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表妹撩人(重生)》 作者:申多禾 文案: 桑桑没想到受尽欺辱的人,后来会权倾朝野,手握天下,把自己一家折磨的惨绝人寰。 知道以后,她重生了,可看着寄养在她家,被欺负得不成样的表少爷,她想哭…… 为了不被报复,桑桑抖着身子,战战兢兢地去讨好那个阴沉冷戾的少年。 只是讨着讨着,就走不掉了,更想哭了…… 【阅读指南】不要考据,作者全文架空,也请不要对作者三观上纲上线 内容标签:情有独钟 重生 甜文 主角:桑桑,赵暄 ┃ 配角:陈汝景,李娴,李旭,明歌 第1章 往日 冬月的风瑟瑟的,桑桑穿着单薄的囚衣,缩在一角,头发杂乱的披在肩头,即使这样,她也不觉得冷。 吱呀一声,木制的大门被狱卒打开,绣着江山海潮的蟒袍的衣角出现在桑桑的面前,桑桑依旧低着头,一动不动。 “苏桑寄,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淡淡的声音夹杂着复杂的味道,一如他的人,看似云淡风轻,实则阴蛰冷漠。 桑桑抬起头,面色惨白,显得带了一抹浅朱色的唇极艳。 “我娘和姐姐呢。” 赵暄呵了一声,冷眼睨着桑桑,“凭什么告诉你。” 哀莫大于心死,可能就是这个意思了,桑桑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很惨了他们苏家,既然总归是一个死,倒不如死的痛快一点。 桑桑闭上了眼睛,不想理他。 下巴却传来一阵痛,是被人用手掐住的,她无法,只得睁开眼,昏暗的大牢里,赵暄的眼极红,像是在血海里浸泡过的一样,冷冷的很渗人。要是往日里的桑桑,早就害怕的打摆子了,今天她只是弯着唇,淡淡的笑着。 “我不会让他们那么容易死的。”赵暄的复杂的眸光圈在桑桑的身上,“你给本王好好的看着。” 看什么呢? 他已经威名赫赫,是大安的世子,已经摆脱青州那个生父不明,通奸而生私生子身份了。 桑桑不懂,她很累很累,既然赵暄要让他们对他过往的惨痛经历负责,她们负责就好了,只是……一想到被折磨的父兄,桑桑的眼泪就开始止不住的下流。 看着她哭了,赵暄掐着她下巴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命令道,“不准哭。” 桑桑的哭是那种委屈的小声抽泣,肩膀也跟着抖动,啪嗒一声,一颗泪珠滴在赵暄的手背上,他猛地收回了手,又忽地一下站了起来 ,指骨按住腰间的香囊 ,对身边的长随吩咐道,“把她收拾一下,送我房间来。” 来二听到这个命令,愣了一下,然后恭敬道好。 燕王世子虽然在民间长大,但是心性谋略以及狠毒绝不是常人可比拟的。 桑桑被接出了牢房,有一个干干净净的地方,被丫鬟婆子用力的洗漱,她感觉自己身上被剥了一层皮下来,红艳艳的,冒着血气。 洗完澡以后,桑桑又像是傀儡一样,随意任着他们摆弄的,梳好发髻,擦上香泽,最后还涂了一层薄薄的口脂。 婆子看着一动不动的桑桑 ,摇了摇头,叮嘱道,“姑娘,你得笑。” 桑桑便笑了一下,那笑难看极了。 一个穿比甲的小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了, 婆子对她点了点头,亲自端起托盘上的一碗小米粥, “姑娘,喝了它,我带你去见世子。” 桑桑不想去见赵暄,她也不知道赵暄这样吩咐,是什么意思,只是想到握在赵暄手里的娘和姐姐,桑桑吸了吸鼻子,逼着自己把一碗粥吃了下去。 哐当一声,白瓷小碗被桑桑摔在了地上,腹部忽然传来如刀割的绞痛,桑桑忍不住抽搐起来。 “姑娘,姑娘。” 桑桑听到丫鬟婆子有些急切的声音,她弯了弯唇,不管怎么样,她可以去见爹爹和哥哥了,只是娘和姐姐呢 。 桑桑这样想着,慢慢的悬在了半空中,她看着她的身体蜷缩在地上,自己却飘了起来。 桑桑变成了阿飘。 她看见赵暄进来了,她凑到赵暄面前,想揍他一顿,可是他一直面部表情的盯着自己的尸体,桑桑有些气馁,她打不到他。 不过这样死,她也死的干干净净,没怎么受罪,想着赵暄折磨人的样子,她忍不住面对着他,对他做了一个鬼脸,靠的近了,桑桑看见赵暄唇角的肌肉在抽动,眼尾似乎在泛红。 他……伤心? 一瞬间,桑桑就打掉了这个念头,他应该是伤心不能折磨自己了,苏桑寄居然死的这么痛快,睚眦必报的他心底肯定是不满的,于是桑桑就笑了。 接下来的十余载光阴,桑桑不知为何,没有投胎,她坐在王府的一个杏花树下,看着赵暄从世子到亲王,再到权倾朝野的权臣,挟天子以令诸侯。 桑桑一开始还饶有兴致的去恐吓他,可是他从来看不见,有时候,她怂恿她的鬼伙伴们去吓他,但是他们都不愿意,因为赵暄给鬼的感觉很特殊。 只有叫桑桑的这只鬼经常靠近他,每天都想吓死他。 这一天,桑桑无事,她又飘到了赵暄的书房里,赵暄坐在金丝楠木的圈椅上,眸光深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桑桑对他看的东西也不感兴趣,她飘到赵暄的眼前,扯长了舌头吓唬他,虽然他看不到,但是桑桑总是要出气的。 只是这一次,赵暄忽然抬起了眼,直勾勾的对上的桑桑的脸,那一眼,比修炼百年的厉鬼还要来的阴沉,桑桑啊了一声,忙不迭的飘了出去。 飘出去的时候,余光瞥到了那副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住了,桑桑晕倒了。 桑桑想,她可能要投胎了,如果有下辈子,她还是想回青州做她的二小姐 ,只是不要遇到赵暄。 如果遇到赵暄了,那她就对他好一点,这辈子所有的惨痛源于他,但这些年里,桑桑也想明白了,其实很多事也不怪赵暄。 被毒打,被打骂,顶着一个不属于他的私生子身份长大,从小到大,都是大家欺辱的对象,怎么能指望他是一个干净澄澈的少年。 这些年来,她看着赵暄身边来来往往,貌似热热闹闹,却从未娶妻生子,永远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即使权柄天下,也很少看见他真正的笑,其实……他也是一个可怜人。 第2章 赵暄 景泰十七年,二月初九,青州。 桑桑浑浑噩噩的在床上躺了大半天以后,忽然听见了窗棱外面丫鬟婆子的议论声,猛地一下坐了起来。 一旁伺候的丫鬟隐冬被这个猝不及防的动作惊了一跳,又听见桑桑道,“隐冬,外面在说什么。” 隐冬朝着窗棱处侧了侧身子,听到了细碎的声音。 “表少爷被二少爷打了?” “什么表少爷,一个父不祥的私生子,夫人老爷心善,施舍口吃的而已。” “也是啊,要是真正的表少爷,能让二爷几个打了,还要被罚跪。” 间间断断的声音传进桑桑的耳朵里,她挣扎着下了床。 “小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呀?”隐冬搀着忍冬从床上起来,“昨日淋了雨,你身体还没有好呢。” 桑桑摇了摇头,站起来看向窗外,心里一阵忐忑。“表少爷在哪儿。” 隐冬狐疑道,“哪个表少爷。” 桑桑怔楞了一下,才咬着下唇轻轻道,“赵暄。” 桑桑全身都在发热,今天早上刚睁眼时她还不相信,过了大半日,还是闺阁中的样子,才敢相信这个事实,她回来了,当了十多年的幽魂,又回到了青州,回到了她十四岁的时候,这一年,赵暄还在她家。 没有想到来生来的这么快,桑桑轻吁了一口气。 见桑桑问起赵暄,隐冬瘪了瘪嘴,“他和二爷打了架,在祠堂里向祖宗们请罪。” 咀嚼争执这两个字,桑桑却忍不住又是一阵颤抖,再加上请罪两个字,桑桑脑子里突突的疼。 陪着他在王府待了十多年,仿佛又看见了刑场上,双眼红的嗜血的赵暄。 “我,咳,我要去看看赵暄。”桑桑拿着棉帕捂着嘴,又想到刚才丫鬟婆子的议论声,她咳嗽两声,努力站了起来。 门口却传来一道威严嗓音,“去哪儿?” 一个穿并蒂海棠绯色交领襦裙的贵妇人走进来,她细细的柳叶眉,弧长的丹凤眼不怒自威,“苏桑寄,告诉我,不好好养病,你要去哪儿?” 桑桑一看见她,有一瞬间的怔楞,眼睛渐渐地湿润了,“娘。” 跟着苏陈氏进来的还有一面如粉花,身形高挑的妙龄少女,见桑桑哭了,忙坐到床沿,“娘,你吓着桑桑了。” “姐姐。”桑桑吸了吸鼻子,上辈子她死之后,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魂魄滞留在人间,从而眼睁睁的看着姐姐和娘被宦官折磨的惨死宫中。 “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掉金豆子。”苏泽兰用锦帕擦了擦桑桑的脸。 桑桑看着娘和姐姐,明明中间隔了十多载时光,却清晰的仿佛昨日才见了面,忍不住弯了弯唇。 苏陈氏见状,缓和了神情,坐在一旁的梨花木圈椅上,对苏泽兰使了个眼色。 放柔了语气,苏泽兰问桑桑,“桑桑,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想去哪儿呀。” 桑桑看着一脸担忧的苏泽兰,垂下了头,“我想请一个大夫。” “请大夫,大夫自有丫鬟仆人去请,你急匆匆的想去哪儿。” “我,我是想给赵暄请一个大夫。” “谁?” “赵暄。” 苏陈氏冷冷的一挑眉,“不准去。” 桑桑对这个回答不奇怪,她心里长叹了一口气,赵暄现在的身份是桑桑姑姑苏合香的儿子,苏合香是庶出,和如今苏家人的的关系尤其不好,苏陈氏更是对苏合香恨之入骨。 她当年刚嫁去苏家后,没几个月就怀了胎,苏合香不仅故意刺激她,六个月大的时候,还在长满苔藓的石板踩住她的裙摆,也就这一踩,苏陈氏六个月的成型男胎当天生下来,一会儿就没了。 苏陈氏心底恨极苏合香,如今,他们都以为,赵暄是苏合香和外人厮混生下的儿子。 可赵暄不是,若是依旧这样对待赵暄,那上辈子的灾难岂不是要重新上演一遍。 桑桑望着冷眉冷眼的苏陈氏,心里发急。 “苏寄桑,”苏陈氏沉声道,“你好生养病才是正事。” “可是暄表哥,他,”桑桑想了半天,才想出一个词,“无辜。” 对于桑桑的回答,苏陈氏嗤之以鼻,“总之,你给我好好养病,不准乱走。” “娘,”桑桑抬起头,眼眶里隐约有泪光闪烁,“可是我心里挂念着暄表哥,身体总是不见好。” 苏陈氏一哽,“你何时和赵暄的关系这么好了。” 桑桑的回答的毫不犹豫,“昨日梦见菩萨,让我多多为善。” “你不是不信这些神鬼之说吗?”苏陈氏疑闷的问。 桑桑又可怜兮兮叫了一句娘。 苏陈氏扫了一桑桑一眼,苏泽兰看桑桑都已经急的发红了,便劝道,“娘,为了赵暄,让桑桑病不见好,总不是一件好事。” 听长女这样一说,苏陈氏看着委屈兮兮的桑桑,面色和缓了很多,对桑桑道,“你几时痊愈,你便可以给赵暄请大夫。” 言罢,苏陈氏又嘱托桑桑的贴身丫鬟,隐冬忍冬好好照顾二小姐,紧跟着,也不等桑桑开口,便走了出去。 桑桑坐在床上,瞪大了眼睛,心念一转,朝着床前的苏泽兰眨了眨眼,苏泽兰忍不住轻轻的戳了戳她额头,“怎么了。” 桑桑在苏泽兰的怀里窜了几下,“姐姐,那你去给赵暄请大夫吧,反正娘又没有说不准你请大夫。” 苏泽兰对赵暄是不关心也不欺负,闻言,点了点桑桑的鼻尖,“要是娘骂我,怎么办。” “姐姐~”桑桑抱着苏泽兰的胳膊,“你最疼我了,你让陈大夫去吧。” 苏泽兰有些纠结,她懒得照理赵暄,但是桑桑还是不停的痴缠。 多动了一会儿,头突然痛了起来,桑桑捶了捶脑袋,昨夜感染了风寒,脑子本来就是浑浑噩噩的,刚刚动作又稍微大了一点,脑子就晕了起来。 见桑桑的肩膀摇摇晃晃起来,苏泽急忙吩咐认忍冬去请大夫,桑桑躺了下来,不怎么动感觉就要好些了,当了十多年的健健康康的鬼,忽然生病,桑桑还有点不适应。 “不用了,就是动作大了点。”桑桑抓住了苏泽兰的胳膊,又软软的说,“姐姐,就让陈大夫去看看赵暄吧。” 苏泽兰无可奈何的看了眼桑桑,桑桑眨着一双水蒙蒙的眼看着她,苏泽兰一时心软,点了点头。 桑桑便笑了笑。 “要是娘明日骂我,看我怎么收拾你。”苏泽兰笑着点了点桑桑的鼻头。 桑桑看着面前温柔娴雅的长姐,忍住自己眼眶里的泪水,努力的的弯着唇角,真好,爹爹娘亲都还活着,他们都平安幸福的活着。 “桑桑,怎么了。” “我没事。”桑桑否认道,她朝着窗外瞥了一眼,“姐姐,爹和二哥呢。” “爹爹去铺子里了,二弟估摸在在院子里,昨天守了你大半夜。”苏泽兰道。 桑桑眨了眨眼睛,表示知道了,苏泽兰给桑桑捏了捏被角,“好好休息。” 天色渐晚,苏泽兰才离开桑桑的院子里。 桑桑躺在床上,却久久不能成眠,重来一次固然是好事,可是一想到赵暄那想冷漠阴戾的脸,桑桑的头就突突的钝疼。 赵暄也该十七岁了,或许现在他还是不是权倾朝野的燕王殿下,还没有辅佐一个辅佐傻子皇子登上帝位,但是他的脾气差不多也养成了,不会那么容易就接受自己的好意,尤其苏府还虐待了他这么多年。 桑桑思索着,抬头朝着窗棂的方向看去,卧室里留了一盏笼细纱灯罩的红烛,橘红的光氤氲着,看着暖乎乎的,要是赵暄也暖乎乎的多好。 只是有些事情总是不如人意的,第二日一早,桑桑正在吃早饭,忍冬掀开绣如意纹的帘子走进来,欲言又止。 桑桑放下手里的薏仁莲子粥,皱眉道,“什么事?” 忍冬垂下头,朝着桑桑答道,“小姐,昨日大夫才去了芜园,就被二少爷轰了出去。” 桑桑脑子一疼,只觉得天昏地暗,又听见忍冬说,“二少爷当时还抱了一只狗,当着赵,表少爷的面,让陈大夫给他的狗看病,说大宝它最近食欲不振,陈大夫顺着二少爷的意给大宝看完病后,二少爷又拉着陈大夫去了他院子里,说他的大花也不太好。” 桑桑饭也吃不下去了,二哥苏叶又在讽刺赵暄还不如他养的猫猫狗狗,间接性的说他畜生不如。 听着忍冬的回答,桑桑心越来越凉,随意一想,都能揣测到苏叶当时是多么的耀武扬威,把赵暄得罪的彻底。 早食也用不下去了,桑桑让隐冬伺候着穿衣,又让忍冬去叫大夫,忍冬退了几步,桑桑又蹙眉道,“去外面叫一个大夫,尽快,别叫陈大夫了。” 隐冬服侍好桑桑穿好衣裳,又给她披上厚厚的白狐斗篷,却还是忍不住劝道,“二小姐,要不奴婢替你去表少爷的院子看着,奴婢” 桑桑打断她的话,“我要亲自去。” 隐冬只能又给桑桑准备好烫烫的牡丹雕花袖炉,给她带上帽子,跟着她朝外走。 昨夜才下过雨,枝头颤巍巍的,路面湿滑,桑桑踩上去,就是吱哇一声。 苏府是大户人家,桑桑的祖上也曾官居高位。桑桑生父苏木科举不畅,是一个员外郎,一母同胞的二老爷却是进士出生,如今在河南任少尹,二老爷家眷也都在任上。 桑桑的春繁院在苏府的靠南的方向,扶疏浓郁,卉木萋萋,楼阁精致。 从这儿到赵暄的芜院,需要穿过大半个后花园,桑桑走到最后,呼吸都快了起来,芜院如其名,荒凉凄芜。 敲门没人应,桑桑就直接推开了,腐朽破旧的大门发出呜压声,桑桑走了进去,芜院是一个一进的小院子,里面杂草不生,一片凄凉。矮塌塌的门似乎随时都要掉下来,桑桑秀眉蹙了蹙,找到最干净的那间房门,忍冬又轻轻敲了敲,还是没人应,桑桑直接推开了它。 脚步才从迈过门槛,桑桑便感受到了一阵刺骨的凉意,她抬头朝前看,破旧紫檀木矮几前,坐了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少年容颜清秀,五官精致,额头处又裹了白布,却无损他的亦正亦邪的精致容貌。 薄薄的素色长衫穿在他身上,脊背蹦的笔直,明明还是一个少年,气势却已经凛然可怖。 听见声音,他目光沉沉,阴森冷漠的举着头,幽幽的朝着桑桑看去。 是少年赵暄。 第3章 恶鬼 桑桑被他阴戾的眼神看的一顿,好半天才挤出一抹笑来,“我敲门了。” 少年没有说话,桑桑按捺住自己想要发抖的声音,“我来看看你。”言罢,她竭力遏制住自己发抖的身体。 赵暄闻言,淡漠的目光从上到下扫过桑桑。 须臾之后,他以手挡唇,轻咳了两声,桑桑见状,试探着迈出了一小步,也就在此时,少年的声音如利刃破空而来,“出去。” 桑桑呼吸一滞,赵暄的眼神,幽冷又孤寂,里面夹杂着浓浓的嘲讽。 那眼神和刑场上裹着血的兴奋重合在一起,桑桑不自禁的抖了一下,双腿开始发软。千言万语瞬时卡在喉头,发不出声来。 她回来的时间终究是晚了一点,没有在赵暄还是一个出幼童的时候,可终归现在的赵暄还不是后来的燕王世子。 她还有很多机会。 外面的冷风猎猎作响,宛皊咬着唇,纠结半响,用尽力气,抬头觑了一眼赵暄,心一横,放软了声音道,"暄表哥。” 暄表哥! 赵暄神色如常,但搁在膝盖上的指腹不自禁的动了动。 “这两日是我二哥做的过分了,”思索着措辞,桑桑小心窥视着赵暄的脸色,“表哥你大人有大量,能否看在二哥年纪尚幼的份上,不予计较。” 不予计较,这四个字在赵暄的舌头上滚了几滚,未几,他轻阖的眸子暗眯了下,寒沉目光缓缓瞟过桑桑。 桑桑惴惴不安的绷紧面颊,少年冰冷目光落在她的乌黑鸦羽上,垂了垂眉眼。 桑桑软着腿,又小心翼翼的走近几步,“暄表哥,以前是我们少不更事,以后桑桑定会看好二哥,不让他烦扰你。” “烦扰?”上挑的尾音被拉长,桑桑的心像是被一根细细的麻绳绞在一块,赵暄低越的声音带着几分讥嘲意味,“你认为是烦扰吗?” 当然不是……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桑桑攥紧了袖炉,暖意温热纤纤玉手,背脊骨冒出阵阵冷汗。 “是不是?”面前的少女瘦不露骨,眸若圆杏,面如浅春,低垂粉颈,小模样可怜兮兮,赵暄却下颌绷紧的说,“苏二小姐。” 桑桑心若擂鼓,她早就知道赵暄受尽凌.辱,是个阴蛰冷漠的性子,可想着他现在年纪尚小,说不定还没有未来的残暴阴沉,可没想到人家的脾气现如今已经养成了。 暗叹了声,桑桑不仅有些怅然,如果让她回到赵暄幼时,她必定让他受尽宠爱,养成谦谦君子的好脾性,如今……她就算想宠爱他,也为时晚矣。 桑桑抬了抬头,又看见赵暄头顶刺目的白色纱布,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烂漫笑容,转移话题道,“暄表哥不必这么生疏,叫我桑桑便好。” 赵暄似笑非笑的睨了桑桑一眼,又坐回掉了漆的瘸腿小几前,不再言语。 室内悄然无声,忽而外面出来吱啾几声,从窗棱看去,几只飞燕衔泥而归,落在房檐门廊处。 外面春情然然,内里却寒风瑟瑟。 “二小姐,大夫来了。”打破冷漠气氛的是忍冬。 桑桑看见大夫,眼前一亮,看向赵暄的目光也有了几分底气,她张了张嘴,却又对上赵暄深沉复杂的眼神,雪白的贝齿轻咬下颌,她对老大夫稍稍侧身,“麻烦了。” 老大夫摸着自己胡须,点了点头,桑桑胆战心惊的看着赵暄的方向,生怕他会拒绝,苍白的面色都带上几分血色。赵暄在老大夫的示意下,只怔楞一瞬,又收回目光,伸长胳膊,露出一截瘦弱的手腕。 桑桑先是惊讶了下,片刻后又镇静下来,抬头看着赵暄,他其实是能屈能伸的,只是屈服换来的依旧是折辱,也便不需要屈了。 “公子脉象沉浮,气息虚弱。”老大夫先看了他额头上的伤,又给他摸脉,细细观察他的脸色,“营养不良,风寒入体。” 营养不良…… 桑桑的心脏砰砰直跳,这个人权倾天下的时候她也见过几面,桑桑做鬼时,飘在他后面,赵暄可是身形威武,宽肩窄腰,高大英俊。 如今…… “不过只要好好调养,过不了一段时间,这位公子的身体便会康健。”老大夫收回脉枕,“老夫先开几服调养的方子。” 桑桑的心一喜,欢喜便蔓延到脸上,叠声道,“多谢大夫。” 声音软绵绵的,如二月熙熙暖风,赵暄掀了掀眼皮子,恰好对上桑桑略带欣喜的眸光,他微怔片刻。 不期然对上赵暄的漆黑深邃的目光,桑桑心下一悸,强忍着发颤的贝齿,她微微颌首,现出一个亲近笑意。 赵暄一凛,敛下眉眼,面无表情的收回淡沉目光。 等大夫开好药方,桑桑吩咐隐冬送行,屋子里便只剩下了她和赵暄两个人。 桑桑弯了弯唇道,“暄表哥,我去让下人煎药。” 合上芜院的大门,桑桑掉了半天的心松懈下来,她拍了拍胸口,又回首看了一眼陈旧破碎的大门,娇弱身体直打摆子。 路漫漫其修远兮,讨好赵暄……难啊。 想着他刚刚一闪而过的冷漠阴蛰,桑桑的心头忽地飘过一个模糊糊的念头。 要不然……趁着赵暄羽翼未丰,她先下手未强。 思及此,桑桑牙齿开始都颤抖起来。 桑桑又慌乱的打了个摆子,赵暄即使死了,也不能一了百了,毕竟身世的真相,总有揭开的一天。 桑桑咬了咬牙,她唯一的办法是只能迎难而上。 屋内的赵暄看着桑桑刚刚停留的地方,微闭了眼,寂冷内室隐隐有暖香滑动。他轻吁了口气,片刻之后,他又猛地立起身来,疾走几步,站在窗棱前,重重的推开了榆木窗叶,狠吸了几口凉气。 桑桑回到自己的春繁院,还没有等隐冬忍冬解了斗篷帷帽,就先吩咐道,“忍冬你把玉肌膏,金疮药给表少爷送过去。” “玉肌膏?”忍冬有些不舍,金创药便罢了,那玉肌膏可一瓶值百金。 “嗯,告诉表少爷,玉肌膏祛疤生肌,他的额顶不会留疤的。”桑桑言罢,又吩咐隐冬,“让厨房给表少爷的院子送些米粮菜蔬,还有让南织阁的管事带一些男子成衣过来,我要选一些常服。” 赵暄院子里是有锅灶的,与其让大厨房送饭,不如送原料,再加上今天看着他略单薄的长衫,桑桑又唉了声。 忍冬闻言,脆声声的应好。 隐冬听着桑桑的吩咐,有些疑惑的望了眼精神萎靡的桑桑,“二小姐,需要先禀告给大夫人吗?” 桑桑摘帽子的动作僵了下,慢慢道了声,“不用。” 话罢,她又对忍冬说,“使个小丫鬟把二爷叫过来,我有事找他。” 话音刚落,就听见汪汪两声,桑桑寻声看去,先看见一个穿梅子青圆领锦袍的少年,少年脚步跳跃,怀里抱着黑乎乎的一团,未语先笑,“桑桑,你找我啊,正好,看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 语毕,苏叶俯下身子,怀里乌黑的一团伸出两只瘦弱的前爪,慢慢的被苏叶放在地上,“你往常不是总说闷吗,我这几日走遍青州才找到这么一个小玩意,喏,给你解闷用。” 苏叶拍了拍手,沾沾自喜道,又凑到微微的面前,眼带希冀,“你喜欢吗?” 眼前锦衣少年活泼好动,纯稚贪玩,一双黑漆漆的圆眼微微瞪圆,和桑桑极为相似。 这就是她只比她大一个时辰的哥哥。 他眼里面装着融融笑意,桑桑本来想斥责他以后不许欺.辱赵暄的话又咽回喉头,看着青砖地板上乌漆墨黑的一只,弯了弯腰,迟疑的问,“它是。” “你别看大宝黑,他可是狼狗。”苏叶害怕桑桑不喜,解释道,“桑桑,以后有谁要是敢欺负你,你就放大宝去咬他,它可厉害了。” 桑桑伸出雪白指尖,碰了碰大宝的软乎乎的小耳朵。 想到今天让她战战兢兢的赵暄,又看着面前这个瘦瘦小小一点都不威武的大宝,突而决定喜欢它,以后赵暄要是敢欺负她,她就让大宝咬她。 等等,电光火石间,桑桑想起了什么,她蹙了蹙眉,“二哥,你说它叫大宝。” “对啊,”苏叶嘻嘻笑了笑,“他可是一个大宝贝,所以我给它取名叫大宝。” 说到这儿,他又瞅了一下桑桑的眼色,“当然,桑桑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名字,也可以换一个名。” 咽了下口水,桑桑看着它,声音有点虚浮,“二哥,你就是用它截了我给赵暄请的大夫。” 听桑桑这样讲,苏叶一甩袖子,坐在红木圆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茶,闷闷的看着桑桑,“桑桑,你给赵暄那个大混蛋请什么大夫啊,我告诉你,他可不是什么好人。” 我当然知道他不是好人,可是他是关系我们全家生死的大人,桑桑笑了下,也站了起来,“二哥,你以后可以不欺负赵暄了吗。” “桑桑,你说什么。” 腕骨抖了几抖,苏叶的茶杯晃了几下,几滴热水慌在他的手肘处,他也不在意,只忽地猛然出声。 “我说,可以对赵暄好一点吗?”桑桑坐在苏叶的旁边的椅子上,一字一顿,逐字强调道。 “不可能。”苏叶搁下茶杯,狐疑的看着桑桑,“桑桑,别提赵暄他娘做的恶心事了,你不知道赵暄多混蛋。” “赵暄……混蛋?” 叹了口气,苏叶把椅子朝着桑桑搬近了些,“一眼难尽啊,桑桑,你说我欺负赵暄,可赵暄从小也不是一个好东西。就说去岁冬天吧,我是把赵暄给推到水里了,可谁让他先说我蠢钝如猪的。” 桑桑叹了口气,“可二哥,要不是你先招惹赵暄,赵暄能欺负你吗,况且你有整个苏府的人帮衬,哪一次不是赵暄吃亏。” “谁让赵暄那样一个生父母。”苏叶唾弃道。 人家的生父是燕王,当今圣上的胞弟,生母燕王妃是镇国公嫡女,真正的天潢贵胄。 桑桑张了张嘴,强词夺理道,“反正你不准欺负他,你要是再欺负他,我就会生气,我气结于心,便会病怏怏的躺在床上,二哥,你不会忍心桑桑天天关在屋子里,久不见天日,最后一命呜呼吧。” 苏叶呐呐,一时不知做何反应,半响后才摸了摸桑桑的额头,疑闷陡生,“桑桑,往日你都不管这些的,这几日是怎的了,怎么尽为那姓赵的说话。” “你答不答应我。”桑桑避而不谈这个话题,只追问苏叶道。 此时,外间传来小丫鬟脆脆的声音,“二小姐,南织阁的管事来了。” 苏叶闻言,嗖的一下站起来,笑嘻嘻的说,“桑桑,二哥还有事,我先走了。” 看着苏叶像兔子一样窜了出去,桑桑的心口倏地绞痛了下,她按住胸口,又长长的吁了口气,对隐冬道,“请她进来。” 桑桑先挑了两件长衫,两件春袍,想着夏天来了,又给赵暄选了几件素色夏衫。 选好衣服,桑桑又问忍冬,“表少爷的药熬好了吗?” 忍冬摇了摇头,“还要一刻钟。” 日头渐渐高了,融融的春光渐渐过了进来,桑桑伸了伸腰,决定乘胜追击,再去看看赵暄,就嘱咐忍冬找两个小丫鬟把衣服包好,现在去芜院。 隐冬一楞,忙又去给桑桑取斗篷帽子,“二小姐,眼看着都饭点了,要不然用了午膳,浑身暖暖的去。” “离午膳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呢,我去了回来再用。”桑桑握了握拳头,“忍冬,收拾好了吗。” “小姐,好了。” 桑桑虽然心内惧怕赵暄,尤其是想到刑场那白里带红的肉片,就忍不住发颤,但一想未来家族破败的未来,就有了勇气。 她给自己做了一路的思想准备,但千想万想,刚刚推开芜院的大门,没有料到自己会听到魂归天外的几句话。 “姓赵的,我告诉你,不管你给我妹妹灌了什么**汤,你私生子的身份是板上钉钉的,别想着欺负桑桑心善,就威胁她对你好。”苏叶的声音恶意满满,桑桑甚至能想到他握着拳头,对赵暄示威时的轩轩甚得,“哼,你也要看看你的样子,离我妹妹远一点,听见了没有。” 深深吸了口气,按住自己起伏不定的胸脯,桑桑快步进去,阻止苏叶源源不断的示威,喝止道,“二哥,你说什么?” “也不,咦,”倏然听到有人叫他,苏叶拧了拧眉头,回身看去,见桑桑脸色不好,苏叶嗫喏了下,讪笑道,“桑桑,你怎么来了。” 桑桑哀叹了声,都不敢去看赵暄的脸色,她面色不虞的望着苏叶,“二哥,你不是说你有急事吗。” 苏叶悻悻的摸了摸的脑袋,低下头来,他的急事就是警告赵暄不要来招惹我妹妹。 桑桑牢牢的攥着锦帕,见苏叶这样,桑桑扯了扯他的衣袍,苏叶不满的看着她,桑桑更不满的盯过去。 “咳,咳。”心火上头,桑桑忍不住咳嗽一声。 苏叶着急,手忙脚乱的拍了拍微微的后背。 等到咳嗽平缓,桑桑扯过苏叶,舌尖在上颌处转了转,才缓缓的抬头,看向赵暄,赵暄依旧坐在那瘸腿小矮几上,穿着发白的单薄长衫,眉眼纹丝不动,好似刚才的一切都不在意。 "暄表哥,二哥活泼,”桑桑努力保持镇定,小心翼翼道,“你请见谅。” “桑桑,你叫”苏叶听到她的称呼,双眼瞪得极大,只是话音未完,就被桑桑不满的眼神憋了回去。 赵暄缓缓抬起头来,手心握着一只用久的羊毫笔,看着不远处的纤长脖颈,少女两颊微白,声音极力保持平静,但仍旧有那么一丝丝微不可查的颤抖。 发觉他目光凝望过来,桑桑小意讨好的表情更亲热几分,她弯着眉眼,神色楚楚,乖巧又可人。 赵暄嘴角扯了扯,他看着面前柔弱胆小的少女,瞳孔骤然紧缩了下,逐字逐句道,“苏二小姐,你二哥又来烦扰我了。” 重音咬在烦扰两个字上,忽疾忽徐,冷锐犀利,又带着那么点含义蕴长的味道。 桑桑的心头猛然瑟缩,她仰着细白脖子,怔怔的望着赵暄。 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呜呼哀哉。 接不下去的话茬便不接了,桑桑讪讪的笑了笑,软着嗓子道,“暄表哥,我特意为你挑了些衣裳,希望你会喜欢。” “什么,桑桑,你还给他挑衣服了,你都没有给我挑过衣服呢。”苏叶闻言,双目圆瞪,像极炸毛的折耳猫。 握在掌心的羊毫笔抖了几下,赵暄掀起眼帘,几不可查的抿了抿唇。 桑桑竭力镇定,不理不睬苏叶,又指示小丫鬟把衫袍放在一侧的榉木大柜上,因此也更没有注意到苏叶站在她后面,示威性的对赵暄挥着拳头了。 自然,赵暄的阴冷眸光更是挫伤性更强。 察觉桑桑看过来,苏叶蓦地放下拳头,当没事人一样对桑桑说,“桑桑,我饿了,我们去吃饭。”余光却瞥向赵暄,甚至趁桑桑不注意的时候,还抛了几个冷眼过去。 摇了摇头,桑桑稍稍站的远了些,对苏叶道,“二哥,君子不蔽人之美,不言人之恶,快向暄表哥道歉。” 哼了一声,苏叶“我,“绝不道歉几个在还未曾说完,却见桑桑侧过身子,对着赵暄福了福身,姿态端正,歉然道,“暄表哥,家兄莽撞,我代他向你道歉。” 桑桑是知道,苏叶此时是绝不可能向赵暄道歉的,只能这样。 苏叶讶然的看着桑桑,一时竟忘了言语。 赵暄的喉头滚动了下,神色复杂的看着桑桑的漆发窄背,薄唇轻启道,“莽撞?” 桑桑的头向下压了压,阴沉沉的目光在她纤薄身上,如有万钧,令她胆战心寒。 半响过去,赵暄的眸光落在那几落衣裳上,收回漆黑眸光,沉声道,“苏二小姐,我已经过了需要新衫的年龄了。” 思绪繁杂,桑桑只觉得自己的脑子突突的钝痛,她仰着头,呆呆的看着赵暄,赵暄突而一弯唇,对她展现一口洁整白牙。 那牙白花花的,像极了桑桑曾经见过的白衣恶鬼。 头痛,欲裂。 第4章 努力 按了按太阳穴,桑桑柔柔道,“暄表哥,桑桑明日再来探望你,今日先行告退。” 好不容易出了芜院大门,又走了几步,正好行到小山坳旁的清溪处,桑桑叹了口气,看着一路吱吱不停的苏叶,停下脚步,双手交叠放在腹部,浓密翘睫轻颤。 见桑桑不走了,刚刚倒退着走了一路的苏叶立在她身旁,叽里咕噜抱怨了一长串,“桑桑,你竟然叫他暄表哥,他可不配当我们的表哥,还有,他是不是欺负你了,威胁你了,我告诉你,他要是欺负你,你不用怕,哥哥帮你揍他。” 苏叶手握成拳,在自己单薄的胸膛前锤了捶,双手又做勾状,在空气中比划两下,“哥哥很厉害的,谁要是敢欺负你,我绝不轻饶。” 桑桑的眼眶蓦地湿,她看着面前这个盎然活泼,处处疼宠他的双胞兄长,又想起他被架在桩子上,悔恨的瞪大双眼的样子,双睫湿润。 “桑桑,你,"手舞足蹈的苏叶蓦地慌张起来,他伸出手,又缩回手,急的不知所以,“谁欺负你了。” 桑桑吸了吸鼻子,珍珠般剔透的泪珠堪堪悬挂在瓷白嫩肌上,桑桑眨了眨眼,朦脓着目光,扯着苏叶的长袖道,“二哥,你要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哭了。” “什么事,二哥一定答应你。”苏叶斩钉截铁回答。 “不准欺辱赵暄,包括不许向他动手,或者命令他人向他动粗,也不可以辱骂他。”桑桑恳求道。 苏叶虽然在桑桑的眼泪下弃械投降,但依旧忍不住迟疑,“他要是先欺负我呢。" “你也不能欺负回去。” “这不行。”苏叶甩了甩大袖,使劲摇头。 桑桑鼻头嗡动,眼睛红红的瞅着他,啪嗒一声,成串的珠泪湿漉漉滑过桑桑双颊,可怜至极,苏叶喉头一哽,牙齿咯吱作响,从腹部深处发出一个音节,“好。” 听闻好,桑桑倏地破涕为笑。 “不过,”苏叶话音一转,狐疑的看着桑桑,“你为什么要对苏叶这么好。” “因为……我想对他好。”桑桑似真非真的说到。 苏叶哼了下,“他是个大混蛋。” 桑桑不赞同的看了苏叶一眼,苏叶伸长舌头,扯直眼尾处的皮肤,做出一个鬼脸,欲逗笑桑桑,“嘿嘿” “二哥,看我的。”桑桑见了,便回想起以前见过的吊死鬼,伸长粉嫩嫩的小舌,眼黑上翻,露出极大的眼白。 “好丑。”苏叶笑道。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而走,却都没注意到在芜院后有一废弃楼阁,楼阁被浓荫覆盖,隐隐可见三楼高出有一人影,人影久久不动分毫,而对着的方向,正好能看到泻玉清溪的粗略模样。 翌日。 花絮肃肃,红素菲菲,细细嫩叶初裁,风声暖暖日高。 桑桑趴在支棱窗前,听着仓庚喈喈,看着日日燕飞,乐陶陶的对隐冬吩咐,“把炭盆撤了吧,倒春寒已经过了。” “二小姐,”隐冬担忧道,“你的身子这几天才好了点,要不然还是过几天再撤。“ 桑桑思忖了下,“那留一个。” 隐冬应了声好。 这时候,小丫鬟提着描金牡丹红木食盒进来,隐冬把三鲜鸽蛋,果子酱,香稻叶粥一一取出,桑桑从窗棱前离开,坐在小桌前,隐冬盛了一碗粥,桑桑用汤匙舀了一口,忽然又想到赵暄,便问忍冬,“忍冬,昨天吩咐给表少爷准备的东西都送去了。” “小姐,你放心吧,一早就送过去了。” 芜院。 赵暄站在窗棱前,看着大厨房一早送来的汤药,又望着外侧厨房小间堆积的米油菜蔬,收回冷凝目光,却又转头看见小几上的白玉瓷瓶,神色瞬间变化了几息,指骨不自知的按在窗棂上,赵暄的喉头上下滑动了下,抬头朝着苏府南边看去。 用过朝食,在隐冬的服侍下,桑桑穿了一袭芙蓉色的八答晕春交领襦裙,头上梳着一个简单的着云髻,额前留了两缕龙须刘海,又在髻中插了一只镶珍珠蝴蝶步摇。 桑桑素白玉肌,擦完润肤香泽,隐冬拿着珐琅瓜形胭脂盒迟疑一瞬,片刻又搁下,拿出银制贝盒,只给桑桑抹上一层海棠红口脂。 妆成,隐冬看着面前的袅娜少女,榴齿含香,晕晕娇靥,不禁呆了。 直到桑桑起身说道,“去给夫人请安。” 隐冬才悄然回神。 主院长荣堂是苏陈氏和苏家大老爷苏木的地方,门口的小丫鬟见桑桑来了,忙掀开茜色帘帷,对内室禀道,“大夫人,二小姐来了。” 桑桑躬身进去,苏陈氏见她双颊微粉,挥手退下面前的婆子,仔细审视了番,面上不露,只心中欢喜,“身体好些了?” 桑桑冁然而笑,拎着裙裾转了一转,“阿娘你看。” 苏泽兰见状,不禁一笑,牵过桑桑的手来,又点了点桑桑秀气的鼻头,“正和娘说来看你这个小人精呢,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搂着苏泽兰的胳膊,桑桑声音软糯糯的,“今日春光甚好,心中相与娘和姐姐共赏,我便来了。” 门口忽地传来一声轻咳,伴着温沉嗓音,“桑桑只挂念娘与姐姐,可置爹爹何处。” “还有你二哥。”一少年男音又补充道。 桑桑扭过脖子来,看着面前气质儒雅,鬑鬑颇有须的男子,眼眶湿热,软软叫了声,“爹爹。” 苏叶跳过来,插话道,“桑桑,二哥呢。” 桑桑一弯唇,偏了偏头,调侃道,“二哥,你还未曾对娘和姐姐行礼呢。" 苏泽兰闻言搭话道,“二弟,你只顾着桑桑,置阿娘和阿姐何处。” 苏叶一滞,竟无言以对。 看着眼前乐融融的一家,桑桑禁不住触目而伤,暗自握紧了小粉拳,赵暄哪怕是座巍峨高山,她必定也要翻过去。 