来想把房子退掉的,打算以后如果还回去,再重新找地方住,可那个房东太太特别喜欢她,反正她也不缺钱,不差那一间房钱,说会替郁星禾留着房间,如果她确定不回去了,再去拿东西也不迟。 北方的冬天黑的特别早,这会他们只能依靠小区昏黄的路灯看清彼此的表情。 许城还是很温柔,“星禾,我这一走,大概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了,我不知道这样选择是对是错,但我想试试。” 人生的路都是自己走出来,不尝试,就永远不要怨天尤人。 要么滚,要么闭嘴。 他张开双臂,坦荡的笑容依旧:“要走了,抱一个吧,老邻居。” 郁星禾愣了一下,随即也跟着笑了,微微摇了摇头,低声说了句,“不了,他不喜欢。” 她伸出一只手:“祝你一切顺利。” 许城张开的双臂微顿了顿,还是礼貌的放下,握住她手,“谢谢。” 几秒后,郁星禾试图将手抽出,许城却忽然一用力,将她拉入怀里。 他很绅士,没有抱的太紧,两个人的身体还隔着距离,他轻轻在她耳边说了句:“这次是真的再见了。” 说完,他立刻松开了她。 郁星禾毫无心理准备,表情还是惊讶的,许城笑着拍拍她脑袋,“走了。” 他转身的同时,看到了不远处面无表情的贺幼霆。 贺幼霆在跟他眼神交汇的那一秒就大步走过来,郁星禾还来不及说话,他就挥着拳头毫不手软的将许城打翻在地。 他气势汹汹,眼眶通红。 郁星禾失声尖叫。 她下意识去查看许城的伤势,发现他嘴角都裂开了,一丝血迹渗出来。 贺幼霆下了十足十的力。 她蹲在地上,扭头看向贺幼霆,那人一句话不说,眼睛红的吓人,脸色差到极致,凶巴巴的眼神从许城身上移到郁星禾脸上。 透着满目失望。 他一句话没说,扭头就走。 许城刚刚挨那一下,脑仁儿嗡嗡响,感觉自己要脑震荡了,这会稍缓过来些,用手背擦擦嘴角,看着贺幼霆消失在路口,身边的郁星禾目光还没从那里收回来。 “要不要我去解释?”许城撑着身子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 郁星禾摇了摇头:“不用,他应该没走远,我去找他。” 她十分抱歉:“对不起,他太冲动了,你没事吧?” 许城拇指捻了下嘴角,一笑就疼:“没事,是我不好,到底给你添了麻烦,你一个人能行?” 她点头。 许城的车停在小区另一个出口。 他走后,郁星禾迫不及待小跑着向贺幼霆那个方向追了出去。 一出门,迅速两边扫一眼,那人果然还没走。 那辆黑色路虎停在不远处的路边,他靠着驾驶门,脸冲绿化带,手指夹了根烟。 她咬了咬唇,走过去。 看到她,贺幼霆冷着脸,直接用指腹摁灭烟头,明明在等她,却像个负气的孩子,扭头就走,车也不要了。 郁星禾上前两步:“贺幼霆。” 他身影顿住。 “我跟你解释,你听不听?” 第021章 ... 她问完这句话, 就忐忑的等他的回应。 那人背对着她,一副冷脸,不看她, 也不说话。 郁星禾咬牙:“你不听, 我就走了。” 她作势要走, 刚迈出一步,贺幼霆忽然转身拉住她手腕,不让人走。可那脸依旧是一副气得要死的模样,正眼不看她,扭头看向别处, 别别扭扭, 眼睛比刚才还红, 委屈的像是下一刻就能哭出来。 郁星禾叹了口气, “许城要走了。” 抓着她手腕的手明显一紧。 她继续说:“今天来找我,是想最后见一面,他过几天就要去上海,以后可能还会长期在国外工作, 他只是来道个别。” 贺幼霆脸色有所好转, 可表情还绷着,冷冷说了句:“他还抱你。” 就知道他不会这么容易消气, 郁星禾试图想让他舒服些, “我已经拒绝他了,大概他觉得以后不会再见面吧……反正你什么都不问,上来就打人, 是你不对。” 他冷冷哼了声:“下次见我还揍他。” 郁星禾:“你什么时候能不用武力解决问题?” 贺幼霆理所当然,“我打架还是你教的。” “……你怎么不学我好的地方?” 他终于正眼看她:“你什么地方好?” “我理智。” “归属权问题,不需要理智。” “……” 没法谈下去了,但他这个样子,应该是不生气了,郁星禾松了口气,想把手挣开。 那人不撒手。 她别了别劲儿,最终放弃,问他:“你怎么来了?” 终于想起今天的正经事,贺幼霆气不打一处来,雄心壮志来找她,结果看到别的男人抱她,那一刻他真觉得自己要爆炸了。 贺幼霆把她衣服拉链拉到最顶端,脸上还带着怒意,瞪了她一眼:“想找你看电影,都被你搅合了。” 他看了眼手机:“要开场了,来不及了。” 郁星禾看了他一会,抿着唇小声说:“来不及,就看下一场呗。” 贺幼霆愣了下,不太敢相信:“你说什么?” 她抬头:“我说看下一场,去么?” 他看着她的眼睛,渐渐不淡定起来。 心里的小火苗噗噗噗变大,最终刺啦一声,划火柴一样点亮了整片心房。 他偏了偏头,使劲儿控制了一下自己的表情,忍着笑,然后转回来,一本正经回答她:“去。” 下一秒,他拿出手机连定三场,午夜场电影定了个遍。 他看她穿的单薄,赶她回去换衣服,还不忘嘟囔一句:“这么冷的天,让你穿这么少在外面听他说那么久废话。” “……” 郁星禾是吃过晚饭的,贺幼霆没吃,俩人到了电影院,离电影开场还有半小时,他跑到隔壁买了两份kfc套餐,拎着纸袋坐回她身边。 郁星禾不饿,只吃了薯条和可乐,其余全被贺幼霆消灭。 他今晚似乎食欲不错。 买的三场电影全部都是爱情片,午夜连场,最后一排角落位置。 郁星禾知道他打什么算盘,没戳穿他,乖乖跟着他走到角落的位置,坐在最里面。 大概电影不是什么热门,而且临近圣诞,很多人选择那天出来看,所以这会儿人倒是不多,除了影院正中间那几个视野最好的位置,就只有零星几对情侣,空位不少。 第一场过半,电影演了什么贺幼霆一点儿没记住,但他知道郁星禾喝了几口水,笑了几次,皱了几次眉。 到了后来,他索性直接半趴在前头的椅背上,脑袋一歪,直勾勾盯着郁星禾。 太明显了,郁星禾扭头看了他一眼,马上移开目光,有点不自在,“看我干什么,看电影。” “你比电影好看。” “……” 贺幼霆身子往这边凑了凑:“星禾——” 郁星禾忽然紧张,下意识把手里的爆米花塞他嘴里一把,把他嘴堵得严严实实:“好好看。” 他没滋没味的吃掉她塞过去的爆米花,终于将视线挪到前面的大屏幕上。 第二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点多,前头的几对情侣也没有正经看电影的,搂搂抱抱,卿卿我我,呼呼大睡。 贺幼霆看了眼正前方的一对,女孩儿已经睡着,头靠在男孩肩膀上,男孩搂着她肩,侧头吧唧亲了一口。 他喉咙滚了滚,看向一旁的郁星禾。 好么,俩眼珠子瞪的跟铜铃似的,直放光,也不知哪来的精神。 他等着她困。 等到最后,自己反而脑袋一歪,睡着了。 他直接靠在郁星禾肩上,姑娘肩膀一僵,微微侧头看了他一眼,发现这人是真困了,不是逗她。 她下意识挺直腰背,想让自己高一些,让他舒服一些。 再后来,其他人渐渐坚持不住,先后都走了,整个放映厅只有角落里那两个人。 只是俩人不知什么时候换了角色,此刻郁星禾靠在他怀里,被他搂着,睡得深沉。 贺幼霆下巴抵在她额间,呼吸绵长。 这样一看,倒真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情侣。 不知过了多久,郁星禾睫毛动了动,醒了,发现自己睡在贺幼霆怀里,心口微微跳了下,扭了扭身子,想起来。 忽然肩膀上的手紧了一下,贺幼霆依旧闭着眼睛,嗓音是刚睡醒的沙哑:“老实点。” 郁星禾不动了。 过了会,听见身边的男人轻声说:“星禾。” 郁星禾心砰砰跳,闭紧了眼睛不说话。 “做我女朋友吧。” 没声音。 贺幼霆偏头看了眼,她睫毛一抖一抖,小眉头皱着,微微抿着唇。 他暗暗笑了下,也不戳穿她,像在自言自语,又像说给她听,“我没告诉过你吧,那年你走后,我不肯上药,手上才留疤的。” “你走了,没人帮我打架,我只能自己上。你知道么,初中那会儿,我们学校高年级的都打不过我,我下手特别狠,打完了人家告到老师那,我就跑曹老头家躲着,爷爷不生气我才回家。” “曹老头你不认识,有机会我带你见见,小老头特好玩。” “高二,爷爷送我出国读书,给了几个学校让我选,我选了分数要求最高的一个学校,因为那学校在洛杉矶。” “可一直到回国,我也没碰见过你。” “其实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到底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你,也许是第一次在琴房看到你那天,也许更早。可能……说的矫情点,你早在我心底埋下一颗种子,从我再见到你的那一刻就开始生根发芽,以我自己都难以置信的速度长成参天大树。” 他深深舒了口气,“可能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来得太快,让你没有安全感,我也一直在控制自己,想让我们的进度慢一点,再慢一点,给你时间慢慢消化,但是——” 他顿了下,“我好像有点控制不住了。” 郁星禾抿着唇,眼角湿润。 他脸颊紧紧贴着她发顶,搂着她肩膀的拇指慢慢磨蹭,“星禾,我们也浪漫一下好不好。” 他学刚刚电影里的桥段,“明天上午,十点吧,我在江边等你,你要是答应做我女朋友,就来,”他顿了下,“穿得美美的。” 贺幼霆低沉的嗓音此时格外有磁性:“嗯?” 隔了一会,一声回应细微的几乎不可闻:“嗯。” 这一晚,两个人双双失眠。 郁星禾抱着小怪兽抱枕翻来覆去睡不着,越来越精神。 她索性开了灯,打开柜门挑衣服。 米色毛绒针织毛衣,纯手工刺绣了几片雪花,灰格子半身裙,再配上梅子红色中长款羽绒服,倒是跟圣诞节很应景。 她对着镜子拢了拢微卷的长发,转了一圈,不太满意,又去翻。 这边的东西不多,衣到用时方恨少,柜子折腾个底朝天。 床头手机响。 这么晚,除了贺幼霆她想不出还有谁能这个时间给她打电话,她从床尾爬过去,拿起电话一看,是她的继母。 那边现在是上午十点钟,她接起来。 …… 九点半。 贺幼霆昨晚一夜都没怎么睡,早早就跑来等着,副驾驶放着一束火红火红的玫瑰花,他还骚气地给自己身上喷了点男士香水。 是有一回他生日,贺思龄送他的生日礼物,国外的一个小众品牌,他没用过,今天早上刚刚开的包装。 十点整,郁星禾还没到,他也不着急,坐在车里悠闲的四处看,上次那个街头艺人还在,糖葫芦摊儿也在。 当他用手机处理了几封工作邮件后,再看时间,已经接近十点半。 郁星禾向来守时,从不迟到。 他有点忐忑,在这之前,他其实是很自信的,觉得她一定会来。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街头艺人已经中场休息,摘下眼罩靠在一旁的栏杆上,江边遛弯的人换了一茬又一茬。 郁星禾还没有来。 他的心渐渐沉下去。 一直以来,虽然她从没明说过,可贺幼霆以为她是愿意的,只是还需要时间,她家情况复杂,对感情谨慎他能理解。 但他似乎忘记一件事,来,或者不来,是两个选项。没有谁能百分百保证谁会做什么选择。 贺幼霆有点忍不住,给她打了电话。 关机。 江边行人渐渐多了起来,有一些人围在一起看手机,不知道在谈论什么,连那个糖葫芦摊主也神色慌张,一直在打电话。 贺幼霆坐在车里发呆,直到手里的电话响,他第一反应是郁星禾,手一抖险些掉到地上,看清屏幕上的名字,一阵失望。 沙瑞语气急促:“贺总,看见地震的消息了吗?” 贺幼霆一顿:“什么地震?” “封武县地震,网上发布震级高达8.1级,咱们这边需不需要准备什么,官微已经拟好了内容,需要您指示。” 贺幼霆在听到震级的那一刻,就已经蹙紧眉头,单手控制方向盘倒车,将车驶入主路,他速度极快,冷静严肃:“沙瑞,立刻通知财务备款,先准备五十万,后续听我通知,还有,所有高管去会议室等我,我马上到。” 年关将至,在这个寒冷的冬日,那个叫封武的地方时刻牵动着全国人民的心。 中午十二点整,在地震发生不到三个小时后,乐思优品发布通知:ceo贺幼霆将亲自带领临时抽调出的二十人救援小组,携带大量食物,饮用水和冬衣,帐篷等紧缺物资,即刻赶往救灾现场。 与此同时,郁星禾在飞往洛杉矶的国际航班上。 昨天晚上,她接到继母的电话,说父亲不慎从楼梯上摔下,右腿骨折,正在手术。 郁星禾挂了电话,立刻收拾简单行装,连夜打车去了机场,直到后半夜上了飞机才想起还没有告诉贺幼霆。 国内时间第二天下午四点,飞机降落在洛杉矶国际机场,她打开手机第一件事就是给他打电话,可怎么都打不通,不是关机,是不在服务区。 去医院的路上,郁星禾还在联系他,她闷闷的想,没有去赴约,他大概生气了。 急匆匆赶到医院,郁父的手术已经结束,这边没有其他亲人,家里还有个六七岁的儿子,继母一个人忙的焦头烂额,郁星禾一回来,她才算心里有点底,毕竟是个大姑娘,能搭把手。 郁父手术很成功,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这下大概要休养几个月才能好。 父亲还没有醒,继母回家照顾弟弟,病房只有郁星禾一个人。 她看着还在睡着的父亲。 郁父脸色憔悴,大半年不见,他似乎苍老了许多。其实这些年他对郁星禾是很不错的,尽到了一个父亲应尽的责任,直到现在他还不知道郁星禾已经知道他不是她的父亲,她回国的这半年多,隔段时间就会通个电话,让她玩够了就回去。 天下父母一个样,上了年纪,就有些黏人,总想让孩子们都在身边。 郁星禾替他掖了掖被角,起身出去打电话。 这次她打给了贺思龄。 贺思龄那边听到她说联系不上贺幼霆,一脸惊讶:“他在震区啊!你不知道吗?” 郁星禾愣了下:“什么震区?” “封武地震,他中午就带队赶过去了,现在应该到了,肯定没信号啊。” 挂了电话,郁星禾马上上网,果然铺天盖地的新闻头条。死亡,受伤,失踪的人数不断攀升,记者传回来的照片触目惊心,还不断有余震发生。 她慌了。 那人平时看着冷,似乎对什么都无所谓的样子,可真遇事,一定是冲在最前面的,震区危险,随时会发生余震,如果他救援时发生意外,她会后悔一辈子。 这种情绪一直延续到郁父醒来后的几个小时。 这次中国封武地震,破坏性大,影响广泛,在网络发达的今天,消息很快传遍全世界,医院里也有很多人在议论这件事,休息区的电视里都在播放最新进展和相关数据。 父亲刚做完手术,腿上还打着石膏,需要人照顾,那边又是那种情况,郁星禾两边为难,一直心不在焉,不停刷手机。 郁父注意到,问她:“怎么恍恍惚惚的,有什么事吗?” 她这两天一直没有休息好,又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到现在都没怎么合眼,脸色很差,“我……有朋友在封武。” 郁父听了也有些担心:“是吗?联系上了吗,没出事吧。” 她摇头:“还没有联系上。” 郁父看着她:“看你的样子,不是普通朋友吧。” 郁星禾默了会,没说话。 郁父笑笑:“我们丫头有喜欢的人了?” 几秒后,她轻轻点头。 郁父看了她一会:“我闺女看上的人,一定是很好的男孩子。” 她看向父亲:“他很好的,他不是那里的居民,是去救援的。” 说这话的时候,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的神色有多么自豪。 对话被进来巡查的医生打断。 医生叮嘱了些注意事项,告诉他们不要担心,手术很成功,他们走后,郁星禾帮父亲把午饭准备好,没多久,继母过来了。 郁星禾去药房拿药,临出门前,郁父叫住她:“闺女。” 她回头。 “担心他,就去找他吧。” 22、第022章 ... 震后72小时是救援的黄金时间。 因为现在是冬季, 气温低下,天气寒冷,救援难度呈几何倍数增加, 地面比平日更加坚硬难搞。 不算距离较远有轻微震感的地方, 此次受波及的县市高达上百个, 其中二十三个比较严重,贺幼霆就在其中一个。 他们现在的位置原本是一所学校,如今已被夷为平地,冒尖的地方是原来的三楼,救援队已经从这里救出十几个孩子。 他们有的侥幸躲过一劫, 有的却去了天堂。 在这个地方, 面对死亡似乎成为一种常态, 大自然孕育的巨大力量下, 人类显得异常渺小,也许他们上一刻还在共享天伦之乐,下一秒就已天人永隔。 贺幼霆心情沉重,一直绷着脸。 有人传来消息, 让他们这一队暂时休息, 由其他队交替救援。 他带了两个人去物资发放处给大家领水和饼干。 车队进不来,带来的东西有专人专车负责运进去, 分放在不同的物资发放处。 这里没有袋子, 他领了7个人的东西,军大衣里揣一些,怀里抱一些。 他已经接近两天没有休息, 脚步沉重。 眼前出现一双熟悉的马丁靴。 就在不久前,他还为这双鞋系了鞋带。 手里的东西掉了一地。 郁星禾看着几步外的男人,他狼狈不堪,穿着破旧军大衣,下巴已经冒出一层青色的胡茬,脸上全是灰尘污渍,隐隐还有几道血痕。 可就算这样,他依旧是人群中最帅,最亮眼的那个。 她目光从上至下,又仔细看回去,见他没事,一路悬着的心终于放下。 她慢慢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笑着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瘦了哎。” 贺幼霆死死盯着她,呼吸急了,声儿也颤了,手也抖了,“你怎么来了?” 郁星禾踮起脚跟,环住他脖子,柔软的唇蹭在他耳畔,温热的气息融进他身体,她柔声说:“我来赴约啊。” “你不是说,如果我答应,就来找你吗?”她停顿两秒,唇贴了贴他耳后,声儿有点抖,把他搂得更紧:“对不起啊,我来晚了。” 他几乎僵在那里,浑身热血翻涌。 这两天,他心理,生理都承受了巨大的压力,唯一休息的两个小时,梦里全是她。 现在她就站在他面前,她说她来赴约。 她终究还是愿意的。 有了这个认知,贺幼霆浑身上下的细胞都活了过来,他猛地伸手将人抱紧,往高提了提,他力气很大,恨不能将人揉进骨血里。 一米八几的大块头,就那么红了眼眶。 大灾难下,小情小爱似乎显得微不足道。 可正因为这小情小爱,才能给人坚硬的后盾,让人知道,无论多拼,无论多危险,总有人在身后支持你,在乎你。 贺幼霆两个手下带头起哄鼓掌,比自家老大还兴奋。 这种温情画面在如今的境遇下十分难得,大家喜闻乐见,也很感动,纷纷跟着鼓掌。 一时间,废墟中沉闷的氛围似乎都被两人带动起来。 贺幼霆松开她,捧着她的脸,两个人静默无言,目光纠缠。 忽然一阵快门声。 贺幼霆转头看过去,一个记者站在不远处,相机还举在身前,抱歉的笑了笑:“不好意思,画面太美好,实在忍不住。” 这个记者认识贺幼霆,以前采访过他,知道他一向低调,大概不喜欢这样被拍。 谁知贺幼霆看了他几秒,唇角挑了挑,沉声说:“看好了。” 说完,他大手扣着她脖子,凶猛的吻了上去。 这突然的举动把在场的人都给惊着了,那记者脑子还没反应过来,手指已经咔嚓咔嚓按了十来下快门,眼珠子一直紧紧盯着前面吻的忘我的两个人。 贺幼霆亲完,慢慢退开,郁星禾唇上还留有一丝晶莹,急促的呼吸还未平复。 她有点懵。 不对,应该说,很刺激。 刚刚他来势汹汹,她还没反应过来,他的舌尖已经闯入,发了狠的吸着,裹着,最后慢慢变得温柔,轻轻含着她唇瓣,吮了几下才放开。 那边还有镜头对着呢。 这个人真的是…… 贺幼霆走到小记者面前,拿过相机检查一遍,把几张能看到郁星禾样子的照片删掉,相机还给他:“发之前记得私信我,我等着点赞。” 小记者一脸懵。 短暂的温馨小插曲后,大家渐渐散去,重新投入紧张的救援中,贺幼霆把食物和水都给了另两个手下,让他们赶紧带回去,吃完休息十分钟,接着干活。 他把她拉到一旁,两人站定,他刚要开口,要说的话就被郁星禾堵了回去。 “我爸摔伤了,那天晚上我连夜飞回了洛杉矶,下飞机给你打电话你又没有信号,后来才知道你在这里。”她说的很急,她想让他知道,如果不是这样,她一定会去的。 贺幼霆搂着她的腰,动容的盯着她:“这么点儿时间,你飞回洛杉矶,又飞回来?你没有休息过吗?” 她仰着头看他:“你也没有休息。” 她的脸很凉,耳朵也凉,贺幼霆扯开自己的军大衣,还未脱下,手就被郁星禾按住:“不要,你比我还冷。” 她固执的把他的手掰开,仔细把军大衣的扣子重新扣了回去,又弯腰从自己的双肩包里拿出一个藏蓝色羊绒围巾,跟她自己戴着的是一样的,是情侣款。 她把围巾绕着他脖子缠了两圈,两头系了个扣,塞进军大衣领子里,没有什么技巧,也不讲求美观,遮挡严实不透风为上。 贺幼霆鼻子有点酸,伸手摸了摸暖洋洋的围巾,轻声问:“什么时候准备的?” “机场买的。”她又从兜里摸出两盒巧克力塞给他,“还有这个。” 救灾现场,吃的东西都简单,大冬天,发放的水都是冰凉的,保存体力最重要。 做完这些,她摸摸他脸上的血痕,心疼的说:“这里怎么弄的?” 什么时候伤的,其实他也不太记得了,大概是被上头滚下的石头砸的,要么就是脸贴在冰冷锋利的水泥上,半个身子探下去拉人的时候蹭的。 他怕她担心,轻描淡写糊弄过去。 救灾现场,他不敢太腻味黏糊,忍着想亲她抱她的冲动,手从她后腰往上拍了拍,哄她:“这里很危险,我也没有时间陪你,你先回去,我最迟五天,就能回去找你,嗯?” 郁星禾刚想说话,就听那头有人高喊一声:“这里还有人!” 贺幼霆听了,二话不说,迅速跑过去,郁星禾也拎起她的双肩包跟过去。 是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大爷,被发现的时候气息已经很弱,浑身上下只有半张脸露在外面,贺幼霆跪在他正前方,徒手将压着他的大石块和木板一点点挪开,好不容易清理出半个身子,他们试图将人拉出来,可稍微一动,大爷就疼痛难忍。 他们已经有了经验,一看这情况就知道大概又是腿部骨折或者腰部被砸伤,有人高喊:“医生!快去叫医生!” 马上有人应声去找。 这时郁星禾忽然挤进来:“让让,请让一让。” 她单膝跪在大爷面前,扒开他眼睛看,又将手探到他颈后摸了摸,眉头皱起来:“等不及他们过来了,他现在必须输液,贺幼霆,你帮我一下。” 贺幼霆呆呆的看着她从那个黑色的双肩包里一件件往出掏东西:pvc软装注射液,一次性针头,消毒液,绷带,胶带。 他有点懵,叫了她一声:“星禾……” 郁星禾直接塞他手里一瓶注射液,声音冷静镇定:“拿高一点。” 他下意识照做。 众人围观下,郁星禾熟练的将消毒棉签一头掰断,棒身的消毒液自动流向另一边,她将大爷的手臂伸直,消毒,扎针,胶带固定,一系列动作一气呵成。 这里用的都是普通棉签加消毒水,没见谁用过这种一体自动上水的,有人见她眼生,这一片儿没见过她,“小姑娘,你是?” “我是新来的医护志愿者。” …… 后来,那个老大爷因为得到了及时且正确的救援,脱离了生命危险。 这天深夜,轮班休息。 临时搭建的大帐篷里,横七竖八躺着疲惫的人们,他们中有军人,有民间各界人士自发组织的救援小组,其中很多人已经连续奋战两天两夜,因体力不支,实在坚持不下去,才同意暂时休息一会。 贺幼霆搂着郁星禾靠在最角落的位置。 这里没有地方躺,能有帐篷遮遮外头刺骨的寒风已经很好了。 他身子冲着她,军大衣敞开,将她整个人都裹进去。 郁星禾窝在他怀里,也没有睡着。 今天她着实让贺幼霆震惊了一回,他从来都不知道郁星禾还会这些,后来他问她,郁星禾才说:“我以前上过自然灾害紧急救援培训班,还有证呢。” 贺幼霆手掌护着她脑袋,往自己怀里又摁了摁,唇贴着她额头,“我姑娘真厉害。” 她低低笑了:“别忘了我妈妈是做什么的。” 他想起来,她妈妈是个医生。 贺幼霆又问:“你爸呢?伤的严重吗?” “骨折,手术很成功,过几天就能出院了,可能要在家调养几个月。” “嗯,”他嗓音沙哑暗沉,“你这样跑回来找我,他不会怪你吧。” 郁星禾脑袋在他怀里蹭了蹭,“不会,我临走前请了个看护,可以跟我继母一起照顾他,而且是他让我回来的,他说……” 说到这,她停了一下。 贺幼霆等了一会,没等到,低头看了看她,“他说什么?” 郁星禾脑袋转了个方向,不让他看见自己的脸,“他说,如果我想你,担心你,就回来。” 一股暖流从他心底漾出来,“你想我么?” 隔了几秒,怀里的人点了头:“嗯。” 他满意了,又把她裹紧了些:“睡一会吧。” 郁星禾动了动,小声说:“我想去厕所。” 贺幼霆立刻起身,将她拉起来,陪她去了附近临时搭建的简易厕所,她出来后,两个人往回走,到了半路,贺幼霆拉了她一把,把人搂进怀里,微微弓着腰,下巴抵在她的羊绒围巾上,站着没动。 郁星禾任他抱着,轻声问:“怎么了啊。” “不想回去了,那里也冷,人又多,你让我抱一会,就五分钟,一会我去前面替他们。” 她皱了皱眉,拍他肩膀:“你很久没有休息过了,还不趁机睡一会。” 他没说话。 过了会,郁星禾还要说,贺幼霆忽然捏她肩膀:“嘘。” “嗯?” “有声音。” 他松开她,往一旁的废墟堆里走过去,蹲在地上,耳朵贴近了仔细听。 确实有声音,像在哭,小声抽泣。 他试着冲里面喊了一声:“有人吗!” 没人回应。 他用尖锐的石头敲了敲钢筋。 依旧没有回应。 抽泣声不断。 只要有一丝生命的可能,就不能放弃,贺幼霆马上叫来其他人,众人分工合作,花了十几分钟,终于打开一个小口子,贺幼霆用强力手电照进去,里面果然有人。 是个几岁大的男孩,手电晃过去照到他,他吓得缩了缩,可就是那一瞬,贺幼霆也清晰的看到他的眼睛,那么可怜无助,他的心顿时被揪起来,抵着嗓子吼了声:“继续挖!” 营救工作又进行了不到十分钟,有人说:“不能再挖了,里面是个烂掉的横梁,这么折腾,万一横梁断了,上面撑着的水泥砸下去,那孩子就没命了!” 另一人激了:“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让人等死!” 众人七嘴八舌商讨解决办法,后来又有人说:“除非找个人爬进去,把那孩子运出来。” 这办法立刻遭到反驳:“你拉倒吧,那么小个洞,是你能进去还是我能进去?” “我能。” 人群中,一个温柔且坚定的声音异常突兀。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 郁星禾说完,就开始脱衣服,她把自己的帽子,围巾,贺幼霆给她找来的军大衣通通脱掉,直接扔在地上,又伸手去拉冲锋衣上的拉链。 贺幼霆已经按住她手:“你想干嘛!” “我进去,把孩子救出来。” “不行!”他使劲儿攥着她手腕,“很危险你知不知道!” 郁星禾没挣,只平静的看着他:“没时间了,你也不想孩子有事,对不对?” 她另只手抚上他的手背,安抚地拍了拍:“我会小心的。” 她终于顺利从他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等她把自己的冲锋衣也脱掉,只剩下一件贴身的毛衣时,其他人才发现,臃肿的军大衣下,竟然是如此纤细的腰身。 确实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了。 为了不碍事,她连鞋一起脱掉。 现在已经是零下十几度,穿着军大衣都冷,何况郁星禾,她几乎是脱下冲锋衣的一瞬间就被冷风打透。 贺幼霆不忍心看,却也不得不为大局着想,在她小心翼翼往里爬的时候用手护着她的头,生怕磕着碰着,直到他够不到的地方。 那洞口确实小,郁星禾这种身材都很费力,但好歹她顺利进去了。 她爬到孩子身边,手电筒照过去,发现孩子的脚被卡住了,她试探着挪了一下孩子的腿,他并没有疼痛的表现,应该没有骨折。 她松了口气,一点点将孩子的脚解放出来。 小男孩一直紧紧抓着她的衣服,小手都在抖,显然是吓坏了。 郁星禾柔声安慰:“不怕,姐姐带你出去。” 外面。 贺幼霆一直守在洞口,手电筒照进去,能看到郁星禾的脚。 她一直在跟外界汇报自己的进展。 孩子的脚没事。 里面空间很大。 她正在试图抱着孩子后退。 就在这时,地底再次发出轰隆隆的声音,地面微微摇晃,有一些稀碎的石子率先从上头滚下来。 贺幼霆瞬间反应过来,是余震! 他惊慌失措,彻底没了章程,大喊着郁星禾的名字,竟然直接将胳膊伸进洞口,想把她拉出来! 上头滚下几块巨大的水泥块,身后的人狠命将他拦腰扯走,“你他妈疯了!不要命了!” 他嘶吼:“你他妈才疯了!我女人在里面!” 23、第023章 ... 余震发生时, 郁星禾第一反应将那孩子护在身下。 她低着头,一手护着自己头部,一手将孩子死死扣在怀中。 尘土飞扬, 里面空间骤然缩小, 翻身都困难, 好在横梁没断,颤颤巍巍撑在那里,保住了两人的性命。 郁星禾听到外面贺幼霆歇斯底里叫着她的名字。 过了将近一分钟,灰尘渐渐消散,她才勉强睁开眼睛, 深呼吸, 看向怀里的小男孩。 男孩已经在里面困了两天多, 体力已达极限, 十分虚弱,身上唯一的一点力气全部用来抓住郁星禾的衣服。 他黑亮的眼睛盯着郁星禾。 那眼神太让人揪心,她不忍再看。 郁星禾抱着他,试图往后退, 没有穿鞋, 袜子蹬在钢筋水泥及红砖瓦块上,很快被磨破, 露出娇嫩的脚趾。 在她艰难蹭到出口时, 那个地方终于被重新挖开,贺幼霆看到她残破不堪的袜子,心急如焚, 手掌轻柔捉住她的脚,“星禾,有没有事?” 她闷声:“没事,拉我一把,轻一点。” 他照做。 两个人很快被救出来。 那孩子被人抱走送去医治。 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大家都说那小男孩以后有福了,一个人困在里面没吃没喝,竟也能挺到现在,只受了一点轻伤,就是人呆呆的,怎么叫都不说话。 贺幼霆将他姑娘死死抱进怀里。 郁星禾仰着的头有点难受,笑着轻轻拍他后背,“别这样,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男人沉着嗓,手劲儿没松,“我他妈要吓死了。” 她唇角微微勾起,搂住他的背。 他们找了个避风的地方,郁星禾坐在石板上,贺幼霆盘着腿坐在她前面,把她的脚放在他怀里。 他仔细检查她的脚趾,袜子破了,好几个地方蹭出血。 贺幼霆心疼的不行,用手护着揉着,“疼不疼?” 郁星禾动了动脚趾,“跟他们比起来,这点小伤算什么。” 贺幼霆垂着头,无声地将她的脚塞进自己贴身的衣服里,让自己的体温暖着她。 小脚冰凉,触到他肚皮的那一刻,贺幼霆还没怎么着,郁星禾先缩了一下,“不行,你受不了的。” 他按住她想缩回去的脚,仰起头看她,“星禾。” “嗯?” “天一亮,我送你走好不好。”这种意外,他实在不想再经历一次,他自己可以奋不顾身,怎样都行,可他受不了郁星禾时刻处在危险中。 郁星禾看了他几秒,咬了咬唇,“别赶我走,”她停顿一会,继续说,“我想跟你在一起。” 我想跟你……并肩作战。 她想让他知道,她并不是什么大公无私的人,平心而论,如果他不在这,郁星禾大概只能做到时刻关注灾区动向,捐款捐物,可能不会想到要来做志愿者。 可他在这,她必须也在。 她没有再说什么,可贺幼霆懂了。 第二天。 紧张的救援继续,两人各忙各的,直到下午,贺幼霆去送一个伤患,才在临时医疗区见到她。 昨晚被救出的那个小男孩此刻牢牢抱着她的腿,她低着头,柔声安慰。 他走过去,眼神示意一下:“怎么回事?” 郁星禾一说,他才知道,原来这小男孩从昨晚到现在,一直不说话不配合治疗,也不吃东西,谁的话都不听,直到刚刚看到郁星禾,才跑过来紧紧抱着她的腿,但是依旧没说话。 郁星禾哄着他吃了点东西,亲自给他打针输液,过了一会,他终于睡着。 睡着的时候他的小手依旧紧紧抓着郁星禾的衣角。 贺幼霆想替她抱,郁星禾摇头,“不行的,谁都不让碰。” “他把你当救命恩人了。” 郁星禾低了头,摸了摸他的小耳朵,“挺可怜的,不知道他爸爸妈妈还在不在了。” “他叫什么名字?” “不知道,我问都不说,但是能听懂我说的话,应该是会说话的。” 福利院的人来接他,可他说什么都不肯走,郁星禾走哪他跟哪。 这里地方不够大,设备也捡简陋,多数伤患简单处理一下伤口就会被送到临近省市的医院,他不可能一直在这边,也不可能派专人时刻照顾他。 到了震后第四天,上面派人通知,说需要撤走一批志愿者及民间救援队。 黄金72小时过去后,生还的可能性大大降低,生命探测仪探查范围已经基本覆盖完全,现下有军人及部分救援队继续搜索已经足够。 贺幼霆决定留下来,再坚持三天。 而郁星禾也决定将男孩儿带回首都,进行系统的心理辅导治疗。 临走前,两人在医疗队门口见了一面。 郁星禾默默看了他好一会,随后主动搂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胸口,小声说:“我要跟你说什么,你知道吧。” 他把她拢在怀里,低低应着,“知道,我会小心。” “安全第一。” “知道。” 郁星禾从他怀里退出来,仰起头看他,“还有件事。” “嗯?” “我爸爸那边还没出院,我不太放心,还得回去看看,而且他之前就说要我回去过年,我这一回去,大概要年后才能回来。” 两人刚刚才在一起,就要分开这么久,贺幼霆心里不大痛快,可那边她养父住着院,他又不能不让她走,只闷闷的搂了搂她的腰,低着头看她,“那我三天后回去,还能再见你一面么。” 郁星禾立刻点头:“能的,我等你回去再走,而且还要给峰峰找地方做心理辅导,也需要时间。” 不知道那小男孩叫什么,她给他起了个小名,叫峰峰。 贺幼霆屈着身子,跟她额头碰额头,闭了眼睛,沉声叹气,“这么久看不到你,我还活不活了。” 她皱眉,去捂他嘴,“别胡说,”她哄他,“也没有很久啊,今年过年早,我一月初回去,过完年马上回来,只有一个月而已。” 说完,她自己也愣了一下,本来想的好好的,看着时间确实不长,这么一细算,竟然要一个月,确实……蛮久的。 想到这,她心情也有点差。 贺幼霆贴着她,唇在她嘴角蹭了蹭,吮了几下就松开,“好了,车马上就到,你回去,我也安心些,你要乖啊,我一回去马上就去找你,这里已经有信号了,我有时间就会联系你。” 她轻轻点头。 这个下午,郁星禾带着峰峰,坐上了飞往首都的航班。 本以为可以先把峰峰放到福利院,由福利院进行接下来的安抚工作,可峰峰对郁星禾的依赖似乎比想象中还要严重。 郁星禾只好把他带回家。 峰峰看着年龄跟小米差不多,是个很精神的小小伙,眼睛一笑眯起来,睫毛特别长。 他依旧不说话,只会摇头,点头。 郁星禾带他去看医生,医生说这种现象在震后其实是很普遍的,孩子的心理受到严重的创伤,需要一定时间恢复,很多经历过地震的人多年后还是会做噩梦,草木皆兵。恢复需要的时间长短也因人而异。 这大概是个持久战了。 郁星禾带他去了贺思龄家,想着小米活泼,爱说爱笑,跟她一起玩一玩,也许会好的快一些。 贺思龄切了很多水果给峰峰,还让他不要拘束,家里的玩具都可以拿去玩。 小米自来熟,盯着峰峰看,看了一会忽然说:“你的睫毛好长,比我的还长。” 峰峰藏在郁星禾身后,怯怯地偷看她。 小米眨着大眼睛,递给他一个变形金刚:“你要玩吗?我可以借你玩一会。” 郁星禾揉了揉峰峰的小脑袋,“去吧。” 过了几秒,峰峰慢慢凑过去。 两个孩子坐在地垫上玩,贺思龄拉着郁星禾吃水果。 她毫无意外地开始审问郁星禾,“什么时候开始的?” 郁星禾有点不好意思,“就……前两天。” “在震区?” “嗯。” 贺思龄花痴一样,手掌撑着下巴,“真浪漫啊,一对救死扶伤的恋人,震区相遇,激情拥吻——” 她身子往前探,“你知道么,那照片一登出来,网上都炸了,都在问你是何方神圣。” 那个记者倒是很有效率,当天就发了微博,能看到脸的照片都让贺幼霆删掉了,所以他也不用打码,放出来的效果异常震撼。 一对拥吻的恋人,身后背景是一片废墟,对比强烈。 一时间,贺幼霆的爱情故事被编辑了无数个版本流传于网上,有说郁星禾是京城高官家的子女,跟贺幼霆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有说郁星禾插足贺幼霆跟小花旦舒羽的恋情,还有说郁星禾就是之前跟贺幼霆传过绯闻的那个幼儿园老师,颇有心机,跟去震区,搞定贺总。 五花八门,真真假假,也只有亲近的人才知道实情罢了。 流言虽多,但更多的还是对他们的祝福,两人都在震后第一时间赶往前线,光凭这一点,也配得到大家的祝福。 峰峰今天玩的很累,回来不久就睡着了。 郁星禾闲来无事,靠在床边翻看手机。 关键字一搜,立刻跳出来那张广为流传的照片。 照片里,贺幼霆低着头闭着眼,捧着她的脸,吻的认真忘情。 想起当时那个瞬间,她脸还是热热的,他的舌尖滚烫,有力地在她口中索取,像要把她吃了一样。 她红着脸,把这张照片保存到手机里。 刚存完,贺幼霆的电话就打过来。 她立刻接起来:“喂?!” 里头低低笑了声,“喂就喂吧,使这么大劲儿干什么。” 她有点囧,“没有,你休息了吗,那边情况怎么样?” 他说:“你睡了吗?” “还没。” “下楼。” “……什么?” 贺幼霆笑,“下楼,多穿点。” 郁星禾简直想尖叫。 她光着脚跑到落地窗前面看下去,在那盏昏黄的路灯下,果然站着个熟悉的身影。 她迅速套上外套,没穿袜子,直接套上雪地靴,拿了钥匙就奔下去。 贺幼霆手里夹着烟,低着头靠在灯柱上,烟雾朦朦胧胧笼着他英俊的侧脸,看到那姑娘大老远跑过来,他又狠狠吸一口,将烟掐掉,弹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然后张开双臂。 郁星禾直接扑进他怀里。 用力过猛,贺幼霆被撞到后退几步才稳住。 姑娘带着哭腔,委委屈屈,“不是说明天回来吗?” 他大手紧紧搂着她后腰,另只手拍了拍她腰下,笑着说:“骗你的,不想让你去接我。” “为什么?” “想洗干净,换身衣服再抱你,”他逗她,“怎么样,有没有香喷儿的?” 郁星禾又哭又笑,闷声说:“以后不许骗我。” 他哑声,“好。” 姑娘抬起头,“几点到——” 话没说完,男人低头,直接咬住她的唇。 此时此刻,他只想行使男朋友的权利。 一句废话也不想听。 24、第024章 ... 已经亲吻过几次, 可一触碰到他的唇,郁星禾还是抑制不住的紧张。 她下意识屏住呼吸,双手紧紧抓着他胸口的衣服。 他的吻依旧霸道, 一点缓冲都没有, 第一下就伸舌头, 把她口中的清甜搅乱。 亲了一会,郁星禾有些支撑不住,揪了揪他的衣领。 他恋恋不舍的松开她,临走还在她唇角啄了两下。 他微微弓着腰,抵着她的额头, 轻喘, 嗓音低低的, “想我了么。” 郁星禾脸红红的, 憋了一会,“你明知故问,下一个问题。” 贺幼霆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扬,“小嘴儿抹蜜了, 这么甜, 嗯?” 他敞开宽大的羽绒服,将她纤细的身体裹进去, 手伸到她腰间捏了捏, “峰峰呢?” “早就睡了,”她靠着他胸口,“今天带他去见思龄姐, 他跟小米玩的很好。” “多带他到处转转。” “嗯。”郁星禾摸了摸他冰凉的脸,不知道他在这里等了多久,轻声说:“上去吗?” 贺幼霆一脸坏笑,“等不及了?放心,你跑不掉,”他盯着她眼睛看,“不过今天不行,还要回去见爷爷,改天吧,在家洗干净等我。” 郁星禾瞪了他一眼,咬牙,“要在爷爷那住吗?” 贺幼霆:“你要是给我留门,多晚我都回来。” 她彻底无语,“能有一句正经话么?” 他挺了挺腰,“跟你正经不起来。” 玩笑后,贺幼霆摸摸她的脸,拇指在她脸蛋儿上打圈儿的蹭,手感细滑,他有点上瘾,又蹭了几圈,才不舍地说:“回去吧,很冷,我就是看看你。” 她嗯了声:“你自己开车?” “嗯。” “慢点开,到了给我电话。” “好,”他说,“明早我来找你。” 郁星禾赶紧摇头:“不要,你这么久没休息,好好睡一觉,不要折腾了。” 贺幼霆松开她,转而牵住她的手,“上午还要去公司,不能睡懒觉。” 她愣了下:“一天都不休息吗?” “已经堆了太多事。” 郁星禾有点心疼,其实刚刚一见面她就看出来,这人虽然特地洗了澡换了衣服,甚至还刮了胡子,可脸上的倦容是掩盖不掉的,他已经连续几天没有休息,拖着疲惫的身子还要来见她。 她盯着他胸口的扣子,“你明天多睡一会,直接去公司,晚上再过来,行么。” 贺幼霆垂目看她:“陪我吃饭?” “我可以做给你吃。” “你会做饭?” “会一点,”她问,“你想吃什么?” 贺幼霆带了坏笑,“想吃什么都行?” “我不会的不行。”她回答的一脸认真。 谁知那人后面跟了句:“吃你,行么。” “……” 真的是正经不超三句话。 这次是真说完了,见面不到十分钟,逗了她八分,贺幼霆觉得自己没吃饭都饱了,身体的疲惫似乎都清减不少。 “我走了。” “嗯。” 贺幼霆看了她一会,见她没什么反应,便把脸凑到她面前,“主动一点,还要我教你么。” 郁星禾抿唇笑了下,凑过去,蜻蜓点水般在他嘴角印了一下。 他“呲”了一声,不太满意,“以后要学的还很多,今天放过你。” 黏糊了半天,把人送上楼,照例等她的灯熄了,他才走。 一路开车回贺宅。 贺老爷子知道他今天回来,一直在客厅里等着,贺思龄和小米也在。 晚上八点,他终于到家。 家里阿姨看到他,赶紧去厨房把菜热了。 乐思优品此次为灾区捐款五百万,先后提供了价值近八十万的物资,贺幼霆总是这样,遇事反应极快,并且能做出迅速正确的决策,这一点上,贺老爷子对他从不担心。 但其他方面还是对他略有不满。 看到孙子安全回来,他固然高兴,可这几天贺幼霆的神秘恋情传得满城风雨,热搜居高不下,已经传进贺季常耳中。 贺家家风严谨,从不允许后人在这方面大肆张扬。贺季常的二儿子贺谦年轻的时候就爱玩,情债一大堆,被贺季常家法伺候了好几回才老实,后来娶了个大家闺秀,过到现在也挺和睦。 反观贺幼霆在这方面就没让他操心过,似乎这小子自己也不太上心,但他长得好,又是这样的家世,难免会有小姑娘主动贴上来。 网上他的各类绯闻虽然不少,但基本都是女方主动,他从未有过什么表示。 这次是个例外。 那照片贺季常见过,明显是在他知情并同意的情况下拍摄的,他那股子主动热情霸道强势的劲儿,像极了他那个去世的父亲。 一家人见了面,贺幼霆主动跟爷爷交代了几句震区的情况,贺季常点头,“你做的不错。”他总是这样,夸他的时候蜻蜓点水,训他的时候狂风暴雨。 贺季常又看他一眼,沉声道:“那女孩子怎么回事。” 贺幼霆挺直了背,“我女朋友。” “做什么的,家里呢。” “钢琴老师,家人在国外定居,普通人家。” 贺思龄赶紧插嘴,“我也认识她,以前跟我们一个学校的,人特好,温柔善良,小米特喜欢她,是不是?”说完,她悄悄掐了小米一把。 小米多聪明啊,瞬间明白老妈的意思,小鸡叨米似的点头。 贺季常见状,也不多说什么,过了会,他抿了口茶,“既然是好人家的姑娘,就好好谈,弄这么大阵仗,显摆什么?” 贺幼霆拳头抵了抵嘴角,轻咳一声,“知道了,以后会注意。” “正经谈恋爱,就对人家姑娘好一点,说话做事要有分寸,再跟什么明星模特搅合不清,看我不打断你腿。” 说完,他又转向贺思龄,“怀礼怎么回事,再忙也要顾家,你给他打电话,叫他周末回来一趟,我有事跟他说。” 贺思龄赶紧点头,说知道了。 姐弟俩目送爷爷上楼。 厅里安静,小米跑到贺幼霆腿边,仰着小脑袋问:“舅舅,星禾老师要做我小舅妈了吗?” 贺幼霆破天荒把她拎到腿上抱着,心情极好,“你想让她当你小舅妈?” 小米点头,大眼睛乱转,奶声奶气,“想,我喜欢她。” 贺幼霆教她:“那下次她给你上课,你就这么跟她说,她肯定听你的。” 贺思龄侧躺在沙发那头,拿脚踹了他一下,“别拿我小米当枪使,你自己怎么不说?” 贺幼霆不理她,那边阿姨菜已经热好,叫他去吃饭。 他掐着小胳膊把小米放沙发上,走去餐厅。 贺思龄拿过电话给汤怀礼拨了一个,响了三声,没人接。 她等了一会,以为他又在应酬,刚想挂掉,忽然那头传来一个娇滴滴的女人声音,“喂?” 她愣了下,下意识看了眼屏幕,没有拨错,她从沙发上坐起来,“你是哪位,汤怀礼呢?” “……” 那头没了声音,很快挂掉电话。 再打过去,已经没有人接了。 贺幼霆听到动静,隔了老远问:“怎么了?” 贺思龄怔了一会,心里有点打鼓,缓了缓,“没事,我打错了。” 她站起来,“小米穿衣服,回家了。” 这一晚,贺幼霆在贺宅休息,是他连日来的第一个安稳觉。 睡前跟郁星禾视频了很久,郁星禾换了睡衣,侧躺在沙发上,大半张脸对着他。 她皮肤好,自带美颜效果,颈下一道锁骨,再往下是若隐若现的沟壑,贺幼霆看得抓心挠肝,他有点忍不住,“要不,我现在过去?” 她忍不住笑,“你别发疯,大半夜的,再说也没你住的地方。” 他撇撇嘴:“峰峰呢?” “在楼上,已经睡了。” “沙发地方也挺大,我跟你挤一挤,暖和。” 郁星禾瞪他一眼,“别闹。” 他翻身,调整了个舒服的姿势,“我想问你一件事。” 他忽然这么严肃,弄的郁星禾有点紧张,“什么?” 贺幼霆等了几秒,“之前你说过,你家人都在国外,早晚要走,是故意气我,还是真的?” 那次她说的那些话,又要走,又不在国内交男朋友,他耿耿于怀了很久。 郁星禾愣了一下,没想到他还在介意这个,当时她心情不好,口不择言,如果他不提,她自己都忘了说过这些话。 郁星禾沉默半晌,看着屏幕里的人,“以前……确实有这样想过。” 不等她说完,贺幼霆就急着问:“那现在呢?” 她脸红了红,小声说:“现在不是有你么。” 贺幼霆心跳了下,装没听见,“什么?” 郁星禾咬牙,“有你,我不回去了。” 他心里热乎乎的,“真的?” 她给他肯定的答案,“嗯,这次过完年回来,我就不走了。” 视频卡了一下,断开了,贺幼霆马上又打过来,“信号不太好。” “嗯,园长那天给我打电话,厨房已经装修好了,还要散散味道,年后重新开园,她希望我能继续在那边教课,大概还要兼顾生活老师什么的。” “你答应了?” “我说考虑一下,要不要做全职,我还没想好。” 贺幼霆:“你有别的想做的吗?” 她想了下,“有是有,不过想法还不太成熟,以后再说吧。” 刚说完,手机叮一声,来了条短信,她看了眼,是房东提醒交下次的房租。 郁星禾回国后,在另一个地方住了一段时间,后来才搬到这里,房租签的协议半年一交,这是第一回 续租,估计房东怕她忘了,提前半个月提醒一下。 贺幼霆看她没动静,连着喂了好几声:“干嘛呢?” 她边回信息边说:“没事,房东的信息,提醒交房租。” 那头静了下。 郁星禾回完,就把视频窗口调回来,见他不说话,手指敲了敲镜头:“怎么啦?” “星禾。” “嗯?” “别租了,”他顿了下,“跟我住吧。” 25、第025章 ... 第二天一整天, 贺幼霆都很忙。 几天不在,又是年终,积压了不少事, 好在有沙瑞坐镇, 一般的事他都能解决, 棘手一点的也会请示贺季常,公司倒是没出什么乱子。 只是一些合作商新一年的续约合同,需要贺幼霆亲自确认,好在对方都知道他去了震区,并没催促。 一些小公司唯恐夜长梦多, 怕拖久了不能跟乐思优品继续合作, 问了几次贺幼霆什么时候回来, 都被沙瑞怼了回去:“事情有分轻重缓急, 贺总没说有变,就一定不会食言,您还是稍安勿躁吧。” 中午,贺幼霆没有出去, 午饭还是沙瑞帮他带回来的, 同时给了他一本小册子。 那是1957年上海人民美术出版社出版的《三国演义》连环画,一套六十本, 之前曹驿说过他只差一本就集齐了, 贺幼霆留心替他寻了寻,还真让他给找到了。 他边吃饭边随手翻了下,七成新, 品相还不错,随后从抽屉里找出来一个小袋子装了进去,准备下次去的时候带给他。 吃完饭,不到一点,他给郁星禾打了电话。 响三声后,那边接起来,温温柔柔的声音,没有公式化的“喂”,而是亲密又随意的慵懒,“忙完了?” 贺幼霆很受用,走到窗子前,就在她以前站过的位置站定,手指轻叩光洁明亮的玻璃窗,低笑,“嗯,你呢?在干嘛。” “刚带峰峰去游乐场玩了玩,现在在超市。” “一上午,一个电话都不打,信息也没有,是不是过分了,嗯?” 那边笑声传过来,“我怕耽误你工作。” 他想着她此刻的模样,推着购物车,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调料蔬菜,手边牵着个孩子,生活气息十足,家味儿十足。 他有点忍不住,问他:“买了什么,晚上吃什么?” 电话里传来塑料包装窸窸窣窣的声音,似乎她又扔购物车里一些东西,“不告诉你。” “还保密?” “保密。” 他笑,“那我就等着吃现成的了。” “不要太期待,我会的都是很简单的。” 两个人又聊了一会,像其他热恋中的情侣一样,享受午间闲暇的温馨时光,很快就到一点,贺幼霆有个会要开,是明年的战略计划及头脑风暴,沙瑞已经准备好了会议室,过来一看他还在讲电话,屈指轻敲了两下门,示意他时间到了。 贺幼霆点了头,又转回去,有点不舍,“我要去忙了。” 她轻声应,“嗯,去吧,晚上大概几点到?” 他算了下时间,下班后算上堵车,“最迟六点半。” “嗯。” 这个下午,似乎是因为家里有人等,所以过的漫长又有所期待。 让人心里踏实。 六点十五分,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的贺幼霆敲开了郁星禾的门。 郁星禾很意外,脸上是没有掩饰的惊喜,“你怎么还买了花?” 看她笑,他也不自觉笑出来,“送女朋友花,不是正常操作吗?” “可是我没有花瓶。”她接过来,鼻尖探到最大的那朵前面闻了闻,一股淡淡的玫瑰清香。 确实是浪漫的味道。 她抱着一捧花,兴高采烈打开厨房最高的储物柜,从里面拿出一个大号的凉水杯,“先凑合一下,明天去买个花瓶。” 峰峰一直站在楼梯拐角看着贺幼霆。 贺幼霆扭头看到他,走过去蹲在他面前,刮了下他的小鼻子,“还记得我吗?” 他们被救出来时,是他把峰峰抱出来,后来在临时医疗区也见过面。 峰峰怯怯的,片刻后,点了点头。 贺幼霆摸了摸他的脑袋,“真乖。” 说话间,郁星禾已经将饭菜摆上了桌,“你再晚来一会,就凉了。” 贺幼霆牵着峰峰过去。 桌上三副碗筷,四菜一汤。 麻辣鳕鱼,香炸小河虾,凉拌黄瓜,西红柿炒鸡蛋,土豆菠菜汤。 荤素搭配,家味十足。 贺幼霆看着这桌菜,有点愣神儿。 平时吃饭,要么在乐思优品食堂,要么出去应酬,要么在爷爷那蹭饭,单身汉的家,几乎不开火。 那些饭菜,或油腻无味,或讲究太甚,很少有和他口味的时候。 这样朴实丰盛的饭菜,有多久没吃过了? 很多年了吧。 郁星禾看他的反应,以为他吃不惯,有点失落,“都说了不要太有期待,容易失望的,我只会这些。” “没有。”他眼眶有些湿,“我很喜欢。” 他拿起筷子,大口吃起来。 不知道是真那么好吃,还是为了哄她开心,总之一大碗饭很快被他消灭掉,他示意一下空碗,“还有饭吗?” 她愣了愣,“有。” 她又给他盛了一碗。 一顿饭下来,几个人的碗都光了,峰峰今天表现特别好,很给郁星禾面子,吃了很多。 饭后,峰峰坐在沙发上看动画片,另外两个人挤在厨房里洗碗。 厨房很小,平时一个人还行,忽然多一个贺幼霆,还这么大块头,就显得很狭小,转个身都费劲。 两人几乎紧贴着,郁星禾刷第一遍,贺幼霆第二遍用清水冲。 贺幼霆把洗好的一摞小碗放进橱柜里,“你在国外这么多年,怎么会做这些菜?” 郁星禾:“我住的地方华人很多,有一个东北阿姨人特别好,是她教我的,这些菜在东北应该很常见。” “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 “贺家祖籍就在东北,我隔几年会回去一趟。” 郁星禾:“是嘛?没有听你说过。” 他点头,“嗯,今年也会回去,要祭祖,所有在外的贺家人都要回去,大概会在那边过年。” 郁星禾的手顿了一下,“要很久吗?” 他侧过身,垂着头看她,“不用很久,年前祭祖,过了年随时能回来。” 他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低下头,碰了碰她额头,“怎么样,要不要跟我一起回去?” 她碰了他腰一下,“别闹。” 他很认真,“没有闹,只要我承认,女朋友也可以带去。” 郁星禾洗完最后一只碗,顺手冲干净,擦了手,转身抱住他,柔软微凉的手抚在他结实的窄腰上,“这样挺好的,我不在,你回老家也热闹一些,有人陪你。” “我想让你陪,你初几回来?” 她想了下,“我们电话联系,你什么时候回,我就什么时候回。” 她柔声软语,他有点动情,搂着她腰的手就有点不老实,摸到腰下,想探进去。 郁星禾忽然按住他手。 他呼吸有点急,“嗯?” 郁星禾看向厨房门口的峰峰,一把将贺幼霆推了老远,挽了下耳边的碎发,走过去蹲下,跟他平视,“想睡觉了吗?” 他点点头。 郁星禾回头看了贺幼霆一眼,有点无奈。 等她把峰峰哄睡,已经是半小时以后。 贺幼霆换鞋,她送他出去,刚出门口,他就一个回身将她压在门板上,低了头咬上去。 忍了一晚上,那个高亮小灯泡一刻不离她左右,简直要憋死,这会他发了狠的用力,好一会才放开她。 她喘,他更喘。 贺幼霆每次吻完她,声音都暗哑低沉,要了命的勾人,他盯着郁星禾,“昨晚说的事,考虑的怎么样?” 昨晚他说:跟我住吧。 郁星禾盯着他胸口的褶皱看,“我不要。” 他捏她下巴,“为什么不要,你不想每天跟我在一块儿吗?” “跟你一起住,万一以后你跟我吵架,赶我走怎么办?” 贺幼霆被她气的直接笑出来,他一根指头点她脑门上,“你这里每天都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合着你不想怎么跟我好,天天想怎么跟我吵架,是吗?” 她低了头,“每对夫妻都会吵架的。” 她忽然低落,贺幼霆反应过来,她可能是想起她父母和养父母,贺幼霆有点心疼,摸了摸她发顶,“我不会跟你吵架的。” 他没有继续追问,试图转移话题,“机票定了吗?” “定了,后天上午,”她有点愁,“还有件事。” “什么?” “峰峰怎么办,福利院他不去,总不能把他一个人放在家里。” 这事贺幼霆早想好了,“送我爷爷那去。” 郁星禾持怀疑态度,“能行吗?” 他点头,“没问题,别看他对我凶,对小孩还挺有耐心的,再说那边有阿姨,照顾峰峰也方便,这样,明天我带他回去,如果他愿意就留下,不愿意,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郁星禾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这样了。 她推他,“走吧,天冷路滑的。” 前几天又下了一场雪,现在还没有化,地上好多冰,这两天小区路口经常有剐蹭事故。 贺幼霆说,“你进去,我再走。” 她回头,拉门,纹丝不动。 “……” 贺幼霆,“怎么了?” 郁星禾回头,“我没带钥匙。” “……” 没办法,他们敲门,试图让峰峰从里面打开,结果峰峰扭了半天,成功把自己反锁在里面。 折腾了半小时,郁星禾都热了,一头的汗。幸好手机在围裙兜里被她带了出来,里面有物业的电话。 通过物业又找了开锁的电话,师傅说大概二十分钟到。 这里很冷,贺幼霆提出去车里等。 他的车就停在楼下,两个人没坐前面,一起挤在后座,他开了暖风,车里温度很快升高,暖洋洋的。 他搂着她。 四周很安静,一个人也没有,贺幼霆想起以前,每次都是他一个人坐在车里,等着她到家才走,还是第一次这样两个人坐在一起静静呆一会。 过了几分钟,郁星禾在他怀里扭了扭,仰起头看他,“在想什么?” “想以前。” “哪个以前,小时候,还是刚见面的时候?” 贺幼霆偏头看她,眼底闪过一丝异样的光,“你记得么,那次在ktv,你趴在我耳边说我很‘厉害’。” 她轻轻应着,“记得。” 他贴在她耳边吹气,“我当时就硬了。” 郁星禾脸腾一下就红了,咬着唇,“你耍流氓。” 他挤着她,“我那时不敢。” “那现在呢?” 贺幼霆目光闪了下,手已经握住她腰,“你这话很危险。” 她红着脸,勇敢迎着他直白的目光。 贺幼霆探身吻了过去。 一手撑在她上方,咬她唇瓣,急促又凶猛。 手从腰间探入,撩开她贴身的衣服,往上捏一把,一掌软绵。 他简直要疯。 没了理智,贺幼霆化作一头猛兽,吻得狠,手也重,捏得她三魂七魄都要碎了。 狭小空间内,男人艰难翻身,一下跨过去,将她死死压在后座上。 一时间,两道呼吸交织在一起,空气中夹杂着浓烈的暧昧因子。 郁星禾衣衫凌乱,贺幼霆的衣服扣子也被她胡乱解开了两粒,她搂着他脖子,他甚至已经去抽自己的皮带。 在这电光火石,千钧一发的时刻。几下敲窗声仿佛按下了时间暂停的按钮。 一个身穿保安制服的中年男人,弯着腰,手在眉下搭了个帐篷看向里面。 他嘀嘀咕咕,手里拿个手电筒。 “车里有人没有?” 26、第026章 ... 两个人还喘着, 烫着。 两相对望,时间暂停一般。 他腰带扯了一半,进也不是, 退也不是。 几秒后, 敲窗声又响起来, 保安声音大了些:“有没有人?” 贺幼霆的车做了防护膜,外面看里面,一片漆黑。 他瞬间火大,怒了。 从郁星禾身上翻下来,扯过大衣盖在腰下, 气势汹汹就要开车窗, 郁星禾看他一脸怒意外加不耐烦, 怕他跟人起争执, 赶紧摁住他手。 她整理上衣,顺了顺凌乱的头发,深呼吸了一下,打开车窗。 保安还拿着手电筒, 不小心往里照了一下, 光线晃过,刺到贺幼霆的眼睛。 他本来就在爆发边缘, 这一下就不行了, 声音冷冷的,语气很不善,“照什么照?” 郁星禾赶紧打圆场, 笑着问:“不好意思,有事吗?” 保安瞄了贺幼霆一眼,那个黑面神一看就不好惹,于是他很聪明地选择跟郁星禾对话,“你们是哪个门的,这里不能长时间停车。” 郁星禾:“不好意思,家里门打不开了,我们在等开锁师傅,我刚刚给物业打过电话,您可以核实一下。” 那保安听了点点头,“行,开了门这车就得挪走啊,不能在这停一夜。” “好的,麻烦了。” 保安晃着手电筒走了。 郁星禾将车窗关上,回头看他。 那人气儿还没顺过来,脸上明晃晃写着不高兴。 其实郁星禾也挺难受。 刚刚他那么凶猛,手劲儿大却不粗鲁,揉的她身子都软了,但这明显不是办事的地方,她脑子里正在挣扎叫停,理智还没占上风,就被保安打断。 贺幼霆扯了扯胸口的衣领,蹙着眉,“这什么小区,搬家。” 她忍不住笑,“人家这是负责。” 他又提起那事,“你搬我那去,峰峰有自己的房间,你也不用睡沙发,不好吗?” 他探身过去,凑近了诱惑她:“每天都能抱着我睡,天然小暖炉,人工小棉袄,高颜值抱枕,还不收钱,你不想要吗?” “……”不知道哪里来的这么多词儿。 郁星禾捏他耳朵:“人家都说女儿是小棉袄,你是哪里来的小棉袄?” “我能让你热。” “……” 她捂他嘴,“快别说了,你先冷静下,一会没法下车了。” 他眼中还残留着欲,觑着她,“真想现在就办了你。” 十分钟后,他总算消了火,开锁师傅也来了,鼓捣半天,门终于被打开。 峰峰一直守在门口,门一开,他一下冲过去抱着郁星禾不放。 郁星禾蹲下抱住他,“吓着了?对不起,姐姐疏忽了。” 开锁师傅给换了锁芯,新锁芯一套六把钥匙,贺幼霆接过来,顺手拽下一把揣兜里,才把剩下的给她。 郁星禾觉得他太自然了,“说给你了吗?” 他弯腰看她:“你不给吗?” 姑娘舔舔嘴唇,“给。” 他笑了,刚刚心口那点儿憋闷总算消了一些。 这个晚上,虽然不情不愿,可贺幼霆依旧孤枕入眠,说来也奇怪,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还好,偶尔需要纾解就自己动手,可自从谈了恋爱,这种欲望就呈几何倍数增加,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一见到她,就下意识往那方面想。 尤其是今晚两人的关系更进一步,更加亲密,她似乎也愿意接受他,对他的那些行为没有表现出排斥,这更让他抓心挠肝。 一晚上自己打发了两回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他们将峰峰带到贺宅。 峰峰起初很不乐意,知道郁星禾要离开一段时间还哭了起来,但贺老爷子不凶的时候慈眉善目,阿姨给他拿了好多水果零食,又把小米的玩具都拿给他玩,最后贺幼霆答应他,这段时间他会过来陪他一起住。 跟贺家的几个陌生人相比,贺幼霆就算“自己人”了,最后峰峰才勉强同意。 明天郁星禾就要飞往洛杉矶,在这之前,她说想去一个地方。 就是之前从沈庭毓那里要来的地址,当年她亲生父母住过的地方。 那个小区很偏僻,房龄起码有三十年,走廊很窄,台阶也很陡,住在这里的多是租不起市区房子的年轻人和一些老人。 地址倒是好找,门牌清晰,当年那房子是租的,这么多年过去,不知换没换房主,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他们还是试着去敲了门。 本以为这里还是租户,没想到开门的竟然是房主,玄关一看就被重新装修过,里头的年轻女人打量了一下门外的两个人,“找哪位?” 郁星禾说明来意。 这房子确实没有换过房主,但以前是她婆婆在管,后来婆婆去世,这房子给了她和她老公,后来他们把这里重新装修了一下,自己住进来。 “以前租客的事,我们不太清楚。”那女人说。 虽然有心理准备,但郁星禾还是有点失望,如果可以找到原来的房东,说不定能多知道一点当年她父母的信息。 他们道了谢,下楼。 贺幼霆牵着她手,踩在咯吱作响的雪地里。 这里似乎没有专门扫雪的人,本楼的人扫一下自家楼栋口,一些公共区域没什么人管。 积雪很厚,一脚踩进去淹没了半个脚面。 贺幼霆快走了两步,倒着走在她前面,“记不记得小时候我们一起扫雪?” 她笑:“嗯,记得。” “你那时很懒,我们的责任区都是我扫的。” “你还说带我去你家后院看漂亮的雪呢。” 他捏她手:“那时你不走,我不就带你去了?要不我们现在去?” 虽然有点心动,可一想到他爷爷可能在家,郁星禾有点怕怕的,还是有点丑媳妇不敢见公婆的意思,忙摇了摇头:“不去。” 两个人往小区外面走,贺幼霆把她手塞进自己兜里,十指相握,“你知道么,我回家那天,爷爷问,跟我亲嘴儿的女孩子是谁。” ……接吻就接吻,还亲嘴儿,真接地气。 想到他跟贺思龄平时对他们爷爷的描述,郁星禾紧张起来,以这个方式让老人家知道自己,她总觉得有点不稳重。 贺幼霆拇指和食指悄悄揉搓她的手指,“我说你是我女朋友。” 她停下脚步,一脸紧张:“然后呢,你爷爷怎么说?” 贺幼霆扣着她腰,往自己身上摁,垂目看她,眼睛里有光,“他说让我好好照顾你。” 郁星禾脸庞红红的,瞬间带了笑:“真的?” “嗯。” 她稍稍放心了些。 其实之前她心里是有些打鼓的,像贺幼霆这样的家世,多数会选择找一个门第匹配的人家,小说里不是也总有这种情节,什么王子和灰姑娘在一起,家人反对,给王子连个姻什么的。 现在看来,他爷爷似乎是个很开明的人。 聊了几句,郁星禾心情回转,她心里也明白,这事急不来,走到这一步,什么线索都没有,以后能否找到父亲,要讲缘分。 贺幼霆牵着她走到小区门口,却转了另一个方向,郁星禾小碎步跟着他,有点奇怪,“我们不回去吗?” “这里离我一个朋友家很近,就在前面的十字路口,我们去那里蹭顿饭吃。” 其实车刚停到这边,贺幼霆就发现这里离曹驿家很近,所以他下车前特意把要给他的那个连环画揣兜里,准备一会顺路带过去。 曹驿的店依旧没什么人,也不知这老小子怎么支撑了这么多年,不过他和老婆身体都不错,平时花销不大,估计也过得去。 曹驿结婚很晚,要孩子也晚,都快五十了,儿子才上小学,他又面相老气,俩人往那一戳,不认识的还以为那是他孙子。 两人推门进去,门口的铃铛声音清脆,屋里依旧杂乱,一墙的旧书报。 曹驿戴着个老花镜,拿着放大镜,不知趴桌上研究什么。 听见声音,他抬起头,炯炯有神的眼睛从镜片上方看过去,“呦呵,稀客。” 上次贺幼霆心情烦闷,来这里坐了一会,之后还没有来过。 曹驿目光一转,看到他身后闪出的姑娘。 他还牵着人家姑娘的手,笑的一脸春风得意。 曹驿乐了,推了推眼镜,站起来:“呦,这是……小朦胧?” 他记得上次他说过喜欢一个女孩子,看来现在是到手了,速度够快的。 这小子。 “……”贺幼霆给曹驿使了个眼色,不想让郁星禾知道自己以前瞎吃醋,还跑这里消愁,“什么小朦胧,介绍一下,我女朋友,郁星禾。” 他又转头,“星禾,这是我上次跟你提过的,曹叔。” 郁星禾乖巧叫了一声:“曹叔。” “哎,别客气,都是自己人,随便坐随便坐,你婶儿做饭呢,一会留下一起吃饭。” 贺幼霆也不客气,进屋就脱了外套,又把郁星禾的包和围巾一起挂衣架上。 两个男人一见面,不是喝酒就是下棋,不到五分钟,又摆上了。 郁星禾对这屋子很感兴趣,走到一旁的架子上翻看那些书。 她随便挑了一列,准备抽出一本看看,谁知指尖竟然触到微凉的木板上,她奇怪,用手指戳了戳。 那竟然不是书本,只是个能拉开的格子,外面画了几本书,远远看去,以假乱真,还真的被骗到了。 不远处的贺幼霆一直分着心注意她那边,见状嘴角挑了下,提醒她:“看好了再碰,这屋子里的东西没几个真的,别蹭一手颜料。” 曹驿瞪他:“怎么说话的,这叫情趣,”他嘟囔,“一点不懂幽默。” 曹驿两夫妻都很好客,一顿饭吃的气氛融洽,很舒服,郁星禾丝毫没有觉得不自在。 贺幼霆把那本连环画扔给曹驿,小老头兴奋的又开了瓶白酒,直叫今天不醉不归。 郁星禾看着两人打打闹闹,恍惚间好像回到小时候,那时还没出国,他们一家三口经常这样围在一桌吃饭。 饭香四溢,几张笑脸。 这才像个家的样子。 这一晚,贺幼霆喝的很尽兴。 因为喝了酒,回去的时候叫了代驾,先把她送回去,两人在小区门口腻了一会,他才走。 第二天,他送她去机场。 候机室,他找了个没人的角落,靠着栏杆,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机场。 有几架飞机已经等在那里,准备登机。 他搂着她,弓着身子,跟她额头碰额头,“要想我。” 离别在即,再见面要一个月后,郁星禾也有点难受,她窝在他怀里,手指把玩着他胸口的衣料,“嗯。” “不许看别的帅哥。” 她抵着他胸口笑,“嗯。” “把你家地址给我。” “嗯……嗯?”郁星禾抬头,“你要干嘛。” 贺幼霆:“失联超过三个小时,我就打着飞的抓你去。” 郁星禾失笑:“十六个小时的时差,万一我在睡觉呢?” 他坚持,嗓音慵懒又无赖,“给我啊。” 受不了,完全无法拒绝。 郁星禾真的败给他,“好,一会微信发给你。” 他满意了,又把人抱怀里。 半小时后,郁星禾登上了飞往洛杉矶的国际航班。 他没走,站在候机大厅往外看,一直看到飞机滑翔,起飞,变成一个小点,消失不见。 来的时候两个人,回去的时候只剩他一个。 贺幼霆开着车,瞥向副驾驶。 那里空荡荡,坐垫还有点褶皱,都是她扭出来的。 以前还好,看着挺老实,自从俩人在一起,她似乎越来越像小时候了,坐在那边不太老实,等红灯的时候,身子总是扭过去冲着他,跟他聊天。 这个晚上,贺幼霆遵守承诺,回到贺家住。 客厅特别热闹,电视里放着动画片,沙发前面的一片空地上铺了地垫,超大一堆玩具杂七杂八堆在那里。 被玩具围在中间的两个小人儿正撅着屁股拼图。 贺幼霆问阿姨:“小米怎么也来了?” 周姨说:“她妈忽然给送来的,说是有事去趟深圳。” 贺幼霆点头,没再问。 吃了饭,他陪俩小孩玩了一会,峰峰还好,安安静静,小米太闹腾,以前很怕贺幼霆,最近见舅舅态度有所好转,总是笑,就有点嚣张起来,缠人得很。 没一会贺幼霆就有点吃不消,举手投降,让周姨陪着他们,他一个人回房间,直接摔在床上。 看了眼时间,她还在飞机上。 他有点困,迷糊间沉沉睡过去。 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他腾一下从床上坐起来,第一时间去看手机,她已经下飞机两个小时了。 手机里已经有了她一条信息:我到了。 他赶紧拨过去。 响了几声那边才接起来,“你怎么打来了?”这个时间国内应该是深夜,他该睡觉的。 贺幼霆很抱歉:“对不起,我睡着了,你到家了?” 那头有哗哗的水声,她似乎在用免提。 “到了有一会了,刚收完行李。” “现在呢?在干嘛。” “在放水,准备泡个澡。” “……” 他喉咙滚了滚,瞬间脑补出一部俩小时小电影儿,大脑还没下命令,身体已经很诚实,下意识往浴室走,“等我一下,我也要。” 于是,国内的后半夜,贺幼霆莫名其妙跑去浴室,用他那个八百年不用一回的浴缸泡了个澡。 起先还好,他还能冷静跟她聊天,可渐渐的,他就有点忍不住了,试探着问她:“要不——我们视频一下?” 27、第027章 ... 屏幕中, 雾气蒙蒙。 郁星禾皮肤白皙,脸庞微红,头发被她随意挽了个团子, 两缕碎发垂在耳侧。她眼神暧昧, 手指轻柔从肩侧抚向手腕, 带过一流水珠。 她细嫩的脖颈下是他吻过的漂亮锁骨,此刻朦胧中更加性感迷人。 再往下,是他还未曾享受过的柔软。 挺翘,丰盈。 以上。 都是贺幼霆的想象。 他那个视频请求,被郁星禾无情拒绝, 并隔空给了他一个白眼以示警告。 贺幼霆假模假式的说了句:“我就开个玩笑, 你洗完赶紧休息, ”他干咳一声, “我困了,睡觉去。” 挂了电话,他草草往身上打了点沐浴露,随便冲了下, 饱含怨愤重新睡去。 郁星禾在的这几天, 因为她马上要走,两人未来一段时间内都见不到面, 所以贺幼霆尽量抽时间陪她。 现在她不在, 他本以为可以安静几天,老老实实坐办公室,没想到又出事了。 电话是秦浩打来的, 说贺思龄不接电话,明明在家,却不给他开门。 贺幼霆说:“她不在家吧,昨天说是去深圳了。” “半夜就回来了。” “你怎么知道?” 秦浩语气焦急,“大半夜给我打电话,让我这阵子替她送小米上舞蹈班,问她怎么了也不说,声儿都变了,像是哭过,我赶紧去她家找她,敲了半天门也没人应。” 贺幼霆立刻起身,拿了钥匙就走,“我现在过去。” 秦浩忙说:“快着点,我在这等你。” 半小时后,贺幼霆快车开到贺思龄家,出了电梯就看到蹲在门口的秦浩,他从半夜守到现在,估计累够呛。 两人目光一对,贺幼霆直接摁门铃,摁完马上敲门,他垂着头,“姐,姐?” 他又叫了几声,没有回应。 “你确定她在家?” 秦浩点头:“她车在,应该在家。” 贺幼霆掏出钥匙,开门。 因为他一个人住,贺思龄这边丈夫又常年不在家,所以他们姐弟俩互相都有对方家里的钥匙,以备不时之需。 门一打开,秦浩第一个冲进去。 屋内一片昏暗,客厅里的窗帘没有打开,两个人愣在原地。 贺思龄坐在地上,背靠沙发,头埋进膝盖里。 贺幼霆走过去,蹲下,将手放在她肩上捏了捏,“姐?” 贺思龄没有说话,也没有动,贺幼霆索性坐在地上,跟她面对面,轻轻摇了摇她肩膀,轻声说:“姐,出什么事了?跟我说,我来解决。” 等了一会,他皱眉,撑着她肩膀让她抬起头,看到她的样子,贺幼霆的心瞬间揪了一下,怎么憔悴成这样? 贺思龄双眼无神,没有焦距,眼睛已经肿了,不知道哭了多久。 她从深圳回来变成这样,八成是跟汤怀礼吵架了,秦浩拿出电话,“我问问怀礼。” “别给他打。” 秦浩手顿住。 贺思龄说出他们进门后的第一句话,“别给他打。” 贺幼霆要急死:“你们到底怎么了?” 贺思龄硬撑着没让眼泪掉下来,过了好久,她咬着唇,颤着声儿,“他不要我了。” 这话一出,贺幼霆愣住,秦浩拿着手机的手垂在身侧。 他们三个,加上汤怀礼,四个人从十几岁就玩在一起,长了这么大,关系亲密,彼此就跟亲人一样,所以当贺思龄说出“他不要我了”这句话的时候,另外两个人都下意识不敢相信。 “不要胡说。”贺幼霆皱眉。 贺思龄重新将头埋在膝盖里,声音里含了无数失望及委屈,“他有别人了。” 对于刚刚过去的那一天,她是怎样心存疑虑去找他,又是怎样亲眼见到那一幕,她已经不想再去想了,也不敢想。 结婚几年,女儿都这么大了,虽然常年两地分居,但她从来没有怀疑过汤怀礼。 他跟她青梅竹马,他是她弟弟的好兄弟,他们认识十几年,他不会的。 可眼见为实,他也承认了。 她像被人扇了无数耳光一样,连那女人的样子都没看清,就落荒而逃。 面对别人,她大大咧咧,性格奔放,看似众星捧月,是人人羡慕的富家小姐,可她在汤怀礼面前一向处于劣势。 她被他吃得死死的,把他看的比小米还重要。 因为她爱他。 秦浩一句话都没有说。 但他死死攥着的拳头已经将他的手心抠出血印,他深舒一口气,“我去找他问清楚。” 他转身,看到刚刚到家的汤怀礼。 汤怀礼也是一米八几的大个,扔在人堆里依旧扎眼那种。 他戴着眼镜,表情凝重,看到屋里的气氛,就已经明白了。 秦浩死死瞪着他,一句“王八蛋”刚出口,拳头已经跟上去,一拳将汤怀礼打翻在地,他抓着他衣领,咬着牙,双眼通红。 “你他妈还知道回来!” “你干出这种事!” “你对得起我和老贺吗!王八蛋!” 他下死手,汤怀礼嘴角已经渗血,却没还手,一句话也不为自己辩解。 贺幼霆就那么冷眼看着他挨揍。 这在以前是不可能的,在学校的时候,谁敢欺负他们中任何一个人,其他人绝对会群起而攻之,连贺思龄都要下场。 秦浩揍了十来拳,揪着他衣领将他狠狠怼到墙上,痛的汤怀礼忍不住捂了下胸口,他喘着粗气,抹了下嘴角,看着他,“打够了?” “打够了,就让我跟思龄单独谈谈吧。” 贺幼霆捏了捏贺思龄肩膀,站起来往外走,路过汤怀礼的时候他顿住,冷冷的目光射向他,“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不会放过你。” 他示意秦浩,秦浩像头凶猛的野兽,恶狠狠盯着汤怀礼,临走前,他扭头看了眼贺思龄。 秦浩把门关上。 楼下。 两个男人靠着贺幼霆的车,他点了根烟,给秦浩也递过去一根。 秦浩接了,点火的手还是抖的。 贺幼霆看了他一眼,“我不会放过汤怀礼,这事没那么容易过去。” 秦浩没说话,狠狠吸一口,刚刚下手太重,现在才感觉出疼。 他真要气死了。 贺幼霆指间夹着烟,看向远处雾霭蒙蒙的天,幽幽的问了句,“你还喜欢我姐么。” 秦浩喉结滚动,根本不用思考,“从没停止过。” 贺幼霆没有说话。 那年,秦浩十七岁。 贺思龄比他大三岁,但他从来没把她当姐,他喜欢她,喜欢的要了命,十几岁的年轻男孩,就暗自发誓,要一辈子对她好。 贺幼霆是兄弟,是助攻,他放假回国,两个人筹划了很久,折了999个千纸鹤,每个里面都写了一句情话。 那时最流行这个,哪个女生收到,都会得意很久。 他也想让她得意。 那个年代网络不发达,手机也不是人人都有,兄弟俩绞尽脑汁想了很多很多肉麻兮兮的话写进去,折成纸鹤。 她生日那天,秦浩精心打扮自己,准备表白,结果她拉着汤怀礼的手站在他跟贺幼霆面前,一脸害羞,说他们俩好了。 少年心碎,将千纸鹤玻璃瓶默默藏到身后,那句表白再没机会说出口。 一晃七年过去。 秦浩一根烟毕,又点了一根。 贺幼霆看着他,“后悔吗?” 后悔吗? 应该不吧,毕竟当年她喜欢的人不是他,他不想死缠烂打,惹她厌烦。 秦浩很久没有说话,第二根烟抽完,他平静下来,盯着不远处挂了雪的枯树。 “其实这么多年,我没有刻意去想她。” “不谈恋爱,也不是在等她,只是——”他试图描述自己这些年的心理状态,“没有人能给我她给我的那种感觉,我不想凑合。” “她喜欢别人,行,那是我兄弟,我相信他能对她好,我不缠着她。” “她结婚,行,我给她当伴郎。” “她生孩子,我给她孩子当干爹。” “我怎么样都行,只要她幸福,可是,”他还是恨得牙痒痒,“汤怀礼那是人干的事吗?我他妈宰了他的心都有。” 我护着的人,心里藏了这么多年,宝贝了这么多年,让你这么糟蹋她,欺负她,凭什么? 就凭她爱你? 秦浩长得精神,工作也好,家里虽然不是特别富贵,但在首都市中心有两套房子,这在很多人眼中,条件已经是很不错的了。 这些年也有姑娘喜欢他,台里也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他都插科打诨糊弄过去,从不接茬。 别人以为他是玩心重,或者是想趁年轻好好发展事业,不想谈恋爱分心。 只有贺幼霆知道,秦浩心里有个不为人知的伤口。 贺幼霆抬头看了眼,阳台的窗帘还没有拉开。 那天过后,汤怀礼直接去贺谦那边辞了职,回深圳交接工作。 谁都不知道楼上两个人的谈话内容。 贺思龄给贺幼霆打电话:“不要找他麻烦。” 贺幼霆:“就这么放过他?” “我们准备离婚了。” 贺思龄的声音里透着疲惫,一句话都不想多说的样子,“还有小米在,不要闹太僵,你跟秦浩说一声,不要找他麻烦。” 那天晚上,郁星禾接到了贺幼霆的电话。 郁父已经出院,在家休养,郁星禾这阵子在家住,也准备抽时间去把租的房子退了,这会儿她正在浇花。 继母这几天对她格外热情,大概是因为她回来,能帮她分担一些吧,毕竟要照顾一大一小两个人也很辛苦。 她歪着头,夹着电话,一手扶着大叶子,一手用小喷雾给叶子补水,“怎么啦。” 他声音低落,“星禾。” 听出他情绪不对,郁星禾放下喷雾,走到阳台前专心接电话,“你怎么了?” 贺幼霆似乎很累的样子,声音懒懒的,“想你了,想抱抱你。” 她笑了,手指头戳着玻璃窗,“才一天多没见。” 男人嗯了声,“可我感觉好久都没见你了。” “我去找你,好不好。” 28、第028章 ... 两个人都知道, 说去找她,现在不太可能。 接近年底,他有很多事要做, 脱不开身, 只是这样说一下, 似乎就真的能去一样,心里稍微舒服一点。 她握着电话,一缕头发垂在脸颊旁,柔声说,“你是不是有事, 不开心吗?” 他把贺思龄的事讲给她听。 郁星禾听完, 心里也很难受, 那个对生活热情, 一向充满活力的思龄姐,现在应该很难受吧。 如果她现在在她身边,大概会好好抱抱她。 “你有安慰她吗,小米呢?” 电话那边说:“这种时候安慰大概没什么用, 只能依靠时间, 自己慢慢走出来,小米在爷爷那, 还不知道。” 事实上, 贺思龄给他打完电话,他就再次回到她家。 他帮她把窗帘打开,阳光照进来, 又帮她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 贺思龄依旧坐在地上,他劝不动,索性直接将她抱起来,放在沙发上,“我给你弄东西吃。” “我不想吃。” 贺幼霆停住脚步,转身看了她两秒,又回来,坐在她旁边,“姐,你一天都没吃东西,昨天是不是也没吃?这样身体受不了,你还有小米呢,你倒下,她怎么办?” 贺思龄和贺幼霆。 姐弟俩从小一起长大,他们从小没有父亲,母亲不在身边,贺思龄几乎是充当了半个母亲的职责,照顾弟弟,保护弟弟。 她怕弟弟被人欺负,拜托郁星禾照顾他。 贺幼霆初中的时候经常打架闹事,每次爷爷生气,都是她撒娇卖萌劝半天,爷爷才消气。 姐弟俩也经常打架,打完没两天又好的一个人似的。 都说打弟弟要趁早,贺幼霆越长越结实,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打不过他了。 两个人的关系也慢慢转变,贺思龄一个人带孩子辛苦,贺幼霆变成了保护她,照顾她的那个人。 贺幼霆单膝跪在沙发上,将贺思龄搂进怀里,轻拍她的背,“姐,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站在你这边,我会把你和小米照顾的好好的。” 他揉了揉她的头发,“好男人那么多,以后我再给你找一个,保证比我帅,好不好?” “至于那个人,我听你的,你如果不解气,我不会让他好过,你要是不想再跟他扯上关系,我们就忘了他,就当从没认识过,行吗?” 贺思龄靠在弟弟怀里,不过两天的功夫,她的脸就瘦了一圈。她轻轻把他推开,手臂撑着膝盖,低头揉了揉自己的脸,疲惫不堪,“我的婚姻早就出现问题,是我太天真,是我疏忽,我和怀礼沟通太少,我从来都不知道,在他心里,我,我们贺家,是这样的角色。” 她到现在都忘不了汤怀礼说的话,“你是千金小姐,我是穷小子,别人眼里,我汤怀礼就是在吃你的软饭,房子是你的,车是你的,我这个破总经理也他妈是给你们贺家卖命!” “在你这,我找不到一点儿男人的尊严,你太天真了,你不了解我,你身边的人你都不了解,出了事,秦浩比你亲弟弟还激动,你知道为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 她恍恍惚惚,消化这句话里包含的巨大信息。 “你每天生活在自己公主的世界里,有想过我的感受吗?别人怎么在背后戳我汤怀礼的脊梁骨,你知道吗?” 他们毕业就结了婚,贺思龄放弃了自己的专业,选择在家相夫教子,做一个全职太太,本以为会一直幸福下去,现实却狠狠打了她一耳光。 她甚至有些被他洗脑,觉得是不是真的是自己的错。 她不想吵架,不想歇斯底里,她还坚持保留着自己最后的尊严和修养。 在那个男人发泄完后,她平静的说:“汤怀礼。” “我二十岁就跟你在一起,今年我二十七岁,我们生命中最好的年华都给了对方。” “我承认,我还爱你,可我不能忍受背叛,一次也不行,所以我们——” 她撑着沙发站起来,看向他,“离婚吧。” 其实说出这三个字,贺思龄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的,如果眼前这个男人还对她有一丝留恋,一丝不舍,如果他求她,说他不想离婚,说不定他们之间还能挽回。 但事实上,汤怀礼并没有。 他似乎早已预料到这个结果,或者说这也是他一直期待的结果。 都说女人提分手,是想让你哄她,而男人提分手,是真的想分手。 当男人无法自己提出分手时,他会想尽一切办法让女人说出口,比如冷暴力,比如在一切事情上找茬,比如,出轨。 汤怀礼离开那个家之前,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会辞职,小米那边你放心,我不会跟你争抚养权,还有,对不起。” 七年,都结束了。 …… 那天之后,贺思龄把自己关在家里三天,再出来时,她似乎又恢复成往日乐观自信的贺思龄,她拖着行李箱,穿着漂亮的裙子,踏上了旅程。 之前她很想跟汤怀礼一起去欧洲玩,可那时小米太小,汤怀礼工作又忙,一直拖着没去成。 现在她一个人潇潇洒洒,想为自己活一回。 后来,秦浩请了年假,跟了过去。 贺幼霆和郁星禾保持每天一到两个电话,郁星禾变的很粘人,他们的信息发的越来越多,她喜欢把自己在那边遇到的小事都讲给他听,他每次都会耐心听完,然后彼此交换心得。 日子过得很快,小年那天,贺幼霆公司年会结束,隔天他和贺谦一家,贺季常,带着小米和峰峰,回乡祭祖。 贺家祖籍东北,在一个不算繁华的村子里。 但现代社会,稍微富裕一点的农村早已不是以前的模样,现代化设备齐全,房屋很多都是自家建的二层小楼,厕所也从以前的室外旱厕变成室内卫生间,甚至还能洗澡。 贺家虽然在首都扎根,但在原籍还是有房子的,贺季常隔一两年就会回来住一个月,享受清净的乡村生活。 他们这次回来,最重要的事就是举行祭祖活动。 很多在外地常住的贺家人都会回来。 贺家在村里很有地位,是大家族,有族谱,还有专门的祠堂。 老一辈的人都说,贺家往上数几辈,那是清朝的大户人家,有钱有势,后来当了官,又有了权,解放前,贺家人是出了名的不怕死,出过团长,再往上的级别也有,九几年的时候,他们举家迁往首都,一直发展到现在。 贺家在这里的地位,从来不是因为最近这十几年的风光。 按规矩,除夕前一天祭祖,提前就要开始准备祭祀用品,这些事倒不用贺幼霆这些小辈操心,自有姑姑辈的人去准备。 贺幼霆在村里住了几天,每天跟几个同辈年轻人一起打牌,上山抓野物,还带着小米和峰峰去镇子里赶集,日子倒是挺充实。 洛杉矶。 郁星禾将家里的客人送走,回到厅里,继母迎上来,“怎么样,我没说错吧,小伙子长得好,条件好,跟你年龄也合适。” 郁星禾皱眉:“兰姨,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我有男朋友了。” 兰姨“嗨”了一声,“那怕什么,只要没结婚,就有选择的权力,你在国内才多久,能碰上比这个好的?” 她顺手指了指桌上的财经杂志,是一个月前的一期,封面是中国知名购物网站乐思优品ceo,照片里的男人年轻帅气,精致得体,“你要是能找个这样的也行,能找到吗?感情是可以培养的,他是你爸公司的领导,你们俩要是成了,对你爸以后也有好处。” 郁星禾没看她,把桌上的杂志拿起来抱在怀里,声音淡淡的,“最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兰姨脸色尴尬,“你别多想,我也是为你好,再说刚刚你们两个不是聊得挺好的?” “我只是不想让我爸以后工作上尴尬,我送他出去的时候已经跟他说清楚了,还有,”她第一次对继母表现出不满,“您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把人请到家里来,是对我的不尊重,希望不会有下一次,这事就到这里,以后不要再提了,我男朋友知道要不高兴的。” 她说完,没有再看继母的脸色,房门一关,把她一个人留在客厅。 躺在自己的小床上,郁星禾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盯着杂志上贺幼霆的脸看,手指触碰到他下巴的位置蹭了蹭。 他一向过的精致,本身又年轻朝气,皮肤好,这照片跟他本人差别不大。 杂志是郁星禾出门的时候无意间看到的,她买了回来,没事就翻一下。 她的脸靠在杂志上,贴着照片发呆。 其实这段日子,她在这里过得很不开心,继母莫名其妙对她热情起来,她本以为她们的关系会有所缓和,后来才知道,她只是想把养父公司的一个年轻领导介绍给她。 美其名曰为她好,实际只不过想讨好领导而已。 养父说也说不听,两人时常会吵起来,一点家的气氛都没有。 她想回房东太太那里住,又觉得这次就是为了养父回来的,如果出去住,不如回国。 她看了眼时间,国内现在是半夜两点钟,他应该睡了吧。 好想听听他的声音。 不知是有心灵感应还是怎么,他忽然就打电话过来,郁星禾一下接起来:“喂?” 他低笑,耳边似有风声,“在干嘛?” “你怎么还不睡觉?” “被他们拉着打牌,忽然想你了。” 她眼睛有点湿,挺委屈的,“我也想你。” 听到她要哭,贺幼霆有点受不住,“别这样,你再哭,我就要订机票了。” “不要,”她马上止住眼泪,“那么重要的日子不要缺席,我没事。” 他们聊了一会,贺幼霆柔声软语,让她心里舒服很多。 挂掉电话,她就再也坐不住了。 现在,立刻,马上,就想见到他。 女人执拗起来,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郁星禾默默做了决定后,就开始收拾东西,她算了下时间,买最近一班机票回去,再转机去东北,应该赶得及在除夕之前见到他。 父亲虽然还不能正常走动,但已经好了很多,知道她要提前回国,还很生气,“就不能过了年再走?你兰姨那边不要理她,我会跟她讲,不让她管你的事。” 郁星禾低着头订机票,“不了,我回来只是想看看您,国内还有朋友在等我,”按下付款按钮,她抬头,“我以后会回来看您的,如果您愿意,我也会带我男朋友一起来。” 就这样,阴历二十六这天,郁星禾带着急切的心情,飞回首都。 春运期间的机票不太好买,但也不至于像火车票那样紧俏,经济舱已经没有位置,她买了商务舱,两个小时就到达目的地。 下飞机后各种转车,机场大巴——出租车——火车——汽车。 一路奔波,走了不少冤枉路,当她站在贺幼霆说过的那个村子的村口时,已经是阴历二十八。 明天就是祭祖的日子。 接下来的路,她真的不知道了。 29、第029章 ... 热炕头上。 贺幼霆窝在角落里, 靠着身后摞的高高的被褥,一身休闲,脚搭在前面哥们的肚子上。 他没架子, 又不小气, 特别接地气, 一点也不像大公司的领导,这里的人都爱跟他玩。 大炕上横七竖八一堆人,围在一起打扑克,输了的去村头小超市买雪糕给大家吃。 这里没那么多讲究,大家在一起热闹, 打打牌, 嗑瓜子, 过年的时候聚在一起就是图个乐呵。 一个十七八岁的半大小伙子挤过来, 瞄了一眼贺幼霆的手机:“哥,你订机票呢?” 他手指点了点,选日期,航班, 熟练操作, “嗯。” “明天晚上?咋这时候走,不在这过年?” 贺幼霆伸手划了一把他脑袋:“哥有事。” 小兄弟嬉皮笑脸, “我知道你有啥事。” 贺幼霆点击付款, “你又知道了。” “不就是姑娘嘛,我看过你那照片,在封武, 啧啧,哥你真牛,那么多人也敢亲。” 贺幼霆似乎想起当时的情景,嘴角挑了挑,心情有点好。 小兄弟又问:“哥,跟姑娘亲,什么感觉?” 贺幼霆撇他一眼,“没亲过?” 他脸一红,直摇头。 贺幼霆瞄了一眼炕头瓜子盘里掺着的几个果冻,伸手拿了一个,撕开包装,果冻塞他嘴里,“就这感觉。” 小兄弟咂咂嘴,“真甜,真软。” 说着话,贺幼霆手机来了条短信,是订票成功的通知,隔几秒后,又有电话打来。 看到那个名字,他嘴角含笑,接起来。 电话里不知说了什么,贺幼霆瞬间变脸,直接从炕头蹿下去,羽绒服都没穿,急吼吼地套个拖鞋就跑出去了。 小兄弟直在后面喊:“哥!衣服!衣服!” 两分钟后,贺幼霆看到了坐在村口大石头上的姑娘。 她大概是冻坏了,双手不停的在嘴边哈气,搓来搓去,素面朝天,不施粉黛。 一脸倦容,见了他立刻笑出来。 笑完了眼睛就湿了。 她站起来,想跑过去,被贺幼霆一声呵住:“站那别动。” 他心口跳,“路滑,我过去。” 他腿长,步子大,几下就跑到她面,他有点懵,“星禾,你怎么?” 郁星禾伸手搂着他的腰,把自己塞进他怀里,这段时间压在心里的不痛快都消失了,心安定下来,两天的奔波疲惫似乎也不算什么了。 她声音小小的,委屈的想让人狠狠亲她,“对不起,我太想你了,等不及过完年见你。” 贺幼霆的心燃了,爆了,此时此刻,就算让他上刀山下火海,粉身碎骨他也愿意,他死死抱住怀里的姑娘,眉头紧着,一句话都说不出。 郁星禾缓了缓,又说,“我没有提前说,私自跑来找你,你不要生气。” 贺幼霆低头,对着姑娘柔软的唇瓣亲两下,“傻不傻,你来找我,我高兴还来不及,怎么会生气。” 他搂着她腰,手往下摸了摸,要气死,“这么凉,你坐石头上干嘛?不知道女孩子不能着凉?” 郁星禾:“太累了,不想站着。” 贺幼霆心疼,把人又抱紧了些,低头看她,“怎么过来的?这里不太好找。” “我可是漂洋过海过的人,什么地方找不到。”她摸他袖子,“穿这么少就出来了,不冷吗?” “没事。”他捏她下巴,“我已经买了飞洛杉矶的机票了。” 姑娘惊讶,“真的?” “五分钟前,刚付款,明天晚上。” “浪费,快退掉。”她说,“你准备在飞机上过年么。” “嗯,”贺幼霆的唇贴了贴她耳朵,“想见你。” 郁星禾脸红,“我比你早。” “对,这次你赢了,下次我一定比你快。” 郁星禾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的,“不要有下次。” 她顿了下,“不想再跟你分开了。” 她这样说,贺幼霆心里是很震动的。 一直以来,郁星禾表达感情的方式都很含蓄,情绪不会有很大起伏,不会像贺幼霆一样直白热烈。 大概跟从前的经历有关,她不高兴的时候也不会表现的太明显,总是闷在心里。 所以当她认真说出“不想再跟你分开”这句话的时候,几乎算是个永久的承诺了。 她就是这样一个人,决定跟你在一起之前,就算再喜欢,也会反复确认,不敢草率,但只要认定了,下决心了,就是永远。 贺幼霆的心被捏来揉去,觉得这辈子算载她手里了。 他松开她,转而握住她冰冷的手,“包呢?” “放旅店了。” “你还去旅店了?” “嗯,不知道这里有没有地方住,我在镇上的旅店开了间房。”她看了眼时间,“我都打听好了,半小时一趟回镇上的小客,四点半最后一趟,我一会就得走了,我们随便找个地方聊聊天就好。” 贺幼霆牵住她手往村子里走,“把你能的,还知道打听回去的车。” 郁星禾拉住他:“我们去哪?” 他头也没回:“回家,带你见爷爷。” 郁星禾赶紧把他往回扯,“不要,我不请自来,不太礼貌,下次,下次我带礼物正式拜访他。” 贺幼霆笑着揉揉她头发,“我爷爷不会介意的。” “我介意,真的不好。” 他盯着她看,“这么在意在我爷爷面前的形象了?怕他不喜欢你么。” 郁星禾没有说话。 他看了她几秒,妥协,“行,听你的,不去我家,但也不要回镇上住,旅馆不舒服,我找地方给你住。” 她跟着他往里走,“不会被爷爷看到吗?” “不会,三姑家在村东边,离我家很远。” 说是三姑,其实他们家跟贺幼霆家也没什么亲戚关系,老家这边的人论资排辈,不知道怎么算的,反正贺幼霆一直叫她三姑。 她家在村子最东边住,条件一般,平房,厕所是室外的,她儿子就是刚刚问贺幼霆亲姑娘是什么感觉那个小子,叫石头。 三姑是个很爽朗的人,大方和气,人也通透,压根不用多说什么,见贺幼霆带进来一姑娘,二话没说,直接把人往炕上领,“快上炕,姑娘冻坏了吧?东北就是冷,三姑给你倒水喝。” 说着噼里啪啦往炕上搬东西,易拉罐饮料,水果瓜子,糖果冻梨,热情的郁星禾有些招架不住,她很不好意思,“三姑别忙了,太多了。” “不忙不忙,都现成的,炕热不热?不够热我再去添点儿火。” 她赶紧说:“够了够了,很热了,谢谢三姑。” 她看向贺幼霆,贺幼霆一脸笑意,眼神宠的不行,“吃吧,三姑不是外人。” 他转头说:“三姑,这我女朋友,家里有地儿没,让她在这住两天。” 三姑点头:“有地儿有地儿,西屋空着呢,我这就收拾一下,把炕烧上。” 贺幼霆:“谢了,对了三姑,先别告诉我爷爷,她过来我爷不知道。” “明白明白,放心吧,姑娘在我这就跟自己家一样,晚饭在这吃不?” “不用,带她撸串去。” “行,石头呢?” “在成哥家看人打牌呢。” 三姑嘟囔,“臭小子,叫他买瓶酱油俩小时不回来。”她推门往外走,“你们聊,我去买瓶酱油。” 三姑一走,屋里就剩俩人,郁星禾紧绷的弦终于放松,塞进被褥里的脚也渐渐热乎起来。 贺幼霆脱了鞋,坐到炕上,挪到她身边搂住她,“暖和些了?” 她推他,“别动手动脚,让三姑看见。” “超市在村口,你应该看到的,来回起码十分钟,让我抱一会。” 郁星禾没说话,脑袋靠在他怀里乖乖让他抱了一会。 贺幼霆亲她脑门,“星禾。” “嗯。” “你来找我,我特别高兴。” “是么。” “感觉受到了重视。” 郁星禾抬头,“我以前对你是有多不好,至于感动成这样?” “没有,”他抱着她,“只是……我一直觉得,我喜欢你,一定比你喜欢我多很多。” 我喜欢你,一定比你喜欢我多很多。 郁星禾心里有点难受。 莫名对他生出一股歉意,好像自己真委屈了他一样,这个人真的很会示弱装可怜,她仰起头,轻轻亲了他喉结那一点尖儿,“那我以后不含蓄了,明显一点,行么。” 他眼中带光,亮闪闪的,压过去亲她的唇。 忽然就想起刚刚扔给石头的那个果冻,石头说,甜,软。 他特想告诉石头,我女人比果冻还甜,还软。 歇了一个多小时,郁星禾缓过来一些,贺幼霆在三姑家找了件男人的外套和鞋穿,带着她出门溜达。 天已经黑了,村里走动的人不多,郁星禾挽着贺幼霆胳膊,手塞进他外衣兜里,两个人散步一样往村口走。 路上,贺幼霆给她介绍,这里是村长家,那里是成哥家,再往那边就是贺家祠堂,郁星禾问:“只有贺家有祠堂吗?” “别的地方不一定,这里只有咱们家一个。”他指着另一个方向的一座二层小楼,“那就是咱们家。” 郁星禾看过去,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跟其他的二层小楼长得差不多,只不过好像地方稍微大一些。 “爷爷现在就住那里?” “嗯,还有二叔他们一家,小米和峰峰也在。” “思龄姐什么时候回来?” “没说,反正有秦浩陪着,让她多玩一阵吧。” “嗯。” 郁星禾想问问汤怀礼,又怕影响他心情,琢磨了一会,“你说,思龄姐会接受秦浩吗?” 贺幼霆想了下,“我姐这人……挺长情,这次受了伤,不知道要多久才能痊愈,我觉得很难,但也不好说,毕竟秦浩那小子更长情,七年都坚持下来了,这回我姐变单身,还不码足了劲儿的追。” 郁星禾笑了下,“不是说忘记一段感情最好的方法是接受另一段吗?我觉得他俩有戏,我挺秦浩。” 贺幼霆捏她腰,“那我跟你意见一致,我也挺他。” 郁星禾抿唇:“好想见见峰峰。” “现在去?” 她瞪他,说好了不见他家人,去见峰峰不是露馅儿了。 贺幼霆笑,拉着她继续往前,走到一个小路口,他说,“这里一直往上走,就上山了,明天上午拜完祖先,下午带你上山玩。” “山上有什么好东西?” “很多,有松鼠,野鸡,还有些别的,积雪特别厚,有我半身那么高,能把你全埋进去。” 郁星禾作势要揍他,“我哪有那么矮?!” 