一家人在一起度过半日浮散日光,眼瞅着太阳大了,母女三人回到正房,桑桑春困,懒懒的伸了个腰,苏陈氏却陡然出声,“桑桑。” “娘,怎么了。”桑桑揉了揉雾蒙蒙的眼。 看着她那闲散样子,苏陈氏心里暗急,“过上几月,便是你十五的生辰,你也是大姑娘了,不可成日懈怠,也该学学女工中馈了。” 女工中馈…… 桑桑咬着唇,可怜巴巴的望着苏陈氏。 苏陈氏却撇过头,淡淡道,“看你这几日身子骨大好了,给你一旬时间,做身”话音至此,苏陈氏又一转道,“綉个荷包。” 知道没有转圜的余地,桑桑只能站着起了,微福了福身,“那女儿回院子了。” 苏陈氏嗯了一声。 看着桑桑的背影远了,苏泽兰给苏陈氏倒了一杯云南普洱,嫣然道,“阿娘何苦逼桑桑做些她不爱的事情。” 苏陈氏叹了口气,目光落在娴淑贞静的长女身上,“你如她这般大时,中馈女红家务样样不差,桑桑如今却还是个孩子心性,她这样,怎么让我给她相看婆家。” 苏泽兰却掩了掩唇,想到那个芝兰玉树,才情艳绝,遇上桑桑却又傻头傻脑的少年,莞尔一笑,“阿娘,过上几月,可不用你为桑桑相看婆家。” 苏陈氏一楞,“什么意思。” 苏泽兰屏退下人,对着苏陈氏耳语几番。 穿过佳木笼葱的院子,刚走过月形拱门,桑桑忽地在宽豁地上停驻脚步,望着斜斜当空的皓日,向忍冬确认时辰,“几时了。” “午时四刻了。” 桑桑深吸了口气,“去告诉厨房,做几个拿手好菜。” 忍冬躬身应事。 桑桑又看了看北边,积小成大,应该能捂热他吧……应该能吧? 半个时辰后,桑桑亲手提着雕如意纹大红酸枝木的食盒,走在石板小径上。 隐冬看着桑桑颤巍巍的脚步,忧虑问道,“二小姐,奴婢来提吧。” 掌心里沉甸甸的,桑桑是在没有想到一个食盒居然这么重,她咬了咬牙关,微微摇了摇头,对忍冬道,“我自己拎。” 这才好让赵暄看见自己的诚心。 到了芜院,桑桑艰难的一手拎着裙裾,一手困难的把大酸枝木食盒搂在腰肢处,脚步蹒跚的迈过门槛,抬头一旬,却未曾看见赵暄,桑桑理了理刘海,缓步朝着赵暄住的侧屋而去。 缠枝纹翘头云履踩过如意踏跺,发出轻缓步响,举箸用膳的赵暄随即眉头稍拧,搁下木筷,朝着门口看去。 不过片刻,桑桑拎着食盒出现在他的视野之中,看见赵暄,桑桑的嘴一翘,先甜软叫人,“暄表哥,我特意吩咐人给你做的膳食。” 语刚毕,桑桑瞧见他那颓败方桌前的一白粥一青菜,顿时愕然。 食盒稍重,桑桑拎的久了,呼吸微喘,胸前那鼓鼓两团也在盘扣下起伏不定的颤抖着。 桑桑面颊微赤,额头香汗层层,连带着樱桃小口微微张启,一吮一合,无端端的连带着瘦怯身子都有了几分酥媚韵味。 赵暄目光幽深几分,端起茶盏,不动声色的抿了一口凉茶。 见他正在用膳,桑桑嗓子里悬了一口深气,待看见那饭食还没怎么用过,又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指使隐冬,莲步轻移,身姿款款的走到那方桌侧边,又稍稍探身,掀开那食盒大盖。 方才手心久久用力,素白纤手上多了一条绯红印子,桑桑状似无意的翻过白玉般的掌心,让某个方位的人能看的清楚。 余光瞥过赵暄,又见他岿然不动,桑桑心内哀嚎一声,把食盒里的红梅珠香端出,菜肴里的虾肉红润,玉珠洁白,可被桑桑那葱根般的手指一衬,竟多出几分浊气感觉。 紧跟着,桑桑又把剩下的奶汁鱼片,凤尾群翅,莲蓬豆腐全都取了出来,整齐的放置在赵暄的面前。 一时之间,竟不知是那柔弱无骨的素手鲜嫩可口,还是几道名菜鲜美多汁,赵暄拧了拧眉头,喉头不自觉的开始发痒。 “暄,”桑桑动了动唇瓣,正打算小意殷勤的伺候,却瞅见了赵暄那忽明忽暗的表情,桑桑又忽然紧张拘诸起来。生硬的将未出口话语的说完,“暄表哥,你尝尝。” 沉了沉目光,赵暄硬生生的压下喉头那痒意,等了须臾,不见赵暄的回复,只有那肃冷眸光冰凉凉的落在她头顶处,桑桑忍住心头惧意,挤出一抹柔柔笑容,"暄表哥,膳食可是不合你心意。” 赵暄目光这才落在那珍馐上,桑桑趁着赵暄不注意,略微后缩了些,又道,“若是不合你心意,桑桑吩咐厨娘另做。” “另做,唔。”赵暄复杂的一勾唇,那漆黑眸光又聚焦在桑桑那朱唇上,他猛地身形前倾,看着桑桑,字字森冷,“苏二小姐可记得七年前中秋节时的月饼。” 七年前中秋节的月饼…… 赵暄目光阴冷,眼神宛如那野兽凶暴,桑桑被猛地吓住了,摇晃晃踉跄了一下,差点摔倒。 一直恭候在门口的隐冬也被赵暄话里那冷寂寒意,她跺了跺脚,嗓子微颤,“表少爷怎么如此吓唬小姐。” “吓唬。”赵暄细细咀嚼着两个字,慢吞吞的站了起来,他比桑桑高出一个头顶,低垂着眉眼,又死死的盯住她,“可还记得。” 咬牙切齿的嗓音似极了要把桑桑剥皮食骨,增加修为的恶鬼,桑桑浑身战栗,从牙缝里冒出几个字来,“我,我……忘记了。” 赵暄蓦地一笑,他盯着桑桑,一字一字说的极慢,“我帮苏二小姐回忆,那一年,苏二小姐给我了几块月饼,我食了以后腹痛难绞,受了几天的折磨。” 第5章 轻薄 过去那么些年了,有些记忆自然模糊。 但听赵暄一提,桑桑舔了舔泛干的唇,回忆了起来,那几块月饼其实是苏叶让她给赵暄的,当时她还问苏叶,为何不自己给赵暄,苏叶振振有词,我和赵暄关系不好,我给他他定不食用,桑桑当时信以为真,直到第二天,才知道那月饼里掺了巴豆,而赵暄受了几天痛苦。 桑桑一时怔怔无言,她咬着贝齿,紧紧攥着那绣花锦帕,看着赵暄,欲言又止,总不能说她不知月饼掺杂了巴豆。 一来苏叶和他本就水火不容,说了不啻于火上浇油,二来,她说了,赵暄也未必愿意相信,说不准还想她是个谎话精。 看着她齿尖在下唇瓣处咬了一个淡月牙形,赵暄偏过头,浑身发出森森冷意。 桑桑的睫毛颤了颤,半响以后,她吸了吸鼻子,对着赵暄楚楚可怜道,“暄表哥,桑桑保证,这些膳食里面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赵暄呵了一声,双手在后背交握,“你保证,你怎么保证。" 桑桑看着冒着淡淡热气的菜肴,旁边又是赵暄咄咄逼人的质问,心下一片惊慌。 盯着那几道珍羞美味,桑桑一时没有过多思考,凝霜般的皓腕轻抬,桑桑猛地拿起那白粥上的木制筷子,先伸手夹了一小块虾肉,“既然暄表哥不信桑桑,那桑桑先为表哥试膳。” 言罢,还未等赵暄反应过来,桑桑先吃了了虾肉,又尝了鱼片,鸡翅,豆腐。 桑桑心头急,所以吃的也略快,她的花瓣一样粉粉的唇一张一合,等她吃完最后那一口鲜嫩的豆腐,她还伸出粉嫩的舌尖,又轻轻在嘴角舔一舔,回味无穷。 赵暄手笼在袖袍里,桑桑刚吃过豆腐的小嘴,鲜艳欲滴,打眼看去,赵暄分辨不出是那豆腐滑嫩,还是那小口甜软。 “如果暄表哥觉得桑桑吃的少了,不足以试膳,那么桑桑可以陪着表哥用膳,表哥吃一口,桑桑绝不少吃。”桑桑瞪圆了眼睛,怕赵暄不信,她甚至还诚恳的眨了眨眼睛。 赵暄蓦地笑了,桑桑一时傻了眼,下一刻,她看见赵暄忽地伸直了脊背,薄唇轻言,“苏二小姐你用了我食过的筷子。” 那笑让桑桑晕乎乎的,赵暄是个美男子,虽然身姿还有些单薄,但形貌昳丽,轩然霞举,唇红又齿白,即使今天他穿了一身暗色衣裳,也无损他色若春晓的样貌。 桑桑无意识的嗡动了鼻头,呆呆的望着他,直到赵暄又扬了扬尾音,对着她嗯了一下。 桑桑的浑噩噩顿时烟消云散,她略一低头,看见自己手上那陌生的木筷,脸颊唰的一下如暮云漫上,双颊嫣红,她颤颤的低头,方桌上的小粥青菜分明已经用过。 桑桑呆滞的楞在原地,甚至傻傻的舔了舔唇,半响以后,她飞快的扔掉筷子,一转声,飞似的跑开。 隐冬也被这个事实惊的不知所以,见桑桑跑出去,她也忙追过去。 屋内又只剩下赵暄一个人,他看着方桌上那两只木筷,目光久久的停在上面,片刻之后,他一掀后袍,坐回圈椅上,拾起那一双筷子,正要用,却又闻到那筷上的暖香。 赵暄眉头一压,啪嗒一声,手上的筷子被他拦腰折断。 桑桑前世今生,只和自己的兄长父亲肌肤相触过,但就算再亲密,也没用过同样一双筷子。 那可是两个人唇津相贴,一想到自己吃了赵暄的唾液,桑桑用力的擦了擦嘴,心里说不出是羞还是恼。 等回到春繁院,桑桑手捂着嘴,也不说话,径自脱了鞋,躺进了架子床里。 忍冬扯了扯隐冬的手肘,不解道,“小姐怎么了。” 隐冬张了张嘴,又唉了声,对着忍冬摇了摇头,总不能说,小姐轻薄了表少爷吧,或者应该是……表少爷轻薄了小姐。 顿时,隐冬大脑呼呼作痛。 因着这一件事,桑桑乖乖的在闺房里绣了两天荷包,才稍稍缓过神来。 这一日,春日融融,有柳亸莺娇,杏雨梨云之景。 桑桑拿着绣线,她正在绣喜鹊登梅的图案,听到汪汪两声,低头一看,大宝正倚在她绣鞋边上,咬着鞋尖处的珍珠。 放下针线,桑桑弯腰把大宝抱了起来,大宝见是桑桑,在桑桑怀中兴奋的摇着尾巴。 隐冬进来,见状笑道,“二小姐,你绣这喜鹊登梅的图案,不如亲自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这真喜鹊。” 话音刚落,大宝又冲着桑桑叫了两声。 “你也想出去吗?”她垂头,点了点大宝的耳朵。桑桑又偏头看,外面碧空万里,郎朗好天气。 桑桑站了起来,对隐冬道,“帮我梳头发,我们去花园转转。” 大宝如今五个月大,正是换乳牙的时候,它特别爱用牙齿啃咬东西,桑桑让亲自牵着绳子,拘着大宝不让他咬那些名贵花草。 但大宝是狼狗,野性极大,平时桑桑念着它小,只让小丫鬟牵着它在春繁院里溜达,着一出门,它堪比脱缰野马。 桑桑拽不住它,竟然被它拖着走了,一时之间,竟搞不清是她溜大宝,还是大宝溜她。 大宝很是跑了一小会儿,桑桑被累的气喘吁吁,她眯着眼睛,擦了擦额头的汗。香汗涔涔的走到大宝旁边,对着它叹了一口气,“你啊你。” 大宝又转过头来,对着桑桑汪汪叫。 桑桑累了,她看垂柳下有一大石,边把随身携带的锦帕垫在上面,屈膝坐了上去。手里还放长了绳子,让大宝的活动区域可以更敞阔。 微揉了揉眼睛,桑桑后背靠在垂柳下,吸了口春日和暖空气,全身有些倦倦,慢慢的闭目养神。 似乎是一瞬,有似乎是漫长的整个午后,桑桑感觉到有什么影子透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清冷的墨香。 桑桑一下子睁开了眼。 她本来就困顿,醒来对着的方向正是逆光处,桑桑嘟了嘟嘴醉,头晕晕的,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你,”她抿了抿唇,又听道眼前人那淡漠嗓音,和着融融春景一点也不搭调,“这是你的狗。” 什么? 桑桑屈膝而坐,她穿着鹅黄色绣暗花的半臂襦裙,额头带着红宝石华盛。眉如翠羽,青丝如漆,铺撒在后腰处,恰逢春风此时徐徐而过,桑桑眯了眯眼,浓密发丝四散开来,衬的她脸白如玉,妩媚多端。 "你说什么。”桑桑晕晕的,迷迷瞪瞪的抓了抓头发,“我没听清楚。” “这是你的狗?”或许是春风正好,赵暄居然非常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伸长纤细脖颈,桑桑抬头觅了觅,赵暄他手里拎着一个黑团子,黑团子张牙舞爪的朝着他叫,赵暄捏着人家后颈处,黑团子怎么也咬不到他。 赵暄看着人家的眼神极为阴森。 大宝被半掉着拎着他手中,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团,看见桑桑看过来了,还小声的冲着她叫了两声,似乎在求救。 桑桑忍不住咽了咽唾液。 “暄,暄表哥。”瞌睡虫瞬间跑到九霄云外去,桑桑软乎乎的叫他。 赵暄背着光,桑桑看不清他的眉眼神态,却看见他微微弓着的指节,斜斜的指着大宝。 桑桑又默了一瞬,又听见他说,“他叫大宝。”声音如玉瓦片相击,清冷脆沉。 蓦地想起了什么,桑桑忽的睁大眼,讪笑道,“大宝不懂事,望表哥见谅。” “见谅?”赵暄垂头睨了大宝一眼,又轻呵了声,“狗仗人势,我是见人的凉,还是狗的谅。” 桑桑知道这是扯旧账,赵暄肯定想起大宝就是苏叶劫走他大夫的理由了,只能笑着装不懂,“暄表哥,你说了算。” 赵暄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唇,神色一变,从鼻尖里冒出个桑桑不懂的音节,还冷漠的看着大宝,桑桑的心啊,被高高悬起,赵暄的眼神仿佛要吃了大宝似的。 桑桑楚楚可怜的望着赵暄,赵暄轻呵了一声,把那大宝朝着茵茵草地随手一扔。 大宝吃痛,哎一声,凄凄惨惨的叫着。 桑桑忙不迭的从大石上滑下去,石头粗粝,她动作又快,膈住了她的臀部。她哎约一声,欲伸手去挠,面前瘦长影子笼罩着她,又悻悻然的缩回手,忍者痛意把大宝抱起来。 桑桑长得是极美的,她圆杏眼,睫毛密又翘。鼻梁秀气,唇小微丰,面骨天生丰润。眼距稍宽,有一种无邪的纯真诱惑。 在桑桑身上,有一种碰撞的美丽,纯真和诱惑交相辉映,却异常妥帖。 低垂着头颅,赵暄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模样,皱了皱眉头,桑桑蹲着,半侧着身体对他,赵暄又看见那软柔裙下浑圆翘臀,他偏过头,眼神微眯。 大宝狗小力气大,桑桑使出了浑身的气力,才好不容易把它抱了起来,“汪汪,汪”大宝爪子刨着桑桑前襟,努力的向外奋,这个时候,它又没了刚刚在赵暄手里战战兢兢的模样。 赵暄看着那不知天高地后的狗爪按在那软软一团上,眸光渐渐幽深。 艰难的让大宝的温驯的趴在怀里,桑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望着赵暄,谨小慎微的说到,“这狗淘气,真淘气,我回去了定要严加管教。” 赵暄低头,眼光瞥过那微乱的衣襟,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 桑桑鼓了鼓嘴,“暄表哥,大宝其实很乖的。”就是说好的是狼狗,居然这么容易就变成了小奶狗。 赵暄瞅着桑桑,桑桑冲着他,殷殷的笑着。 “桑桑,在做什么。” 一人冷眼,一人热情,正对视着,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道雍容女音,桑桑扭了扭脖子,回头望去。 苏陈氏梳着朝凰髻,身着茜素青色裱子,内搭莲青色夹金绣线百子榴花裳群,后面跟着几个丫鬟婆子,面色微沉。 桑桑欢喜了起来,她抱着大宝,乐颠颠的小跑几步,“娘,你也来散步。” 苏陈氏给她理了理被大宝弄乱的衣襟,问道,“隐冬麦冬呢。” “她们在后面呢。”桑桑笑盈盈的。 苏陈氏又给她整了整头发,牵着桑桑的手朝着亭子走去,“那陪娘走走吧。” 桑桑笑了笑,说好。忽然她一转身,又看到在春风中单薄着身体的赵暄,她轻轻咬着下唇,松开苏陈氏的手心,急促促的道,“娘,我去给暄表哥道个别。” 苏陈氏闻言,还没有来得及阻止,就看见桑桑朝着垂柳树下奔过去了。她犀利的眼神跟着桑桑的脚步,射向了赵暄。 桑桑捋了捋额前的碎发,“暄表哥,桑桑今日就先行告辞了。" 赵暄一手负在身后,他想起桑桑刚刚对着苏陈氏那眉眼弯弯的笑,又忆起对着他时,强忍住惊惧的笑意,心头猛地冒出一股燥火来。 桑桑等了片刻,都没有等到赵暄的回答,想着他那个阴晴不定的性子,她福了福腰,后退着朝着苏陈氏奔去。 鹅黄色裙角扬扬,赵暄眉毛峰一挑,竟觉得比着正午阳光还要刺眼。 回到苏陈氏身边,桑桑放下大宝,挽着她的胳膊,柔软的靠在她身上,“娘,我今天中午想吃八宝饭。” 苏陈氏余光瞥过斜处的深色衣角,又摸摸桑桑的头发,吩咐一边的婆子,“让厨房做份八宝饭,八宝不要用不易克化,寒凉的食物。” 婆子应了声,朝着厨房去了。 母女两人亲亲热热的走着,桑桑却想到刚才苏陈氏对赵暄视若无睹的样子,她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娘,赵暄,” 其余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苏陈氏直接打断她,“桑桑,陪娘去亭子里坐一坐。” 桑桑觑了觑苏陈氏的面色,心底悄悄叹了口气,把赵暄放回了心底。只是娥眉却轻轻蹙了蹙,她稍稍侧了侧头,赵暄是什么时候来到她身侧的大石前的。 他又看了自己多就久了,想到此,桑桑不自在摸了摸唇角……应该没有流口水吧。 用过晚膳,桑桑又和家人们痴缠了一会儿,才回到自己的春繁院。 等到儿女们都回去了,苏陈氏卸了钗环,端坐在铜镜前,想起白天看到的情景,叫了声,“宋妈妈。” 宋妈妈是她的陪嫁丫鬟,现在也是苏陈氏的得力臂膀,桑桑身边的隐冬也是她的大女儿。 “夫人,什么事。”宋妈妈亲自放好苏陈氏的首饰。 “听说桑桑这几日往芜院去的很勤。” 宋妈妈笑道,“二姐儿心善,夫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小时候还要把自己的新衣裳送给门前的小叫花子呢。” 苏陈氏却细细回忆,杨柳垂垂,微风拂拂,那赵暄低着头,桑桑微微昂首,笑靥如花的望着他。忽然心头一激灵,她倏地的站起来,綉墩发出刺啦一声响,“宋妈妈,赵暄今年多大了。” 宋妈妈算了算,“估摸也有十七八了吧。” 苏陈氏望着铜镜里昏沉沉的人影,又记起赵暄那张颀秀艳绝的脸来,她瞧了这么多少年,也没一个能和他媲美,就连长女说的那人,比起赵暄,温润通透是够了,那冠美绝伦却也不敌他。 宋妈妈跟了苏陈氏快四十年,她一挑眉她便懂了她心头的意思,“年纪也到了,再怎么说他也有苏家的血脉,该请个媒婆,相看相看了。” 苏陈氏坐回妆奁前,描了描眉,“是该离开了。” 第6章 声音 苏陈氏又说道,“我也不是那狠毒人,顺便物色一个宅子,成了婚便让他搬出去。” 宋妈妈应了声是,心里却十分明白,苏陈氏的只说相看,物色,却没有说具体要求,估计只要大面子上过去了也足够了。 毕竟是杀子仇人儿子,苏陈氏不趁着他小时候静悄悄的让他没了已经是足够的宽宏大量。 “对了,茜草,今天罚隐冬一天不准用膳,你不怪我吧。”茜草是宋妈妈的名字。 宋妈妈忙不迭的道,“是隐冬没照顾好小姐,该罚该罚,夫人您罚的还轻了些。 苏陈氏摇了摇头,她拍了拍宋妈妈的手,“茜草,你也是当母亲的,也懂我的心。”言罢,她指了指床榻小几前那双色马蹄糕,“等会儿帮那带回去,让隐冬垫垫肚子,别饿出毛病了。” 宋妈妈忙道不敢。 “我是罚她们不准用膳,又没说不准吃些点心,带回去吧,饿坏了隐冬,你不心痛,我还心痛呢。 宋妈妈这才笑着受了。 桑桑打了个呵欠,她有些累。 每天都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讨好赵暄,衣服给了,食物也有了,可感觉还是离自个儿的目标相差甚远。 她坐在窗前的美人塌上,手上拿着针线,脑子的思绪里却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忍冬蹑手蹑脚的进来了,她看见桑桑像出了神的木雕,手山的绣花针还在不自觉的插插点点,害怕她伤到了手指,“二小姐,不想绣奴婢给您收起来吧。” 听闻有声响,桑桑呆呆的抬起头头来,又见是忍冬,她抿了抿嘴,只问她,“忍冬,怎么样对一个人好呢。” 忍冬闻言,想了一瞬,便道,“奴婢也不太懂,不过嘴甜心热投其所好总没错。” 嘴甜,她对赵暄可甜了,每次都亲亲热热的叫她暄表哥,心热,她的心是热热的,投其所好,桑桑长长的吁了一口气,赵暄又喜欢什么。 她张了张嘴,想让忍冬帮自己出主意,不过瞬间,又搁下了这个心思。把针线放进一旁的针线框子里,从美人榻上站了起来,她吱呀一声把窗户开的大了一点。 外面春日高高,飞花点翠,又闻到桂馥兰香,压在窗棂前的细白手指一顿,桑桑不期然的想到酣睡午后那清冷的墨香。 桑桑歪了歪头,她对着忍冬忽地一笑,“忍冬,我要出门去逛逛。”想了一下,她又补充,“我是要去街上逛,出院子。” 桑桑出门不算大事,但也不算小事,隐冬禀告给大夫人以后,桑桑便看到苏泽兰来到院子。 苏泽兰点了点桑桑的鼻头,“不是说出门吗,怎么还不换衣服。” 桑桑朝着苏泽兰身后望了望,苏泽兰款款的坐在綉墩上,“怎么,不欢迎姐姐陪你逛街。” 闻言,桑桑微微瞪圆了眼睛,见苏泽兰对着她柔柔笑着,桑桑忍不住欢呼一声,指使丫鬟帮她换衣服。 除了上香走亲戚,桑桑出门的机会不太多,大安民风开放,倒也不是拘谨闺阁姑娘。而是桑桑小时候出去看花灯,差点被人贩子抱走了。苏陈氏对于桑桑的出门的管制多了些。 因为要上街逛逛,隐冬忍冬并没有给桑桑穿繁杂的衣服。外间是藕粉色窄袖缠枝莲纹的短褙子,里面是一件素色交领襦裙,又穿了一双软底绣鞋, 苏府在青州的东南方向,长留巷子着一片都是石壁长长的富贵人家,马车穿过几条街,渐渐听到了人声,又行了一会儿,马夫一扯缰绳,桑桑和苏泽兰在青城最热闹的八宝街下车了。 今天下三分,大安地处南方,以道州县三级地方行政制度,青州位于更位于长江南,气候温润,交通方便,鱼米丰饶,百姓向来富庶。 八宝街是有名的胭脂水粉绫罗绸缎聚集地,一说出门,苏泽兰下意识的带着桑桑往这边来了。桑桑跟着苏泽兰在下车后,深深的吸了一口这郁郁香气,当鬼的时候,她倒是经常在游逛,可也只能看看瞅瞅,毕竟摸不到,闻不到。 不过想起今天的目的,桑桑扯了扯苏泽兰的袖子,“姐姐,等会儿我要去严官巷。” 严官巷笔墨纸砚,书斋字画居多,苏泽兰愣了那么一下,便点了点头。见姐姐同意了,桑桑拍手一笑。 女孩儿天生就爱美,桑桑虽然不自恃美貌,但她知道她长得是美的。她长得不像苏陈氏的雍容华贵,而是多像她的祖母,娇俏魅动。 一逛起街来姊妹两个完全就没了闺阁女儿的瘦弱模样,看够了胭脂店,桑桑去铺子里,替苏木和苏叶各选了几批暗色布料。选完了,桑桑偏了偏头,却见苏泽兰摸着一匹绯红色八吉祥朵花纹妆花缎,双颊晕红。 桑桑怔楞了一下,然后才反应过来,她用手肘轻轻碰了碰苏泽兰,弯弯眉眼,“姐姐,这匹料子可适合你了。” 苏泽兰闻言,嗔了桑桑一眼,但还是说,“老板娘,包起来。”语毕,她扯了扯桑桑,对她道,“我们去严官巷吧。” 一进严官巷,桑桑就感到不同,八宝街那浓郁的女子气,到了这儿,全变成儒雅温柔的书卷气。 桑桑进了一家名为墨斋的地方,桑桑读书识字,但对于笔墨纸砚这些东西却没有胭脂水粉的精通。 她看着眼前这一水儿的所谓的羊毫笔,狼毫笔,鼠须笔,蒹毫笔,顿觉头痛,又忆及赵暄手中笔杆磨损严重的羊毫笔,一咬牙道指了指,“每样都给我拿一支。” 苏泽兰惊了,“桑桑你买这么多笔做什么。” 桑桑又低头看着砚台,“我有用。” 砚石林立,桑桑看着,都是乌漆墨黑的一团,辨不出什么好坏来,砚台体重,又不能每样都选一个。 真是令人纠结。 小二看出桑桑的烦恼,“小姐,小店有坚硬耐磨的澄泥砚,还有轻便的漆砚,色泽细腻的紫金石砚,坚润易涤的歙砚。” 桑桑看着它们,叹了口气,准备随手抓一个,忽然看见一修长白指拾起她面前的一方摸台,声音温润,“苏二小姐还是选歙砚吧,歙砚墨小易干,涩水留笔,是这家铺子里最好的砚。” 这声音…… 桑桑愣了一下,她抬起头,却见一个温和俊朗的公子,那公子虽然是在给桑桑说话,眸光却不自禁的盯着旁边的苏泽兰。 桑桑歪了歪头,去看自己的姐姐,又见苏泽兰粉面桃腮,端的是娇羞动人。 没有搞清楚缘由,等苏泽兰的丫鬟青黛双腿微微屈了一下,又叫了一声,“陆公子。”桑桑看着那男子有几分面熟的脸,才恍然大悟。 这不是陆英吗,她姐姐上辈子有缘无份的未婚夫。不过这辈子,等她讨好了赵暄,她们家不满门抄斩,她姐姐应该能和他白首到老吧。 桑桑又回头看了一下砚台,玉笋般的小手轻点,“把它给我装好。”话罢,确又瞥见角落处的一方砚台,桑桑眼睛一眯,又指了指,“把它给我看看。” 小二笑着拿过来了。 桑桑看着眼前的砚台,这砚台入手滑腻,造型别致,上面居然刻了一只卷牙貔貅,那模样张牙舞爪,委实有点可怖。 小二见桑桑有兴趣,“小姐,这方砚台也是歙砚,而且是名师雕刻。”只是往来儒生嫌弃着貔貅太过于凶残,都不甚喜欢。 桑桑把貔貅砚台拿高了一点,看着貔貅的尖尖的卷牙,她抿了抿唇,忽地想到那个令人心悸的赵暄。这方砚台和他是极其相配的,一挥手,笑道,“这个我也要了。” “好嘞。”小二眉开眼笑道,今天实在是没有想到积压多时的貔貅砚台能被顾客看上。 选好了东西,桑桑偏了偏脖子,看着头脸发热的两人,“姐姐,既然偶遇陆公子,不如请他去前面茶楼品一品新年的碧螺春,也不枉陆公子的选砚之恩。” 陆音忙行了一个拱手礼,“是小生唐突,该请两位小姐喝茶赔罪。” 苏泽兰略一侧身子,避开这个礼,又对桑桑说,“桑桑,你东西选完了吗?" 桑桑点了点头,苏泽兰还未接着说话,陆英笑语道,“早已听闻一芳斋的茶香扑鼻,不知可否有幸请两位姑娘一尝。” 虽然说得是两位姑娘,但桑桑心里清楚,真正相邀的,只有她旁边的这一位姑娘,桑桑眨了眨眼睛,对着苏泽兰道,“姐姐,我渴了。” 苏泽兰粉面发热,向陆英福了福身,“陆公子,叨扰了。” “不叨扰,不叨扰。”陆英看着面前如兰佳人,呐呐道。 从一芳斋里出来,已经是半个小时候,桑桑坐在马车里,扯了扯苏泽兰的袖子,“姐姐,咋们怎么不在里面多喝一会儿茶。” 苏泽兰瞥了眼娇俏的桑桑,轻轻戳了戳她的面颊,打趣道,“一壶兰花茶都进你的肚子里了,你还没喝够。” 桑桑笑了笑,露出一口细白小牙,“我这不是看姐夫依依不舍吗,你没瞧见你那刚刚说告辞后,姐夫那魂不守舍的样子。” “你叫谁姐夫呢。”苏泽兰平时再娴雅成熟,此时也不过闺阁少女,不禁脸红。 桑桑嘿嘿笑了笑,“不是娘给你定的亲事吗,明年春天,你便是陆苏氏了。” 大安建国近百年,人丁兴旺,加之青州富绕,女子多及笄后,十五六才相看夫家,十七八成亲。 苏泽兰比桑桑大上两岁余,过了今年年底,就是二九年华,陆家也是青州大户,陆英是长子,谦恭识礼,苏陈氏相看几年,去年年底才为苏泽兰定下的夫家。 一提到嫁人,桑桑看着眼前贞静的长姐,心头涩涩。 见桑桑忽地情绪萎靡起来,苏泽兰摸了摸她的头发,“怎么了。” “姐姐,我不想你离开桑桑。”桑桑耸了耸鼻子,闷闷不乐。 苏泽兰闻言不禁笑了,她看着软乎乎的像是蜜糖丝的妹妹,淡淡道,“哪有不嫁人的女孩儿呢。” 桑桑摇了摇头,“我就不嫁人。我要一直陪着爹娘。” 苏泽兰不说话了,只柔柔的摸着桑桑的浓密鸦羽,“还是一个不懂事的小丫头。” 两姊妹正说着心事,外面的家马忽地传来嘶的的一声,桑桑差点摔倒,等好不容易由着隐冬扶稳了,青黛才问道,“陈叔,这马是怎么一回事。” 陈叔安抚的拍了拍马儿,对内厢回道,“刚才前面路中有一老妪,横闯而过,马儿受惊了。” “无事,”苏泽兰道,“陈叔,注意安全。” “是,大小姐。”陈叔忙道。 等坐稳了,桑桑揉了揉刚刚差点被摔倒的臀部,慢悠悠的掀开半个车帘,大道两侧店肆林立,商贾云集,熙熙攘攘,桑桑又抬眼一看,忽然看见马车旁跑过一穿暗色比甲的老妪,那老妪健步如飞,似乎正在追着前面一年轻男子。 细细听了,那老妪似乎还在骂着什么。 桑桑翘了翘唇,能看到摸到闻到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回到苏府,已经是申时,桑桑把挑给爹娘苏叶的东西吩咐下人送去后,坐在綉墩前,望着红木圆桌上的笔砚,以手支颐,半响后,她又看看了暮色四合的天色,蓦地站了起了。 “忍冬,把东西拿上,我们走。” 言罢,桑桑率先拿起那一方貔貅砚台,款步而去。 忍冬抱着东西,跟在后面,桑桑手心攥着紧紧攥着那一方砚台,步子走的快了,没一会儿就来到了赵暄的院子里。 不过今天很巧,她软底绣鞋才迈进芜院,便看见了那人。 赵暄搬了个小圆杌,坐在那门檐下,仰着脖子也不知在干什么,听见声音,他目光凉凉的看了过来。 桑桑望着他,觉得有些东西是模仿不来的,明明就是一个榉木小圆杌,被赵暄那随意坐着,居然有了几分泠然气势,和自己手心里凶残貔貅,可以一决高下了。 忍冬每次看见赵暄,她就心里直打咄咄,看着桑桑慢慢走近他,忍冬抱着东西,十分佩服。 又哪里知道桑桑在赵暄的阴冷眼神下,腿脚发软,全凭着要活命的巨大毅力。 “暄表哥,桑桑今日上街了,特意为了买了一些礼物。”桑桑凑到他旁边去,软绵绵的说。 桑桑今天喝了太多小兰花茶,打个嗝儿都是兰花的芬馥味道,更别说此时她挨的近了,话音被拉长,那幽香清远的气味一股子全往外冒。 一时之间,赵暄的鼻端全都是那无孔不入的香味,他眸色暗了暗,朝着外侧挪了挪。 眼睁睁的看着赵暄拉大与自个儿的距离,桑桑那满腔的热情一盆冰水泼了上来。 不过她也不气馁,鼓了鼓腮帮子,又往赵暄旁边凑了凑。 赵暄看着那膝盖抖着却朝着自己身前凑的姑娘,心里忽然涌上几分好奇。他偏了偏头,缓缓道,“什么?” 见赵暄搭话了,桑桑心里一喜,她还以为自己要在这儿演半天独角戏后,自顾自的拿出礼物呢。桑桑你拢了拢袖子,伸出那纤纤软玉小手,“喏,这个砚台你喜欢吗?” 砚台黑,桑桑的手又如春葱一样嫩白,她软软伸着,怕赵暄看不清楚,桑桑又把那手往他眼前靠近了。 女儿香暖,墨香又冷,两种香味密密缠缠的绞在一起,那味道,比那兰花香还要让人心底生热。 赵暄不动声色的扯了扯袍子,让它把自己的下半身遮的更严实一点。 "暄表哥,你喜欢吗?”桑桑弯着眉眼,今天她新买了唇脂,回来后就忍不住让隐冬伺候着试试色,才抹在唇上的梅子色口脂,和着桑桑那张张合合的小嘴,简直是令人垂涎欲滴。 注意到赵暄的眼神落在自己的唇脂上,桑桑喉头发干,下意识的舔了舔。又见赵暄瞅着自己唇脂的目光更深邃了,桑桑茫然了一瞬,然后状似明白的点了点头。 “暄表哥,你喜欢这口脂颜色吗,这是桑桑新买的,你若是喜欢,桑桑明日给你送来。” 虽说一般男子怎么会喜欢女儿口脂,但面前人喜怒多变,那阴谋诡计,不似常人,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也不一定。 只是……梅子色的口脂可是自己今天最喜欢的一盒颜色了。 赵暄看着面前小姑娘揪着衣角,依依不舍的模样,忽地哂笑了笑,起了逗弄的心思,“舍不得?” 那声音带着独属赵暄的阴漠味道,桑桑心头一悸,咬唇道,“怎么会,怎么会,暄表哥喜欢的东西,桑桑都愿意给你找来。” 桑桑眨着眼睛,她睫毛密翘,一眨眼,那股子纯真摄人全都跑了出来。 赵暄轻呵了一下,桑桑看她不说话了,又把手心的里的砚台朝着赵暄面前送了送,“暄表哥,这个砚台你喜欢吗?” 面前小姑娘殷殷切切的等着自己回答,赵暄默了一瞬,他伸长胳膊,去拿那方砚台。 食指碰到砚石,小手指却触到那温软嫩玉,滑腻纤软,明明只是指尖处那一点温度,那温度极其古怪,像是一条细细的线,钻进了赵暄的骨子里。 手心处忽然感受到那一点不属于自己温度,那点点肌肤也不如忍冬隐冬细腻,带着点粗糙磨砺感,桑桑忽然感觉有些痒,她缩回手,不太自在的用袖子摩挲了下手心。 赵暄握着那方砚石,是那砚台桑桑握的的久了,也沾染了几分女儿馨香,赵暄心头火辣了起来,他猛地觉得会有什么东西不受控。 “暄表哥,桑桑瞅着这方砚台时,就觉得和你特别像。”桑桑边擦着手心边说道。 赵暄打量这这方砚石,弯牙貔貅眼如铜铃,表情可怖,他想着桑桑望着他时,眼里藏得深深的惧意。 “呵呵,苏二小姐这是说我想是貔貅一样可怖吗?” 桑桑正偷偷的止着手心里的痒,耳畔忽然传来一道极其冷漠阴蛰的声音,桑桑颤颤的抬头,却见赵暄握着那一方砚台,神色冰冷的像是那阴寒刀刃。 她嗫嚅着唇瓣,还没有发出声音,又听到那冷厉的声音,“不过是碰了苏二小姐一下,苏二小姐便这么避恐不及,既然如此,苏二小姐又来芜院惺惺作态什么。” 忍冬站在大门口,隔得有些远了,听不清楚两人在说些什么,看着自己小姐惊恐的脸色,她心下一急,就要慢慢的过去。 才迈了一步,却又看见赵暄那阴怖可怕的眼神,忍冬心生骇然,被那目光定在原地,动弹不得。 “我,我……”桑桑动了动唇,仰着脖子,想要解释,又不知作何解释。 赵暄却蓦地凑近了桑桑,他唇微启,细长的手指抬起了桑桑的下巴。 桑桑不知道刚刚只是有一点冷漠的赵暄为何突地如此残冷,他那漆黑眼神像是淬了冰,还是冰天雪地最冷硬的那种,他眼仁还黑,就像是冰棱中浸了毒汁一样,恶狠狠的盯着她。 桑桑被吓哭了,她又想起那人高坐在椅子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们苏府的人,然后不顾她的恳求,薄唇一抿,就判了父兄的凌迟。 然后还命人把她压在菜市口,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父兄的肉一片一片被剥了下来。她晕倒了,然后冷水扑在她身上,又把她弄醒。那个时候,他高高的坐在堂上,望着她们的眼神就如今日一样,冷漠阴蛰。 桑桑两泡眼泪装在眼珠子里,水润润的,葡萄般的眼珠被洗过一样,可怜极了,赵暄捏着桑桑下巴的手却猛然收紧,他看着面前柔弱可欺的小姑娘,一字一顿,缓缓道,“给我滚。” 第7章 成亲 言罢,他猛地缩回手,桑桑刚才前半个身子都被赵暄着力,他一松手,桑桑全身都被卸了力,软趴趴的跌坐在寒凉的石板上。 啪嗒一声,门又被赵暄合上,他进了屋。 桑桑傻呆呆的留着泪珠子,她吸了吸鼻子,又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实在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抑或着……即使重来,也免不了满门抄斩的命运。 忍冬走了过来,她扶着桑桑,小声道,“小姐,要不我们走吧。” 桑桑重重了抹了抹眼睛,她回头看了看那斑驳木门,被忍冬扶着踉跄的走了出去。 才出了芜院门,桑桑整理了一下衣服,又让忍冬给她理了理头发,然后望着忍冬,“今天的事情,不允许告诉任何人。” 忍冬一滞,她本来就是打算要禀告夫人,让他好好制一制赵暄,也不看看是什么身份,居然敢这样对待小姐。 桑桑见忍冬不回答她,声音一凛,“我是小姐,你是我丫鬟的,要听我的。” 忍冬闷闷的应了声是。 赵暄听着外面的动作没了,他摊开手心的那一方砚台,按了按胸口的位置。 不是早就知道……所有对你的好,不过为了使你更痛苦罢了。 苏桑寄又怎么可能是个例外。 桑桑极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她刚刚觉得可难受了,可又想到赵暄被扔臭鸡蛋,被毒打的那些往事,忽然也就觉得自己不那么难受了。 况且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赵暄要是这么容易就被人讨好,就不是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人了。 这样一想,桑桑自顾自的把自己治愈了。 等走到小花园的走廊上,脸上甚至还能带上几分软软的笑意。 不过心绪大起大伏,桑桑她有些累,走到玉溪边,她指了指花亭,对忍冬说,“我们坐一会儿吧。” 