他揽着她肩膀,笑得不行,抓着她挥过来的小爪子不让动,“如果你不怕冷,除夕晚上我们也可以上山,那里有个地方视野特别好,能看到好多烟花。” 城里不让放烟花,但这里管的不那么严格。 他说的特别好,郁星禾都有些期待除夕了。 后来,他带郁星禾在村口的超市买了新牙刷和毛巾,又在一旁的串儿店点了很多烤串,给她要了一碗疙瘩汤,市里的烧烤店叫“珍珠汤”,就是面疙瘩扔进热锅里滚出来的,放几片青菜叶,特别好吃。 她吃的很撑。 回家后又在院子里转了好几圈,肚子才舒服一些。 睡前,郁星禾洗了脸,贺幼霆又给她准备了洗脚水,换上了三姑给她找的秋衣秋裤,收拾完后,贺幼霆把门关上,鞋一脱,也跟着上了热炕头。 郁星禾把手塞进被子里,觉得东北的热炕真的很舒服,她扭头看他:“你不走吗?” 贺幼霆蹭到她身边,搂她腰,“我躺一会。” 于是两个人手牵着手,并排躺在一铺被褥上,贺幼霆捏她手指,“睡得惯么。” “嗯,挺舒服的,我本来也不喜欢太软的床。” “那我们以后的家,床你来选,反正我软硬都行,跟你睡就行。” 郁星禾盯着屋顶看,“谁说要跟你睡了。” 贺幼霆好像早就准备好,终于找到机会一样,嗖一下翻过来,两只手臂撑在她肩侧,把她整个人困在里面,低头看她,“你不跟我睡吗?” “不睡。”她把头一扭,歪到一侧去不看他,其实心已经跳的很快。 贺幼霆捏着下巴把人转回来,故意放狠话,“不愿意也不行,是你自己送上门的。” 他迫不及待压下去吮她唇。 男人亲吻的时候不动手是不太可能的,没一会贺幼霆的手就钻到宽松的秋衣里去了,郁星禾被他弄得过了电一样,眉头一皱,“呜呜”了两声。 贺幼霆松开她,还在喘,“嗯?” “我嘴疼。” 他愣了一下,“我没咬你啊。” “不是,早上就裂开了,大概是天气太干。” 他视线往下挪,看到她唇,确实有一点点血迹,可能刚刚太用力,把伤口弄开了。 他低头,轻柔地舔了几下她的唇瓣,“好点了么?” 她眼睛眯起来:“好了。” “舒服么?” 郁星禾不上当,不接这话茬。 贺幼霆低了头还想亲,忽然三姑在外头叫了一声:“霆子,出来下。” 30、第030章 ... 贺幼霆窝火一般低了头, 咬牙回:“马上。” 他不情不愿跳下去,临走还不忘捏她耳朵一下,“等我回来。” 房间外面, 三姑见他关了门, 递给他一盘水果, “这给她吃。” “谢了三姑。” 贺幼霆接了就想回去,三姑拉他一把,“给我回来。” “嗯?” “别怪我不提醒你,祭祖前三天禁荤禁欲,你别坏了规矩, 对祖先不敬。” 贺幼霆不耐烦:“知道啊, 我又没想干什么。” 三姑下巴示意里面, “多好的姑娘, 人家大老远来看你,要是有什么风言风语传出去,对人家姑娘名声也不好。” 这次贺幼霆认真点了头,“知道了。” 三姑放心了, 又问他:“你妈怎么样, 好点儿没有?” 贺幼霆目光沉了下,“老样子。” “别着急, 总会好的。” “嗯。” 三姑走后, 贺幼霆回房,郁星禾盘腿坐在炕上,跟个小媳妇儿似的, 棉被披在身上,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三姑有事吗?” 贺幼霆举了举手里的水果,“给你的。” “我刷完牙了。” “那就明天再吃。” 郁星禾看贺幼霆要把果盘端走,忽然又有点想吃了,“哎,给我块橙子。” 他又端回来,坐在边上,“不是刷牙了?” “一会再漱个口。” “馋猫。”他用牙签扎起一块,送到她嘴边,郁星禾一口吃掉,“好吃,再来一个。” 他又喂她一块,郁星禾咬了一小口就直皱眉,“咦……这个好酸,肯定跟刚才不是一个。” 她不想吃了,贺幼霆把她咬剩下那块直接塞嘴里,“还行啊,不太酸滟。” 郁星禾把下巴搁在膝盖上,看着他笑,“你那么能吃醋,肯定不觉得酸。” 贺幼霆看她两秒,忽然把盘子放一旁的柜子上,跪着爬过去,逼得郁星禾连连后退,“干嘛干嘛,不许动手。” 他把她堵在墙上,吓唬她,“胆子大了,敢笑话我,信不信我收拾你,叫你哭都哭不出来。” 郁星禾眼神狡黠,一点不怕的样子,“不信。” “禁荤禁欲,你不敢。” “你听见了?” “房子不隔音,怪不得刚刚你只吃烤土豆片和蔬菜卷。” 贺幼霆这才松手,捏了把她的下巴,声儿缓了些,“我今晚得回家住。” 她听话地点头,“嗯。” “你一个人能行?” 点头。 “厕所在外面,要是不敢出去就叫三姑陪你。” 郁星禾好笑地揉了揉他的帅脸,“行了,真啰嗦,你以为我是三岁小孩儿么。” 他还是有点不放心,“现在有感觉么,我先陪你去一下?” 她摇头,“没感觉,你走吧,很晚了。” 他攥了攥她手腕,“那我走了。” “快走。” “我明早就过来。” “快走。” 把他赶走后,郁星禾独自躺了一会,其实她一个人睡的时候习惯开一个小夜灯,但这里不是她家,没有台灯,只有一个大灯,她又不好意思开一晚上浪费人家的电,所以躺了半个多小时,就把灯关了。 时间还早,她有时差也睡不着,侧卧着看手机,没一会就觉得肚子有点不太舒服,大概是白天坐在村口的石头上着了凉。 贺幼霆发来信息:妞。 郁星禾笑着给他回了一个:哎。 贺幼霆:我躺下了。 郁星禾:这么乖?我以为你会跟他们去打牌。 贺幼霆:叫我了,没去,我跟他们能一样么,我是有妞的人,他们没人陪才打牌[得意][得意]。 贺幼霆:明早想吃什么? 郁星禾:三姑做什么就吃什么。 贺幼霆:村口有豆浆油条,想吃么。 郁星禾:买就吃。 贺幼霆:[摸摸头][摸摸头] 贺幼霆:睡吧。 郁星禾:[晚安] 第二天一大早,六点半不到,贺幼霆就拎着一兜子油条和几袋豆浆过来了。 郁星禾还没起,被他堵了个正着。 他把吃的交给三姑,带着一身凉气进了郁星禾的屋,先脱外套,手塞到被褥底下捂了一会才去摸她的脸,低着头亲了一下姑娘脑门,“先吃早餐,待会再睡。” 郁星禾迷迷糊糊,“几点了。” “六点半。” “这么早。” “再晚豆浆就没了。” “嗯……”她还是有点困,“三姑他们起来了么。” 他坐在她边上,帮她顺了顺睡的乱七八糟的头发,“起了。” “啊。”她挣扎两秒,挺困难的撑着身子坐起来,“那我也起了。” 在别人家,主人都起来,她有点不好意思再睡。 贺幼霆知道她这两天累坏了,凑过去亲了亲她嘴角,“三姑不是外人,你先吃点东西,待会他们也会去祠堂帮忙,家里就剩你一个人,你可以接着睡,完事儿了我就过来找你。” 她揉揉眼睛,摸过枕头底下的文胸,推他,“转过去。” 他笑着背过身子,“摸都摸过,还害羞。” “闭嘴吧。” 郁星禾脱掉秋衣,换上文胸,又穿上自己的衣服,“我也想去看看。” 她拍了拍他肩膀,贺幼霆转回来,“行啊,但是你不累吗?多睡一会多好。” “不想一个人在家待着。” 他摸摸她头发,“那起来吧,洗脸刷牙,他们家油条可好吃了,酥酥脆脆,我吃好几次了。” 郁星禾起床后,简单收拾了一下,脸上随便拍了点三姑的乳液,也没化妆,但她皮肤好,长得也白,不化妆也是好看的,显得整个人干净清爽。 祠堂那边已经开始准备,贺家人路续聚集过去,村里也有不少人围在外面,一时间,贺家祠堂成了今天这里最热闹的地方。 吉时已到,贺幼霆已经换了衣服,按照辈分,跟着其他长辈小辈跪在祖先牌位前,贺季常作为家族辈分最高的人,跪在最前排,有人开始宣读祭词。 郁星禾没有见过这个阵仗,跟着人群站在后面,大气也不敢出。 后来,他们开始行跪拜礼,磕三个头,起身,跪下,再磕三个头。 仪式进行的很顺利,其实准备的时间长,实际仪式时间并不长,到了最后,贺季常和一些长辈把贡品分给小辈们吃。 这边有这个说法,祖先的贡品是吉祥之物,会带来福气和运气。 贺季常给了小米和峰峰每人一个大苹果。 结束后,大家准备参加接下来的宴席,贺幼霆起身,一回头就跟远处郁星禾的视线对上了,郁星禾口型说了句:“我走啦。”还用食指和中指比了个小人走路的动作,随后冲他笑了下,转身融进人群里。 大家都是一个方向,往宴席的饭店走,只有那个姑娘,一个人逆着人群。 背影纤细,孤孤单单。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贺幼霆看了她一会,心里一阵阵的难受,她那么懂事,不想打扰他,回去还不知道有没有饭吃。 他一股热血涌向头顶,不受控的喊了一声:“郁星禾!” 姑娘身影一顿。 还没来得及走的贺家人也都停下脚步,好奇地看发生什么事。 贺季常站在门口看过来,身旁的小米兴奋地喊了声:“星禾老师!” 刹那间,郁星禾觉得自己被无数目光团团围住,一动不敢动,咬牙暗骂贺幼霆,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 但一直这样站着也不是办法,熬了七八秒,她终于下决心,僵硬地转过身。 贺幼霆看着她,无比温柔,声儿比刚刚小了些:“过来。” 她不敢看周围人的目光,两手垂在身侧,悄悄攥紧了衣角,一步步走向他。 贺幼霆有点等不及,大步迎过去,直接牵住她手,把她带到贺季常面前,“爷爷,跟您介绍一下,这是我女朋友,郁星禾。” 他捏捏她的手,“星禾,叫爷爷。” 贺季常不怒自威,目光炯炯,郁星禾有点怕怕的,硬着头皮叫了声:“爷爷。” 随后她马上说:“对不起,之前怕打扰您,没能第一时间来见您。” 贺季常看着眼前的姑娘。 她眉目清秀,不浓妆艳抹,长得不错,人也乖巧,挑不出丝毫错儿来,又想到前阵子她还跟贺幼霆一起去了震区,听说还是医护志愿者。 想来人品也不会错。 这么一想,贺季常就点了点头,态度很好,“好,既然来了,就一起吃个饭,让他带你去。” 郁星禾赶紧说:“谢谢爷爷。” “什么时候来的?” “……昨天。” 贺季常看了贺幼霆一眼,贺幼霆赶紧说:“在三姑家住的。” 贺季常点头:“晚上回家住吧,有空房。” 贺幼霆立刻应下。 就这样,郁星禾算是在贺家人面前亮了相。 人群渐渐散去,贺幼霆光明正大牵着她去吃饭,郁星禾直掐他:“干嘛这么突然,吓死我了。” 他笑:“早跟你说我爷爷不错的,你看现在不是挺好,不然你要一个人回去饿肚子了。” 郁星禾还是很担心,“他是不是不想在外人面前发火,会不会晚上我们一回家,他就生气?” “不会,我看得出来,我爷爷对你印象真的好,”他偏头看她,“现在你算是过关了,什么时候带我见你爸?” 郁星禾不理他,“看你表现。” 贺幼霆立刻快走两步堵在她前面,“我还要怎么表现?其他方面我应该算挺好了,”他自己掰手指头数,“帅气逼人,气质出众,温柔体贴对你好,专情细心不乱搞,我还有钱,我家人对你又好,”他顿了下,“只有一个方面没表现过,我自认还不错,如果你需要检验,我们立刻可以找地方试一试。” 说说就不正经,郁星禾绕过他往前走,“不理你了。” 这个中午,他们一起在满是贺家人和村里人的宴席上吃饭,过程中免不了有人问来问去,贺幼霆脾气很好的样子,一一解答,一点没有不耐烦,有人拍照,他也没拒绝。 晚上,贺幼霆带郁星禾住进了贺家。 这房子外面看跟其他二层小楼区别不大,但里面却别有洞天,贺季常喜欢中式复古风,家具要么实木,要么其他名贵的木料,乍一看跟古代官宦老爷家似的。 楼上还有一个房间空着,贺谦的老婆帮着给郁星禾收拾出来,郁星禾连连道谢。 这一晚,因为有贺季常在,贺幼霆不敢赖在郁星禾房间太久,不到十点,就溜溜跑回自己房间,俩人微信继续聊天。 最高兴的是小米和峰峰,缠着郁星禾玩了好久。 接下来的一天,就是除夕。 这一天不管有没有事,家里的人都是要动起来的,东北过年气氛很足,大家分工合作,有人准备午餐,有人大扫除,连小米和峰峰都跟着撕胶带贴对联。 午饭很丰盛,菜都是贺谦老婆和郁星禾做的,本来他们不让郁星禾动手,但她坚持,也不好意思一直待在那里像个客人一样,他们就随她了。 郁星禾不会做什么硬菜,但是打下手还是可以的。 一顿饭吃的气氛融洽,贺幼霆陪老爷子喝了不少酒,郁星禾乖巧坐在他身边,有时会帮他倒一杯酒,他虽喝的微醺,却还记着帮她夹喜欢吃的菜。 贺家人都谦逊有素质,对郁星禾很好,她一点都没有觉得不自在。 下午又要开始忙晚上要吃的饺子,贺幼霆不知道又被谁叫去打牌,一个下午都不见人影,他们也没管他,反正他也帮不上忙。 到了晚上,就是一年一度的春节晚会。 晚会热闹,喜气洋洋,但对现在的年轻人来说,外面的世界更吸引人。 贺幼霆迫不及待拉着郁星禾出去。 说好的,要带她上山看烟花。 上山的路不好走,已经晚上十点多,他们身后不停有劈啪作响的爆竹声,走到一半,郁星禾有点懒,拉着他耍赖,“不想去了,山下也能看见,要不咱回吧。” “别啊,”他半拖半抱,把她往山上弄,“来都来了,不骗你,真的很漂亮。” 她只好坚持。 本以为山上会一片漆黑,没想到竟然会有几个木桩支撑的路灯。 贺幼霆解释:“山上有不少果树,他们偶尔晚上也会过来。” 终于到了贺幼霆说的那个地方。 的确很不错,俯瞰下去视野开阔,连远处其他地方的烟花都看得到。 他搂着她,把她裹在自己的大衣里,歪着头贴了贴她光洁的额头,“好看吗?” 烟花绚烂,此起彼伏,花样繁多,大有燃放一整夜的架势。 在城市待久了,已经很久没有见到这么漂亮的烟花了。 郁星禾特别开心,轻轻靠在他肩上,“好看。” “没白爬山吧。” “嗯。” “冷吗?” 郁星禾缩了缩脖子,“还好。” 贺幼霆四处看了下,不远处有座房子,他搂了搂她,“去那里避避风吧。” 郁星禾看过去,“这里怎么会有房子,有人住吗?” “大概是果树主人的,他们农忙时会住在山上。” “进不去吧。” “看看就知道了。” 两个人走过去,很意外,房子居然没有锁门,推门进去,一股热气扑鼻,郁星禾很惊讶,“好暖和啊。” 贺幼霆开了灯,这屋里竟然还有大炕,被褥,还有电视机,好像有人住的样子。 郁星禾摸了摸炕上,“这么热,是不是有人啊,要不我们走吧,一会人家回来就不好了。” 贺幼霆随意回了句,“大概白天来过人吧,大半夜的哪有人。”他回到门口,把门插上。 郁星禾盯着他看了一会,没说话。 这种时候,谁都拒绝不了东北的热炕头,两个人很快脱了鞋,把脚伸进被褥里,顿时一股暖流涌上来。 贺幼霆开了电视,里面正在播春晚。 已经快到零点了。 他把她搂在怀里,两个人静静坐了一会,郁星禾说,“要是以后都像这几天一样开心,就好了。” 贺幼霆低头啄了她脸颊一下,“会的。” 电视里开始十秒倒计时。 数到“5”的时候,贺幼霆捏着她肩膀把人转过来,盯着她的眼睛,动情的说:“星禾,零点了,我们……接吻吧。” 郁星禾看着他,眼中带笑,亮的像天上的星星,零点整的时候,贺幼霆还没动,她忽然伸手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吻他的唇。 她很用力,身体前倾,胸前两团软绵紧紧压着他胸口,吻到后来,她由坐变跪,整个身子压过去,顺势骑在他腰间,俯身低头继续亲。 她将柔软的舌尖伸进他口中,任他疯狂吸着,吮着。 吻了好久,贺幼霆才捏着肩膀把人从自己身上稍微撑起一些。 他不可思议地看着郁星禾。 这女人今晚好像变了一个人。 郁星禾把自己弄得很喘,却还坚定地俯身看着她的男人,她双手撑在他身子两侧,霸道强势,“我说过,我以后会直白一点,省得你话里话外点我不够喜欢你。” 贺幼霆被吓得说不出话。 郁星禾咬着唇,有点不满他的反应,“你这是什么表情?”她瞪他,“别弄一副无辜可怜相,我问你,你下午干什么去了?为什么这房间没人,屋子还是烧热的?” 贺幼霆喉结滚了滚,不敢说话。 “你大半夜把我骗上山,不就是打这个主意吗?” 她骑在他腰上,两团柔软蹭着他胸口,他早就受不住,身体已经起了反应,这会儿根本没有智商跟她绕来绕去,索性坦白,“是。” 他看着她,“那你愿意吗?” 她咬牙,“不愿意,我干嘛大老远从几千英里外跑来找你?” 得到肯定的答案,贺幼霆只觉得全身都沸腾了,他脑袋轰一下就炸了,伸手扣住她后腰,迅速翻身将她换到身下,重新掌握主导地位,他一条腿卡在她腿间,将她双手固定在身体两侧,不让她乱动,恶狠狠地说:“事不过三,这次再有人打扰我——” “我他妈就跟他玩儿命。” 31、第031章 ... 零点钟声敲过。 山下爆竹声不断。 电视里还在欢跳笑闹。 贺幼霆初尝滋味, 早已迫不及待,把身下的女人吻的乱七八糟后,就将手伸到她腰间, 郁星禾尚存一丝理智, 按住他手, 小声说:“关灯。” 他轻喘,低了头忍了一下,只能下地,临走前郁星禾又补了一句,“还有窗帘。” 贺幼霆迅速关了灯, 拉上窗帘, 顺手把电视也关了, 往回走的时候就开始脱衣服。 郁星禾的心狂跳, 刚刚话说的好听,动真格的,她真的有点怕。 尤其关灯后,电视声音也没了, 屋子里安静得很, 他脱下衣服扔在椅子上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黑暗间,贺幼霆朦胧的身影笼罩过来, 他一只手撑在她脸侧, 鼻息渐进,轻啄她嘴角,暗哑的嗓音依旧勾人, “怕了?刚不是很硬气?” 不等她回应,他身子滑就下去一点,抓着她腰间的衣服,利落往上一推,她白皙的身体一览无余。 视觉效果这种东西,很神奇。 看的清晰固然好,但暗夜中,像蒙上一层迷雾,让人忍不住想靠得更近,轮廓挺翘,带着她身上独有的体香。 是他想象中的模样。 他迅速把两人身上剩下的累赘都去除了。 中间某一刻,郁星禾抓着他颤声说“轻一点”。 他答应了。 但男人在床上的话怎么能信呢? 到后来,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只能遵从本能意识。 她总是忍不住用力,第一次贺幼霆很快缴械,那一刻,郁星禾似乎懵了一下,可怜兮兮盯着他看。 这一眼,贺幼霆差点没疯。 这怎么受得了。 他发了狠,报复一样,很快卷土重来,这一次,没那么容易放过她。 他疯狂,强势,霸道,箍着她不让动,一点情面都不留。 说好的温柔体贴,全他妈是废话! 不知道现在几点,大概人们都困了,爆竹声渐渐消失,外面的冷和屋里的热形成强烈反差。 直到她翘着的腿酸的没了知觉,他才放缓动作,翻身平躺。 再后来,他又哄她,“星禾乖,动一下。” 他实在太想看,看她上下翻飞,娇媚无骨的模样。 他将她深深刻在他骨血里,疼,却满足。 他们没有看时间,后来只觉得天都要亮了。 他终于放过她,那么大的炕,那头空的地方能放下三个郁星禾,他却非要紧紧贴着她,唇凑在她耳畔还在亲。 郁星禾觉得身心都空了,弓着身体,抱着枕头,将自己的脸深深埋起来。 贺幼霆揽着她肩把她翻过来,姑娘额头上都是汗,碎发都被打湿。 两人视线纠缠,感受着对方的呼吸。 郁星禾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剐蹭着他的下巴,不知想到什么,嘴角微动,忽然笑了。 贺幼霆愣了下,“这么高兴?”他坏心地搞小动作,“看来你对我很满意。” 郁星禾瞪他一眼,又转回去,背对着他,两秒不到,又被人拉回来,“哪跑?” “你不正经。” “干这事没法正经。” 她想起地上那几个用过的套套,“什么时候准备的那个?” “下午去了趟镇上。” “你还做什么了?” “那可多了,借房子,拿钥匙,修路灯,暖炕,床单被罩,给封口费。” 他们现在睡的被褥,床单被罩,都是他准备的新的。 郁星禾将头靠在他胸口,“这么短的时间,你做了这么多事。” 他捉住她作乱的手,一股火又窜上来,“你别忘了,我可是乐思优品贺幼霆,统筹时间,安排规划,我最拿手。” 他哑着声儿喊她的名字:“星禾。” “干嘛。” “还剩一个套,我们别浪费。” “……” “这次……你能不能多叫几声我听听。”他翻身,重新压住她,“山里没人,不用忍着。” “……” 早上七点的时候,贺幼霆被手机闹铃叫醒。 其实前后也就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而已,怀里的姑娘还在睡。 后半夜屋子稍微凉了一些,他怕她冻着,在她睡着后清理了她的身子,给她穿上了内裤和贴身的衣服。 内裤也是他在镇上新买的。 准备工作做到这样,他都有些佩服自己了。 初一早上要一家人一起吃饭,回去晚了不太好,他撑起半个身子,低头把她吻醒。 郁星禾迷迷糊糊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他那张帅到犯规的脸,再往下一挪,年轻男人结实好看的身体明晃晃杵在那。 他给她穿了衣服,自己没穿。 昨晚再亲密,也是关着灯的,现在这么直白,郁星禾有些脸红,脸埋进枕头里不说话。 贺幼霆给她捞出来,掐她脸蛋,“用的时候不是挺爽的,现在嫌弃了?” “……” 烦死他了,说这种话都不带打草稿的,郁星禾简直想把他那张讨厌的嘴封上。 她也确实这么做了,谁知贺幼霆很快捉住她的手不放,还把她一根手指含进口中。 他的舌尖剐蹭她的指腹,让她想起昨晚某个瞬间。 脸更红了。 她把手抽回来,抓紧被子,“几点了。” “七点。” “我们要下山吗?” 他笑她,“没住够?” “……起床吧,那么多废话。” 两个人各自穿衣服,贺幼霆又把屋子收拾了一下,垃圾带出去扔掉,七点二十分,出门下山。 昨晚上山的时候天都黑了,郁星禾什么都没看清,这会儿看清了,才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 真的有一米多高的积雪,晶莹透亮,纯洁无暇。 贺幼霆现在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他站在积雪旁的栅栏上,摇摇欲坠,伸开双臂保持平衡,扭头看她,“星禾,我要是跳下去,会不会被埋起来?” 郁星禾赶紧拉住他,“别闹,底下万一有东西,伤到你怎么办。” 她话音刚落,贺幼霆竟然已经跳下去,郁星禾吓得捂嘴大叫了一声。 他没倒,整个下半身都埋在雪里,心情好极。 他随手抓起一团雪,团成雪团砸向郁星禾。 郁星禾也来劲了:你现在动都不能动,还挑衅我? 她马上参战,用手拢了一个更大的,丝毫不顾忌他的求饶声,用力砸了过去。 正中他胸口,一半都渗进脖领里。 贺幼霆投降,“不玩了不玩了,你拉我一把,我出不去。” 郁星禾玩心已经起来,蹲在原地,仰起头看他:“求我。” 贺幼霆咬牙,“别来劲,做人留一手,日后好相见,有能耐以后别求我。” 她心里一突突,不知想起什么,身体某个地方又隐隐作痛,她赶紧起来,伸手过去想把他拉出来。 谁知贺幼霆一牵住她的手,马上露出坏笑,一使劲儿,郁星禾整个人都跌进雪堆里,他抱住她,两个人在一米高的雪堆里滚了半圈就被拦下,根本滚不动。 她被他压在下面,两侧是皑皑白雪,头顶是淡蓝的天空,还有那个一肚子坏水儿的男人。 贺幼霆哼了一声,“还要挟我,我现在就让你看看,到底谁求谁。” 说完,他的唇精准落下,封住了她的嘴。 昨晚过后,他似乎更不愿意伪装自己了,每次亲吻都霸道强势,恨不能把她吸干,直到她的唇都被他吮的红了,肿了,他才松开,转而亲她耳侧。 郁星禾从没觉得这么刺激过。 大概是雪太凉刺激了她的神经,又或者因为是露天野外,总之她没有求饶,反而紧紧搂住了他的脖子。 贺幼霆亲了一会,抬起头看她,她微红的脸颊和此时的表情告诉他,她很舒服。 “想要?” 郁星禾亮着眼睛看他,没说话。 贺幼霆自己也难受,他咬牙挺着,把她从雪地里抱起来,“比我还疯,这里太凉,你受不了。” 他把她从地上拎起来,在前面开路,艰难走出雪堆,然后转身把她身上的雪都拍干净。 他牵住她的手,“回家吧。” “嗯。” 对于他们俩的夜不归宿,贺季常没有追问,虽然他对这个孙子管教严厉,却不迂腐,贺幼霆从不拈花惹草,这次这样正式把这个姑娘介绍给家里,想必是有了更深一层的考虑。 既然他这样认真,贺季常便没必要纠结年轻人那些事,对于贺幼霆以后的结婚对象,他其实没有太多要求,人品好,孙子喜欢,就够了。 家世背景都是身外之物,再说贺家现在也不需要利用孙子的婚姻巩固商界的地位。 因为贺幼霆和贺谦在首都也有一些避不开的应酬聚会,贺季常也要跟老友小聚,所以初二这天,一行人便离开老家,返回首都。 来的时候郁星禾各种转车,回去的时候就简单多了。 有专车直接把他们接到机场,直飞首都,到了那边,也有车将他们送回各自的家。 本来郁星禾想将峰峰带回去,但这段时间峰峰竟然跟贺季常相处得很好,哭的比当时离开郁星禾时还凶,大是把他当成亲爷爷了。 其实贺幼霆后来有让人回震区查过,那边根本没有人认识峰峰,更别说他的家人,甚至他是不是本地人都不一定。 在不能确定是否是孤儿的情况下,不知道可不可以领养他,贺幼霆准备咨询一下律师,这孩子跟郁星禾有缘,跟贺家也有缘,如果情况允许,他很希望峰峰能留下。 就这样,峰峰依旧跟着贺季常回到了贺家。 这可乐坏了贺幼霆。 回来之后的这段日子,他几乎不回自己家了,今天搬一点,明天挪一点,自己常用的那点东西很快都折腾到郁星禾家,每天下班后自动自觉往那跑。 幼儿园重新开园,郁星禾答应园长在那个休产假的生活老师回来之前,暂时兼任一段时间生活老师。 贺幼霆鲜少出去应酬,能推的都推掉,每天按时回家,两个人也没什么活动,吃了饭,下楼遛个弯,回来挤在沙发上看会电视,然后剩下的时间都在床上度过。 他初尝滋味,不知节制,也不想节制,有时弄的太猛,她都会生气,几个小时不理他。 但第二天早上,她还是会给他的粥里加个鸡蛋。 明天是周末,不用早起。 贺幼霆早早就从公司出发,之前买的套套用光了,急需“补货”。 他第二次去那个店,老板特别热情,给他介绍了各式各样的套套,“这批货特别好,款式多样,那小兄弟简直是个宝藏。” “什么小兄弟?” “胡闹,我新找的供货商。” 贺幼霆看的眼花,也不知道哪个好,索性每样都买了一点。 那老板自觉遇到了大主顾,不遗余力地继续推荐,给他展示柜子里那些东西。 贺幼霆看的心惊肉跳。 脑子里不受控地想着这些玩意儿要是用在她身上,她大概要一星期不理他了。 最后他控制了一下,“下次,我还得再哄哄。” 老板笑呵呵的,“行,随时来,哎?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 贺幼霆面色如常,“是么,可能我大众脸。” 拎着一兜套套开车回家,进门就看见郁星禾盘腿坐在沙发上,桌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气鼓鼓的样子一看就是不高兴了。 见到他,她更来气,狠狠瞪了他一眼。 贺幼霆有点纳闷,不知道自己哪里惹到她了,他一脸狐疑,刚走近两步,郁星禾就抓着怀里的抱枕使劲儿砸过去。 “你!出!去!啊!” 32、第032章 ... 贺幼霆一把抱住飞过来的抱枕。 他原地站了一会, 走过去蹲在她面前,抱枕放一旁,去握她的手, “怎么了?” 郁星禾立刻把手背到身后, 不让他碰。 他也不生气, 把手放在她腿上,捏了捏,仰起头看她,声音温柔,“谁惹你了?” 她气呼呼:“你。” “我怎么了?” “你能不能不要老是住我家?你今晚回去住。” “……” 郁星禾把手机塞他怀里, “你自己看。” 他拿过来, 翻了几页, 终于知道她在气什么了。 自从上次在震区两人拥吻的照片曝光后, 网络上对于他们的议论就一直没有停过,虽然现在热度早已降下来,但还是有人热衷八卦,总是在问郁星禾的背景。 这种无聊的问题, 偏偏还有人回复。 贺幼霆的微博一般都是转发公司的事, 几乎不发个人生活,他最新的那条还是年前转发的官微, 关于网站春节期间做的活动。 现在评论已经被八卦控场。 “这算官宣了吧。” “他不都承认了吗?还点赞那照片儿来着。” “舒羽是真没戏了。” “那女的可有心机了, 追去震区,听说前阵子还跟去贺幼霆老家了。” “楼上的,跟去老家是真的?” “心机女, 想嫁豪门想疯了吧。” “这女的行啊,有胸有屁股,这么主动,哪个男的顶得住。” “希望我贺幸福。” “活儿好吧?” “你们别酸了,有人家努力吗?有能耐你也勾引一个试试,看人家上不上套。” 贺幼霆划了两下就不看了,把手机扣在桌上。 郁星禾咬着唇,越想越气,“人家都说我勾引你,说我跟你去震区,又跟你回老家。” 贺幼霆看她委屈的样子,特别可人疼,脸蛋嫩的恨不能咬上两口,他笑了下,逗她,“她们说的没错啊,你确实跟我去震区,又跟我回老家。” 她气极,推他胸口,“你还说!” 贺幼霆笑开了,单膝跪在沙发上,把人搂在怀里,轻拍她的背,哄她,“好了,别生气,生气不好看,嗯?你没有勾引我,是我勾引你。” 郁星禾伸手把他推开,“别动手动脚。” 贺幼霆无奈,掐着腰站在她面前,“那你说,想怎么办?” 郁星禾不看他,抱着膝盖,“不知道。” 贺幼霆舔舔嘴唇,歪着头看了她几秒,忽然一点头,“行。”他把外套脱了,扔沙发上,又开始解皮带。 郁星禾瞪着眼睛看他:“你干嘛?” 他慢条斯理,动作暧昧,一条皮带被他解的色气满满,他看着她,淡淡的说:“既然都说是你勾引我,那就来吧,别白背锅。” 他拎着皮带在她眼前晃了晃,“郁小姐,咱们在这,还是上楼?” 郁星禾都懵了。 明明他们在说网上舆论的事,明明她在生气。 他怎么忽然开始脱衣服?怎么又扯到那里去了? 真气死了。 她咬牙,狠狠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伸手把他的外衣捞过来塞进他怀里,把人往出推,“你出去,你回家睡,被人看到你在我这,又要说我勾搭你。” 贺幼霆接连后退,直到门口才抵住墙,“我去,你来真的?” 郁星禾把他挤出去,利落关门,抱着肩膀站在门内,“真的,你回家睡。” “……”简直是无妄之灾。 贺幼霆一手撑在门板上,另一只手攥起拳头轻轻敲了两下,有点忍不住,低着头笑出来,“星禾别闹,先开门再说。” 他有钥匙,但这会儿不怎么敢自己开门。 里头传出她的声音,“反正你这两天回家睡,我每天很早起床,打扰你睡觉。” “不打扰,我先起来给你做早餐,行么?” “不行。” 他又说了几句,里面就再没有回应了。 郁星禾靠着门板站了一会,外面渐渐没了声音,她忍不住从猫眼看出去,他已经不在楼道里了。 她又跑去窗口看下去,车也不见了。 她有点郁闷。 典型的恋爱中的小女人,口是心非,明明赶他走的人是她,他真走了,她反而更不开心。 郁星禾躺在沙发上,强迫自己闭起眼睛睡觉,却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半小时,她睁开眼睛,很找虐地又打开他的微博。 结果发现有一条更新。 五分钟前,从不发私人生活的贺幼霆发了这样一条微博: 【大家行行好,嘴下留情,对我女朋友好一点,这么辛苦才追到她,你们别把她吓跑了[抱拳][抱拳]】 配图是一张四十五度向上的楼道照片,拍到了电梯的一个角。 微博上一向高冷话少的贺幼霆画风骤变,评论都炸了,那些左右摇摆的小键盘们立刻倒戈。 “卧槽太宠了吧。” “像极了爱情。” “楼上,别什么都像老子。” “这明明是‘霸道总裁爱上我’,哪里是‘心机女上位记’,你们可消停会吧,人俩挺幸福的。” “这个小姐姐上辈子一定是拯救了银河系。” “楼上的,上条微博点赞最多的那条,说人家心机女的,是不是你??” “羡慕ing。” “我看了眼那个还在打游戏的男朋友,回手就是一掏。” 郁星禾蹭一下从沙发上弹起来,冲到门口把门打开。 那男人手里拎着个食品袋子,正在看手机。 听到声音,他抬起头看着她,笑了,“你怎么才开门啊,我都等五分钟了。” 郁星禾走到他身边,娇娇气气地看了他一眼,“不是走了?回来干嘛。” 他提了提手里的袋子,“给你买炸鸡去了。” 郁星禾盯着他胸口的扣子,那颗扣子,她亲手解开过好多次。 贺幼霆搂住她,把她的脑袋摁在自己肩上,轻轻说,“我知道你委屈了,别人那样说我也不高兴,但你不能冲我发火啊,对不对?你看,你赶我走,你不高兴,我也不高兴,我们不要因为别人的错弄得自己不开心。谁想说什么,咱们管不了,也不需要管,反正你知道我爱你,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就够了,对不对?” 她被他哄的有点飘飘然,也愈发觉得自己今天有点莫名其妙,不该把气撒在他身上。但那个时候她没有想那么多,平静的生活习惯了,忽然有一天被人放在高处,被那么多陌生人指指点点,说三道四,她有点不太适应。 她在他肩上靠了一会,心里舒服很多,闻着炸鸡的味道,忽然“哎呀”了一声。 贺幼霆低头蹭她耳朵,“怎么了?” “炸鸡都凉了。” 他笑,松开她,把炸鸡袋子递过去,郁星禾下意识接过来。 贺幼霆空出手,弯腰,稍一用力就把她打横抱起来,“还赶我走么。” 她靠在他肩上,一手搂着他脖子,轻轻摇了摇头。 贺幼霆抱着她进屋,用脚把门勾上,“吃炸鸡去喽!” 那天后,网上对郁星禾那些不好的评论少了很多。 正主下场,确实有用。 转眼到了三月,天气已转暖,人们纷纷脱下臃肿的羽绒衣,换上了漂亮的外套。 星启幼儿园重新开园后,小朋友换了一半,有一些家长没有时间带孩子,同时也对幼儿园有了偏见,就把孩子转到别的学校。 还剩下一些,是家离这里很近,上学方便,并且家长们也都理解,那次的事故并不是幼儿园本身存在的问题,只是个人行为,所以他们还愿意继续把孩子送过来。 郁星禾现在是钢琴老师兼任生活老师。 杂七杂八的事免不了,相对以前来说要忙很多。 贺幼霆只要有时间,就会来接她下班,这里的老师都知道她的男朋友是乐思优品的老板。 幼儿园重新装修后,园长索性把大门也换了,换成了安保机制相对更强的防盗门,每天下午临近放学时,家长们聚集在门外,等待开门。 还有五分钟,有些家长已经按捺不住了,挤在门口向里张望。 时间一到,门只开了个小缝儿,就有一个家长火速冲进办公楼。郁星禾从窗子往外看去,他第一个到,接走了喜乐。 好像晚一秒就接不到孩子一样。 郁星禾不是第一次看见喜乐爸爸这样着急了。 记得前阵子有一天,他也是这样,那天放学后,喜乐先去厕所,郁星禾跟喜乐爸爸聊了起来,她笑着说:“其实你不用这么着急的,孩子们已经排队等着了,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喜乐爸爸挠挠头,挺不好意思的,“嗨,其实我原来也不着急,每次都慢慢悠悠最后一个进,但有一回,我看见别的小朋友都被接走,只有我儿子一个人孤零零站在门口,我这心呐,一下子就受不了了,那天开始我就发誓,我一定得让我儿子第一个看见我。” 郁星禾有点感慨,其实在幼儿园时间久了,会碰到各种各样的亲子关系,一离开亲妈就哭的,放养的,父母离异的,家里有了老二,老大被忽视的,孩子十天半月见不着工作繁忙的父母的。 但无论哪种关系,中间都掺杂着剪不断,舍不掉的骨肉亲情。 她有时会想,像现在这样,一辈子都不知道亲生父亲是谁,也许是件好事。 不知道,还有个念想,知道了,万一他不是想象中的模样,便会打破那个期待。 这样想着,心里还舒服一些。 她愣神儿的功夫,有人敲了敲琴房的门。 贺幼霆穿着那件他们重逢那天穿着的灰色风衣站在门口,高大挺拔,气质俊朗。 他侧脸的线条永远那么硬朗清晰,他吻她的时候下巴上总会有一点刚冒尖儿的胡茬刮着她的脸。 又痒又舒服。 他站在那里看她。 恍惚间,郁星禾觉得好像回到那天,他敲了门,说:“我是贺幼霆。” 那时她存心逗他,不跟他相认。 谁能想到短短半年时间,他已经成了她最亲密的爱人。 贺幼霆又敲了几下,“想什么呢?走了。” 她回神,“嗯。” 今晚贺幼霆有一个高中同学的聚会,秦浩,蒋平洲,舒羽都会去,贺幼霆准备带她一起去。 贺思龄从国外回来后,很快跟汤怀礼办理了正式的离婚手续,后来贺幼霆曾经问过秦浩,那段时间在国外,两个人有没有进展。 秦浩只说他没有跟她表白,不想逼她,其他便什么都不肯说了。 贺幼霆也没有深问,他们的事,还是让他们自己决定。 两人一路开车到了定好的那家饭店,已经有很多同学都到了。 贺幼霆当年虽然只在那个班里待了一年,但人缘特别好,到现在还有不少哥们时常聚一下,这次是当时的班长从外地回来首都,所以撺掇了这场聚会。 以前舒羽是不怎么参加的,她是公众人物,不太方便,而且也忙,但这回不知怎么就来了。 这个班其实挺霸气,出了不少名人,有明星,有ceo,还有集团太子爷,大家都不是吃素的,所以舒羽进来时也没有引起多大波澜,大家都拿她当普通同学对待,热情招呼她过来坐。 舒羽笑着跟几个人打招呼,然后径直走向贺幼霆那桌。 贺幼霆两人在一起后,秦浩和蒋平洲还是第一次见郁星禾,蒋平洲连连举杯道歉,说自己以前多有冒犯,让她别介意。 郁星禾温温柔柔坐在贺幼霆身边,小女人一个,乖的跟小猫似的,让这帮单身大老爷们好不羡慕,正热闹呢,舒羽就过来了。 “聊什么这么开心?” 蒋平洲大大呼呼,“大明星就能迟到啦?罚一杯先。” 舒羽大方喝了一杯,酒盅倒立,一滴不剩:“行了吧?” 说完,她看向一旁的郁星禾,打量了半天,笑了,“真的是你哦。” 她直接坐在郁星禾旁边的空位上,“之前那照片都没正脸,贺总又藏的这么严实,我看着像你,又不敢确定。” 蒋平洲想插话,被秦浩拉走。 这里的人都知道舒羽喜欢贺幼霆,这仨人凑一块儿没好事,还是躲远一点比较安全。 郁星禾笑着点头,“好久不见。” 舒羽看了眼贺幼霆,从她进来到现在,那男人压根没抬头看她一眼。 在娱乐圈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摸爬滚打这么久,舒羽早就练就一身本领,对于各种人情世故都能很好的应对,她跟郁星禾大概没什么话好聊,但几分钟过去,她倒还真找出了点话题,郁星禾也礼貌地回应几句。 没一会,那边有人叫贺幼霆,他看了舒羽一眼,转头对郁星禾说:“跟我过去?那边在打牌。” 郁星禾摇了摇头,“你去玩吧,不用管我。” 他想了下,“我也不想去,我去个洗手间,马上回来。” 他站起来,郁星禾的视线追着他往上移,“好。” 这桌只剩郁星禾跟舒羽两个人。 舒羽淡淡地打量郁星禾,笑了下,“上次见的时候,你们两个还没在一起吧。” 她点头,“嗯,还没。” “速度够快的。” 郁星禾看了舒羽一眼。 女人之间的气场很神奇,你对我是不是有敌意,我一眼就能感觉到。 比如现在,她觉得舒羽就很有敌意。 郁星禾没再看她,拿过一旁的饮料给自己倒了一杯,又去填贺幼霆的杯子。 舒羽忽然说:“别倒那个。” 她手顿住。 舒羽:“老贺从来不喝酸梅汁,说有股土味儿。” 郁星禾拿着瓶子的手在空中停顿两秒,还是坚持把他的杯子倒满。 放下酸梅汁,她扯了张纸巾擦手,从容看过去,“你很了解他。” 舒羽面带微笑,句句都像是设计好的:“还行,高中那会儿我们天天在一块儿,每次午休吃饭都要我等他,那时他就很挑剔,我给他买的酸梅汁,他一口都不喝的。” 她侃侃而谈,似乎停不下来,“我在家带的橙子也要分他一个,对了,他喜欢橙子,不喜欢橘子,说橙子水分大,”说到这,她停了一下,“不好意思,我说的有点多,这些你应该都知道的。” 郁星禾目光没躲,看着她,“我不知道。” 舒羽点头,“也对,你们在一块儿才多久啊,还不太了解。” 说着话,贺幼霆回来了,两个女人都适时闭了嘴。 他中途被人叫过去说了几句话,很快就回到座位上来,“饿吗?马上上菜。” 郁星禾摇头,“不饿。” 贺幼霆看到桌上的杯子,拿起来,一饮而尽。 速度太快了,郁星禾还来不及阻止他,“哎!” 他喝完,舔舔嘴唇:“啊?” “酸梅汁。” “怎么了,不是倒给我的?” “是,但是……好像不太好喝。” 贺幼霆笑了下,伸手摸小狗一样揉了揉她脑袋。 “没事,你倒的,毒·药也喝。” 33、第033章 ... 直到后来结束聚会, 郁星禾都忘不了贺幼霆说完那句话时,舒羽的表情。 尴尬,尴尬, 尴尬。 但她并没说什么, 玩笑几句后, 马上去了别桌。 回家这一路,郁星禾都很安静,贺幼霆说话的时候,她也只是简单回应一句。 到家后,贺幼霆在后面关门, 郁星禾脱了外套, 挂在衣架上, 一回头就被他搂住腰。 他观察她的表情, “你怎么了?好像有心事。” 郁星禾不想闷在心里,轻轻点了下头。 贺幼霆一手搂着她腰背,一手托着臀,将她抱起来, 走过去坐在沙发上, 让她骑在他腿上,两人面对面。 郁星禾搂着他脖子, 盯着他看。 贺幼霆捏她腰, “跟我说说,怎么了。” 她抿唇,“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 “你问。” “你喜欢橙子, 还是橘子?” 贺幼霆笑,“呦,还是开卷。” 她搂着他脖子的手用了些力,皱眉,“我没有跟你开玩笑。” 他正经起来,不逗她了,“橙子。” 看到姑娘沮丧又失落的表情,他摸了摸她的脸,“为什么这么问?” 她摇头,“我只是觉得,我好像真的不太了解你。” 其实贺幼霆看得出来,从他今晚去洗手间回来后,郁星禾的状态就有点不好,他多少也能猜到一些,试探着问:“是不是舒羽跟你说什么了?” 过了几秒,她轻轻点头。 贺幼霆皱眉,“她说什么了?” 郁星禾低了头,声音小小的,“她说以前你们上学的时候,每天中午她都会等你一块儿吃饭。” “对,她是每天等我,但我没跟她一起吃过饭,我都是跟秦浩,你可以去问秦浩。” “她每次从家里带来的橙子,都要分给你一个。” “我没接过,也没吃过,一次都没有。” 他这样解释,郁星禾并没有感到多高兴。 她心里其实挺难过的。 分开了那么多年,彼此的生活习惯,个人喜好,都随着时间慢慢改变。她对他的了解,还不如他的一个同学。 在一起后,她偶尔会想,如果当年她没走,他们两个会不会早就在一起?会不会早恋,会不会考进同一所大学? 她很庆幸,重逢的时候,他们身边都没有别人,不然可能……真的会错过吧。 对于贺幼霆和舒羽,她所有的消息来源都是网络上,从没有问过他。 但她现在特别想知道。 想了解他过去的一切,包括感情方面。 郁星禾搂着他,把自己塞进他怀里,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眼睛,“网上说的那些,你跟舒羽的事,是真的吗?” 贺幼霆搂紧她,嗓音在她头顶响起,说话的时候她都能感受到他胸腔的震动。 他说:“半真半假。” 没有等她继续问,贺幼霆主动说:“我跟她是高中同学,那会儿她确实追过我,但我没有理过她,也没有跟她在一起。” “后来我出国读书,我们没有联系,她做乐思优品的代言人,是经过公司多次研究讨论,从个人形象,粉丝受众,性价比多方面考虑,最后才定下的她,也没有什么友情价,都是按合同办事。” 郁星禾重新直起身子看他,“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贺幼霆觉得好笑,捏了捏她的脸蛋儿,“这什么话,哪有什么为什么,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啊。” 她咬了咬唇,“我只是觉得,她那么漂亮,性格也好,男生应该都喜欢那样的,”说到这,她想起以前一件事,“你以前不是还跟媒体说过,喜欢活泼一点的女生吗?” “舒羽就挺活泼的。” 贺幼霆愣了愣,大手使了点劲儿,拍她屁股一下,“怎么,今天是算旧账的日子?” 郁星禾看着他不说话。 他搂着她腰,把人摁进自己怀里,两手不老实地从她腰间探进去,捏了一把,那里细腻光滑,弹性十足。 他将唇贴在她耳边,哑声说,“你小时候,不也挺活泼。” 那年冬日一别,再无相见。 他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那个活泼灵动的小姑娘身上。 而现在,她长成了小女人,愈发温柔体贴,恬淡安静。 他依旧喜欢。 爱一个人,哪有什么条条框框?你是圆的,我就喜欢圆的,你是方的,我就喜欢方的。 我喜欢的,从来只有你本身而已。 他的手越来越不老实,嘴也不老实,隔着衣服咬住她。 郁星禾简直想尖叫。 他真的很喜欢用咬的。 以前接吻的时候经常咬她唇瓣,后来更喜欢咬那里。 经常弄得她想大叫。 大概这就是他的目的,他真的很喜欢听她叫。 郁星禾有点受不了,抓紧他头发提醒他:“还没洗澡。” 他顺势抱起她,“一起洗。” 浴室里很快传出流水的声音,两个人站在花洒下,她的头发被打湿,贴在脸颊上,贺幼霆帮她理顺,“我帮你洗。” 他接了点沐浴露,在手上搓出很多泡沫,从她白皙的脖颈开始,直接顺到手臂,又到手腕,抹回来,又抹她的细腰。 他手掌温柔,郁星禾很快就站不住了,扶着他胸口喘。 他又蹲下,将她全身都打上泡沫。 现在这个样子,如果不做点什么,那就不是贺幼霆了。 沉沦前的最后一秒,郁星禾搂着她,“我还有一个问题。” 他埋着头,哑声,“嗯。” “你真的不喜欢酸梅汁吗?” “对。” “那为什么还要喝?” “因为是你给的。” 她彻底舒坦,闭上眼睛,承受他。 结束后,他把她抱回楼上,两个人盖一床被子,他从她身后搂住她,“星禾,什么时候搬到我那里?” 虽然郁星禾又续交了半年房租,但他还是隔三差五提这事儿。 其实他的理由很充分,这里不管是去幼儿园,还是去乐思优品,都没有他那里方便,如果搬过去,每天早上能多睡半个小时。 郁星禾被子拽上来,遮住胸口,动了动,往他怀里贴近了些,“你为什么非要我搬过去,这里不是一样么,我们也还是天天在一块儿。” “不一样,”他暖暖的鼻息在她耳畔,“住自己的房子,总比租的房子舒服些,我虽然不怎么做饭,但厨房用具比这里全,我们可以一起研究好吃的东西,还有,”他凑过来,“我的床比你的大。” “……”他总是有各种理由,不达目的不罢休。 郁星禾有点心软了,想了下,“那,房租都交了,住满这半年,到期再搬,行么。” 贺幼霆撑起手臂,挺直脖子:“真的?” “嗯。” 他心满意足,回手关了台灯,终于放心睡下。 争取了几个月,她终于愿意搬到他那里,一想到以后每天她都穿着漂亮的睡裙躺在他的大床上,贺幼霆就有些迫不及待了。 这几个月,一定要快快过去。 两个人在一起后,郁星禾的睡眠好了很多,床头柜上的睡眠熏香已经被他收起来了,说总熏这玩意儿对身体不好。 晚上也不留小夜灯了,有他在,不会想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第二天一早,贺幼霆送她上班,看着她进了幼儿园后,他没马上走,手指在方向盘上点了几下,拿出手机,给舒羽拨了个电话。 “你在哪,我找你有事。” 他打电话的时候,舒羽正准备接受一个采访,采访一小时后结束,他到的时候,她正巧往出走,跟工作人员交代了一下,舒羽就上了贺幼霆的车,“怎么了贺总,你可从没主动找过我。” 贺幼霆没看她,“安全带。” 舒羽扣上安全带。 贺幼霆开车,转了几个弯,驶进通往郊区的一条宽阔的大路。 舒羽看了他几眼,终于忍不住问:“你怎么不说话,我们去哪?” 贺幼霆目视前方,声音没什么起伏,“你昨天跟我女朋友说什么了。” 原来是因为这事,舒羽还挺不高兴的,“我没说什么啊,你女朋友这么小气么,这点小事也要跟你告状。” 贺幼霆:“是我问她的,而且你说话注意点,我不太爱听。” 舒羽皱眉,“你这么凶干什么?” 她是真的很不服气。 当年他没答应她,已经让她很没有面子,但不管怎样,这些年他身边都没有别人,舒羽觉得可能时机未到,说不定哪天他想通了,就会喜欢自己。 怎么说都还是有机会的。 但他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就冒出这么一个人。 没家世,没背景,论长相气质,她自认不输给郁星禾。 凭什么她能得到他? 昨晚,她其实只是想确定他的女朋友是不是之前在停车场看到的那个,可确定后,她又不甘心,看他们两个亲密聊天,他总是用那种自己从没得到过的温柔眼神盯着她看。 她一时生气,所以趁他不在,故意挑些暧昧的话讲给她听。 没想到他竟然会为了这件事专门来找她。 车已经开到快速路上。 贺幼霆依旧没有看她,手握着方向盘,“我们的合约到期后,就别再继续合作了。” 舒羽震动,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什么意思?” “乐思优品不会再跟你合作。” 舒羽咬牙冷笑:“你威胁我?你觉得我缺这一个代言吗?” 男人的声音镇定平淡,似乎没把这事儿看的多严重,“我没有威胁你,只是我女朋友好像不太开心,我不想让她为这种小事心烦,你这么红,不愁没有更好的代言找你。” 舒羽胸口憋闷,脸色已经很差,“你就这么喜欢她,连我们多年的同学情分都不顾?” “对。”他按了按喇叭,提醒前面违规变道的车,“你觉得我不近人情也好,怎么都好,没关系,我们以前的事是我个人选择,是我觉得我跟你不合适,跟我女朋友没关系,如果下次你再见到她,就当不认识好了,别打扰她,先谢了。” 舒羽红着眼睛瞪了他半天,真的觉得这个男人好冷血。 她咬牙:“停车。” “这里不能停车,前面掉头,我送你回去。” 舒羽已经快到爆发的临界点,吼着:“我让你停车!” 贺幼霆没听见一样,开到前方一个十字路口,他掉头,刚开了不到十米,舒羽直接炸了,竟然去抢他的方向盘,“停车,我要下车!” 贺幼霆没有心理准备,方向盘瞬间被她打歪,眼看就要撞上侧边的车,惊险中,他迅速将方向盘打回来,急踩刹车,直接撞上绿化带。 一小时后,医院。 贺幼霆没什么大事,只是额头磕了一点,手臂擦伤,护士已经给他处理过伤口。 小花旦舒羽撞车,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很快有路人发到网上,不到一小时,媒体闻着味就来了。 秦浩和蒋平洲知道,也火速赶往医院。 好在医院禁止媒体进入,房间里还算清净。 护士出去后,处理室就剩哥仨,贺幼霆斜靠在桌子边沿,揉了揉自己受伤的手臂,这里倒没事,衣服可以遮住,就是额头比较麻烦,伤口虽然不大,但小护士贴的纱布特别夸张,好像多严重似的。 他怕吓到郁星禾。 蒋平洲在一旁幸灾乐祸,“你完了你。” 贺幼霆懒得理他,“我怎么了。” “你说怎么了,你跟一大美女在郊区同乘一辆车,还撞了绿化带,弄到网上人尽皆知,你觉得别人会怎么想,你们家那位会怎么想?” 秦浩很配合,“俩人在车上干什么了,那么激烈,都撞车了?” 本来贺幼霆没想那么多,但让他们俩一凹,好像没事都变有事了。 郁星禾知道后,给他打了电话,现在正赶往医院。 他有点紧张起来。 舒羽也都是轻伤,但有一点在脸上,可能对接下来拍的戏有点影响,她的团队来了五六个人,阵仗很大,隔壁处置室窗帘拉着,谁也不让看。 没有多久,郁星禾就到了。 她给贺幼霆打电话,确定了房间位置。 蒋平洲怼了怼贺他,“完了完了,一会保准火山喷发,你忍着点,别跟女人一般见识,慢慢解释。” 贺幼霆心烦,骂了一句,“闭嘴。” 郁星禾出现在门口。 她明显是跑过来的,呼吸不稳,还在喘着。 贺幼霆扔了手里摆弄的纱布,立刻站直,一脸紧张。 郁星禾从头到尾打量贺幼霆的身体,视线往上,看到他的额头,脸上的担心快要溢出来。 她走到他身边,什么都没说,伸手虚碰了下他额头上的纱布。 “还有哪伤着了?” 34、第034章 ... 她没有问其他人, 没有问他去那做什么。 只是问他,还有没有别的地方受伤。 贺幼霆懵了一下,没有想到她是这个反应, 下意识回了一句:“没有了。” 她站在他面前, 两人视线纠缠。 秦浩和蒋平洲对视一眼, 得,灯泡闪了吧。 秦浩打招呼,“那我们先出去?” 没人理他。 俩人在外头把门关上,屋里没了外人,郁星禾才轻轻靠在他怀里, 心疼的说:“以后开车要小心。” 贺幼霆特别窝心, 她没怪他, 没有跟他闹, 她只担心他的安全。 他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搂住她肩膀,侧脸贴了贴她发顶,“对不起,吓着你了吧。” 抱了她一会, 贺幼霆还是有点忍不住, 想跟她解释一下,“星禾, 今天的事——” 郁星禾抬起头看他。 他被她眼神镇住, 没敢往下说。 郁星禾佯装生气,轻掐了一把他胸口,“我不提, 你倒自己提起来,那我要问问你了,为什么你们两个会在一块儿?都说什么,做什么了?嗯?” 他看了她一会,又重新搂住她,低声说,“装也装不像,我知道你没有生我的气。” 她不做声。 贺幼霆撑住她肩膀,认真看她:“我今天找她,是想让她以后别招惹你,等我们合同到期,也不会跟她续约,我跟她以后就再没瓜葛了。” 郁星禾将手伸到他腰间,仰起头看他,“为什么不续约,不要因为私事影响公司。” “不会,”他搂着她腰,“换代言这件事我已经想了很久,我们还有其他合适的人选,不一定是她,但只要她跟乐思优品合作一天,网上关于我们的流言就不会停止,星禾,”他抵着她额头,“我不想让你不高兴,我以后会比以前还低调,尽量不让其他人打扰我们。” 其实之前在震区,他当着记者的面吻了郁星禾,后来他也后悔过,觉得那时挺冲动,没有长远考虑,但那个时候见到她,浑身热血沸腾的,根本没时间思考那么多,想亲就亲了。 所以后来他有意无意避开媒体,很多事都让公司其他董事出面,自己几乎不接受媒体采访了。 他想给她一个舒适,安全,自由的生活空间。 郁星禾没有再说什么,过了会,忽然想起他的伤,“怎么会撞车?多危险。” 贺幼霆耸肩,“她被我气坏了,非要下车,拽了方向盘。” “……” 郁星禾皱眉,虽然没有发表意见,但对舒羽又多添了一分不喜欢。 处置室不能待太久,他牵着她出去,秦浩和蒋平洲等在走廊,四人一汇合,蒋平洲就张罗:“怎么着,老贺劫后余生,咱喝一杯,压压惊?” 秦浩附议,几个人商量了一会,刚准备往出走,迎面就碰见舒羽一行人。 舒羽已经全副武装,戴上了帽子口罩,不细看根本认不出来。 她往这头看了一眼,什么都没说,转身走了。 跟在她身边一个长发女人,不知道是助理还是经纪人,轻蔑地瞥了贺幼霆一眼,小声嘟囔一句,“不就是个私生子么,有什么了不起。” 这话一出,贺幼霆牵着郁星禾的手明显一紧。 那女人挽着舒羽,说完了就要走,忽然听到身后一道坚定严肃的声音:“前面红衣服那个女人,你站住。” 她愣了下,下意识停住脚步看回来。 郁星禾挣开他的手,走到那女人面前站定,“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那女人是舒羽的经纪人,两人关系很好。 经纪人上下打量郁星禾一眼,觉得面生,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我说错了?很多人都知道,他不过是贺家一个私生子而已,有什么了不起?我们舒羽给乐思优品代言,已经很给他面子了,要解约也该是我们提。” 走廊那么多人,贺幼霆拳头死死攥着,承受数十双眼睛探究的目光,浑身僵硬,难堪至极。 郁星禾忽然接收到这个巨大的信息,虽然不清楚其中缘由,但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能退。 她紧紧盯着那个女人,声音是她从没有过的锐利,“我男朋友的名字清清楚楚印在贺家的户口本上,怎么就是私生子了?你最好对你说过的话负责。” 郁星禾比经纪人高一点,她居高临下盯着她,“我要你向我男朋友道歉。” 经纪人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向他道歉?当年他父母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贺老爷子差点没把他爸打死,我跟他道歉?” 她摇了摇头,冷笑一声,转身就想走。 手腕忽然被人抓住。 郁星禾拽着她胳膊,手劲儿很大,把她往自己身边扯了一步,“我没让你走呢。” 经纪人也激了,厉声道:“怎么着,你还想动手?” 她身后的工作团队还有两个一米九的黑衣保镖,听了这话便走到最前面来。 蒋平洲想上前,被秦浩拉住,“这里是医院,外面有记者,他们不敢动手,让星禾说完。” 就算要动手,也不能让郁星禾一个女孩子冲在前面,秦浩早已摩拳擦掌,蓄势待发。 郁星禾虽然大多时候都很温柔,但严肃起来也不是吃素的,她瞥了眼那两个保镖,根本没在怕,冷冷笑了声,“不是不可能。” 她发了狠,攥着经纪人的手,“我已经很多年没打过架了,如果你不怕事情闹大,我们可以找一个没人的房间试试。” 她下巴示意那两个保镖,“如果你怕打不过我,可以叫他们帮忙。” 经纪人:“……” 郁星禾盯着她:“没人能欺负我男朋友,以前不行,现在更不行,你是女人,他不能打你,我可以。今天你不道歉,这事过不去。” 经纪人被她唬住,一时没敢接话。 她接着说:“你说的那些话,不管是不是真的,都让我觉得你这个人毫无底线,恶心至极,上一辈人的事,是他们自己的事,跟后辈无关,反倒是你这种乱曝人家隐私的人,需要一点教训。” 一旁的舒羽看不过,伸手拦了一下,“你——” 一句话没说完,就被郁星禾堵回去,“还有你,作为一个公众人物,能长点脑子吗?你找死,别拉我男朋友垫背,我昨晚已经在忍你了,有句话一直憋着没告诉你,我跟贺幼霆认识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玩儿泥巴呢,不要跟我显摆你多了解他,未来几十年,我还有很多机会了解他,不用你来教。” 舒羽口罩里的脸大概红一阵白一阵了。 郁星禾说完,又看向经纪人:“你道歉吗?” “外面记者还没走,你也不想让舒羽以这种方式上头条吧。” “反正我是不怕的。” 此时此刻,那经纪人简直想抽自己俩嘴巴,怎么就招惹了这么个难缠的人? 过了会,她看了眼两步之外的贺幼霆,不情不愿地说了句:“不好意思了。” 虽然声音不大,但好歹是道了歉,郁星禾也不想跟她有多过纠缠,松了她的手。 经纪人一恢复自由,马上逃也似的拽着舒羽走了,一秒也不想待在这里。 走廊里看热闹的人渐渐散去。 郁星禾身后,秦浩和蒋平洲边摇头,边不约而同地鼓起了稀稀拉拉的掌声。 秦浩眼睛都直了:“这还是我认识的郁星禾吗?” 蒋平洲:“这明明是个女战士。” 郁星禾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言辞激烈的讲话,她们一走,她就泄了气一样,浑身都没劲儿了,她走回来,牵住贺幼霆的手,对秦浩他们说:“不好意思,我们大概不能去吃饭了,改天吧。” “行,行。”蒋平洲连连答应,“改天我约你们。” 他给秦浩使了眼色,两个人看了眼贺幼霆,没多说什么,很快消失在走廊尽头。 郁星禾动了动手指,与他十指相扣,轻声说,“我们回家吧。” 这几分钟,贺幼霆一直紧紧盯着她的背影。 她鲜少与人争执,也很少大声讲话,可刚刚她的声音那么坚定,她什么都不知道,唯一的认知就是要护着他,到后来,贺幼霆已经根本不在乎其他人的眼光了,也顾不得难堪,脑子里全是那个为他据理力争,维护他,为他出头的女人。 此时此刻,他只想狠狠要她,狠狠疼爱她,吞噬她的每一寸肌肤,把她的一点一滴刻进自己的骨血里。 两个人往出走的时候,起先还是郁星禾在前,带着他走,可渐渐的,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他脚步越来越急,郁星禾已经跟不上了。 他打开后车门,把她塞进去,自己脱了外套扔进副驾驶,随后也坐进后座。 他疯狂吻她。 舌尖凶猛地在她口中搅动,没几下她就已经气喘吁吁。 他扯开她的衣服,她直接去解他的腰带。 一时间,衣服扔的到处都是,他把她摁在后座,车身随着他的节奏晃动,她仰着头,挺着身子,纤细的手臂向上,扒住了车窗。 狂风暴雨后,他伏在她肩头,喘了很久。 她心疼地抱住他,眼泪流下来。 虽然不知道个中缘由,但她之前已经有了预感,不管那女人说的是真是假,关于他的父母,一定是有故事的。 她只知道他从小没了父亲,却没听说过他母亲,在东北老家的第一个晚上,三姑在外面跟他说的话,她其实不止听到“禁荤禁欲”,还听到三姑问他:你妈怎么样了。 他说:老样子。 后来,他没有提,她也没有问。 她想,到了她该知道的时候,或者他想说的时候,他一定会告诉她。 贺幼霆身下是她的柔软,他伏了一会儿,缓过来,低头轻轻啄了她的锁骨一下,“星禾。” 她搂紧他,“嗯。” “我们结婚吧。” 35、第035章 ... 我们结婚吧。 他就这样将这句话说出口。 车内充斥着他们欢爱后的味道, 让人沉迷。 贺幼霆说完,就将身子撑起一点,大手罩着她头顶, 拇指将她额头上被汗浸湿的头发撩开, 静静等她的回应。 郁星禾起初几乎是懵的。 结婚这个词, 让她无法控制的想起这些年的种种经历,她对婚姻其实很没有信心。 但同时她心底又隐隐渴望婚姻。 因为伴随婚姻一起到来的,还有“家”这个字。 她好像有家,但事实上没有一个地方是真正属于她的家,这么多年, 她的心从来都是悬着的, 从来没有彻彻底底踏实的睡过一次觉。 就算跟他在一起后也是一样。 虽然睡眠质量比以前好很多,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 她偶尔会醒来,看着身边安静睡着的男人,经常会想,这样幸福的日子, 真的属于她吗?如果他以后碰到更喜欢的女人, 会不会不要她,会不会离开她? 她真的很没有信心。 她一向很倒霉的。 贺幼霆还在等她的答案, 他用拇指蹭了蹭她的眼角, 低声又问了一遍,“愿意吗?” 姑娘的眼角湿了。 一大颗眼泪顺着眼角滑下去,融进她脸颊和他手指的缝隙中。 他把手指送到唇边, 将她的泪抿进去。 有点苦,有点涩,但更多的是甜。 郁星禾依旧搂着他的脖子,目光闪烁,“你不会后悔么。” 他低头看她,“为什么后悔。” “我可能,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好,我怕——” 她说的委屈,他眼眶一下就红了,压下头忍了一下,没忍住,悄悄抹了一把眼睛,又去看她,“我也不太好,我们两个都不是完美的人,但是不完美的人,也要结婚啊。” 他贴着她的额头,碰着她的唇,“我想永远跟你在一起。” 几秒后,她闭上眼睛,吻住他。 在那个下午,贺幼霆带她去了一地方。 疗养院设在郊区,是首都规模最大的一家,里面的人似乎对贺幼霆很熟悉,一路上碰到的工作人员都会跟他打招呼。 他颔首点头,牵着她上楼,这里没有高层,最多三层,但整体占地面积大,路过的每一个房间都宽敞明亮,坐北朝南。 他在202房间站定,透过窗子看进去,里面没有人,路过的漂亮护士小姐姐看到他,笑着说:“贺先生,您母亲在花园,今天天气好,我们带她出来透透风。” “好,谢谢。”贺幼霆看她一眼,一歪头,“走吧。” 花园中。 初春,天气还是有一丝凉意,阳光下,草地旁,一个女人坐在轮椅上,身边有护士陪伴,这里只能看到她的背影。 郁星禾挽着他手臂,“是她吗?” 他悠长的目光看过去,轻轻点了下头,“嗯。” 这一天,她终于知道了他父母的故事。 贺巡,沈韵,是他父母的名字。 当年贺季常反对两人的婚事,双方闹得很僵,很多圈里人都知道,贺季常甚至动用家法打了贺巡,闹成这样,贺巡和沈韵愣是没散,两人躲到外地生活,还有了孩子,因为拿不到户口本,不能领结婚证,所以贺思龄跟贺幼霆当时都是非婚生子女,不受贺家承认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贺季常年岁渐渐大了,管不动,也实在管不了,最后认了,又知道有了孙子和孙女,所以找人将他们接了回来。 起初他们是不愿意的,但为了两个孩子以后能有更好的成长环境,接受更好的教育,他们经过慎重考虑,还是决定搬回首都。 事情到这里,本来算是皆大欢喜。 但后来的一场意外夺走了贺巡的生命,而沈韵也因为受到了强烈的刺激变得精神恍惚,十几年来一直痴痴傻傻,谁都不认识。 她一直待在疗养院里,让吃什么吃什么,让睡觉就睡觉。 再没说过一句话。 世界上的事,有因才有果。 正因为那段往事,贺季常现在才对贺幼霆的婚事不做干涉,当年的阻挠,他早已后悔。他让贺幼霆接手贺家最赚钱的产业,提拔贺思龄的丈夫,多少也是为了补偿这两个孩子。 也正因为如此,贺幼霆刚转学到郁星禾那所小学的时候,才沉默寡言,不爱说话,也不爱跟人交往。 那时,他刚刚失去了自己的父亲。 讲这段故事的时候,贺幼霆一直望着沈韵瘦弱的背影,护士帮她披上了外套,戴好帽子。 他收回目光,拉着郁星禾的手,垂目看她,“以前不跟你说,是因为,”他顿了下,“我怕你知道,我其实没有表面看起来这样好,我曾经是贺家不要的孩子,我——” 郁星禾踮起脚跟,搂住他脖子。 他双手垂在身侧,渐渐攥紧。 郁星禾红着眼眶,唇贴在他耳侧,“不是你的错,贺幼霆。” “上一辈人的事,不是我们的错,我们没有错。” “你在我面前,首先是贺幼霆,是我的男朋友,其次才是谁的儿子,谁的孙子,谁的领导。” “我们以后好好过我们的日子,不要管其他人怎么说,好吗?” 贺幼霆掐着她腰,把她抱离自己一些,看着她的眼睛,“你这样说,是不是代表愿意跟我结婚?” 郁星禾看了他一会,慢慢凑过去亲了他的唇一下,“愿意的。” 他笑得像个孩子。 那边,护士已经准备把沈韵推回病房,郁星禾靠在他怀里看过去,“我们不去看看她吗?” 他笑了下,“不去了,我这样子,怕吓到她。” 他额头上还有纱布,手臂也隐隐作痛。 刚刚在车里动作太大,手臂大概又流血了。 郁星禾扯着他袖口就要看,贺幼霆拦住她,“晚上给你看个够。” 两个人沿着小路慢慢走,他问,“一会去哪?” “我请了一整天的假,如果不请假的话,本来下班要跟秦月逛街的,现在不太想去了。” 她说着,就要给秦月打电话,被贺幼霆拦住,“去吧,你在这边朋友也不多,约你就去呗,就当散散心,逛完我去接你。” 郁星禾抿了抿唇,“嗯……那我去,明晚要去思龄姐家上课,没有时间了。但不用你接,你要是回家早,买回去一点草莓好不好?” 他搂着她腰,“好。” 郁星禾忽然想起一件事,“撞车的事怎么解释?” 他说:“这事不用我出面,舒羽团队自己就往下压了,不用咱们操心。” “压得住?” “你太小看那些公关团队了,这都是小事。” “好吧。” 差不多要到幼儿园放学的时间,郁星禾跟秦月约了一个商场门口见面,贺幼霆将她送到那里,他没下车,手臂搭在车窗边跟秦月打了招呼,“玩的开心。” 两个姑娘目送他的车融进前面的车流中。 秦月咂咂嘴,“这什么神仙男友,我现在真想飞回去,把我家那个暴揍一顿。” 郁星禾忍不住笑了起来,“他怎么了,上次你生日,不是送你双漂亮的高跟鞋么,我看挺好的。” 两个人往里走,秦月越说越来气,不住的控诉,“还说呢,哪有送人鞋的啊我真是服了他的智商,这不是等着我跟别人跑呢吗?” “……哪有这种说法,你太迷信。” 秦月:“怎么没有,都这么说。” 两个人先去顶层简单吃了点东西,之后从楼上开始慢慢逛下来。 郁星禾看中一件裙子,拿了去试衣间试穿,秦月也挤进来凑热闹。 女人之间就是这样,什么都要一起,上学的时候结伴上厕所,如今试衣间里挤两三个人是常事。 郁星禾脱了外衣,只剩内衣,秦月皱着眉伸手勾了下她内衣带子:“你就穿这个?” 郁星禾愣了愣:“怎么了?” 秦月抱着肩膀,一只手摩挲自己的下巴,“这不行啊,这哪里像是有男朋友的人穿的东西。” 她语重心长拍拍郁星禾的肩,“孩子,你长大了,知道什么叫情趣吗?我五年前就不穿这种了。” “……” 有那么差劲吗?颜色好看,布料舒适不就行了? 秦月命令她,“穿衣服,姐带你换装。” 她生拉硬扯,将郁星禾带到隔壁的内衣店,直奔性感内衣那一区。 她眼睛扫了一圈,瞄准一套,拿下来给她看,“这个就不错。” 郁星禾看过去,差点没吓死。 蕾丝黑纱,几乎全透明,罩杯下是长到臀下的网纱,内裤几乎只有两条线,中间那点布料少得可怜。 试想一下,男人看到女人穿着这么一件东西躺在床上,几个地方要遮不遮,若隐若现,办事儿前先撩起腰臀间的黑色薄纱…… 郁星禾:“……” 秦月瞪她:“你这是什么表情。” “这跟不穿有什么区别?” “你懂什么,男人没有例外,有一个算一个,谁不喜欢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感觉,包的那么严实,是怕人偷你肉么。” “他……应该不会喜欢吧。” “他是不是男人?” “……是啊。” “是就喜欢。” 秦月斩钉截铁,挑了个郁星禾的尺码,“你买不买?不买我买,送你。” 郁星禾急了,抓住她手,“哎哎——你别急啊,我再想想。” “有什么可想的,给你上上课,女人的内衣分两种,一种是用来穿的,一种是用来看的,这个嘛……穿不太实际,要着凉,待会再给你挑两套别的。用来看可就了不得了,哪个男人扛得住。” 她声儿小了些,“我男朋友为什么不爱出差,不爱回自己家住?”她凑近她耳朵,悄声说:“因为他离不开我。” 她又说了一句话,郁星禾羞得脸都红了。 秦月恨铁不成钢,“亏你还在国外待那么多年,怎么还这么保守。” “……” 直到坐上了回家的出租车,郁星禾还在纳闷,怎么听了秦月几句忽悠,就买了这么贵的几片布呢? 她不当销售真是可惜了。 这个时间路上有点堵车,出租车比平时多花了十几分钟才开到郁星禾的小区。 她拎着纸袋乘电梯,还在想怎么避开贺幼霆把东西运上楼。 还得偷偷穿一下,试试效果再给他看吧。 他应该……会喜欢吧。 电梯到八楼停下,郁星禾拿了钥匙开门,刚打开一个缝就觉得有点不对。 怎么没开灯呢? 她一脚迈进去,马上感觉到脚底有阻碍,她摸到开关,摁开大灯。 目光所及之处全是粉色。 她忍住想尖叫的心,捂住嘴巴,睁大眼睛看着屋里的一切。 满地粉色和白色的气球,棚顶上也都是拴着彩带的气球,窗帘上挂了几串彩灯,贺幼霆站在屋子中央,挺拔帅气,看着她笑。 她已经猜到他想干嘛,下意识把手里的纸袋藏到身后。 贺幼霆向她伸出一只手,做了个邀请的姿势。 郁星禾咬着唇,慢慢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 他握住她的右手,低声说,“你也太好糊弄了,什么都没有就答应跟我结婚。” 郁星禾心跳的不行,明明很激动,又不太好意思表现出来,佯装镇定,“你怎么还弄了这些啊。” 他垂着头,打开手里精致的戒指盒,取出一只大到离谱的钻戒。 “我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一时冲动,不是脑子一热随便跟你说那些话。” “我想,应该有一个稍微正式一点的求婚,如果你喜欢更热闹的,给我点时间准备一下,我都能做到。” 他捏了捏她的手,“这个戒指,时间太紧迫,我也不知道哪个好,只能哪个大选哪个了,你先凑合戴一下,以后我们再买喜欢的。” 郁星禾鼻子有点酸,轻轻摇了摇头,“很好看。” 贺幼霆笑了,想要屈膝跪下,郁星禾抓住他手臂,“不要跪。” 他还是单膝跪了,仰着头故意逗她,“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 郁星禾被逗笑。 贺幼霆慢慢严肃起来,握着她的手,郑重将戒指戴上去,“我要说什么,你应该都知道的,我最庆幸的事,就是当初转到我们的学校,遇到你。以前都是你保护我,从现在开始,换我来保护你,我会一辈子照顾你,爱你,不让你孤单,不让你失落,每晚都哄你睡,不惹你生气,不拈花惹草,不看别的女人,当然,你也不许看别的男人——” 郁星禾又被他逗笑,搀了他一把,“行了,快起来吧。” 贺幼霆站起来,心满意足看着她手上的戒指,“大小正合适。” 她低头打量,“钻太大了,戴不出去。” “为什么?” “万一被人抢走怎么办。” “东西随便抢,人给我留下就成。” 她又笑了。 今晚她笑了很多次,是真的很开心。 她左手一直背在身后,贺幼霆注意到,顺手探过去,“手里什么东西?” 郁星禾躲了一下,“没什么。” 他不信,大手往她腰下一穿,直接伸到她身后,捏住纸袋,“明明有,神神秘秘,我不能看?” 郁星禾脸都红了,挣不过,只得松了手。 贺幼霆打开袋子翻了两下,眼睛慢慢就直了。 他单手拎出来,从上到下打量这件“衣服”。 “星禾,这是你送我的……结婚礼物?” “我还……怪喜欢的。” 36、第036章 ... 贺幼霆确实很喜欢。 他把换完衣服的她往床上一扔, 黑色蕾丝薄纱,丝滑轻柔,女人白皙完美的身体陷进柔软的床榻上, 秀色可餐, 待人采撷。 郁星禾属于那种明显的穿衣显瘦, 脱衣有肉类型,看着瘦,骨架小,一摸肉肉的,贺幼霆最喜欢捏她, 胳膊, 肚子, 腰下, 胸口,逮哪捏哪。 他有点忍不住了,血直往头上冲。 他舍不得脱那件“衣服”,隔着就去疼爱她, 反正那么两条窄窄的布料也挡不住什么东西。 今晚的他, 格外温柔。 满足后,他把郁星禾放在自己身上, 让她趴在自己胸口, 手往下滑,一下一下捏她的腰线,“星禾。” 她已经累得有点说不出话了, 嗓子很轻的应了一声。 贺幼霆说:“早知道你这么放的开,我早就——” 她睁开眼睛,“早就什么?” 他的手顺着背部划上去,捏了捏她的脖子,“我家里有很多东西,改天给你看看。” “什么东西?” “比这件衣服,还好玩的东西。” “……” 贺幼霆后来再次光顾那家店的时候,到底忍不住,买了几种老板推荐的东西,至今还在家藏着没敢让她知道。 今晚的郁星禾让他刮目相看,确实……别有一番滋味。 婚事定下后,两人分别通知双方家长。 贺季常并不意外,早在东北老家,他就看出这小子认了真,就算当时他马上提出这件事,贺季常都不意外。 他的意思是,两人年纪都不大,结婚尚早,但他们既然决定了,他也没有意见,如果郁星禾父母那边没问题,就找时间两家人见一面,定下婚期和婚礼的相关事项。 郁父那头倒是着实意外。 他知道郁星禾有男朋友,但没见过,多少有点不放心,郁星禾简单跟他说了贺幼霆的情况,想了下,“我房间床头柜上有一本杂志,封面就是他,要不,你先看看他长什么样子。” 郁父:“……” 电话那头继母惊诧的声音:“什么?” 然后就听见腾腾腾的地板声,没一会继母的声音由小变大,呼哧带喘,“这个?这人是星禾的男朋友?!” 还记得之前她给郁星禾介绍男朋友时说过的话:你能找到这样的也行,你能吗? 这下好了,直接带回来结婚了。 对此,郁父明显淡定很多,“条件倒是没得挑,但你们是不是急了点儿?这才几个月,应该再好好了解下。” 郁星禾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抿了抿唇,“反正,就决定结了,你见到他就知道了,他很好的。” 郁父的思维拐到了别处,试探着问:“星禾啊,你是不是,是不是……啊?” 郁星禾没懂:“什么?” “是不是有孩子了?” “……”真会想,郁星禾无奈地笑了,“不是啊,想哪去了。” 那头明显松了口气,“不是就好,未婚先孕,怕到了婆家不受重视,爸爸提醒你,女孩子要保护好自己,记住没有?” 作为父亲,话说到这里就够了,再深说也不合适,他想了下,“这样吧,这阵子我忙完,回国一趟,见见他。” 他的腿伤康复后,马上投入工作,现在那个项目实在走不开。 一直在一旁挤着偷听的贺幼霆忙给她打手势:我过去就好。 郁星禾看了他一眼,对电话那边说,“爸爸,他说他要过去看你。” 郁父:“不用了,他现在来,我也没时间招待,我回去,也顺便看几个老朋友。” 挂了电话,贺幼霆就把人抱在怀里,“你爸以为你怀孕了?” 她搂着他脖子笑,“嗯。” 他忽然就不说话了,看了她一会,“星禾,”他语气有点认真,“你喜欢孩子吗?”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早上没刮胡子,现在他下巴上冒出了一点硬茬,摸上去有点疼,郁星禾伸出一根手指摸了摸那里,痒痒的。 见她不说话,贺幼霆搂着她腰的手用了些力,“问你呢。” 郁星禾盯着他:“你呢?你喜欢吗?” “喜欢。”他回答的很快。 她低了头,“我也喜欢。” 他高兴了,“我们结婚后,马上生一个好不好。” “不好。” “嗯?” “你还没戒烟呢。” 贺幼霆马上举手发誓,“现在就戒。” “人家说,戒烟要至少半年后才能要孩子。” “谁说的,要那么久?” “网上说的。” 贺幼霆忽然烦躁起来,早知道就早早把烟戒了,不,应该一早就别学抽烟。 根本没有影子的事,他还正八经郁闷起来,郁星禾觉得好笑,拽了拽他的头发,“为什么这么着急,我们还年轻呢,晚几年也可以。” “年轻好,现在生,等孩子长大成人,我们也还没老,到那时把公司什么的交给他们,我们两个一起天南海北去旅行,多好。” 他啄了她的唇一下,“到时你就是个小老太太,我还给你买花裙子,我们手牵手,想到哪就去哪,一起吹海风,一起看日出,一起爬山。或者在一个有山有水的小地方买个房子住,你种菜,我给你擦汗,你洗衣服,我给你捏肩,你做饭,我给你扇风,多好。” 他畅想的太美了,郁星禾甚至都有点期待自己变成小老太太那天了。 她满脸笑意,眼睛弯弯的特别水灵,“听起来不错。” 他点头:“是吧,所以越快越好。” 她轻轻靠在他肩上,手指对着他下巴戳戳戳,“嗯。” 他搂着她,笑的身子直颤。 郁星禾捏他胸口,“你笑什么呢。” “没事,你想吃香蕉么,厨房有,我去拿。” 她坐起来,“我去吧。” 撑着他肩膀站起来,往厨房走了两步,郁星禾才觉得有点不对,她回头瞥他,“你刚说,谁种菜,谁洗衣服,谁做饭?” 贺幼霆一本正经:“我,都是我,你只负责臭美就好了。” 她佯装生气,撒娇般把一根香蕉扔他怀里,刚走回他身边,就被人一把拉过去,他把香蕉扔一旁,对着她耳朵吹气,“这个不好吃,给你吃我的好不好。” 郁星禾脸腾一下就红了,咬牙,“脸呢?” 他指指自己,“这呢。” 她一巴掌推他脸上,“大早上就不正经,我得出门了。” 他喉咙滚了滚,“去哪?” “去思龄姐家,周末白天上课。” 他只好松开她,闷闷的问:“什么时候回来?” “中午吧,你要跟我去吗。” 贺幼霆摇头,“不去了,要看两个策划。” 小米的钢琴课中途停过一段时间,最近又恢复了,贺思龄的情绪好了很多,外人看来,她似乎已经走出了离婚的阴影。 课间休息,郁星禾从房间里走出来,看到贺思龄在翻看一摞资料,她走过去坐在她身边,“看的什么。” 贺思龄递过去一些给她,郁星禾翻了翻,都是些英文资料,很多专业名词郁星禾不认识,但能看懂大概,是旅游方面的资料。 她有点奇怪,“你看这个干什么?” 贺思龄挠了挠头,似乎很发愁,“我大学同学的工作室最近人手不够,想让我帮忙翻译一些资料,但我已经几年没做过了,怕弄不好。” “翻译?” “嗯,我学英语的。” 贺思龄英语专业八级,当年是她们班综合成绩最好一个,学校有意将她留校任教,也有外面特别好的公司找上她,但她那时谁都没选,毕业就结了婚,放弃了最喜欢的专业。 当时她的老师和认识她的领导都很惋惜,如果继续深造,她很可能会成为一个非常优秀的翻译官。 她的学校c大虽然不在首都,但也是重点院校,在国内很有名。 郁星禾把资料放在茶几上,看着她,“思龄姐,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出去工作?” 工作了,时间满一些,可能就没有时间想那些不开心的事。 贺思龄神情恍惚了两秒,很快恢复过来,手指在资料边沿捏了捏,“有想过,但我现在有点没信心。” 翻译这东西,别说停几年,就是几个月,语感也会生疏很多,她有些忐忑。 门铃响。 贺思龄放下资料走过去,透着猫眼看了眼,摁在门板上的手停顿一下,几秒后,还是开了门。 秦浩抱着纸箱进来,看到沙发那头的郁星禾,嘴角挑了挑,“在呢。” 郁星禾站起来,跟他打招呼。 秦浩把纸箱放在鞋架旁,眼神停在贺思龄脸上,“我妈单位发了两箱橙子,我看挺甜的,给你拿过来一箱。” 贺思龄手指搓着衣角,“我这有——” 他不再看她,“我走了,你忙吧。”说完,头也没回,顺手帮她把门关上。 贺思龄就在门口站着,好一会没动。 郁星禾走过去,手扶在她背上轻拍,“思龄姐。” 她情绪变得有些不好,把橙子搬去厨房,洗了两个拿出来切。 郁星禾想了下,还是问她,“秦浩……你怎么想的?” 切橙子的手停顿,几秒后又开始,她声音低低的,“没怎么想,不可能。” “为什么?” “他还年轻,还有很多选择。” “除了这个,你呢,你自己的想法呢?” 贺思龄目光悠长,“星禾。” “爱上一个人可能花的时间很短,大概一秒就够了,可忘记一个人,就像要把当初掏出来的心一点点塞回去,却发现那里已经空了太久,怎么放,都不是原来的样子了。” “我跟秦浩这么多年的感情,如果我为了疗伤,贸然答应他,才是对他最大的不尊重。” “他是好男人,他值得更好的女孩子。” 郁星禾靠近了她坐,搂着她的肩膀,“姐。” 还未说什么,就发现小米贴在墙角站着,大眼睛转来转去,盯着贺思龄看。 她跑过来,扑到贺思龄怀里,仰着头看她,“妈妈,你怎么了?” 汤怀礼以前就总是不在家,小米已经习惯,没有发现异样,贺思龄也还没告诉她实情。 贺思龄露出个笑脸,“你玩够没有,要上课了哦。” 小米歪着脑袋:“妈妈,我想去坐大船。” 商场游乐场里有一个小型海盗船,小米不怕高,每次都要上去坐一会。 贺思龄点点她脑门,“今天不行,妈妈下午有事,下星期好不好?” 看小米脸上露出失望的表情,郁星禾说,“我下午没事,我带她去吧。” 贺思龄犹豫:“你能行吗,她闹得很。” “没事,我跟贺幼霆一起。” 小孩子的情绪都写在脸上,小米马上高兴起来,在屋子里扑扑腾腾跑了两圈,她那只大狗王子,也跟在她屁股后头跑。 既然要出去玩,贺幼霆索性去贺宅把峰峰也接上,四个人直奔商场游乐园。 郁星禾牵着小米,贺幼霆牵着峰峰,乍一看跟一家四口似的,小米很兴奋,一直在跟峰峰讲话,峰峰虽然还不开口说话,但一直看着她咯咯笑。 游乐园在五楼,电梯里很多人,郁星禾将小米和峰峰拢进电梯角落,两只胳膊护着他们。 贺幼霆站在她身后,手臂一撑,将他们三个跟后面一堆人隔绝开。 她的后背紧紧贴着他前胸,他不怀好意,坏笑着越靠越近,唇慢慢蹭着她耳垂。 郁星禾偏过头,他又追上来。 她咬牙,抬手就把小米和峰峰的帽子扯上去,这样他们抬起头也看不到她。 贺幼霆低笑,在她耳边说,“干嘛,怕我亲你啊。” 郁星禾瞪了他一眼,“别胡说,她听得懂的。” 贺幼霆:“她听不懂。” 小米适时扬起小脑袋,帽檐遮住她上半边脸,只露出一张小嘴巴,“我听得懂。” 37、第037章 ... 小米说完, 峰峰也仰起头,同样只露出下半边脸。 小米脑袋蹭了蹭,露出眼睛, 眼神刚跟贺幼霆对上, 他就凶巴巴地说:“汤梓馨, 眼睛闭上,转过去。” 他一叫大名,小米立刻怂了,赶紧转了过去,顺道把峰峰也拽回去, 眼睛睁一只闭一只, 透过电梯墙壁模糊的影子分辨舅舅和星禾老师。 郁星禾又瞪他, “你吓到她了。” “她才不怕。” 下了电梯, 小米就撒了欢一样,玩完海盗船又去玩小火车,峰峰是没什么主意的,反正跟着小米就对了, 她玩什么, 他就玩什么。 折腾到最后,最累的是郁星禾跟贺幼霆。 怪不得贺思龄说她一个人弄不了小米, 真的很累人。 后来, 两个孩子坐在一起吃冰激凌,贺幼霆怕他们吃多了肚子疼,每个里面都挖出去好大一块, 小米直翻白眼,“舅舅太馋了。” 郁星禾看着眼馋,嘴巴凑到勺子边,“我也要。” 贺幼霆捏着勺子在她唇边晃了两圈,路线一拐直接塞自己嘴里,一口吃光。 郁星禾皱眉,“烦人。” “你体寒,不能吃凉的。” “……你还知道体寒。” “手脚冰凉不就是体寒么,少吃凉的,多喝热水,容易受孕。” “……” 郁星禾不太想跟他讲话,扭头去看小米,忽然发现她眼睛直直盯着一个方向看,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前方不远处站着几名军人,军装笔挺,精神帅气,他们好像在等人。 郁星禾捏捏小米的耳垂,歪着头看她,“兵哥哥好看吗?” 小米认真点头:“好看。”说完又补了一句,“帅气。” 这两个字被她说的奶声奶气,萌爆了。 贺幼霆长胳膊往靠背一搭,似有不服,“有舅舅帅吗?” 小米憋憋嘴,想说不敢说。 郁星禾搂过她,“我们就不告诉他。” 峰峰挤在贺幼霆和小米中间,看了那几个人好久。 地震的时候,他见过很多军人,大概对军人有股特殊的亲切感,郁星禾也问他,“峰峰呢,喜欢军人哥哥吗?” 他点头。 郁星禾笑,“峰峰长大了要做军人吗?” 这次,峰峰很正式地扭头看向她,重重点了几下头。 隔着两个孩子,郁星禾跟贺幼霆对视了一眼。大概在很多遭受过天灾人祸的人心中,军人就是这样可靠给人安全感吧。 甚至想变成他们,将这些能量传递下去。 气温一天天变暖,进入四月后,春天的气息越来越浓,路两旁的绿植都冒了新芽。 郁父虽然还没有过来,可贺幼霆似乎已经在心里认定这桩婚事了。 他嫌自己那套房子不够大,想重新买一套当婚房,整天拉着郁星禾看房子。 那些房子都是沙瑞从最好的楼盘里挑出的最合理的户型,有独栋跃层小洋房,也有高级公寓电梯入户,每一套的设计理念都能讲出一篇论文来,郁星禾每次都听的头疼,但他似乎兴致很高,听得很认真,不愿意随随便便定下来,一定要挑一个最好的。 现在他们参观的这套样板房,是贺幼霆最喜欢的一套。 独栋花园洋房,挑空设计,站在一楼大客厅可以直接看到二楼的小客厅,阳面一整面墙的落地窗,直通屋顶,整个空间显得又大又亮,采光好到爆炸。 他已经开始畅想郁星禾穿着那件薄纱内衣妖娆地贴在玻璃墙面,身后是漫天星空,她雪白的手臂伸向他,对着他勾了勾手指的模样了。 人生还有什么可求的! 郁星禾也特别喜欢那面玻璃墙,但她想的完全跟贺幼霆不一样。 在她的畅想中,那里一定要摆一个懒人椅,一张小圆桌,木头的,一盆小花,一杯清茶,一本书,一段音乐,午后的阳光打在身上,别提多惬意。 当她把这个想法告诉贺幼霆时,他一本正经的点头,“是挺好的,再加张床就更好了。” “……” 想法达成一致,贺幼霆问了价钱,那售楼小姐说了每平米价格,贵到离谱。 贺幼霆头都没抬,从钱夹里抽出一张黑卡,“不用那么麻烦,整套多少钱?是精装吧,一次性付款多久能入住?” 售楼小姐:“……” 郁星禾:“……” 郁星禾扯了扯他袖口,“你急什么,再看看啊,万一有比这个好的呢。” “买了再看呗,有喜欢的再买。” “……” 男人对自己喜欢东西的态度真是简单粗暴,一栋这么大的房子,贵到令人咂舌,他两分钟不到就敲定了,下一分钟,直接就去刷卡了。 房子定下后两人都松了口气,好像终于完成一件大事,不用每天惦记,贺幼霆签了合同,两个人又选了位置,还有很多繁琐的流程。 房子的名字写了郁星禾,他都没有问她,直接签了名,她刚要说话,就被贺幼霆堵回去,“咱们两个之间,不说这个。” 一旁的售楼小姐羡慕的不行,一直在说郁星禾有福气,找了个这么好的老公。 贺幼霆淡淡笑了下,签字笔递还给她们,“是我有福气。” 从售楼处出来,贺幼霆牵着她手,唇角忍不住的笑意,郁星禾拽了拽他手指,“你笑什么。” 他轻咳了一下,“房子都买了,你可跑不掉了。” 郁星禾玩心起来,挣开他的手,快走两步回头看他,“谁说跑不掉,我现在就跑给你看。” 说完,她真的一溜烟跑了老远,贺幼霆边笑边追,还要担心她撞到别人,“看路!” 他步子大,几步就追上她,将人拦腰抱起来转了好几圈。 正闹着,贺幼霆的电话响起来,她闹得很喘,此刻趴在他怀里,抓着他手臂摇,“快接快接。” 贺幼霆一手揽着她腰,一手接起来:“喂?” 电话那头不知说了什么,贺幼霆使劲儿搂了下郁星禾,让她安静点,她奇怪,仰起头看他。 贺幼霆眉头微微皱起来,“庄姨你先别急,慢慢说,你们现在在哪呢?” “那行,你们在那别动,我马上安排,等我电话。” 他挂掉电话,马上拨了另一个号码,响两声就被接起来,“沙瑞,你联系一下中心医院郑主任,我有一个朋友需要住院,现在没有床位,帮我安排一个单人病房。” 挂了电话,郁星禾问:“是曹叔家那个庄姨吗?” “是,曹叔在医院,我得过去一趟。” 她马上说:“我也去。” 两人一路开车,到医院的时候曹驿已经顺利住进病房,沙瑞动作很快,郑主任说正好手里有一间刚刚空出来的病房,再晚一点,就没有了。 一进屋,就听见庄姨不停数落曹驿,曹驿看到贺幼霆,立马像捡了根救命稻草一样,“来啦?你看,来就来,还带什么东西。” 贺幼霆白他一眼,将手里的袋子放一旁,那是刚从售楼处带回来的资料。 “你现在这个样子,还能吃什么?消停喝粥得了。” 郁星禾跟两人打招呼,曹驿笑呵呵地说:“快过去坐下。” 庄姨一边给他擦脸一边说,“霆子,你说有没有这样的人,啊?这么大岁数了,做个豆角也做不熟,我一回家,那吐的,跟要死了似的,给我吓得,赶紧带他来洗胃。” 曹驿把她手扒拉到一边,一脸嫌弃,“烦我啊,烦我别让我住院啊,洗个胃而已,完事儿回家得了,还非要住院,把霆子也折腾来。” 庄姨瞪他:“万一没洗干净呢?不得观察两天。” 曹驿摆手:“一天净瞎操心。” “这会儿嫌我瞎操心了,早你怎么不说呢?当年要不是我,你现在还浑浑噩噩,昏昏沉沉呢,是我给你带来阳光好不?” 庄姨说完看向贺幼霆,“这老头没跟你说过吧,当年我刚认识他那会儿,哪有人样啊整天喝酒,一屋子颜料被他弄得到处都是,还不是我给他收拾……” 曹驿不耐烦了,“打住,陈年旧事提他干嘛,倒水倒水,我渴了。” 他看向郁星禾,马上换了笑脸儿,“让丫头看笑话了,你庄姨就这样。” 窗台那边庄姨回头:“我什么样??” “没事,好着呢,没——事。” 贺幼霆早已习惯这俩人吵吵闹闹,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到是郁星禾觉得好玩,两个人明明在吵架,可句句听着都是关心,都是得意。 曹驿这个精神头,想来是没事了,贺幼霆两人坐了一会就走了。 他去收费处帮他们交了两万押金,郁星禾在一边等他的时候,看到最边上的收费区那里有个人很眼熟。 贺幼霆过来牵她,“看什么呢?” 那人交完费急匆匆上了电梯,郁星禾收回目光,“我们幼儿园一家长,周五那天她儿子病了,中午就接走了,看来还没有好。” 贺幼霆:“想去看看?” 郁星禾摇头,“不了,走吧。” 贺幼霆牵着她往出走。 一路上,郁星禾看了他好几眼,但没说话,贺幼霆搂住她肩膀,把她夹在自己怀里,“看什么?” 她眨眨眼,“没什么,就是挺奇怪的,你跟曹叔年龄差了那么多,怎么会关系这么好,像哥们一样。” 两个人坐上车,贺幼霆帮她系好安全带,“我们认识很多年了。” 他启车,将车驶上主路,“小学六年级那年吧,有一天,我挺难过的,一个人在校门口的石阶上坐了好久,他走过来坐在我身旁,自言自语说了不少话,我都没怎么记住,哦,有一句印象深刻。” “他说,真羡慕你,难过,就能痛快的哭。” 郁星禾:“他也有不开心的事吗?” “不知道,我那时哪顾得上他,左耳进右耳出了。” “那你呢,为什么难过?” 贺幼霆偏头看了她一眼,“你就是那天走的,不声不响,没有良心。” 郁星禾看了他一会,心里一阵阵的暖意涌上来,红灯,车停下,郁星禾忽然凑过去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原来你还为我哭过啊。” 贺幼霆脸上的笑意渐渐弥漫开来,咳了一声,“是啊,你要怎么补偿我?” 就知道他不会放过任何贫嘴的机会,郁星禾不接茬。 绿灯亮,贺幼霆方向盘一转,驶向另一条路,郁星禾“哎”了一声,“我们去哪?这不是回家的路。” 男人目不斜视:“今晚去我那住。” “为什么?” “带你看好东西。” “什么东西?” “我跟你讲过的,比那件‘衣服’更有趣的东西。” 38、第038章 ... 自从在一起, 贺幼霆就总是赖在郁星禾家,他们很少过来这边住。 只是有几次他有需要处理的文件在家中电脑里,不得不回来, 郁星禾让他自己回, 他不干, 偏要拉着她一起在这边住。 就算不做,也要抱着她睡的。 进屋后,她穿上他特意给她备好的粉色棉拖鞋,环视一圈。 冷冷清清,窗帘还是拉着的, 有一阵子没有住过人了。 “你也不定期回来打扫一下, ”她抹了下玄关柜子, “都落灰了。” 其实以前有保洁会定期过来打扫, 但贺幼霆不太喜欢别人动他的东西,就没有再叫过保洁了,单身汉也没什么强迫症,有空的时候就自己大概打扫一下, 不回来住, 就顾不得了。 贺幼霆从冰箱里拿了瓶矿泉水,一口喝下半瓶, 水珠从他唇间滑下, 润在喉结处。 郁星禾看的有点挪不开眼。 亲密的时候,她最喜欢亲他喉结,觉得那里最性感, 最迷人。 有一次,她大着胆子将那里整个含进去,贺幼霆当时就硬了,根本无法控制。 她走过去,靠在他怀里,手指摸着他脖颈那一点凸起,“我也想喝水。” 他把水瓶拿开,不给她,“很凉,我给你烧一点热水。” “就一点。” “不行。”他很严格,“我都戒烟了,你也要跟我一起行动,我们要生一个最最健康的小宝宝。” 郁星禾抬头看他,“你真的戒烟了?” 说起来,最近好像确实没有看到他再抽烟了,兜里偶尔会有两块水果糖,犯烟瘾的时候吃一块。 贺幼霆其实烟瘾很大,但自从去年十月跟她见面后,相比以前已经少了很多,后来在一起,时常亲她,每次见面前都会吃一块口香糖,怕她不喜欢烟味,现在索性戒掉。 说起来,也算是循序渐进了,所以感觉还好,不太难受。 他挑挑眉毛,那张脸帅的想让人犯罪,“我自控力很强。” 郁星禾不再说什么,松开他,走到客厅那边看了一圈,去卫生间拿了块抹布,浸上水,洗了两把,开始打扫卫生。 刚忙了没两分钟,贺幼霆就凑上来,从后头扣住她的腰,唇在她耳边说,“别擦了,我们干点别的。” 她被他弄的耳朵痒痒的,缩了缩脖子笑出来,“别闹。” 他说:“你等我啊,我去拿点东西。” “拿什么?” 他神神秘秘,“一会你就知道了。” 他走去房间,半天没出来,郁星禾把茶几上的一罐空易拉罐扔到厨房的垃圾桶里,刚走出来就看到贺幼霆站在房间门口,双手背在后面,不怀好意地冲她笑。 她走过去,“你干嘛呢,不是说要给我看什么东西?” 她自己送上门,羊入虎口,贺幼霆直接就搂过来,抓着她两只手扣在她身后,郁星禾觉得自己的手腕被什么东西缠住,回头一看,那么长一卷红丝绸掉到地上,滚了老远,而红丝绸的另一段,正缠在她手腕上。 她睁大了眼睛,“你干嘛呀。” 他气息已经重了,舌尖舔了下她耳垂,哑声说:“绑你啊。” 郁星禾瞬间明白他的意思,脸通红,忙挣开他,“别闹。” 他手上动作停下,脾气很好的样子,“不喜欢被绑?那你来绑我。” “不是,”她手腕从红绸中挣脱出来,伏在他胸口,“我今天不行。” 贺幼霆愣了愣:“那个来了?” “嗯。” “昨天还没有。” “早上来的。” “……” 他挺了一会,艰难地说,“那怎么办,我来感觉了。” 郁星禾无语:“这不是还没开始么,你怎么这么容易就来感觉啊。” “我一见到你就不行了。” 她噎他,“你不是说你自控力强么。” “别的都行,就这方面不行。” “……” 贺幼霆已经很难受了,郁星禾甚至能感觉到他有意无意顶着自己,她咬着唇不敢再说话。 贺幼霆扣住她肩膀,把人搂进怀里,开始装可怜,“星禾,你帮我啊。” 又来了。 以前他想的时候,怕她不愿意,都是这样软声软气,可怜巴巴,让她没办法对他说不。 但只要一开始,他凶猛的劲头就出来了,没完没了,没完没了。 郁星禾经常累的手腕都酸了还不行。 每当她想放手时他都哄她:“乖,快了。” 骗子。 这次郁星禾不上当,她直接把他推进房间,顺手把地上的红丝绸卷吧卷吧一起扔进去,然后把门使劲儿一关,“你自己慢慢解决,我先看会儿电视。” 隔着门都能猜到他抓狂又气愤的模样。 过了会,贺幼霆从房间出来,看都没看沙发上的郁星禾,去了一趟洗手间,出来后就一头扎进书房,一句话都没说。 郁星禾坐在沙发上,看了书房那边一眼。 悄悄走过去,站在书房门口,耳朵趴在门板上听了听,有噼里啪啦打字的声音,应该是在工作。 她忍着笑,慢慢将门推开一条小缝儿,屋里没开大灯,只有桌案上的一盏台灯,光线调的很暗,他在看电脑上一份文件。 郁星禾走过去,从后头搂住他脖子,“生气啦?” 他绷着脸不说话。 郁星禾歪头吧唧亲了他一口,“真生气了?” 没声音。 她伸手把台灯拧亮一些,“太暗了,眼睛疼。” 贺幼霆手指按着鼠标点点点。 郁星禾看了他一会,忽然松开他,直起身子,叹了口气,“我就说不来你这住的,一生气,就要把我赶出去,我回家去了。” 说完她转身就走,刚迈两步手腕就被人扯住,“大晚上的哪去?” “回家。” “回家干什么?” “你赶我走,我不就得回家。” 他气的咬牙,“我什么时候赶你走了?” “你不理我,不就是让我走的意思吗?” 贺幼霆站起来,使劲儿捏了把她脸蛋,牙痒痒的,“你讲不讲理,嗯?你就算准了我拿你没办法是不是。” 她趴在他怀里笑,贺幼霆低着头,寻到姑娘的唇使劲儿亲了一会,报复一样咬着她的唇瓣,好一会才放开她。 郁星禾搂着他脖子仰起头,“你要工作么。” 贺幼霆手往下,拍拍她小屁股,“嗯,本来打算明天看的。”他视线在她脸上晃一圈儿,“你肚子疼么。” “不疼。” “疼就说,我买了暖宝宝,可以热了敷在肚子上。” 