花亭里坐着,桑桑看着远处花浮柳枝的景,手撑着脸,眼神发虚,呆呆坐了大半个时辰。 忽然远处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桑桑恍惚着回了神,却看见赵暄跟着一个婆子朝着侧门处去了,桑桑偏了偏头,皱眉道,“怎么了。” 忍冬偷偷的瘪了瘪嘴,“小姐,你还管他做什么。” 桑桑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蹒跚着站了起来,“扶我去看看。” 循着赵暄的方向桑桑穿过东西走廊,来到侧门的那一方空地。 却见一老夫人横坐在地,那粗糙的手紧紧的搂住赵暄的大腿,涕泗横流,“我苦命的孙儿啊,祖母可算找到你了。” 那老婆子的音一高一低的的,另一只手还不是的在地上捶着,“孙儿啊,这些年你过的好不啊,祖母我是日日忧心,没想到你都长得这么大了,我总算是对的起你死去的爹了。” 桑桑远远看着,眼睛呆了,这又是……哪一出? 赵暄的祖母不应该是当今的太后娘娘吗,这个满脸横肉,脸大如饼的人是谁。 孙婆子一边嚎着一边擦了擦自己干干的眼珠子,使劲儿的把它揉红,她心里着实憋闷,她都哭了这么一场,照理说,这些脸皮子薄的年轻人早就该扶自己起来。 尤其这个人还留着他们孙家的血,虽然说这些年没有养过他,可不也是为了赵暄好吗,跟着她,吃不饱穿不暖,说不准早就饿死了。哪里会像现在,在富贵人家长大,刚才她哭之前先看了,不得了哦,一身白衣穿在她孙儿身上,那模样,她老婆子活了大半辈子就没见过这么俊的后生。 果然这富贵人家的小姐生出来的孩子就是不一样。听说还上过学,赶明儿等他认祖归宗,再考个举人老爷回来,她也不愧对老孙家了。 思及此,孙婆子红着眼眶子站了起来,甩了甩袖子,望着赵暄,那声调起伏,比桑桑做鬼时,在花楼里听的小曲儿还要抑扬顿挫,“我的儿啊,你在天有灵,也该瞑目了。” 桑桑攥着绣帕,咬着唇偷偷去看赵暄的脸色,他表情淡淡,看着孙婆子的样子居然无悲无喜。 桑桑嘟了嘟嘴,孙婆子都这样了,赵暄居然没有那他那阴森毒厉的眼神去看她,她楚楚可怜又小心奉承,他却这么对她。 刚这样想,一道冷冰冰的视线对上的桑桑的眼睛,桑桑浑身一抖,像只小鹌鹑一样,立马垂下了头。 赵暄看着面前这个像唱戏的老妇人,“证据在哪?” 孙婆子被赵暄那淡沉浑身一震,闷到,“什么证据。” “说我是你的孙儿。”赵选神色不明。 “你,”一提到证据,孙婆子咽了咽口水,“我,你是我孙子,这个还需要什么证据吗?” 赵暄眉头一挑,“意思就是说没有证据了。”言罢,他叫了叫旁边的门房小林,“去衙门一趟,就说有人私闯民宅,乱认亲戚。” 孙老婆子呆了,这和她料想的不一样啊。她来之前猜到了,赵暄可能不会这么快认她,但她嚎一嚎,哭上一哭,她年龄大了,又是他血脉上的长辈,他也不能怎么样。 要是再那些银子奉养她,就最好不过。 可这怎么就直接送衙门里去了。 赵暄见小林没反应,又瞟了过去,小林忙反应过来,并着几个奴仆把孙婆子架了出去。 那孙婆子还在嚎,“暄儿啊,我真是你奶奶啊。” 孙婆子被架出去,桑桑看着她的脸,忽然反应过来,这个老婆子不就是今天在街上追着一男子骂的老妇人吗。 这样一想,桑桑歪了歪脖子,想要把她看的更清楚些。 身旁却忽地传来一道轻飘飘的嗓音,“苏二小姐,我的笑话看够了吧。” 桑桑愕然的抬起头,却见赵暄已经走得远了,落日熔金下,赵暄那白袍子染上了橘红的光,无端端的萧瑟寂寥。 桑桑吸了吸鼻子,又小跑了几步,喘着粗气,也不管赵暄听没听清楚,“我是真心想对你好的。” 赵暄的身形也只顿了那么一瞬,他又步履坚定的走远了,桑桑望着他的背影,悠悠的叹了口气。 赵暄那个变态又自卑的性子,她刚刚就不该过来。 长荣堂。 苏陈氏的手轻轻的扣着桌面,听完婆子对于西侧门一事的汇报,她拧了拧眉头,又一招手,让婆子退下了。 宋妈妈看着她不虞的神色,帮她慢慢揉着太阳穴,禀告道,“夫人,给赵暄看的宅子我已经看好了,至于娶妻,我这儿有几个合适的姑娘,需要你做主。” 苏陈氏却摇了摇头,“你选好了就行,到时候我直接告诉老爷。” 宋妈妈也不意外,苏陈氏要是想给赵暄操心才怪,应了声是。 苏陈氏望着小几上一盆松柏长青的盆栽,声音倦倦道,“尽快。” 春繁院。 桑桑坐在妆奁前,散了头发,神色复杂的盯着面前那一盒梅子色口脂,一时咬咬唇,一时又瞪着眼,表情错综复杂。 半响以后,她认命的叹了口气,把那盒口脂握在了手上,凶凶的做了一个嘴型,以泻其怒火。 泻完火后,她恋恋不舍的摩挲着手里的口脂,好一会儿,才掀开床幔躺进了床上。 而此时,外另外一间屋子里,盖着薄被的少年翻了个身,那皎白月光从窗棂前射进莱,正好对上瘸腿小几上的貔貅砚台。少年面色冷了一瞬,又倏地翻了个腰,朝着里侧睡去了。 第二日。 桑桑装扮好了便带着隐冬忍冬去长荣堂了。 还没有进门,她先听到苏陈氏愉悦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喜悦,“那姑娘是个秀才的女儿,端庄伶俐,我觉得和他挺配的。” “辛苦夫人了。”这是她爹的声音,“你做主便好。” 桑桑听着他们的谈话,有些纳闷,掀开帘子进去问道,“爹,娘,你们说什么配不配呢,给谁看媳妇儿呢。” 苏陈氏上下打量了一番桑桑,见她面颊红润,饱满有肉,点了点她的鼻头,“今天怎么来的这么早。” “想爹娘了。”桑桑笑嘻嘻的,“阿娘还没有说给谁说媳妇呢。” “多大个姑娘了,还不知羞。”对着苏木笑叱了一句桑桑,苏陈氏先对门下的一个家仆道,“去把暄表少爷请来。” 苏苏愣了愣,心底忽然涌出一阵不太好的感觉。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见苏陈氏那雍容的声音,“姑娘是给赵暄相看的。” 什么…… 先用了片刻钟吸收这个事实,待一个字一个字弄透这句话的含义,桑桑猛地从苏陈氏身边跳了起来,“娘,你说什么。” 苏陈氏淡淡的看着桑桑,“男大当婚,女大当嫁,礼之自然,你激动什么劲儿。” “不是,”桑桑舔了舔唇,顿时被这件事砸过来了,桑桑晕乎乎的,脑子里却稀里糊涂的记起一件事。 前世似乎赵暄也是这个时候离开苏家的,上辈子不关心他,她也不知道什么具体缘由,可那一段时间,总听丫鬟说白瞎了那一张脸。然后再次听到赵暄的消息就是一年后了。 听说他金榜题名,蟾宫折桂。当时她也只当赵暄是一个不相干的人,不悔恨也不懊恼。直到一年后,传来消息,赵暄是当年燕王的嫡长子,当年苏合香狸猫换太子,混淆皇室血脉。 才听闻这个消息,第二天,兵衙们便围住了苏府,在苏家惊慌交加中,赵暄走进了苏府大门。 思及此,桑桑猛地摇了摇苏陈氏的胳膊,“娘,不能让赵暄成亲。“ “苏桑寄,你胆儿肥了。”桌子被苏陈氏用力一拍,发出哐一声巨响,苏陈氏怒斥道,“我已经给赵暄挑好了房子,明儿就让他搬出去准备婚礼。” 苏陈氏发起脾气来,那是极其可怖的,桑桑被她吓了一跳。 苏木站起来,拍了拍苏陈氏的肩膀,不赞同的看了桑桑一眼,又劝道,"桑桑不过是兄妹情深,舍不得暄哥儿离开罢了。” 宋妈妈给苏陈氏奉上一杯菊花茶,又拉过被吓住了的桑桑,对着她道,“二小姐,表少爷大了,这成婚离府是最自然不过的事儿了,当年老太太临终前,也是这么交代的。奴婢知道你心中不舍,可也要为了表少爷着想,成个家,再生两个大胖小子,以后你得空了,也可去看看你的小侄儿呢。” 桑桑张了张嘴,他要是出去了,两年后他们全府都亡了,还去看什么小侄儿。 使劲儿的摇了摇头,桑桑那脑子里却想不出什么好理由,只讷讷道,“不可以,不好。” 苏陈氏一听,好不容易顺下去的气又冒出来了,“不准也得准。” 这时,赵暄进来了,他看着满屋子的复杂味儿,心里估量了一番,抬头却看见桑桑望着他,眼睫微颤,泫然欲泣,哑着嗓子语带哭腔,“暄表哥,桑桑不要你离府成亲。” 桑桑是真的伤心,她似乎已经看到家门惨死的未来了,那让她不仅悲从中来,喉头酸涩,她装着两包水汪汪的泪,水晶般剔透的泪珠子止不住的往下流,哭得梨花带雨。 向来阴沉冷漠的赵暄愣住了,他看着桑桑那一串串的泪珠子,红红的眼眶,心里忽地起了一种莫名情绪。 “放肆,”苏陈氏看着泪流满面的桑桑,脑袋钝痛,她冷睨着桑桑,对旁边的仆人吩咐道,“把二小姐送回春繁院。” 隐冬和忍冬看了苏陈氏一样,小心的翼翼的对桑桑说,“小姐,咋们回去吧。” 桑桑还在哭,鼻头都红了,她甩开隐冬的手,哭着跑到赵暄面前来,上气不接下气,“暄表哥,我,你,你不要出去成亲好不好。” 桑桑双手紧紧的抓着赵暄胸口的衣襟,泪眼蒙蒙,像是被雨打残的娇花。赵暄低头,看着她满面凄惨的表情,一时竟然说不出任何话来。 “苏桑寄,”苏陈氏一个字一个字冷漠道,“姑娘房子我都看好了,赵暄明天就给我搬出去,娶妻生子。 桑桑一听,整个人哭的更凄惨了,那白里带红的薄薄肉片又出现在桑桑眼前,桑桑嚎啕大哭,却能看着那雪白的刀刃闪着森森的白光。 可怕极了。 赵暄压下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偏过头,望着坐在主位上的苏陈氏,淡沉道,“把户籍给我,我现在就可以离开,至于娶妻,不用苏夫人操劳。” 什么……… 桑桑擦了擦眼睛,赵暄微微仰着头,从桑桑雾蒙蒙的眼睛去看,只能看见他洁白剔透的下巴,那下巴和刽子手里削片的薄刃一般,冷森森的。 桑桑猜了猜,赵暄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走,可能就是因为户籍,大安对于人口管控尤其严苛,没有户籍,就是贱籍。现在赵暄可以光明正大的离开,他又有什么好眷念的。 “暄表哥,不要。”桑桑摇了摇头,攥着他衣襟的手更用力了,那棉袍被她攥的紧了,已经发出密密的褶皱来。 赵暄穿的单薄,软玉小手牢牢的攥住他,看着桑桑的手因为用力,而慢慢变得绯红起来,他有一瞬间的寂然,下一秒,他嘴角现出一个凉讽的弧度,慢慢的伸出了手。 一点一点,慢慢的,却毫不迟疑的扯开了桑桑的手。 第8章 洗脑 看着他那冷密的不讲一点情面的眼神,桑桑像是被紧紧的抓住了脖子,瞬时觉得喘不过气来。 桑桑晕倒了。 整个长荣堂乱了起来,赵暄看着几个丫鬟仆人着急的模样,居然有些恍惚,他一低头,却又看见地上有个银制的贝盒,贝盒是方才从桑桑袖子里掉出来的。 桑桑醒来的时候,喉头一阵一阵的干涩,她动了动手指,就有一道温柔的嗓音传了过来,那声音在柔柔的叫着她的名字,“桑桑,桑桑。” 糊涂着,桑桑慢慢睁开了眼睛,内室的木制三叉戟烛台都已经被点了蜡,照的整间屋子亮哄哄的,但桑桑却总觉有一种悲凉的冷意。桑桑咳嗽了一声,旁边就有人扶着她坐了起来,又递过来一被温温的水,喂她喝了。 把嗓子的那股干痒压了下去,桑桑才偏了偏头。苏泽兰就在桑桑的背后垫了个透软的大枕,无奈道,“你啊你。” “姐姐,你相信人会带着上辈子的记忆吗。”桑桑涩着嗓子说。 苏泽兰给桑桑捏了你被角,她又叹了一口气,须臾才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 桑桑直直的看着她,桑桑的眼珠黑,如白水银里养着两汪黑水银,她神色楚楚的看着苏泽兰,苏泽兰心都要化开了。 甫一想到上午的事,她微微朝着桑桑坐近了一点,摸着她浓密的头发,“桑桑,你也是大姑娘了。” 桑桑听着,她忽然弯了弯唇角,对着苏泽兰轻轻道,“赵暄呢。” 听闻赵暄两个字,苏泽兰的背脊骨僵硬了一瞬间,抚着桑桑的头发的指尖不由顿住,但还是一个字一个字对着桑桑说清楚了,“他想走。" 说罢话,苏泽兰小心打量着桑桑的表情。却见桑桑忽地一笑,捏了捏太阳穴,又躺进了被子里,用凉被牢牢的捂住了自己的脑袋,“姐姐,我想睡了。” 苏泽兰看着床上一团突出的山包,小声嘱咐道,“桑桑,别捂着脑袋,容易呼吸不畅。”床上的人还是一动不动,苏泽兰坐了一会儿,脚步轻轻的离开了。 桑桑把自己裹在被子里,和当鬼那些年轻飘飘的,什么都触碰不到感觉不一样,她所有的肌肤都被牢牢的裹了起来,有种窒息的安全感。 在被子里,桑桑睁大了眼睛,她能挺到自己微微急促的呼吸声,姐姐说的没错,她是大姑娘了,大姑娘做事是要慎思而动。 总之,她是一定要让他们一家人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 所以,赵暄……她不想要他离开,万一他离开青州跑的远远的,她还怎么和他处好感情。 第二天天蒙蒙亮,桑桑就起床了,她也没叫人服侍,自己就穿好了衣裳,忍冬打水进来的时候,看见端坐在妆奁前给自己梳头发的桑桑,冷不丁的吃了一惊。 “小姐,你。” 桑桑摸了摸自己头顶那颤巍巍的双环髻,忽而转头,对忍冬一笑,“忍冬,过来帮我梳头发吧。” 忍冬搁下水盆,应了个是。 桑桑梳好头发后,也没用早膳,就直直的朝着苏陈氏的院子去了。 长荣堂。 苏陈氏刚起了床,宋妈妈小心伺候着,看见苏陈氏眉眼下淡淡的青色,暗叹了口气,“夫人,今早我吩咐厨房做了小米莲子粥,您等会儿多用一点,最能补中养神。“ 苏陈氏疲累的笑了笑,“你有心了。” 话音刚落,主屋的外面传来小丫鬟的声音,“二小姐安。” 宋妈妈看着苏陈氏的表情瞬间变了那么一变,劝慰道,“二小姐还是小孩子心性,夫人多给她讲些道理,她会懂的。” 苏陈氏没说话,自己的骨肉哪儿又不爱的,但也就是因为疼爱,才倍感心累。 此时,内室门口忽然传来一道软软的嗓音,嗓音还有一点涩哑,“娘,桑桑来了。” 苏陈氏回头看,桑桑穿着一件素白的齐胸襦裙,头上也没用钗环,只簪了一朵鹅黄色小绢花,她站在门口,微微瘪着嘴。身量又不高,小手小脚的一个人站在昏黄的廊檐下,瘦弱怯怯。 苏陈氏眉眼间那抹凛色顿时散了泰半。 她朝着桑桑招了招手,桑桑吸了吸鼻子,乖巧的过去了,她蹲在苏陈氏的面前,声音绵绵,“娘,我错了。” 一听到这几个字,苏陈氏心里的怒火便全都四散开了,只是面上还端着,淡淡的嗯了一下。 看着四面的丫鬟婆子,桑桑咬了咬唇,忽然道,“娘,我有话想对你一个人说。” 苏陈氏低头看着桑桑,桑桑的肤色白,昨夜一夜未眠,那脸色有了几分病态的雪白,此时软着声音恳求她,苏陈氏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待人都走完了,桑桑深吸了一口气,“娘,暄表哥现在不能走。”苏陈氏闻言,那眉头一皱,眼看着又要呵斥桑桑,桑桑又说,“暄表哥走了,我们一家人都会很惨很惨的。” “你说什么。”苏陈氏皱眉道。 桑桑仰着脖子,“娘,前几日我做了一个梦,那梦里暄表哥当了大官,然后给我们苏府判了满门抄斩。” 苏陈氏一楞,冷嗤道,“满门抄斩哪里是他说抄就抄的,我们苏府不又不违反大安律法,再说了,就凭赵暄。”言毕,苏陈氏摸了摸桑桑的额头,“桑桑,不过是一个梦而已,不必当真。” 桑桑从踏进这个门就料到了苏陈氏的这个反应,苏合香早就违反了大安律法中最严苛的一条,混淆皇室血脉。 现在不牢牢的抓住赵暄的心,等以后他回归本来身份,哪怕他不报复,苏府也决不会善终,那可不是小罪。 当真相曝光的那一天,只有赵暄站出来,为他们家诉情恳上,苏府才有可能避开这一劫。 思及此,桑桑抓着苏陈氏的手用力了点,“阿娘觉得暄表哥聪明吗。” 赵暄聪明吗,苏陈氏缓缓点了点头,赵暄当得起过目不忘,精彩绝艳八个字。 “那阿娘觉得暄表哥心性怎么样。”桑桑又问道。 一说到赵暄脾气,苏陈氏有一肚子的烂词,“和他娘一样,睚眦必报,冷漠阴蛰,桑桑,你最好离他远一点。” “暄表哥这么聪明,所以他完全有上爬的潜力的,而且这些年在苏家,暄表哥的确又是受了一些折辱的,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阿娘觉得暄表哥会放过我们吗。”桑桑循循道。 苏陈氏一时愣了。 桑桑看着她松动的脸色,心里稍稍松了一口气。 但下一秒,桑桑又听到苏陈氏冷漠的声音,“不把户籍给他。看他怎么科举。” 桑桑一怔,苏陈氏的又沉下来。 心下暗急,桑桑说话的速度都快了几分,“娘,宁欺白头翁,莫欺少年穷,谁知道暄表哥以后又什么造化呢。” 话音刚毕,桑桑看着苏陈氏那变来变去,万分纠结的脸色,决定加点砝码。 “娘,在梦里我有听到空明大师对暄表哥断命四字,贵不可言。”桑桑摇了摇苏陈氏的胳膊,“娘你若是不相信,去安驼寺请大师给暄表哥算上一算。” 空明大师是大安有名的高僧,他行善积德,受人尊敬,而且安驼寺正好在青州附近,苏府离他并不远。 看着苏陈氏脸上迟疑的神色,桑桑决定再努力一下,“娘,最后我还梦见祖母了,祖母也是这样告诉我的,而且那梦真的太现实了,桑桑不想被□□而死。” 苏陈氏啐了一口,半捂住桑桑的嘴巴,“说什么死不死。”心里却微微有了点惶恐,若只有她一人,她必定难的费这些神,可低头看着自己乖巧弱弱的女儿,苏陈氏犹豫了。 “娘。”桑桑又叫她。 苏陈氏轻吁了口气,“让娘想想。” 桑桑知道,虽然赵暄颖悟绝伦,但从小被她压制着长大,在苏陈氏眼底,他完全不值一提。 不过,她眼神一闪而过的担忧,桑桑捕捉到了,她也不逼着苏陈氏,决定给她时间想一想。 吩咐隐冬回春繁院,桑桑带着忍冬朝着芜院去了。 忍冬看着桑桑的方向,猜到她要去的地方,疑惑了半响,忍冬说,“小姐,那赵暄表少爷,你就真的那么舍不得吗 。” 桑桑拎着裙裾,迈过一低洼处,闻言笑了笑,“忍冬,暄表哥……也是一个可怜人的。” 即使未来权倾朝野,震慑四方,也改不了他幼时未曾尝过一下疼爱的事实,而等他大了,有人愿意关爱他,赵暄却理解不了这种感觉。 “那世界上可怜的人多了。”忍冬嘟了嘟嘴。 桑桑松开裙裾,“他不一样。” 赵暄……他可是决定自己一家生死的人呢,桑桑一直都告诉自己,真心与假意是很容易分辨的,尤其那人还是赵暄,她可是一直在给自己洗脑,要真正的从心底关心赵暄。 到了芜院,桑桑让忍冬在门口等她,吱呀一声,桑桑推开芜院大门,径直的进去了。 穿过小院子,桑桑还没有来得及去敲赵暄的房门,那大门瞬间就被打开了。 看着眼前人,桑桑不禁笑了笑,“暄表哥。” 桑桑一身素白衣裳,瓷白面颊上双眼微肿。 赵暄双手负在身后,攥紧了手里的银盒,依旧冷着眉眼也不说话。 桑桑舔了舔泛干的唇,她做了足够的心里建设,但是一看到赵暄那泠然眉眼,还是忍不发软。 “暄表哥,昨天我特意带了你喜欢的那梅子色的口脂,本来想送给你,可是桑桑今天怎么也找不到了。”桑桑歪了歪头,她最擅长转移话题了,“你不会怪我吧。” 赵暄看着死缠难打的桑桑,忆及桑桑听说他要走后的巨大反应,心里泛起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苏桑寄……她莫不是…… 第9章 心疼 那个念头一闪而过,笼在袖子里的手指一僵,赵暄神色复杂的嗯了一下。 见他还是这么冷淡,桑桑心里叹了口气,面上还是软软的,“暄表哥,马上就是院试了,桑桑会让娘同意你去考秀才,你留下来好不好。” 说话的时候,她扯着封禹长衫的一角,楚楚的看着他。 赵暄薄唇动了动,“离开苏府我一样可以考试,又何必仰人鼻息。”最后仰人鼻息四个字,赵暄重音咬在上面,在加上他那锐利的眼尾扫过桑桑,桑桑的心砰砰跳了跳。 “我,”桑桑一时无言,她易折的细白脖子仰着,蒙蒙眼神望着他,“不会让你仰人鼻息的。” 赵暄轻嗤了一声。 桑桑看着他冰冷的模样,比大半个月前,重生后第一次见他还要阴沉。桑桑按住了那微悸的心口,直摇头,“一定不会的。” 桑桑回到了春繁院,一回到春繁院,就看到了宋妈妈,然后听到宋妈妈对隐冬说,“明天是初一,夫人要带二小姐去安驼寺上香,你准备好二小姐要用的东西。” 桑桑一弯唇,蓦地笑了。 看着桑桑走了,赵暄静静地站在房檐下,又听到吱呀一声,芜院大门被推开了。 赵暄心一紧,转头过去,却见是宋妈妈,他脸色瞬间阴沉几分。 宋妈妈一见赵暄那表情,心里直哆哆,枉她活了这么多年,却还受不了一个少年阴森的目光,“暄表少爷,夫人明天要带您去安驼寺上香,您准备一下。” 安驼寺上香,赵暄寂了那么一瞬,又讽道,“这是又不愿意把户籍给我了。” 昨日苏陈氏说让他出府成亲,可房子姑娘说不准是什么肮脏活儿,苏陈氏对他可是厌恶至极。何况他一提到户籍,苏陈氏半个字没回答,赵暄就知道不会那么容易,没有户籍,他连出青州都不行。 宋妈妈传达完了命令,也不想受这冰刀子,转身快步离开了。 赵暄抬头忘了望天,想到这十来年的日子,目光渐渐锐利起来,忍了这么多年,他忍也够了。 至于苏桑寄……她姓苏。 淅淅沥沥的雨声响起来了,赵暄的忽然想起很多年前的春天。 那一年的春天也下这样的飘雨,他冒着雨从学堂跑回苏府,经过走廊的时候,看见她给苏叶撑着伞,小奶丁大的人走起路来一颤一颤的,就知道照顾人,把伞偏向苏叶,嘴里还嘟囔着,不许淋桑桑哥哥,淋雨,哥哥生病。 瞧,多会心疼的人小姑娘,只是……和他赵暄没有什么关系。 三月初一,飘红点点,柳色青青。 苏陈氏带着三个孩子和赵暄朝安驼寺去。母女三人坐一辆马车里,桑桑看着苏陈氏正闭目养神,悄悄的掀开了暗青色窗帘的一角。 昨夜下了一阵春雨,空气冷润,蔷薇横卧,桑桑朝着后面那辆青顶马车看去,想到今天早上苏叶要和赵暄坐一辆车,有些担忧。 青顶马车内。 苏叶横放着腿,双手环抱,交叠在胸前,面色不善的打量着赵暄。 赵暄视若无睹,轻阖眼眸,神色不明。 “唉。”苏叶憋了一早上,耐心用尽,用脚尖点了点赵暄,“姓赵的,你究竟用了什么歹毒法子,让桑桑这么为你说话,我告诉你,桑桑天真柔弱,你别想打她的主意。” 听着耳边的聒噪声音,赵暄也不睁眼,只淡淡道,“我就打她主意了,你能怎么着。” 苏叶一听,嗖的一下站了起来,起来的急,没注意到马车高度不够,他的头被马车梁上的横棱一撞。疼的他龇牙咧嘴,但是苏叶还是硬撑着,“不准肖想我妹妹,也不看看你自己那模样。” 轻描淡写几句话,和苏叶以前的段数比起来,实在是差远了,赵暄闭着眼,不理他。 一个多小时后,马车便到了安驼寺的山脚下,桑桑她们从马车出来,准备步行上山。 苏叶从车里一窜出来,就跑到桑桑的面前,手指着赵暄,揉着自己的脑袋,“桑桑,赵暄这个混蛋欺负我。” 桑桑看着咨牙俫嘴的模样,向后面瞥了眼穿白色袍子的赵暄,为赵暄说话,“二哥,你不欺负人家就好了。” “桑桑,”苏叶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的鼻尖,“你不相信我。” 桑桑拉过他的手,“是哪儿受伤了,要不我给你揉一揉。” 赵暄眼神暗眯,望着桑桑弯着腰,踮着脚尖,柔柔的给苏叶揉着的温柔样子,冷笑了一下,从他们身旁走了过去。 桑桑听到一声冷哼,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惹到了赵暄。 “二弟,桑桑。”苏泽兰站在前面叫她俩,“快点。” 桑桑扶着腰,慢慢的上去了。 到了安驼寺,空明大师却一早却云游去了。 苏陈氏行了一个阿弥陀佛的礼,问主持,“敢问空明大师几时云游回来。” 主持摇了摇头,“这我也不太清楚,或许几月,或许几年。” 桑桑站在苏陈氏的背后,心里发急,前辈子的记忆太过模糊,桑桑只记得大概,赵暄似乎是在中了状元后,过了几天时遇见的空明大师,当时空明就送了他四字,贵不可言。 百姓以为说的是赵暄未来的仕途必定一帆风顺,扶摇直上,虽然后来他也青云直上了,但贵一字,还是体现在他的原本出生上,皇家血脉,天潢贵胄。 苏陈氏听了主持的话,心里有点失落,吩咐仆人添了香火前,又带着几个孩子去正殿里上香了。 大安尚佛,苏陈氏也是其中的信徒之一。 桑桑上辈子是不相信这些的,她认为要是求神拜佛有用,那大家还奋斗个什么劲儿。可今日跪在蒲团之上,望着佛殿正中央慈眉善目的大肚弥勒佛,桑桑想起自己那异于常人的经历,对那佛龛生出一丝陌陌的亲近出来。 她虔诚的行了三个跪拜之礼,希望佛祖保佑苏家平安,也希望佛祖保佑赵暄后半生顺遂。 她如今,真的把赵暄当哥哥的。 桑桑死在京城的大牢后,魂魄便一直留在了京城,虽然很多事她都记不清了,看着赵暄辅佐幼帝,手握天下,不怒自威,所有的人都怕他。十多载的光阴里,他身边的人来来往往,却始终没一人踏进他的心里,更未成婚生子。 磕完头,有僧人拿出签筒来,桑桑犹豫了一下,求了一根签。 苏陈氏没有求签,她脑子乱,集中不了精神,求了也是废签。她让苏泽兰求了一支。 苏陈氏带着他们两个去解签的师傅那儿解签。 签文师傅很是个眉目清秀,唇红齿白的少年,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先看了苏泽兰的签,问她,求的是什么。 苏泽兰红着脸,苏陈氏笑着牵着她的手,“劳烦师傅帮我看一看小女的姻缘。” “朝朝恰似采花蜂,飞出西南又走东。春尽花残无觅处,此心不变总有踪。”小师傅看完签文,把签扣放在方桌上,温言道,“姑娘姻缘恐多波折。” 苏陈氏一听,脸色瞬间一变,她看着落落大方的长女,询问的话还没有问完,那解签师傅又到,“但如石藏玉,终能欢怀得意。” 这下苏陈氏的面色好看许多,她还想多问一点,小师傅却像桑桑伸出了手,示意把签文给他。 桑桑记得自己的签文是游鱼却在碧波池,撞遭罗网四边围。思量无计翻身出,事到头来惹是非。这几句诗她一读便觉得不是什么好诗,但想着能否有否极泰来之像,还是把签文递给了小师傅。 她张了张嘴,问家宅几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小师傅却不看签文,抬起眼,直直的看着桑桑的眉眼。 “我观姑娘面相,姑娘魂不附体,恐有性命之忧。” 第10章 无奈 魂不附体,性命之忧…… 桑桑摸了摸自己的脸,望着小师傅的眼神一惊,魂不附体,这是说她的魂魄还没有完全回到这副身子上吗。 苏陈氏听了,却很着急,“师傅这可怎么办啊。” “但姑娘又眼带淡金,是贵不可言之相。”话毕,小和尚低头看签文,边看边摇头,看的是苏陈氏和苏泽兰浑身发抖,最后小和尚抬起头,温和的看着桑桑,“不过这前提却是姑娘得有命在,忍的住。” 苏陈氏先是一惊,后听闻贵不可言,又是一喜,最后再听到那小和尚毫不遮掩的有命在,忍得住,片秒钟时间,脸色大变了几次,心中瑟瑟。 她右手死死的攥着桑桑,弄的桑桑手心发疼,苏陈氏又镇定下来,看着小和尚说,“小师傅,不是小妇人不信你,但我看你眉目清秀,年纪尚弱,敢问以前解签的空达师傅可在。” 扶臻闻言也不恼,站起身来,朝着苏陈氏行了一个合手礼,“施主且看来日。” 言毕,扶臻便离开了。 见小和尚离开了,苏陈氏侧着身子,拍了拍桑桑的手,“桑桑,我看那小和尚年龄比你还小,估计未曾出师,胡乱解了几句,你不要当真。” 苏泽兰也同样附和苏陈氏。 桑桑看着苏陈氏那微白的面色,不知道是在劝慰她,还是在安抚自己,闻言点了点头。 跟着苏陈氏出了大殿正门,桑桑却朝着那小和尚离开的方向看去,想着他看自己的眼神,目光澄澈,说她好赖都不遮不掩,言辞中直,桑桑笑了笑。 苏叶和赵暄在偏殿等他们,他们上了香,解签的时候就没有跟着苏陈氏过去了 ,见他们面色担忧的出来了,狐疑道,“娘,怎么了。” 苏陈氏向她摇了摇头。 赵暄朝着桑桑看去,发现她微微笑着,在偏殿等候多时的烦闷忽的散了。 苏陈氏因为想着那小和尚肯定是未出师的,解签不准,半响心情也就平复下去,由着僧人的安排,去吃素斋。 这是苏陈氏的习惯,来了安驼寺,就必定要食素斋。 食过素斋,已经是午后,天却慢慢的暗了,隐有雷鸣闪过,乌云厚重。 这是要下雨的征兆,而且是大雨。 苏陈氏只得让僧人安排房舍,明日再走。安驼寺是大寺,房舍众多,很快,桑桑便打着伞,回到了被安排的屋子。 云厚雨密,那雨势极大,桑桑坐在窗前,望着满院子的雨打残花,浑身都像卸了力道一样,软绵绵的。 雨声轻了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落日带金,橘色生辉,又有斑斓天虹。 桑桑想要出去看,可今天跟着的是隐冬,隐冬不如忍冬听话,她忠心桑桑,可她也忠心苏陈氏,苏陈氏让她看好桑桑,不准她乱跑,隐冬便拘着桑桑,不要她出去。 那么大的天虹,桑桑上辈子都没见过,它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尤其是今天听了小师傅的那翻话,有命在,忍得住,如果说连看一个天虹都要忍住的话,桑桑觉得日子忒难熬了。 眼看着天虹的光芒比起初时淡了些,桑桑使了个计,“隐冬,我饿了,你帮我去拿点点心过来好吗。” 隐冬有些为难。 桑桑按着肚子,趴在窗台上,神色凄凄的望着她,“真的太饿了,都要饿瘦了。” 受不了桑桑的痴缠,隐冬只得去了。 今天上香,并没有带太多丫鬟,桑桑蹑手蹑脚的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出来后,桑桑抬头看看天,循着方向朝着最佳看天虹的方位去了。 她偷偷摸摸的跑了出来,却也有人在偷偷摸摸的谋划。 孙婆子叉着腰站在一房舍里,对着面前五大三粗的男子道,“记清楚了吗。” 孙皮讪笑道,“我和兄弟们都记住了,不过奶奶你这法子可有效。” 孙婆子呵了一声,“你看见了吗,今天那苏夫人给安驼寺添了整整三百两的香油钱,一出手就是这么豪绰,她手心里露那么一点,就够我们用上好几年,咋们不是还打听到她在给赵暄置办房产吗,可见她待赵暄并不错,前几日是我想错了,平白无故的,赵暄为什么认我,只要用这个法子,让赵暄信我是真正为他好的奶妈,笼络住赵暄的心,以后咋们怎么会缺钱花。” 孙婆子揉了揉屁股,那一日,几个奴仆本来是把她送官的,可到了官衙门口,她把藏在怀里的鸡血偷偷的朝着脸上一抹,那官人看她怄的口吐鲜血的模样,再说她也是念孙心切,都没打她板子,命家里人把她领回去。 回去后又听到苏府要给赵暄置产娶妻的的消息,更坚定了孙婆子要抓住赵暄这条大鱼的心。 想到这儿,她推了推孙皮,“好不容易才等到赵暄出府,咋们快去准备。” 桑桑仰着脖子,望着天虹,不自觉的就来到了安驼寺的东侧方向,这儿又一块极大的空地,侧面是一悬崖,没遮没掩,端的是原生态的深山风光。 天色渐渐昏了,桑桑四顾了一番,刚下过雨,连一块干净石头都没有。 这时候,她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咳,桑桑抬头望去,赵暄站在一桃花树下,桃花夭夭,他一袭素白衣裳,花衬桃花,桃花衬人。 桑桑被他的美色迷住了,她楞在原地,呆呆的看了赵暄半响。 因为脸,赵暄以前被人说过小白脸,花楼里的小郎君,赵暄并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的脸看。可桑桑那样望着他,他心里却诡异涌现出一种自得来。 “暄表哥。”桑桑拎着裙裾,走到赵暄的旁边去,“你也是来看天虹的吗?” 赵暄转过了头。 桑桑望着天,又软软的笑了笑。 赵暄觉得桑桑很奇怪,她总是在笑,不是那种明艳俏丽的,桑桑的笑,软绵绵的,像棉花糖,有一种能让人从脚底心生出一阵无力。 赵暄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桑桑也不气馁,她站在赵暄一侧,仰着脖子,橘色的柔柔光晕笼在桑桑的身上,桑桑脸上细小的软毛都纤毫毕现,和她人一样,又小又软。 孙艾巡视周边一番,看山林间只有赵暄和桑桑两个人,对着他三个兄弟挥了挥手。 听到周边悉悉索索的声音,赵暄眸光暗沉下来,身子一凛,孙艾已经带着黑色的面巾,已经从草丛里滚滚了出来。 “兄弟们,上啊。”他一吼,三个人全朝着赵暄过去。 孙婆子本来打算让孙艾几个揍上赵暄几拳后,她装着不顾生命危险,保护孙儿勇敢而上,孙艾几个便看在妇人老迈,一片拳拳之心便只抢了赵暄的银子,扬长而去。 但望着林子里的一幕,孙婆子呆了。 赵暄没有正儿八经的学过武功,但从小打架练出来的技术,他聪慧,自己看书也摸索了几个招式。他心黑,动作敏捷,知道打哪儿能让人痛不欲生。 他把桑桑搂着朝着桃花树侧一带,便凶狠的加入了混战中。 几个男人虽然是大汉,不过仗着蛮劲,在赵暄手下,隐隐有几分败露之势。 孙艾一咬牙,看着不远处的柔柔弱弱的桑桑,离开混战,朝着桑桑奔去。 桑桑倒着后退几步,咬着唇左手拾起一块石头,右手拾起一枝桃木,乱挥着双手,想要抵挡孙艾的靠近。 陈艾眼前一亮,这可是个柔弱的小姑娘,而且还这么漂亮,要是能占了她的便宜。 余光看见不远处桑桑的处境,尤其那粗鄙男人朝着桑桑越走越近,赵暄眉头一挑,手上的招式更凶猛了,一手戳掉进攻之人的眼睛,赵暄撤开身,朝着桑桑而去。 孙艾此时已经抓住了桑桑的桃木枝,桑桑一挣,踉跄着身姿只往后退去。 马上就能制服着美人,陈艾搓了搓手,眼底不怀好意的笑。 后脑勺却猛地传来一股钝痛,他侧头,却见赵暄朝他扔了个什么东西过来了。 孙艾急了,一手拽着桑桑的桃木枝,朝着桑桑一扑而上,桑桑又朝着后退,但后面是悬崖峭壁,桑桑不知道,脚下的软鞋一滑,竟直直朝着悬崖倒去。 孙艾已经贴近桑桑了,没有前面的照力点,他被桑桑带着往下滑,赵暄看着这瞬间的变化,下意识的去拉桑桑,不过桑桑没有拉住,孙艾瞥见眼前又有颜色闪过,性命之忧逼近,伸手紧紧的握住了赵暄的大腿。 一切发生不过只在片刻之间,三个人掉下去了。 在空中的时候,桑桑又想到了那小师傅的六个字,有命在,原来今天就有这一劫。 第11章 山洞 难道她注定命不长久。 但上天还是有一点眷顾她的,桑桑抓住了一截枯树枝,顺便还抓住了赵暄。 “暄表哥,你坚持一下。”桑桑舔了舔泛干的唇,软白的小手被树枝磨破了皮。 赵暄抬眼看了桑桑一眼,“放手。” 桑桑咬紧牙关,“不放。”手很痛,桑桑已经感受到那种脱力感,可她不能放,要是赵暄死了,她会伤心,她是真把赵暄当哥哥的,赵暄没死,那她不就是忘恩负义的小人了,苏府之罪又多了一重。 赵暄抬头,天快黑了,桑桑的表情他看不清楚,但她抓着自己胳臂的那只却用尽了力气。也不知道小小软软的一团,哪里来的这些力气。 赵暄又低头看了看脚下,“你放开我,说不准你还能活下去。” “不放,暄表哥,今天就算是死,桑桑也要和你一起死。”桑桑努力撑着,因为太累了,她咬了咬舌尖,舌尖出血的那一瞬,桑桑的力气便也恢复了几分。 赵暄沉寂了那么一瞬,就在刚刚那一刹那,他第一次感觉到了从心底冒出来的暖意,虽然也只有那么一瞬。 他叹了口气,“放手。” 桑桑的不还没有说出口,又听到轻飘飘的几个字,“低头看,我们都不会摔死的。” 什么…… 桑桑忍着惧意,半眯着眼低头看了一眼,瞬间呆滞了。赵暄立地面只剩一寸的距离。 “还不放手。” 桑桑哦了一下,悻悻的松开了了手。 天边的夕阳还剩最后一点,桑桑揉了揉有些酸软的胳膊,又感受到后肩处有刺痛袭来。一阵徐徐凉风吹过来,桑桑又痛又冷,不禁打了个摆子。 