她笑的很甜,亮着眼睛问,“什么时候准备的?” “你上次说疼的时候。” 他要忙,郁星禾也睡不着,索性在书房里陪他。 她搬了个椅子坐在桌子另一侧,随便从书架上找了本书看。 贺幼霆工作的时候很认真,甚至有些严肃,眉头经常蹙着,偶尔打字,应该是在做批注,有不清晰的地方会给沙瑞打电话询问。 郁星禾先还能看书,偶尔瞥一眼他那边,到了后来,索性只看他。 她见过他太多面。 生活中温柔体贴,感情上霸道专一,对爷爷敬重有礼,对小人狠毒凌厉,对属下惜才护短,地震时,毫不犹豫奔赴前线,在老家,又是个没架子的普通年轻人。 在床上—— 她趴在桌沿,下巴垫在手背上盯着他看。 在床上,他真的阴晴不定,有时很怕他,但他又很会,让人舒服,沉迷其中不可自拔。 谁说的来着,贺氏的小贺总是个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的人。 在郁星禾看来,夜晚的他,才更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直叫她“翻来覆去”,“夜不能寐”。 这一晚,他们依旧相拥睡去。 一夜好梦。 第二天,郁星禾照常上班,这里离星启幼儿园近很多,两个人睡到七点多才起,她帮贺幼霆准备好了早餐,是昨晚就买好的面包和牛奶,牛奶热了一下,又煮了两个鸡蛋。 他送她到幼儿园门口。 已经是春天,幼儿园户外活动多了许多,小朋友们课间活动,热热闹闹玩游戏。 小米却很反常,安静坐在教室里,不像往日那样闹腾。 峰峰也没出去,陪着她坐着,一声不吭。 郁星禾在外面找了一圈也没见到他们两个,回到教室才看到他们,她走过去,蹲下跟小米平视,伸手摸摸她的头,“怎么啦小米?” 小米大眼睛水润润的,可怜兮兮地眨了两下,小声说,“星禾老师,我爸爸好像不要我了。” 郁星禾心里咯噔一声,却还是稳着声音问她:“为什么这么说?” 小米:“那天爸爸回家,把他的东西都拿走了,还说让我以后都听妈妈的话。” “后来他走了,妈妈哭得很伤心。” “妈妈说,爸爸以后不跟我们一起住了。” 郁星禾心里有点难受,伸手搂住她,轻拍她的背,“小米最乖了,爸爸怎么会不要你呢?妈妈不是说了么,爸爸只是不跟你们一起住了,但他还是你的爸爸啊,他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小米吸吸鼻子:“我讨厌爸爸。” “他把妈妈气哭了。” 郁星禾给她抹了抹眼泪,搂着她,没再说话。 走廊里忽然很吵,不知道发生什么事,郁星禾松开小米,拍拍峰峰的肩膀:“峰峰,你是小男子汉,要照顾妹妹,知道吗?” 峰峰使劲儿点了点头。 她站起来,刚走到门口,就见秦月走过来,她问:“怎么了?谁在吵。” 秦月回头看了一眼,“小宇妈,”她小声说,“听说昨晚给孩子洗澡,看到小宇身上好几处伤痕,后背,大腿都有,怀疑咱们园里有人虐待小宇。” 郁星禾十分震惊:“怎么可能?问小宇了吗?” “问了,小宇就是哭,什么都不肯说。” 这事不小,两人关了教室门走过去,争吵声音越来越大。 小宇妈已经十分激动:“你们有没有良心,啊?你们自己家没有孩子吗?之前出了事,我是信任你们才把孩子继续送过来,好好的孩子在你们这受了伤,让我冷静,我怎么冷静?!” 园长赶紧安抚小宇妈,“我们幼儿园绝对不会干这种事,我们都是有监控的,我们可以调监控给您看。” “那还不赶紧!” 小宇妈还带了几个姐妹给她撑腰,一帮女人气势汹汹,学校这边老师也不少,一群人浩浩荡荡往办公室走。 监控很快被调出来。 从三天前开始检查,小宇上课,吃饭,走廊,活动室,一切都很正常。 直到看到琴房外的那个视角。 一个人带着小宇进了琴房,十分钟后出来,小宇捂着肚子,缩手缩脚。 那人跟出来。 是郁星禾。 39、第039章 ... 一屋子人瞬间不说话了, 全都看向郁星禾。 人太多,郁星禾本来在后面,有人让了位置, 她才看到监控画面, 那确实是她。 她想起那个中午。 那天她照顾小朋友们午睡, 一个小床空着,平时睡在这里的小宇不知去哪了。 郁星禾去外面找了一下,大厅,院子里都没有,最后在七彩滑梯的背面找到他, 他蹲在地上, 低着头, 拿了根小树枝在地上划来划去。 她走过去蹲下, “小宇怎么不去睡午觉?” 小宇蔫蔫的,脸色很不好,没有抬头。 她觉得小宇的脸没什么血色,摸了摸他的额头, “小宇, 是不是不舒服?” 小宇没有说话。 郁星禾把他扶起来,“老师房间有体温计, 我们量一下.体温吧, 好像有点热。” 她把他带到琴房,拿出药箱,给他量了体温, 37.6度,不算高烧,但也不低了,幼儿园没有配备医生,她也不敢随便给孩子吃药。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通知家长的,郁星禾将小宇带回午睡的房间,电话通知家长,没有多久,小宇妈妈就把孩子接走了。 小宇妈妈看了眼监控,又看看郁星禾,眼睛慢慢睁大,指着她:“我记起来了,就是你,那天就是你给我打电话,说我儿子发烧了是吧?” 她情绪渐渐激动:“是你打我儿子?” 郁星禾皱着眉,“我没有,我只是带他去琴房量体温。” “量体温为什么不去教室?琴房的监控呢,我要看琴房的监控。” 有人说,琴房里没有监控。 郁星禾走到最前面,略微弯了下腰,看向一言不发的小宇,轻声说,“小宇,告诉老师,是谁打了你?” 小宇眼泪汪汪,郁星禾看着他,“你告诉妈妈,星禾老师打你了吗?” 小宇的情绪明显不对,受了惊吓一般,缩在妈妈身边,抱着她的腿,手一直在发抖。 小宇妈一下就炸了,厉声说:“还说不是你?孩子都吓成什么样了,你打了我儿子,转头又去装好人给我打电话,年纪轻轻这样歹毒,配当老师吗?这么小的孩子也下得去手,你以后不生孩子吗?不怕遭报应吗!” 这话一出,场面彻底控制不住,身后那几个闺蜜立马跟着起哄,吵吵嚷嚷要往前冲,对面几个老师护着郁星禾,推搡间,秦月脾气上来了,胳膊一抡把那几个女人甩开:“行了!” “这里是幼儿园,你们能不能注意点影响?好好说话不行吗?你们有什么证据证明是她打的,亲眼看到了吗?” 对面一女人说,“那也不能证明不是她,整个幼儿园都查过,只有琴房没有监控,孩子从琴房出来整个人都打蔫儿了,刚才吓得直哭,不是她还能有谁?” 秦月护着郁星禾,“有一说一,有证据就上,没证据别在这捣乱,这是学校,不是你们撒泼的地方。” 小宇妈冷笑:“学校?你们这样的学校毫无师德,纵容老师虐待儿童,早就应该倒闭。我要报警,警察来了看你们还敢狡辩,”她指着郁星禾,“警察来之前你一步也不能踏出这个门。” “报警吧,”郁星禾开口,“我不走。” 她无辜被冤,已经够糟心,被人这样指着鼻子骂,也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她自认问心无愧,知道如果再这样吵下去,她们只会没完没了。 再说孩子身上确实有伤,不管是谁做的,都要把那人揪出来,不能就这样算了。 警方很快就到。 他们查了监控,又仔细询问郁星禾当天发生的事,郁星禾实话实说。一番调查后,警方表示证据不足,不能只听孩子妈一面之词就下定论,但他们表示会正式立案调查。 虐儿不是小事。 小宇妈十分不满,先入为主的印象已经占据了她的思想,死活认定就是郁星禾打了她儿子,并且对警方的处理方式表示怀疑。 警方也没惯着她,该怎么办怎么办,而且明令警告她要冷静处事,不许闹事。 这一天下来,郁星禾精疲力尽,晚上的钢琴课也请了假没有去,一到家就躺在沙发上。 贺幼霆还没有回来。 她脑子很乱,仔细想了一遍白天的事,觉得情况对她有些不利,其实琴房本来是有监控的,可去年她刚来没多久,监控就坏掉了,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修。 她烦躁地翻了个身,这事大概只能寄希望于警察了。 茶几上的手机响,是贺幼霆打来的,“到家了?” “嗯。”听到他的声音,她一整天都无处发泄的委屈似乎有了一个宣泄口,她抿着唇,“贺幼霆,我——” “星禾,我今天晚一点回去,有个饭局必须去。” 她顿了两秒,咽下已到嘴边的话,应着他:“是之前提过的那个吗?” “对,大概会很晚,你先睡,不要等我。” 那边有人叫他,贺幼霆应了声,对着电话小声说,“我先挂了,你早点休息。” 郁星禾闷闷地挂了电话。 他说的那个饭局她知道,几天前就听他提起过,要谈一个融资项目,是乐思优品今年最大的一个项目,如果成功,年底的年终总结和财报将会十分漂亮。 郁星禾窝在沙发上躺了一会,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有开门的声音,她迷迷糊糊,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睛就被人抱起来,她顺势搂住那人脖子,靠在他怀里。 贺幼霆身上有股酒味,不知道喝了多少,他抱着她上楼,“怎么睡那了?” 郁星禾说:“懒得动。” 他把她放在床上,睡衣拿过来,两手摁在她两侧,低了头看她:“换衣服好好睡,我下去洗澡。” 他揉了揉她的脑袋,不等她说话就转身下楼,边走边脱衣服,大概是真的很讨厌身上的烟味和酒味。 他虽然是一贯的柔声讲话,但郁星禾看得出来他脸色不怎么好,不知道是不是谈的不顺利。 二十分钟后,贺幼霆一身清爽走出来,头发吹干,在楼下打了个电话。 具体内容郁星禾听不太懂,但听得出来是给贺季常打的,在询问一些意见。 能让贺季常出马,想来事情很棘手。 没一会,他挂了电话上楼,郁星禾躺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眼睛看着他。 他神色轻松,走过来先拉开被子亲了她的唇一下,然后关灯,爬进被窝。 他习惯性地将手伸到她脖颈下,将人搂进自己怀里,另只手搭在她腰间,深深舒了口气,“睡吧,很累了。” 郁星禾耳朵贴在他胸口,想要说的话都被压下,通通换成了对他的担心。 这一夜,郁星禾在焦虑和担心中度过。 郁星禾本以为这事只要安静等待警方的调查结果就好。 谁知又出了意外。 昨天小宇妈带儿子回家后,小宇又开始发烧,在医院折腾了一整夜,小宇妈心疼儿子,再一看身上那伤痕,就愈发对郁星禾咬牙切齿起来。 她等不急警方调查,第二天一大早就带着那帮姐妹团再次来到星启幼儿园。 看到郁星禾还在正常上班,她的怒气一下就上来了,也不管幼儿园里还有那么多刚送孩子过来还没来得及走的家长,站在琴房门口就骂了起来。 很难听。 她不光骂郁星禾,还骂园长:“这样的老师你们不让她停职,还让她逍遥在这里上课,我儿子在医院发烧的快要死了!哪有这样的道理!”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郁星禾已经被很多人围住,秦月挤不上去,心里着急,忽然想到什么,拔腿就往办公室跑。 这边,很多家长围过来,纷纷打听发生了什么事。 这几个女人七嘴八舌,添油加醋说了一番,顿时引起了家长们的恐慌,纷纷询问自家孩子有没有受过欺负挨过打。 这种只有网上才能看到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在自家孩子所在的幼儿园里呢? 其他老师呢,有没有同样的行为? 这样一闹,整个幼儿园通通乱了起来,无法正常授课。 园长头都大了,幼儿园去年年末刚刚经历了一场事故,现在还没恢复元气,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偏偏这些家长什么都听不进去,一定要他们给个说法。 郁星禾被一群家长团团围住,步步紧逼,已经退到墙角,怎样解释都不行,说什么都没用,她脸色已经很不好,急火攻心,耳朵都红了。 已经有人去拽她的衣服,就在这时,门口一声刚劲有力的男人声音:“放开她!” 众人下意识安静下来,回头看过去。 贺幼霆皱着眉,满面怒气,几个大步跨过来,三两下就把围着她的一堆人推开,挡在她面前,眼神骇人,“干什么呢你们!” 家长们被他的身上的压倒性气势镇了一会,很快反应过来:“你谁啊?” 他目光甩过去,“我是她男朋友。” “男朋友怎么样,有男朋友就能虐待别人家的孩子?” “没你事,让开!” “有胆做没胆承认?” 家长们很快意识到自己才是人多的一方,胆子渐渐大起来,又开始了无休止的步步紧逼,隔着贺幼霆就要把郁星禾拽出来。 贺幼霆直接捏住那女人手腕,目光锐利,“第一,我女朋友不会做那种事,你们有了证据再说话。第二,”他环视众人,“今天有我在,谁也别想动她一根头发。” 这语气等于没把屋里的人放在眼里,火气大的家长早已按耐不住,情绪一下被激起,大骂一声,抄起身边的椅子就砸了过去。 郁星禾躲闪不及,吓得闭紧双眼。 一声巨响,木头椅子被砸烂。 屋里没了声音。 她紧紧抓着他的衣服,几秒后,慢慢睁开眼。 贺幼霆的脸就在她眼前,他紧蹙眉头,咬牙忍耐。 不知什么时候,贺幼霆已经迅速翻身,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将她全部护在自己身下。 用后背,接下了那把椅子。 40、第040章 ... 事发到现在, 不管现场情况多激烈,再难熬,再委屈, 郁星禾都没流过一滴眼泪。 可当那个男人不顾一切挡在她身前的时候, 她再也控制不住, 泪流满面。 她双手捧着他的脸,哭着叫他的名字。 贺幼霆疼的冷汗都冒出来,还安慰地摸摸她的头发,“没事。” 他转过身。 一瞬间,所有家长都不自觉后退一步。 他表情凶猛可怕, 眼神尖利的像一把刀, 冷冷的目光扫向那个砸椅子的人。 他弯腰, 随手抄起一条凳子腿, 指向那群人,从左至右扫过去,“谁他妈还要上,来啊!” 没人敢说话, 琴房里安静的可怕。 他看了他们一眼, 几秒后,手臂一挥, 将那根木头甩到他们脚下。 “你们心疼孩子, 这无可厚非,我答应你们,会查清这件事的真相, ”他语气坚定而狠烈,“但你们以后谁再敢来找我女朋友麻烦,我跟谁玩儿命。” 小宇妈大着胆子问了句:“你谁啊?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贺幼霆从兜里摸出张名片甩她身上,“我是乐思优品贺幼霆,你随时找我。” 小宇妈拿着名片看了一眼,将信将疑,但她身后一个闺蜜已经认出贺幼霆,知道这人不是普通人,不好惹,赶紧扯了扯她胳膊,示意她别再说了。 小宇妈虽不甘心,但贺幼霆在这,她知道自己占不到什么便宜,只得暂时作罢。 众人哄哄闹闹,渐渐散去,屋里只剩几名老师。 不管怎样,目前在园的孩子们不能不管,她们帮郁星禾把乱七八糟的琴房整理了一下,很快就各自忙碌去了。 安静下来,贺幼霆才觉得有点支撑不住,抱着郁星禾慢慢滑坐在地上,郁星禾紧紧搂着他脖子,快要被委屈和心疼折磨死。 她焦急的去摸他后背,“你怎么样,伤得重不重?给我看看。” 贺幼霆捉住她手,摇了摇头,把人搂进怀里,手掌护着她的头。 郁星禾还在流泪,委屈的在他怀里仰起头,“我没有,贺幼霆,我没有。” “我知道。”他的唇贴了贴她额头,“我知道你没有。” 她把脸靠在他心口。 贺幼霆抱着她,“昨天怎么不跟我说?” “我以为没事的,已经报了警,警察会查清楚的,”她仰起头,“你怎么来了?” “秦月那有姐的电话,她让姐通知我的。” 他松开她,低头抹了抹她的眼泪,“男朋友这时候不用,什么时候用?以后有了麻烦,要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么。” 她将额头抵在他胸口,没有说话。 秦月敲了敲门,“星禾,这里我来收拾吧,你今天回家休息好了,我怕那些人再来找你麻烦。” 贺幼霆扶着郁星禾起来,看向秦月,“今天谢谢你,以后有需要帮忙地方,尽管找我。” 秦月挠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不用谢啊,我跟星禾是好朋友。” “她今天估计也吓着了,你带她走吧,这里有我呢。” 贺幼霆再次表示感谢。 秦月走后,郁星禾坚持要看他后背的伤,被贺幼霆挡住,他捏了捏她的脸,“外面那么多人,又没窗帘,你不怕别人把我看光啊。” 他故意这样逗她,想让她放松一些,可郁星禾一点都笑不出来,“那去医院。” 他这次顺着她了,“好。” 到医院一检查,郁星禾才发现他后背的伤真的很严重,几道砸痕清晰可见,又红又肿,有的地方已经渗出血丝,幸好隔了几层衣服,多少能阻隔一点力道。 医生给他上药包扎的时候,郁星禾一直站在一旁盯着看,绑绷带的时候稍微手重一点,贺幼霆忍不住“嘶”了一声,郁星禾立刻央求,“轻一点,拜托了。” 等一切都收拾完,她帮他穿上衣服,站在他面前认真给他扣扣子,贺幼霆垂头看她,嘴角挑了笑,叹了口气,“哎——” 她抬头,“哎什么?” “本来想让你绑我,现在好了,被别人给绑了。” 她想起那条骚气的红绸子,咬着唇瞪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贺幼霆搂着她的腰,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他认真的说:“不要担心。” “有我呢。” 从医院出来,贺幼霆把人送回家,说公司有事,要马上回去一趟。 但他出了小区大门,车却开往另一个方向。 刚刚从幼儿园临走时,他在秦月那里拿到了小宇家的地址。 小宇家离幼儿园很近,开车也只有几分钟的路程,是一个老旧小区,车开不进去,贺幼霆把车停在很远的地方,步行十分钟才到。 他站在那栋楼下往上看,一共七层,小宇家在六层。 这一片都换成了白色的塑钢窗,只有他们家还是老式的普通铁窗,想来家里条件也不会太好。 星启幼儿园收费不低,小宇妈为了让儿子能有个好的学习环境,也算是尽力了。 拐角处走过来一个白发老奶奶,手里拎着两兜菜,贺幼霆礼貌地叫住她:“阿姨您好,我想问下,您认识六楼中门那家吗?” 老太太想了下:“六楼?那个酒鬼家?” “酒鬼?” “是啊,他们家男人嘛,每天都喝得醉醺醺回家,你问这干嘛?” 贺幼霆:“我是他儿子幼儿园的老师,听说小朋友这两天病了,来看看。” 老太太点点头,要上楼,贺幼霆把两个兜子都接过来拎着,“我帮您拿,正好我也上去。” 两人边上楼,贺幼霆边像聊家常一样说:“他们家就一个孩子吗?” 老太太说:“是,就一个儿子,上幼儿园,孩子妈辛苦得紧,都是一个人忙里忙外照顾的,根本指不上他爸。” “他爸是做什么的?” “这我还真不知道,现在的邻居哪像以前啊,见面都少的,哎,我到了。”她把菜接过来,笑呵呵地说:“谢谢你啊小伙子。” 贺幼霆等老太太把门关上,往楼上看了一眼,没有继续,转身下楼。 接下来的几天,郁星禾没有去幼儿园,秦月打来电话,说园长让她在家休息,也省的再有人来园里找麻烦。 郁星禾心情不好,也不怎么出门,每天闷在家里。 要是放以前,贺幼霆一定会拖着她出门,带她散心。可这几天他有点反常,说外面雾霾严重,不出门也好,又说她老看手机,眼睛都坏了,把她手机上的社交软件都卸载了,从家里拿过来几本书给她看。 三天后,郁星禾就有点忍不住了,晚上的时候,贺幼霆在洗澡,她躺在沙发上给秦月打了个电话,问了问现在园里的情况,说想回去上班。 电话里,秦月支支吾吾,“你还是多休息几天吧。” 郁星禾听出不对,坐起来,“怎么了,园长不让我回去?” “不是……就是,现在咱们门口,每天都会有些媒体……” 郁星禾皱起眉:“媒体?” 在郁星禾强烈要求下,秦月说了实话。 挂掉电话,她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会,随即慌忙去翻手机,找了半天才想起微博已经被贺幼霆卸载了。 她重新下载了一个,点开的时候手都在抖。 那热搜居高不下,已经在排行榜上挂了两天。 #星启幼儿园虐童# #贺幼霆郁某# 不知是谁,将这次的事件挂上了网,一经网络传播,遭到大量转发,疯狂扩散。 幼儿园老师是如此神圣的职业,肩负重大责任,每家一个小太阳,宝贝似的养了那么大,送到幼儿园,却遭到欺凌虐待,这谁受得了? 不明真相,或许也没有耐心了解真相的人们只凭网络上的一段话,便慷慨激昂,热血沸腾,手指挥舞在键盘上,用世界上最恶毒的语言攻击一个素未谋面的陌生人。 他们自以为是正义天使,实则句句话都将自身最隐秘的攻击性人格展现的淋漓尽致。 他们不在乎什么是事实,只在乎自以为维护了正义的那种满足感。 当网络风波消散,他们便恢复成岁月静好的天使模样,等着下次继续做审判官。 而曾经被他们攻击过的人,却连他们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不用负责,才会肆无忌惮。 这次,连贺幼霆都未能幸免。 “肤浅”,“看脸”的标签已经贴上,甚至有人说他们两个去震区只是作秀,装样子,假慈善。 贺幼霆从浴室出来的时候,看到郁星禾双手抱头,一头秀发乱蓬蓬散在手臂上,手里握着手机。 他觉得有点不对,走过去,“星禾?” 他走近,手指刚碰到郁星禾的肩膀,郁星禾就猛地抬起手,将手机狠狠砸到地上,手机屏幕瞬间粉碎。 郁星禾压抑了多日的情绪彻底崩溃,“他们凭什么那样说我!为什么啊,他们什么都不知道,凭什么啊……凭什么说我……” 她语无伦次,喊到最后,已经泣不成声。 贺幼霆一把上前箍住她的身体,郁星禾拼命挣扎,他死命把她抱进怀里,又心疼又揪心,“星禾,星禾,你冷静点。” 她气的全身都在发抖,那些恶毒的文字一遍遍在她脑子中回响,她从来都不知道,世界上还有那样的文字,可以轻而易举让人的防线崩溃。 她滑坐在地上,肩膀一抖一抖,贺幼霆不停的亲吻也并没有起作用,他把她的头摁在自己肩上,一下一下轻拍她的背,柔声哄着,“我们不要管别人怎么说,好不好?等真相大白那天他们就会知道,你是好姑娘,你没有做坏事。” 郁星禾抽泣着,嗓子都哑了,小声说,“会么。” “会啊。”他用力回应她。 他低了头,亲了她一下,将人抱起来,送回楼上。 隔天,事件继续发酵。 因为涉事本人一直未上网做出回应,网友们不依不饶,一定要叫到她出来道歉为止。 幼儿园门口每天一堆看热闹的人指指点点。 园长实在没有办法,迫于压力,亲自上微博注册了一个账号,发了条声明:涉事教师系星启幼儿园兼职钢琴老师,并非我园正式员工。另,此事警方正在调查中,现并没有实质证据证明郁某虐童,希望广大网友保持理智,静待真相。 该账号很快加了v认证,评论迅速疯长。 “呵呵,果然出事的不是临时工就是兼职,撇的真干净。” “赶紧让她出来道歉。” “你们幼儿园怎么还没倒闭?” “这家之前就出过事,给小孩吃烂菜,家长心真大啊还敢把孩子送过去。” 不到半天功夫,园长就被逼的关了评论。 下午,园长通过秦月向郁星禾转达了歉意,说她实在没有办法,幼儿园再也禁不起折腾了。 郁星禾什么都没有说。 贺幼霆这两天都没去公司,工作拿到家里来做,不放心她一个人在家。 她在楼上,他在楼下。 他的电话不断,有沙瑞的,有秦浩的,有贺思龄的,也有一些别人的。 郁星禾知道,这次的事也给他带了很大的麻烦。 摔了手机后,贺幼霆不想让她继续被网上的言论影响,没有给她准备新的,她彻底跟外界失去了联系,但她曾经趁贺幼霆洗澡的时候偷偷看过他的手机。 所有人都知道贺幼霆的未婚妻涉嫌虐童,贺幼霆在公众面前的形象大跌,他那个融资项目摇摇欲坠,贺氏股票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但他一个字都没跟她提过。 每天给她做吃的,晚上带她在小区里遛弯,像以前一样给她讲小笑话,荤段子。 郁星禾偶尔也会配合他笑一下。 这天晚上,他照样先把她哄睡,下楼伏案工作。 十点的时候,接到了贺季常的电话。 电话那边说:“跟她父亲的见面,缓一缓吧。” 41、第041章 ... 其实对这件事, 贺幼霆早有预感,但贺季常说出来,他还是忍不住大声, “爷爷!” 想到睡在楼上的郁星禾, 他压低声音, “爷爷,她没有做过。” 贺季常的声音沉而稳:“我知道,我并没有让你们分开,结婚的承诺依然有效,只是要稍微缓一缓。” “现在舆论正盛, 贺家被一同推到风口浪尖, 一切要以大局为重, 你让她放宽心好好休息, 其他事过阵子再说。” 贺幼霆:“尽快结婚,她成了贺家人,就没人敢说三道四。” 贺季常语气已经有些不好,“你不要感情用事。” “你应该知道网络的影响有多大, 普通人也就算了, 很快会被遗忘,你不同, 你代表的是乐思优品, 是贺家,无数人盯着你的一举一动,丝毫差错都不能有。” “我结婚跟他们有什么关系。” 贺季常声音大了些:“我现在并没有反对你们结婚, 你不要闹到最后无法收场。” 贺幼霆不说话了。 贺季常:“还有,跟丰集的合作尽快敲定,免得夜长梦多。” 挂了电话,贺幼霆一脸烦躁,习惯性地去摸烟,手在兜里探了两下才想起已经戒了。 他拿了钥匙和电话,套上外套,下楼。 记得车里应该还有半盒,是以前剩下的,他拿了一根出来,就那么坐在楼下的台阶上,按下打火机,点燃。 他使劲儿吸了一口,身体后倾,两手撑在斜后方的草地上,仰着头,烟雾缭绕,将漫天星空遮掩。 焦灼的心情并没有得到缓解。 事情发展到现在的地步,是他没有想到的。 网络暴力,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词汇,就这样突然降临,搅的每个人不得安生。 本以为一段时间后事情平息了就好,可现在扯上了乐思优品,就没那么容易过去。 人们总是喜欢看站在高处的人跌落。 好像别人下来了,自己就能上去。 贺季常刚刚说“现在并没有反对”,那就意味着当事情发酵到一定地步,他有可能改变主意,现在他跟郁星禾草木皆兵,内忧外患一大堆,如果贺季常再搀和一脚,这婚就真结不成了。 可跟郁星禾开口,也是非常艰难的事,要怎么说,婚事暂缓? 她会崩溃的。 楼上,郁星禾靠在窗口,呆呆看着底下那个黑影,他手中那一点亮光忽明忽暗。 隔了一会,黑影起身,转头进了楼道。 郁星禾迅速抹了把眼睛,重新躺回床上。 贺幼霆回来后,先去洗手间重新洗漱,然后换了衣服悄声上楼。 他掀开被子一角躺进去,挪了两下,贴到她身后,将人揽进怀里。 背对他的郁星禾,眼泪顺着眼角滑下,融进软绵的枕巾里。 第二天早上,郁星禾先醒。 她身子就在床边,不太敢动,一动就掉下去。贺幼霆总是习惯性挤她,她挪一点,他也跟着挪,有时她去个卫生间,回来发现那边已经没有位置了。 她只好在另一侧躺下,没有多久,他又会贴上来。 郁星禾将手伸到他腰间搂住。 贺幼霆醒了。 他睡眼朦胧,思维还不是很清楚,喃喃叫了声她的名字,“星禾。” “嗯。”她的小手抓了抓他腰,贺幼霆很快受不住,笑起来,“别闹,痒。” “我想给爸爸打个电话。”郁星禾忽然说。 贺幼霆瞬间醒了大半,扭头看她。 郁星禾抿了抿唇,“本来爸爸说,要下月初过来,但现在……先别让他来了,我怕他担心。” “星禾。” “拿来吧。”郁星禾见他不动,撑着床越过他拿到了那边床头柜上他的手机。 打通电话,她语气平常,借口贺幼霆公司有事,紧急出差去了外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等他回来,她会告诉他。 郁父并没有怀疑,父女两个聊了一会,郁父叮嘱她要照顾好自己。 郁星禾鼻子一酸,忍住哭腔,轻声应着,“嗯,知道了。” 挂了电话,她无力地躺回床上,脑袋深深陷进柔软的枕头里。 贺幼霆将人搂过去,手掌轻柔拍着她的背,“等风波平息,不用他过来,我马上去见他。” 她的脸贴在他胸口,轻轻“嗯”了一声。 网络上的热门,就算影响再大,一般三天热度也就降下来了。 本来谈论这事的人已经慢慢减少,可不知为何,小宇妈忽然主动去公安局销案,说她儿子是自己摔伤,跟其他人无关。 这言论一出来,网上迅速掀起新一轮的讨论,都说受害者的妈妈忽然销案,必有隐情,一定是幼儿园老师那个有钱有势的男朋友暗中用钱收买,让其闭嘴。 有钱真好。 人们并不觉得郁星禾无辜,反而觉得这样更像掩耳盗铃,欲盖弥彰。 评论走向越来越倾向于谴责贺幼霆,认为他三观人品有问题,而连锁效应即为乐思优品的销售额直线下降。 贺幼霆也觉得奇怪,明明那女人前一刻还不依不饶,怎么忽然就变了脸。 直到沙瑞给他打来电话。 贺幼霆表情严肃,挂断后立刻抄起手机和钥匙下楼。 他一路开快车,又去了小宇家,这次他直奔六楼,三声敲门后,有人开门。 小宇妈见是贺幼霆,立刻就要关门,贺幼霆抵着不让关,“我有话问你。” 那女人神色慌张:“我已经销案了,你还来找我干嘛?” 贺幼霆一用力,将门推开,里面只有小宇一个人,小宇妈立刻走过去,哄着小宇进了房间,关好门她才过来,“有话快说,我老公要回来了。” 贺幼霆看着她:“你很怕你老公吗?” 小宇妈:“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老公酗酒。” “这跟你没关系。” “但他喝了酒打自己儿子,就跟我有关系。” 小宇妈立刻慌了,抓着衣角强装镇定:“胡说八道,我听不懂你说什么。” 贺幼霆步步紧逼:“那我说清楚一点,你儿子身上有伤,你以为是我女朋友干的,后来发现打人的是你丈夫,你怕警方查出真相把他抓起来,才去销案,我说的对吗?” 小宇妈已经被他逼退了几步,她咬牙挺着身子看他:“你少在我家胡说八道,出去!” 贺幼霆看着她:“你忘了,我跟你说过,我是乐思优品贺幼霆,只要我想查,没有查不到的事。” 他声音软了些,“这几天网上的事相信你知道,我女朋友是无辜的,只有你站出来,才能还她清白。” “我已经销案了,还不够吗。” “销案并不能平息愤怒,人们要的是真相,只要真相一天不浮出水面,我女朋友就要背一天虐童的罪名。” 他近乎哀求,“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只要你站出来说出真相,我可以答应你任何条件,你丈夫的公司我知道,效益很差,已经快撑不下去,等事情过去,我可以帮他安排更好的去处。” 有那么一瞬间,小宇妈几乎已经动摇,可冷静两秒,她还是恢复了之前的神色,“你走吧,我老公没打过我儿子,我不想再说第二次了。” “他不受到惩罚,以后还会再犯,你儿子可能还会被打,连你自己也可能被家暴。” 小宇妈把他往外推,“那是我们家的事,”她狠下心,“我已经销案了,你女朋友的事跟我无关,你不要再来找我了!” 说着,她用力将贺幼霆推到门外,重重关上门。 贺幼霆站在门外,胸中憋闷,恨不能一巴掌扇醒这个糊涂固执的女人。 接下来的几天,贺幼霆又去找过她几次,都被拒之门外。 这个星期五秦浩打来电话,说他朋友新开了家休闲山庄,问他要不要带郁星禾去散散心。 贺幼霆看了眼一旁在看书的郁星禾,“什么时间。” “明天,住一晚后天回来,但我上午有事,有一个临时采访,我们下午开车去,到那基本可以吃晚饭了,不过那里夜景很好。” 贺幼霆嗯了一声,“我一会问问她。” 秦浩支支吾吾:“我……弄了四张票。” 贺幼霆明白,“知道了。” 挂了电话,贺幼霆手臂揽过去,偏头看她,“秦浩说,有一个休闲山庄很好玩,景色好,可以泡温泉,爬山,菜也不错,我们去玩玩吧。” 郁星禾不太想去。 自从出事后,她就很少出门,总是觉得背后有异样的眼光,她知道那只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还是很难受。 贺幼霆哄她,“去那里散散心,住一晚,是新开的山庄,人不多,秦浩和姐也一起去。” 郁星禾终于抬起头,“思龄姐最近怎么样?” “出来工作了,她学校大四学生弄的一个工作室请她帮忙,做翻译。” 郁星禾已经有段时间没见过贺思龄了,又不想让贺幼霆担心,就点了下头,“好吧,那就去吧。” 隔天下午,四人碰面。 贺思龄见到秦浩时愣了一下,贺幼霆只说让她陪陪郁星禾,并没有提秦浩也在,她看向弟弟,贺幼霆一颗心全拴在郁星禾身上,连个眼神都没给她。 她只好作罢。 到那个山庄开车要三个小时,贺幼霆开车,郁星禾副驾驶,剩下两个人坐后面。 前面两人话少,后面两人话更少,一路上车里都很安静,甚至有些沉闷。 只有贺幼霆看到什么好看好玩的东西,偶尔让郁星禾也去看。 下午五点半,车驶进山庄正门。 这个山庄规模很大,没有刺激性的娱乐项目,基本都是温泉,茶室之类比较清净雅致的项目。 晚上有灯光宴,很多人都是冲着这个来的。 秦浩拿着四张身份证和四张票,办理入住,前台问开几间房,他回头看了眼贺幼霆,贺幼霆说:“三间。” 秦浩回头:“三间。” 吃过晚饭后,他们各自回房休息了一会,晚上八点,灯光宴开始。 没有固定的座位,大家随走随赏,整个山庄灯火通明,星光璀璨,确实很震撼。 郁星禾跟贺思龄靠在小河边的亭子里聊天,两个男人在隔壁。 工作后,贺思龄的精神状态已经好了很多,她现在白天要很忙,接送小米的时间不固定,所以暂时搬回了贺季常那里,反正阿姨也要送峰峰上幼儿园,正好两个凑一块儿,比较方便。 两个女孩子背影纤细,长发随风飘扬,往那一站,不用多余点缀就是一道风景。 贺思龄看着郁星禾,有点担心,“你怎么样,好些了没。” 郁星禾微微笑了下,“还好吧。” 怎么可能还好,只几天的功夫,她的脸就小了一圈,整个人没了以前的精神活力,面带倦容,已经几天没有睡好了。 贺思龄也明白,不再多问,她看着清澈的小河里随着水流缓缓飘过的花灯,“熬过去就好了,人都是健忘的,不会关注一件事太久。” 郁星禾偏头看过去,盯着她略带忧伤的眼睛,“思龄姐,你呢,算是熬过去了吗?” 贺思龄笑了下,“熬不过也得熬啊,我还有小米。” 她深深舒了口气,全身都放松了一样,似乎有些释怀,“其实现在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婚姻失败嘛,又不是我一个人,全世界那么多离婚的,不都活的好好的,我要好好活着,”她看向郁星禾,“为了身边关心我的人,为了我女儿,我也得好好活着。” 她转过身,靠着栏杆下压,漂亮的腰线弯成一道美丽的弧线,两手臂撑着木桩,笑了下,拉着长声:“没,男,人,不,会,死——” 另一边。 兄弟俩一人手里一瓶啤酒,碰了个瓶,贺幼霆一口喝掉小半瓶,瞥了眼秦浩,“你就咬死了要当我姐夫是吧。” 秦浩苦笑一声,“真能当上,反过来叫你姐夫都成。” “我姐最近怎么样,有动摇的苗头没。” “有个鬼,约都约不出来。” “那你——” 秦浩又开了一瓶,神色坦然,“我这辈子坚持最久的一件事就是喜欢她,以前她有家,我只能靠边站,现在好不容易排在队首,我绝对不会放弃。” 他加重了“绝对”这两个字的语气。 贺幼霆有些动容,“如果我姐一直不答应呢?” 秦浩拿着酒瓶的手顿了下,随后将酒瓶放下,声音里带着坚定和执拗,“那我就……陪到她有别人吧,这样起码以后……她偶尔也能想想我。” 他又苦笑一下,看过去,“不说我了,你呢,你的烦心事不比我少吧,之前那个项目怎么样了。” 贺幼霆面色淡淡,“折了。” 秦浩惊讶,“折了?大哥,十几亿。” “折了就折了,以后还会有别的。” 秦浩叹了口气,跟他碰杯,“我们俩真是难兄难弟,老爷子呢,什么态度。” 贺幼霆把剩下的小半瓶都喝光,“现在还好,”他看过去,“那项目本来就不是百分百能拿下,跟她的事无关,你以后见到她不要乱讲话。” 秦浩笑了一声,“行,你就护着吧,没酒了,我去拿。” 他转身,忽然愣在原地。 贺幼霆回头看去。 郁星禾和贺思龄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们身后,也不知道听进去多少。 四人面对面站了一会,谁都没开口。 最后还是郁星禾打破沉默,“我想拿房卡,想回去睡了。” 贺幼霆马上说:“我也回去。” 郁星禾转身先走,贺幼霆随后跟着。 回到房间,贺幼霆在后面关好门,门卡插在卡槽取电,房间乍亮,郁星禾站在床前,背对着他。 贺幼霆沉默一会,还是走过去,停在她身后,小心翼翼,“星禾——” 郁星禾忽然转身,搂住他脖子,踮起脚跟,吻了上去。 她用了力,将自己软软的舌尖伸进他口中轻舔。 她眼眶湿润,一滴泪顺着脸颊流进嘴角,两人同时尝到了苦涩的味道。 贺幼霆闭上眼睛,感受她湿濡的舌尖,很快变成主动的那一方,大手扣着她后脑,用力吮吻。 两人双双倒在床上。 出事以来,她心情不好,他纵然想,也不敢勉强她,两人已经几天没有亲密过,贺幼霆早已忍不住,迅速褪掉碍事的衣服。 这一次,她特别主动。 贺幼霆满足的同时,心里却有些异样的感觉,好像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 得了好处,总会有些不好的事发生。 两人翻江倒海,酣畅淋漓,用最原始的激烈方式表达对彼此的爱意。 结束后,他伏在她身上重重喘着,久久不愿退去。 直到她觉得压的有些疼,他才翻过身,两人并排躺在凌乱的床上。 他还牵着她的手。 静默无语。 过了好久,郁星禾声音微颤,“贺幼霆。” 贺幼霆不想说话,他似乎已经隐约猜到即将发生的事。 “我——” 他的心狠狠揪起来,忽然特别害怕听到接下来的话,他打断她,“我累了,我们睡吧。” 她眼泪流下来,“我们暂时——” “不行。” 他翻过身,扯了被子盖在两人身上,用力将她摁进自己怀里,“一分钟都不行,一秒钟都不行。” 他不想让她看到自己的表情,拍灭了床头灯。 黑暗中,他红着眼眶,表情痛苦难忍,“你再说一个字,我就要生气了。” 他下巴抵着她略微潮湿的额头,哑声说:“星禾乖啊,睡吧。” 42、第042章 ... 这一晚, 彻夜难眠的还有另一个人。 睡下后,无论怎样努力集中精力,贺思龄的脑中总会想起今晚秦浩那几句话。 “我这辈子坚持最久的一件事, 就是喜欢她。” “我绝对不会放弃。” 过去漫长的这十几年, 贺思龄真的只是很单纯的把他当成最好的朋友, 那天汤怀礼点出秦浩对她的感情,她几乎懵了。 从来都没有想过,以前那个傻乎乎又风趣体贴的男孩,对她藏了那么多年的心思。 大概她那时眼里全是汤怀礼,竟然无知无觉, 一点都不知道。 之前贺幼霆曾经跟她提过, 当年他帮秦浩折了一罐子千纸鹤, 还没来得及送给她, 她就已经有了男朋友。 回想那时,确实有段日子,两个男孩神神秘秘,整天躲在房间里不出来。 原来是在给她准备惊喜。 以前几个人在一起玩的时候, 看到她跟汤怀礼甜蜜恩爱的样子, 他心里一定很难过吧。或许也会在深夜无人的时候偷偷舔舐心里的小伤口。 她翻了个身,看到窗外皎皎明月。 今晚夜色很好。 她第一次为另一个男人, 失眠了。 山里的日子很静, 总给人一种时间很慢的感觉,天亮了也不着急起床,自动窗帘打开, 阳光照进来,被子里暖烘烘的,都是阳光的味道。 昨晚亲密后,两人都没有穿衣服,此刻还肌肤相贴,郁星禾身子一小半都露在外面,胳膊有些凉,贺幼霆支起一条腿,将被子顶过去一些,把她全盖住,那半截露在外面软乎乎的手臂也被他放回被子里。 他隔着被子搂她。 朦胧中,郁星禾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他略带倦意的侧脸。 他另一半脸埋在她枕头里,呼吸绵长。 他的睫毛很长,下巴又冒出一层短短坚硬的胡茬。 她一直盯着他看。 昨晚他把她未说完的话堵回去,两个人就再没有说话。 他把她搂得很紧,像是怕她忽然消失一样,那个姿势很不舒服,但她一动也没动,直到身体已经很累,他似乎已经睡着,她才慢慢把自己从他怀中脱离出来。 但他还是下意识攥着她的手。 外面有小鸟叽叽喳喳,这里真的很舒服,像世外桃源。 贺幼霆慢慢睁开眼睛,看到她已经醒了,嘴角上扬,对她笑了笑,嗓音是清晨独有的沙哑,性感迷人,“早。” 郁星禾也笑了,凑过去在他下巴上亲了一下,“早。” 贺幼霆舒服透了,翻身将她压在身下,在她鼻尖蹭了一会,霸道地使劲儿吮了几下她的唇,随后才躺回去舒展双臂,伸了个懒腰,“饿了。” “叫餐?” “一会跟他们一起吃吧。” 郁星禾嗯了一声,“今天做什么?” 这样放松闲暇的时光实在难得,他躺在床上有点犯懒,不想起来,“吃完饭爬个山,回来泡温泉,下午四点回去。” 郁星禾把脑袋挤在他肩窝,“好累啊,我们可不可以直接去温泉,还能多泡一会。” 他的大手揉揉她头发,“不想爬山啊。” “嗯。” “那我们直接温泉好了,让他们俩个去吧。” 他们谁都没有提昨晚的事。 两人穿戴好出门,郁星禾习惯性检查屋子里的东西,看到地上他的钱夹。 昨晚脱衣服的时候太着急了,裤子直接扔地上,大概掉出来了。 她走过去捡起来,钱夹敞开,她看到了里面的相框,愣了愣,上面是两个玩水枪的小孩子。 贺幼霆凑过来,从后面搂住她,“眼熟么。” 郁星禾嘴角露出笑意,“你还留着呢。” 那时他们还是小学六年级,有段时间特别流行水枪,两个人各执一把,玩得很疯。 她那时很强,攻击的小贺幼霆眼睛都睁不开。 但他依旧笑呵呵的,心甘情愿被她欺负。 那照片是老师无意间拍下来的,后来洗了两张,郁星禾也有一张。 以前他都放在书房的日记本里,后来跟她在一起了,才拿出来塞进钱夹。 贺幼霆偏头看她,“你的呢?” “扔了。” “真扔了?” 郁星禾抿着唇笑,“在我爸爸家呢,没有带回来。” 他咬了她耳朵一下,“等我去洛杉矶,要检查。” 她笑着躲他,腰却被人箍着躲不远,只能双手尽力撑着他胸口,让自己离他远一些。 这样轻松欢乐的日子,真想一直过下去。 吃早餐的时候,两人表达了一下不想去爬山的意思,谁知正中另外两人下怀,他们两个也不太想爬山,四人达成一致,吃完饭,回房间拿了泳衣,一起去了山庄后面的温泉会馆。 温泉会馆这边一般下午人比较多,现在很多池子都空着,他们四个占了一个池子,过了一会,贺思龄从温泉水中出来,想换一个地方,她踩在满是水渍的台阶上,不小心滑了一下,幸好秦浩眼疾手快,撑了她一把。 他一手扶在她腰上,一手捏着她胳膊,眼神炽热,“小心点。” 贺思龄只觉得耳根发烫,小声应了声,“嗯。”然后逃也似的跑去别的区。 贺思龄虽然已经生过孩子,但身材依旧好的跟小姑娘似的,腰细腿长,泳衣遮不住的两条腿白嫩有型,刚一路上已经有好几个男人瞄着她了。 秦浩恨不得把那几个人的眼珠子挖出来。 他坐了半分钟,实在坐不住,起身也往那边去了。 只剩下贺幼霆两个人。 郁星禾今天穿的是相对保守的泳衣,腰腹都被浅绿色的薄纱罩住,什么都没露出来,贺幼霆一脸欣慰,摸摸她的头:“乖,只给我看,值得表扬。” 她心情似乎好了很多,也能跟他玩笑两句:“我还有一套比基尼,一会换上。” 他手埋在水里掐她的腰,“你敢。” 她忍着笑,立刻投降,“没有比基尼,我只带了这一套。” 过了一会,温泉会馆人越来越多,他们不爱凑热闹,找了个休息室,四个人并排躺在四张单人床上,对面就是电视,播的宫斗剧。 但他们都没什么心思看,昨晚各怀心事,睡的都不太好,泡完了温泉,困意渐渐涌上来,先后都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本来打算四点出发,但现在没事做,又不太饿,几个人准备提前走。 回去的路上氛围就比来的时候好很多,果然出来玩就会让人的心情愉快。 贺幼霆把秦浩和贺思龄先后送回家,才载着郁星禾回她的公寓,路过水果店的时候,她还买了一些草莓。 到小区门口,他的车被保安拦住,保安向里看了眼:“郁小姐,您等下,有您的快递。” 他从保安室拿出一个鞋盒大小的包裹递进去,“昨天下午到的,快递员敲门没人应,上面电话又不太清楚,就放我这了。” 郁星禾道谢,接过来看了眼信息栏,并没有寄件人姓名。 贺幼霆看过去,“买了什么?” 她摇摇头,“最近没买东西。” “回去看看就知道了。” 进了家门,贺幼霆把东西放沙发旁,拎了草莓袋子去厨房洗。 郁星禾从电视柜底下拿了剪刀出来拆快递。 半分钟后,贺幼霆听到客厅里郁星禾尖失声叫。 他立刻扔了草莓冲出去,就见郁星禾整个人缩在沙发角落,双手抱着头,浑身发抖。 而茶几上,那个拆开的快递里,是一只带着血的死老鼠,还有一张白纸,大粗记号笔写了四个字:虐童者死。 贺幼霆心口狂跳,迅速窜到沙发旁,一把将她抱住,回手将快递盒子盖上,以免她再次受到刺激。 他不停抚着她的背,柔声哄着,“没事星禾,没事了,不怕不怕。” 郁星禾情绪难忍,发泄着再次尖叫出来。 贺幼霆手掌护着她的头,不停亲吻她,“不怕的,恶作剧而已,没事了,没事了。” 她彻底崩溃,秦浩苦心安排的山庄之行好不容易有了点效果,瞬间功亏一篑。 过了好久,她才渐渐冷静下来,已经哭得哽咽,贺幼霆一直抱着她,一步也不敢离开。 她在他怀里慢慢睡着。 直到他压在下面的腿已经麻木,郁星禾才渐渐转醒,她长长的睫毛还湿漉漉的,脸上都是泪痕。 她抓着他衣服的手渐渐松开,无力地放下,浑身都泄了气一样,“贺幼霆。” 他赶紧低头摸她的脸,“我在呢。” “我想走了。” 他以为她不敢住这里,马上说:“好,我们去我那。” 郁星禾面无血色,摇了摇头,“我想回洛杉矶了。” 他手顿了下,慢慢蹲在她面前,仰起头看她,“回洛杉矶?” 她已经无力回应。 贺幼霆看了她一会,没有留她,也没有犹豫,“好,我陪你回去。” 郁星禾终于有了反应,看着他,“你陪我?” 他心疼地将她搂进怀里,“嗯,陪你。” 她落泪,“那这边怎么办,你走不开的。” “我会安排好,不用你操心。” “可是——” 贺幼霆打断她,“反正你去哪我就去哪,别想甩了我,说好要跟我结婚的,你是不是想反悔。” 郁星禾探过来搂住他脖子,“我怕你为难。” “我不为难,我唯一觉得难的事,是怎样才能让你开心点。” 贺幼霆想,让她回洛杉矶,也许是个很好的选择。 在那边,她有亲人,有朋友,不会受到这边网络的干扰,也不会像现在一样不敢出门,甚至家里也不安全。 而国内方面,网上的声音渐渐就会消失,他依旧会派人疏通小宇妈,如果她能出来作证最好不过,但这很难,毕竟要付出让她丈夫坐牢的代价,可能是个持久战。 那个快递,贺幼霆还是选择了报警,将快递和那张纸都交给警方处理,毕竟有笔迹之类可以调查,早晚能抓到恶作剧的人。 他现在不想分心做别的。 决定跟她出国后,贺幼霆就开始着手准备,预先处理了很多事,安排了接下来三个月的主要工作,其余的事可以电话或网上沟通。 至于以后,他做好了长期两边跑的准备,一个月可以匀出十天左右在国内,其他时间在洛杉矶,应该不难办到。 一切都准备好后,终于到了离开的日子。 车一路开往机场,看着路两旁迅速倒退的树木,郁星禾觉得这段日子像做了一场噩梦。 已经是五月,她回国已经整一年,来的时候带了一幅画,回去的时候除了这幅画,还带走了一个贺幼霆。 她闭起眼睛,把那些不愉快忘记吧,起码身边还有他。 她靠在贺幼霆肩上,真的有些累了。 贺幼霆的手机响起来,是贺季常。 他跟郁星禾出国,并没有告诉贺季常,打定了注意先斩后奏,这会儿八成瞒不住了,他摁了电话,没有接。 过了一分钟,副驾驶沙瑞的电话响,他看了眼,回过头,“是老先生。” 郁星禾从他怀里坐起来,转头看着他。 贺幼霆面色凝重,接过电话,“爷爷。” 电话那边说了几句话。 贺幼霆:“我已经决定了。” 他静静听那边讲话,半晌:“我已经在去机场的路上了,有什么事,等我下飞机再说吧。” 贺季常似乎很愤怒,他的声音就快冲出手机了,似乎在极力争取,贺幼霆看了眼手机时间,飞机还有两个半小时起飞。 他叹了口气,“好吧,我现在过去。” 挂了电话,他看向郁星禾,“爷爷一定要跟我当面谈,他现在在去茶室的路上,那里离这里很近,我得过去一下。” 郁星禾直起身子,“我跟你一起去。” “不用,”他握住她的手,“你先去,把箱子先托运吧,然后在那等我。” 郁星禾觉得心里很不安,她抓着他的手不愿松开,“贺幼霆。” 他笑了下,大手抚了抚她的脑袋,“放心,没事。” 车在路旁停下。 郁星禾将头探出车窗看着贺幼霆,车开了,他的身影越来越小,渐渐有些模糊,不知为何,她的心忽然就空了下,她不顾一切将手伸出车窗使劲儿挥了挥,大声喊着:“我等你!” 沙瑞要吓死,赶紧把她拽回来,“危险啊郁小姐!” 待郁星禾坐回去,沙瑞才发现她已是满脸的泪,他愣了下,有些不知所措,“郁小姐。” 郁星禾朦胧微红的双眼看着他,“他还会回来么。” 沙瑞松了口气,“当然会啊,贺总一向说到做到的。” 郁星禾看向窗外,心里依旧忐忑,却不再开口说话。 茶室。 贺幼霆匆匆赶到,贺季常已经等在那里。 他一坐下,就将手机放在桌上,调成常亮模式,盯着时间,“爷爷,我要赶飞机,不能说太久。” 贺季常直截了当,不想多说一句废话:“我要你立刻发表声明,澄清你跟郁星禾之间的关系,你们没有丝毫关联,不是男女朋友。” 贺幼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嚯的从椅子上站起来,撞上茶桌发出巨响,他满面愤怒:“爷爷!” 贺季常没有看他,直接扔过去一个文件夹。 贺幼霆接过来一看,是新鲜出炉的四月财报。 他看了几眼就合上文件夹,“只是这个月差一些,我会马上补救回来。” 贺季常:“你怎么补救,年初时什么样,现在什么样?如今乐思优品风评如此之差,你失了业内最基本的信任,股市不稳,已经有多少合作伙伴有不再续约的打算,你知道吗?丢了丰集的项目,你还不着急吗?” 贺幼霆皱眉,“丰集这个项目本来就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一码归一码,不要什么都扯到那件事上。” 贺季常:“好,撇开丰集不谈,就说你,出国这么大的事你先斩后奏不告诉我,怎么,想把乐思优品总部挪到国外?” “不是不可能。” 老爷子震怒,“简直胡闹!”他气的快要说不出话,“冲动,幼稚,感情用事。” 贺季常盯着他:“你以为带她出国就能躲避舆论?大错特错,那只会让人觉得你们在逃避,这件事发酵到现在,已经给乐思优品,给贺家蒙上了污点,永远都洗不掉,以后但凡有乐思优品的新闻报道,都会将这件事一次次连根带泥扒出来讨论一番。” “你身上带着贺家的标签,只要你有黑点,就像一颗定时炸.弹,在这个大起大落的网络时代,随时能引爆,随时毁了贺家,毁了乐思优品!” 他说的句句在理,贺幼霆闭上眼睛,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过了很久。 他慢慢睁开眼睛,似乎做了一个决定,“作为贺家人,给您带来这么多麻烦,我很抱歉,那个声明我不会发,但我有另外一个办法。” 贺季常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过了几秒,贺幼霆缓缓开口:“我要辞职。” “以后不管我身上有多大的污点,都跟乐思优品没关系,您不用再担心我给乐思优品的未来造成任何不好的影响。” “发表声明,是为贺家,贺家的未来保住了,那我的呢?” “我的未来,谁来保?” 43、第043章 ... 候机大厅。 行李已经托运, 郁星禾挎着随身包坐在椅子上,脸色不太好,一直在看时间。 沙瑞坐在她身边, 温声安慰:“别急, 贺总应该很快就到了。” 登机口进去一波又一波的乘客, 航班提示屏幕上显示他们那班飞机正点起飞。 还有一个小时。 郁星禾没有给他打电话,也不敢打。 她脑子里一直在回想刚刚他渐渐消失的身影,那场景仿佛记忆中一次梦到母亲,她一个人站在街角,背影孤寂, 撑着一把淡蓝色的伞。 她拼命喊她, 喊妈妈, 甚至喊她的名字, 但她都没有回头。 贺幼霆是贺家的长房长孙。 跟其他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富家公子不一样,从小锦衣玉食,众星捧月。他跟着父母吃过很多苦,那么小就没有父亲, 母亲糊里糊涂, 都不记得他,虽然后期被接回贺家, 但需要周旋在贺家其他权力受益者及贺氏股东中, 能成长成现在这样优秀的人,是很不容易的事。 他说要跟她走,她固然高兴, 可心里总是感觉有东西堵在那里,透不过气。 有时会想,如果没有遇到她,他现在依旧是那个人人羡慕,人人夸赞的贺幼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登机口已经有工作人员准备,陆续有乘客走到那边排队。 郁星禾手指抠着包包的扣子。 沙瑞看了眼时间,如果贺幼霆现在没在安检,大概要赶不上了。 他拿出电话,“我给贺总打一个。” 郁星禾没有说话。 电话那边响了七八声,沙瑞不做声,挂断重新拨,依旧没人接听。 郁星禾的心一点点沉下去。 她不想揣测什么,就算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他做的决定也是任何一个理智的人都会有的选择。 但她还是止不住难过。 登机口工作人员已经在组织检票,队伍越来越长,郁星禾握紧背包带子,站起来。 沙瑞马上起身,拦在她前面,“郁小姐,再等一等,贺总一定会来的。” 郁星禾看向候机室入口,不断有人进出,每次出现跟他身材相似的男人,她的心都会跟着紧绷起来。 但他一直没有出现。 她强撑着又等了一会,所有人都已检票完毕,登机口的工作人员不停重复航班号,提醒还未登机的乘客尽快登机。 广播里已经开始播放未登机乘客姓名。 郁星禾闭了闭眼睛,再次起身,“我就不等了。”她看向沙瑞,“谢谢你,等你看到他,帮我跟他说——” 她心口揪了下,过了会,“不用了,谢谢你。” 沙瑞依旧没有放弃,他拦着郁星禾,面色焦急,“贺总一定有事耽搁了,这样,我们等下一班飞机,我现在去买机票,他一定会来的。” 郁星禾没有再看他,绕过他的手臂,一步步走向登机口,当她把机票和身份证递给工作人员的时候,眼泪一下就掉下来了。 工作人员有点慌,“小姐,您没事儿吧?” 她带着泪笑了摇了摇头,“没事,谢谢。” 她是最后一个进仓的人。 登机口关闭。 沙瑞焦躁地原地了几圈,用力舒了口气,拿出电话继续打给贺幼霆,依然没有接听。 时间不等人,他用跑的,迅速离开机场大厅,坐上司机的车,“去茶室。” 路上,他依旧不间断拨打贺幼霆的电话。 而同一时间,茶室最角落的隔间里,桌子上,贺幼霆的手机孤零零躺在那里,铃声一遍遍重复。 路过的服务员听到声音,将手机交给前台。 前台问:“哪个包间的?” 服务员:“刚脑淤血那个,估计太着急,给落下了。” …… 医院。 手术室外。 贺幼霆坐在等候椅上,浑身无力,两手臂撑在膝盖上,埋着头,拇指不停揉着太阳穴。 对面坐着贺思龄和贺谦夫妻。 就在一小时前,贺幼霆说要辞职,贺季常气极,情绪瞬间失控,突发脑淤血。 众人慌忙将人送进医院,直到现在,他脑子还是乱的,只觉心力交瘁,一丝力气也没有了。 从茶室得到消息的沙瑞赶过来,声音还是喘的,先问了了那边贺季常的司机:“老先生怎么样了?!” 贺幼霆听到他的声音,终于提了口气抬起头,见他身后只跟着自己的司机,他的心就凉了半截,“星禾呢。” 沙瑞犹豫一下,还是说:“郁小姐已经走了。” 贺幼霆的心沉了沉,声音哑的吓人,“她有没有说什么。” 沙瑞:“……什么都没说。” 贺幼霆重新将头埋进膝盖。 过了会,他抬起一只手,僵硬的挥了挥,强撑着说了句,“你去,现在就去,买最近一班机票,当面替我解释。” 贺季常还在手术,生死未卜,他真的没办法了。 沙瑞立刻答应,扭头就走,几步后又转身回来:“贺总,地址?” 当初郁星禾回洛杉矶之前,给过那边的地址,贺幼霆摸了摸口袋,才发现电话丢了。 沙瑞赶紧把电话递给他,茶室的人给沙瑞的。 贺幼霆松了口气,从聊天记录里搜到地址,给沙瑞复制过去,“一定要说清楚,爷爷好些了,我马上过去找她。” “知道。” 从这以后,直到贺季常出了手术室,贺幼霆都没说一句话。 贺季常的手术很成功,医生说再晚来一会后果不堪设想,贺幼霆更加自责。 贺季常被安排在高级病房,有专门的护工收拾房间,但一日三餐还是有专人送过来。 贺幼霆一直在医院守着,贺季常醒来后两人也没有言语交流,他一直默默帮贺季常换药,叫护士,这些本来护工要做的事,被他分担了很多。 第二天,他接到了沙瑞的电话。 电话里沙瑞声音略显纠结:“贺总,我……找不到郁小姐了。” 贺幼霆立刻起身,转头出了病房,皱着眉,“怎么回事,地址不对吗?” 沙瑞:“地址对,我见到了郁小姐的父母,他们说郁小姐很多年前就不跟他们一起住了,在外面自己租房子,我要了地址,到那边,房东说郁小姐已经搬走了。” 沙瑞犹豫一下,“贺总,我留心问了问她父母那边的邻居,说是郁小姐的继母似乎不太喜欢她,平时两个人都没多少交集的,而且她父亲和继母也有一个孩子,今年大概七八岁,我想,郁小姐不跟他们一起住,应该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电话呢?” “打不通。” 确实,这一天以来,他打过去,也是不通的。 挂掉电话,贺幼霆在原地站了好久。 她从来都没有跟他说过这些。 本以为就算没有生父,那些年她也是开心快乐过到现在,现在想想,她回去,不愿面对养父继母一家三口,亲生父亲找不到,身边只剩一个自己。 而就在昨天,他没有赴约。 她心里该多难受。 想到这,他再也坐不住,贺季常手术很成功,虽然还在观察期,但医生说已经没大碍,本来他也准备不管沙瑞反馈回什么消息,都要去的。 他一直没回家,身份证和护照都在身上带着,也没有行李,之前收拾好的都跟着郁星禾托运了。 一路辗转。 等到了洛杉矶,他已经两天没见到她了。 他直接去了沙瑞给的郁星禾那个住处,地址偏僻,但环境特别好,这一片都是独栋房子,每家前面有庭院,有草坪,还有私人游艇。 他以前留学就在洛杉矶,但从来没来过这一片,门牌好找,他很快站在一栋房子面前。 其实刚刚走到这里他就已经确定了,因为这院子跟郁星禾的电脑桌面一模一样。 当时她就是蹲在那个台阶边,抱着她的“公主”,笑的阳光灿烂。 还没有等他摁门铃,房子里走出来一个人。 贺幼霆从没想过,会在这里见到许城。 见到他,许城似乎并不意外,从台阶上走下来,跟他隔着低矮的铁门说话。 “贺总好。” 贺幼霆盯着他,压下心内的诧异,“你怎么在这。” 许城笑笑:“这是我家,我怎么不能在。” 贺幼霆想起,许城是郁星禾的邻居,原来是这里的邻居,以前一直以为是她养父那边的。 “你不是在国内?” “我辞职去了上海,又被公派到洛杉矶,这里正好有空房间,又熟悉,当然回来住。” 许城故意说:“该提问的人是我吧,你不是在中国挥斥方遒,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贺幼霆不想跟他废话,“星禾呢。” “这该问你。” “别跟我绕圈子。”贺幼霆说:“你要是还记恨我打你那一下,现在就可以打回来。” 许城表情惊讶:“真的?那我打了。” 说完,他作势要挥拳头,贺幼霆眼睛眨都没眨,死死盯着他。 装腔作势了一会,许城也累了,笑着放下拳头,“行了,不逗你了,我要是记恨你,当初我就不走了,就留下来跟你死磕,估计星禾也不见得一定选你吧。” 眼看着贺幼霆神色都变了,他彻底笑开,把门打开,“好了,这次真不逗你了,我真不知道她在哪。” 贺幼霆眉头紧紧拧着,“不在这,也不在她爸那,她还能去哪?” 许城摊手,“这我真不知道,我来的时候她的东西已经不在了,她已经一年没回来了,你觉得还会在这浪费房租?”他眼神变了变,“倒是你,怎么把她惹的不理你了?” 既然郁星禾不在这,贺幼霆便不打算跟他继续废话,他后退一步,转身就走,边走边思考她到底会去哪里。 走了几步,他目光一瞥,看到一楼最边上的那个房间,浅灰色的窗帘拉的严严实实,上面还有几道竖条花纹。 他停下脚步看了两眼,马上掉头。 许城已经准备回去了,见贺幼霆走回来,下意识驻足,脸上全是问号。 贺幼霆一脸严肃:“把星禾叫出来吧。” 许城抿了抿唇,“我说了,她不在这。” 贺幼霆面不改色,指了指那扇窗户,“窗台里的摇摆娃娃,是我给她买的。” 44、第044章 ... 贺幼霆站在她房间门口, 犹豫不决,不敢敲门。 他不知道开门后会面对怎样的她,万一她说什么他不能承受的话, 要怎么办。 许城抱着肩膀站一旁看了会, 被他急死, “你行不行啊,刚不是还福尔摩斯一样,让你去你又不去了。” 他伸手在她房门上叩了两下,贺幼霆一惊,拼命给他使眼色:谁让你敲的?? 许城一挑眉, 冲里面说:“星禾, 是我。” 里面静了一会, 随后传出走动的声音, 郁星禾把门打开,嗓音软弱无力,“他走了么。” 她一抬头,看到门口的贺幼霆。 许城求生欲强, 立刻举起双手撇清自己:“不是我说的, 他福尔摩斯。” 看俩人眼神已经对上了,估计一时半会分不开, 许城识趣地走开了。 贺幼霆盯着她的眼睛。 郁星禾穿着家常衣服, 头发柔软披散在肩头,不施粉黛,面色白净, 唇是自然的淡粉色,比以前更加怜人,贺幼霆只看了一眼就不行了,心里被什么东西揉了一把似的,一阵阵的心疼。 他忍住想抱她的冲动,小心翼翼看着她,“能听我解释么。” 她低着头不说话。 窗台的摇摆娃娃不知疲倦。 房东太太的小猫从客厅里窜过去。 几分钟后,贺幼霆说完,就静静等着她的反应。 起先,听到贺季常进了手术室,她脸上全是担心,后来听到他已经没事,才暗暗放下心。 郁星禾目光落在他胸口的扣子上,轻声说:“我知道,你不来,一定有原因的,我没有怪你。” 贺幼霆松了口气,一颗心终于落地,他往前走了两步,伸手将她搂进怀里,鼻尖蹭着她的脖颈,“那为什么躲着我啊,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生气了。” 郁星禾的脸颊贴在他胸口,慢慢闭上湿润的眼睛。 过了很久,他胸前已经被她浸湿了一小块,她才艰难开口,“贺幼霆,我们……分手吧。” 这话一出,贺幼霆浑身一僵,抱着她的手渐渐用力,五脏六腑似乎都要被撕裂,却还不愿放手,颤着声儿轻哄,“别开玩笑。” 怀里的人说:“你知道我没有开玩笑。” 他轻轻松开她,双手撑在她肩头,盯着她,面色痛苦难掩,眼眶通红,几乎要哭出来,“你不想要我了吗?” 郁星禾眼泪掉下来,带着哭音轻声说,“想啊,但我好像……要不起你了。” 他视线瞥向别处,撑着不让眼泪掉下来,扭头看她:“我已经准备辞职了。” 郁星禾忍着情绪,一下甩开他手:“我不想让你辞职。” “我想让你好好的,我想让你跟以前一样。”跟以前一样,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贺幼霆哑声:“没了你,我还怎么跟以前一样?” 她把目光看向别处,不敢直视他。 贺幼霆重新握住她手,“你顾虑的,我都知道,这些我都会处理,不用你操心。” “我什么都不怕,只怕你不要我。” 郁星禾渐渐无力,一点点滑坐在地上,将头埋进膝盖里,手臂贴着额头,“你回去吧,我们先别见面了,都冷静一下好么。” 他坚持:“我不需要冷静。” “我需要,”她攥着衣角,“你现在是喜欢我,以后呢?十年,二十年,那时再回头看,你一定会后悔的。” 她闭上眼睛,“如果真有那天,我宁愿现在不要。” 贺幼霆咬牙看了她一会,红着眼眶看向别处,深深舒了口气,又转回来,“行。” 他说:“我箱子呢。” 郁星禾愣了下,仰起头看他。 他又问了一遍:“我箱子呢。” 郁星禾抿了抿唇,站起来,走到房间角落,把他的箱子提过来。 贺幼霆拎起箱子转身就走,“许城,许城!” 许城端着水杯从楼上下来,“啊?” “还有空房间么。” 许城眨眨眼,看向郁星禾,又看回来,“有……啊。” 贺幼霆把大箱子往客厅中间一放,“跟房东说,我租了。” 许城走下来,实在没搞清楚这两口子到底什么情况,“贺总,这是闹的哪一出?” 贺幼霆一指郁星禾,“这女人要跟我分手。” 郁星禾咬着唇,“你别胡闹。” 他瞥她一眼,“你不是要冷静吗?我就在这等着,你慢慢冷静。” 郁星禾:“……” 许城:“……” 贺幼霆竟然真的就在这住下了。 接下来的日子,他整天在客厅晃荡,也不找她,偶尔在厨房看到她也是拿了啤酒就走。 这栋房子里还有其他两个中国租客,一个是湖南的,一个是杭州的,都是年轻人,才一天,贺幼霆就跟他们混得很熟,甚至后来,他还跟人家出海玩了半天,一路上边走边拍,给郁星禾发了上百张各种角度的大海。 每一张里都有他身体的一部分,有时是个剪刀手,有时是一只脚。 人家问他:“你跟星禾什么关系?” 他笑呵呵的说:“未婚夫妻。” “那为什么不住一起?” “生气了,需要哄。” 吃饭的时候就跟许城混在一起。 他问许城:“你怎么不上班?” “弹性工作制,不想去就不去。” 贺幼霆抿了口小酒,“挺好,回头我也研究一下,完成任务的情况下,这样还蛮人性化。” 许城笑:“怎么着,上我这取经来了。” 现在是下午三点,俩人就这么在院子里支了张桌子,大白天喝起酒来了。 贺幼霆替许城满上,然后举起自己的酒杯,“这杯算我道歉,以前太冲动,别介意。” 许城一摆手,“得,您这道歉是不是晚了点儿。” 贺幼霆笑了下,把酒喝光。 许城随后。 贺幼霆说:“我明天就走了。” 许城愣了下,“回国?” “嗯。” “这才几天,就放弃了?” 贺幼霆:“你想得美,你是不是巴不得我放弃,好乘虚而入。” 许城白他一眼:“白眼狼吧你,没有我,你连人都见不着。” 贺幼霆目光沉沉,忽然严肃起来,“我这一走,不知道多久能再来,星禾……就拜托你照顾了。” 许城怔了下,看着他,“你到底要干什么啊。” 贺幼霆目光落在角落那扇窗上,窗沿上的摇摆娃娃还在一刻不停的来回摆动。 他说:“星禾心里有结,这结不打开,我们俩永远都不能安生,她犹豫,无非是怕拖累我,那我就做出个样子给她看。我手里有个新项目,如果顺利,乐思优品将今时不同往日,到时她再拖拖拉拉,犹犹豫豫,我就直接打晕了把她扛进民政局。” 许城看了他一会,身子靠在木藤椅背上,俩手垫在脑后,第一次觉得这个人跟外界传闻确实不太一样。 比传闻狠多了。 他嘴角挑了笑,“把她交给我,你放心?” 贺幼霆虽不愿承认,却很坦诚,“我相信她的眼光,你毕竟是她曾经有过好感的人,你的人品,我信得过。” 这话听得许城心里舒坦,不过还是忍不住呛他,“还什么‘曾经有过好感的人’,也不嫌说着麻烦,承认她喜欢过我有那么难吗?” 见贺幼霆脸色变了,许城更舒坦了,“不禁逗。” 他苦笑一下,“其实我真挺后悔的,当初如果我主动一点,大概没你什么事儿了。” “这意思我还得谢谢你?” 许城说:“谢倒不用,只是悟出一个道理。” “什么道理。” “爱情,不能等待。” 是啊,有多少人因为自己的犹豫,顾虑,最终错失了可能得到幸福的机会。 这个晚上,贺幼霆久久不能入睡。 他的房间很小,床也只比单人床大一点,他睡觉的时候脚经常搭在外面,不然连腿都伸展不开。 楼下很安静,几个室友大概都回房间休息了。 贺幼霆从床上坐起来,揉了把头发,穿了拖鞋下楼。 他站在她门口好一会,到底没敲门,只靠在门口,轻声说,“星禾,我明天就要走了。” “我想过了,辞职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方法,我会回去收拾烂摊子,等我——”他揉了两下胸口,憋闷的感觉才稍微好些,“等我把贺家变成原来的样子,你是不是愿意回到我身边。” “分手是不可能分手的,说好了要嫁给我,就永远也别想跑。” “我死都不同意分手。” “我不在的这段日子,不许你跟别的帅哥眉来眼去,许城也不行。” 他手臂抵着门板,垂着头靠在上面,柔声说,“你一定要等我啊。” 而那道门里,从听到他声音的第一秒就迅速走到门口的郁星禾,此刻背靠门板,将他的每一个字都听得清清楚楚,早已泪流满面。 隔天,贺幼霆登上了回国的航班。 临走前,他已经踏出大门,想了下又回头看许城,“你发誓不会趁虚而入。” 许城已经发过十几次誓,习惯性举手,敷衍地说:“发誓发誓。” “不会趁火打劫。” “不劫不劫。” “没事儿别总找她说话。” 许城不耐烦了,“差不多得了,我真找,你能知道是怎么着。” 贺幼霆眉毛都要立起来,许城赶紧挥手轰他走,“你的,行了吧,都是你的,我给你看着,拿着小本本把跟她说过话的男人都记下来,赶紧走。” 贺幼霆这才略微放心。 回国后,他第一件事就是回到乐思优品,重新部署全年计划,并成立一个专项小组,专门负责新项目。 接下来将近三个月的时间,他几乎住在文化园里,忙的连吃饭的时间都没有。 项目很顺利,只是需要花费很长时间打通相关渠道,他的应酬都比以前多了很多。 应酬一多,酒喝的也多,有时他一个人昏昏沉沉回到家,连衣服都没有脱就趴到沙发上睡着。 每当这个时候,他就特别想念郁星禾。 比清醒的时候还要想她。 记得以前,每次喝了酒回家,她都会给他调好一杯蜂蜜水,还会帮他按摩肩膀和额头。她的手看着软乎,但毕竟是弹钢琴的手,力道适中,也够劲儿,舒服到不想停。 他也没忘记那件事。 纵使再忙,他都会每星期抽出几个小时的时间去小宇家,送一些吃的用的,他找人帮他们家换上了塑钢窗,帮小宇的小姨安排了工作,帮小宇姥姥联系了最好的主治大夫做手术。 小宇妈起先还会推脱,推到后来发现这个人执着的要命,怎么都说不通的,而且他再也没提过要她出来作证的话。 到了九月,贺幼霆的项目终于有了新进展。 本来要打通那些渠道要花很长时间,但首都商圈中也很赫赫有名的林氏企业不知出了什么问题,短时间内忽然垮台,听说那家的女儿和女婿正在四处找人收购林氏。 说起来,这林家跟贺幼霆还有一点渊源,林家两个女儿,大女儿林染和沈家少爷沈夺结了婚,小女儿林漾还是个大学生。 那林漾追过贺幼霆一阵子。 小丫头虽小,却很勇敢,被贺幼霆拒绝后也没死缠烂打,是个非常阳光机灵的小姑娘。 林家所拥有的渠道,正是贺幼霆所需要的。 于是顺理成章,他用相对很低的价格收购了林氏,双方得利,皆大欢喜。 项目顺利走上正轨,庆功宴那天,贺幼霆已喝的微醺,不停有人过来敬酒,他心情顺畅,来者不拒。 身边的沙瑞帮他挡了一半,但他还是喝了很多。 结束后,司机送他回家,车开到半路,他迷糊着睁开眼睛,让司机掉头去了另一个地方。 他去了郁星禾的房子。 房子到期后,他没有帮她退掉,而是直接买下来,但这几个月他从来都没回来过,怕想她,怕看到她的东西,就忍不住买机票去找她。 贺幼霆躺在她的床上,连灯都没开,衣服没脱,就这么睡着了。 到了后半夜,他朦胧中醒来,习惯性摸了摸旁边,空无一人。 心也空了一样。 他摸黑找到电话,摁下烂熟于心的那串号码。 几个月来,第一次给她打了电话。 响了三声,电话被接起来。 听到那个温柔又熟悉的声音,他再也控制不住,压抑的情绪终于得到释放,哑着声说—— “我很想你。” 45、第045章 ... 洛杉矶时间上午八点。 郁星禾从房间出来。 许城拿了几片面包和牛奶从厨房出来, 看到她眼睛红红的,叹了口气,“又哭了。” 他转身回去拿了瓶水递给她, “补补水吧。” 郁星禾接过来, 道了声谢。 刚刚他打来电话, 说想她,然后就再也没声音了,电话那头只传来平稳的呼吸声。 他似乎睡糊涂了。 她就这样贴着电话,听着他睡觉,听了很久。 许城咬了一口面包, “你们两个要这样互相折磨到什么时候?”他想了下, “也不对, 是你折磨他, 同时折磨自己,这么一说,贺总还挺可怜的。” 郁星禾捏着那瓶水原地站了一会,想起他临走那天看向她窗口那个不舍又可怜的表情, 她躲在窗帘后面, 只偷看了一眼就不忍再看。 贺幼霆在她面前,跟在别人面前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模样。 他会跟她撒娇, 会可怜兮兮, 会假装生气,他喜欢她哄他,每次都很受用。 这在外人看来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外面那些好听的的头衔通通被抛开, 在她面前,他从来只是贺幼霆。 许城的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走神儿了,吃不吃早餐,还有一杯热牛奶。” 郁星禾摇摇头,“先不吃了。” 许城挺担心的,“你总这样消沉下去不是办法,那件事已经过去那么久了,别人早忘了。” 她走到客厅里的沙发旁坐下,“我没有再想那件事了。” 许城走过来坐到她对面,“那你还总哭。” “我哭不是因为这个。” 许城明白,也不追问,他看了眼郁星禾,“你回来几个月了,也不工作,也不经常出门,别闷坏了,还是找点事情做比较好。” 郁星禾拧开水瓶喝了一小口,曲起手指沾了一下唇边的水痕,“我不想工作了,想自己做点什么。” 许城放下牛奶,专心听她讲。 郁星禾:“其实自从去年回国,我开始在幼儿园兼职后,就一直在思考一些事,也在做一些调研。” “究竟什么样的学校才是小朋友们需要的。” “他们每天被家长强行摊派各种兴趣班,却鲜少有人关心他们到底是不是真正喜欢那些东西。” “重组家庭,二胎家庭,单亲家庭,出自这样家庭的孩子们,他们的心理健康没人重视,是否有必要开设相对应的心理辅导课程来纾解他们的压力。” “教育与实践脱节,老师纸上谈兵,孩子手动能力弱,作业都是给家长留的,这些问题怎么改进。” “还有最重要的食品安全问题,孩子的人身安全问题,该怎样有效保障。” 她侃侃而谈,说了很多,许城听的一愣一愣,所以这些日子,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是在悲伤春秋,而是在想这些东西? 许城眨眨眼睛,“所以呢,你想出什么结果了?” “我想回国,自己开一家幼儿园,一家孩子们真正需要,真正喜欢的幼儿园。” 她低了头,眼神略有失意,“这只是一个初步的想法,还有很多难题需要克服。” 许城说:“是不是资金?是的话可以跟我说,我虽然没你们家贺总有钱,但多少有点积蓄,可以帮你一点,还有些朋友可以帮忙。” 郁星禾摇了摇头,“资金倒不是很难解决的问题,可以找合伙人,或者贷款,只是——” 她低了头,“我现在的情况,可能不会有人愿意把孩子送到我这里。” 许城立刻说:“你别想那么多,真的,人们没那么闲,还有那么多事等着他们指点江山呢,哪有功夫一直盯着你。” “可网络是有记忆的,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被挖出来,而且有很多家长认识我,如果换做是我,我也不想把自己的孩子交给一个有污点的人,就算那个污点只是‘可能’。” 毕竟,谁都不敢拿自己孩子的未来打赌。 这话说的没错,许城也有点沉默了,他想了下,还是安慰她,“总会过去的,说不定哪天,事情就有转机了。” 郁星禾笑了下,没说话。 许城看了眼时间,站起来,“不说了,我要去上班了,你呢。” “一会去我爸爸那。” “行,你收拾一下,我带你一段。” “嗯。” …… 贺幼霆一觉睡到大天亮。 他昨晚喝了酒,到现在脑子还昏昏沉沉,手机已经只剩下10%的电量,他揉了揉太阳穴,想起迷糊间好像给她打过电话。 他打开手机,点进通话记录,果然有一条,通话时间竟然有四十多分钟。 但他除了自己说的那句“我很想你”,其他一概不记得了。 他盯着手机上她的名字发了一会呆,然后将手机拿到楼下充电,转头去卫生间洗漱。 还有一天的事要忙。 开了一上午会,中午的时候,贺幼霆让沙瑞帮他去小仓库拿了几瓶好酒,沙瑞拿了放到后备箱,“贺总,又要去小宇家?” 贺幼霆淡淡笑了下,摇了摇头,“一个朋友生日,我下午不回来了,晚上你告诉我地点,我直接去饭店。” 晚上还有一个推不掉的应酬。 曹驿今天生日。 两三天前,他就不停打电话让贺幼霆一定过去吃饭。 郁星禾的事他也知道,这几个月贺幼霆这么不要命的工作他也都看在眼里,实在心疼,就借着这个由头叫他过来,让他老婆给贺幼霆做点他爱吃的家常菜。 贺幼霆到的时候,曹驿正拿着芭蕉扇,坐在门口乘凉。 他总说空调的风太硬,容易吹出病,不如外头的自然风舒坦。 看到贺幼霆,他笑呵呵地举起芭蕉扇挥了挥,“来啦。” 贺幼霆下车,绕到后头拎出几瓶酒,冲他示意一下,“你问我,还是酒?” 曹驿站起来,乐颠颠地把酒接过去,“当然是问酒了,快进来,你庄姨今天做了不少好菜。” 曹驿的儿子住校,赶不回来,桌上就仨人,庄姨弄了八个菜,贺幼霆扫了一圈,笑了,“庄姨,我今儿有口福了,都是我爱吃的。” 庄姨把盘子往他那头推,“多吃点,他岁数大了,吃不了那么多。” 曹驿不乐意了,“这位大姐,您好像还比我大三岁。” 庄姨眉毛一立,“叫谁大姐?我正当年好么。” “您儿子都十几岁了。” “你儿子不是十几岁?” 贺幼霆被吵得头疼,“停——” 他挺无奈的看着斗鸡一样的两个人,“先吃饭行么。” 俩人互相白了对方一眼,各自吃菜。 碰了几杯酒,曹驿提起郁星禾,“那丫头也是可怜,怎么就碰见这样的事。” 庄姨:“在国外待一阵子也好,清净。” 她看向贺幼霆,“不过她要待到什么时候?你们两个总这样分着也不是回事儿,你什么时候把她接回来?” 贺幼霆目光沉了沉,几秒后,像是回答她,也像说给自己听:“快了。” 一提到这事,饭桌上的气氛就莫名沉闷起来,今天是曹驿生日,贺幼霆不想他们的心情被自己带坏,就笑着给两个人满上杯中酒,故作轻松,“行了,不说我,咱们吃饭。” 跟亲近的人喝酒是一种享受。 那种满足又适量的状态最舒服,没过多久,贺幼霆带来的白酒已经空了一瓶,曹驿还要开,被贺幼霆止住,“我真的不能再喝了,待会还有一个饭局。” 庄姨挺心疼的:“怎么还要去应酬?那多吃点菜,一会到那边也吃不到什么正经东西。” 吃过饭,贺幼霆陪曹驿下了两盘棋,时间就已经很晚了,沙瑞正好在附近,顺便过来接他。 刚坐上车,曹驿就追了出来,他手里拿着贺幼霆的钱包,敲了敲车窗,“总是这样丢三落四。” 贺幼霆笑了下,接过来,“过几天再来看你。” “去吧,走吧,小心开车啊。” 车开走。 后视镜里,曹驿站在路边,久久未曾离去。 那个饭店离这里有大概半小时的车程,沙瑞透过后视镜看他,“贺总,您先休息一会吧,到了我叫您。” 贺幼霆“嗯”了一声,昨晚没有睡好,今天又连着喝了酒,胃也有点不舒服,他眯起眼睛,小睡了一会。 再睁眼的时候,还没有到目的地,他向窗外看了两眼,这里很熟悉,是小宇家那条街。 最近很忙,已经有十几天没有去过了,他看了眼时间,还来得及,吩咐沙瑞,“进去看看。” 沙瑞看了眼后视镜,“贺总,时间要到了。” “就看一眼,不耽误。” 沙瑞只好调转方向,将车开到小区门口,贺幼霆下车,“我自己去,你在这等我。” 他已经来过很多次这个地方,轻车熟路走到小宇家楼下,抬头看去,那扇窗亮着,家里应该有人。 走在楼道里,刚到四楼就听见楼上有声音,不知道谁家在吵架,还有碗碟砸碎的声音。 越往上声音越大。 直到他在小宇家门口停下。 女人尖叫嘶吼的声音,小孩子的哭声不绝于耳,贺幼霆皱眉,直接上前凿门,连敲十来下,“小宇,小宇!开门!” 根本没人理他,他已经意识到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又连续砸了五六下门,“再不开门我报警了!” 门内终于安静下来,隔了一会,门被打开一道缝,一股浓重的酒气传出来,一个满面通红,膀大腰圆的男人探出半个身子,看见贺幼霆,忽然冷笑起来,“又是你,三天两头往我家跑,还教唆我老婆举报我,怎么着,当我死了?” 贺幼霆顺着门缝看进去,小宇妈披头散发坐在地上,她怀里的小宇脸上身上青一块紫一块,早已吓得说不出话。 他瞬间暴怒,一把揪住那男人的衣领,直接将他怼在玄关的鞋架上,“你还是不是人,那是你儿子!” 小宇爸后背撞得生疼,咬牙切齿,“少他妈多管闲事,那是我儿子,我愿意打就打!”他喝了酒,毫无理智,手里的擀面杖直接就照贺幼霆脑袋砸了上去,“老子不光打他,老子他妈还打你!” 小宇妈失声尖叫,贺幼霆反应极快,脑袋一歪躲了过去,但那擀面杖还是重重砸在他肩上,他吃痛,彻底怒了,将小宇爸摁在地上暴打,但小宇爸比他壮,酒壮怂人胆,很快与他扭打在一起,一时间谁也没占上风。 小宇妈已临近崩溃,忽然看到怀里的小宇鼻子开始流血,小宇妈抖着手胡乱擦去,顿时抹的孩子半张脸都是血。 她彻底崩溃,用尽全身力量大喊了一声:“别打了!!!” “我要报警,我要离婚!” …… 这一夜,贺幼霆一身伤,没去成饭局,在警察局做笔录到深夜。 他实话实说,连带将几个月前郁星禾的遭遇也一并说了,以此证明小宇爸家暴并虐童时日已久。 小宇妈终于同意出庭作证,指证丈夫虐童。 这一晚,贺幼霆依旧没有睡好。 但他的精神比每天都足。 沙瑞说:“去医院上药。” 他摇头。 沙瑞说:“回家休息。” 他摇头。 沙瑞:“那?” 贺幼霆嘴角青紫,一笑就疼,却还是忍不住笑。 “我要去接我老婆了。” 46、第046章 ... 从首都机场到郁星禾家的这条路, 贺幼霆已经默默在心里走过无数次。 他安排工作,接下来一路辗转,再次站到那扇低矮的铁门外的时候已经是两天后。 郁星禾的那扇窗窗帘是拉开的, 里面没有人, 他送她的摇摆娃娃已经不在那里了。 贺幼霆重重舒了口气, 推门进去。 房子空荡的很,安静的不像傍晚。 郁星禾不在家,许城也不在家,只有那个杭州的室友在洗衣服,她也不太清楚他们都去哪儿了。 贺幼霆刚想给郁星禾打个电话, 许城就推门进来, 看到客厅里的人, 他还惊讶了一下, “什么时候到的?”看到他脸上和嘴角的伤,许城一乐,“这怎么还挂彩了。” “刚到,星禾呢?” “出去吃饭了。” “吃饭?一个人么。” 许城:“不太清楚, 好像不是吧, 昨儿我听说她那个后妈好像又给她介绍了一个男朋友……” 话没说完,贺幼霆一下冲过来揪住他领子, “你再说一遍?” 许城被唬的一哆嗦, “你激动什么?她又不会答应,估计就是去走走形式,堵她爸妈的嘴。” 贺幼霆都要气死, “那也不行,你怎么答应我的,不说好了帮我看着她吗?!” 许城俩手一起上,用了好大的力才把他的手拽开,脖子都快被勒断,他大喘着气,无语地说:“那我也不能一天24小时看着她啊,她爸妈让她去,我还能拦着吗?” 贺幼霆一嗓子吼过去:“人在哪呢!” 许城随手一指:“不远,走路十分钟,前面那条街唯一一家咖啡店——” 话音未落,人早就没影儿了。 十分钟的路,贺幼霆用跑的,三分钟就到了,他身上有伤口,肩膀还挨了两棍子擀面杖,一连几个晚上没有休息好,还有时差,简直要被折磨疯。 那个咖啡厅很好找,就如许城说的,整条街就那么一家,墨绿色的门面,落地玻璃窗。 贺幼霆一眼就看到郁星禾,她坐在其中一个窗口,四个月不见,她头发比以前长了些,依旧很轻柔随意地披散在肩头,一只手拿着咖啡杯,不时抿一口,另只手在随意翻着桌上的杂志。 对面还有一杯咖啡。 盖子打开,一旁还有用过的搅拌棒。 明显是那杯咖啡的主人临时走开一下。 贺幼霆眼睛简直要冒火。 他一阵风一样冲进咖啡厅,几大步走到郁星禾面前站定,眼神骇人,气的胸口疼。 郁星禾愣在那里。 他就这样忽然出现在她面前,毫无征兆,让她一丝心理准备都没有。 她的心砰砰跳,手指下意识攥住了灰色格子的桌布,慢慢站起来。 她一眼就看到他脸上的伤,不由心跳了下,“你——” 贺幼霆眼睛都气红,“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许你多看其他男人一眼。” “你又要跟我分手,又要跟别人相亲,”他狠着劲儿说,“你是不是想我死!” 几个月不见,一来就这么凶巴巴,郁星禾委屈又迷茫,不知道他到底在气什么。 还没等她说话,那杯咖啡的主人回来了。 一个金发碧眼的漂亮小妞。 那女孩估计被这个陌生男人的阵势吓到了,饶了大半圈走到郁星禾身边,耳语问她发生什么事,郁星禾小声对她说了几句话。 她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随即冲贺幼霆友善地笑了下,收拾了对面的东西很快走掉了。 贺幼霆意识到自己误会了,但他心中憋闷的情绪依旧没有消散,他向前走了一步,一把将人拽进自己怀里,声儿都哑了,“我他妈以为你不要我了。” 郁星禾被他紧紧箍在怀里,仰着头,眼泪顺着脸颊滑到耳侧。 良久,她慢慢抬起手,轻轻搂住他,过了会,她越来越用力,紧紧抱着他。 贺幼霆一句话都没再说,扳过她的脸重重吻了下去。 这是个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热烈,都要霸道的吻,他反复吸吮她的唇,甚至用力去咬,像是个无声的惩罚。 咖啡厅里还有其他人,他们虽然不知道这两个人之间发生过什么,但依旧被他们热烈的亲吻感动,自发鼓起掌来,一时间原本静谧的咖啡厅热闹起来。 贺幼霆没有停下的意思,直到郁星禾已经不能呼吸,用力拽了拽他的衣服他才松开她。 她轻喘着,依旧惦记他的伤,伸手碰了碰他的嘴角,“你跟人打架了么。” 贺幼霆没有回答她,拉了她的手,顺便把椅子上她的包也拿在手里,就这么把她拉出门。 咖啡厅往左十步左右就是个小巷子,他直接把人拽进去,摁在墙上,捏了她下巴,再次吻了上去。 依旧急切,激烈,用力,吸的她喘不过气。 这次她没再打断他,任凭他在自己身上发泄。 吻了好久,贺幼霆才粗喘着停下,他弓着身子,头靠在她肩上,闭了闭眼睛,“你有没有想我。” 郁星禾从刚刚见到他,眼泪就跟决了堤一样,到现在还在流,她小声说,“四个月了,你没有联系过我。” 委屈巴巴,可怜兮兮。 贺幼霆微微侧了头,“我打过电话。” “你喝醉了。” “我说什么了。” 她不说话。 贺幼霆抚上她的脸,“我说我想你。” 他看着她,“所以,你到底有没有想我。” 几秒后,郁星禾点了头。 贺幼霆红着眼睛,觉得心都要被她揉碎,“那你还要跟我分手吗?” 郁星禾的唇都在微微抖动,她终于忍不住,伸手搂住他脖子,“不要,我不想跟你分手,我一点儿都不想理智,你走的那天我就后悔了,别人说我死缠着你也好,说我拖累你也好,说我配不上你也好,说什么都好,我就是不想跟你分手。” 她哭的越来越厉害,似乎要把这辈子的眼泪都流光,还在不停的说:“我特别想你,总是哭,睡不着觉,还不敢打给你,你不联系我,我好害怕你后悔了,不想要我了,你要是再也不来找我怎么办,我唔——” 她未了的话都被他的唇舌吞下,他再次将她的舌尖缠住,发了狠的亲吻,用尽全力亲吻。 她从来没有这样热烈表达过自己对贺幼霆的喜欢。 她好像要把全世界所有表达爱意的话语一股脑倒给他。 这样的郁星禾简直让人发狂。 贺幼霆再一次放开她,额头抵着她,“不联系你,是我害怕,我怕听到你的声音,就忍不住跑来找你,我答应你的事还没做完。” 他伸手替她抹了抹脸上的泪,“但我现在做到了。” 郁星禾眨着眼睛,不明白他的意思。 贺幼霆跟她并排靠在墙上,手臂揽着她,将她搂进自己怀里,“给你看样东西。” 他拿出手机,点开微博,搜出一条新闻。 那是小宇家所在管辖区的警方蓝v官方账号,依照贺幼霆的要求,警方取得了小宇妈的同意,将本次事件及四个月前星启幼儿园虐童事件做了一个详细的报告说明。 真相一出,那些曾经吃过这口瓜的人闻着味就来了,网络舆论一边倒,都在谴责当初对郁星禾网暴的那批人。 没人知道,这些人里面,有多少曾经也是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过郁星禾的人。 但这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 贺幼霆捧着她的脸,认真看着她:“星禾,你清白了。” 郁星禾好久都没有说话。 被网暴了这么久,郁星禾一度崩溃,很多时候都觉得大概要一辈子背负这样的罪名了,可现在猛然间知道自己已经清白,再也不会有人在她背后指指点点,她竟有些恍惚,觉得很不真实。 贺幼霆看她眼泪又要掉下来,笑着摸了摸她的脸,伸手弹了她脑门一下,“不是应该高兴么,又哭什么。” 她鼻子一酸,点点头,“不哭。” 她抬头看他,“所以你这些伤,是跟小宇爸爸打架弄的?” 这次他点了头。 “还有哪里有伤?” 贺幼霆捉着她的手在自己肩上胸口乱点,“这里,这里,这里,都疼。” 他忽然把她的手往下带,碰了他腰下,“还有这里,打坏了,你得负责。” 他故意逗她,郁星禾终于忍不住笑出来,心情顿时像被什么打通了一样,瞬间通畅许多。 贺幼霆盯着她的笑脸看了一会,自己也跟着笑起来。 忽然觉得这几个月的辛苦都没有白费,忽然理解了什么叫“雨过天晴”,“云消雾散”。 他表情渐渐严肃认真,正色看了她一会,“星禾。” “嗯。” “我忍不了了。” “……什么?” “我想结婚,”他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我想跟你结婚,我一天都等不了,一分钟都等不了了。” 郁星禾仰起头看着他,心底被他的温柔一寸寸吞噬,早已妥协。 她说:“我曾经觉得,我这辈子所有的幸运,都用在遇见你这件事上了。” “发生了这么多事,我觉得可能我的幸运还不够多,不能支撑我跟你走到最后。” 她伸手搂住他脖子,甜甜地笑了,“现在看来,我好像还剩下一点,那我就用这仅剩的一点幸运赌一下吧。” 他已经被她这么好听的话说的晕晕的,不自觉跟着她的话问了句:“赌什么?” 她在他嘴角亲了一下,“就赌,这点幸运,够不够跟你走完余生。” 47、第047章 ... 普普通通十分钟的路程, 因为身边有另一个人,显得比往日多了几分浪漫。 贺幼霆牵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两人散步一样走回家。 郁星禾问:“你怎么知道我在那。” “许城说的。”想到这, 他还是有些愤愤, “谎报军情,回去揍他。” 知道他只是说说而已,郁星禾抿唇笑了,谁知握着她的手忽然紧了紧,贺幼霆偏头问:“所以他们真给你介绍男人了?” 郁星禾咬了唇, 实话实说, “嗯。” “你去过?” “没有, 只打过电话。” 贺幼霆松开手, 转而搂住她肩膀,使劲儿捏了捏她肩头,颇有惩罚的意味,“还打电话了?” “总要跟人家解释一下。” 贺幼霆没再说什么, 沉默一会, 忽然说:“明天我去看你爸。” 这并不意外,事情已经过去, 他们也准备结婚, 去看她爸,理所当然。 郁星禾停下脚步,微微扬起头看他, “你爷爷的意思,我没有跟我爸说过,你不要提这个,他只是以为我们吵架才分手。” 贺幼霆盯着她看了一会,“我们没有分手。”他摸了摸她的脸颊,拇指在她细嫩的皮肤上蹭了蹭,“放心吧,我知道怎么说。” 贺幼霆知道,郁星禾不告诉她爸那些事,是为他好,也是为两个人的未来着想。 试想一下,如果你的女儿出了事,未婚夫的家长便让他们分手,就算不是未婚夫本人的意思,那心里也是不舒服的。 郁星禾有私心,不想把事情变得更复杂。 何况刚刚贺幼霆已经说过,贺季常出院后,看他重振旗鼓,把贺家重新搞得风生水起,现在郁星禾的事也已真相大白,他便不再过问他们的事了,甚至也曾经旁敲侧击问过郁星禾的近况,大概也觉得有些抱歉,但毕竟是长辈,并没有直说什么。 贺幼霆也没有主动提她,反正他的心思,所有人都知道。 对于贺季常当初所做的决定,郁星禾是理解的,但她不是圣人,心里总还是有那么一点难受,她也怕以后跟贺季常相处起来会很别扭。 这些想法,她没有跟贺幼霆说过,他们刚刚和好,她不想说些不开心的事扰乱气氛。 当许城看着两人手牵手回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俩人重归于好了,他端着一杯咖啡,半倚在楼梯转角处往下看,“看来我的使命光荣结束了。” 客厅里还有其他人在,郁星禾还有点不好意思,她想从他手里挣出来,可贺幼霆面不改色,手劲儿一点没松,笑着对其他人说晚上他请吃饭。 有人请吃饭自然好,但中国人嘛,做什么总要有个由头,人家问:为什么请吃饭? 他满面得意,扬起俩人牵着的手,“提前请一顿小的,过阵子我们在国内办婚礼,来回机票我报销。” 众人立马欢呼雀跃,整栋房子都沸腾起来。 这一晚,所有人齐聚一堂,好像每年春节一样,大家都会热热闹闹聚在一起吃饺子,看春晚。 贺幼霆喝了酒,许城也没少喝,到了最后,只有郁星禾跟一个女孩子是清醒的,晚上十一点,一群人才到家,各自洗漱休息。 郁星禾的洗手间里,贺幼霆洗了把脸,双手撑在洗手台上,垂着头,有些头痛。 郁星禾走过来,拿了一旁的毛巾递给他,“还好吗。” 他没接,转身搂住她的腰,像赖皮讨糖吃的小孩子一样贴过来求亲亲,郁星禾只好帮他擦,力道轻柔,一点点把他脸颊上的水珠沾掉。 贺幼霆动情地看着她,呼吸越来越灼热,低了头,唇在她嘴角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啄。 他啄了几下就已经不满足了,搂着她细腰的手便不老实起来,从衣服里钻进去,摸到她光滑的背,往上探一点,拇指和食指一错,她胸衣就被解开。 毛巾掉在洗手池里。 他稍一蹲下,托起她的臀将人竖抱起来,她的柔软蹭着他的鼻尖,他忍不住一口咬上去。 两个人滚在床上。 没有过程,他几乎是一瞬间便已经准备好,但为了她舒服,还是耐着性子一点点轻柔地亲吻和揉捏。 一触即发那一刻,贺幼霆忽然停下,他撑在她上方,忍得难受,却不敢动,“星禾,我没准备套。” 郁星禾浑身已经发烫,脸庞红红的,她伸手摸了摸他的眉毛。 这个男人,在她人生中最灰暗的那些日子,爱她,保护她,为了她可以抛弃一切。 到了这种时刻,还想着尊重她的意愿。 他已经忍得冒汗。 郁星禾眼眶湿润,不再多想,伸手搂住他的脖子,挺起身子,主动吻上他的唇。 贺幼霆身体僵硬片刻,随后便像得到了鼓舞一般,不再犹豫,用力疼爱这个女人。 这一夜,他比以前更加凶猛霸道,也更厉害,她身心都被填满,几次痉挛,到了后半夜,她已经疲惫到极致,但之前因喝了酒脑袋不太清醒的贺幼霆却越来越精神。 似乎不知疲倦,似乎发了狠的想把这几个月的缺失都补回来。 到了后来,他哄着她,趴着,侧着,她任他把自己摆成各种姿势,连拒绝的力气都没有。 他终于结束。 郁星禾已经昏昏沉沉,被他搂在怀里,她的唇贴在他胸口,稍一动,他差点又来一次。 她一动都不敢动了。 贺幼霆靠在软绵的床头,怀里是软绵的女人,掌中是女人的软绵,他拿了床头上她的水杯喝水,一眼瞥见他送她的摇摆娃娃正在那里摇啊摇。 贺幼霆把娃娃拿在手中,伸手拨弄一下,“怎么换地方了?” 郁星禾窝在他怀里,也看着那个小瓷娃娃,“睡不着觉,熏香也不好用,后来就把它拿过来了,看着它晃来晃去,没一会也就困了。” 他沉默一会,将娃娃放在床头柜上,身子一沉,躺回床上,把她搂紧,“以后不会了。” 他贴着她额头,“以后我陪着你睡,就不会失眠了。” 她在他怀里偷笑了一下,“你是安眠药么。” 他哑着嗓子说:“有我在,你每天累成这样,哪有时间失眠。” “……” 郁星禾掐了他胸口一把,“你想得美,我要睡了。” 说完,她翻过身,背对着他。 贺幼霆跟着调整姿势,从后头搂住她,“其实我上次来就想在这儿睡。” 她不理他,他自言自语,“楼上那破床太窄了。” 一夜好眠。 今天是公众假期,郁父一整天都会在家,所以两个人没有急着起床。 外面阳光已经很好,透过窗帘挤进来丝丝光线,在郁星禾露出来那条白嫩的小腿印上几道光棱。 昨晚太不知节制,这会儿贺幼霆才觉的浑身疼,不是因为运动疼,是那些伤,没得到良好的休息,这会儿似乎比昨天还严重。 郁星禾一睁眼,就看到他肩上的红痕,昨晚她全程被他带着,光线又暗,根本看不清。 她一下坐起来,俯身摸那里,“这么严重?!怎么不早给我看。” 贺幼霆懒洋洋地看她笑,双手垫在脑后,“昨晚不是给你看光了,大概你只顾看我的身材,没注意别的,我也挺伤心。” 说完,他目光向下,眼神儿渐渐又变了。 郁星禾太了解他那个表情,那是要开始的前奏,她低头看向自己,脸一红,拽了被子遮住胸口,“我不是故意的。” 昨晚到现在都没有穿衣服,她刚刚一着急直接就坐起来了。 郁星禾用被单把自己身上围了一圈,穿上拖鞋跑了老远,很怕他似的,“你快点起床。” 贺幼霆满眼都是她蹦蹦跳跳小白兔一样,舔舔嘴唇,也不想太频繁了伤到她,就点头,“我要洗澡。” “去洗吧。” “一起洗。” 郁星禾直接拒绝,“不要。” 贺幼霆没忍住笑,“小胆儿吧,我又没说要干什么。” 她坚持,“你自己洗,别想骗我。” 贺幼霆投降,“我自己我自己,但我没内裤,你帮我去楼上拿一条下来。” 之前他租了楼上的房间,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现在东西还在那里放着。 