赵暄环视了四周,又蹲下来,看着横躺在他面前的陈艾,一把掀开了他脸上的黑布。 桑桑抖着声音道,“他,他还活着吗。” 赵暄点了点头,又站起来,周边岩泉寂寂,清影灼灼,树密遮空,他睨了一眼瑟瑟发抖的桑桑,朝着悬崖壁石过去了。 看着赵暄走开,桑桑咬着唇,脚步蹒跚的跟在了他后面。 绿叶沙沙,枝鸟乱鸣,这老林有一种惊人恐怖的的阴森气氛。 赵暄的运气比较好,没走几步,便寻到了一个山洞,山洞很大,里面的甚至还有一地干蓬草,不知道是谁留下的,桑桑跟在了赵暄后面,悄悄的攥着他的衣角。 看完这儿,赵暄又转头,桑桑见赵暄似乎要出去,牙齿冷的发颤,还是憋出几个字来,“暄表哥,我们今天晚上不在这儿休息吗?” 赵暄背这身,“你想在这儿冷死吗?” 桑桑跺了跺脚,闻言一喜,“要去捡一些柴火吗,桑桑和你一起去” 赵暄侧了侧身,也没说好,没说不好,桑桑见状,便跟了上去。 山林树木浓密,赵暄没费什么时间,就在山洞门口捡完了柴火,桑桑跟着赵暄把柴火放回,又见赵暄从中挑了几条粗实的藤蔓,朝着外面而去。 桑桑见状,接着跟了上去。 听到后面的脚步声,赵暄意味不明的看着桑桑,对她说话了,“你确定要跟过来。” 桑桑的坚定的点了点头。 赵暄便笑了,那笑和这个深山谷底一般,阴冷冷的,仿佛要吞噬掉这一切,不寒而栗。 绣鞋才在腐朽落叶上,发出吱呀吱呀的的声音,桑桑跟在赵暄后面,看着他的动作,有些疑闷。 赵暄用藤蔓把陈艾捆好,藤蔓从他的脖子处系到他的膝盖,桑桑狐疑,“暄表哥,他这样醒了还能走啊。” 只捆好到了膝盖出,两小腿虽然迈不出大步子,但慢慢走却是可以的。听到桑桑的话,赵暄从喉咙深处发出音来,“这样才有趣。” 有趣…… 微弱的暮色里,桑桑突然毛骨悚然起来,她又看着赵暄又把藤蔓一头绑在树上,另一头绑在陈艾身上,藤蔓有两三米的长度,意味着他醒来,可以这小范围的活动。 桑桑看着赵暄做好这一切,想问问他可不可以回山洞了,却见赵暄猛地一掐陈艾的人中,陈艾叶醒了。 孙艾掉下来的时候,被那参天树枝缓冲了,受了些小伤,但并无大碍。 一睁眼,他看见赵暄,眼睛凶狠狠的就要凑他,却注意到浑身的都被禁锢起来,刚张嘴,又被赵暄塞了一口的枯枝落叶。 见陈艾醒了,赵暄耳朵动了动,听着阴阴风声,他弯了弯唇,对着孙艾说了几个字。 桑桑没有听见他说的什么,但却发现孙艾浑身一抖,脸色嗖的卡白起来,他张了张唇,似乎想要哀求什么,赵暄却又站起声来,离开了。 桑桑跟着赵暄进了山洞,里面要比外面暖和,她想,那个孙艾不是好人,让他吹一夜冷风也好,最好大病一场,以后不能作恶。 赵暄坐在干草上,发现赵暄拿大石堵山洞口,桑桑决定去点火。 今天下了雨,可谷底浓荫密,地面上的树枝并未被打湿,桑桑拿着一个小树枝,忍着手痛肩痛,将它拦腰折断,又从身下摸出些许的干草。 桑桑双手用力,钻了半天的柳枝,却偶尔只闪过一微弱的火花,她有些泄气,不过手上更用力了。 身畔却传来一阵嗤笑,桑桑委屈的抬起头,赵暄看着那干柳枝,又看看桑桑,扔下一个字,“笨。” 桑桑吸了吸鼻子,她又弯下腰,准备接着生火,手里的柳枝却忽的一下不见了。 她看过去,却见赵暄双手摩擦几下,那火苗忽地出来了。 “暄表哥,你好厉害。”桑桑眼睛亮起来,看着那微弱火花,桑桑又开心起来。 赵暄瞥了桑桑一眼,添了些枯枝进去。 火渐渐的旺起来,桑桑冷意渐渐消退,她屈膝坐在火堆前,左肩上那股子痛意又火辣辣起来。 桑桑偏头看了眼坐在她一侧的赵暄,赵暄目光冷凝,看着堵上几个大石的山洞口。桑桑又默默的收回目光,右手朝着左肩处摸过去,桑桑收回手,那手指尖一片红。 真的很痛。 桑桑眼眶子泛起红来。 “脱衣服。”蓦地传来沉沉嗓音,桑桑浑身哆嗦一下。 赵暄说的什么…… 桑桑不动,五雷轰顶,眼眶里的那颗泪也僵住,贴在眼睑上,盈盈如珍珠。 山林杳无人踪,桑桑当鬼的时候也逛过花楼,见识青楼里的旖旎风光,桑桑虽不曾体会过,却知道男人是爱死了石榴裙下,鬼也风流的缠绵滋味。 第12章 可怕 桑桑怔怔,她长得那么美,赵暄也是一个男人,莫非…… 赵暄看桑桑眼圆瞪,嘴微张,眸色微动。 袖口一抖,白玉小瓶咚一声落在桑桑的旁边,赵暄目光冷冷的瞥了眼桑桑,“自己擦。” 桑桑循声看去,那白玉小瓶很面熟,是她原来给赵暄的金疮药,她手摸着肩膀上,看着赵暄虽然瑟冷的目光,心中泛起点点喜悦。 看来这一段时间的努力没有白费,赵暄……居然知道关心她了。 余光发现桑桑脸上那欢喜笑容,赵暄心里又抓心抓肺的痒起来,啪的一声,重重的朝着火堆里扔了一粗壮枝干。 桑桑慢慢的朝着后面挪了一些位置,她是知道的,女孩儿的身体不能随便给男人看的,虽然她要讨好赵暄,可也没有打算嫁给他。 摸索着褪掉肩头的衣裳,桑桑知道自己肩头是被石头划破了,估摸着地方,胡乱的涂了些伤药。 不其然瞥见那角落里抖抖索索的一团,赵暄又敛下心神,眼神明明灭灭的望着那一堆火。 抹了药,桑桑穿好衣服,坐会火堆前。 火堆噼里啪啦的燃烧着,桑桑看着看着,困意慢慢袭来。 也就在此时,桑桑忽然听到几声嗷呜,她浑身一激灵,困意全消,扯着赵暄的衣角,声音有些抖,"暄,暄表哥,有,有狼。” 赵暄看着那瑟缩成一团的桑桑,心里那痒忽然有了去处,“看洞口。” 看洞口…… 桑桑听话的去看洞口,然后全身止不住发颤,钩月婆娑,洞门口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幽幽的望着桑桑。 桑桑一惊,扯着赵暄的衣角更用力了,她害怕的想要尖叫,粗粝的手心却蓦地遮住的她的嘴。 桑桑听到耳畔那带着兴奋的嗓音,好似有什么值得欢喜的事情,“等。” 等…… 心悬在嗓子眼上,桑桑乖乖的等着,片刻时间,那狼又离开了。桑桑松了口气,庆幸赵暄早早的用大石堵了洞门。 赵暄松开手,桑桑拍了拍胸口,劫后余生的去看他,却见赵暄那眼角极红,指骨摩挲着枯枝,极为期待。 桑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洞门口传来一阵惊恐叫声。 那叫声极为凄惨,似乎人还在跑,在拼命挣扎。桑桑浑身冰凉,赵暄……绑了一个人在外面。 牙齿不自主的颤抖,桑桑死死的咬着唇,外面那凄历哀嚎却如眼前的火,烧着了桑桑整个人。 过了一会儿,外面的惨叫声渐渐弱了,夜色极静,桑桑似乎能听到那尖尖牙齿咬撕血肉的声音,滋滋,滋滋。 桑桑被浇了冰,不得动弹,她望着眼前那兴奋少年,都不知道声音是怎么发出来的。 “暄,暄表哥,你知,知道,有狼。” 赵暄听了声音,侧着头的,对桑桑勾了勾唇,下一秒,他冰凉的手指抬起桑桑的下巴,白森森的牙齿张张合合。 桑桑听见他那压低的愉悦声音,“苏桑寄,你听,那人活生生的被狼吃了,不过谁让他得罪我了” 得罪我了…… 桑桑又是一颤,差点跌倒在那干草上,又听到赵暄那阴冷蚀骨的声音,声音沉又慢,字字俱都钻进了桑桑的心底。“五岁,苏叶推我入池,让我病入膏肓,六岁,苏陈氏饿我七天七夜,七岁,苏木罚我二十棍,等等,我都一笔一桩的记在了心里,苏二小姐,千万不要让我有翻身做主的那一天。" 他靠着桑桑的耳骨,那鼻息间吐纳的热气朝着桑桑的耳根深处,动作亲昵的宛如恋人。 桑桑面无人色,战战栗栗,全身都瑟瑟发抖,从脚心的寒气一直蔓延到头顶。 桑桑哭了。 她没有发出任何音节,却不自禁的泪流满面。 她害怕,颤抖。 她想回去当她的鬼了,不想在做活着的苏桑寄,更不想再眼睁睁的看着家门惨死。 赵暄捏着桑桑的下巴,他粗糙的指腹轻柔的擦拭掉桑桑的眼泪,眼神有幽幽暗光。桑桑泪眼蒙蒙的望着他,赵暄却勾着唇,诡谲的笑着。 第13章 烤鱼 桑桑哭久了,她累了,慢慢的眼睛干起来,另外一只手还紧紧的攥着赵暄的衣角。 赵暄看着栽倒在自己肩头的人,望着山洞,彻夜未眠。 桑桑醒来的时候,她躺在蒲草上,火堆还烧着,赵暄已经不在山洞里,她挣扎的站了起来,恍惚注意到自己手心的一枯草,又朝着山洞外面走去。 昨日颠沛一宿,赵暄素白衣裳也带了污浊,他身姿清隽的站在门口,明明是那样一个阴冷毒狠的人,桑桑却觉得那一袭白色衬极了他。 朝着赵暄的方向刚在两步,桑桑忽地一滞,目光所及出有一堆红白骨头,还有些沾了血的衣物,她一脚悬在空中,当头一喝。 昨夜的事情桑桑又想起来了。 她弯着那素白背影,咬了咬牙,呆站在原地。 忽然,赵暄转过了头,一夜过去,他和桑桑不一样,嘴唇殷红,眼眸极深。 桑桑慢慢走过去,声音细软,“暄表哥。” 桑桑哭了那么一场,又缓过神了,赵暄的阴冷残戾她又不是不知道,既然现在又不能回去当鬼桑桑,那么再怕再惧也只能忍着。 她还是想父兄阿娘平安健康的活着,为此,她愿意去努力。 更何况,昨夜赵暄说的阴森,可到底不是还给了她伤药吗。桑桑觉得,就算以后不能求他庇佑,那他们家应该也能痛快一点。 赵暄呵了一口气,山间的清晨凉悠悠的,她看了桑桑一眼,朝着河流走了。 桑桑连忙跟上了他。 此时的桑桑又不那么难过了,毕竟……前面那个人等自己出来后才走的。 桑桑不知道走了多久,日头渐渐高了,桑桑穿的是襦裙和软底绣鞋,都不适合走路,前面的人步子又大,桑桑追的有点累。 后来桑桑不知道是不是他也走累了,步子慢慢的迈的慢了。 走着走着,桑桑却见一石壁上张了红甸甸的果子,那果子色如鸡血,葡萄那么大,沉沉的挂在枝头,诱死了人。 桑桑很饿,昨天晚上说饿不是骗隐冬的,她本来是打算看了天虹后回去吃东西的。 “暄表哥,这儿有果子。”桑桑叫了叫离自己一米的人。 赵暄侧过头来。 桑桑指了指那石壁,口干舌燥,“桑桑去摘。” 离那地方只有两米的距离,桑桑一下子就过去了,那果子看着不高,但桑桑再怎么伸长手,却都有近在咫尺的略微距离。 桑桑够不着。 一双修长手指伸过桑桑的头顶,沉甸甸的一串果子轻而易举的被摘了下来。 桑桑转过头,冷白的手握着那红艳艳的果子,桑桑更饿了。 赵暄把果子递给桑桑,看着桑桑接过来,在身上随意一擦,就要吃。赵暄眼眸里有愉悦的味道,“不能吃。” 刚张了嘴,含了一半果子的桑桑茫然的望着她。 樱桃小口半装着红果子,仰着那纤长脖子,再加上美人娇艳的容颜,赵暄的喉头一干。 “这果子叫红美人,色艳有毒。” 有毒!!! 桑桑愕然的低下了头,忙不迭的把那半颗果子从嘴里吐了出来,嗔了赵暄一眼,“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啊。” “嗯?”听着抱怨声,赵暄神色不明的看了看桑桑。 桑桑只得一笑,描补道,“暄表哥,你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赵暄瞥了桑桑一眼,又微微踮脚,摘下另外一串红美人,在自己的衣角上擦了擦,放进了嘴里。 桑桑看的傻了,忙不迭的从探身去抢,“不能吃。” 赵暄一偏头,偏过声躲开桑桑,“真傻。” 傻………… 看着赵暄把那果子吃的津津有味,桑桑茫然半天的神色恢复清明,怒道,“赵暄,你居然骗我。” 那声音大又凶,赵暄瞬间便抬起了头,似笑非笑的睨着桑桑。 “暄表哥,”桑桑立马变了脸色,悻悻的笑着,弯着腰从捡起那被她扔在地上的红美人,轻轻的咬了一口,“是桑桑愚钝。” 红美人汁甜味美,桑桑甜在嘴巴里,心里却很憋屈。 她又不是大宝,为什么要逗她啊…… 小师傅的六字箴言果然不是玩笑话,有命在,忍得住。 她……忍。 日头渐渐高了,桑桑跟着赵暄,沿着石壁,朝着河流下方一直走。 走了不知道有多久,桑桑脚底发颤,浑身都发软的时候,赵暄忽然停下来了。 桑桑也顾不得形象,一屁股坐在了石板上,幸而已经走过了那浓密蔽日的山林,树木略微少了,桑桑也能晒到融融日光。 她锤了捶腿,又见赵暄在她周边四处看看,最后摘了一个分叉的粗壮枝干,又从袖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来。 桑桑浑身一颤,赵暄……居然随身带了一把匕首。 看着赵暄把分叉的地方削尖,又撸起了袖子,卷起裤腿,桑桑心里隐隐约约有了猜测。 她挪过去,“暄表哥,你要去叉鱼吗?” 赵暄嗯了一声,便带着那简单的树叉下水了。 桑桑又跟着他去到河流处,赵暄身形还带着十七岁少年的单薄,但漏出的胳臂,小腿都有一层薄薄的肌肉,瘦而不弱。 赵暄在努力的抓鱼,桑桑认为自己也不能闲着,坐等着吃。 她去四处找了一些枯枝干柴来,想生好火,等赵暄回来了,就可以直接烤鱼了。 桑桑过得是大家小姐,娇生惯养的日子,当鬼的时候,也用不到这些技能,因此,桑桑半蹲在地上,废了九牛二虎之力,额头冒汗,才点着了这些火。 她心里舒了一口气,又忙忙的填了一把柴进去,待做好这一切,桑桑心里舒坦了,又朝着那河流看去。 那河流里却一个人都没了,桑桑急了,想到幼时娘讲过的,少年贪玩,被河流冲走的故事,心里蓦地惶恐,赵暄……不会被水流给冲走了吧。 想到这儿,桑桑忙不迭的站了起来,朝着河流处过去。 刚走了一步,桑桑脚步一顿,忽然闻到侧方位那淡淡的鲜香味,她迷蒙的看过去,赵暄不知何时从河里出来,并且生了好了火,那火烧的比自己的还要大,还要旺。 桑桑心里松了一口气,她虚软着身子过去,赵暄的两条鱼架在上面,已经有香味冒出来了。 揉了揉肚子,桑桑弱弱的看了赵暄一眼,不太敢指责他,只说。中气不足,“你什么时候从河里出来了,怎么也不告诉我一声。” 赵暄翻了一下鱼,瞥了脸颊被烟熏黑的桑桑一眼,“刚刚。” 桑桑点了点头,坐在了赵暄旁边,一眨不眨的望着那两条鱼,双眼亮晶晶的。 又过了须臾,烤鱼熟透了,那肥美的香味直往桑桑鼻子里窜。 桑桑忍住流口水的冲动,赵暄看了桑桑一眼,把一条鱼从火上取出,大快朵颐起来,看着赵暄的样子,桑桑更饿了,可另外一条鱼还没有熟透,桑桑只得忍者。 片刻后,那条鱼也冒出了成熟的味道,桑桑动了动鼻尖,要伸手去取。 却被另外一只手率先拿起。 桑桑懵了,却见赵暄又在第二条鱼上咬了一口,“苏二小姐,这烤鱼你什么都没做,怎么能坐享其成。” 这言下之意……鱼没有她的份儿。 桑桑取鱼的手僵在半空中,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赵暄却对着她,勾唇一笑,欢喜的吃着鱼。 桑桑有种被戏耍的滋味,她望着吃的津津有味的赵暄,一时愣神。 但赵暄说的没错,鱼是他抓的,火是他烧的,就连鱼也是他烤的。桑桑心里不可抑制的冒出一阵愤懑之情,所以赵暄就把她当傻子一样,看着她对没有自己份的鱼垂涎欲滴。 桑桑嗖的一下站了起来,看着赵暄旁边削好的树叉,她也不用,自己重新去找了一个个带着尖尖的枯树枝,然后学着赵暄的样子,挽起了袖子裤腿,反正她有火。 等等,她的火呢。 桑桑转过身一看,她的火堆上冒着淡淡的烟子,分明已经熄灭很久了,桑桑擦了擦泛酸眼睛,心里觉得自己太可怜了,不过为了填饱肚子,还是朝着那小溪流进去了。 溪水清,鱼甚多,桑桑不敢去那水势急的地方,但就在那浅浅的低洼处,却也有小鱼经过。 桑桑一喜,她偷偷的哼了声,没有赵暄她也能不饿肚子的。 瞪圆了眼睛,桑桑认真的看着那清清水潭。 鱼儿来了,桑桑用力一叉,鱼儿跑走了。鱼儿又来了,桑桑再用力一叉,鱼儿在桑桑面前甩了个尾,又欢快的游走了。鱼儿再来了,桑桑用大力一叉,鱼儿欢欢喜喜跑到桑桑面前,吐了吐小泡泡,优哉游哉的游走了。 河岸上又传来赵暄难的的温柔声音,“苏二小姐,你再不上来,我要走了。” 什么… 桑桑抬起头,赵暄负手而立,眉眼居然带着浅浅的笑意,桑桑觉得,那是在笑话她,她擦了擦眼睛,又一条鱼儿跑到桑桑面前,桑桑目光一炬,用尽全力,重重一叉。 鱼儿还是跑了,桑桑摔倒了。 那河里有密密的鹅卵石,桑桑一屁股做下去的时候,只觉得痛意从屁股尖冒出来,左肩上的伤口也沾了水,桑桑更痛了。 河岸上又传来一阵桑桑觉得是轻蔑她的笑声。 忍不住,桑桑鼻头开始泛酸,那痛意夹杂着恼意,再加上饥饿,桑桑又开始哭了。 她跌坐在水中,泪眼婆娑,挣扎的站了起来,尤其再看着那白色背影果然不等她,径自的朝着前面走了,桑桑她浑身湿漉漉的站在水中央,耳旁又传来猎猎风声,野兽鸣叫,不自觉的哭出了声。 第14章 收拾 边哭桑桑也不敢在水里呆着,这儿有凶残野兽,啜泣的从岸边爬上去,桑桑跟着赵暄的步子,深一脚浅一脚的过去了。 听着后面那委屈的哭声,赵暄的脚步忽然停了。 回过头,望着桑桑那眼眶通红,鼻头嗡动的表情,赵暄眸光微动,“苏二小姐,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委屈,桑桑委屈极了,就算前世,赵暄也只给她一个痛快,不像今日这般,把她当做泥猴戏耍。 桑桑的哭泣声越来越大了。 赵暄望着她,忽而一勾唇,缓缓道,“七岁的时候,腹中饥饿,去帮厨娘烧了一天火,劈了一天柴,结果你娘说我不守规矩,罚我三天不准吃饭,但这三天,你二哥每天晚上都在柴房门口,摆着鸡鸭鱼肉,当着我的面,大快朵颐。” 桑桑的啜泣更大了点。 “苏二小姐,你今日觉得委屈,”赵暄抬了抬头,望着湛蓝天空,“可我一未曾骂你,二未打你,你又何来委屈。” 桑桑目光朦胧,她望着站在自己身前,人影模糊的少年,扯住了他的袖子,喉头哽塞,“我,我知道是我们对不住你,暄表哥,对,对,不起。” “既如此,你还哭什么。”见桑桑哭泣声越来越大,赵暄心头猛地烧了起来。 “我,我,”边哭边打嗝儿,桑桑的话有点说不太真切,“我是觉得,我,我没有早一点保,保护你,是桑桑的的错。” 赵暄愣了。 保护他…… 他看着面前这个只要自己轻轻一伸手,就能香消玉殒的瘦弱姑娘,鼻间忽地发出了一声呵来。 他赵暄,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只需要所有人的惧怕。 桑桑边哭边走,一个多小时后,那哭泣声渐渐的消失了。 因为心中思绪万千,尤其是赵暄刚才的几句话,桑桑一时可怜,一时心痛,一时又为以后茫然,想的多了,一时便也没有感受到饥饿。 这时候,忽然一石屋出现在面前,桑桑还在发愣,赵暄已经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赵暄出来了,桑桑眼睛红肿,又准备跟上去。 赵暄却停在了桑桑的前面。 默了半响,他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玉米窝窝头硬塞给桑桑。 完全没有想到,桑桑惊愕的张大眼睛。 赵暄声音冷漠,把窝窝头往桑桑手里一塞,“接着赶路,你要是昏倒在了半路上,等着被狼吃吧。” 话罢,他一甩袖,又开始走了,桑桑跟在他后面,发现他明显慢了不少的步子,又低头,望着自己手里的窝窝头,忽地破涕为笑。 安驼寺位置并不荒凉偏僻,只不过桑桑掉下去的位置正好是山脚最荒凉的地方,仅靠步行,速度慢,再加上桑桑体弱,眼瞅着天色昏了,她们两个人还是离官道有一段距离。 天一黑,周边那飒飒作响的风声就更明显了,再加上荒山野岭,桑桑的步子走的大了点,和赵暄紧紧的挨着。 忽然前面零星茅屋土房出现在两人面前,桑桑裹紧了衣服,面色一喜。 不过那屋看着不远,等桑桑两人走过去,夜幕降临,黑蕤蕤的。 桑桑跟在赵暄的后面,看着他朝一家敲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妇人,细眉长眼,昏暗夜色,她看到白晃晃的影子,吓了一跳。 “打扰夫人了,余和家妹误入贵地,可否叨扰一晚。”言罢,赵暄从袖口取出一钱碎银。 妇人本就是热情好客,看到银子,态度更热情几分,朝着屋内道,“大狗爹,有客人来了。” 桑桑跟着年轻妇人进去,大狗爹见到赵暄和桑桑,先一愣,他手里还牵着个三岁左右的男童,男童见了桑桑,眨巴眨巴眼。 赵暄说了声叨扰了。 这时,大狗爹面色为难,“两位,我们家只有一间小空房。” 一间空房…… 桑桑看了眼赵暄,想到昨天晚上都在山洞里过了一宿,也不挑剔,“我们可以住一间。” 大狗爹和大狗娘对视一眼,再望着桑桑和赵暄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明白。 农屋虽然简陋窄小,但房舍干净,桑桑进来后,叹了一口气,在怎么说,都比那山洞要好上几分。 桑桑坐在床上,揉了揉她的膝盖,赵暄坐在架子床对面的木凳上,手搁在膝盖上,因为房屋简小,凳子和架子床对着,只有两米左右的距离。 桑桑低了低头。 两个人对坐着,相顾一时无言。 门被轻轻的敲了敲,桑桑抬眼望去,大狗娘笑了笑,“我准备了一些稀粥,公子夫人过来喝一点吧。” 桑桑摸摸肚子,也没有注意称呼,只去看赵暄。 赵暄抬头看了桑桑一眼,率先站了起来,桑桑看他走了,也才站起来。 大狗娘着两个人的眉眼官司,望着桑桑的表情更热络几分。 饭粥简单,两碗红苕米粥,一盘咸菜,桑桑饿了,吃起来也非常大快朵颐。 桑桑比赵暄先吃完饭,她吃完以后,大狗娘收拾碗筷,桑桑也帮着捡,大狗娘看乐看桑桑,“小姑娘,你和你那哥哥真的不是私奔的小鸳鸯。” 私奔的小鸳鸯…… 桑桑茫然。 大狗娘又说,“这种事我看的多了,你别害羞,虽说你们两个都是落魄模样,但是穿着差异这么大,而且那位公子手上有老茧,明显就做过粗活, 你的手多嫩啊,还住一间屋,那么听他的话。” “我,我”桑桑脸颊发红,想解释。 “哎呀,小姑娘,不打趣你了。”大狗娘心照不宣的说。 桑桑朝着外面看,赵暄站在门檐下,不知道在和大狗爹说些什么,大狗抓着他的腿,桑桑看他的表情,却发现很温柔,是对自己没有过的温柔。 桑桑陪着大狗娘收拾完厨房,那妇人指了指锅里的热水,“你自己洗洗吧,我帮你看门。” 桑桑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穿着大狗娘拿来的衣服,衣服布料穿再桑桑的身上,她感觉微微有些粗糙,不过桑桑知道,着应该是她最好的衣服了。 桑桑咬着唇,又问大狗娘,“大姐,你可有针线。” 大狗娘把针线交给桑桑的时候,叹了声气,嘱咐道,“小姑娘,那男人可不能惯着,你一惯着,他就越不把你放在心上。” 桑桑看着手里的针线,点了点头。 她拿着针线,回到房间,赵暄还没有进来,桑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等着他。 须臾之后,赵暄穿着一身褐色短打回来了。 桑桑擦头发的动作停下来,她慢慢的凑过去,把从大狗娘借来的草履放在他脚边,仰着脖子,软软的望着她。 “暄表哥,你鞋子破线了,桑桑给你缝一下。” 赵暄低着头,目光飘过桑桑的头顶,“随你。” 赵暄的鞋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勾破了,桑桑的针线虽然不好,但鞋子是女工中最容易的一样,她坐在床上,细细缝补。 油灯光线氤氲,桑桑穿着一袭火红的衫裙,映的她脸粉如桃花,半侧着头,还漏出一截纤细脖颈,桑桑微低头,神色温柔。 月下疏影里,别有暗香。 赵暄指骨在那方桌上无意识的点着,半响没有移开视线。 桑桑好不容易缝补好,细手慢脚把鞋子回床头。 赵暄抬头看她一样,桑桑忽然同手同脚起来。 月色渐渐的深了,桑桑望着那窄窄的架子床,又安安面色沉静坐在一侧的赵暄,忽然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她偷偷的瞥了赵暄一眼,手心攥着青布棉被。 “睡觉吧。”赵暄捏了捏眉心,倏地站了起来,房屋矮小,赵暄站起来时,桑桑觉得她气势逼人。 听着他说的睡觉,桑桑迟疑,这怎么睡啊。 赵暄寂见桑桑穿着红衣楞在床头,一动不动,有一种闺阁女儿的茫然娇羞,心里那火又烧了起来。 “还不睡,我熄灯了。” 见赵暄声音放大了,桑桑忙舔了舔唇,翻身上床,把自己塞进了床的最里面,蜷缩成一团,手指还牢牢的抓紧了衣襟。 忽的一下,卧室边黑暗起来,桑桑睁着眼,又听到赵暄坐回板凳的咯吱声音。 桑桑半响没动。 月色透过小窗邂逅进来,知道赵暄要坐一晚上,桑桑的呼吸渐渐平稳。 也就在此时,隔壁压抑的吟~哦~传进桑桑的耳朵。 桑桑浑身一僵。 “慢点啊~”女人娇媚的哀求,“隔壁有人。” 那床在咯吱咯吱作响,男人喘气很粗,“他们懂。”” “啊~哦~“ 隔壁砰啪的声音又大了许多,桑桑赶紧捂住了耳朵。 只是那喘粗气的声音却越来越重,就像在耳畔样,桑桑猛地一震,不敢偏头去看赵暄。 赵暄呼吸渐渐乱了,望着床上那人,他喉头发出一个复杂的声音。 好不容易等到隔壁消停,桑桑松口气,又过去半响,桑桑的倦意忽然袭来。 “滋滋”“滋滋” 尖尖牙齿在食物上咬过,发出心满意足的声音在屋内特别明显。 小耗子的叫声。 桑桑紧紧攥住被子,又回忆起昨天晚上的野狼吃人,僵硬如石。 她又想起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的的盯着她,然后又是男人的凄厉惨叫,伴着衣服被撕裂,血淋淋的场景。 桑桑发抖,蜷缩成一团。 过了半响,哒哒的脚步声在屋子里响起来,那清浅呼吸萦绕在床头。 “你又哭什么。”赵暄的声音有点别扭。 忍了半响,桑桑转过头啦,望着赵暄,哽咽住,“我,我害怕。” 桑桑发现有他的语调有点奇怪,“你再怕,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15章 恶霸 赵暄站在桑桑的床头,看了她半响,才平息了自己微微急促的呼吸。 好一会儿,耗子吱吱的叫声小了,桑桑闷久了,小心扯开一角,发现油灯火颤颤的亮着,赵暄,单手支着头,正在阖木养神。 忍着心中惧怕,桑桑望着那油灯,彻夜未眠。 翌日。 天光大好。 桑桑告别了大狗娘和,跟着赵暄朝着前面走去,只是才往官道上走了几步,就听见一阵戏谑的笑声。 桑桑踮起了脚尖,朝着前面看,这一看,桑桑的眼睛亮了亮,她扯了扯赵暄的袖子。 赵暄瞥了她一眼,看着她有些泛干的唇,把怀里的水壶递给了桑桑。 桑桑想要的当然不是水壶了,她朝着前面指了指,暗示之意溢于言表。 “想管她?”赵暄明显没好气道 ,“你去管。” 桑桑瘪了瘪嘴,也知道赵暄的脾气,看着被调戏的那个姑娘,偏开了眼睛,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事情又很多,可是她现在势单力薄的,救不了她。 桑桑有些泄气,跟着赵暄接着朝着官道上走,只是赵暄不管,经过那个村女的时候,村女却一把抱住了赵暄的小腿,“公子,救救奴家。” 桑桑看着,她都不敢这样抱着赵暄,看着赵暄渐渐复杂的眼神,她忙的帮赵暄叫开村女,“姑娘,你,你。“ “公子,奴家愿意为你为奴为婢,你救救我吧。”村女长大还不错,一双大大桃花眼,虽然穿着青白衣裳,但是腰间素色的腰封,勾勒出那细的惊人的腰肢,在加上胸前鼓囊的两团,很是诱人。 赵暄不为所动,“放开。” “哟,小娘子,我们爷是知府之子,跟了爷,你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一小厮说道。 知府之子,桑桑朝着一行人的正中间看了看,一个穿红褐色圆领锦袍的人长着一双大圆脸,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看面相,倒是不像一个无赖,不过也难怪,知府家养出的无赖当然品次要高一点。 “这位公子和小姐。”知府公子朝着他们一拱手,“今日管闲事不。” 村女一听是知府公子,眼中闪过一道光,抱着赵暄的小腿却更加的用力了,端的是一副可怜兮兮的弱美人姿态,只是这对象是赵暄,却不那么好用。 赵暄回头瞥了一眼,却见桑桑两亮亮的的,明显是在看好戏,他勾了勾唇,对着桑桑说,“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桑桑不明白,“你怎么需要我保护了。” 赵暄阴沉沉的看了眼抱着自己大腿的姑娘,说,“我被恶女缠住了。” 恶女缠住了…… 桑桑低头,村女明明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呀,不过想着赵暄望着自己都凶残阴冷的模样,恐怕怜香惜玉对他是不存在的。 “姑娘,你起来好不好。”桑桑也无计可施,她蹲下来,细声劝道,桑桑穿的衣服是大狗娘做姑娘的裙子,胸口有些紧,她一点顿下去,赵暄低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她被挤出来的鼓鼓的两团酥软,桑桑肤白,胸前那一块白腻的肌肤白的刺人眼。 赵暄按了按太阳穴,这太阳着实晃人了些。 知府公子宋瑞见此情景,觉得有些好玩,遂朝着桑桑走进了,赵暄余光瞅见越来越近的宋瑞,心里冒起一阵火来,对桑桑说,“给我站起来。” 桑桑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把赵大爷又弄生气了,嘟了嘟嘴,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 这下赵暄也用不着桑桑了,自己脚上发力,把那个姑娘抱着自己腿的手抖掉了。 桑桑不满,“你明明可以自己解决的。” “嗯?”赵暄又拖长了声音。 “是我没用,连一个姑娘都打发不了。”桑桑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的立马认错。 赵暄呵了一声,那姑娘见送宋瑞近了,又跑来抱桑桑的大腿,“姑娘,姑娘,你救救我吧。” 看着桑桑的小细腿被人家搂的紧紧的,赵暄心里的不爽比抱了自己大腿更不爽 ,他本来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不过如今,看着村女那算计的表情,他扯过桑桑,让桑桑站到自己后面去,把宋瑞好奇的目光遮的严严实实。 宋瑞笑了,“两位,这姑娘打算十两银子卖身葬母,在下给的起银子,这姑娘也就是我的了。” 村女道,“两位公子小姐,奴家是打算卖身为婢的 ,可不要做人小妾。”村女一脸的正义凌然。 桑桑有些同情她,但是赵暄在这儿,她也帮不了她,正在后面叹气,忽然看见赵暄转过头来,“伸手。” 规规矩矩的伸出了手,一截凝脂般的皓腕把粗布衣服也衬的有了几分华贵之气,赵暄去解桑桑手腕上的珍珠手串,有些粗粝的指腹碰到桑桑娇嫩的皮肤,一股酥麻感从指尖蔓延下去,他深吸了口气,快速解开链子,朝着村女一扔,“这链子值上三十四十两银子,就是这位姑娘给你的卖身钱,你签了契,以后就在她家做一个烧火丫头吧。” 什么…… 姑娘愕然的抬起了头。 桑桑见赵暄居然发善心了,心里觉得他和往日可不一样,“暄表哥,你真好。”真心实意的夸奖道。 赵暄侧过头,看着弯眉笑眼的小姑娘,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宋瑞也咳嗽了一声,调戏民女玩的多了,也觉得无趣,难的有一次拔刀相助的,叹了口气,“既然姑娘都被人买走了做烧火丫头了,算了,另外找一房心甘情愿跟着我吃香喝辣的小妾呗,走吧。” 说完,小厮便道,“爷,青州城内想要做你小妾的姑娘多了去了。” 宋瑞点了点头,又摇起折扇,“无趣,无趣,这坏人当的。” 村女看这宋瑞转过头去,往外走去,脸色忽然一变,“爷,奴家。” 宋瑞回头, “小娘子,放心,爷做无赖也是坦荡的,不会再来寻你当我小妾了。” 桑桑点了点头,为自己拯救了一个有骨气的姑娘感到骄傲,抬眸却看见赵暄望着她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又在嫌弃她了。 哼了一声,桑桑转过头,去扶村女。 村女看见她,却是一退,把珍珠链子往桑桑的怀里一塞,朝着宋瑞追去,“宋公子,奴家,奴家。” 桑桑傻了眼,又听那村女羞答答的声音,“奴家觉得烧火丫头不适合我。” 说罢,还挤开小厮,把身体朝着宋瑞的胸前靠,那勾引之意,溢于言表,宋瑞侧身,嘿嘿一笑,“姑娘,可是宋府小妾如今也不适合你。” 村女一听,面色一白,又强作镇定,“若是能暖床添香,奴家也是愿意的。” 赵暄看着目不转睛的桑桑,冷声道,“看到了没有,你坏了那村女欲擒故纵的好戏,人家心里不定恨死了你。” 听这话,桑桑转过头来,吸了吸鼻子,垂头丧气到无话可说。她哪里想到看着冰清玉洁的玉女是这样的人。 赵暄也不管桑桑,朝着前面赶路,桑桑看着赵暄走了,也不想去管后面的官司,忙拎着裙裾去追赵暄,只是路面不平,桑桑被一块石头挡了路,眼看就要不小心栽了下去。 赵暄听到桑桑的呼叫声,立马回头,搂住她的的腰身,桑桑刚惊魂不定的拍了拍胸口,又发现脚后处悉悉索索的声音,桑桑一惊,连忙朝着赵暄扑去,胸口的绵软冷不丁的贴上赵暄的胸膛,他闷哼一声,处子清甜的香味又窜进赵暄的鼻端,他掐住桑桑的腰猛地大了力道。 桑桑吃痛的微微叫了一声,她声音软又小,赵暄听着,像极了昨夜那妇人无力的声音。 接下来,桑桑听见了赵暄微微喘气的声音。 “昨天共处一室,看你战战兢兢,原来也是欲擒故纵。” 桑桑愕然的张大了眼,又听赵暄说,“昨夜未如你的意,今日便投怀送抱,桑桑你还有什么招数。” 赵暄微微低着头,唇齿的位置贴着桑桑的耳朵,觉得桑桑发热的薄薄的,柔柔的耳垂,无声的勾引着自己,赵暄心一热,忍不住舔了舔。 第16章 爬回去 痒意从后颈处冒了出来,桑桑颤了颤,她下意识的就要推开赵暄,赵暄却反客为主,握住了桑桑嫩嫩的小手,“你。”桑桑的斥责还没有说完,赵暄望着面前的细白纤细的脖颈,又舔了舔,舔了舔。 味道像是甜蜜蜜的雪,裹了一层的糖汁儿,甜而不腻。 赵暄深呼了一口气,那口气全都倾洒在了桑桑的脖间,让她不知如何自处,只觉得一股热腾腾的气渐渐蔓延开 ,红了脸,热了身。 桑桑浑身僵硬,惊愕的瞪圆了眼睛,赵暄吸了口气,低沉的嗓音像是昨日看到了红美人,沉沉的。 “苏二姑娘,可满意。” 桑桑这下愤怒了,她还是个黄花大闺女呢,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人占过她的这种便宜。 “嗯?”赵暄又压低了声音。 抬起头来,桑桑凶凶的盯着赵暄,“你是流氓。” 大流氓,大混蛋,大奸臣。 赵暄居高临下的望着桑桑,桑桑的一只手腕被赵暄捏着,细细的腰肢被赵暄掐住 ,整个人都扑在赵暄的怀里,说起这话来,着实是没有一丁点的吸引里。 反而因为脸红,加上气急,桑桑身上的处子幽香全都冒了出来,两个人站的近了,男子的急喘和女子的吐纳缠在一起,密不可分。 赵暄猛地一下松开了桑桑。 桑桑的身体本来就是依靠赵暄着力的,他松手松的猝不及防,桑桑跌坐在地上。 赵暄低头,望着被摔倒了的桑桑,下意识的去伸手拉她,桑桑看了赵暄一眼,瞥开了眼睛。 ! 这一幕全落在了一旁的宋瑞的眼里,他挥开村女,上前两步,“公子未免也太不懂怜香惜玉了吧。” 本来以为他流氓的戏份已经演完了,没想到这位看着很冷淡的少年,比起他来,可是有过之而无,果然人不可貌相,他都只摸了摸那村女的下巴,少年可是直接伸了舌头去舔。 赵暄睨了宋瑞一眼, “公子似乎很喜欢看热闹。” 意识到刚刚这一幕都落在了外人眼里,桑桑本来是羞,现在还夹杂了一股恼怒,她反手去摸地上的石头,结果摸出一把草来,没想到石头都不给自己面子,绊倒自己的时候有,用来打赵暄却一个二个都不知道藏到哪儿去了。 桑桑也不管了,愤怒的把那青青绿草朝着赵暄一扔,又没料到草轻飘飘的得,根本扔不远,全都扔到了自己的胸口和脸上。 居然连草都欺负自己………… 桑桑气红了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宋瑞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笑出了声,“小姑娘简直我认识的姑娘里面最可爱的,公子为何不好好珍惜。 ” 赵暄看宋瑞望着桑桑笑了,心头冒出一阵不爽来,后面他又让自己珍惜,心头的火气忽然就消散了。 “起来。”赵暄再一次朝着桑桑伸手。 桑桑……特别有骨气的偏开了头。 我是这么好欺负的吗…… 看桑桑不动,赵暄的面色沉了沉, 刚刚还比较温和的声音一下子变得如寒冬般的残酷,“起来。” 桑桑……的确很好欺负,看见赵暄黑了脸,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依旧把手放在赵暄宽大的手心里,让他拉自己起来了。 一边起来,桑桑一边唾弃自己,真没用。 赵暄对着宋瑞拱了拱手,“宋公子请便。” 宋瑞摇了摇头折扇,做出一副潇洒公子的风流姿态,“哈哈,公子和夫人以后成亲了可要请宋某喝杯喜酒,这么有趣的一对可不常见。” 桑桑站在赵暄的旁边,听见宋瑞这样说,一双眼睛瞪得极大,恶狠狠的盯着他。 她才不要嫁赵暄呢。 看着桑桑这个样子,宋瑞也不在意,他拍了拍赵暄的肩,哥俩好的说,“女人,就是口是心非。” 叮嘱完毕,也不停留,挥着扇子潇潇撒撒的离开了,桑桑扭过肩膀,“你为什么要那样对我。” 赵暄的眸子黑漆漆的,“那样?” "你,你。”桑桑气的发抖。 赵暄斜了桑桑一眼,慢吞吞的朝前走。 桑桑在后面咬了咬牙,准备跟上去,可脚刚迈一步,一股刺痛从脚踝处传出来,她脚扭伤了。 看着越来越远的的赵暄,桑桑无法,只得叫他,“暄表哥,暄表哥。” 赵暄全身都在在发热,他搞不懂自己刚刚的动作,回想着刚才的一举一动,赵暄握紧了拳头,绝不能对苏桑寄手软,这样想着,一时间没有听到桑桑的惨叫。 见赵暄的背影越来越远,越来越远,就这样把自己给扔下了,桑桑吸了吸鼻子,这下是心酸的伤心了。 赵暄走啊走啊,忽然发现自己后面的苏桑寄没有跟上来,他猛地一回头,远远看过去,却是刚才的青草地上似乎还有一个粉色的影子,赵暄紧锁眉头,调转了回去。 “苏桑寄,这儿没有狼,有恶犬的。”赵暄冷冷道。 这话刚说完,汪,汪汪的凶狠叫声从后传来,桑桑抖了抖。 又去看赵暄的眉眼,他皱着眉头,下巴绷紧,变成了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 ,比恶狗还要可恶,桑桑下意识的瑟缩了一下,每次赵暄一这样的时候,她就会想起刑场的时候,他阴蛰冷厉的盯着她。 “暄,暄表哥,我脚扭了。"人在弱处,只能低头。 赵暄瞅了她一眼,哦了一下。 桑桑还没有搞清楚赵暄的意思,就听见他说,“那你爬吧。” 爬吧………… 桑桑惊愕的长大了嘴巴,讷讷道,“怎么爬。” 白了桑桑一眼,赵暄低头,正好有毛毛虫从桑桑面前经过,他弯腰指道,“学着它爬。” 它? 跟着赵暄的视线看去,桑桑看到了那一条小小的,白白的,弱弱的毛毛虫,她一伸手就可以捏死它。就像赵暄可以捏死自己一样,桑桑震惊道,“不可以借一辆牛车吗?” 赵暄摇头。 桑桑又可怜兮兮的望着他,“你不可以背我吗。” 赵暄的心颤了一下,低头看见桑桑那鼓鼓的胸脯,细细的腰肢,以及翘翘的臀,心田冒起一股热气,但是面色一变不变,摇了摇头。 “只能爬吗?”桑桑惨兮兮的,水汪汪的大眼瞅着赵暄。 赵暄于是点了点头。 扯了扯赵暄的袖子,桑桑委屈哒哒的说,“暄表哥,那你可以蹲下来一下吗?” 这个要求,赵暄没有拒绝,见赵暄蹲下来了 ,桑桑忍着脚痛,眼疾手快爬上了赵暄的背,腿圈住他的窄腰,并搂住了他的脖子,大声道,“我爬好了。” 第17章 提亲 软软香香的身体趴在自己身上,赵暄忍不住一僵。 虽然赵暄也有些可怕,但是桑桑更不想让自己爬着回家,于是把赵暄的脖子搂的紧紧的,生怕他把自己甩了下来。 赵暄沉了沉脸色,“苏桑寄,你给我爬下来。” 桑桑才不要呢,“暄表哥,我的脚真的很痛,你背我好不好。” 脖子处全是属于一个叫苏桑寄姑娘的呼吸喷洒出的暖香,赵暄忽然笑了一下,道 ,“这么想让我碰啊,嗯?” 这话……太不怀好意了。 是在调笑自己。 桑桑转了转眼珠子,赵暄这个冷酷无情的混蛋,是绝对有可能挥着竹条,监督自己爬回去的,“暄表哥,你说什么,风太大了,桑桑听不到。” 装傻…… 赵暄心头有一团火在烧,此时的他分裂成了两个人,一个告诉他,苏桑寄是小姑娘,背她也不吃亏,另外一个对他讲,这是你恨之入骨的苏家人,把她扔下来,赵暄脑子里在天人交战,桑桑圈住赵暄的腰更紧了一些。 也就在这时,忽然传来一阵声音,“小姐,小姐。” 桑桑抬眼望去,是……是苏家奴仆带着几个僧人。 桑桑忽的松开了的搂住了赵暄的脖子,朝着他们挥手,“我在这儿。” 发现这一群人来了,赵暄心里突然浮出一阵不爽来。 仆人们一喜,听到声音,忙不迭的跑了过来,桑桑唇角不由自主的勾起,又朝着赵暄道,“暄表哥,我不用你背了。” 赵暄站了起来,唇角勾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太欢喜的桑桑没有注意到。 家仆和僧人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见桑桑和赵暄并无大碍,连说了几声阿弥陀佛,“二小姐,你的腿?” “我的腿扭伤了,”桑桑说,“你们去租一辆车来。” 见不是什么大问题,众人又都松了一口气。 赵暄看着坐在驴车上的桑桑,心里又冒起一阵失落,低头看了看手心,似乎还停留着刚刚碰触到桑桑的的肉肉两团的滋味。 他按了按眉心,一阵微风吹来,他的心一震,下意识的去看桑桑,桑桑坐在车上,额前的碎发迎风漾起 ,她弯着唇,甜甜的笑着,赵暄按了按胸口的位置……他最近对苏桑寄太好了! 回到安驼寺,苏陈氏看到活蹦乱跳的桑桑,忍不住又是眼眶一红。 “唉,娘,我没事。”桑桑转了一个圈儿,脚踝处还有一些不适,但还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又对苏陈氏说,“多亏暄表哥保护我。” 赵暄站在一侧,回味着这两天的日子,淡漠不语。 苏叶劝道,“娘,桑桑人都回来了,别哭了。” 苏陈氏拉着桑桑的手,朝着大殿的方向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桑桑听着这句话,张了张嘴刚想说话,余光看着侧殿里的观音菩萨,忽然一阵头痛欲裂的眩晕感传来,世界都在发颤,她摇了摇脑袋,努力站直了身体。 “桑桑,桑桑。”苏泽兰担忧道。 赵暄瞥见摇摇欲坠的桑桑,手指下意识的超前伸了伸。 桑桑笑了下,“我可能是饿了。” 苏陈氏连忙道,“那快去用膳。” 桑桑和赵暄一起用素粥,她看着又恢复了冷然的赵暄,想和赵暄说话,奈何苏陈氏他们都一直守在了桑桑的旁边,桑桑找不到间隙和赵暄说话。 用完膳,苏陈氏就马不停蹄的带着桑桑他们回苏家了,一路上又吩咐丫鬟去请大夫,检查检查桑桑的身体,桑桑虽然觉得不用,苏陈氏一副不检查不放心的表情,只得同意了。 桑桑又对苏陈氏说,“暄表哥也需要检查检查。”赵暄看起来壮的像一头牛,但是这也是一份心意。 苏陈氏这下没有反驳。 等大夫检查完了,说桑桑没有问提,苏陈氏又看着她面颊红润,心终于安了下去,让仆人送大夫出去。 见大夫走了,桑桑软软的看着苏陈氏,准备说这件事,苏陈氏却瞬间变了脸色,“苏桑寄,穿好衣服给我滚来大厅。” 桑桑觑着苏陈氏的脸色,心里只有两个字。 完了。 她娘知道她没事,脾气就出来了。 等桑桑穿好衣服来到正厅,发现不仅仅只有苏陈氏,她爹也在,旁边还站了一个人,是赵暄。 余光瞥见那罗琦香衣,赵暄不知何缘故悬着的心,忽然落了地。 苏陈氏抿了一口茶,“说罢,怎么一回事。” 怎么一回事…… 桑桑咬了咬唇,“那日我去看天虹,不知怎的,忽然就冒出了几个蒙面人,几个蒙面人朝着暄表哥而去,又一个蒙面人想要轻薄我,是暄表哥挺身而出,后面我从山顶滑落,暄表哥来拉我,却不小心被蒙面人拉下山崖。” 赵暄听着桑桑一袭话,动了动耳朵。 苏陈氏一拍桌子,“后来呢。” “后来暄表哥在掉落时,一手抓住了树枝,一手扯住了桑桑,不然桑桑哪有命在。”桑桑一鼓作气,“另外那人从崖上掉下,当场就停了呼吸。” “是吗?”苏陈氏望着赵暄。 赵暄纹风不动,桑桑却重重的点头。 苏陈氏又道,“桑桑你可知那些人,是谁?” 桑桑大概的点了点头。 苏陈氏这下有些好奇了,“你说。” “那些人是孙婆子祖孙两个雇的。”桑桑说,“我曾在街上看见过他们,那天孙婆子来苏府,我也撞上了。” 苏陈氏一笑,“桑桑说的不错,那桑桑觉得他们是什么目的?” 桑桑咬了咬唇瓣,摇了摇头,又走到苏陈氏的旁边,楚楚的看着她,”娘,这次要不是暄表哥,桑桑就没命了。”说到这儿,她忍不住打了一个抖,“那谷底有狼,要不是暄表哥带着桑桑躲进山洞里,桑桑肯定和蒙面人一样,被狼给吃了。” 垂眸看见桑桑白惨惨一张脸的模样,苏陈氏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怕了,已经回家了。” 桑桑却往苏陈氏怀里钻,声线不稳,“娘,桑桑害怕。” 苏陈氏看了下首的赵暄一眼,“赵暄,你先回去吧。” 赵暄低头不语,是那眸光越发的幽黑了。 苏桑寄……一言一词全都在为自己开脱。 可是……她是个小骗子。 桑桑朝着赵暄眨了下眼睛,看她对他多好,根本不知道在赵暄的心里,她变成了小骗子。 桑桑又发现赵暄没有看她,她躲在苏陈氏的怀里,软软的撒着娇,苏陈氏却又深叹一口气。 三日前安驼寺的僧人就找到了三名黑衣人,黑衣人受孙婆子的指示,欲暴揍一顿赵暄,然后在危机时刻,孙婆子挺身而出,不顾自己危险,救助孙儿。 谁想到那孙婆子的孙子对桑桑起了歹心,只朝着桑桑而去,想着下面人说着桑桑要掉时,赵暄没抓住,苏陈氏那心,颇有些不是滋味。 年轻时候,一想到赵暄,便想起自己没来及的睁开眼的儿子,赵暄刚来那几年,她对他颇多折磨,后面渐渐上了年纪,儿女大了,加上老夫人的劝告,她也不折磨他了。只是族内小辈对赵暄的一些过分举动,她也不会制止。 说实话,她对着赵暄所有的恨,都来自苏合香。 可那日知道桑桑掉下去的时候,她在佛前跪了一晚上,若是桑桑无事,她后半辈子必定行善积德。 救了桑桑的是赵暄,苏陈氏有些奇怪赵暄何时如此善良,但并不太怀疑,孙艾尸体被狼吃了,那是他们当时轻言看到,尤其她当时听到一个小僧人的话,苏二姑娘可能也被狼叼走了,头晕痛欲死。 桑桑从小娇生惯养,没有一点自保常识。 苏陈氏恨不得死的是自己。 所以,桑桑平平安安的回来了,她是相信这一路是赵暄照顾她的。毕竟她的女儿的能耐,她了解。 思及此,苏陈氏叹了一口气。 这时候,外面忽地传来婆子有些为难的声音,“老爷,夫人,那石韦又来了,说要见您们。” 苏木和苏陈氏两个人脸色俱都一变,桑桑问道,“娘,怎么了。” 苏木站了起来,安抚道,“无事。”言罢,和苏陈氏走了出去。 想着刚才苏陈氏和苏木复杂的表情,桑桑皱了皱眉头。 她看着一旁的宋妈妈,问道,“宋妈妈,你可知那石韦是谁。” 宋妈妈面露难色,“二小姐,你身体刚好,还是回春繁院里休息吧。" 忆及苏陈氏苏木两人突变的脸色,桑桑淡淡道,“你不告诉我,我亲自去前院看。” 言罢,她绣鞋一迈,眼看就要离开。 宋妈妈赶紧拦住她。 "宋妈妈,你就告诉我吧,我保证,绝不胡来,我只是好奇而已。”桑桑又亲亲热热的搂着她的肩膀,软乎乎的撒娇。 宋妈妈叹了口气,想着桑桑早晚也要知道,便说,“他是来说亲的。” “说亲。” 桑桑差点咬了舌头,姐姐苏泽兰已经定亲,总不能是赵暄和苏叶吧。 她咽了咽口水,听到自己烦乱的声音,“怎么回事?” 第18章 娶谁 “是来向大小姐提亲的。”宋妈妈又说。 桑桑这下更震惊了,“姐姐不是和陆家少爷定亲了吗?怎么还有人来提亲,提亲也不打听一下。 ” 宋妈妈眼角的褶子深了不少,“二小姐,石韦知道大小姐定亲了。” 知道…… 桑桑很奇怪,“知道他还来。” “不是所有人都讲理的。” 宋妈妈也很烦躁,把缘由讲给桑桑听了,“三月初一的晚上,大小姐去吃斋饭的路上,遇见了石韦,那石韦可不是什么好货色,当时就拦着大小姐的去路了。问大小姐府上何处。后来虽然忙着寻你,可那石韦一直缠着咋们苏府。” “这不,我们一回府,他便又带着家丁来了,老爷和夫人已经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大小姐定亲了。可你猜他是怎么说的。"说到这儿,宋妈妈就想起那小师傅的签文来,大小姐的姻缘果然横生波折了。 “怎么说的?” “他说,不管大小姐定没定亲,都是他石家的人,哎哟约,”宋妈妈看着面前如花似玉的二小姐,“你就别去前院了。” “什么……” 桑桑也知道,世界上耍横的人很多,“我们苏府也算是官宦人家,知府大人难道不管吗,我们苏家就任他宰割?” 宋妈妈闻言,面色更难看了。 “怎么回事。” “石韦是青州一豪富的独子,而且他父亲的关系和知府大人可好了,小姐,虽说我们苏府和知府家有几分交情,可这种时候,”宋妈妈看桑桑的脸色变了,忙又补充,“不过知府大人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或许石韦胡闹的事情他还不知道。” 桑桑闻言,咬了咬牙,“我先去看看姐姐。“ 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桑桑朝着苏泽兰的月澜阁去了。 她去的时候苏泽兰在收拾东西,看见桑桑便问,“桑桑,你怎么来了,我正要说去看你。” “姐姐。”发现苏泽兰面上的疲倦,桑桑拦住她的胳膊,“我来陪陪你。” 苏泽兰勉强的笑了笑。 见苏泽兰魂不守舍的表情,桑桑想安慰她,不知如何提这件事,不过心里又觉得石韦不会是什么大事,毕竟苏府不是平头百姓,任人宰割。 她陪着苏泽兰一起用过午饭,桑桑正陪她聊天呢,紫黛急吼吼的进来了。 苏泽兰皱了皱眉头,“怎么了,急慌慌的。” 紫黛抬起头,想到前院的事儿,咬牙道,“小姐,陆家的人来退亲了。” 苏泽兰差点跌坐在地上,还是桑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紫黛,你说什么。“桑桑问答。 紫黛看着惨无人色的苏泽兰,讷讷半响,“陈家人和老爷夫人还在前院。” 苏泽兰扶着圆桌坐了起来,她食指微抖,看着紫黛,一字一颤道,“陆公子来了吗?” “小姐。”紫黛有点不忍心,“他来了。” 苏泽兰忽地笑了,“我知道了。” “姐姐,你没事儿吧。”桑桑不太放心的给她到了一杯茶。 苏泽兰端着冒着热气的普洱,视线朦胧的凝聚在上面,“怎么会有事呢,桑桑,不过有缘无分罢了。” 桑桑看着苏泽兰雾蒙蒙的眼光,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心。 果然两辈子都不一样了,上辈子她姐姐嫁给陆英了,可惜嫁人了,也没有逃过赵暄这一劫。 苏泽兰见状,反手握紧了桑桑。 大概是一个时辰后,苏陈氏过来了。 她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来,还是桑桑先看见她,叫了一声娘。 苏陈氏脸上的倦色非常明显,她闻言,诶了声,慢慢的走进来,华服锦衣,遮不住她眉心的青白。 “兰儿。”她站在碧纱橱上,看着淡定的长女,深深的叹了口气。 苏泽兰站起来,她扶过苏陈氏,面上带笑,“娘,我都知道了。” 她面色不显伤心,苏陈氏依然注意到她比平时快了许多的语速,将她脸上散乱的发丝抚到耳后,看着苏泽兰花般娇嫩的美貌,“娘一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 苏泽兰苦涩的勾了勾唇,她看了看天色,忽略掉这个话题,“娘,你用晚膳了吗?恰好桑桑和我也没用,我让丫鬟备膳吧。” 苏陈氏抿着唇,说好。 母女三人默默的用着膳,桑桑咬着筷子,忽然给苏泽兰夹了一块她最爱的醋鱼,“姐姐,你最喜欢的。” 吃了半响,苏泽兰的碗底都不见少,听闻桑桑这一句话,她抬起头,看见桑桑眼底溢于言表的担忧。 她低头,用饭的速度的快了不少。 男人而已……她还有关心她的父母弟妹呢。 只是,那个少年,她曾经也真正的动了心,帘后初见的温润,上香时的灼灼的眼神,书斋偶遇的缘分,以及茶楼里的香茗。 原来都不过是黄粱一梦。 用了晚膳,等苏泽兰说自己想要休息了,桑桑才跟着苏陈氏出了月澜阁,一出去,桑桑那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忍不住了。 “娘,石韦他。” 苏陈氏脚步一顿,“你就别问了。” “娘,知府大人是不是给那石韦撑腰了,”桑桑思路变得很清晰,要是知府大人不同意,那陆英怎么可能这么快来退亲。 她不是瞎子,那天在书斋的眼神,陆英明明是喜欢姐姐的。 “你不要管了。”苏陈氏声音忽然拔高,“我已经给你二叔写信了。” 桑桑还想再说点什么,苏陈氏却叫隐冬忍冬,送二小姐回房。 望着苏陈氏那步履匆匆的样子,桑桑的脑袋忽然刺痛。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宿命的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桑桑扶着脑袋往回走,刚走到半路上,却见到一个模糊糊的影子。 一眼就看出了那人是谁,“暄表哥,”桑桑叫道,然后拎着裙裾,朝着赵暄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夜色昏沉,苏府地方都点了灯,桑桑跑过去,看着赵暄那精致的眉眼,虽然他不笑不语,但是桑桑却总知道,赵暄是很厉害的。 “暄表哥,你知道今天石韦的事情吗?”桑桑仰着头,想让他看清楚自己眼里的彷徨。 赵暄却只盯了桑桑一眼,然后长腿一迈,自顾自的走了。 “暄,暄表哥。”桑桑跟在他后面喊。 赵暄却不疾不徐,慢慢朝着芜院的方向走,最后还留下几个冷冰冰的字,“干我何事。” 桑桑僵住了,她惊愕的睁大了眼,看着赵暄那潇洒的背景,重生这么久,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一种切切的讨厌。 赵暄他怎么能那么可恶呢。 这几天,石韦坚持不懈的每天都来苏府,桑桑每天都去苏泽兰的院子陪着她。 这一天,两姐妹坐在花园里,正百无聊赖的看着梨花。 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桑桑抬眼一看,却见一个锦衣男子,带着一群仆人,朝着花园的地方涌了过来。 那男子长相并不太丑,反而有几分硬朗之气,眉眼间的那抹凶色却给他加了几分酷戾之态。 桑桑看着苏泽兰的面色忽地一变,瞬间有了揣测,这个男人可能是石韦。 “擅闯民宅,可是大罪。”苏泽兰旁边的大丫头青蒿看着越来越近的一群人,怒道。 石韦几个大步走进,看着苏泽兰,他面色一喜,“我来我岳丈家,看看我未来媳妇,怎么就擅闯民宅了。" 这几天都被拦在大厅,今天好不容易进来了后花园,石韦很是高兴。 看苏泽兰身形一晃,桑桑气上头来,瞅着面前咄咄逼人的这个男子,她学着赵暄脸一沉,"谁是你岳丈了,我们苏府可有一人承认了。“ 桑桑的胆子并不是很大,她属于柔弱软软的女孩儿,可和赵暄接触的多了,也学到了几分赵暄的本事。 石韦本来一颗心全在苏泽兰身上,忽然听到这样一阵娇斥,他长长的丹凤眼一挑,“是谁这么……” 他往旁边一侧头,看见桑桑,其余的话忽然卡在喉头。 桑桑杏眼圆瞪,面颊微粉,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石韦那心忽然砰砰一跳。 俗话说,娶媳妇,就得娶一个喜欢的,什么喜欢,石韦也估摸出来了,就是能让自己心跳加速的女孩。 石韦觉得自己错了,他发现,在面对桑桑时的心跳,比起苏泽兰要快多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有一种棉花糖砸在他头顶的感觉,晕乎乎的。 苏泽兰敏锐的察觉到了石韦盯着桑桑的目光不对,她一用力,把桑桑拉到她的身后。 那石韦见了,却忽地伸出手,朝着苏泽兰一推,直勾勾的盯着桑桑,一字一言,都无比兴奋。 “苏大小姐,我不娶你了。”他舌尖在唇角一舔,“小姑娘,我石韦决定,娶你当我媳妇儿。” 第19章 强夺 石韦朝着自己胸口一扯,扯出一快贴身玉佩,“拿着。” 桑桑盯着自己面前无比激动的男人,懵得愣住了,却仍然下意识的一退开,不接他的玉佩。 不仅仅是桑桑,花园里其他的人,都瞠目结舌,这个石韦果然是混不吝的,先是骚扰他们温柔的大小姐,现在是娇俏的二小姐。 苏叶领着人,急冲冲的撵了上来,看着石韦强迫桑桑拿着自己的玉佩,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忍不住在檐廊暴喝。 “石韦,你在干什么。”又朝着后面的壮年男丁一挥手,"给我把他们打出去。” 石韦最后看了桑桑一眼,“等我来娶你。” 苏叶听见这句话,那还得了,也不管自己武力值,直接撸起袖子先上了。 “石韦,给我滚出石府 。”举着长棍,苏叶朝着石韦砸过去。 石韦反手一捏,苏叶的手腕就吃痛,硬撑着不叫出来,额头上的冷汗滴滴的冒着,桑桑看见苏叶脸色都白了,抓起石桌上的的白瓷茶杯,朝着石韦砸过去。 石韦偏头一避,躲开了。 “桑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石韦愕然道。 苏叶见他松开了自己的手,忍住手腕上传来的阵阵痛意,捡起木棍,朝着石韦就打了过去,“看我不收拾你的脏嘴。” 桑桑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她恶狠狠的盯住他,石韦却觉得心头一颤,头晕晕的,比他前面两个媳妇都要让他心动。 一道疾风忽然从侧面袭来,石韦跳了起来,又见即将上任的小舅子毫不留情,他嗤了一声,反手打过去。 苏叶吃痛,这下手肘处是一股剧痛了,他忍不住□□了出来。 桑桑也不管了,拿起石桌上所有茶碗杯碟,一股脑儿的全都向石韦扔了过去,可是石韦的功夫着实了得,没有一个是能碰到他。 他看着桑桑,眼底都是势在必得的占有欲,松开苏叶的手肘,他朝着桑桑处看了一眼,一时之间,苏府家丁和石府护卫你打我往,十分热闹,石韦擦了擦嘴,望着桑桑,对自己的护卫到,“先跟着爷回去准备聘礼。” 桑桑的牙齿磨的咯吱作响,“不要脸。” 石韦不在意的笑了笑一下。 看着石韦一行人走了,苏叶在后面挥着拳头,指使着家丁去撵,直到石韦他们的背影不见了,才龇牙咧嘴,又跑到花亭来,“姐姐,桑桑,你别怕他。” “二哥,你还好吗?”桑桑扶着苏叶坐下,苏泽兰又赶快让人去请大夫,不仅仅是苏叶,还有几个家丁都受了伤。 苏叶不太敢动胳膊,看着桑桑担忧的表情,有心开解她,“放心吧,二哥绝对会收拾他的。” 苏陈氏此时也赶来了,听完丫鬟仆人的汇报,苏陈氏眉头一扬,冷笑道,“果真当我们苏府没人了。” 苏陈氏咬牙切齿,心里谋划了一百个弄死石韦的方法。 桑桑余光看到急吼吼放在石桌上的玉佩,茫然然的。 原来娶妻……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上辈子赵暄怎么一个媳妇都没娶。 苏泽兰和桑桑陪着苏叶回院子,让大夫来给他包扎,苏陈氏去书房找苏木。 因为石韦一事,苏陈氏最近都有些急躁,来了书房,她也不敲门,直接推开苏木的书房大门,就忍不住问道,“老爷,二弟可有回信。” 苏木抬眼一看,见妻子脸上着急的表情,上午才收到了苏遮的信,正不知道怎么给苏陈氏说,低着头,那捏在手上的信纸忽然灼热的烫手。 苏陈氏注意到苏木的动作,忙道,“给我看看。” 信纸在手里抖了几下,苏木撇过头,递给了苏陈氏。 急急忙忙的接了过来,“老爷,二弟”苏陈氏是有依靠的,二弟是景泰四年的进士,为官十余载,定能让他们安心。 可见到了那信中内容,苏陈氏红润的脸色渐渐发白,最后竟无血色,她抖着身体,似乎不能接受。 苏木忙扶住她,劝慰道,“夫人,你,二弟说了,他已经给宋知府写信了,不过” 苏木也很无奈,二弟只是六品小官,苏府这几代并未除了他,并无其他出仕的族人,可谓独木难支,交好的同僚也俱都是小品散官。 这封信今天早上就到了苏木的手里,现在都是下午了,按照道理说,二弟寄给宋知州的信上午应该也到了,可今天石韦依旧横行无忌的样子,想必那宋大人是不会为他们撑腰了。 那石家虽然只是商贾,可出名的富甲一方,有钱能使鬼推磨,比什么情分好用多了。 “我的桑桑。”苏陈氏想到今天石韦那势在必得的眼光,脚尖止不住的发软。 苏木一愣,“不是兰儿吗?” *** 另一边,石韦走出苏府半响,他又忍不住回头,想到苏大小姐刚刚对小姑娘的称呼,桑桑。 桑桑,这名字可真好听,他拍了拍手,觉得自己不能委屈了她。 尤其是和石韦这两个字加在一起,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一扬眉,对旁边的小厮兴高采烈的吩咐道,“贯仲,把聘礼的规格加上一倍,爷我要去苏府提亲。“ 知州宋府。 石韦的爹石峰递上一方锦盒,锦盒四四方方,不大也不重,知州宋亦却懂了里面装的什么,他抿了一口茶,也不伸手接,“这是。” “这是请大人喝茶的小意思。”石峰道。 宋亦淡淡的望着他,“只是喝茶。” 石老爷道,“只喝茶。” 这两日石府和苏府的官司他是知道的,石府有钱,苏府有为官的苏遮,说实话,他不想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前几日苏府的拜帖他都没有接,只说身体不好。 又想到今天上午苏遮的信,虽然他也只是一散品小官,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登上高楼了,即使这个可能性很小。 “大人,这几日,得空喝茶便罢,其余的事情便不用您操心了。” 宋亦一笑,笑笑着接了,想了想,还是劝了一句,“贵公子是娶妻,女孩儿吗,去哄一哄,不要太过张扬。” 石老爷一笑,他儿子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石韦还是天□□着苏府里跑,但是那望着的眼神变了一个目标。 苏府二小姐,苏桑寄。 苏府一家人被他烦的不胜其烦,虽然每一次都被打出去了,可架不住人家脸皮厚,早中晚三次,天天报到。 苏府和石府着着这一段故事,俨然已经成了青州城内茶余饭后最火热的消息。 这天,桑桑又听到前院传来的声音,那鼓呐彻天的,定是石韦又来了。 一世一事,因着桑桑上辈子并未曾遇见石韦一事,也不知如何处理。 只觉着实憋闷,她起身就要往外走,隐冬忙跟住她。 在苏府里胡乱的逛着,桑桑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芜院,想到那天赵暄冷漠的话,她一咬唇,快步走过芜院的大门,那脚一顿,她哼了声。 又径直的回来了,她也不叫隐冬,自己去开那芜院的大门。 开了门进去,桑桑却发现里面清冷冷的,赵暄不在。 “小姐,我们回去吧。”隐冬道。 桑桑看着那空荡荡的卧室,找了一个小马扎坐在门檐下,对隐冬摇了摇头,“我要在这儿看风景。” 看风景…… 隐冬不说话了。 桑桑一坐就是两个多时辰,从正午阳光一直到暮色四合。她就坐在赵暄房前的檐廊出,双手捧脸,呆呆的望着芜院的院门。 赵暄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小姑娘穿着丁香色的交领襦裙,头发扎了两个小包包,乖巧的坐在哪儿,见到他进来,眸里泛起一阵光。 看着赵暄近了,桑桑站起来,因为坐久了,腿脚发软,她差点摔倒。 清冷的墨香沾染上她的腰肢,桑桑半弯着身子,跌在赵暄的怀里,桑桑眨巴眨巴眼,她伸出手,发现赵暄那耳朵尖尖颜色很红。 赵暄却忽地一把推开桑桑。 桑桑站直,嗓音娇软,还带着那么一点点他不告而别的娇斥,“暄表哥,你去哪儿了。” 赵暄手背在身后,睨了一眼桑桑,“你管我,嗯?” 又是放低了的那种危险味道。 桑桑脸上忙带了笑,“我只是关心你,关心你。” 她望着赵暄,见赵暄足底皂靴都是星星点点的泥土,甚至衣袍下方都沾染红褐色。桑桑有点狐疑,赵暄应该出府了,毕竟苏府可没有红褐色的泥巴。 不过桑桑不敢问他去哪儿了,只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暄表哥,你用过晚膳了吗,桑桑饿了。” 寒沉沉的目光落在桑桑的头顶,又缓缓而下,落在桑桑吹了风,而白冷冷的面颊处。 桑桑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木木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暄表哥。” 边说话,桑桑便用力的揉了揉揉。 看着桑桑用力揉捏,那软嫩嫩的小脸,如二月豆蔻梢头,白里带红。 赵暄负在背后的大手蓦然收紧,冷道,“都现在了,你居然还有心用膳,就这么想嫁给那石韦,嗯?” “你可知石韦已经娶过两个媳妇了。”赵暄缓缓的声音里,夹杂着毛意, “然后一年死一个。” 第20章 条件 桑桑不知道是哪儿惹到赵暄了,她紧紧的抿着唇,再抬头的时候,眼里雾蒙蒙的,"暄表哥,桑桑不想嫁给石韦。” 见桑桑的眼尾泛红,赵暄心头的那股无名火偃旗息鼓,声音微不可查的愉悦几分,“果真。” 重重的点了点头,桑桑又吸了吸鼻子,“可那石韦太混蛋了,暄表哥,他天天都来苏府,知州大人摆明了不管这事。” "我怎么知道?"赵暄皱了皱眉头,“我一平头老百姓,怎么知道呢。” 说完话,桑桑细心观察着赵暄的表情,又戴高帽子,"暄表哥,你那么聪明,你能能不想一个你不让桑桑嫁给他的法子。“ 空气的浅浅的草木气息传了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桑桑才听到赵暄那冷沉的声音,“真笨。” 桑桑迷茫着抬起了头。 赵暄又问她 ,“想知道?” 舔了舔唇,桑桑渴望的眨了眨眼,赵暄看着她这副小模样,心里忽然像飘了一阵柳絮,痒痒的,在喉头。 “看你表现。” 看我表现…… 桑桑眨了眨眼,恰好这时候,一朵小小的柳絮像是绒毛一样,往桑桑的脸上飘,她张了张唇,微微踮起脚尖,将那柳絮朝着别的地方吹去。 赵暄偏过了头。 说到怎么表现,桑桑真的不知道了,她望着赵暄,对忍冬吩咐,“让厨房做几个好菜过来。” “我不想吃。”赵暄淡淡道。 桑桑悻悻的说,“那暄表哥,我给你做上几身衣服吧。” “我也不想要。”赵暄依旧冷漠。 桑桑转了转眼珠子,“我给你换一个院子吧,我早就想给你换一个地方住了。” 赵暄这下变得更加冷漠了,“苏二小姐,你怕是忘了我马上就要离开苏府。” 他这样说,桑桑的心头一紧,去看赵暄的表情,他一本正紧的不似作伪。 桑桑决定略过这个话题,看着赵暄朝着室内走,桑桑也跟着进去。 赵暄正准备解开衣带,注意到后面跟着进来的桑桑,他转过头去,“我要换衣服。” 立在原地,桑桑走也不是,坐也不是,赵暄看桑桑不动,也不管她,把衣带拉开,桑桑一愣,忽然想到那一天在山里的情景 ,急急忙忙的跑了出去。 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赵暄唇角若有若无的泛起一阵笑意。 桑桑跑出了赵暄的卧室,立在房檐处,撇了撇嘴巴,想到赵暄的表情,叹了口气 ,石韦真的很烦,赵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不过,依着赵暄的表情,桑桑觉得自己不能走的这么快。 换好衣服,赵暄走出内室,看见桑桑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他也不管,把摇椅搬了出来,拿着一本有些破旧的中庸,慢慢的看着,暮春的风懒洋洋的吹在赵暄的身上,他惬意的打了个呵欠。 桑桑看了他半响,最后挪着板凳,小步小步走到了赵暄的面前,把小板凳搁在赵暄的旁边,慢吞吞的坐了下来。 “暄表哥。”桑桑叫了叫他,赵暄轻轻的唔了一声,浑不在意的翻过一页纸。 “太阳都要下山了,你就别看了。”桑桑小声的说道。“容易伤眼睛。” 赵暄抬头,红云灿灿,倦鸟归巢,桑桑看他起身,又跟在屁股后面过去了,听见后面细小的脚步声,赵暄说不出来心里是个什么感受,“我要去歇息了。” “睡怎么早?”桑桑瞪了瞪眼睛,天都还没有黑呢。 “不可以吗?”赵暄瞥了桑桑一眼,把书握在手里。 桑桑讪讪的笑了笑,“当然可以,当然可以,不过,那啥,要是有好办法,咋们也可以商讨商讨。” 瞧着桑桑讨好的笑容,赵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是慢条斯理的声音,“一点都不想嫁给石韦。” 桑桑闻言,连忙重重的点了点头,“一点也不。” 看着桑桑拒绝的这么干脆利落,赵暄心里居然有些满意,站在桑桑面前,“如果苏家能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告诉你。” “什么条件。” ***** 苏木看着桑桑,心里有点不是滋味,自己这个父亲居然如此无用,连女儿都保护不了。 苏陈氏没有这么多想法,她望着坐在旁边的桑桑,东奔西走了几天,声音也很疲倦,“桑桑,赵暄的要求我答应他,你说。” 想着赵暄的话,桑桑坚定了眼神,对着苏陈氏和苏木说道, “爹娘,宋大人以前一直和苏府交好,如今却避而不见,是何缘故。” 苏木一闻言,闷闷的坐在椅子上,“还不是石偷那厮,定给了宋大人好处。” 桑桑又说,“宋大人现在,明显就是苏石两府互不相帮,可这样,石韦胆子更大了,今天居然都把那大箱子放在我家大门口。” 苏木收在袖口里的手紧了紧。 “可他不管,我们苏府明显就落下乘了,女孩儿不比男人,名声都被他毁了,这以后,要是他长期磨下去。”苏陈氏咬牙切齿,石韦俨然已经成了她最恨的人。 往常接触下来,觉得宋亦随和可亲,没有官架子,虽然有些懒散,但和上任钻到钱眼里去的林知州,不知道好到哪儿去了,如今却是恨死了他的懒散。 "其实这件事的关键,还是宋大人身上。“桑桑抬头,看了看那钩月冷冷的天。 “可,宋大人立场是朝着石韦靠过去的,”苏陈氏也不知如何是好,“我们苏家在青州也算富贵,到底不是做生意的,我倒是想,可是估计比不了石韦。” 苏木一惊,“夫人,难道你想行贿官员。” 苏陈氏横了苏木一眼,“你说呢。” 桑桑想着赵暄说的,只看着苏陈氏道,“如今宋大人不是不想管,他自己也是焦头烂额,不过若是能帮他从石老爷那儿得到更多,说不住能帮他度过目前这个麻烦。” 桑桑细细补充道,“去年青州小旱,收成不好,更别说税银和粮仓了,如今钦差奉旨巡查江南各地,查账查粮,这是都知道的事,上一任大人的贪,可是留了一个巨大的烂摊子给宋大人,宋大人去年想补,可没法补,如今钦差大人看到这些疏漏,可不会找调任的林大人,只会找现管的宋大人,谁让宋大人懒,想着混满三年,把这个摊子扔给下一任接手的,可如今,却是行不通的。” 桑桑一说,苏陈氏忽然懂了,“石家可以帮她补上这个烂摊子。” 石家是青州大户,做的是粮食,布匹,盐的生意,而且他们家可不是干干净净发的家,如果要查他们家,只要挖一个口,自然能顺藤摸瓜,如今的宋大人,就算想和稀泥,也得想着自己,何况石家是个黑心挖肺的。 “如果能让宋大人知道得到石家能够填上这个亏空,和现在一些小利比起来,他会心动。”苏陈氏抿了一杯茶,说的久了,她有些口干。 苏木有些纠结,“可,宋大人万一直接和石家合作了。” “不会的,偌大的家财怎么能舍得给人。” 苏陈氏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苏木一眼,望着桑桑的眼神有了几分坚定,“我去和苏大人谈。” “娘,你……” “我明儿个就给宋夫人递上拜帖,就是拼了我的命,我也要见到宋大人。” 苏陈氏也了解过知府宋亦,他算不得什么好官,但是也算不得恶官,苏石两府,如今他站在石家一面,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嫁娶一事,有心甘情愿的,自然也有强买强卖的,也算不得大事,既然石家收买,他乐的接受石韦的好意。 桑桑又想到赵暄的话,这个世界上没有说服不了的人,只有……够不够动人的筹码。 不过赵暄出的点子也够狠,直接让人一无所有,说不得还要砍头坐牢,但想到石家的人,也是咎由自取。 想到这儿,桑桑皱了皱眉头,是不是她在赵暄身上压的筹码不够,所以赵暄还没有接受她。 照着赵暄教给她的,桑桑说完就出了长荣堂。 穿过常常的弄堂,桑桑眼光不动的看着冷月,注意到廊檐边上有一个身影,叫了叫暄表哥,些想问而不敢问。 赵暄忽地停住脚步,红灯婆娑下,月影横斜,他淡淡道,“说。” 桑桑这才鼓了鼓勇气,她食指绞着手帕,想到赵暄衣袍皂靴的痕迹,她问她,“暄表哥,你这几日是不是出府打听着这一件事了。” “嗯?”赵暄微微低头,神色不明的睨着桑桑。 “我,你,”桑桑帕子攥的紧上几分,“若不是如此,你怎么对石府这么熟悉,还有宋家和他的牵扯,暄表哥,你是关心” 桑桑剩下的几个字还没有说完,赵暄忽然呵了一声,紧接着,他阔步而走,桑桑讶然的望着他越走越快的步子,立在原地,抬头望了望月亮。 忽然一笑,“有些人口是心非。” 话毕,桑桑听到一声阴蛰的嗓音,“苏桑寄,你只能我亲自折磨。” 桑桑身形一颤,一动不动,半响后才敢抬起头来。 赵暄站在走廊下,带钩子的眼神望着她,宛如野兽。 翌日黄昏。 苏陈氏终于从那宋府回来 桑桑看着她那疲累的眼神,心里担忧,苏陈氏笑的畅快,“明日,石韦再来,宋大人必定不会袖手旁观。” 桑桑心里一喜,总算能摆脱那个缠人的大混蛋了。 可到了第二日,事情却并不如宋大人预料的那样。 石韦还是来了,不仅如此,他爹石峰也来了,两人不像以前那样,横冲直闯,先是非常彬彬有礼的命令下人敲门,再请门房禀告苏大老爷。 说石峰带着石韦叨扰府上,做的是有礼有节,挑不出一点毛病。 苏木一听着截然不同的做派,居然抓不出一点问题来,手上的青瓷茶杯没抓住,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那热水湿透他的前袍,他也不动。 苏陈氏眉头一拧,和桑桑两个对视一眼,宋大人倒戈相向了。 半个小时后,石韦得门房的回复,老爷身体欠安,不便见客。 父子俩也不纠缠,命人送上补品,又到,“小儿明日再来拜访。” 苏陈氏听了,咬碎一口银牙,这石韦定要长长久久的和苏府磨上了。 她想到昨天,宋大人可是同意石韦再闯苏府的时候来抓个现行,以此挖出一个小口,来查石府。 虽然嘴上没有明说合作,彼此也都心照不宣,可转头就把苏府卖个干净。 一家人正在愁眉不展,这个时候,一个家丁脚步混乱的跑了过来, “不好了,二少爷要被抓到官府里去了。 “怎么回事?”哐当一声,苏陈氏手里的玉碗掉到地上去,碎了一地的瓷片,瓷片的尖尖角顶在地板上,尖锐极了。 “是这样的。”小厮说的很快,“二少爷今儿个挑了个地,就是马市口旁边的那个窄巷,想给咋们家出一口气,没想到。” 剩下的话,小厮不说,苏陈氏几个都估摸到了,“没想到技不如人,被人捉了,送官去了。” 小厮头压得更低了一点,这个事儿,可不就是这样,要是二爷几个武艺过人,把石韦几个好好收拾一番,再悄悄的离开了,就算两家心知肚明,没抓到人,二爷死不承认,那个能把他给抓了。 苏陈氏的头痛病又犯了,苏泽兰扶着她,给她力度适中的揉着穴道,桑桑起身问道,“人现在在哪儿?” “在去官府的路上,我听石韦说二爷目无法纪,扰乱青州治安,要让他吃上几天的牢饭。”小厮忙不迭的说。 桑桑心下嗟叹,她这个二哥,太冲动了,被人抓了个现行,虽然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是如今恐怕不能善了了。 “就该把他关上几天。”苏陈氏呼出一口恶气,“这小子,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没有那个金刚钻还要去揽那个瓷器活儿,以后看他还长不长点记性。” 苏木在屋子里满满的踱步,走来走去,苏陈氏看的头更晕了,干脆歪过头,手撑着脑袋,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搓着手,苏木想了半天,“夫人,要不要我去看看叶儿。” “去什么去。”苏陈氏没好气的说,“苏叶他就是该好好受点罪了,不然不知道天高地厚,以为哪儿都是家里啊,事事都宠着他,趁着现在他年纪小,受点波折最好。” 苏泽兰还是有点不放心,“那要是,二弟他。” 苏陈氏让苏泽兰坐下,自己站了起来,“那石家人就等着我们上门,现在不能去,反正苏叶又不是什么大罪,宋亦也还没有傻到这个地步,把你二哥弄的缺胳膊短腿。” 桑桑很赞同苏陈氏的话,让二哥吃点苦头,受点教训也好。 刚想着,另外一个小厮又急匆匆的跑了过来,脸红粗脖子道,“不好了不好了。” 现在的苏陈氏一听到不好了三个字,脑子就开始钝痛,脑子嗡嗡嗡的响着。 桑桑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什么不好了,你给我说清楚了。”苏陈氏呵斥道。 苏陈氏在苏府里,向来是最有威严的一个,家里老爷和气,是个万事都乐呵呵的弥勒佛,太太是不好糊弄的,这要是往常,小厮一听到苏陈氏的厉声呵斥,早就脸发白,如今却是一点都不怕,只是急声道,“石韦告二爷,当街行凶,要害他的命。” 第一个小厮是苏叶被石韦逮住了就急匆匆的跑回来了,这个小厮却是一路跟着石韦到了官衙,打探清楚了才回来的。 桑桑脸色一白,杀人罪可不简单。 第21章 换人(入v通知) 苏木本来摸着几缕胡须,闻言,差点给拔掉了,他也感觉不到疼了,两眼发直,“这可怎么办啊,夫人。” 苏陈氏扶着案桌坐了下来,矮肩塌背的,也顾不得咬牙切齿了。 桑桑手心冒出了细密的汗,咬了咬舌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问家丁,“说清楚一点,不是一开始只说目无法纪,扰乱治安吗?怎么现在又按了一个行凶杀人的罪名。” 要是前者,苏叶本就是这个毛病,送去府衙,最多关他十天半个月,要是混的不好,再打一顿板子,也就放出来了,可要是给他挂上了杀人未遂的罪名,岂不是要把牢底给坐穿。 小厮跑的脸红气喘的,长呼了一口气,“是这样的,石韦说他正在路上走着,二爷拿了好大一根木棍,从天而降要砸他的脑袋,要不是他反应机敏,恐怕如今就浑身是血的躺在那儿了,还有卖豆腐的王老二当时正好从那窄巷子里过,又说,人证物证俱都在,让宋大人给大安子民一个王法呢。“ “混账东西。”苏陈氏听了,脑子里像是钻了两把大刀,一把恨不得把苏叶这个不成器的给宰了,另外一把,就恨不得弄死了石韦。 按照苏叶的暴躁性子,想去教训一顿石韦那是很有可能的,但是要说他敢杀人,恐怕还要借给他十个胆子。 这样一想,苏陈氏就更加的生气了,要是苏叶真的神不知鬼不觉的收拾了石韦一顿,她还要夸他一番,如今,可不是把刀子都递到人家手里去了。要不是自己生的,苏陈氏真想不管了。 “娘,现在怎么办啊。”苏泽兰担忧道。 苏陈氏按捺住心里燥火,朝着婆子吩咐道,“备车。” “去哪儿。”苏木下意识问道。 苏陈氏白了苏木一眼,“去衙门啊。” “我也去。”桑桑急匆匆的道。 苏陈氏看她一眼,有些犹豫,这石韦可不是冲着桑桑去的吗,她要是去了,不行,“你就待在家里。” 在她心里,儿子女儿都是她生的,没有为了儿子舍弃女儿的说法。说完苏陈氏就带着苏木两个人朝着门口去了,今天石韦不讲理,她也就泼出这张脸不要了。 桑桑在后面想了半天,看着苏陈氏远去的背影,磨了磨牙齿,一股气的撵了上去,“娘,我得去。” “听话,你给我回去。 ” “那石韦就是冲着我来了,我要是不去,说不得今天硬要把二哥的罪给判了下来,我去了,咋们先磨一磨,最起码也有个再商量的时间。” “夫人,我看桑桑说的有理。”苏叶劝道。 苏陈氏挑了挑眉,前后上下的打量了一番桑桑,叹了口气,“上车吧。” 一家人急急忙忙的朝着府衙里赶去,街道两侧熙熙攘攘的人群,往日里桑桑看了只觉得欢喜,今天听着又只感觉烦躁不堪。 到了府衙,一家子下了车,浩浩荡荡的全是人,围观的老百姓见正主来了,忙忙的向两侧退去。 苏石两家这段热闹,可是今年的青州最热闹的事情,围的近了的人看见一个身姿娉婷的少女,想必她就是苏二姑娘了。 桑桑跟在苏陈氏后面,往里面走,越近听到的争吵声也就大了,桑桑不自觉的伸了伸脖子,忽然听见一嚎啕大声,“石韦,你赔我表哥的命来。” 这气势如虹的声音,是她……二哥的,可是她二哥不是苦主吗,怎么这么气势汹汹。 表哥?表哥是哪一个,不知为何,桑桑心底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不仅仅是桑桑,就连苏陈氏和苏木闻言,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奇怪。 然后桑桑的脸顿时就白了,她二哥手里抱了一个人,他嘴角染着红,把素白衣襟染的红红的,而从上半张脸的容颜去看,是赵暄。 桑桑也顾不得其他了,急忙忙的跑到堂前,连礼都忘了行,只呆呆的看着苏叶旁边的白衣少年,声音怔怔,“二哥,暄表哥怎么了。” 苏叶眼睛红的冒血,“桑桑啊,那个石韦居然当着宋大人的面,想要打死暄表哥。” 什么…… 桑桑蹲在苏叶的旁边,赵暄的脸色极白,那红红的血就更加的渗人,她看在眼里,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慢慢的就蓄了一股水汽,眼泪珠子滴答滴答的掉了下来 ,全落在了赵暄的眉眼处,那微凉的的珠子,一颗一颗,滴的赵暄心里的酥痒感觉全都冒了起来。 这不是桑桑第一次当着他的面哭,他能猜到,她此时如果说话,是瓮声翁气的,鼻头还会开始发红,眼睛里水汪汪的。 一滴眼泪,就像是滴入水池的墨,改变不了所有的颜色,但是终究还是浸染了一点点,再也恢复不了以往的颜色。 “大夫呢。”桑桑的声音里不自觉的带了哭腔,脑子里是一团乱,“二哥,暄表哥到底是怎么一会事。” 不仅仅是桑桑在问,苏陈氏也忙问,“暄哥儿这是怎么了。” 苏叶一擦眼睛,“刚才暄表哥看我来府衙,便在门口问了一句,哪里知道石韦那厮,尽是不管不顾的打了暄表哥。” 苏叶是一个机灵货,刚刚赵暄吐血前看他的那一眼,说来也怪,就一眼他居然猜到了是什么意思,你讹我,我就讹你呗,还比你更凶更厉害,他甚至对苏陈氏桑桑眨了下眼,暗示她俩,但是桑桑担心赵暄,只顾着催问大夫了,没注意到。 苏叶又说,“我知道,我们家和石府不愿意结亲,他们心底怀恨在心。” “你血口喷人,”石韦怒道,“不过是他缠上来,我推了他一下而已。” 跟着石韦和苏叶的眼神,苏陈氏大概也猜出来了,依对赵暄的了解,这很有可能是他能做出的事情,碰瓷一起碰,就看谁不要脸。 既然台阶都给自己垫高了,苏陈氏的戏唱的也就更厉害。 反正赵暄这个情,她领了。 苏陈氏狠命的揪了一把大腿,朝着宋亦一拜,“大人明鉴啊,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我家暄哥儿口吐鲜血,生命垂危的。” “宋大人,石韦说我谋他命,可是他身上无一点伤口,反而小民。”苏叶也接着苏陈氏的话说,“小民的胳膊和腿,全都是被石韦弄出来的伤啊。” 桑桑太过难过,回来了这么久,她是真的把赵暄当做她的哥哥对待了,又听苏叶这么说,看着石韦的眼神,恨不得剜死他。 石韦愠道,“桑桑,那是我功夫好,豆腐王可是看到了,你二哥拿一大棍,袭我脑袋。” “大人,民妇有一言,豆腐王看见苏叶袭击石公子,在场的百姓可都看到了,石韦让赵暄昏迷不醒,可谓是当着大人的面行凶啊。”苏陈氏道,“你可要明鉴啊。” 苏陈氏的话一出,下面便有老百姓应了,“苏夫人,我们都看到了,是石韦推的。” “啧啧,下手够狠啊。” “人家是一文弱书生,石韦可是一壮汉啊。” 这个时候,一人带着大夫带了。 “劳烦姑娘让开一下。”老大夫说,桑桑蹲在赵暄的身边,着实有些纠结。 看着大夫来了,石韦呵了一声,“大夫一检查便知,爷我说过,我可没有想要他命,桑桑,你要是答应嫁给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你二哥的罪责,毕竟都是一家人。” 石韦坚信自己是轻轻一碰。 闻言,赵暄的指腹在地上动了动,面上丝毫不露,但是心底那股子阴蛰快遮不住了。 “呸呸。”苏叶啐道,“做梦。” 桑桑早就连忙挪了地方,让大夫看看赵暄,又听见一安慰之声,“苏姑娘,林大夫的医术可是青州数一数二的,您放心便好。” 这个声音有些莫名的熟悉,桑桑抬起头,是…… 那天的恶霸,宋瑞。 宋瑞对着桑桑露齿一笑,又低下了头,林大夫摸了摸脉搏后,摇了摇头,“禀告大人,这位公子刚刚的心肺受了大力的冲击,恐怕要好生医治。”说完,边拿出银针,“老夫先给这位公子用针。” 桑桑一听,哽咽的声音加大,委委屈屈的哭泣着。 是真伤心,也是为了让大家更同情苏家。 “不可能,我分明就没有用力。”石韦指着赵暄道。 宋亦坐在堂上,听了半个小时的撕扯,脑子里早就烦乱不堪,心底也就有一点怪石家人了,不就是娶个媳妇吗,看他家搞得惊天动地的阵仗。又想到再过几个月就是三年一度的调任了,要是这件事情处理不好,说不得会影响他的政绩。何况还有马上要来查账查钱的钦差大人,他屯了太多事了。 便一拍惊堂木,“既然如此,择日再审。” 石韦恶狠狠的盯住了赵暄,都是这个人坏他好事,余光又落到桑桑头顶,他有什么不好,又高又帅,为什么不愿意嫁给他。 他虽然前面有两个媳妇,但是第一个是他娘在的时候,给他定的,第二个求之不得想要嫁给他,过富太太的生活。 不过再心不甘情不愿,石韦还是被宋亦给压下去了。 苏陈氏他们看着苏叶也被压了下去,看了旁边的石峰一眼,等李大夫扎完针以后,命家丁把赵暄给抬回马车上去。 石峰在堂上站了半天,不言也不语,沉默的看着这一切,直到桑桑从这边来了,他才挑了挑眉毛,旋即对苏家人淡淡的笑了笑,那笑,却不达眼底。 和石家人斗,可没有人赢过。 赵暄这个昏迷一直装到了回到苏府芜院,才睁开了眼睛。 回来的路上,苏陈氏他们要去牢里探望苏叶,车上只有他和桑桑,他可以睁开眼告诉她,都是骗人的,可好几次,她的手摸着自己,担忧的盯着他的时候,赵暄的眼就睁不开了。 那种被人照顾和关心的感觉,真的很舒服,尤其是这种舒服来源于苏桑寄的时候,他更加想沉迷其中。 桑桑坐在赵暄的面前,眼红红的帮着他擦嘴角的血迹,忽然就看见赵暄睁开了眼睛,桑桑的动作一僵 ,“暄表哥,你。” 几乎是抑制不住的狂喜,桑桑猛地一下抱住了赵暄,“真好,暄表哥,你没事。” 赵暄浑身都很僵硬,柔软无骨的身体软乎乎的抱着自己,赵暄的热意从脚底上升到头底,又全都归结于小腹处。 他想到刚刚睁眼时候,桑桑的表情,眼睛又红又肿,脸色还白,一点也不太好看,可是他的心底忽然舒了一口气。 “很伤心吗?”赵暄低头,看着小姑娘黑黑的发顶,声音是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柔软。 吸了吸鼻子,桑桑扬起头来看赵暄,“我就知道你一定没事的。” 知道还哭成这样,是个傻的。 赵暄从床上站起来,桑桑眼睛鼻子肿成了一团,就是一副伤心到脑子都动不了的动作,现如今,睫毛上还颤巍巍的给挂了一滴小泪珠子。 赵暄抬了抬手,手伸到半空中,又把手按了回去,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克制着声音说, “东西给我,我帮你们处理完石家。” 克制,他已经很久用不上着两个字了,但是今天遇见苏桑寄,那种不受控的情绪再次冒了出来,他又需要克制了。 桑桑看着赵暄,听他说完处理,心忽然安宁了下来,桑桑对赵暄的信心是没有来的,他就目光浅浅,负手而立的站在那儿,桑桑就踏实了起来,好像千军万马,赵暄也能帮她踏平。 只是,他着急了,着急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忍,他不想对苏家人有任何除了仇恨意外的心情。 可她才不要。 桑桑转了转眼珠子,扶住了额头,“暄表哥,我头好晕,不行了。” 赵暄站在桑桑的旁边,桑桑装着头晕,那脑袋朝着他的小腹处撞去,心里暗自感谢他,教会自己黑吃黑,如今好用来讹上他。 听桑桑说头晕,赵暄本来还僵硬的手下意识的去扶她,刚把人的脸歪过来,就看见她颤抖的睫毛。 苏桑寄,又在给自己耍心眼了! 小骗子。 “睁眼。”压抑住怒火。 桑桑保持脸被赵暄捧着的姿势,一动一动。 看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的桑桑,赵暄心里转了几下,眼里闪过一道诡异的光,忽然动了动唇,声音轻轻的,像是羽毛,“一个最简单的办法,你换一个人嫁,不就能摆脱石韦了吗?” 换一个人嫁,嫁给谁…… 第22章 三合一 桑桑的睫毛颤了颤, 赵暄说话的时候抵在她的耳骨处, 有些痒痒的,她想伸手去挠一挠, 可是她不敢去挠。 嫁人应该嫁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她喜欢谁? 桑桑努力的想着,她认识的外人很少,如果真的要嫁,只有汝景表哥还不错, 可是……她也不像女人喜欢男人一样喜欢他。 很愁人了,不过桑桑不急, 她现在才十四岁呢,如果能活着, 还可以有大把的时间选择到底要嫁给谁。 赵暄瞧着桑桑那不停颤抖的小耳朵,轻轻的笑了一下,低低的笑声在桑桑的耳边萦绕,她觉得脖子也开始痒酥酥的。 想去挠。 真的很痒,桑桑吸了吸鼻子, 装作头晕了才刚刚醒来的样子,指尖从耳骨摸到脖子, 嘴上还打了一个呵欠,转移话题道, “暄表哥, 你饿了吗, 我去让厨房做饭。” 终于止住了痒, 还心满意足的转移了话题,桑桑脚尖踮起来,就想要跑。 小步子才迈出去两步,就再也前进不了,桑桑悻悻的回头,某人的手正抓着她的衣领处,还冲着她扯了扯嘴皮子。 “暄,暄表哥。”桑桑保持微笑。 赵暄低头瞅着桑桑,桑桑冲着他甜甜的笑着,赵暄的眉头不自觉的蹙了起来,猛地松开了桑桑的衣领。 “暄表哥,你怎么了。”注意到赵暄后退了半步,桑桑忽然担心道,怕他今天真的出了什么不知道的事情。 赵暄转过身,捏了捏眉心,面色沉下来,疾走几步,站在了窗前。 今日有风,门扇俱都开着,桑桑站的不远,女儿的暖香被那徐徐的风送进赵暄的鼻间,他一眨不眨的窗前的老槐树,五指渐渐蜷缩成一个拳头。 又过了半响,他转过身来。 桑桑见状,忙对着赵暄露出一个淡淡的笑来。 赵暄看着眉眼挤成一团的桑桑,又收回目光,“你走吧。” 走吧??? 桑桑觉得赵暄有点奇怪,刚刚抓住自己的衣领不让自己走,现在变卦这么快。 看着赵暄从刚刚逗弄她如今又变成了不想搭理她的模样,桑桑狐疑的朝外走,打算去吩咐丫鬟准备晚饭,等她叮嘱完了,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去芜园,脚才踏进去,先听到了苏陈氏的声音。 苏陈氏道, “暄哥儿,这次可多谢了你。” 赵暄的声音依旧很淡,“都是交易。” 桑桑注意观察赵暄的表情,他唇角微微向下拉着,眸色很深,是不太开心。 他不喜欢她的父母,桑桑想。 桑桑脚步声惊动了赵暄,他朝着门口看过来。 桑桑道,“爹,娘,二哥怎么样了。” “你二哥就被关在牢里,不过又不会对他动刑。”苏陈氏叹了一口气,又想到他们探监时,石峰父子在旁边看他们的眼神,心里忍不住又轻吁了一口气。 今天虽然把这一关暂时给过了,但是看着石家人的模样,也不知道何时是一个头。 苏陈氏看赵暄,黑吃黑这一招玩的厉害,现在两府僵持,他们既不能把石府怎么样,自然也就把苏府这么样。 这件事情终究要有个了断,要是一般的人家,就算想结亲,看见如今这个模样,恐怕早就熄了这个心思,可是是石家人分明就是咽不下这口气,要来结仇。 苏木想的很好,“要不和石府打个圆场,我们。” 苏陈氏打断苏木的话,“老爷,要是这样就好了。” 要真的就此结束,恐怕烧了高香都求不来的,何况她今天观察的石家人的表情,一点都不想就此打住,果然是私盐贩子出身,心肠黑着呢。 只是再恨铁不成钢,谁让苏叶是自己身上掉下的肉,想到今天在牢里看到的他胳膊上的两条大粗印子,苏陈氏又有些心痛。 还有刚刚暄哥儿让他们等一等,也不知道要等什么。 又一想到府里还有上上下下的事情需要自己处理,苏陈氏带着苏木过去了,看桑桑待在这儿,她也没让让桑桑回去。 等他们都走了,又只剩下了桑桑和赵暄两个人,桑桑却见赵暄径直出了卧室,重新坐在了院子里的摇椅上,到了暮春时分,下午的太阳不热不冷,晒在身上,正好合适。 桑桑看赵暄坐在院子里,手里拿着一本有些破旧的书,也走过去,戳了戳他的胳膊,赵暄唔了一声。 “暄表哥,今天那血?”桑桑还有很多事情没有搞清楚。 赵暄翻过一页,“是鸡血。” 桑桑哦了一声,又仰着头看赵暄,决定问他第二个问题,“暄表哥,那你今天怎么在衙门啊。” 她记得苏叶说赵暄是在衙门口见到他的。 赵暄掀了掀眼皮子,薄唇吐出几个毫不客气的字,“因为你蠢。” 又被打击了,桑桑嘟了嘟嘴巴,有些不想和赵暄说话,不过还有一个问题实在百思不得其解,“今天林大夫也是被你提前被你买通了吗,还有那天见到的那个宋瑞,暄表哥,你告诉我。”桑桑扯了扯赵暄的袖子。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赵暄唇角若有若无的勾着。 桑桑发现,他的眼光里……是嫌弃。 她又想到大半个小时前赵暄的问题,换一个人嫁,她觉得这辈子就算嫁给猫猫狗狗都不要嫁给赵暄,不让她会被赵暄给气死的。 桑桑决定告诉赵暄这件事情的严重性,“暄表哥,你这样是娶不到媳妇的。” 这句话一说完,桑桑就移开了视线,看看房子,看看地上的蚂蚁,就是不看赵暄。 “这么操心我娶媳妇,嗯?”赵暄的声音里似乎有一点点的笑意。 “不可以吗?”桑桑梗着脖子道。 赵暄的目光落在桑桑乌压压像是缎子的头发上, “实在娶不到,我可以凑合的。” 他这样一说,桑桑就想到了上辈子,她当了十多年的鬼,他成了三十几岁的老男人,还是没有成亲,于是有点好奇他凑合的标准,“什么样的女孩子可以凑合。” 桑桑睁着黑水银一样的眼,红红的唇微微张。 因为太过于好奇答案,她甚至还凑近了赵暄,赵暄的鼻端全是浓密的暖香,这暖香刚刚在屋子里,就让他心浮气躁。 如今在这宽敞的院子里,似乎还全都是这样的味道,赵暄站起身来,背对着桑桑,“苏二小姐,你关心的太多了。” 桑桑真的很好奇,见赵暄起身要离开,急急忙忙的扯住了他的衣角,“你说一下嘛。” 连世家贵女都不愿意娶的赵暄,他凑合的标准到底是什么。 后面的袍子被桑桑紧紧地攥在了手里,走不了,赵暄转身,居高临下的望着是桑桑,“你这样,是想嫁给我吗?” 什么……… 桑桑傻眼了,她她她可没有想过嫁给他啊,赵暄的眼神有点太锐利,桑桑一时没有嘴巴里我了半天,都还没有发出声音来,不知道为何,看着要拒绝的桑桑,赵暄心里不爽了,虽然刚刚他也没有当真。 幸好这个时候,院子口忽然传来小厮的禀告,“表少爷,有您的信。” 桑桑闻言,几乎是逃似得跑开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在赵暄的眼神下,她会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一定是他气势太强了的原因,毕竟这可是未来的权臣。 桑桑从小厮手里拿过信,信上只写了赵暄的名字,也不知道是谁给赵暄的。 按了按胸口,桑桑把信递给赵暄,待赵暄打开信封,好奇心掩盖了桑桑的恐惧,桑桑问,“暄表哥,是谁啊。” 发现桑桑脸颊上的红云又退下去了,赵暄看完信,淡声道,“明天晚上带你去一个地方。” “去哪儿?”桑桑问。 赵暄看了她一眼,没回答,想到刚刚桑桑的表情,赵暄的眸光变得复杂了。 桑桑瘪了瘪嘴,不满的看着他,赵暄冷冷的睨她,于是桑桑的笑容就变得乖巧了。 当心里有了惦记的东西,时间就过得很慢了,明明只有一天的时间,桑桑觉得过了很久才到。 关于去哪儿的问题,上了马车,赵暄就告诉桑桑了,是去香如故。 一听到这个名字,桑桑差点就跳了起来,这个地方是青州有名的大酒楼,桑桑知道赵暄肯定不是带她去玩的,不过还是有点烦,要是知道去这儿,她就不逼自己用晚膳了。 因为惦记着苏叶和石家,桑桑的胃口不大,但是要不多吃一点苏陈氏会担心。 到了香如故,天色还没有黑,桑桑虽不太饿,还是点了几个招牌菜 ,来酒楼不点菜太奇怪了,奇怪的容易引起人的注目。 大概在包厢里待了有大半个小时,桑桑想要出去透透风 ,赵暄忽然拦住了桑桑,桑桑茫然的瞪着赵暄,赵暄努了努嘴,“隔壁。” 隔壁,桑桑眨了眨眼,竖起了耳朵。 隔壁包厢。 珍羞美味,全都是人间豪奢。 石峰亲自给宋亦倒了一杯酒,又把旁边的锦盒往他身边一推,“宋大人,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宋亦倒了一杯碧螺春,端着茶杯,“石老爷这是?” “那苏家和小儿的事,还要多劳烦宋大人。”石峰心里其实是气的,前天苏陈氏居然跑到宋大人府上,想要谋算他石府。 不过幸好,他给宋亦的银子多,苏陈氏一走,宋亦派人到府上,告诉他苏陈氏用银钱贿赂他,若是第二天石韦不能不管不顾的朝着苏家闯,苏家会提前聚集一批左邻右舍抓个擅闯民宅的现行。 所以那天他们去苏府的时候,才能那么客客气气,不过心里很舒坦,宋大人终究是站在他们这一方的。 想到昨天晚上宋亦收下的银票,石峰决定今天晚上再接再厉,最好能搞垮苏家,让青州的老百姓知道石府的厉害。 忆及此,再看面前偏向自己的宋大人,石峰的脸上更亲近几分。 宋亦摸了摸胡须,又道,“石老爷还有何事。” 还有何事…… 石峰屏退下人,让他们去门口守着,待看见门口几道人影,石峰想到最重要的事情,“宋大人,那盐引之事,还望你多劳烦,事成之后,石某必不敢忘。”说着,他在桌子上比划了一个二。 意思是可以给他让出二成干股。 其实往年石峰和宋亦谈过这件事情,但是石峰也知道宋亦这个人,要是不涉及到太重要的利益,他收些小利小惠,也愿意行一个方便,但要是涉及到人命官司或者私盐这种东西,他也不敢闭着眼睛乱来。 没有上一任知州的脸大心黑,可他开门做生意的,要是赚的多了,分你几成虽然心疼,但也比捆着手,没法摸银子强上几倍。 不过最近宋亦可是遇见麻烦了,要查账的钦差来了,青州府衙应该还有很大的亏空需要他去补,不然这几天也不会见着银子就收,以往宋亦可不是这样行事的。 闻言,宋亦笑着给石峰满上一杯酒,朝着他比划了一个五。 石峰见状,比划了一个三,又说,“宋大人,这件事情的人手本金可不便宜啊。” 当然,回报自然也是超级大。 宋亦听闻,哈哈一笑,比划出了一个四,石峰看着宋亦,让宋亦能看到自己面上的纠结之色,最后一咬牙,点了点头。 “来来来。”宋亦热情道,“可还有事?” 石峰看着宋亦这副亲近模样,想到前几日自己闯的祸,索性就全盘拖出了,“还有我新纳的小妾,那前几天我不是没了吗,他那爹娘贪得无厌,如果闹出去了,还往大人行个方便。” 宋亦似乎是随口一问,“你小妾?” 石峰朝门口看了一眼,想到刚刚给宋亦这么大的利润,那也就一并告诉他了,“不过就是力气大了点,宋大人应该懂的。”只是是个良妾,有点麻烦。 宋亦掀了掀眼皮子,意味深长的说,“本官也是为夫的,明白明白。” 宋亦想小情小恩他也愿意帮人,水至清则无鱼,可他也懂,水太浑了鱼儿还能活下去吗,做个清官太难,做个昏官太危险,干脆介于二者之间,这样最安全。 只是,人总是要为自己打算的。 看着宋亦笑了,石峰又从袖口中取出一叠银票。 宋亦望着他,干了这杯酒,突然附在他耳朵上说了一句话吗,“石老爷,本官想想要的可不止是这么多。” 石峰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着宋亦朝着着外面轻轻拍了拍手,紧接着,包厢大门被打开,闯进来几个面熟的人,再加几个衙役,石峰的脸色一变,就见宋亦站了起来,对着几位同僚道。 “石峰行贿官员,草菅人命,来人,把他押入大牢。” 石峰脸色一白,忽地站了起来,张了张嘴,宋亦蓦地打开了那锦盒,只见一叠厚厚实实银票,“石峰,人赃俱获,你可还有话讲。” 青州一主簿立马躬身行礼道,“宋大人英明。” 宋亦看着石峰,石峰脚下一软,他知道,他今日被人设计了,宋亦为了补上窟窿 ,恐怕要的是不是他的利润,而是他的所有身家。 “宋亦,你。” 宋亦还没有说话,又有一个从事员挥手道,“把人压下去。” 他们本来还不知道宋亦的为什么要让他们打晕了石峰的护卫,自己站在门口听着他们的对话,如今可是懂了。 他们这批青州的官员,都是一条船上的蚂蚱,要是出了什么事情,没有谁是能跑的掉的。 这几天一想起青州的亏空,他都愁的头发都白了,只是没有想到平时懒散闲适的宋大人今天居然有如此计谋。 用一个石府来填亏空,这也正好,反正石府不是什么干净的人,都不用造假,一查准能查个准,也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旁边的包厢里,桑桑听着隔壁屋子的动静,蓦地站了起来,她去看赵暄,赵暄坐在那酸梨木大桌旁,一手持杯,那茶水雾气袅袅,把他的神色也熏得蒙蒙起来。 桑桑看见他的唇朝着左侧轻轻一样,那眼神,如盯准了猎物的妖兽。 察觉桑桑在看他,赵暄转过眼来,长长的嗯了声。 桑桑挤出一个笑,“暄表哥,桑桑真的佩服你。” 她现在忽然懂了,为什么苏陈氏那天和宋大人谈好了条件,宋大人还会变卦,那是因为罪名太简单了,他们要一击必中,今天这个行贿官员,草菅人命的可是都是石韦自己承认了的。 如此之心计,不亏是能辅佐一个傻子皇帝而掌天下的首辅大人,明明他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 推开包厢的大门,桑桑正好看到那提着石峰而下的青州一群官员。 桑桑咬着唇,中间那一人绯色绣仙鹤长跑,大肚微圆,就是昨天在堂上看见的青州知州,宋亦。 围着慕篱的桑桑朝他看去,却见那人正好也在看这桑桑的方向。 桑桑转头,循着他的视光寻去,发现他和赵暄对视一眼,彼此都勾了勾唇。 等她们离开了,桑桑扯了扯赵暄的袖子,“暄表哥,你和宋大人。” 桑桑心底还有一个疑问,他又是怎么和宋亦牵上线的,后面却忽然听到一个带笑的声音,“赵公子,苏姑娘。” 桑桑转过身去,看见了穿着紫色圆领锦袍的宋瑞。 “哈哈,赵兄,原来你在这个包厢,走走走,我们去喝酒。”宋瑞哥俩好的拍了拍赵暄的肩膀。 桑桑看着他们两个人亲密的动作,刚刚还有些茫然的地方瞬间就恍然大悟了,宋瑞可是宋大人的儿子,难怪她说她笨的,只是桑桑真的没有想到,赵暄能利用上宋瑞,和宋大人牵桥搭线。 “宋兄。”赵暄长揖为礼,“昨天还要谢谢你了。” “我还要感谢你,这几天我爹应该没有空管着我了。”边说话,他就拖着赵暄往包厢带。 赵暄按住他的手,“今天晚上不方便。”他的余光看向桑桑。 宋瑞看着桑桑站在他旁边,才收了手,有些遗憾的合起折扇,女孩子的确不方便,“择日再约。” 目送宋瑞走远了,赵暄低头看了眼正在发呆的桑桑,只道,“再不走,就宵禁了。” “哦哦。”桑桑忙不迭的跟上他的脚步。 今天晚上有风,风轻轻的,把赵暄缓沉的脚步吹到了桑桑的耳朵里。 桑桑跟在赵暄的后面,桑桑时不时抬头看着他的背影,少年的肩膀并不很是宽厚,又穿着素色的直缀,桑桑却有了当鬼时,跟在那权倾朝野的首辅后面的感觉。 都一样的胸有成竹,绝不手软。 桑桑知道,因为今夜,那青州大富石府,已经倒了,如一场灰烬,轻轻一吹,就散了。 和前世的苏府……一样。 桑桑回到苏府,从马车上下来,连招呼都没有向赵暄打。就急急忙忙的向着长荣堂跑了过去,她迫不及待的要告诉苏陈氏这个好消息。 赵暄叫才从马车踩到了地板上,就看见了桑桑在他面前消失,赵暄楞在苏府门口,半响之后,不知为何,他居然自嘲的笑了笑。 如果是去年,看到苏家这种事,恐怕他恨不得拍手称快吧。 居然……不一样了。 苏陈氏并未休息,见桑桑来了,她捏了捏眉头,问她是否饿了,又嘱咐丫鬟送些宁神的茶饮来。 