郁星禾说:“你先去洗,我再去拿。” 贺幼霆答应了,但这人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就这么明晃晃下床,连拖鞋都没穿,大摇大摆走进浴室。 郁星禾很想翻白眼。 里面已经有流水的声音了,她才放心,找了干净的内衣裤穿上,套了件家常的裙子,去楼上给他拿衣服,顺便把刮胡刀也拿下来。 等两人收拾停当,吃完早餐,已经是上午十点多,贺幼霆还有时差,昨晚也没睡好,但他整个人精神状态特别好,也不知道是真的体质好还是硬撑出来的。 其实郁父不大上网,也不玩国内的微博,他是从那次沙瑞来问郁星禾的下落时起的疑心,说好了他回国,打电话不让回,这会儿又无声无响回了洛杉矶,如果不是有人来找她,他都不知道她已经回来了。 后来,郁父去了郁星禾住的地方,这才知道她在国内经历了什么事。 心疼女儿是自然,但对贺幼霆也有点不满,因为他后来又来过几回,都没看到贺幼霆。 他有点疑心,不知道是不是这小子怕被连累,想就此跟女儿断了。 还是许城把前因后果说了,他才渐渐放心。 再后来,贺幼霆一连几个月都没有声响,兰姨就说,有钱人都靠不住,之前就觉得他们俩不行的,家世差太多,这一出事,人都没影了,还是顾好眼前。 她又起了心思,还在惦记之前给郁星禾介绍过的那个男人,又给她安排了一次见面,还没来得及问结果,郁星禾就把贺幼霆带回家了。 意料之中,把俩人都吓了一跳。 贺幼霆买了很多礼品,两个人四只手都拿不过来,堆了一屋子,他谦逊有礼,跟他们俩讲话的时候都微微弓着身子。 郁父倒很正常,兰姨就很激动,郁星禾虽然不是她亲生女儿,但好歹有个名分,现在有了这么个准女婿,她简直乐开了花,又让贺幼霆坐,又给他倒水,热情似火。 一老一少两个男人谈的很好,贺幼霆一脸乖女婿模样:“之前的事我很抱歉,没有保护好她,以后一定不会,请您放心。” 郁父:“都过去了,也不怪你,你这孩子不错,靠得住,把她交给你,我也放心,只是——”他停顿一下,“你们家规矩多,星禾从小野惯了,不能受拘束。” 贺幼霆马上说:“这您可以放心,我们婚后单住,我爷爷在老宅那边住,我母亲常年病着,我还有一个姐姐,跟星禾关系很好,她绝对不会受委屈的。” 郁父略微放心,他沉默一会,看向妻子:“你去准备午饭吧,多做几个。”又看郁星禾:“你也去帮忙。” 他忽然这样说,显然是想跟贺幼霆单独谈谈,兰姨和郁星禾对视一眼,便起身出去了。 这顿午餐,兰姨用了看家本领,做了八菜一汤,全部都是地道的中国菜,餐桌上气氛很好,兰姨要美死,再也不提什么相亲对象了。 下午,两个人在郁星禾的房间休息,他们躺在床上聊天,贺幼霆拿了桌子上的杂志,看到封面就笑了,“这什么时候的采访,我都不记得了。” 郁星禾说:“去年十二月。” 他抬手揉揉她的脑袋,随便翻看了几页,“所以那时你一想我,就看这个?” “嗯。” “看真人多好。” “后来不是追到东北去看真人了么。” 他偏头看她,“真人帅,还是杂志帅?” 郁星禾眨眨眼,“杂志——” 他瞪眼。 她接着说:“杂志——是不可能的,肯定真人帅呀。”她揉了揉他的脸,“这多真实,杂志都p失真了,我男朋友这么帅,根本不用p。” 小嘴儿太甜,贺幼霆忍不住翻身压着她,对准嘴唇咬一口,“保持这样的节奏,不许停。” 她眼睛笑的眯起来。 贺幼霆忽然想起一件事,“对了,照片呢,我们一样那个,说好了要检查的。” 郁星禾噘嘴:“一定要这样严格么。” “要的。” “不好找,箱子底下呢。” “我帮你找。” 郁星禾没办法,只好起身,翻箱倒柜找一通,终于在一个盒子里找到了一堆老照片,是当年搬家的时候带来的,一直没有再打开过。 他们顺利从中找到了那个玩水枪的照片,又接着看其他的。 都是些生活照,有他们一家三口的,也有一些她在学校时候演出的,还有一些她妈妈的工作照。 好几张都是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郁星禾指着其中一个:“这就是我妈妈。” 照片里,她跟另一名女医生搂在一起,笑得很开心。 贺幼霆问:“另一个是谁?” “不认识,大概是我妈妈同科室的同事吧。” 看完照片,两个人又重新躺在床上抱在一起。 贺幼霆说:“下个月你爸就有时间回国了,我们定什么时间办婚礼呢,十月一?不行,太仓促,好多事情要准备,元旦好不好?” 郁星禾仰起头看了他一会,“贺幼霆。” “嗯?” “我爸爸后来跟你说什么了。” “没说什么。” “骗人,他一定说了什么,告诉我。” 贺幼霆偏头看她:“真想知道?” “快说。” 贺幼霆沉默一会,搂住她,再开口时声音里已经带了一丝动容。 “他说,如果有一天我不爱你了,不要欺负你,不要冷暴力,记得要完完整整,安安全全,把你送回他身边。” 48、第048章 ... 这一次, 郁星禾彻底退掉了房子,贺幼霆那一间也一起退掉了。 以后即便回来也会住在爸爸那。 这里再也用不到了。 回国那天,许城把他们送到了机场。 贺幼霆问:“你在这边还要多久?” “大概还要两年多吧。” “如果回去, 考虑去我那?” 许城笑了, “怎么着, 把潜在情敌放眼前比较放心?”说完他自己就哈哈笑了起来,“行了不逗你了,好意我心领了,要是实在混不下去肯定找你。” 他看向郁星禾,“坏事都过去了, 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郁星禾面带微笑, 点点头, “嗯, 你也要快点找个女朋友。” 许城:“不用你操心,贺总的红包肯定小不了,我结婚时一定叫你们。” 他看了眼时间,“行了, 安检人多, 进去吧,我就送到这了。” 两人最后跟他道了谢, 贺幼霆拉着箱子, 另只手搂着郁星禾肩膀,姑娘在她怀里小鸟依人,不时仰起头看他一眼, 笑的很甜。 许城走了几步,慢慢驻足。 他回过头,看到相互依偎,越变越小的两个幸福身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转门里,他收起嬉笑神色,轻声说:“星禾,你一定要幸福啊。” 安检完,候机大厅。 行李已经托运,两个人轻装上阵,等待登机。 贺幼霆在看手机,郁星禾靠在他肩上,挽着他胳膊,两人没有搭没一搭说话。 郁星禾:“峰峰怎么样了?” “挺好的,跟着小米去幼儿园大班了,小米可霸道,老欺负他,爷爷说了小米好几次。” 郁星禾笑了,“峰峰像小时候的你。” 贺幼霆偏头看她,“我那时有那么好欺负吗?” “有,还很乖。” 他笑着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继续看手机。 郁星禾:“看什么呢。” “合作方的一个宣传微博,我要转发一下。” “这个也是合同中的内容吗?” “嗯,要配合推广宣传的。” 她不再打扰他,继续靠在他肩上,眯起眼睛休息。 二十分钟后,登机口开启,郁星禾听到广播的声音就睁开眼睛,坐直了身子伸了个懒腰,站起来,见贺幼霆没动,她推了推他,“走啊。” 贺幼霆抬头看了她两秒,把手机递给她。 郁星禾迟疑着接过来,看到微博上的热门新闻,其中一条是:著名画家沈庭毓涉嫌巨额偷税,已被相关部门带走,其工作室已被查封。 郁星禾盯着那两行字看了一会,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也并没有多大的快感,她连正文都没有点进去,也许没有必要知道那些无关的人和事。 她微微抿唇笑了,酒窝浅浅,看向贺幼霆,“要登机了,关手机么。” 贺幼霆站起来,揉了揉她的头发,接过手机,摁下关机键。 飞机准点到达首都机场。 走出机场大厅,郁星禾站在原地,仰起头深深吸了口气,觉得浑身舒畅。 首都的空气好久都没有这么新鲜了。 贺幼霆大手直接捂住她嘴,“都是雾霾。” 他的手掌宽大,把郁星禾的脸盖去大半张,只剩下一对水润润的眼睛,郁星禾把他手拿掉,“是吗,我怎么觉得这么新鲜呢。” 他看着她笑,“你心情好,自然看什么都是好的。” 沙瑞来接机,看到恢复了往日活力的郁星禾也很高兴,上次就是沙瑞在机场一直陪她到最后,郁星禾见到他,简直像见到亲人一样激动。 考虑到贺幼霆一定会黑脸,她及时遏制住自己想冲过去抱沙瑞一下的冲动,只挥了挥手,“你好!” 她说得太用力,沙瑞被逗笑,比了一个“请”的姿势,“郁小姐请上车。” 大胆,连自家老板都不管了。 贺幼霆好脾气地跟在郁星禾身后上了车。 沙瑞坐在副驾驶,看向后头,“贺总,去哪?” “去我那吧。”他看向郁星禾,“你不在,新房子我没有动,想着你回来亲自挑喜欢的家具,你家楼上没空调,热。” 郁星禾将头歪在他肩上,觉得这个肩膀简直是为自己量身定做,太舒服了,“去哪都好啊。” 跟你在一起,去哪都好啊。 贺幼霆的家跟以前没什么变化,清冷色调,倒是很适合现在的季节,看着凉快。 郁星禾一路疲惫,洗澡后就已经准备休息了。 谁知没一会贺幼霆从浴室出来,光着上身,下身只用一个白色的浴巾围住,颤颤巍巍,树欲静而风不止。 他不怀好意地往卧室中间一站,盯着床上的郁星禾,眼睛里的小火苗蹭蹭的。 郁星禾不觉往被子里缩了缩,“你要干嘛?” 贺幼霆舔舔嘴唇,摇了摇头,“星禾,我还有很多存货,你要不要看看。” “……什么存货?” “除了红绸子,我还买了别的。” “……” 于是这一晚,郁星禾打开新世界,见识到了他所谓的“存货”。 长见识的后果,就是两个人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贺幼霆的电话已经被打爆。 郁星禾的手机也有几个未接来电。 是秦浩打来的,贺幼霆被他的电话吵醒,直接按了免提,那头一嗓子吼过来:“你们两个是不是煤气中毒了!我要报警了!” 贺幼霆还很困,嗓子不清晰地回了句,“还活着呢,别麻烦人家。” “干什么呢!说好带小米和峰峰出来吃饭,这都中午了,小米要发飙了!” 贺幼霆艰难睁开眼睛,看了眼时间,十一点半。 他翻了个身,将还在熟睡的郁星禾搂进怀里,电话搁在耳朵上,“好,这就起。” “十二点半,迟到一分钟份子钱少一百,自己看着办。”吼完,秦浩就把电话挂了。 贺幼霆只觉得耳膜被震的嗡嗡响,把电话扔后头,手在她身上使坏,直到把人弄醒。 郁星禾迷迷糊糊翻了个身,缩进他怀里继续睡。 贺幼霆捏捏她脸蛋儿,唇贴着她鼻侧,哄小猫一样,“起来了,要去见姐。” 她有点撒娇一样,脑袋又往他怀里挤了挤,拒绝睁开眼睛。 贺幼霆搂着她滑嫩的背,手指轻轻在上面打了转的磨,“那不去了,睡吧,我跟姐说一声。” 他想拿电话,郁星禾忽然将手伸到他劲瘦的腰间搂了搂,“起吧,我想见见思龄姐。” 他转而将手放到她头顶揉了揉,“累坏了?” 郁星禾不想理他。 两个人又磨蹭了五分钟,终于起床,洗漱,收拾自己,又吃了几片面包垫垫肚子,出门的时候,已经是十二点二十了。 到了约好的饭店,快一点,贺思龄和秦浩带着两个孩子,早已等在那里。 小米和峰峰见到郁星禾,一窝蜂冲过去,一边一个,把郁星禾死死抱住,小米高喊一声:“小舅妈!” 郁星禾微愣,揉揉她的小脑袋,“谁让你这么叫的?” “舅舅!” 郁星禾看了一眼旁边若无其事的贺幼霆,不跟他一般见识。 她蹲下,一边搂一个,亲亲这个,抱抱那个,“好乖啊你们,峰峰长高了呢。” 小米说:“我也长高啦!” 郁星禾忙应着,“小米也长高了,来,去那边坐好。” 应付完两个小的,她抬起头,看到贺思龄对她张开双臂。 她笑着走过去,两个人拥抱在一起,贺思龄眼睛有点湿,觉得此刻太不易,“欢迎你回来。” 郁星禾将下巴搁在她肩头,轻拍着她的背,鼻子也有些酸,“姐。” 看俩人难舍难分,秦浩忍不住了,“行啦,抱个没完了还,星禾,过来坐。” 两个女人抹抹眼泪,贺思龄回到座位上。 四个人好久没有这样一起聊天吃饭,桌上还有两个孩子,别人看来,特别像两家人聚会,两对夫妻带着两个孩子,画面特别和谐。 吃到后来,小米想去洗手间,贺思龄带她去。 这个饭店一楼大堂很大,去洗手间要穿过一片用餐区和一个小型喷水池,喷水池对着大门,贺思龄牵着小米走到那里,迎面撞上两个男人。 其中一人弓腰驼背,满脸讨好的笑,正伸手将另一人往二楼引,“王总请。” 话刚落下,就看到对面的女人和孩子。 贺思龄看着眼前放低姿态,再无往日阳光朝气,不入世俗模样的男人,恍如隔世。 不过半年未见,他似乎变了一个人。 汤怀礼愣了一下,伸过去的手僵住,他身边的老板未觉异常,随着他的指引上楼。他站在原地几秒,攥了攥前头,依旧选择跟上去。 贺思龄紧紧牵着小米的手,没有回头去看他,冷静了一会,她继续带着小米去了洗手间。 出来时,汤怀礼等在外面。 见到贺思龄,他直起身子,勉强扯了抹笑,“好久不见。” 贺思龄抿着唇,“嗯。” “还好吗?” “挺好的。” 汤怀礼视线向下,对小米笑了笑,弯了腰,张开双臂,“小米,到爸爸这来。” 小米怯怯的,不愿过去,一直躲在贺思龄身后,只露出个眼睛偷看他。 贺思龄蹲下,握住她的肩膀,“小米,那是爸爸,去吧。” 小米摇头,抱着贺思龄的脖子,把脑袋转到后面。 那份生疏感,就像在汤怀礼的心上刺了几刀一样,他身子僵在那里,尴尬地收回手,“没事,我就是问问你们好不好。” 贺思龄视线向下,看到他那双鞋,还是去年她送他的,上面挂了些许灰尘,他以前有洁癖的,根本忍不了鞋上有脏东西。 贺思龄说:“我们挺好的。” 汤怀礼实在找不出其他话来说,只好自嘲地笑了下,“行,挺好就行,那我走了。” 说完,他转身上楼,他的背影萧瑟落寞,没了往日的神采奕奕。 贺思龄拉开小米,握住她的肩膀,“小米,那是爸爸,为什么不过去。” 小米小声说:“我不喜欢爸爸。” 她撇着嘴,又重复了一遍,“我不喜欢爸爸,爸爸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 贺思龄有点心疼小米,抱住她。 跟汤怀礼的婚姻破裂,她最怕的就是对小米有影响。 她轻声说,“爸爸没有不要你。” 贺思龄说:“小米,就算妈妈跟爸爸分开了,他也还是你的爸爸,你不可以对他没礼貌,知道吗?” 过了几秒,小米轻轻点头。 贺思龄摸摸她的头,刚要起身,视线便跟远处的秦浩对上。 她这么久没回去,他有点担心,一直注意洗手间那边。 贺思龄顿了下,重新看向小米,“小米,妈妈想问你一个问题。” 小米点头。 “你喜欢秦浩舅舅吗?” “喜欢。” 贺思龄犹豫又艰难,“那如果,妈妈想——” 如果,妈妈想跟秦浩舅舅在一起,你同意吗? 过了很久,贺思龄都没有问出这句话,小米很奇怪;“妈妈,你要问什么呀?” 贺思龄最终还是没有问出口,“没有,走吧。” 两人回到餐桌上,贺幼霆打趣,“怎么去这么久,有人要报警了。” 贺思龄没理他。 这餐最后,秦浩提议合影,他半蹲在桌子面前,抱着小米,手机调成自拍,将六个人都框进去,自己比了个心。 按下快门那一刻,贺幼霆忽然扭头亲在郁星禾脸上。 秦浩嫌弃地拉长声:“咦——” 照片特别成功,秦浩给加了滤镜,发了个微博,配字:忽略左上角秀恩爱那两只。 他虽然是个不出名的主持人,但微博粉丝也有几万,瞬间出来不少评论。 “哇塞我柠檬精了。” “那不是贺幼霆吗?” “摸摸可怜的星禾小姐姐。” “真好。” “俩孩子是谁的?大耗子你还没结婚怎么有孩子了???” 几分钟后,贺幼霆点赞了那条微博。 秦浩顿时粉丝暴涨。 他酸溜溜地说:“早知道我应该早点跟别人说我认识你,多涨点粉丝还能接个广告什么的。” 贺思龄问对面两人:“晚上你们要去爷爷那?” 贺幼霆点头。 贺思龄说:“我陪你们去。”她看向郁星禾,“放心吧,老爷子不会再说什么了。” 郁星禾答应着,心中忐忑,还是怕怕的。 吃过午饭,他们带着两个小朋友去了游乐场,在那边一直玩到天都快黑了,两个孩子特别尽兴,小米嗓子都要喊哑了。 他们回贺宅,秦浩就不去了,把贺思龄和小米送到大门口,将手臂搭在靠背上,摘了眼镜,看到后车贺幼霆已经转了弯,将车开进车库。 他将视线收回,在贺思龄脸上转了一圈,想问她,最终却没开口。 中午在饭店,她跟汤怀礼在洗手间外碰见,秦浩和贺幼霆都看到了。 贺思龄跟他对视两秒,轻声说,“我走了。” 秦浩克制地应了声,“好。” 她带着小米下车,站在门口,一直看他的车消失在路口。 贺宅。 餐厅一桌酒菜,贺季常坐在主位,双手拄着手杖,闭着眼睛,表情严肃。 对面几个年轻人你看我,我看你,有点摸不清情况,谁都没敢说话,过了会,贺季常慢慢睁开眼睛,扫了一圈众人,视线在郁星禾脸上停住。 郁星禾呼吸紧张。 几秒后,贺季常严肃的表情忽然消散,漾了一脸笑,“都坐吧,菜都凉了。” 他这一笑,大气也不敢喘的众人顿时松了口气,郁星禾的手都冒汗了。 她被贺幼霆推着坐在了贺季常左手边。 贺季常心内纠结一番,还是开口,“孩子。” 郁星禾忙打断,“贺爷爷,我都明白,我们不提以前好不好,吃饭吧。” 贺季常叹了口气,着实窝心,他看向她:“还叫贺爷爷?” 郁星禾看了一眼贺幼霆,脸红了红,几秒后,小声说了句:“爷爷。” 众人都笑了,贺思龄让还在忙的阿姨过来一起吃,一时间餐桌上的气氛好的不得了。 大家聊天,说起峰峰,他一直住在贺家,老爷子非常喜欢他,有意想走法律程序正式收养。 这自然是好事,本来贺幼霆也有这个意思,只是这段时间实在太忙,没有顾上这件事。 定下后,隔天贺季常就找人去办这件事。 收养手续很顺利,最后签字那天,贺季常身着正装,精神焕发,牵着峰峰,准备去出门去公证处。 司机刚把车开到门口,贺幼霆的车就停在院外。 他下车,大步急匆匆走过来,先看了眼峰峰,然后才将视线转到贺季常脸上,“爷爷。” 贺季常:“有事?这么急。” 贺幼霆面露纠结:“峰峰的父母来了。” 49、第049章 ... 后来, 经贺幼霆一番解释,贺季常才明白,是因为秦浩发出的那张照片。 贺幼霆点赞了那个微博, 很多人都看到那张照片, 有人认出峰峰, 告诉了他的父母。 原来他是西安人,姥姥家在封武,地震的时候他正在姥姥家。 震后,他的父母曾多次回封武找人,都没有找到, 死亡名单中也没有他的名字, 他们一直以为峰峰已经死了。 直到看到那张照片, 想办法联系到乐思优品的后台。 峰峰本名叫——林池。 贺季常再也没挪动一步。 他很清楚, 不管贺家家境再好,峰峰最需要的,始终还是亲生父母。 他的父母很快飞到首都,见到峰峰那一刻, 三个人抱头痛哭, 就连一向安静,情绪波动很小的峰峰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让人看着心疼。 峰峰的父母哭的说不出话, 转头就给郁星禾和贺幼霆跪下了, 他们已经听说,是这两个人将他们的孩子从废墟中救出来。 贺幼霆和郁星禾赶紧给人扶起来。 他们又说了一万句感谢,对郁星禾, 对贺幼霆,对贺季常,对所有这段时间一直照顾峰峰的人们。 贺季常决定放弃收养峰峰。 峰峰的父母在首都住了三天,因为家中还有事,所以他们今日就要将峰峰带走。 航班是下午的,上午,郁星禾最后带峰峰出去玩了一次。 郁星禾有些怕高,以前每次都是贺幼霆陪峰峰玩那些项目,这次她坚持自己来。 贺幼霆在下面等他们,接到了沙瑞的电话。 沙瑞说:“贺总,我刚查过了,汤怀礼离婚后就回了首都,起初想创业,但他手里全是贺氏的资源,那些公司听说他要自立门户,纷纷翻脸不认人,不愿跟他合作,摆明之前是冲着贺氏的面子才跟他交好。” “他创业失败,手头的钱赔的七七八八,他那个女朋友早跟别人跑了,他现在在一家小公司做销售经理,每天点头哈腰伺候领导,混的很惨。” 贺幼霆有一会没说话,沙瑞试探着:“贺总?” “知道了,你辛苦了。” 挂了电话,贺幼霆心里并没有一丝高兴的情绪。 多年兄弟,如果他当初没有走那条路,他们现在依然是兄弟。 但这世上没如果,你做了什么,生活便会回馈你什么,任何后果都得老老实实承受。 郁星禾和峰峰一路跑过来,峰峰玩的开心,接过贺幼霆手中的水瓶喝水。 贺幼霆帮郁星禾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时间差不多了。” 郁星禾本来还在笑,一听这话,表情顿时变了。 知道她舍不得,贺幼霆搂搂她肩膀,哄着,“别这样,西安而已,我们以后可以去看他,很方便的,我答应你,你想去的时候,我就陪你去。” 郁星禾失落的情绪似乎好了一些,但还是难受,她蹲下身子,把峰峰抱在怀里,“峰峰,你以后要乖,要听话,我会去看你的,嗯?” 她松开峰峰,看着他,峰峰重重点头。 郁星禾握着他的小肩膀,“你能叫我一声姐姐吗?” 峰峰一直注视着她的眼睛,依旧没有开口。 郁星禾有些遗憾,却还是撑起一抹微笑,伸手摸了摸他的小脑袋,没有再说什么。 因为时间紧张,他们约在机场,贺思龄也带着小米过去了。 两个小朋友话别。 小米眨着眼睛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峰峰摇摇头。 小米说:“妈妈说,你叫林池。” 点头。 “那我以后还能叫你峰峰吗?” 点头点头。 峰峰从裤子兜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小米。 小米打开一看,是用水彩笔画的一条漂亮的小裙子。 小米说:“你要送我花裙子呀。” 峰峰点头。 小米说:“真好看。” 时间已经到了,峰峰最后跟大家道别,贺幼霆对峰峰爸爸说:“他永远是贺家的一份子,如果以后你们遇到什么麻烦,记得来找我,我一定帮忙。” 峰峰父母再次感谢。 这些天,他们已经不知道说过多少次谢谢,眼睛到现在还是肿的。 郁星禾抱着峰峰久久没有放手,直到时间已经很紧张,贺幼霆才握着她肩膀轻声说,“好了。” 她松开峰峰,看着峰峰一步三回头走向自己的父母。 安检口人不多,一行三人递了机票身份证进入通道,很快消失在拐角处。 郁星禾心里难受,贺幼霆抱着她,轻拍她的背。 就在这时,远处一声清脆的男孩声音响起来:“姐姐!” 郁星禾浑身一僵。 所有人全部看向安检口。 峰峰不知什么时候又跑回来,站在通道另一侧,声音清晰回荡在候机室:“姐姐!姐姐!” 峰峰父母在他身后抹眼泪。 他一遍遍叫着“姐姐”。 郁星禾眼泪刷一下就掉下来了,连贺幼霆都忍不住红了眼眶。 郁星禾稳住情绪,拼命跟他招手。 峰峰喊:“姐姐!再见!” …… 这个晚上,郁星禾一直睡不着觉。 贺幼霆知道她心里难受,什么都没说,只默默搂着她。 郁星禾转了个身,缩进他怀里,没一会他的胸口就湿了一小块。 贺幼霆揉揉她脑袋,“好了,我都答应你了,以后会带你去见他,别难过了,嗯?” 他的拇指揉着她肩膀,“你要是真这么喜欢小孩子,我们也可以生一个啊。” 郁星禾闷在他怀里,说话声音也闷闷的,“贺幼霆。” “嗯。” “其实我一直很怕。” 他心口微动,“怕什么?” 郁星禾轻声说:“怕,怕像母亲一样,怕遇到父亲那样的人,怕我以后的孩子,走我走过的路。” 贺幼霆听的心疼,他使劲儿搂住她,轻拍她的背,“她是她,你是你,你不会的,你遇到我,我不会跟你吵架,不会让你伤心,我让你欺负我,我的东西都是你的,你的还是你的,以后我们的孩子也会像小米一样聪明可爱,至于你的亲生父亲——” “他在这个地球上的某一个角落,也许过得很好,可能比我们还要好呢,上一辈人的恩怨,我们没有经历过,不清楚,不了解,也不便评价,但我想,你妈妈当初既然选择跟他在一起,他一定是个好人,毕竟世界上的事谁说得准呢,缘分不够,可能就散了。” “那我们呢?” 贺幼霆笑,“我们缘分满满的,都要漾出来了,不然怎么会分别十几年又遇到?你当初怎么不去别的幼儿园,偏偏去了小米那一家?” 郁星禾心里好受多了,她搂住他的腰,脑袋蹭了蹭他胸口,“你真好。” 贺幼霆翻了个身,将她压在身下,低了头看她,“我这么好,有奖励么。” “你想要什么奖励。” “我们要一个孩子吧。” 郁星禾看着他,没有说话。 贺幼霆说:“这几个月,我都没有抽烟了。” 她嘴角含笑:“真的?” “嗯。” 郁星禾的手慢慢攀上他的脖子,眼神润的能掐出水来,“那要看你厉不厉害了。” 他手上已经开始动作,“我厉不厉害,你不知道?” 她表情难忍,哼了一声,咬着牙,“不知道。” 贺幼霆用力将被子一掀,整个人滑下去,被子里传出他闷闷的声音,“那我现在就让你知道!” …… 十月初,郁父回国。 贺幼霆本来想将他安排在自己另一处房产住下,但郁父说他住在郁星禾之前租住的房子就可以,也看看这一年多她生活过的地方,贺幼霆也就随他去了。 双方家长见面,气氛轻松融洽,聊的很好。 只是对于他们定下的婚期,贺幼霆非常不满。 贺季常一辈子做生意,十分讲究黄道吉日,偏偏郁父也是个崇尚中国老理儿的人,两人一拍即合,一同翻看黄历。 贺幼霆在一旁坐着,不耐烦得很,这事儿对他来说太简单,两个人证件齐了,随便找一天登记都行,每个黄道吉日都有那么多结婚的,也不见得个个都幸福美满。 人是对的,哪天都是黄道吉日。 最终他们定下两个日子,元旦领证,五月初五婚宴。 贺幼霆刚要说话,就被郁星禾拽了回去,她笑着说,“我们都行,听你们的。” 贺幼霆知道她那点小心思,最近她比他还要忙,一直在做调研,跑证件,看门脸房,巴不得婚期晚一点。 她之前说要开一家幼儿园,现在已经提上日程,又拉了个合伙人。 开幼儿园需要不少资金,靠她自己肯定不够,她又不想让贺幼霆搀和,所以贺思龄光荣入伙。 贺思龄那边顾着翻译工作室,这边每天跟郁星禾研究教学方案,招生招聘,越来越向事业型女强人靠拢。 贺幼霆瞥了郁星禾一眼,身子往后一靠,淡淡地说,“行吧,你们定,不过我可事先说好,我们已经准备要孩子,万一到明年五月,她大着个肚子,穿婚纱可不太好看。” 这话一出,屋里几个人都愣了。 郁星禾忍着笑,这招太狠了,直击要害。 果然,郁父先沉不住气,凑过去商量:“老先生,婚期方面我看可以这样……” 犹如打了胜仗的贺幼霆冲郁星禾挑了挑眉。 郁星禾拿他没辙,这个人,总是能想尽一切办法达到目的。 婚期如愿提前,这样准备时间就已经很少了,郁星禾花在筹备幼儿园上的时间慢慢变少,这个重担就自然而然转移给了大股东贺思龄。 这一晚,小米在贺宅那边住,贺思龄在家查资料,接到了秦浩的电话。 他说他就在楼下,有话对她说。 贺思龄挂了电话,愣了一会,然后起身下楼。 她走到外面,看到秦浩站在不远处的路灯下,脚边是一个大旅行背包。 不知从何时起,从前那个每天嘻嘻哈哈的男孩变得习惯性皱眉,总是一脸忧伤。 路灯昏黄,几只飞蛾扑向灯罩。 贺思龄走过去,看了一眼他脚下的旅行包,“要出门么。” 他看着她,“嗯。” “去哪?” “西藏,有个采访任务。” “怎么这么突然,没有听你说过。” 秦浩:“本来不是我去,同事临时有事,换我了。”他看了眼时间,“一会的火车。” “不是飞机吗?” “时间太紧,没订到。” “哦。” 两个人沉默了一会,贺思龄开口,“要去多久。” 秦浩:“半年。” 贺思龄很快抬起头,眼神透出一丝不明的情绪,“这么久?” 秦浩盯着她,试图捕捉她眼里流露出的信息,“嗯,一个系列专访。” 贺思龄没有再说话。 两人继续沉默。 过了会,秦浩似乎有些沉不住气了,他看着贺思龄,“我来找你,是想临走之前再看你一眼,还有——” “我想最后再问你一遍,我们……真的不行吗?” 他眼神热烈,小心翼翼,“如果那边的事顺利,台里可能要在那里长期设置一个采访组做专题,我可能一两年都回不来了。” 他一米八几的大个子,在她面前低了头,“思龄姐,不,思龄,我以后都叫你思龄,我再也不叫你姐了。” “如果你愿意,我会把小米当成亲生女儿对待,我会一辈子爱你,不让你再受委屈,不让你哭,思龄,”他上前一步,抓住她的肩膀,“给我一次机会,行么?” 贺思龄已经流泪,她沉默一会,稳住情绪,终于开口:“秦浩——” “思龄。” 一个声音将她打断。 她看向秦浩身后,汤怀礼站在几步外。 秦浩的手慢慢从她肩上滑下。 汤怀礼走到她身边,“思龄。” 贺思龄扭头将自己的眼泪擦掉,然后转回来,声音没有起伏,“你来干什么,小米已经睡了。” 汤怀礼:“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来这,我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走回来了。” “这里有我们太多回忆,可能潜意识里,我还把这儿当成家吧。” 他看了眼秦浩,对贺思龄说:“思龄,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秦浩攥紧拳头,就要过去揍他,贺思龄忽然说:“秦浩,你先走吧。” 秦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贺思龄!” 贺思龄皱着眉,快哭出来,“你先走啊。” 秦浩死死盯着她,过了一会,他攥紧的拳头渐渐松开,脸上全是失望,他一把捞起地上的背包,走的头也不回。 直到路的转角,他还是没有忍住,回头看过去,汤怀礼伸手将贺思龄拉进怀里,她没有挣扎。 秦浩渐渐红了眼眶,觉得自己真的可笑。再怎么努力,也抵不过那个男人的一句好话。 这个漫长的初恋,大概真的要结束了。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贺思龄被汤怀礼抱着,脑子里全是他刚刚说的话。 后悔了。 复合吧。 原谅我。 对不起。 她没有一丝感动,只觉得恶心。 她用无比冰冷的声音对他说:“放开我。” 两人离婚的时候,她都没有用这种语气跟他说话,但现在,她是真的觉得恶心。 汤怀礼没有马上松手,她又说了句:“我让你放手。”她浑身难受,一把将他推开。 她冰冷刺骨的声音让汤怀礼特别陌生,他退开一步,看着她的眼睛,“思龄,你怎么了?” 贺思龄面无表情,看着他的眼神不带一丝感情,“我答应跟你谈谈,不是因为我对你还有感情,我是想跟你说清楚,你是小米的爸爸,这是一辈子都无法改变的事,我不会阻碍你们父女见面,如果以后你想见小米,随时可以找我,其他的事,就不要再提了。” 汤怀礼急了,“思龄——” “我已经不爱你了。” 说出这句话的那一刻,贺思龄似乎全身都通畅了,一切都结束了,她舒了口气,笑了下,坚定地重复了一遍:“汤怀礼,我已经不爱你了。” “从今以后,你的人,你的事,你是好是坏,是飞黄腾达还是露宿街头,都跟我没关系了。” 路灯依旧昏黄。 飞蛾扑火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 贺思龄没有再给他机会说什么,她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跑到小区门口,秦浩已经不在那里。 她一路开车追去车站,已经快到发车时间。 她给秦浩打过电话,他没有接。 她将车开的很快,几次差点追尾,等跑进候车室,那趟列车已经开始检票。 贺思龄四处寻找他的影子。 终于在队尾看到他。 他身边还有另一个女孩子,扎着马尾,一脸青春模样,秦浩脸色不好,那女孩一直在跟他讲话,他偶尔答一句。 贺思龄停住脚步。 看着他跟随人群慢慢靠近检票口。 她知道那女孩只是他的同事,但她混沌了一晚的情绪此时忽然清醒许多。 是啊,秦浩这么好的男人,就应该跟那样年轻朝气又有活力的女孩在一起,他值得更好的。 她脚步沉重,再也迈不出去一步。 而那声“秦浩”,终究没有喊出口。 直到他消失在检票口,列车启动。 她还站在原地。 来来往往的旅客从这里出发,启程到另一个地方,或者从其他地方,聚集在这里。 人生的路很长,没有谁和谁能够保证永远一起走。 但有些人,就是能抓住一切机会留住能“一起走”的那个人。 二十八岁的贺思龄,还是不够勇敢。 50、第050章 ... 开始筹备婚礼后, 贺幼霆像变了个人一样。 以前那么低调的一个人,如今也不拒绝采访了,偶尔还会主动放一些照片在微博上, 婚礼筹备进展三天两头上热搜。 什么巨豪华巨浪漫场地啦, 价值多少万的定制婚纱啦, 当天会邀请哪些明星和媒体之类。 谁都知道他娶的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之前还遭受过不小的网络暴力。 他好像故意想让人知道一样。 一天晚上,郁星禾提起这事,他大方承认:“对,我就是故意的。” “低调惯了, 偶尔也高调一下, 刷刷存在感。” 看郁星禾一脸不信的样子, 他探过身子, 抵着她额头,拇指轻轻摩挲她耳后,嗓音诱人,“我就是想让所有人都知道, 我们很好, 很幸福。” “我想让全世界的女人都羡慕你,别的女人有的你都得有, 她们没有的我也全都给你。” 他亲了她鼻尖一下, “我想对你好,想让你八十岁的时候也不后悔嫁给我。” 他说的太好听了,郁星禾心里的蜜意一阵阵往外漾, 她搂住他脖子,在他脸颊亲了一下,“我已经很幸福了。” 贺幼霆一脸满足,笑着俯身过去,他们已经很默契,他这个样子就是又想要了,但这次郁星禾扭了扭身子,摁住他,“你先睡哦,我还有点事。” 贺幼霆顿了下,有点不高兴,“明天再弄呗,又不着急。” 她把他推开,坐起来,爬到床尾,那里铺了一堆资料和一台笔记本,“着急,明天上午做检查,下午要去取许可证,这个预算今晚一定要弄出来。” 他们已经预约了明天做婚检。 是郁星禾提出来的,之前因为心情受影响,她有将近半年每月都不是很准,所以想系统做个检查,如果有问题也能尽早调理身体。 郁星禾盘腿坐在床尾一边翻看资料一边说,“明早不能吃饭不能喝水,别忘了。” 贺幼霆趴在床的另一侧,闷闷地回,“嗯。” “装修,桌椅,工资,水电网……”她分门别类,列的很细,没一会,她忽然一拍大腿,“哎呀。” 贺幼霆已经坐在床头看书了,闻言看过去,“怎么了?” 郁星禾从床上爬下去,翻箱倒柜找了一通,终于在一个杂物袋子里掏出一摞金卡,她很兴奋,跳到床上直接坐他腿上,把一手的金卡亮给他看,“去年你给我的卡,一张一千,一共十二张,一万二,没过期吧?” 他想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是去年双十一的时候给她的,“你没用过?” 郁星禾摇摇头。 她脸庞红红的,“反正你们网站什么都有,买一些杂七杂八的小东西应该够了。” 他顺势搂住她腰,“你想要什么,直接列个单子,我让人给你送来就是了,这么麻烦干什么。” “不用可惜了,就用这个,还能给你增加点儿销售额。” 贺幼霆人忍着笑,屈起双腿,让她不得不趴在他身上,他揉着她的腰,“这么说我还要谢谢你。” 她点头:“原则上说,是的。” 贺幼霆心痒痒,手不老实,“那我奖励你一下好不好。” 郁星禾坐直身子,一巴掌拍他手上,“你能不能节制一点。” “……” 她从他身上爬下去,“人家都说了,次数多,影响质量。这两天不要了,养精蓄锐,正日子我们再来,我们生一个健康的小宝宝。” 说完她使劲儿在他脸上亲了一下,然后爬回床尾收拾东西,“我去书房弄,你先睡哦。” 贺幼霆:“……” “你从哪听来的这些话?” “秦月说的。” “她也还没结婚生孩子,哪懂那么多?” “晚安。” “……” 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准时到达医院。 接待他们的是一个年轻漂亮的小护士,手里抱了一摞检查单,让他们坐,“稍等,邵主任马上回来。” 邵主任是这里资历最深的产科大夫,一般的婚检有专门的地方和医生做检查,但贺幼霆比较谨慎,所以托人找到她这里。 办公室干净宽敞,有股淡淡的消毒水味道,郁星禾等了一会,觉得无聊,就站起来走到墙边看那张人体构造图。 图中怀孕中的女人身材曼妙丰盈,圆圆的肚子里是一个可爱的小婴儿。 郁星禾摸了摸自己平坦的小腹,忽然觉得很神奇。 以后她和他的孩子也会像画中一样在肚子里一点点长大,直到降临在这个世上。 听说每个婴儿都是天使。 出生前,他们就在天上往下看,喜欢谁,就要谁做自己的妈妈。 我们都以为是我们选择了孩子,其实是孩子选择了我们。 贺幼霆见她一直盯着那幅图看,便走过来,牵住她的手,“看什么呢?” 郁星禾摇摇头,她视线往右移,看到一个公示板,上面有邵主任的简介和资历,左上角是一张照片。 照片里的女人年过五十,皮肤偏白,眉眼里透着股精明强干的劲儿。 不知为什么,郁星禾总觉得她的样子有些面熟,但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正想着,门外传来几声脚步声,一个身穿白大褂,戴着眼镜的中年女人推门而入。 郁星禾看过去,是照片上的女人,那个邵主任。 邵主任面色温和,一进来就笑,“抱歉,久等了,来坐吧。” 她做事很利落,直奔主题,“贺先生,郁小姐,对吧,早上吃东西没有。” 贺幼霆:“没吃,水也没喝。” 邵主任点头,“行,先去二楼采血室,接下来看单子,那边有人会告诉二位接下来的项目和地点。” 她把印有编号的贴纸一块块贴在单子的对应位置上,递给贺幼霆。 因为贺幼霆一会还有事,所以时间还是比较紧张的,他答应着站起来,发现郁星禾没动。 “星禾,走了。”贺幼霆叫她。 郁星禾回过神,应了一声,跟着站起来。 刚刚她一直在看这个邵主任,越看越觉得眼熟。 郁星禾向外走了几步,犹豫一下,还是停下脚步,转身,“不好意思,冒昧问一下,您认识蒋红梅吗?” 那医生明显一愣,似乎十分意外,她上下打量郁星禾,过了几秒说,“认识,你是?” “我是她女儿。” 邵主任十分惊讶,“你是红梅的女儿?怎么会这么巧,你怎么知道我认识你妈妈?” “我在我妈妈的照片里看到过你们两个的合影。” 她这样一说,贺幼霆似乎也有些印象,之前在洛杉矶,他们看到的那些照片里,确实有几张星禾妈妈和同事的合影,但他对里面的人完全没有印象。 知道是熟人的女儿,邵主任明显热络很多,向前走了几步,“你妈妈呢?我已经有很多年没见过她了。” 郁星禾抿了抿唇,“我妈妈已经去世了。” 邵主任很意外,也很惋惜,看得出她当初跟星禾妈妈的关系很好,只是没想到多年不见,再次得知的竟然是她已经去世的消息。 她很想问问郁星禾,但怕勾她伤心,又怕耽误检查,便说:“先去检查吧,有什么话回来再说。” 其实刚刚郁星禾也不太敢确定,只是试探性的问了下,没想到真的是。 以前她也去过妈妈的医院,但没有碰见过这个阿姨,大概那时年纪小,记得不是很清楚。 顺利检查完已经是一小时以后,再回到邵主任的办公室时,她正在接待其他病人,郁星禾和贺幼霆等了一会,那人走后,邵主任冲她招了招手,主动拿过她的检查单子仔细看一遍,没有漏掉的。 两个人又说了一会话,郁星禾怕耽误她工作,就起身准备走了,“邵阿姨,我就不打扰了,有空我请您吃饭。” 邵主任起身送她,“好,结果出来我给你打电话。” “大概什么时候?” “下午就差不多了,有一项明天,你明儿中午过来一起拿吧。” “好,麻烦邵阿姨了。” 贺幼霆也道了谢,两个人先后走出办公室,贺幼霆说:“我一点印象也没有了,你倒记得清楚。” “我也是猜的。” “咱妈要是没出国,现在也能是主任医师?” 郁星禾想了下,“可能不止,我妈专业技能很强的。” 两人走到外面,贺幼霆说:“我要回公司,你呢?” “我要买点东西,再去取许可证。” “午饭呢?” “行了,我会看着办的,真啰嗦。” 贺幼霆笑着揉了揉她脑袋,“胆子越来越大了。” 郁星禾帮他把车门打开,做了个“请”的姿势,“贺总请。” 贺幼霆笑着坐进去,又将胳膊搭在窗口,冲她勾了勾手指,“过来,有话跟你说。” 她下意识俯身,“嗯?” 谁知贺幼霆扣着她后颈,直接在她唇上吮了一下,“去吧。” 郁星禾红着脸,嗔怪地瞪他一眼,“臭流氓。” 他心满意足地笑笑,启车。 郁星禾小声说:“慢点开。” 贺幼霆应声,“好。” 待贺幼霆将车开走后,郁星禾没有去买东西,她打车去了一个地方。 对于这家疗养院,郁星禾已经很熟悉,回国后,两人又来过几次,他没时间的时候,她自己也来过几次。 这里的工作人员已经认识她,每次见到她都会热情的打招呼。 今天天气很好,外面阳光充足,郁星禾将沈韵推到小花园里透气,帮她披上外套。 她蹲在她面前,两手撑着下巴,仰起头看她。 沈韵的目光依旧空洞无神,毫无生气。 “阿姨,今天我跟贺幼霆去做婚检了。” “我们准备要一个小宝宝。” “您喜欢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她握住沈韵的手,“阿姨,您什么时候才能醒过来呢,他真的很想你。” 郁星禾把脸贴在她的手背上,声音温柔,“他很不容易的,我知道他有多想你,但他从来不说,他办公室的桌子上到现在还放着您的照片。” 过了会,郁星禾仰起头,注视她的眼睛,“如果我真的怀了小宝宝,你是不是就愿意醒过来?” 她自言自语一样,勾起她一根手指,晃了晃,“那我们说好,等我有了小宝宝那天,你就得醒过来,你还得听宝宝叫你奶奶呢,是不是?” 不远处一个护士走过来,笑着说,“郁小姐,到吃药的时间了。” 郁星禾站起来,“好,我这就带她回去。” 谁都没有看到,就在刚刚那一瞬间,沈韵的眼珠以肉眼不可见的幅度,闪了一下。 第二天中午,郁星禾去拿报告。 邵主任拆报告单的时候,她还小小的紧张了一下。 以前看过的那些影视剧的桥段忽然全都跑进脑子里,什么不能生育啦,这个问题那个问题什么的,然后男女主先不离不弃一番,最后顶不住压力悲惨分手。 邵主任将报告单递给她,郁星禾舒了口气,“要不,您帮我看吧。” 她这心态邵主任非常了解,不少做婚检的人都是这样的,她翻开第一页,看了两眼,目光转了转,然后看向郁星禾。 她这一弄,郁星禾更紧张了,“邵阿姨,有问题吗?” 邵主任清了清嗓子,宣判一样:“检查结果——” 几秒后,她笑出来,“十分正常,恭喜你。” 郁星禾松了口气,手心儿都冒汗了,她接过来自己看了一下,她和贺幼霆身体指标都正常,十分健康。 邵主任说:“一点问题没有,之前你每个月都晚几天,是受心情影响,调整状态,正常作息就可以了,不用吃药,过两个月自然就恢复过来了。” 郁星禾点点头,终于放心。 邵主任挺感慨的,“时间真挺快的,不服老不行,我都当姥姥了,你这一转眼都要嫁人了,当初我跟你妈在一块儿的时候,她还没结婚呢。” 郁星禾愣了下,“您那么早就认识我妈妈了吗?” 邵主任:“是啊,你妈妈那时很漂亮的,性子很倔,科里不少人追她,她都不接茬的。” 郁星禾呼吸有些紧张,心跳也有些快,“那她那时,有男朋友吗?” 邵主任点了点头,“有的,是个画画的,不过我没有见过。” 郁星禾紧紧攥着衣角,她的手几乎在抖,“那……您知道他叫什么名字吗?” 邵主任:“知道,叫曹驿。” 曹操的曹,驿站的驿。 51、第051章 ... 其实后来这些日子, 郁星禾虽然依旧很想,但已经不再执着于那个答案了。 知道固然好。 不知道,就当是老天留给她的一个念想。 像贺幼霆说过的, 他一定在世界上某个角落好好活着, 可能比我们过得还要好。 但忽然间, 她知道了那个存在,甚至还是曾经见过的人。 她心情很复杂,很乱。 她不停回想仅仅见过几次的那个人的模样,想了很久才发现,他在她脑中的印象那么模糊。 她只记得他很幽默, 很爱笑, 可她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的那个父亲, 明明不是这样的。 沈庭毓说他不爱出门, 不爱说话,怀才不遇,整日埋头于自己的艺术作品中。 邵阿姨说他偏激,固执, 经常和母亲吵架, 所以母亲后来才离开他。 他们两个性格差异如此之大,怎么可能是同一个人? 也曾想过是不是重名, 但她反复跟邵阿姨确认过, 年龄,籍贯都对得上。 有这么巧的事吗? 郁星禾脑子里的一些丝丝线线渐渐交织在一起。 曹驿爱在屋子里涂鸦。 曹驿住的地方离父母当年租住的房子很近。 庄姨说过,初见曹驿时, 他很颓废,颜料到处都是…… 原来是他。 原来……是爸爸啊。 从医院出来,郁星禾就一直恍恍惚惚,精神不太集中,她在路边的长椅上坐了一会,红灯第三次亮起的时候,她站起来,打车去了乐思优品。 去年的购物节还历历在目,一转眼又要到了,乐思优品文化园依旧忙碌。 乐思优品办公楼是不可以随便进入的,郁星禾没有工作证,不能过闸机,她想给贺幼霆打个电话,还没拨通,就看到沙瑞从楼里出来。 沙瑞先去前台那边说了几句话,然后转身出门,看到郁星禾的时候还愣了一下,立刻加快脚步,“郁小姐,您怎么来了?” 他在里面刷了卡,让郁星禾进来。 郁星禾说:“贺总在吗?” “在,刚开完会,我带您上去。” “谢谢。” 电梯一路往上,沙瑞将郁星禾送到他办公室门口,“贺总在里面,我还有事要办,就不送您进去了。” 郁星禾轻轻点头,“谢谢,你去忙吧。” 沙瑞走后,她轻轻舒了口气,推门进去。 贺幼霆坐在椅子上,转了半圈,面向窗子,正打电话。 听到声音,他目光瞥向门口,看到郁星禾,他似乎很意外,因为之前郁星禾总怕耽误他工作,几乎不来的。 他边接电话边站起来,冲她招了招手。 郁星禾走过去,轻轻搂住他的腰,像小猫一样缩进他怀里,寻找温暖。 贺幼霆伸手搂住她,揉了揉她的头发,继续跟人讲电话。 两分钟后,他说:“行,你先这样传达下去,看看反映再说。” 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扔桌子上,两手将她环住,柔声说,“怎么啦,怎么忽然跑来找我?” 郁星禾脸色不太好,表情也不太对。 贺幼霆心里有点紧张,“报告有问题?” 她没说话。 贺幼霆突突突,“我有问题?” 不会吧……精力充沛成这样,怎么看都不像有问题。 见她不说话,贺幼霆又猜可能不是自己的问题,他搂住她,轻拍她的背,“没事的,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就算有问题也一定治得好的,放轻松。” 郁星禾本来心情很郁闷,被他一顿瞎猜给逗笑了,她脑袋贴在他胸口,“胡说什么,我们没有问题。” 贺幼霆松了口气,低头问她,“那你怎么了,好像不太开心。” 郁星禾闭了闭眼睛,“就想抱你一会。” 他笑了,“抱吧,我不收钱。” 郁星禾在他怀里赖了一会,心情好了很多,她盯着他桌子上的摇摆娃娃,那个娃娃跟自己的是一对,当初贺幼霆买了两个,这里放一个,送她一个。 她盯着那个娃娃看了一会,忽然说:“贺幼霆。” “嗯。” “我好像找到我爸爸了。” 屋内静默无言。 郁星禾慢慢说了刚刚发生的事。 起初,贺幼霆是震惊的,从来都没有想过,她找了那么久的父亲,竟然是跟他有那么多年交情的曹叔。 果然人世间的事千丝万缕,盘根错节,你在街上碰见的某个陌生人,可能是你小学同学邻居的朋友。 贺幼霆看着她,“你打算怎么办?” 郁星禾沉默地摇了摇头。 贺幼霆知道她的顾虑,他的唇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下,“不知道就先别想了,吃饭了吗?” “没吃。” “去餐厅还是外面?” “不太想吃,我想回家了,你晚上会准时回来么。” “下班就回。” 对于认不认曹驿这件事,郁星禾想了三天三夜。 第三天,她有了结果。 那天贺幼霆忙完后,两人一起去了曹驿家。站在门外,贺幼霆牵住她的手,“你想好了。” 她微微抿着唇,轻轻嗯了一声。 她决定把这个秘密永远藏在心底。 曹驿现在有一个幸福美满的家庭,她的出现,势必会影响他现在平静的生活状态,他是否愿意接受她,庄姨是否介意她,以前认沈庭毓时想过的那些问题,再次摆上台面。 她已经25岁,他离开母亲已有25年,如果认他需要冒那么大的风险,她宁愿不要。 像现在这样也好,知道他过得很好,偶尔还能来看看他。 挺好。 贺幼霆牵着她的手攥紧了些,推门进去,门口不知什么时候放了一个感应器,门一开,一个仿鹦鹉的声音叫起来:“欢迎光临!欢迎光临!” 里屋庄姨掀了门帘出来,一脸笑意:“你们来啦?正好吃饭,快进来。” 两人进入到里屋,是两口子的生活区,一张桌子上摆了五道菜,厨房里还在忙活。 贺幼霆说:“不年不节的,这是什么意思,谁过生日么。” 庄姨笑了,“儿子考第一,你曹叔瞎高兴,非要庆祝。正好你们来,不然这么多菜都吃不完。” 那头沙发上玩游戏的曹叔儿子招呼贺幼霆:“哥!