桑桑急急忙忙的回道,“娘,石韦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苏陈氏震惊,“怎么回事?” 桑桑忙坐下,把来龙去脉给苏陈氏讲清楚了,苏陈氏刚刚还疲倦的脸色瞬间就红润了起来,“桑桑真的?” 桑桑点了点头,“我亲眼看着宋大人把石峰抓起来的。” 今夜还是人赃并获,石峰就是有十张嘴,也洗不掉这些罪名了。 “娘。”桑桑又叫了叫她。 苏陈氏怜爱的摸了摸桑桑越发清瘦的小脸,道,“桑桑,困了就去休息吧。” 桑桑摇了摇头,憋了很久的话终于出口,“娘,这件事其实都全是在宋大人的一念之间决定的。” 要是赵暄没有说服石家人,站在了他们一边,恐怕会更麻烦。 闻此话,苏陈氏心里又是一阵后怕,“没事儿了。” 桑桑又道,“娘,我想说二哥不是科举出仕的料子,二叔家的大哥虽然有几年没见了,也知道他和二哥是一样的心性。桑桑觉得,苏府第三代其实是没有做官的人了。” 如今一般平常人家不愿意来惹苏家,就是因为有做官的苏遮,虽然他只是一个不入流的小官。 苏陈氏叹了一口气。 “娘。”桑桑忽然目光灼灼起来,“我们送暄表哥科举吧,依照暄表哥的聪明才智,他定能高中。” 反正上辈子他们苏家都没有管过赵暄,还让人家中了进士,这辈子,说不准赵暄还能中状元。 苏陈氏的手一顿,桑桑见状,忙又依在她的怀里痴缠。 看着娇弱的幼女,苏陈氏轻轻摸着桑桑的如云般的头发,“桑桑,这件事情解决了,我们把户籍给了赵暄,他一定不愿意留下来的。” 赵暄的户籍是挂在苏叶的名下,和桑桑一个户头,以侄子的身份,那一天他们答应了他,给他一个独户头,分出去的。 桑桑闻言,也不气馁,“娘,把户籍给暄表哥,又不一定让暄表哥离开的吗?现在他对我们苏家人的观感并不好,咋们留下他,好好待他,这样,也才能留上几分香火情。” 苏陈氏并不如桑桑那样乐观,“桑桑,你觉得他会吗。” 她这辈子见过太多的人,不得不承认赵暄绝对是其中的佼佼者,她也没有想到,苏合香居然能够生出这样的儿子,不过赵暄那人,心性坚定,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够说服他。 桑桑咬了咬牙,不太确定道,“应该可以吧。” 桑桑觉得有一点戏,这几日和赵暄相处下来,她能够感觉到赵暄对着自己的戾气少了很多,完全没有上辈子恨不得扒皮削骨的愤恨之情。 苏陈氏心里却直叹气,依照赵暄那性子,恨不得现在就离开苏府,给了他户籍,又没有可以牵制他的东西,他为何会不走呢。 不过看着桑桑这副开心的样子,苏陈氏决定让她去试一试,毕竟,苏合香做的错事,和他一个孩子有什么关系,可惜这个道理她明白的太晚了。 桑桑笑吟吟的走出了苏陈氏的长荣堂,天色越发的晚了,头顶上的皓月静静的,桑桑想到自己下车时似乎太兴奋了,都没有等赵暄,于是又朝着赵暄的芜院走了过去。 走了一半,又注意到时辰已经很晚了,说不定赵暄要休息了,桑桑站在花园里想了半天,又折了回去。 明天去吧,还可以把户籍给暄表哥送去,这样子想着,桑桑就从石榴树下转头,朝着春繁院回去,一点都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淡淡的人影。 赵暄抬头,冷月凄凄凉。 回到了房间,赵暄本来打算去洗漱的,手脚却都不听脑子的指挥,打开了榉木衣柜,在里面翻了一翻,翻出了几样东西,有治疗伤口玉肌膏,他原以为额上会留疤,用了它,结果额上干干净净的,还有一个貔貅的砚台,以及一盒梅子色的口脂。 赵暄想,明明一切都是计划好的。 看着这几样东西,他闭上了眼睛,心里那种又热又痒的感觉升了起来,他踉跄着后退几步,敛下了眸底的复杂之色,拿起了砚台和口脂,走到了苏府水池边。 哐当一声,月色婆娑下,赵暄依旧看清楚了砚台砸进去的时候溅起的水花,水花高高的,但就高了那么一瞬,忽而又归于平静,就像赵暄的心一样。 他又抬起另外一只手。 翌日中午。 桑桑死缠难打,从苏陈氏拿到了赵暄的户籍,就朝着芜院跑了过去,她们家答应过赵暄,要重新给他立好单独的户籍,然后把户籍还给他。 对于户籍给赵暄,桑桑这是没有意见的,毕竟只有把东西给了赵暄,才会让他有一种不一样的感觉,往常他是受他们家的控制,可是如今,感觉就不一样了,而且经过这两件事情,桑桑觉得,他们家对赵暄的观感也变了,如果把他留下来,他们家会对他好的。 "暄表哥,桑桑来了。“一进门,桑桑软着了嗓子。 赵暄从小几前站起身来,桑桑把手里的户籍递给他,“这是娘让我交给你的。” 那户籍上有几行字。 青州,槐花巷子,赵暄。 赵暄抬手结果,桑桑看着低垂着着眉眼看着户籍的赵暄,心一横,抱住赵暄的胳臂,赵暄还没有反应过来,桑桑一咬唇,两颗珍珠就慢慢被她酝酿出来。 "暄表哥,你可不可以不要走。”桑桑的声音里也带了哭腔,“娘已经答应你去科举了,你还留在苏府,让桑桑照顾你,好不好。” 美人含泪,别有几分怜怜姿态。 赵暄却岿然不动,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个什么心情,只沉着脸到,“真的吗?” 昨夜一宿未眠,他想,是应该有个决断了。 桑桑忙不迭的点头,与此同时,她昨晚想了一宿的措辞也有了用武之地。 “暄表哥,你离开苏府,需自己生活,你一个单薄少年,我担心。” "担心?"赵暄的声音里有了几分古怪味道。 桑桑又道,“你这些年,我知道,受了一些欺辱,此时,你更应该留在苏府,花苏府的银钱,让他们恭恭敬敬的待你。” 赵暄呵了一声,似乎并不领情。 桑桑一咬着唇,决定下猛药,“你若是搬出去苏府了,我便带着大宝,天天去烦你。” 桑桑还是保持着抱着舒赵暄胳膊的动作,两个人挨着极近,近到,赵暄一回头,便能问道桑桑头顶上的清浅的兰花香。 赵暄勾了勾唇,那唇里带着若有若无笑。然后在桑桑期待的眸光里,扯出了自己的衣袖。 恰在此时,苏叶也站来到了卧室门口,他今天早上就被放了出来,从那天公堂上的事情,再加上这一次对付石家,赵暄出的力,这一次他看着赵暄,以往盛气凌人的眸色这次带了居然有了几分羞惭。 他看着赵暄,低了低头,说了三个字,“对不起。” 不管以往怎么样,在崖底救了桑桑的,以及这一次,他能离开大牢,赵暄出了很大的力气。 苏叶虽然向来活泼贪玩,有点富贵人家孩子的贪玩气,可心底还是懂礼貌的,一想到到这次多亏了赵暄,他决定和他既往不咎。 只是以往的相处模式太根深蒂固,说这几个字的时候,苏叶还是有点难为情。 见苏府向来无法无天的二少爷向自己低了头,赵暄摩挲着手心的动作忽然顿了顿。 桑桑又眼巴巴的瞅着他。 赵暄忽然笑了,留下来,呵呵,他又低头,鼻息吐纳在桑桑的耳边,他不知道自己抱着何种心情,却也不想让面前的小姑娘心里好过,“有些事,忘不了。” 桑桑猛然一滞,这种感觉,她忍不住浑身打了一个摆子,然后看向赵暄的脸色又卡白了一些。 赵暄的意思是,即使苏府从此洗心革面,待他再好,他也不会忘记往日里受到了折磨吗? 可……即使这样,桑桑还是坚定的抬起了头。 “暄表哥,好不好。”笑靥如花,乖巧又可人。 赵暄敛下眉眼中的复杂,蓦地笑了,既然他们愿意,他……也不想如他们愿。 只是看着面前的桑桑,赵暄却没有说拒绝,那几个字就像在喉头卡住了。 赵暄没说走,也没说不走,桑桑从芜院出来的时候,松了一口大气。 和苏叶离开芜院,走到一半,她回头来看苏叶,“二哥,你以后可以看在桑桑的面子上,对赵暄好一点吗?” 苏叶忒为难的看着桑桑,“桑桑,你看到刚刚暄表哥看我的眼神没有,恨不得吃了我。我一看到他那眼神,心里那怒火就冲冲直直的烧着,依我说,就让暄表哥搬出去,以后一别两宽,各不相干。” 一别两宽,各不相干…… 桑桑冲着苏叶笑了笑,要是真能这样,她也不会强求,可赵暄那人,分明还会把把苏府放在了他报复的名单上。 留在府里,她还有天天刷好感的机会,要是让她出去了,她以后见他一面都难,两年后是什么境况,桑桑都能猜到六七分。 虽然赵暄那人装的那么阴沉沉,桑桑笑了笑,这辈子,她多求一求他,可能他这辈子不会判凌迟,可砍头,她还说不准。 桑桑不太蠢,她知道,赵暄……对她已经心软了。 可是,这不够,她要越多越好。 桑桑叫了叫隐冬,“隐冬,去问问夫人,我要开仓库,挑一些好家具,然后再请几个木匠,把芜院修一修。” 隐冬应了声好。 看着对赵暄这么好的桑桑,苏叶挠了挠耳朵,道,“桑桑,你不会真的是是喜欢赵暄吧?” 喜欢赵暄…… 桑桑茫然的抬头看着苏叶。 见桑桑这副小模样,苏叶放心了,“我不想赵暄当我妹夫,那太可怕了,不过,你要是喜欢,唉。” 桑桑摇了摇头,“二哥,你想什么呢,暄表哥也是我的哥哥。” 桑桑给赵暄挑了很多东西,她其实很想问赵暄需要什么的,可想到赵暄那人的性情,怕是不会在这些东西上面下功夫,桑桑便自己做主,在内库里挑了很久。 因为每一样东西都是桑桑用了心,认真想着和赵暄是否相配,等到她挑完东西,天色已经全暗下来了。 隐冬适时的走到桑桑的旁边去,“小姐,晚膳早已经备好了。” 桑桑擦了擦额头,道,“那我去看看暄表哥。” “二小姐,”隐冬忽然道,“现在都已经戌时了,说不准表少爷早就歇息了。” 桑桑定定的看了看天,“好吧,明日再说。” 次日一早,桑桑起床便让忍冬隐冬梳妆打扮,桑桑是一个正常的女儿家,也是爱娇爱俏的。 这一日,桑桑上半身是粉青色半臂,下面配着一袭葱绿色的散花如意云烟裙,换好衣裳,隐冬还给桑桑找了一袭粉色的披帛。 梳好坠马髻,桑桑亲自拿起镜台前的珐琅贝盒,给自己点了点梅子色的唇脂。 想到这个是赵暄最喜欢的梅子色,桑桑不禁又多点了点。 打扮完毕,桑桑几乎是迫不及待的跑出了门。 隐冬看着这个样子的桑桑,忍不住担心起来。 "暄表哥,"桑桑一进门就欢喜的叫人,“桑桑昨儿个挑了好些家具,有一扇绣小老虎的屏风我觉得可好看了。” “诶,暄表哥,你……人,呢。” 走到卧室的最内侧,桑桑看着那整齐的被褥,一阵风吹过来,桑桑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心里忽然冒出一阵不好的感觉。 心抖呀抖呀,桑桑一慌,就拎着裙裾朝着外面的小厨房跑去,厨房……也是空无一人。 桑桑的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 这时候,门口处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桑桑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松了口气,“暄表哥,你,去……” 只是转头过去,桑桑的脸霎时卡白起来。 第23章 二表哥 桑桑看见了宋妈妈, 宋妈妈看着自己, 欲言又止,桑桑心里那个不祥的预感又出来了。 站在芜院门口处, 宋妈妈福了福声,缓缓道,“二姐儿,昨日赵表少爷,已经搬离苏府。” 搬……离……苏……府…… 那宋妈妈说的每一个字, 桑桑都明白是什么意思,可连在一起,桑桑觉得那几个字在脑子里转圈圈, 什么也懂不了。 “二姐儿,昨日是赵表少爷自愿离开的。”怕桑桑误解,宋妈妈特意解释道,“夫人,她还劝了赵表少爷, 是他执意要走。” 是了。 赵暄向来就是冷漠如冰的性子, 他不会去在乎任何人, 前十多年在苏家只有煎熬,如今可以离开,他怎么会愿意留在这儿呢。 桑桑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宋妈妈有点担心, 忙扶住桑桑, “二小姐, 你没事儿吧。” 桑桑傻愣愣的。 老天爷莫非就是这样玩弄她的吗, 重来一次,还是逃不了的结局。 浑浑噩噩的被宋妈妈和隐冬扶着回了春繁院,桑桑任由他们摆布,坐在了美人榻上。 桑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正午的阳光已经很大了。 她一回头,苏陈氏和苏泽兰一个焦急的摸着她的额头,一个牵着她的手心。 “娘,姐姐。” “桑桑,你可有那儿不舒服。”苏泽兰一脸紧张,苏陈氏亦是担忧的望着她。 桑桑的鼻头忽然泛起一阵酸。 “唉,”苏陈氏立马揽住她,“怎么了,桑桑,娘在啊。” 桑桑又想起从前了,那时,她已经死在了京城的王府里,变成了鬼桑桑,娘和姐姐贬为浣衣婢,那妈妈指派了数不尽的衣裳给娘和姐姐。 寒冬腊月的天里,好不容易挨到休息的时辰,湿冷的被窝里,娘也是这样抱着姐姐。 “兰儿,娘在啊。” 桑桑忍住自己眼睛的酸涩,那么难的日子,她们都挺过了,如今,又算的了什么呢。 朝着苏陈氏的怀里钻了钻,桑桑定了定声,忍住眼角的酸涩,“娘,我害怕。” 苏陈氏心疼的揉了揉桑桑的脑袋,“不怕,不怕,娘在呢。” “姐姐也在呢,桑桑。”苏泽兰握住她冷冰冰的手心。 “娘,可是那个梦好真实。”在苏陈氏的怀里,桑桑的眼睛瞪得极大。 赵暄的妖红的眼睛,像是一个梦魇一样,跟牢了她。桑桑又瑟缩了一下。 “桑桑,不过是一个梦罢了,”苏陈氏的声音难的得温和,“你瞧,娘和姐姐都在呢。” “二哥也在呢。”苏叶忽然从门口走了进来,看着缩成一团的桑桑,他蹲在她的旁边,“桑桑,再说了,你怕有什么用,二哥最近和师傅在习武呢,你看看,是不是壮实很多。” 很多上辈子的记忆浮现在眼前,抄家的时候,苏叶也是牢牢的把她和姐姐护在自己身后的。 从苏陈氏的怀里慢慢抬起头来,桑桑看着她们,抿了抿唇。 还没有到走投无路,抄家灭门的时候,她,苏桑寄还有大把大把的努力时间。 如果真的改变不了赵暄,那她这辈子也会让一家人在一起的。 桑桑擦了擦眼角,“娘,二哥,姐姐,我没事儿。” 苏陈氏依旧揽着她,“没事儿就来吃点东西,隐冬,小姐最喜欢的莲藕排骨做好了吗?” “好了好了,正温着呢。我这你就去端。” 吃完膳,桑桑和家人坐了一会儿,桑桑便让他们去做自己的事情了。 桑桑自己坐回美人榻上,余光忽然瞥见那抹喜鹊登梅的荷包,又蓦地笑了。 “忍冬。”桑桑忽然叫到。 “小姐,什么事。”忍冬应道。 桑桑拿起针线框,“去找人打听,暄表哥住在哪儿的。” 既然赵暄是要参加科举的,那么他必定不会离开青州,能找到人,她就不会放弃。 哪怕就是块石头,也必须变成不害苏家人的石头。 桑桑猜的果然不出所料,院试即将来了,赵暄并没有离开青州,他在长梨巷租了一间院子,目前正住那儿。 桑桑一听长梨巷,松了一口气,那个地方离苏府不太远,她就是走路,最多就是大半个时辰。 恢复了精神,桑桑从柜子里选了两件不太起眼的衣服,长梨巷虽然距离不是太远,但那边都是些家境普通的平头百姓住的地方。 思及此,桑桑又拆了头发,只给自己编了两个麻花辫。 隐冬看着这样的小姐,不禁纳闷,“二小姐,你要去哪儿。” “吩咐门房,送我去长梨巷。”桑桑看着镜子里的人,倒显得非常满意。 “这,”隐冬为难道,“需要请示夫人。” 桑桑见隐冬支支吾吾的,又看天色渐渐的暗沉了,又叫忍冬,“忍冬,快去,你去叫车。” “好嘞。”忍冬脆脆的应声。 看着桑桑执意要出门,隐冬忙道,“小姐,夫人那边。” “哎呀,娘现在去温府了,等她回来,天都黑了,晚上我自己会给她说。” 隐冬只能唉了一声,刚走出去几步,忍冬又跑了回来 ,“小姐,表少爷回来了。” 什么?? 桑桑猛地一下子站了起来,脸上的表情是遮挡不住的开心,动作太快,差点连妆台上的东西都打掉了,“你说的是真的?” 听到这个消息,就连朝着外边走的隐冬都退了回来,心里实在是很好奇,没想到赵暄居然回回来,昨天晚上的时候,她娘告诉自己,赵暄是铁定要离开了,就连太太和老爷亲自去挽留他了,赵暄依旧不为心动,今天又怎么回来了。 “是嘞,二表少爷刚刚从泉州赶了回来,正在前厅呢。”忍冬喜道。 二表少爷! 桑桑的身子颤了颤,是陈汝景。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忍冬扶住桑桑。 桑桑摇了摇头,按了按眉心,嘴角不由自主的弯了弯,“他在哪儿。” 桑桑回来的时候就问过他,只是他外祖父的身体不太好,二表哥全家都去了泉州,然后又是他的外祖父和外祖母接连离世,应该现在才给他们处理完后事。 刚一到花园,桑桑就看到一个竹青色的背影。 忍冬看了桑桑一眼,嘻嘻一笑,“表少爷等你很久了。” 恰在此时,那竹青色的背影在杏花疏影中转过身,看见桑桑,他先担忧的上下打量一番,然后弯了弯眉眼,身姿那皑皑白松,芝兰玉树般儒雅。 他越走越近,带着旭旭笑意,比着融融春日还要暖上几分。 “桑桑。”他说话的声音虽然有点后怕,也是澈朗如风的,“对不起,这段日子没在。” 前几天他们一家人在泉州,听到这个消息,他恨不得赶过来,可是外祖父的后事刚结束,外祖母又闭上了眼睛。 “汝景表哥。”桑桑看着他,眼眶忍不住就红了。 陈汝景没想到自己一句话竟惹得桑桑眼红了,他一急,刚刚那芝兰儒雅的君子气息全不见了,只慌手慌脚道,“桑桑,你怎么了。” 他伸出手,想要去拍拍桑桑的背,又注意到这是光天化日之下,楞在半空中,进退不是。 桑桑吸了吸鼻子,她实在没想到今天能见到陈汝景,一晃十多载,桑桑以为她都忘了,他在苏家衣冠冢前咯血而亡的模样。 可没想到久别重逢,心口忽然有点疼。 第24章 后来 “没事儿了。”桑桑转了一个圈, 让陈汝景能看到自己好好的。 陈汝景放下心来。 “桑桑,唉, 表哥,你来了。”苏叶经过花园,看到陈汝景。 陈汝景看见他,“表弟。” 一拳揍到陈汝景的脖子, 苏叶搂住他的脖子, “你跟我来,我有东西给你看。” 陈汝景哦了声,冲着桑桑无奈的笑了一下,表示自己要跟着苏叶走了。 苏叶见陈汝景走的太慢, 直接拽着他, "我等你小一月了,你总算从泉州回来了,咋不来看我啊, 我都想死你了。” 桑桑望着两个少年的背影,按了按胸口的位置。见到了陈汝景, 桑桑的心情都愉悦上了几分。 她一路笑着回到屋子后, 又看见圆桌上一个长方形的红木盒子, “这个是什么?” “是表少爷刚刚送来的,说给拿给小姐打发时间的。”忍冬道。 桑桑坐下来,抿了抿唇, 咔擦一声打开它。 是一个特别精巧的九连环, 很好看, 桑桑很喜欢 。 陈汝景来了,桑桑决定明天去看赵暄了,反正也不差这一天两天,也不知道苏叶拉着陈汝景做什么,陈汝景黄昏的时候才从苏叶那儿脱身。 彼时桑桑正在花园里吹风,三月的天,又暖又软,黄昏的太阳橘红瑰丽,桑桑和苏泽兰坐在一起,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忽然一下,桑桑就噗嗤的笑出来了。 是很欢乐的笑容。 陈汝景的唇角也不自觉的勾了勾,朝着她们两个走过去。 “二表哥。”先看到他的是苏泽兰 。 桑桑侧头,看见陈汝景眼睛一亮,“二表哥,二哥终于舍得把你放出来了。” 陈汝景闻言,轻轻的笑了一下,“桑桑,叶弟又没有关着我。” 桑桑把面前的蜜饯盘子朝着陈汝景面前推了推,“二表哥,你吃这个,可甜了。” 红艳艳的红果,金灿灿的蜜柑橘摆在一起,陈汝景都还没有吃,就闻到了一股甜蜜的气息,尤其小姑娘还张着大大的眼睛,紧紧的盯着自己,陈汝景悬了几日的心终于松了下来。 幸好,小姑娘还好好的。 “谢谢桑桑。”陈汝景拈了一颗,对着桑桑说道。 桑桑冲着陈汝景笑了笑,苏泽兰看着他们两个说说笑笑的样子,不由得一笑,不知道又想到了什么,嘴角浮现出一抹苦涩。 夕阳渐渐的往下沉,陈汝景看着桑桑,挨到实在是不能挨的时间, “兰表妹,桑桑,我先走了。” 啊…… 桑桑抬起头,她还没有和二表哥相处一会儿呢。 桑桑她的脸颊微微有些肉,脸上略微郁闷的时候面颊就更鼓了,陈汝景想要给自己蠢蠢欲动,又觉得自己不应该,想要给自己的手一巴掌,又道,“过两天祖母的寿辰,你们早点过来。” 陈汝景的祖母是桑桑他们的外祖母,今年不是整寿,加上亲家又相继离世,肯定不会大肆操办,但是让儿女回家,吃一顿便饭还是会的。 桑桑闻言,不停的点了点头, “我知道了。” 苏泽兰也说好 。 目送着陈汝景离开的背景,桑桑扬了扬唇,站了起来。 多好,大家都在。 桑桑是在第二天上午的时候去的长梨巷。 忍冬带着桑桑很快就到了长梨巷,她给桑桑指了指有一颗大柳树的红木小门,“小姐,我问清楚了,那就是表少爷的院子。” 桑桑嗯了下,又说,“你和马叔去前面找个茶楼等我,我完事儿了就过来。” “小姐,你不要我陪着你去啊。”忍冬有些吃惊。 桑桑站在马车横栏处,“听话,我得一个人去。” 忍冬有些不放心,她想要跟着桑桑进去,她觉得赵暄不是个好人,可是桑桑坚持,忍冬无奈,只好走了。 上午的太阳已经染上了初夏的气息,晒在脸上热热的,桑桑手帕子挡了挡脸,又理了理头发,去敲赵暄的门。 片刻后,桑桑听到那大门发出咯吱一声陈旧的响声。 赵暄出来了。 桑桑嘴角堆起一抹笑容,声音甜甜,“暄表哥。” 赵暄在推开大门的时候,看到桑桑,扣在门扉上的手不自觉一紧,再听到桑桑那娇软的声音,赵暄敛下眉眼中的复杂情绪。 桑桑穿着粉色的窄袖对襟襦裙,两条辫子油光水滑,乌压压的泛着光。 “暄表哥,我,可以进来吗?”桑桑的笑,是昨天在镜子前面练习了一个晚上的结果。 这个笑,柔弱又乖巧,是最令赵暄心软的。 听她这样说,赵暄搁在门扉上的手又动了动,那个不字滚在唇舌之间,可半响都没有吐出来。 桑桑脸色一喜,往里面走了一步,赵暄的手动了动,哐当一声,当着桑桑的面,把门给关上了。 这个变故来的猝不及防,桑桑呆呆的楞在了原地。 门内,赵暄捏了捏眉心,准备朝着里面走,脚步却像是生了根一样,被黏在哪儿,赵暄走不动。 “你不让我进去我就坐在你门口了。”桑桑没想到这个闭门羹吃的这么快,她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啪嗒一声,大门又被赵暄给打开了。桑桑其余想要说的话又都卡在了喉咙里。 赵暄默了一瞬,没发声,阔步朝着屋内去了。 桑桑见状,不由得一喜,跟着赵暄进去,桑桑往着四周看了看,这个院子只是一进的,有三间房,虽然不大,但是院子的环境很好,这个季节,梨花如云纷纷。 桑桑再看,还有石榴树,葡萄架子,景色优美。 又想到赵暄那个冷漠阴蛰的性子,桑桑第一次知道,他骨子里也是很诗意的。 “看够了吗,看够了便走吧。”赵暄站在梨花树下,声音冷沉。 桑桑不回答他的这个话,“暄表哥,你那日为何不告而别。” “嗯?”赵暄转过头来,脸色稍稍有些不虞,“我的事,苏二小姐,你管得着吗?” 桑桑又是一笑,“我,我只是舍不得你,而已。” “是吗?”赵暄的手搁在梨花枝丫下,咔吱一声,一截花枝应声而断。 心烦意乱的赵暄偏过头,他又道,“苏二小姐,我要出门了。” 言下之意,苏桑寄,你可以走了。 那知桑桑听了,眨巴眨巴眼,“暄表哥,你要去哪儿啊,我可以去吗?” 赵暄手里的梨花枝丫在咔一声,拦腰而断。 他望着面前状似乖巧的桑桑,勾了勾唇,简直是一点都不通人意。 可不知为何,赵暄也没有强迫她,等他从厨房里出一个小篮子,桑桑紧紧的跟在赵暄的屁股后面。 出了长梨巷,转一个弯儿,便是这附近的一个小市,柴米油盐酱醋茶,露着膀子的大汉,买烧饼蒸饺的小妇人,以及挑着箩筐,买些新鲜时蔬的乡下人。 桑桑从来没有来过这种地方,她逛的地方都是大家小姐去的胭脂水粉之类的铺子。一看到这边截然不同的风格,桑桑觉得很有趣。 “这个青菜怎么卖的?”赵暄问一个婆子。 “三文铜板一把。” 桑桑看着赵暄挑选蔬菜,那浓浓的烟火气息,不由得让桑桑揉了揉眼睛,原来赵暄,还有这种时候。 两个人在小市上走着,桑桑忽然扯了扯赵暄的衣角,“暄表哥,我想要那个,莴笋。” 赵暄跟着桑桑的眸光看过去,狐疑的看着她。 桑桑见赵暄没有明白自己的意思,就自己拽着他的衣角,近了那小贩摊前,“就是这个了,水灵水灵的。” 水灵水灵的莴笋身形修长,颜色青绿,赵暄白了桑桑一眼,“它是芦笋。” 芦笋…… 桑桑抓着那莴笋的手尴尬了,那赵暄却已经向小贩买了一斤。 又对着桑桑道,“傻。” 桑桑摸了摸自己的辫子,忽略掉这一件事情,又望着旁边的豆腐摊,“那买点豆腐吧。” 赵暄站起来,睨着桑桑,“你确定那是豆腐。” 豆腐…… 白的嫩的,长得那么像,可不就是豆腐吗,但赵暄略微讥讽的语气,桑桑绞着手指,又不确定起来。 赵暄鼻间呵了一下,朝着那摊子过去,然后桑桑听着她对那中年妇人道,“陈大娘,买一块豆腐。” 桑桑跺了跺脚,发现赵暄又逗她玩,忍不住磨了磨牙。 “怎地,有意见。”赵暄似乎背后有眼睛,又转头过来,似笑非笑的神态。 桑桑闻言,磨牙的动作被她硬生生的憋出一个笑来,“是我见识太少了。” 陈大娘便是把房子赁给赵暄的人,闻言说了一声好嘞,等她转过头来,发现一小姑娘拽着赵暄的衣角,明晃晃的一笑,“赵公子,这就是你那未过门的小媳妇呀,长得可真俊。” 陈大娘平生爱好牵红线,赵暄租房时,她见他一个翩翩少年,红娘之火熊熊燃烧,赵暄怕麻烦,就说自己有了婚约。 “哎呀,你们两个站在一起,”陈大娘啧啧几声,“简直是天造地设。” 桑桑僵了,紧接着,桑桑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和赵暄不是那种关系。 谁知道那赵暄先开口了,“她也就剩下长的可以了。” 这无比嫌弃的话,桑桑略微长大了嘴巴,她凶凶的眼神,什么叫她只剩下长的可以了。 她明明……,明明脾气也很好啊。 一般人,哪儿受得了赵暄这个坏蛋脾气。 那陈大娘还在感慨,“这可是我这辈子见过最好看的一对了,”思及此,她又对着赵暄说,“可要早点成婚,生几个娃娃。” 爹娘的红线签不成,以后娃娃的姻缘她定要早早相看,啧啧,也不知道他两的的小孩会有多俊。 什么…… 还要生娃娃,桑桑看着赵暄,忍不住又是浑身一抖。 她是在想不出来有谁,以后会有这么大的胆量,嫁给赵暄。 赵暄闻言,对着陈大娘一笑,赵暄装好豆腐,他转身过来,桑桑楞在原地,看着她傻呆呆的模样,忽然觉得很好笑,“走了。 桑桑觉得自己有必要证明一下自己不是只有一张脸的,虽然,虽然她长得是很好看啦。 因此赵暄买菜回来,去厨房做饭的时候,桑桑也跟了进去。 "暄表哥,我帮你点火。”桑桑挽好袖子,就做到灶前去。 赵暄闻言,轻哂了下。 坐在灶前的桑桑憋了憋气,生火她还是很会的。 先放干草,再用火折子引火,干草燃烧以后,快速放入柴火。 桑桑如此重复几次,终于把那火给生着了。 她松了口气,用袖子擦了擦自己的脸,想要向赵暄表工,一抬眼,却看见一个修长身影站在自己旁边,他的唇角翘了一下,又拉直,慢慢吐出几个字,“真慢。” 桑桑又被打击了。 可是她并不气馁,反正她是想多给赵暄做一些事,弥补他。 火烧的旺旺的,桑桑从灶前走了出来,“暄表哥,桑桑给你炒菜吧。” 桑桑是炒过菜的,大户人家的女儿,厨房之事还是要简单的学习一下。 只是有些蔬菜长得相似,而且十余年没有见过,桑桑记忆也很模糊。 赵暄把切好的青笋放进盘子里,看桑桑一副我可以,让我来吧的模样,他勾了勾唇,“先做青笋炒肉。” 桑桑一喜,“好嘞。” 秦笋炒肉,先放油,再搁肉,最后加入青笋。 赵暄立在一侧,看桑桑用大勺子有模有样的放了两勺油进去,那头还微点,立马听到一阵滋滋滋的爆炸声。 “啊啊啊啊。”下一秒,一个温软的身子直直的窜进了赵他的怀抱。 窜进来还不算,那脑袋还一个劲儿的向赵暄脖子里钻。 油锅乒里乓啷哥响个不停,那一霎,赵暄的喉头忽然也干了起来。 “暄表哥,好痛,好痛。”桑桑忍不住道。 赵暄按着桑桑的肩膀,没注意自己的声音带了点急切,“怎么了。” 桑桑摔着手,把那玉般的小手伸到他面前,“刚刚被油煎到了。” 赵暄拧了拧眉头,那葱根的小手白嫩嫩的,手背上那一点点细微的红就便的很引人注目。 “没用。” 没得到安慰,又得到没用这两个字桑桑咬了咬唇,闷闷不乐的看了赵暄一眼。 赵暄用锅盖盖住油锅后,也没说什么,又自顾自的走了。 桑桑咬着唇,忽然有些委屈。 “自己去擦。”片刻后,一个白玉小瓶被塞进桑桑怀里,赵暄黑沉着脸色,“别挡我做饭。” 虽然赵暄脸色很黑,可桑桑看着这白玉小瓶,忽地开心起来。 她去外面擦了药,闻着从厨房传来的阵阵香气,肚子忽然饿了起来。 须臾以后,桑桑站在梨花树下,看着赵暄把那饭菜端了出来,又想到崖底的鱼,不禁有些可怜自己。 赵暄在凳子上坐下以后,看桑桑依旧在那树下站着,声音有些大了,“傻站着干嘛,是清粥小菜入不了苏二小姐的眼吗?” 桑桑眼睛一亮。 她忙不迭的在赵暄的旁边坐下,还谄媚道,“暄表哥做的饭菜肯定可好吃了。” 赵暄做的菜很简单,芦笋炒肉,青椒玉米,清炒时蔬,白玉豆腐汤。 桑桑大快朵颐的吃了几口后,又抬眼,小心翼翼的看着赵暄,表情十分纠结。 她一只手在腰间摸了摸,但又害怕赵暄。 虽说现在赵暄看起来和颜悦色的,可桑桑十分清楚他阴晴不定的样子。 “什么事?”赵暄望着桑桑那一副犹豫的小模样,忍住自己想笑的冲动。 “我,”桑桑放下筷子,“暄表哥,我有些东西想要送给你,你,你” “是什么。” 是什么呀…… 慢慢的,桑桑从腰间荷包取出一叠银票,神色十分之忐忑,“就是这个。” 桑桑觉得,送银子送的只有她这么怂的人,也只有她了。 “你从苏府搬出来,样样都需要开销,尤其马上就是院试,院试之后就到了秋闱,秋闱后还有来年的春闱。这些银子是我从小到大的积蓄,你拿着吧。”桑桑小心的措辞。 赵暄也放下碗筷,他哦了下,“是你所有积蓄吗?” 桑桑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 身为苏府二小姐,她衣裳首饰很多,可现银她存了这么多年,却也没有存下太多。 “暄表哥,桑桑以后每月的月银都省下,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的。” 赵暄看着那些银票,心里不知是喜是怒,又看着忐忑的桑桑,一字一顿道,“我赵暄就是靠女人养活吗?嗯,苏二小姐。" 桑桑愣住了。 半响以后,桑桑又听见了赵暄的声音,“以后不要来了。” 第25章 离开 桑桑啊了一声,正准备拿筷子的手僵住了。 什么意思? “不要装没听见, 不要装耳背, 也不准给我装傻。”赵暄很懂桑桑的套路,一个字一个字斩断了她的退路。 桑桑摸了摸胳膊, 觉得自己有些冷。 “听到了没。”直勾勾的盯着桑桑,赵暄冷声道。 赵暄的眼神很有压迫度,压迫感还日渐上升, 桑桑在他的眼神下渐渐溃不成军,她舔了舔唇, 不知道要怎么接话。 “说我知道了。”赵暄帮她出主意。 苏桑寄不能再来了,赵暄的搁在膝盖上的拳头渐渐收紧,强大的压力下, 桑桑破而立了, 忽然有些生气, 她哼唧几下。 赵暄太过分了! “你不讲理。”桑桑指责道,她觉得可能是对赵暄太好了原因,俗话说的好,太容易得到的东西人家都不愿意珍惜。 赵暄可能现在就变成了这种人。 赵暄楞了一下, 习惯了桑桑乖乖巧巧的听话,没想到桑桑居然敢反驳他,他看着桑桑,意味不明的对着她嗯了一下。 有点冷, 有点吓人的那种嗯。 桑桑心里转过几个念头, 她鼓了鼓嘴巴, 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赵暄坐着的,她站起来就会显得自己的气势比较凶。 “我告诉你,赵暄,你”桑桑在想怎么教训一下赵暄,让他知道她也不是这么好欺负的。 可是起的太快了,她还没有来得及想好措辞,赵暄就不慌不忙的看着桑桑,你了半天以后,她终于有话说了,“我一个姑娘家,都不像你一样斤斤计较,你都占了我好多便宜了,我都还没有说过你。” “占便宜?”赵暄显得有些愕然。 这下桑桑可有理了,“今天陈大娘都说我是你媳妇了,你玷污了我的名声,我都没有和你计较。”桑桑越想越觉得是这个礼,她今天带了银子来,害怕赵暄在外面吃不饱住不好的,他不领情就算了,还凶她。 桑桑眨了眨眼睛,赵暄冷哼了一下,也站了起来,朝着屋内走,又说道,“随便你。” 看赵暄往里面走了,桑桑更认定他是心虚了,声音也更有气势,还跟在他后面喋喋不休的念叨,“我对你那么好,有吃的玩的用的我都想着你,你就这样对我吗,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说好最后,桑桑甚至还扯了扯赵暄的衣角,大大的眼睛瞪着他。 赵暄侧头,衣角被人紧紧的攥在了手心里,他道,“苏桑寄,谁给你的胆子。” 敢这么对他了。 以前都是乖乖巧巧温温柔柔的小姑娘!!! “哼。”桑桑瘪了瘪嘴巴,她仰着脖子,看见赵暄冷玉一样白的下巴的皮肤,又哼了一声。“我又没有说错。” 赵暄不理桑桑了,他回到书房,拿起了一本大学,慢慢的看着。 桑桑的浑身的气力就像是碰了一个软钉子,一圈搭在了棉花上,她觉得赵暄肯定是心虚了。 她在门口看着赵暄,赵暄视若无睹,淡定自若的看着自己的书。 赵暄安静下来的时候,垂着眼睛,满身的戾气也消散了不少,他的脖颈低着,和桑桑上辈子在兽院里见过的天鹅颈一样,半低着头,桑桑望着他的时候,他的眼睫在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 很好看。 他看书也很认真,桑桑在门口立了半响,愤愤的离开了,她把院子里的桌碗给捡到厨房里去,她以前从来没有洗过碗。 所以在洗碗的过程中,桑桑摔碎了一个盘子,一个饭碗,瓷制的东西掉在地上的时候声音大大的,桑桑拍了拍胸口,下意识的朝着赵暄的方向看了一眼。 赵暄没有过来。 干完这一切,桑桑又回到了赵暄的书房门口,她有点凶的说,“我走了。” 赵暄没有回答,一动也不动。 桑桑转身,往前走了两步,又听到赵暄的声音,有点淡,有点冷,“割到手没有。” 桑桑疑惑的唉了一声,然后耳根子悄悄红了,她有点没用,赵暄计划自己一个人住,没有买太多的碗碟,但是今天她摔碎了两个。 “没有。”桑桑摇了摇头,又说,“我下次还会来的。” 赵暄的手指尖颤了一下,说,“不准来。”桑桑哼哼唧唧,才不听他的,朝着门口走了。 听到吱呀的关门声,赵暄放下书本,仰在圈椅上捏了捏眉心,又站起来,走在窗前,目光直直的看向窗外,半响以后,他搓了搓脸,他又拿起了书。 桑桑去茶楼里去找忍冬,但她发现,一路上见到她的人不由自主的都笑了,狐疑的桑桑见到了忍冬,忍冬也捂着嘴,硬憋着笑,"小姐,你的脸。” 我的脸? 桑桑去摸了摸。 见桑桑越摸越花,忍冬拦住她的手,“小姐,你的脸就更跟那花猫似得,怎么弄的。” 花猫似的……… 桑桑猛的想起来了,她想起她在灶前擦脸的动作。 好一个赵暄,难怪她总觉他看着她的眼神总是有几分想笑呢,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啊。 简直是混蛋,想到刚才一路上过来的路人的目光,桑桑真的很想放大宝了。 刚刚因为赵暄关心她割到手的动作而升起来的暖意全都没了。 桑桑回到苏府的时候,苏陈氏还没有回来。 她让隐冬忍冬给自己换好衣服,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听到丫鬟的禀告,夫人回来了。 她才忙急匆匆朝着长荣堂过去。 “娘。”桑桑一掀开帘子,就软软叫人。 