快过来拉我一把,要被灭了。” 贺幼霆答应着过去,接过他的手机。 郁星禾走到厨房门口向里看去。 曹驿围着围裙,颠勺动作娴熟,他勺子在调料盒里搅了搅,回头喊:“给我拿袋——” 看到门口的郁星禾,他愣了一下,手上动作停了几秒,眼神在她脸上转了两下,嘴角露出点笑,“来了。” 郁星禾鼻子微酸,努力让自己笑出来,“嗯。” 曹驿回过头,机械地炒菜。 郁星禾问:“您刚刚要什么?” 曹驿啊了一声,“盐。” 郁星禾说:“在哪里,我去找。” “门口柜子最上面的开门里。” 郁星禾顺利找到一袋盐,走到他身边,拆开袋子将盐盒填满。 郁星禾回国后,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曹驿添了点盐,炒几下关火,用围裙擦擦手,看向她,“上次那小子过来,你还在国外,现在怎么样,心情好点没有。” 郁星禾“嗯”了声,“没事了,都过去了。” “那就好,遇事想开点,不高兴就说出来,往那小子身上撒气,他抗揍着呢。” 郁星禾忍不住笑出来。 饭桌上,他们一家三口依旧以互怼为乐,受夫妻俩的影响,他们的儿子也是性格开朗,他又是学霸,不难看出长大也是招小姑娘喜欢的类型。 曹驿问贺幼霆:“领证没有呢。” “后天。” “挺好,婚礼什么时候办。” “圣诞节那天,”贺幼霆看了他一眼,“到时给你们留个最前面的位置。” 曹驿笑了下,“算啦,我这糟老头子在后头看看热闹就行,前面那么多摄像机,我可不去。” 庄姨说:“锻炼一下,以后你儿子结婚,也有摄像机摄你。” 曹驿没再接话,目光转向郁星禾,“丫头,是本地人吧。” 郁星禾桌下的手指动了动,“嗯。” “家里还有什么人?” 郁星禾抿着唇,拳头攥紧,“爸爸……在洛杉矶定居,妈妈,已经去世了。” 曹驿的眼中有一瞬间的错愕,没留意间,手中的筷子落地。 庄姨去厨房给他换了一双新的,“也是个可怜的孩子,霆子也是从小没爸,都不容易。” 似乎是不想勾起郁星禾伤心事,后面庄姨将话题转移到别处,很快饭桌上的气氛又好起来。 贺幼霆郑重其事给曹驿倒了杯酒,“曹叔,咱俩喝一个。” 后半场曹驿话不多,端了酒杯跟他碰了一下,自己先干了。 贺幼霆喝光杯中酒,又给两人倒了一杯,说:“曹叔,这么多年了,没少让您操心,再敬您一杯。” 庄姨在一边说,“霆子,自家人不用客气,少喝点。” 贺幼霆笑了下,又看向曹驿,“庄姨也说了,我从小没爸,上学那会儿,我一有事就找你,我记得你还给我考试卷子上签过字吧。” 他举起酒杯,“我这马上就要结婚了,咱们喜事成双吧,曹叔,您要是不介意,我认您当干爸,以后我就是您儿子,您和庄姨的事就是我的事,弟弟的学业前程我都包了,我们当一家人一样相处,您看怎么样。” 他这话一出,桌上的人都愣了一下,过了会,庄姨说,“霆子有这份儿心,我们肯定高兴,但有一句话说的不对,认不认,咱们现在不都是一家人么,”她捅了捅曹驿的胳膊,“人家孩子等你回话呢。” 曹驿只要喝酒,脸就会红,他盯着面前的空酒杯,叹了口气,“你这孩子,人家都巴不得身后累赘少,你倒好,自己往上贴。” 贺幼霆酒盅往桌上一撂,“您就说同不同意吧。” 过了两秒,曹驿说:“你这么个大老板上赶着当我儿子,我不同意,我不是傻吗?” 这话一出,桌上的气氛就热烈起来,庄姨说:“真是双喜临门了,不过你弟弟的事不用你操心,个人自有个人福,别把他惯坏了。” 贺幼霆笑着揉了把小弟的脑袋,又重新给自己和曹驿倒酒,“那我不客气了,爸,我再敬您一杯。” 一杯喝过,他又敬庄姨,“干妈,也敬您一杯。” 庄姨乐呵呵的喝完这杯酒。 酒杯放下,贺幼霆示意郁星禾,“星禾,叫爸。” 郁星禾立刻看过去。 贺幼霆没看她,只把酒杯给她满上,“你是我老婆,我爸就是你爸,快点,说不定有红包拿。” 郁星禾已经将裙摆的褶皱攥成一团,手心冒汗,贺幼霆在桌下悄悄握住她手,“不愿意啊,别告诉我你想反悔,我请帖都发出去了,新娘名字可改不了了。” 郁星禾心口跳得很快,过了会,她终于艰难的说出那个字:“爸。” 那一瞬间,似乎一直坚持的东西终于得到了圆满,她紧紧回握贺幼霆的手,竭力控制自己的眼泪。 而曹驿,在听到郁星禾的那声“爸”后,却没有控制住,红了眼眶。 庄姨笑说,“他一直就说想要个女儿,这下高兴了,儿媳妇也是半个女儿。” 这一晚,贺幼霆和郁星禾走后,曹驿一个人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抽了根烟。 庄姨进来,数落两句,“外面抽去,屋里都是味儿。” 曹驿应了一声,起身往出走,顺手拿了零钱包塞兜里。 在店外站了一会,一根烟毕,他转身往后面那条街走去。 顺便在路口的店里买了两摞烧纸。 这里本就是郊区,很偏僻,后面那条街这个时间人更少,曹驿找了个十字路口,烧纸抖落开,拿出打火机,点燃一张,叹了口气。 “红梅,对不起,我来晚了。” 他把一张张烧纸填进去,“我一直以为你在国外过的很好,没想到你已经走了。” 他抹了把眼泪,“这么多年,你还是怨我吗?” “我见到女儿了,她现在出落得真好,真漂亮,都是你养得好。” “我……不敢认她。” “怕啊,怕她怨我,恨我,怕她为你鸣不平,就这样吧,也挺好。” “她快结婚了,找的男孩不错,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你放心吧。” “还有庄秀,当年你离开我,我一蹶不振好多年,后来遇到她,是她把我从泥沼里带出来,是她把我洗干净,让我像个人,就……不让她知道了吧,她看着大大咧咧,实际挺敏感。” 曹驿絮絮叨叨,自言自语说了很多,眼泪抹了一次又一次。 早在上次贺幼霆把钱包落下,曹驿无意中看到相框里他们小时候的合影时,他就已经知道了。当时他的手几乎在抖,那照片里,是儿时的贺幼霆和他的女儿。 贺幼霆曾说过,他跟郁星禾从小就认识,是小学同学。郁星禾也曾说过,她小学六年级就出了国,这跟他女儿出国的时间是吻合的。 最重要的一点,贺幼霆的钱包里不会有其他姑娘的照片,这个小女孩,只可能是郁星禾。 是他的女儿。 当年他跟蒋红梅分手后,已经知道她怀了孕,但蒋红梅去意已决,骗他已经做了手术,说孩子没有了,他自此消沉,比以前还不爱出门。 几年后,他遇到庄秀,那个阳光大气的女人将他从黑暗的深渊里拉出来,他们组成了家庭,也有了孩子。 可以说,跟蒋红梅那段失败的感情让他成长。 和庄秀在一起后,他不再执着于画画,而是把更多的时间和精力花在家庭上。 这大概就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吧。 他终于学会了如何经营爱情,但身边的人,早已不是最初的那个人。 后来他无意中得知当年她并没有拿掉孩子,便想方设法跟着她到学校,知道了孩子在哪里上学。 他经常站在校外的栅栏边偷偷看郁星禾,但他从来不敢上前跟她说一句话。 甚至连她叫什么都不知道。 他知道,不管她叫什么,一定不姓曹。 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校门口碰到了贺幼霆。 那天,正是郁星禾出国的日子。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巧合。 不过是因果循环而已。 从曹驿家出来后,贺幼霆叫了代驾,回到他们新买的那栋房子里。 郁星禾也喝了几杯白酒,觉得头有点晕晕的,在门口赖着不进去,想在小区里转转。 贺幼霆便牵着她,沿着小区的石板路一圈圈的走。 郁星禾脸庞红红的,脑袋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谢谢。” 贺幼霆摸了摸她的脸,“跟我还说什么谢。” 郁星禾看着前方被路灯打上光晕的石板路,“我想给爸爸打个电话。” “打吧。” 她拿出手机,拨号过去。 那头一接起来,郁星禾就忍不住湿了眼眶,郁父一头雾水,“怎么哭了,他欺负你了?” 郁星禾摇头,“没有,没有欺负我。” “就是……忽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郁父放了心,还以为她是婚前恐惧症,安慰了好一会。 郁星禾听着耳边的唠叨,“爸爸。” “嗯?” “谢谢你。” “傻孩子,谢什么。” “谢谢你当我爸爸。” 相互依偎的两个人影越来越小,空中隐隐传出温柔细软的女孩声音,“爸爸,婚礼那天的礼服你想要什么颜色的?” “领带呢?” 今晚月色很好。 后天,就是领证的日子。 52、第052章 ... 自从搬进新房子, 贺幼霆就一直在不遗余力地誓要达成他的梦想。 就是当初看样板间的时候曾经幻想过的那个——“诱惑蕾丝妖媚禾”。 但郁星禾没让他得逞。 毕竟保守如她,能穿上那件性感内衣已是极限,想让她像小片片里的女人一样, 趴在落地窗前, 凹凸有致, 翘着臀要露不露,映着漫天繁星,回头冲他勾勾手指,再妩媚一笑,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虽然这画面看起来真的很不错。 这一晚回到大房子后, 他们各自洗漱收拾, 躺在床上, 还没等贺幼霆前戏, 郁星禾就趴在那里睡着了,大概真的是一件大事彻底放下,她睡的特别香。 贺幼霆简直要憋死,愁眉苦脸, 又不敢吵醒她, 一个人在大床另一边翻来覆去,折腾了好久才有些困意。 这一觉睡的特别舒服, 第二天上午十点, 郁星禾才醒。 她穿着他的大衬衫,长度只遮到腿根,光滑白净的两条腿全露在外面, 下楼找了一圈,看到他在那个超大的开放式厨房里煎荷包蛋。 她头发蓬松,柔软搭在肩上,白嫩的脸蛋上不知睡觉的时候压倒了什么,左边有两道淡红色的印记。 她走过去,轻轻从后面搂住他的腰。 女人的香味弥漫开来,贺幼霆低头看了眼她环在腰间的手,唇边带笑,将平底锅里的鸡蛋翻了个面,“睡饱了?” 她懒懒哼了声,“嗯。” 她将头从侧面探过去,看了一眼锅里的鸡蛋,“你什么时候起来的。” “刚起。” “煎鸡蛋呀,还有什么。” “锅里有粥。” “不是刚起,这么快就熬好了?” 贺幼霆关了火,把鸡蛋放进盘子里,“半夜起来定时的。” 郁星禾惊讶,“什么时候起的?我都不知道。” 贺幼霆想起昨晚她睡的没心没肺的样子,怨念地瞪了她一眼,“你知道什么。” 头一低,看到她竟然光着脚,贺幼霆皱眉,“说不听了还,为什么不穿鞋,多凉。” 他抽了张纸巾擦手,转过身一下给她抱起来。 郁星禾瞬间没了重心,下意识搂住他脖子,“醒了没看到你。” “我又不会跑,急什么。” 她笑着靠在他肩上,“那可不一定,明天领证,万一你幡然醒悟,反悔跑掉了,我找谁哭去。” 本以为贺幼霆会把她放在沙发上,但他竟然越过沙发径直走向落地窗旁的钢琴。 没等郁星禾反应过来,他托起她的臀直接给人放在琴键上。 一排琴键音色高低不一,同时响起,“轰”的一声,震耳欲聋。 郁星禾差点没叫出来,怕自己滑下去,只能撑起一条腿踩在琴凳上。 他步步紧逼,并没后退,两手撑在她身侧的琴键上,又是一阵轰隆隆参差不齐的琴音。 意识到他想干什么,郁星禾直推他,“早饭还没吃呢。” 他埋首在她颈窝处,闷声说,“做完再吃。” 他熟练利落地解开她身上的衬衫扣子,里面什么都没穿,倒是很方便。 琴键随着他的节奏发出阵阵琴音,交织成一首旋律怪异的曲调。如果这时有人把它记下来,谱成曲,大概谁都猜不出这曲子是怎么来的。 后来,琴音太吵,也怕邻居听到,他将战场转移至懒人椅上。 懒人椅软趴趴,全是海绵,两个人整个陷进去,每动一下,身子就被海绵裹着在地上蹭,悬在太空一般,落不到实处,却意外地刺激。 餍足后,贺幼霆撑着腰在她肩上伏了一会儿,怀里的姑娘已经气喘吁吁,一动不动。 她气的捶他肩,“知道今天要干嘛么,还这样不管不顾。” “晚上才去,怕什么。”贺幼霆稍一用力,把她竖抱起来,她的腿盘着他的腰,被他带去浴室。 今晚,由蒋平洲组局,叫了一帮好友哥们,说要给贺幼霆和郁星禾搞一个告别单身的派对,其实就是找个机会聚一聚。 本来准备在婚礼前一天聚,但贺幼霆的婚礼事儿太多,那几天必然忙得不可开交,所以改在领证前一天。 浴室里,贺幼霆把两个人清理干净,又洗了个澡,都快中午了才出来吃早餐。 粥是热的,煎蛋早就凉了,郁星禾把煎蛋热了下,又切了一个橙子装盘。 今天是周末,贺幼霆不用出门,整个下午两人就腻在家里,闲着没事的时候挑好了明天拍证件照时要穿的衣服。 下午不到五点,蒋平洲就来电催个不停。 他一向急性子,老早就开了包间,水果啤酒通通点好摆了一桌子,已经陆续有人到了,他拍了照给贺幼霆发过去,配了一行感叹号。 贺幼霆正开车,手机在郁星禾那边,他边打方向盘边说:“回一个,说五分钟就到。” 郁星禾对着电话:“他说还有五分钟。” 手指松开,发出这句话。 过了不到五秒,那边刷刷刷发了一堆表情包,蒋平洲语音过来:“嫂子好!” 接下来他们兄弟群里叮叮当当多出来一堆语音,一水儿的“嫂子好”排排站。 郁星禾不知道回什么,只好看向贺幼霆。 贺幼霆笑里带着点得意,“别理他们,他们就这样,以后要慢慢习惯。” 五分钟后,两人准时到达。 包间里本来各干各的,主角一到,气氛立马烘起来,蒋平洲最能咋呼,举着酒杯就过来了。 那边音乐不断,众人纷纷过来恭喜庆贺。 贺幼霆一一收下,难得好脾气地任他们开玩笑。 过了会,有人把包间灯关了,那边已经有人开始跳舞,贺幼霆和郁星禾坐在角落里小声说话。 蒋平洲拎了瓶啤酒过来,在贺幼霆边上坐下,一脸柠檬酸,“行了,在家腻不够,出来还腻。”他把啤酒递给贺幼霆,“今儿这么高兴,可惜浩子不在。” 秦浩去西藏已有一段时间,这期间他几乎跟外界失去了联系,电话不接,微信也不回,贺幼霆曾问过贺思龄,但贺思龄什么都不肯说。 蒋平洲说:“是不是又被你姐拒绝了?” 贺幼霆摇头,“我不清楚,我姐不说。” 蒋平洲感叹,“他也是够死心眼儿的,世界上那么多女人,非要跟你姐死磕,这初恋就过不去了,估计要初到八十岁。” 那边在点歌,但唱歌的人鬼哭狼嚎,实在不忍直视,蒋平洲推贺幼霆:“你俩别干坐着,过去唱歌。” 贺幼霆看向郁星禾,“你去吧。” 那边有人听到,立刻喊过来:“新娘子!来一个!新娘子!来一个!” 众人也跟着起哄。 郁星禾只好站起来。 其实这里的人她有很多都不太熟悉,有点不好意思,但如果一直不去,反倒显得扭捏。 她唱了一首《和你遇到》。 这首歌本就温情舒缓,郁星禾的嗓音温柔细腻,搭配这首歌,效果异常好。 她一开口,包间里渐渐安静下来,目光不自觉的注视那边。 贺幼霆从没听她唱过歌。 小时候是有的,但那时是小女孩的声线,长大后再没有听过了。 现在才知道,她不止叫的好听,唱的也好听。 歌词缓缓流淌。 我想要和你遇到 在某个天涯海角 在猝不及防的某一秒 爱的路绕啊绕 我的心飘呀飘 也想要有个停靠 郁星禾唱歌的时候,一只手握着话筒,另一只手随意搭在并拢的双腿上,她目光温柔,没有看歌词,一直注视着贺幼霆。 又想起重逢那天,他彷徨疑惑的模样。 黑暗的电梯里,他握着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告诉她:不要怕,我在呢。 他吃醋的时候,真的很不讲道理,很像小孩,也很好哄,只要她说一句好听的,他就会很快消气。 他表白的时候,那种无法控制,又小心翼翼的模样,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她继续唱。 谁正在和我遇到 能否感觉这讯号 下一站会是天荒地老 我们要经历多少 世界的纷纷扰扰 才能懂有你在多好 有你就好 贺幼霆目不转睛注视他的姑娘。 她乐观,勇敢,坚强。 她跑去震区找他,哭着说她来赴约。 她跑到老家找他,说想他,她把女孩子最珍贵的第一次给了他。 她为了他的前程,为了那些俗世在意的东西,想要离开他,但在他飞去洛杉矶的时候,她哭着说,早就后悔了。 这个姑娘,注定要一辈子跟他在一起,牵牵绊绊,割舍不掉。 两人的目光交织在一起,唱到最后,都红了眼眶。 郁星禾怕自己哭出来,不再看他,把目光转向屏幕,唱完了最后几句。 旋律渐小,众人从她筑造的音乐世界里清醒过来,自发的鼓起掌来。 蒋平洲怼了怼贺幼霆,“哪找这样的姑娘,她有没有姐妹什么的,表的堂的都行。” 贺幼霆说:“有也不给你。” “为啥?” “跟人多大仇啊。” 说完这句话,还没等蒋平洲反应过来,他就起身走了。 郁星禾唱完,见他过来,便把话筒递给他,“你要不要唱?” 他笑着接过话筒,顺势搂住她腰,没让人走,“陪我点个歌。” 贺幼霆唱了一首周董的《等你下课》。 他在洛杉矶留学的时候还参加过比赛,唱首歌自然不在话下,嗓音低沉诱惑,眼睛一直盯着郁星禾,后来蒋平洲看不下去了,故意挡在两人中间,被贺幼霆一脚踹走。 唱完这首歌,贺幼霆拿了杯果汁坐回她身边,搂住她的腰,“你知道么,其实我一直在想一件事。” “什么事?” “如果当初你没走,我一定跟你早恋,被我爷爷打两顿,然后继续跟你早恋。” “跟你上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学,上课下课都在一起,不让别的男生接近你。” 他拇指偷偷摩挲她的腰线,“要是真那样,说不定我们孩子都跟小米一般大了。” 郁星禾脑海中浮现出一个画面,他高大挺拔站在那里,脚边一个只高出他膝盖一点点的小东西抱他大腿叫爸爸。 或者他一只手就拖住小宝宝的屁股,带着他到处疯。 画面太美好,想着想着,她也有些憧憬了。 这个晚上,大家玩的很疯,蒋平洲不让走,一直拖到后半夜两点,众人才意犹未尽的各自回家。 两人坐进车里,郁星禾看了眼时间,有点发愁,“弄的这么晚,明天还想第一对呢,起不来怎么办。” 贺幼霆摸摸她脑袋,“我叫你。” 她瞪他,“你喝的晕晕的,能起来才怪。” 贺幼霆看了她一会,“真想第一对?” 点头点头。 他笑了,手臂往前一甩,发射一样,“我有办法,出发!” 今晚他喝了酒,郁星禾开车。 郁星禾虽然有国内的驾照,但一直没怎么开过,有点紧张,贺幼霆指挥她:“放心大胆开,这时间路上没几辆车,除非你自己往路灯上撞——撞了也没事,咱有保险。” 他说的不错,两点了,路上确实没什么车,郁星禾沿着他指挥的路线开了二十分钟,到了一个十字路口,红灯,她停下。 贺幼霆指着右边:“沿这里开五分钟,就是民政局。” 他又指左边,“这个方向开十五分钟,是小南山,预备——向左转!” 小南山,是海拔不高的一座小山,在市区边缘,山下有一个收门票的入口,但基本是摆设,没人收费,住在附近的人经常爬山锻炼。 有一条缓坡可以开车上去。 郁星禾没太懂,迷茫地看着他。 贺幼霆说:“我们现在上山,再过两三个小时看日出,然后下山,直奔民政局,二十分钟就到。” 郁星禾觉得他有点疯狂:“不睡觉了吗?” “我不睡,你可以休息一会。” “证件和衣服都在家呢。” “我让沙瑞早一点去家里取,帮我们送过去。” “干嘛大早上折腾人家啊。” “涨工资。” “……” 郁星禾忽然很兴奋。 她特别想配合他的疯,也许自己骨子里也是会“疯”的人。 绿灯亮,她方向盘向左一打,开向小南山。 这山虽然不高,但地理位置好,这个角度几乎可以看到大半个首都,没过多久,郁星禾就将车开到山腰的一处平地停下。 这里经常有人来看日出,不乏开车的,原本不平的地,也被踏平了。 晚上很凉,两个人就坐在后面,打着暖风,开着音乐,相拥在一起。 她一点都不困。 也许是因为一会就要看到日出,也许是因为明天领证。 两个人偶尔聊会天,但更多的时候就这样静静坐着。 只要身边有那个人,就算什么都不做,也会很安心。 车的正前方,已经慢慢露出白茫茫的鱼肚白。 两人分别从两侧下车,绕过车身,在车头汇合,他靠在车上,她靠在他身上。 他们静静等待那一刻的来临。 东方渐渐被染成一片绯红,越来越亮。 太阳冒出一个小头。 只一小会,整片天空都被照亮,大地苏醒,生气盎然。 郁星禾沉醉其中,不觉转头,“好美……” 那一刻,身边的男人捏住她的肩,倾身吻了上去。 日出东方,新的一天开始。 几个小时后,他们将走入人生中的新篇章。 他们将变成彼此唯一的依靠。 小小山林中,隐约传来男人低沉的嗓音,“星禾,叫叫我。” “贺幼霆。” “再叫。” “贺幼霆。” “再叫。” “老公。” 53、番外001 ... 西藏是个很神奇的地方。 人们心驰神往, 想去探究,以期净化心灵。 事实上,在这里生活一段时间, 心中杂念确实会少很多。 秦浩来这里已有一段日子。 他白天采访, 晚上整理资料发回台里, 没有布置的任务也主动去做,他把自己弄得很忙。 忙起来,也就没什么时间想她了。 这晚,他一个人在酒店房间工作,刚发完一个邮件, 敲门声响起。 一个同事站在门口, 是个小姑娘, 大学刚毕业, 还在台里实习,她手里一捧带壳花生,脸上漾着笑容,“秦浩哥, 他们买的, 我给你留了一些。” 秦浩的手还扶在门边,笑了下, “谢谢, 我不吃。”说完便准备关门。 小姑娘急了,“哎,秦浩哥。” 他手停下, “还有事?” 她脸红红的,“没有,就是……我特意给你留的,很好吃的。” “你吃吧,谢了。” 小姑娘水汪汪的眼睛瞪着他,手还举在半空中,挺委屈的,“秦浩哥,你是不是讨厌我啊。” 秦浩愣了一下,“没有讨厌你,为什么这么问。” “那为什么我给你的东西你都不要,我特地给你留的。” 她一直不走,秦浩没办法,手伸过去,“给我吧。” “别转手了,掉地上。” 他只好往一旁让了让,小姑娘进门,在他房间里环视一圈,走到桌子旁回头看他,“帮我抽一张纸巾垫在下面。” 秦浩照做。 小姑娘把一捧花生放在纸巾上,两手拍了拍,看到他的电脑屏幕,“日报发完了吗?” “发了。” “今天顺利吗?我那边还可以。” “还行。” 秦浩不远不近,不冷不热,也不让她坐,小姑娘站在那有点不知所措,最后挠了挠头,“那我走了。” 秦浩点了头,“嗯,早点休息,明儿还起早。” 小姑娘红着脸点点头。 她一出门,秦浩就把门关上,反锁,转身靠在门板上。 他真的没什么心情应付她。 就在刚刚,半个小时前,他收到了贺幼霆的信息:我这辈子就结这一次婚,你要敢不来,以后兄弟也别做了,绝交算了。 秦浩垂着头在门板上靠了一会,伸手揉了揉额头,转身进了浴室,水流不是很大,他凑合着冲了个澡,出来后用吹风机吹干头发,走到床头拿起电话,给组长打了一个。 “我要请个假。” …… 两天后的圣诞节,是贺幼霆和郁星禾的婚礼。 婚礼阵势很大,礼堂内外全是媒体和工作人员,秦浩只说他会来,但典礼开始之前没人看到他。 典礼开始后,美丽的新娘挽着她父亲的手臂,穿着顶级奢华的定制婚纱款款入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她吸引,场上气氛到达高潮。 小米作为花童,紧跟在郁星禾身边,小猫爪子一扬,漫天花瓣。 秦浩靠在礼堂右边的柱子后,视线往前,目不转睛盯着第一排的贺思龄。 近两个月不见,她似乎瘦了一点,面带微笑看着新娘,不时跟台上的小米打招呼。 她好像比以前安静温柔了一些。 台上,新娘和新郎热泪盈眶,感性地说着婚礼誓词,秦浩没有听完,他走到门口,将厚厚的红包递给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一个人从小门出去。 他的假期不多,明天就要返回西藏,参加完婚礼,没有别的事就准备回家了,出租车行至一半,贺幼霆打过来,“婚礼都结束了,你人呢?” 他笑笑,“我还有点事,先撤了,红包我可给了,你别耍赖说没收到。” 贺幼霆:“别说没用的,宴席开始了,你们几个一桌,我给你留位子了,”他似乎用手捂了话筒,小声说,“我姐也在,赶紧过来。” 秦浩握着电话的手紧了紧,过了几秒,“不用了,我真有事。” 那边。 贺幼霆挂了电话,看了眼郁星禾,“不来。” 郁星禾:“跟他说思龄姐在,他也不来吗?” 贺幼霆看向贺思龄,“姐,你们俩到底怎么了?” 贺思龄一直在一旁听他讲电话,听到秦浩说不来,心底隐隐透着失落,她抿着唇,没答,只说:“小米肚子疼,我先带她走了。” 一旁的小米正往嘴里塞薯条,听了这话抬起头,一脸蒙圈儿,“妈妈,我肚子不疼。” 贺思龄把她的小衣服给她套上,又给她戴帽子,“你刚不是还说疼,回家吧,床上趴一会就好了。” 小米眨眨眼,觉得妈妈好像有点不大高兴,乖乖闭了嘴,任她摆布。 贺思龄没有再多说什么,收拾好东西牵着小米走了。 十分钟后,秦浩出现在门口。 蒋平洲眼尖,先看到他,他站起来冲他挥挥手,“浩子!这呢!” 秦浩视线落在这桌,扫了一圈,没有见到想见的人。 他走过来,被蒋平洲拉着坐下,“这就对了嘛,装什么深沉,出趟门跟换了个人似的,我还是比较喜欢原来的你。” 贺幼霆和郁星禾已经去忙,这桌只有五六个哥们。 秦浩也没有听他们讲什么,一直在四处看,蒋平洲贱兮兮地凑过来,“找谁呢?” “没找谁。” “跟我就别绷着了,你思龄姐走了。” 秦浩怔了下,“哦。” “哦什么?” “没什么。” “不是说不来么,怎么又来了?” 秦浩不耐烦了,“再多嘴我就走。” 秦浩手一推,“得,我惹不起你,” 他哼了一声,“也不知道你矜持个什么劲儿,不是说喜欢的要死吗?追了半天,就差一哆嗦,自己倒撤了,刚一说你不来,思龄姐明显情绪低落,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她不高兴,她一个离婚带着孩子的人,本来就心思敏感,你还准备让人家主动跟你表白是怎么着……” 话没说完,秦浩忽然抓住他胳膊,“你刚说什么?” 他太用力,抓的蒋平洲嗷的一声,“疼!” 秦浩脸色都变了,他的手几乎在抖,“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蒋平洲揉着手腕,“你不是说喜欢她喜欢的要死吗?” “后面一句。” 他想了下,“追了半天,自己撤了。” 秦浩吼出来,“再后面!” 蒋平洲吓得一哆嗦,“你喊什么啊?” 看秦浩确实有点不对,他咽了口唾沫,“她一个离婚带着孩子的人……” 秦浩皱眉,“她没跟汤怀礼复婚?” 蒋平洲愣了一下,“毛病吧你,复什么婚啊,你听谁说的?” 秦浩激动地站起来,桌子都被他撞得移了位,“你确定她没跟汤怀礼和好?” 蒋平洲张了张嘴,“不是,你听谁说的啊,绝对没有,她那前夫都多久没露面了,她现在带着孩子住他们家老爷子那呢。” 秦浩只觉胸口发闷,拳头死死攥着,他原地站了几秒,忽然扯走桌上蒋平洲的车钥匙,拔腿就跑。 蒋平洲在后头喊:“你干嘛去!” 他人已经没影儿,只留下几个字,“我找她去!” 贺思龄刚走没多久,这会儿应该还在路上,秦浩一路开快车,绕近路直奔贺宅。 待他赶到路口,看到贺思龄刚下车,牵着小米进门,他直接一脚油门踩过去,在她车前面死命踩了一脚刹车,漂移半圈,车轮的刺耳声响起,地面尘土飞扬。 他喘着气,坐在车里看着目瞪口呆的贺思龄,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缠。 小米兴奋地大叫:“秦浩舅舅!” 秦浩下车,将车门甩上,走到她面前。 贺思龄心口跳的很快,她没有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她以为他以后都不想再见到她。 她下意识握紧小米的肩膀。 秦浩看了她一会,然后蹲下,摸了摸小米的头,“想我了吗?” 贺思龄的手指攥紧。 小米认真点头,“想了,秦浩舅舅,你怎么这么久不来看我呀?” “秦浩舅舅出门了,刚回来。” 小米拉着他的手,“你跟我进去,我给你弹琴,我会很多了。” 他捏捏她的小脸儿,“小米乖,你先进去,我跟妈妈有事要说。” 小米点点头,“那你一会进去吗?” “舅舅还有事,下次在听,好么?” 小米想了下,“好吧。” 她仰起头看向贺思龄。 贺思龄把她的帽子摆正,“去吧。” 小米颠颠颠跑进屋。 秦浩站得很近,目光直白,就这样盯着她看。 贺思龄低着头,有些无措,两个人沉默了一会,贺思龄先开口,“你……” 她一个字还未说完,秦浩忽然上前,一把将她拉进怀里死死抱着,他蹙着眉,心口都在颤,“为什么不告诉我。” 贺思龄瞬间红了眼眶。 “我一直以为你选择了他,”他的手臂用力扣紧她的肩,“我以为你又选了他,所以我没有再打扰你,这些日子,我很想你,我他妈快想疯了。” 他已经红了眼睛,表情难耐,“我收回那句话。” 贺思龄眼泪蹭在他肩上,“什么话。” “最后问你一次,要不要跟我在一起,”他说,“我收回这句话,我没有放弃,不会放弃,我要一直问到你答应我为止。” 他松开她,双手握着她肩膀,紧紧注视她的眼睛,“我现在再问你一遍。” “你要不要跟我在一起。” 54、番外002 ... 贺思龄的眼泪止不住的流。 秦浩心疼的抚上她的脸, 用拇指将眼泪擦掉。 圣诞节,天气很冷,她脸上的泪痕很快被吹干, 风一刮就疼。 她扬起头看着他, 带着哭腔,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 秦浩动情地看着她,“我什么样。” “总是说喜欢我,总是对我好,我已经说了我们不合适,我说过我只能当你姐, 你还这样, 我真的很烦, 很烦。” 秦浩轻轻搂住她, 弓着腰,下巴靠在她肩窝,轻声说,“是吗, 我很烦吗。” 贺思龄紧紧抓着他的衣服, “秦浩,我已经失败一次了, 绝对不能失败第二次, 如果你选择我,就要做好跟我在一起一辈子的准备,你想好了么。” 秦浩把她搂紧, 她身上是他迷恋了十年的味道,他轻声笑了,“才一辈子啊,太短了,我要下辈子,下下辈子,都跟你在一起。” “我十几岁就喜欢你,我只喜欢过你一个人,以后也只喜欢你,等你老了,变成一个老太太,我也只喜欢你。” 贺思龄闭了闭眼睛,似痛苦似沉沦,“你怎么这么傻啊。” “喜欢你就是傻吗?是的话,就一直傻下去吧,反正我一向也不是很聪明。” 贺思龄一直在流泪,“我比你大。” “我不在乎。” “我结过婚,生过孩子。” “我不在乎。” “你家里不会同意的。” 秦浩认真看着她,“在我这里,唯一的阻碍只有你,只要你愿意跟我在一起,其他问题我都会解决。” 贺思龄低着头,没有说话。 过了会,她轻声说,“我还要问小米的意见。” 秦浩马上说,“小米那里我去——”他顿了下,似乎在思考这句话的含义,几秒后,他有些激动,用力握着她的肩膀,“你能不能说的直白一点,你这是——答应我了吗?” 贺思龄红着眼睛抬起头,看着他,慢慢将手伸过去搂住他的脖子,“嗯,你赢了,我输给你了。” 起初的一瞬,秦浩几乎不敢相信,幸福扑面而来,太猛烈,撞得他头脑不清醒。 可她的手还搂着他,这分明不是做梦。 他小心翼翼的问:“你,愿意爱我了吗?” 她踮起脚跟,在他冰冷的唇上印了一下,隔着很近的距离看他的眼睛,“是。” 秦浩还在懵,可贺思龄后退的一瞬间,他忽然扣紧她的腰,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头一歪,重重吻了下去。 这似乎是一种本能。 起初他很温柔,一点点侵蚀她的唇瓣,吻到后来,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凶猛的吞噬她的舌尖,搅的她不能呼吸。 这是他爱了十年的人啊。 曾经以为再也没有机会,曾经以为只能一辈子站在她身后。 可现在他真真切切抱着她,吻着她,她说她“输给他了”。 可爱情这件事,哪有绝对的赢家呢? 爱上了,就已经输了。 相爱,才是双赢。 第二天,首都机场。 秦浩脚边依旧放着一个大背包,不同的是,这次他怀里多了个人。 他们已经拥抱了好久。 秦浩一直不肯放手,贺思龄也由着他,一直很乖的待在他怀里。 他吻了下她耳后,“我加快进度,最多两个月就回来了。” “嗯。” “你一定要等我。” “嗯。” “你可不能后悔。” 她从他怀里仰起头,“后悔什么?” 秦浩垂着头看她,“你答应我,不是一时冲动吧,别我前脚刚走,你就后悔了。” 贺思龄看了他一会,又低了头,重新靠在他怀里,轻声说,“秦浩。” 他应着,“嗯。” “我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安心,才能让你有安全感呢。” 秦浩顿了下,一颗心扑腾扑腾跳个不停,他下巴垫在她肩上,“你嫁给我呗——” 他刚说完,就觉得怀里的人不动了。 秦浩紧张了一下,稍稍松开一点,小心观察她的表情。 贺思龄盯着他胸口看,表情严肃,秦浩磕磕巴巴,“我,我知道有些快,但是,不是你问我的吗?我说了,你又这样——” “好。” 秦浩的絮叨被这个字打断,他再一次懵了,他愣愣看着她,怀疑刚刚是自己幻听。 贺思龄抬起头,认真看着他,“如果我们结婚,能让你有安全感,那就结吧。” 有那么几秒,秦浩似乎丧失了语言能力,他张了张嘴,艰难地说:“我,我没有强迫你的意思。” “你不想吗?” 他几乎脱口而出:“想。” 贺思龄露出笑容,“那就结。” 她默默安排,“小米那边我是一定要征求意见的,你父母——” “我去说。”他迫不及待,“我会去说。” 贺思龄看着他,甜甜的笑了,“嗯。” 这一天,秦浩走后,贺思龄陷入了疯狂的想念中。 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这样想一个人。 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恋爱,似乎谈的比她想象中要疯狂。 晚上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想了很久,最后将小米叫到自己身边,她握住女儿两条细嫩的小胳膊,像朋友一样认真的说:“小米,妈妈有一件事要问你。” 小米眨着眼睛看着她。 贺思龄:“以前妈妈问过你,喜不喜欢秦浩舅舅,你说喜欢,对吗?” 小米点头。 贺思龄:“那如果,让秦浩舅舅做你的爸爸,你愿意吗?” 她不知道小米是否懂她话里的意思,但小米确实是在认真的思考,过了一会,她说:“那我爸爸呢?” “他还是你爸爸,只是多了一个人爱小米,”贺思龄握住她的小手,“如果你不愿意,妈妈会慎重考虑这件事,妈妈不想让你不开心。” 小米想了一会,看着贺思龄,“那妈妈呢?妈妈想让秦浩舅舅当我爸爸吗?” 贺思龄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但她还是诚实的回答她:“妈妈想跟秦浩舅舅生活在一起。” 听了贺思龄的话,小米扬起笑脸,“那我也愿意。” 她爬到贺思龄身上,搂着她的脖子说:“谁对妈妈好,我就喜欢谁,秦浩舅舅总让妈妈笑,我就喜欢他。” 贺思龄湿了眼眶,她把小米搂进怀里,已经哭出来,“谢谢你,妈妈爱你,特别爱你。” 她搂着小米,“秦浩舅舅现在去了一个很远的地方,妈妈想去找他,可以吗?” “可以。” “你自己在太姥爷家住一段时间,可以吗?” 小米点头,“可以,我会很乖的。” 贺思龄用力亲了小米一下,又说了一遍,“谢谢你。” 就这样,在与秦浩分开整一天后,她乘坐了同一个航班,飞往拉萨。 她只知道大概的地址,在找到那个标志性的广场后,她给他打了电话。 秦浩简直要疯。 那时他正跟人吃饭,接了个电话扔下筷子就跑了。 等他气喘吁吁跑到广场时,她已经等了五分钟。 贺思龄穿了一套户外装,背着个旅行包,扎着马尾,一脸青春气息。 他远远看着她,觉得好像又回到当年,她还是十八岁的小姑娘,她一点都没有变过,还是他深爱的那个她。 秦浩先是用走的,后来越走越快,最后大步跑过来,贺思龄扔了手里的包,环住他脖子,被他抱着转了好几个圈。 她很兴奋,她已经好久没有这样疯狂了。 秦浩放下她,捧着脸吻了下去。 依旧急切,像要把她吃掉一样。 贺思龄先是被动,后来渐渐回应他,将舌尖探入他口中,他简直要疯。 亲够了,两人气喘吁吁抱在一起。 秦浩摸着她的脸,“你怎么来了?” 贺思龄将额头抵着他胸口,“很想你。” 就这句话,让秦浩死了都行。 贺思龄抬起头,笑着看他,“我跟小米请假了,也跟星禾请假了,来陪你两个月,好不好。” 能说不好吗? 简直好得不能再好。 秦浩背上她的包,一手牵住她,“饿不饿?” “有点。” “带你吃好吃的。” “嗯。” 这一顿,两人吃得很撑,周围有很多可以逛的地方,秦浩把包寄存在一家店里,带着她四处逛,买了一些小玩意儿,他指着一个方向说明天他要去那里工作,又指着另一家店说他来过这里吃饭,很好吃,明天带她来。 贺思龄一直笑着听他讲话,他好像又恢复成以前那个话多的秦浩。 逛到最后,已经很累。 他们取回她的包,牵着手回到他住的地方,秦浩去前台开房,店家说没有空房间了。 秦浩原地站了会,“要不,去其他地方看看,应该会有空房。” 贺思龄没有动,过了会,她忽然低了头,环住他手臂,“不用那么麻烦了。” 他看了她好一会。 两个人都知道这话里的含义。 他不再多言,牵着她上楼。 他越走越急切,两步并作一步,到了后来,贺思龄几乎已经跟不上他的步伐。 刚到门口,秦浩就已经忍不住,他将她抵在墙上,一边急切地吻她,一边掏出钥匙开门。 他一脚将门踹开,直接把贺思龄抱了进去。 门关上。 两个人滚到床上。 秦浩身子已经很热,贺思龄更烫,他们连灯都没有开。 秦浩将人压在身下,双臂撑在她两侧,重重喘着。 借着月光,他看到她明亮的双眼。 那一刻,他觉得一切都那么不真实。 他终于可以拥有她。 秦浩低头在她唇角吮了一下,嗓音是情.欲渐浓时的低哑,“我不是在做梦吧。” 她静静看着他。 秦浩又吮了一下,“说你爱我。” 贺思龄搂住他,轻声说,“我爱你。” 他动了一下,“再说一次。” 她咬牙挺着,“我爱你。” “你爱谁?” “你。” “我是谁?” 贺思龄没有忍住,嗓子里哼出一声,“秦浩,你是秦浩,是世界上对我最好的秦浩。” …… 用我十年时间,换你回眸一笑。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这一生。 就是你了。 55、番外003 ... 这年七月, 贺幼霆带郁星禾去了趟长白山。 本来这个时间他是很忙的,但两人结婚已有半年多,郁星禾一直没有怀孕, 她一度觉得自己有问题, 可看过的医生都说没事。 她每天想这件事, 心情一直不怎么好。 贺幼霆怎样宽慰都没用,所以决定带她出来散散心。 贺幼霆是来过长白山的,但那次他没有看到天池,都说在长白山想看到天池是需要缘分的,每年也只有不到一百天能看到, 遇上晴空万里更是不容易。 贺幼霆早已在网上定了一家环境很好的酒店, 上次他也是住这里。 郁星禾轻装上阵, 除了一个随身背包什么都没有, 她的东西都在贺幼霆的箱子里,山上很冷,就算夏天也要穿长袖,贺幼霆给她带了几件厚衣服, 裤子也带了两条。 下飞机后, 提前约好的车已经在机场外等候,直接将他们送到酒店。 本以为只是普通的酒店, 最多装修好一点, 但意外的是,贺幼霆定的房间竟然是摇床。 就是那种悬空的,由四根粗绳子固定在棚顶, 一碰晃晃悠悠那种床。 郁星禾从来没有睡过这种床,觉得新奇,伸手推了一下,床轻轻摇晃起来。 她有点不敢坐上去,“这结实吗?睡一半会不会掉下去啊。” 贺幼霆从后面搂住她的腰,偏头亲了她脸颊一下,笑着说,“怕的话,待会你睡我上边,就算掉下去也摔不着你。” 郁星禾想想那个画面,有点脸红,咬着唇推了他一下,“收拾东西,我饿了。” “遵命。” 在长白山脚下,最多的就是朝族饭馆儿,贺幼霆点了很多特色,冷面啦,炒年糕之类的,确实比家那边要正宗许多。 郁星禾吃的很尽兴,冷面汤里还带着冰碴,咬一口酥酥脆脆,混着酸甜的汤汁吃下去,别提多爽。 似乎是辣椒放的有点多,她的唇红彤彤的,愈发显得饱满诱人。 贺幼霆恨不得立刻把她扑倒蹂.躏一番。 因为到得有点晚,吃过饭后时间已经不早,明天还要起早上山,两个人没有逛夜市,直接回了酒店。 郁星禾先洗的澡。 把自己弄干净后,她小心翼翼爬上那张晃晃悠悠的大床,上去坐稳,觉得还可以,这个程度还是能接受的,而且莫名觉得还有点助眠的作用,跟小孩儿的婴儿床有点像。 没一会,贺幼霆洗完出来了。 他裸着上身,只在腰间围了一条自己带的薄浴巾,健硕的胸口还潮乎乎,几滴水珠从腹肌滑下,融进棉浴巾里,瞬间消失。 他看到摇床上的郁星禾。 她趴在床上玩手机,两条细白的小腿翘起来,连衣睡裙只堆到臀下一点,整条腿都露在外面,胸口因为挤压有些变形,那两团他平日爱不释手的东西若隐若现,似乎在向他招手。 他直接扯了浴巾走过去。 一条腿刚迈上去,整个床就剧烈摇晃起来,幅度比郁星禾上去的时候要大很多,郁星禾没有心理准备,生怕床塌了,赶紧爬起来,就那么撅着屁股跪在床上。 这怎么受得了。 他把她的手机拿走,回手就给撂地上了,“一会幅度太大,别摔坏了。” 郁星禾还没反应过来,男人就双手掐住她的细腰,覆在她身子上方,一只手从她身下穿过,捏了两把。 他舔了下她的耳朵,“好久没这个姿势了。” 郁星禾耳朵瞬间滚烫,腿一蹬,想从他的束缚里挣脱出去,可贺幼霆从后头直接褪了她的小内内。 一阵凉意。 哎,忍了。 这方面,她从来拗不过他。 后来,她十分庆幸他早早就把她的手机从床上拿开,不然以那个摇晃的程度,屏幕怕是要保不住了。 连她都要晕了。 偃旗息鼓后,这破床晃了好久才慢慢停下,贺幼霆从后头搂着她的腰,整个前胸贴在她背后,说话间能感受到他灼热的呼吸,“星禾,你越来越厉害了。” 黑暗中,郁星禾悄悄翻了个白眼。 他还在说,“以前一会你就累得不行,现在被我锻炼的,这种床都能坚持这么久。” 郁星禾咬牙,“闭嘴吧。” 他笑,“又没别人,怕什么。” “闹钟定了没。” “定了。” “几点起?” “六点。” “……”郁星禾气死,“那么早起来,你还折腾。” 他贴了贴她耳后,“你不也挺舒服。” 郁星禾忽然没了声音。 过了会,贺幼霆觉得她的气息有点不对,伸手抹了把她的眼睛,湿湿的。 他把郁星禾的肩膀扳过来,亲了亲她鼻尖,“怎么了,出来玩,不高兴么。” 郁星禾把脸贴在他胸口,闷闷的说,“我要是真不能怀孕,怎么办啊。” 贺幼霆微微舒了口气,大手抚上她的背,轻轻拍着,“这种事要顺其自然,我们还年轻,机会多的是,为什么要给自己这么大压力,再说,我这么努力,天天缠着你,还怕没孩子?等以后你生个十个八个,别嫌烦就成。” 郁星禾被他逗笑。 贺幼霆把人抱住,语气难得认真,“你这么想跟我生孩子,我很感动,也谢谢你,但我想让你知道,在我这里,最重要的不是有没有孩子,是你。” “你是不是开心,是不是幸福,这是我最关心的,至于孩子,我觉得应该由老天决定,他什么时候觉得我们该有个孩子,自然就给我们送来了,你说呢?” 郁星禾心里暖暖的,轻轻嗯了一声,“你说得真好听。” 他笑了,“那要不要睡觉?明天还要早起。” “嗯。” 她在他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伴着微微摇晃的床榻,沉沉睡去。 第二天早上,郁星禾刚刚醒过来,就跑到外面看天气。 六点多,天已经亮了,天色很暗,她有点担心,万一山上也这样,可能看不到天池。 他们虽然住得近,但买票需要排很久,所以真正上山已经是七点多将近八点,这边是北坡,需要乘坐景区内的车一路开到山上,然后徒步爬到最上边。 上山的过程太过刺激,发夹弯到处都是,司机都是猛人,小窄道还能错车,靠外面那辆感觉都要掉下去,看的郁星禾心惊胆战。 一路吊着命一样终于到达终点。 长白山上果然很冷,幸亏早有准备,他们两个都穿了长衣长裤。 抬眼望去,上面人最多的地方应该视野最好,贺幼霆牵着她走了另一条路,“那边人少,也能看到。” 还没走到,就听到围栏边有小姑娘叽叽喳喳,“太美啦!” 郁星禾兴奋起来,甩开他的手就冲了上去。 贺幼霆在后头跟着,“慢点儿跑!” 郁星禾跑到围栏边,不自觉的瞪大了眼睛。 真的太美了。 池水碧绿清澈,平静的宛如镜面,四周奇峰丛立,将镜面团团围住,不得不感叹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老公!快来看!”她激动地回过头,发现贺幼霆正手持相机,镜头对准她,按下快门。 他调到已拍画面放大看了一眼,很满意,媳妇儿比天池还美。 他走过去揽住她肩膀,环视了一圈,笑着说,“你看,我自己来就没看到,你一来就看到了,你这么幸运,一定心想事成。” “是吗?那我要许愿。”郁星禾脸庞红红的,面对天池,双手握在一起放在唇边,闭上眼睛,虔诚地许愿。 贺幼霆盯着她的侧脸,她鼻尖挺翘,与唇线的弧度延伸到颈下,完美的曲线映着朝阳,被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色。 他忍不住又给她拍了几张照片。 郁星禾睁开眼睛。 贺幼霆手臂搭在栏杆上,侧过身看她,“许了什么愿?” 郁星禾把他往里拉了一下,“小心点。” 他笑着搂住她的腰,“让我猜猜。” 郁星禾眨眨眼,“你猜不到的。” 贺幼霆说:“有小宝宝。” 她摇摇头。 “那是什么?” 郁星禾望向静谧的池水,轻声说,“妈妈早点醒过来。” 贺幼霆静静看着眼前的姑娘。 心中柔软的地方再次被她揉捏。 她总能轻易让他一个大男人红了眼睛。 贺幼霆什么都没说,重新将人搂进怀里,然她的耳朵贴近他的心口,他心跳的声音她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那一刻,天地万物似乎都不见了,整个天池只有他们两个人。 从长白山回来后,两人各自继续自己忙碌的事业。 九月的一个周末,蒋平洲约他们去汗蒸。 汗蒸这玩意儿,越热越爽,夏天生意依旧火爆。 早晨,贺幼霆在浴室刮胡子,郁星禾在旁边刷牙。 他嘴边全是泡沫,她也是。 郁星禾漱了口,把手擦干净,凑到他那边歪着头看,贺幼霆从镜子里看她,“要试试么。” 郁星禾摇头,“怕伤到你。” 他笑了,只用一只手臂就将她抱起来,提到洗手台上坐着,将手里的刮胡刀递给她,“试试。” 郁星禾拿着手里这玩意儿,有点怕怕的,“你怎么不用电动的?” “姿势不够帅气。” “……” 他满下巴的泡沫凑过来,郁星禾试着刮了几下,觉得还蛮好玩,她一手扶着他的下巴,又弄了几下,越来越顺手。 但贺幼霆却有点心猿意马。 她坐在洗手台上,他身子在她腿间,这姿势略熟悉。 他手不老实起来,满嘴的泡沫就要凑过去亲她。 还没亲到,就被郁星禾抵住胸口,“别闹,弄伤你。” “没事。” “哎,刮完了。”她灵巧地从洗手台滑下去,跳了几步,离他远远的,笑着说:“我去厕所,你快洗脸,一会要出门了。” 她转身跑去另一个洗手间。 贺幼霆哼了两声,继续洗脸。 没一会,听见郁星禾尖叫的声音。 贺幼霆心里一突突,以为她摔了,赶紧扔了毛巾跑到另一个洗手间,门关着,他哐哐凿门,“星禾,怎么了?” 里面没声音。 贺幼霆愈发着急,“星禾!说话!” 一分钟后,郁星禾开了门。 贺幼霆冲进去,握着她肩膀从头到脚打量好几遍,面色焦急,“没事吧,摔哪了?” 郁星禾愁眉苦脸,噘着嘴,“没有摔。” “那你叫什么?” 她一脸委屈,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他,“盼了好久的汗蒸,去不成了。” 贺幼霆一脸狐疑接过来。 粉色的验孕棒,两道红杠杠。 他的心狂跳,好半天都说不出话。 郁星禾抿着唇,酒窝浅浅,“大概是……长白山那次。” 啊,那个晃晃荡荡的床啊。 贺幼霆紧紧握着手里的验孕棒,并没有期待中的疯狂激动。 他忽然蹲在原地,低着头,好一会没说话。 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 郁星禾慢慢走到他面前,蹲下去,轻轻将他的头搂进自己怀里,柔声说,“老公,我们有自己的孩子了。” 贺幼霆将眼泪蹭在她肩头,像个孩子,闷声说,“谢谢你。” 两个人这样拥抱了好一会,贺幼霆才缓过来。 他抹了把眼睛,把她搀起来,“走。” 郁星禾被他拉着,还往后使劲儿,“去哪?不能汗蒸。” “昭告天下,老子要当爹了。”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