苏陈氏一见到她,便道,“才和你姐姐说呢,明天若是天晴,我们再去安驼寺烧香,求道平安符,这些日子的风波,总算是散了,我也想再去求那小师傅算上一算。” 石韦的事情总算解决了,石家不干净,贩卖私盐,虐杀良妾婢女,石峰已经在监牢中畏罪自杀,倒是石韦,石峰一口咬定,石家的生意他没有沾过手,也没有做过违法的事情,宋大人放了人,只是如今石家也散了,她也威胁不到苏家了。 苏陈氏又想到了小和尚,也不禁恍然,那年龄尚弱的小和尚,解的签文居然全都应验了。 听苏陈氏这样一说,桑桑也点了点头。 "娘。“桑桑坐到苏陈氏的下首,“我今日去见暄表哥了。” 苏陈氏正沉浸在那安驼寺之中,听见桑桑这一句话,转过头来,叮嘱道,“桑桑,你是大姑娘了,男女有别,你可要懂。” 桑桑马上就要及笄了,不过她倒是不担心桑桑的亲事,已经有一个满意的不能再满意的女婿等着她。 听闻苏陈氏并不是很反对,桑桑松了口气,“我知道的,我知道的。” 男女有别…… 但是赵暄又不会看上自己,她也不会看上赵暄的。 桑桑揉了揉眼睛,和苏陈氏说了一会儿话以后,她就回春繁院,她可能最近事太多了,她总觉得累,很困,总是想睡觉。 思及此,桑桑忍不住又打了一个呵欠。 翌日,苏陈氏母女三人早早的就起床,赶往安驼寺。 到了大殿,桑桑看着那慈眉善目的弥勒佛,苏陈氏昨天说了,今天要求平安符,她昨天忍着困意想了想,准备求两个平安符,一个是给陈汝景的,一个是给赵暄的。 陈汝景上辈子英年早逝,这辈子桑桑希望他能健康平安。赵暄马上要考试了,她也希望他能顺顺利利。 至于父兄,因为苏陈氏求了,桑桑就没有求。 桑桑看着那尖尖的小红符,想到自己的正在绣的小荷包,正好可以拿来装平安符。 干完这些,苏陈氏带着桑桑朝着解签小师傅的地方去。 云臻见了他们,行了一个礼,“阿弥陀佛。” 苏陈氏忙还礼道,“小师傅,上次是小妇人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云臻抿了抿唇,又看着桑桑,“我只说我看到的。” 苏陈氏道,“小女这段时间姻缘的确不畅,还望你多赠言几句?” 云臻却摇了摇头,“关于这位姑娘的哦姻缘,小僧上次已经说完了。” 听他这样说,苏陈氏和苏泽兰对视一眼,却见云臻直勾勾的盯着桑桑,“小姑娘,你是小僧见过的人中,最奇怪的面相。” 奇怪…… 在小和尚复杂的眼神里,桑桑下意识的摸了摸脸。 “敢问师傅,是哪儿奇怪?”苏陈氏忙问。 “你有两张脸,一张活的,一张死的。”云臻定定道,“小姑娘,你可要注意了。” 一张活的?一张死的? 桑桑摸着自己的脸,忽然觉得毛骨悚然起来。 不仅仅桑桑,苏陈氏和苏泽兰闻言,惧都是一惊,这人哪里会有两张脸呢? “怎么会这样啊?”苏陈氏按捺住自己的惊慌之情。 云臻叹了一口气,他想了想,摸了半天以后,把随身携带的桃木吊坠取下来,“你我有缘,这个便送给你,日日带上。” “多谢小师傅。”苏陈氏喜道。 “可别谢我。”云臻摸了摸光光的头顶,似乎有点不太好意思,“你带上它以后,其实也要放弃一些东西。” “什么东西。”桑桑好奇的问。小吊坠用红线挂着,雕刻成了一个八卦图的形状,上面还有金色的符篆,似乎很普通,但是又不普通。 云臻摸了摸脑袋,看着魂魄不稳的桑桑,犹豫了半响以后说,“我觉得弊大于利,戴不戴就看你了。” 桃木坠能安定魂魄,也能锁住魂魄。 桑桑握着还留有余温的吊坠,把它挂在脖子上,看着年龄可能比自己小和尚叫小姑娘,弯了弯唇,“我叫桑桑,敢问师傅法号。” “小僧法号云臻。” 听到这个名字,桑桑一愣,她抬起眼眸,细细看了一番,南方有大安,而北方有一国,名姜国。 她当鬼桑桑时,听说姜国有一相面无双的大师,师从空达大师,他是姜国的通缉犯,因为大安和姜国隔得远了,她似乎听过,通缉的原因是拐了人家的宠妃娘娘。 桑桑怎么也把面前这个干干净净的小和尚和桃色新闻联系在一起。 果然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 因为这件事,回苏府的桑桑总些激动和懵逼,苏泽兰有些担心,“桑桑,你怎么了。” 桑桑下意识的回答,“我在想云臻。” 苏泽兰以为她说的是云臻的话,便道,“桑桑,你也不要太放在心上,毕竟那小师傅说了,人的面相时时变化。” 苏陈氏点了点头,“桑桑,你把桃木吊坠可带好了。” 听着娘和姐姐的宽慰,桑桑抬起头来,“我没事儿。” 苏泽兰温柔的揉了揉她的发顶。 苏府的马车慢慢的向前,都未发现不远处有一个脸色凶狠的男人。 男人死死的盯着他们的马车,手里攥着的石头,将他的手心刺破,也毫无感觉。 贯仲看着一朝之间,从一个富贾之子到一无所有的凶狠男人,喉头有点涩涩,“少爷,老爷嘱咐了,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石韦呵了一声,嘴角动了动,他现在当然要好好活着,要好好的看着苏家人,其是苏桑寄。 他会让她付出代价的。 第26章 吃人 马车在苏府门前停下, 桑桑正要下车, 前面的婆子传来为难的声音, “夫人,陆少爷站在门口。” 桑桑的掀帘子的手一僵,和苏陈氏下意识的去看苏泽兰。 苏泽兰面色变了一瞬, 也就只是那么一瞬,她还是那个娴雅知礼的大家小姐,她轻轻的嗯了一声,云淡风轻,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苏陈氏握住了苏泽兰的手心, 缓缓道,“把人打发走吧。” 桑桑听见婆子和陆英小声说话的声音, 片刻后,有沉重的脚步声走近, 桑桑听到马车外失落愧疚还夹杂着伤心的声音,“苏大小姐,陆某是来,来”说到后面,陆英呆呆的站在马车外, 复杂的眼神看着苏家的马车。 苏泽兰打断他,“陆公子, 苏陆两家已无任何干系, 还望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们。” 言毕, 苏泽兰就示意苏陈氏和桑桑下车, 桑桑扶着苏泽兰的手腕,她看着自己的姐姐目不斜视的走进了苏府的大门。自己的余光瞟到陆英脸上慌张忙乱的表情,他傻傻的看着苏泽兰的背影,桑桑听到他的书童唤他,他依旧不搭不理。 苏泽兰面上无半分情绪上的波动,她抓着桑桑的手腕,用了大力。 苏府大门被合上的那一瞬,桑桑忽然有点好奇,男女之情,话本上的写的那些叫人忘却自我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味道。 陪着姐姐一直到晚上,桑桑回到春繁院,换衣服的时候她又看到两枚平安符,桑桑脑子里杂乱的想法全都消失了。 她看着已经绣好一个的喜鹊登梅的荷包,塞了一个平安符进去,另一个还没有荷包装,她捏在手里。 她打算先给赵暄。 二表哥他三年前就已经参加了院试,今年只会参加秋闱,秋闱还有小半年,赵暄马上要去参加院试,桑桑决定先把这个荷包送给赵暄。 晚上睡觉的时候,桑桑把脖子上的桃木吊坠取了出来,细细的看了半天,接着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很困很累。 她这一觉睡的无比深沉,是重生以后最舒畅的一次睡眠,醒来的时候,桑桑揉了揉眼睛,从窗棱看去,外面的天色蒙蒙亮,桑桑打了一个呵欠。 “小姐,你终于醒了。”忍冬掀开床幔,欣喜道。 桑桑伸了伸腰,她刚刚睡醒,精神头可好了,听见忍冬这样说,又看了一眼沙漏,“现在才卯时,不晚啊。” “你都睡了两天两夜了。”忍冬告诉她。 桑桑啊了一声,不是才睡了一个晚上吗,怎么就过去两天,眼神都懵懵的。 桑桑醒来的消息很快苏陈氏他们就知道了,见桑桑气血红润,精神十足,又让大夫把了脉,听大夫说没问题,这才方放下心来。 原来桑桑从上前天晚上开始睡觉,前天早上怎么也叫不醒她,一家人急急的找大夫来看,大夫都说没有什么问题,小姑娘可能是累着了,所以睡的久。 苏陈氏他们都不放心,请了好几个大夫都是这样说,再加上桑桑的呼吸平顺,苏家人勉勉强强的相信大夫的诊断,桑桑一睡就是两天,她摸了摸自己的脸,刚刚被苏叶打趣说是瞌睡虫,她有些脸红。 紧接着,桑桑发现自己很饿,肚子空空荡荡,隐冬忙让厨房准备米粥过来,等喝了一碗粥,桑桑摸了摸肚子,对一旁的苏陈氏说,“娘,我现在相信我睡了两天。” 一个晚上怎么会这么饿。 “你啊你。”苏陈氏点了点桑桑的额头。 前两天睡的饱饱的,桑桑的精神头是有史以来的充足,她打算换一身衣服,去看看赵暄,换衣服的碰到了脖子上的桃木吊坠,桑桑奇怪的唉了声,吊坠上面的金色符篆变成了艳丽的红,桑桑用手指揉了揉,颜色一点没变,很红很红,而且她似乎对她有了一种吊坠奇怪的感觉,仿佛它是自己的一部分,有一种灵魂上的共鸣,很亲密。 桑桑又看了看红线是否结实,这才把它在脖子上挂好,忍冬进来告诉桑桑,车子已经备好,好几天没有去看赵暄,这次去长梨巷和上次差不多,让赶车的马叔到巷口的位置停下,她自己进巷子里,桑桑下车走了一半,淅淅沥沥的雨声就来的猝不及防。 片刻间,雨就大了,桑桑攥紧用荷包装的平安符,一手挡着雨,疯狂的朝着赵暄的院子里跑去,可没想到,因为急,桑桑跑错了方向,等她看到这个门没有自己熟悉的兽环扣手,望着噼里啪啦的雨,她一咬牙,朝着对门跑去。 桑桑完全成了一个落汤鸡。 雨势太响,桑桑咚咚咚的敲门声被掩盖,她双手抱着臂,等了半天,也没有等到赵暄来给她开门,桑桑咬了咬牙,细白的小手更用力了。 等桑桑被全身湿透的时候,咔擦一声,门终于打开了。 雨水顺着桑桑的头发朝着下面,她白着脸,看着撑着伞的赵暄,忽然感到有些委屈。 赵暄也没有想到桑桑会这个时候来,他正在屋里看书,间歇性的听到轻微的门扉响,狐疑的来看看,没想打看到湿成一滩水的桑桑。 跟着赵暄进了屋,桑桑用手摸着自己脸上的水,长呼了一口气。 赵暄看着桑桑走过的地方都变成湿漉漉的一团,呼吸沉了沉,对折桑桑道,“过来。” “暄表哥,”桑桑打了一个哆嗦,“我,我冷。” “忍着。”赵暄往内室里走,冷冰冰的甩下着几个字。 桑桑抱紧了胳膊,瑟瑟成一团。 赵暄从衣柜里找出一件內衫,看着在门口出缩成一团的桑桑,闭了闭眼,“进来。” “哦。" 桑桑刚进来,就看见一件衣服从她的面前飞过,然后听到赵暄干涩的声音,“给我换了。” 望着床上那雪白的衣裳,桑桑低头看了看,又问道,“能不能给我弄个火盆啊。” 哪有女孩儿穿男子衣服的啊。 耳畔蓦地传来一阵嗤笑,桑桑抬眼,赵暄站在她眼前,声音低沉,“不换,就冻死吧。” 现在都已经四月份,他一个男人那里有什么火盆和碳。 “我,我”桑桑有点为难,她不太想换。 赵暄看着桑桑为是她全身湿漉漉的站在他的面前,鼓囊囊的胸口,弧度饱满的延伸下去,是平坦的小腹,再一想到刚刚她在正厅里转身时,那圆翘翘的臀,赵暄留下几个字,"换衣服。” 言罢,拂袖而去。 桑桑想到赵暄沉沉的目光,撇了撇嘴,又想起刚刚赵暄临走是,比红玛瑙红的耳朵尖,桑桑腹诽了一句。 独断专行的大魔王。 桑桑捂着胸口,往床上看去,中衣雪白,她低头看了看**的自己,打了个摇晃。 在厨房灌了两盅凉水后,赵暄耳尖的热意终于散下去。 他回到正房,又等了一会儿,可怎么也没等到桑桑出来,赵暄站到门外去。 “苏桑寄,好了吗?” “好了。” 听到好了两个字,赵暄也没顾忌,手一推,门咯吱一声,直接被他推开。 听到门响,桑桑下意识的回头,赵暄直直的闯了进来,桑桑下意识的瞪大眼睛,看着越来越近的赵暄,桑桑下意识的捂住胸口,去那床上的被子,遮住自己。 动作太快,桑桑又太急,膝盖撞到床沿上,桑桑直直的朝着那床上倒去。 赵暄的瞳孔骤然一缩,电光火石之间,伸长手去够她,可是桑桑的动作太快,反而把赵暄带了下来。 哐一声,桑桑倒在了床上。 再一声,赵暄倒在了桑桑的身上。 一时之间,那柔柔的暖香向赵暄鼻间钻,如钩子。 尤其是胸膛所及处,那软绵绵的似云朵一样的触感,温乡软玉,是书里的味道。 紧实的胸膛贴在桑桑的胸口处,一瞬间,桑桑的脸颊就火热起来。 赵暄感受到自己的心跳,砰砰失控,他半撑直自己的胳膊,看着身下的双颊嫣红的桑桑,眼神忽地兴奋了起来。 “暄表,”桑桑的手按在她的胸膛处,想要让他离开。 紧接着,桑桑觉得自己好痛。 下巴倏地一下被人抬起,桑桑掀起眼帘,赵暄的眼尾轻轻上挑,极其妖异,他的耳朵如血一样红。 桑桑听见他复杂的声音,“苏桑寄,让你别来了。” 什么…… 桑桑傻眼了。 赵暄沉厚的呼吸声在桑桑的脖颈处,又热又燥,他唇又变得殷红,直勾勾的盯住桑桑,宛如野兽。 桑桑觉得自己是献祭的贡品,赵暄就是她的主宰,桑桑的眼皮开始剧烈的跳动。 尤其是赵暄的指尖触到她的衣带处,下一秒,微凉的指尖触道桑桑腰间的软肉,桑桑全身一颤。 那指尖还不知足的朝着一点一点往上,桑桑的全身被割裂成两个部分。 被赵暄碰过的地方,冷入骨髓,他还没有碰到的地方,滚烫若火。 不知道是哪儿来的气力,也可能是少年是迷怔了,桑桑双手陡然发力,赵暄被桑桑推开了。 桑桑一下从床上跑起来,手忙脚乱的系好腰间的系带。 被桑桑一推,赵暄那疯狂的眼睛一眯,踉跄着站好,他低头看了看滑腻馨香的指尖,眼底闪过晦涩幽暗的光。 “暄表哥,”桑桑一直往后缩,腿都在你发软,“你干什么。” 桑桑的头发因为湿了,被她打散披在肩头,脸如雪瓷,最佳的是不点而朱的红,素骨凝冰,娇媚逼人。 她穿着自己的素白长衫,因为衣衫太大,更加显得她小小的一团。 赵暄控制住自己的呼吸,他偏过头,指尖紧紧的戳在手心,扔下几个厚厚实实的字来,“给我收拾好。” 言罢,他大步向外走,从床榻离开的时候,余光不小心瞥见了床板上红红的一角,是桑桑刚刚换下的肚兜。 赵暄揉了揉了自己的眼睛,从下身处一股燥热之气忽然升起。 好不容易等赵暄离开,全身都紧绷的桑桑跌坐再低。 她是人,一点都不好吃。 可暄表哥……刚刚想要吃了她一样,太可怕了。 等桑桑缓和好心神从卧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小半个时辰后了,雨声淅淅沥沥,桑桑在屋子里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气,这才走出来。 赵暄站在廊檐下,长身而立,从桑桑的方向,看不清他的正脸,桑桑想,赵暄此时的眼睑应该是奇怪的。 桑桑做了好一会儿的心里建设,像小乌龟一样,移到赵暄的旁边去。 她手心死死的捏着那个装了平安符的荷包,“暄,暄表哥,这个平安符是我去庙里特意为你求的,保佑你科举顺顺利利的。” 赵暄没回头,刚刚像火,像冰,更像是意外。 桑桑看赵暄一动不动,有些泄气,明明刚才是他占自己的便宜,怎么能够这样对她。 又过了一会儿,桑桑听到赵暄那幽冷的声音,“苏二小姐,以后你不准再来。” 桑桑不自禁的摸了摸耳尖,“暄表哥。” 你要是想那啥了,青州有很多那种什么地方的。桑桑想指点他,但是说不出口。 桑桑上辈子当鬼的时候,有一个青楼出生的朋友,她带她见识了很多,也知道这个时候的少年,年轻气盛。上辈子桑桑没有发现赵暄喜欢过那个女人,可能是他太忙于朝政了,毕竟三十岁的老男人和十七八的少年不一样,她能理解。 只是桑桑的脸还是红了,理解是一回事,她还是一个未出阁的黄花闺女呢,吸了吸鼻子,桑桑有些委屈。 赵暄握在袍子里的手紧紧的收紧,他敛下眼中一切的复杂,“雨停了自己走。” 说完话,赵暄就他转身离开,桑桑看着自己手心里的荷包,又闷闷的听着咔擦一声,赵暄把书房门关上了。 桑桑在廊檐下呆呆的站了半个小时,现在她一点都不太冷了,搓了搓脸,她有些热。 等雨停了,桑桑进去刚刚的卧室,把荷包放在了桌子上显目的地方,又急匆匆的换好了自己的干了一半衣裙。 “我走了。”桑桑在廊下喊了一声,就朝着外面走。 那屋子里静悄悄的,桑桑没有得到回应,她蹙了蹙了眉头,拎着裙子正打算开门,后背忽然一僵。 “你再来,看我怎么弄你。”隔着门窗,赵暄那冷而妖的声音无端端的诡异。 第27章 花灯 桑桑咬了咬唇, 自己跑开了。 而赵暄坐在书房里, 发了很久的呆, 天色渐微时,他回到卧室,目光忽然一凛, 桌头上的月牙色荷包戳住了他的眼。 赵暄到底还是把桑桑吓住了,从长梨巷回来,桑桑就做了几天的噩梦。 那个梦里,总有一个野兽死盯着她。 于是, 桑桑哪儿也没去,乖乖的在家里绣了好几天的花,等到桑桑外祖母生日的前一天, 桑桑终于绣好了抹额和一个荷包。 桑桑一家人都要去陈家, 因为不是大寿, 桑桑的外祖母陈老夫人没有大肆操办,只设了两桌小宴。 陈老夫人仅有一儿一女,女儿便是苏陈氏。桑桑给陈夫人的礼物是这几天亲手做的抹额,因为是给外祖母的寿礼,桑桑还是花了很多心思。 陈老夫人一手坐着桑桑,一手坐着苏泽兰,看着外孙女, 那眼神, 可别提多精神了。 “也怪我肚子不争气, 没给娘生个孙女。”小陈氏是老陈氏的儿媳, 看到老夫人难得的精神头,不禁笑道。 她生了二子,长子陈期泽,次子陈汝景。 苏陈氏未嫁之前和自己嫂嫂也相处过几年,知道她是个爱笑爱闹的,“等明年小泽媳妇进门,给你生个孙女。” "这不急,外孙女和亲孙女也没差。”小陈氏笑道。 苏叶故作委屈,“外祖母,舅妈,你就喜欢姐姐和桑桑,那我呢。” “你,”陈老夫人看着苏叶皱巴巴的脸,打趣道,“臭小子我可不爱,看看我们兰儿和桑桑多可人啊。” 坐在下首的陈汝景一愣,桑桑今日穿着粉色绣芙蓉的半臂襦裙,乖乖巧巧的坐在老夫人的怀里,的确是非常可人。 他抿了一口茶,压抑住自己心里的感情。 和孙辈们说说笑笑一会儿,陈老夫人又对她们说,“你们去外面玩玩吧,现在的天气正好不冷不热,你们表哥特意给你准备了风筝呢。” 桑桑听见风筝,就笑了笑,“姐姐,那我们去玩会儿吧。” 苏泽兰是懂了陈老夫人的深意,对陈老夫人行了一个礼,又对陈汝景说,"二表哥,走吧。” 陈汝景看了桑桑一眼,看见二表哥在看自己,桑桑对着他就是一笑。 陈汝景傻傻的笑了一下。 这边姑嫂两个言笑晏晏,苏府的后花园亦是如此,下人已经把风筝早早的拿过来了。 陈汝景先问苏泽兰,“兰表妹,你喜欢哪一个?” 苏泽兰随手拿了一个蝴蝶的。 “我要这个。”桑桑拿过那个彩色燕子的。 陈汝景的书童木通嘿嘿一笑,“二表小姐,你手里的那个正好是少爷亲自做的。” 陈汝景见桑桑选了自己亲手做的,又瞧着一脸表工的木通,点了点他的额头,“就你话多。” 桑桑抬头,冲着陈汝景嫣然一笑,“表哥,这个风筝可真好看。” “桑桑你喜欢就好。”陈汝景不自在的摸了摸头发。 “对了,”桑桑从腰间拿出一个荷包,“表哥,这个荷包里装的是平安符,希望你平平安安顺顺利利。” 月牙白的荷包绣着吉祥的图案,走线不算太精致,但想到是谁做的,陈汝景握着它,觉得是自己见过最漂亮的。 珍重的塞进了自己的袖口,陈汝景对桑桑说,“谢谢你,桑桑。” 见陈汝景认真的收好了,桑桑忽然想到对自己平安符视若无睹的某人,对比实在是太强烈了,桑桑弯了弯唇,眸子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闷闷之色。 苏泽兰看着桑桑送平安符给陈汝景,不知是该为这个表哥喜还是忧。喜在桑桑很关心他,但忧在……桑桑好像真把他哥哥了。 果然是个孩子。 想到赵暄,桑桑的火就冒了出来,"姐姐,我们来比赛,谁放的高。“ 自和陈家退婚后,桑桑就没有见苏泽兰眉间的忧色消失过,非常想让她放纵一番。 “好啊,”苏泽兰转头,“苏叶,你和我一组,桑桑你和表哥一组,我们来比赛。” “好啊。” “表哥,左边有大树,你朝着右边飞一下。” “小心,姐姐要超过我了。' 苏陈氏他们几个过来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几个人站在花园的亭子里,小陈氏转头看着苏陈氏,“年轻就是好。“ 苏陈氏站在一旁,看着桑桑他们,脸上的笑意就没有淡过,她目光朝着左边看,见苏泽兰跟着苏叶,抬头望着天空。 眉宇间不禁冒出一股忧愁之色,桑桑还小,可是兰儿却不能等了。 从苏府回来,苏陈氏就让人慕色年轻适婚的后生,忙着给长女相看夫家,自石韦一事后,苏叶也不天天吊儿郎当的散漫着,寻了一个师傅,天天练习武术,桑桑和苏泽兰两姐妹就做些女孩儿的事情。 时间一晃就是四月九,龙诞日。 桑桑正在屋子里看话本,忍冬上来说,“刚刚表少爷使人来问,今儿晚上有花灯,问小姐要不要去看呢。” 花灯啊…… 桑桑未加思索就点了点头,“告诉二表哥,我一定去。” 忍冬一脸早就猜到的样子,她往后退了几步,桑桑从美人榻上直起身来,”忍冬。“ “怎么了,小姐。” “你,”桑桑迟疑了一瞬,“你使人去长梨巷,问问暄表哥去不去。” 都过去这么一段时间了,赵暄应该也正常了吧。 桑桑一想到赵暄的话,浑身都冒鸡皮疙瘩,她前两天想去看看赵暄吧,事到临头,她总是说改日再去。 忍冬愣了一下,说好。 桑桑猛地又从美人榻上站起来,“算了,我自己去请一下。” 赵暄那个小肚鸡肠的,我不去,说不准还想我没把他当一回事呢。 本着来走重要亲戚的想法,桑桑还特意带了一些糕点,虽然有时候,桑桑觉得赵暄是在是太可恶了,可是谁让她有求于人。 这样一想,她也就不觉得忐忑了,努力的把脸上那股子燥热逼退下去,桑桑告诉自己,不要去想那个雨天里发生的事情了。 可是走了几步,桑桑又退回来,“忍冬还是我给他写一封信过去,你帮我送过去吧。” 忍冬看着桑桑纠结的动作,自从上一次从赵暄那儿回来了,她家小姐脸红了一天,还时不时的咬牙切齿,她都以为她家小姐终于看清楚了赵暄的真面目,决定和他从此一刀两断了,没有想到小姐其实还记挂着他。 桑桑已经在开始写信了,她坐在桌前,迟疑了半天,开始写,“恰逢龙诞圣节,欲邀“刚写了几个字,桑桑就把它给扯掉了,揉了揉眼睛,她趴在桌子上,又重新想了半天,决定写的亲密一点。 “暄表哥,今天晚上是龙诞日,你愿意和我们一起去玩吗?” 写完了以后,桑桑把它装好,交给了忍冬,忍冬拿着信,朝着外面走去,刚走了几步,又听见桑桑叫住她,桑桑脸上的眉毛弯了又直了,最后咬牙道,“我和你一起去吧。” 到了长梨巷,桑桑让忍冬陪着一起去,她挽着忍冬的胳膊,缓慢的朝着前面走着。 忍冬有些好奇,上一次小姐来的时候,赵暄到底怎么吓唬了她。 “到了。”忍冬停下来。 桑桑搓了搓胳膊,“你去把这个交给他吧。” 忍冬嗯了一下,前走了几步,又发现桑桑说就站在原地,没有跟上来,就问她,“小姐,你不来了?” 桑桑摇了摇头,朝着忍冬摆了摆手,既然这样,忍冬拿着信,就朝着门口去了,看见隐冬敲门,桑桑又嫌弃自己没用,她今天可让马叔在前面等她呢,赵暄就是看着凶,能对她做什么。 这样一想,桑桑哼了一声,拎着糕点朝着大门去了,走了几步,忽然听到门响了,桑桑下意识的躲在了大柳树下。 她悄悄的歪了一下头,看着忍冬把信纸给赵暄,赵暄低头看了一眼,隔得不是太远,桑桑听见赵暄笑了一下,然后又把信塞回了忍冬的手里。 啪嗒一声关上了门。 一切都只有短短的片刻中,忍冬垂头丧气的走回来,指了指手里的信,“小姐,他不收。” 何止是不收,连表情都很凶。 “小姐,我们现在回去吗?”忍冬低着头问桑桑。 桑桑躲了躲脚,看了一眼忍冬,又朝着里面做了一个鬼脸,要是晚上来个女色鬼来吃了你,看你还怎么凶。 从门口走了几步,桑桑低头看了看手上的点心,决定回去奖励大宝。 两个人正在这边纠结,忍冬是不想再敲一次门了,刚刚赵暄开门的时候,看见她,脸色马上几沉了下去,似乎还有几分不虞,总之,是很恐怖的。 桑桑站在原地,叹了一口气,她心一横,觉得赵暄有什么好怕的,咬牙就准备亲自去敲门,桑桑脚尖刚抬起来,僵在半空,落不了地。 “赵家娘子,你来看赵公子吗?”后面传来声音,桑桑没放在心上,又听见那声音离自己近了,“赵家娘子,赵家娘子。” 桑桑回过头,看见那天卖豆腐的妇人,“你在叫我吗,陈大娘。” “是啊,”陈大娘忙不迭的走过来,“你是来找赵公子的吗?我去帮你敲门。” 桑桑还没有来的及拦住她,就见陈大娘已经敲门了,然后赵暄很快过来开了门。 “陈大娘,有何事?”赵暄问。 陈大娘忙指了指后面的桑桑,“是你家小娘子找你,小姑娘,快过来。” 桑桑看着赵暄那黑沉沉的面色,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热心的陈大娘又道说,“我走了,赵公子,”边说,她还别有深意的看了桑桑和赵暄一眼。 见陈大娘走了,桑桑松了一口气,她对着赵暄歉意的笑了笑,倒退着从他家门口后撤。 “记得我上次说了什么。”赵暄拧着眉头对桑桑这样说,脸上泛起一个妖异的笑容。 桑桑眨了眨眼睛,连忙挥手,她觉得自己又怂了起来,看着赵暄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复杂,桑桑连忙对赵暄说,"今天是龙诞日,晚上河边有花灯,你想去看吗。” 赵暄的脸色变得很奇怪,“就你和我?” 不知为何,此时的赵暄心跳忽然慢了两拍,他看着面前的少女,脑子里有了异样的感觉。 赵暄奇怪的笑了一下。 桑桑见他的眼尾开始上挑,心里又开始突突直跳。她抿了抿唇,告诉他他们一家人都想和她好好相处的决心,“二哥和姐姐也都去的,暄表哥,大家都很想和你一起玩儿。” “一起……”赵暄的笑容凝固住,瞅了桑桑一眼,哐当一声,又把门给关上了。 桑桑的手僵在半空中,“暄表哥,暄表哥,你到底要不要去啊。” 可是半响,屋子里都没有回应,她在原地狠狠地磨了磨牙。 到了晚上,桑桑收拾好,等着陈汝景过来,然后一起去河边。 苏叶等的无聊,他用大骨头逗着大宝,以往很给面子的大宝今天懒洋洋的围在桑桑的腿边,一动都不动。 “桑桑,大宝怎么了。” 桑桑回头看了一眼,“吃多了。”今天她可是给大宝喂了很多点心。 这时候,外面有仆人传话,“表少爷来了。” 苏泽兰挽着桑桑的手,“我们走吧。” “对了,桑桑,你不是说去请赵,暄,表哥吗?”苏泽兰问道。 苏泽兰以前也不喜欢赵暄,因为苏合香做的那些事,不过她和桑桑都是一样,属于不管不顾的类型。 只是前一个月发生的一些事情的确要感谢他,所以叫他表哥,苏泽兰还有一些别扭。 “姐姐。”桑桑轻吁了一口气,“他那个脾气,直接把我关在门外了,他不去我总不能拿刀子强迫他啊。” 苏泽兰也不是很在意,闻言就不问了。 “桑桑,”陈汝景在门口等了他们好一会儿,见他们出来,温柔的笑了笑,“兰表妹,苏叶。” 苏叶一手搂主他的脖子,“走把走吧。” 龙诞日是当今圣上的生辰,向来都是普天同庆,这一天,青州的大安湖畔张灯结彩,花灯迷离,也不会宵禁。 桑桑在京城的那些年见识的多了,可那种感觉和如今是完全不一样的,那个时候作为一个旁观着,看不到摸不到,如今变成一个参与者,别提多开心了。 旁边传来糖葫芦的叫卖声,桑桑眼睛一亮。 下一秒,一个温润的声音响起,“老板,一串糖,”说到一半,陈汝景想起旁边的两人,偏过头,“苏叶,兰表妹,你们要吗?” “不要。” "给我一串。”陈汝景低头,温柔的看着的桑桑。 桑桑把冰糖葫芦拿在手里,闻着那酸酸甜甜的滋味,心满意足的咬了上去,糖冰还包裹在嘴巴里,桑桑就亮晶晶的望着陈汝景,“表哥,真好吃。” 桑桑的唇被红色的糖块染得极红,艳艳的,陈汝景看着她,不由的脸一红,“你还想要什么,我给你买。” 苏叶发现自己的工作被陈汝景抢了去,也说,“桑桑,姐姐,你们喜欢什么,我给你们买。” “我们先去看看花灯。”苏泽兰道。 “好啊,好啊。”桑桑咬了一颗糖葫芦,含糊不清的说。 一行人沿着河边走,今夜游人如织,灯火阑珊,往往来来都是各种各样的人。 虽然有仆人,苏叶和陈汝景还是不放心,分别走在苏泽兰和桑桑的旁边,给他们挡住了拥挤的人群。 走过一个花灯铺子,桑桑抬头,满街都是精致小巧的灯笼,桑桑就被那最顶上的两盏灯笼吸引了目光。 桑桑看的呆了,苏泽兰偷偷的翘了一下唇,想到二表哥对桑桑无微不至的照顾,叫了叫陈汝景,“二表哥,河对面看花灯也很好看,我和二弟过去看看。” 陈汝景闻言,想说为什么不留下来一起看,又听到苏泽兰含笑的声音,“你陪着桑桑。” 陈汝景的耳尖红了,比红色纱布裹着的灯笼还要红,他楞了楞,朝着苏陈兰点了点头。 苏泽兰带着苏叶去了河对面,苏叶挠了挠头,“姐姐,为啥不一起呀。” 苏泽兰笑笑,“等你过几年就懂了。” 这边,桑桑垂涎的看着花灯,她呆呆的,以为苏泽兰还在,就下意识扯了扯旁边的袖子,“姐姐,姐姐,你看那个老虎灯笼和兔儿灯好好看啊。” “桑桑,兰表妹和苏叶去河对面看了。”因为怕有人撞到桑桑,陈汝景半侧着身体,以一个保护者的姿势半圈着桑桑。 桑桑哦了一声,收回目光,找了一下苏泽兰,不过也不太在意,反正来玩吗,就是要玩的开心。 “表哥,表哥,”桑桑扯着陈汝景的胳膊,“我喜欢最顶上的两盏灯笼。“ “小姑娘,最顶上的两盏灯笼需要猜中二十个灯谜呢。”老板比划了一个二。 二十个啊? 桑桑咬了咬唇,“我其实也”没有很想要几个字尚未说完。 “桑桑,看我的。”陈汝景眨了眨眼睛。 桑桑忽然咬着唇笑了起来,她怎么忘了她的二表哥可是极其聪明的,十二岁就轻轻就中了秀才,十八岁中举人,要不是次年春闱的时候染了病,说不准就是十九岁的进士了。 “嗯嗯。”桑桑又吃了一个糖葫芦,眼睛亮晶晶的。 “一下露出本相打一字。” “末。” “末”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人声鼎沸中,一道清朗的声音来自于你陈汝景,另外一个…… “暄表哥。”桑桑口齿不清道。 陈汝景跟着桑桑的目光看去,看见一个穿白袍的男子,五官精致,眉目俊朗,陈汝景认识赵暄,也知道他从苏家已经搬离。 只是……桑桑何时对他如此亲切。 桑桑在看赵暄的时候,赵暄也在看她,桑桑嘴巴里咬着冰糖葫芦,腮帮子被撑大,红红的嘴,白白的肤,灯火辉煌处,赵暄觉得她处的地方极其亮。 看见赵暄居然来了,桑桑惊讶的挑起了眉头,大安河畔的气氛热闹又喧嚣,赵暄站在人堆里,被无数的烟火气息包裹着,桑桑弯了弯唇。 “暄表哥,既然你来了,我们一起逛吧。“桑桑咽下喉头的山楂,这个山楂有点酸,她不受控的龇牙咧嘴。 赵暄还是那副脾气,没说好也没说不好,他看着灯谜,在桑桑的旁边慢慢的猜起来。 不过他来了就已经够桑桑吃惊的,这说明,赵暄还是记住了自己说的话。 桑桑的眼睛弯了起来。 “圆寂,打一成语。”老板道。 “坐以待毙。”赵暄眨眼给出答案。 “三水压倒山是当字。”陈汝景反应也极快。 赵暄看了陈汝景一眼,目光又落在桑桑身上,见桑桑正在一眨不眨的看着自己,那股发现她和别的男人逛花灯的愤懑消散不少。 不过……他眼神一眯,往日是他,今日是陈汝景,这个苏桑寄,胆子不小。 “山边泉下有人来。打二字花卉,是水仙。“立马反应过来的陈汝景。 赵暄也很快,”其中也有他是仁。” 桑桑边冰糖葫芦还没有吃掉两个山楂,赵暄和陈汝景就已经各自猜够二十个灯谜了。 灯老板笑眯眯指着最顶上的两个,”请问你们要哪一个。“ “老虎灯。” “兔儿灯。” 老板本来还怕两人争抢起来,见两位少年公子选了不同的灯笼,忙用架子取了下来。 陈汝景在拿到兔儿等的第一瞬间,就转头拿给桑桑,“桑桑,给你的。” 桑桑咧嘴一笑,“谢谢表哥。” 那笑容软软的,像甜蜜蜜的雪,陈汝景看了,雪融在了自己的心头,陈汝景摸了摸脑袋。 桑桑低头,看着造型精致的兔儿灯,想到这是自己的了,欢喜的想再吃一个糖葫芦。 “拿着。”旁边冷沉的声音传来。 桑桑愕然的抬起头,赵暄站在对面,黑眸幽幽,叫人看不出感情。 “嗯。”看桑桑愣愣的立在那儿,赵暄心头的不悦多了几分,拿其他男人的花灯就这么开心。 发现赵暄的目光变得复杂,桑桑立马回神,伸出另一只手,“暄表哥,桑桑好喜欢这个老虎灯。” 桑桑看看左边的兔儿灯,再看看右边的老虎灯,觉得自己有种坐拥天下的感觉。 太太太幸福了。 “暄表哥,既然如此,我们一起去逛街吧。”桑桑再次邀请道。 好那个字滚在赵暄的喉间,余光不其然对上陈汝景腰间的那个荷包,和自己卧室里的一模一样,赵暄的眉头一皱,看着桑桑的眼神复杂起来。 下一瞬,桑桑就发现自己的江山被抢去了一半。 阴晴不定的赵暄眉头一黑,拂袖而去,去之前还带走了她的老虎灯。 桑桑盯着自己空荡荡的右手,懵了。 “桑桑,”见赵暄走了,陈汝景默默的松了一口气,“我们去看看别的花灯吧。” 桑桑瘪了瘪嘴,又扬起一个笑,“好。” 变故也就发生在这一刹那,挂满了灯笼的摊子有一个灯笼忽然燃了起来,此时,一阵徐徐风声而过,一下子,整个摊子都燃了起来。 人群骤乱,而桑桑正好站在那摊子旁边。 “桑桑,走。”陈汝景下意识的攥住桑桑的手腕,想要从这慌乱的人群中挤出去。 可人太多,他们两个又是在最中间,大家朝着四面八方的方向跑开,陈汝景握着的桑桑手腕,马上就被惶恐的人群冲散了。 桑桑淹没在了滚滚人流之中。 听到后面的动静,赵暄下反应的回头,而刚刚桑桑站的地方已然是烈火一片,滚滚而起。 陈汝景长得高,赵暄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垫着脚尖,在人群中慌乱的寻找什么。 赵暄心头涌出一股陌生的慌张,而因为慌张,赵暄忘记去探寻,自己是为什么慌张的。 桑桑被人群挤到了河边,到了这边,虽然大家依旧是慌乱的,可人流量已经没有刚刚那么拥挤了,桑桑用帕子擦了擦额头的汗。 忽然,从后面伸出一个帕子,捂住了桑桑的口鼻,桑桑挣扎的手,也只挣扎了那么一瞬。 而慌张的人群也没有注意到,有一个壮硕男子,半扶半抱的弄走了一个人。 桑桑是在一个昏暗的房间里醒过来的。 房间阴冷冷的,桑桑幽幽的睁开眼睛,就看见一个男人蹲在她旁边,正直勾勾的望着她,空气里全都是一股阴森森的氛围。 桑桑听到了一阵磨牙声,是咬牙切齿的声音。 “媳妇儿。” 媳妇儿!!!! 桑桑被这个称呼吓了一大跳,半边月光照了进来,桑桑看清那人的脸,是……石韦。 石韦冲着桑桑笑了笑,那笑怪怪的,“媳妇儿,你公婆现在都在地底下了,我送你去见一见他们好不好。” “石韦”桑桑张了张嘴巴,想和他说几句。 下一秒,一把刀子硬生生的戳进了桑桑的身体里,桑桑出来了,她站在空中,看着石韦露出一个满意的笑。 他满意的看着闭上眼睛的桑桑,正准备离开,外面忽地传来一阵脚步声。 石韦朝外面看了一眼,又低头对着桑桑道,“媳妇儿,等我料理完其他的人,我就来找你。” 桑桑飘着在空中,呆呆的看着这一切,发生了什么???? 第28章 活了 桑桑看着地上白着脸的人桑桑, 飘了过去, 摸了摸她的脸。 可灵魂是魂体, 桑桑再摸,也只是从自己的脸上穿过去而已。 桑桑叹了一口气。 这辈子居然比上辈子死的还早,也太可怜了吧。桑桑懵懵懂懂的坐在自己的身体旁边, 这个时候,外面噼里啪啦落起了雨滴子,一点一点的,桑桑偏头看去。 “来了一个小妹妹。”旁边传来一股凉悠悠的声音, 桑桑回头看,一个穿红衣服的姑娘站在飘在她旁边,她很漂亮, 大眼红唇, 只是皮肤很白, 冷白的那种,她怜惜的看了看地上的桑桑,又对鬼桑桑说,“下手快狠准,不然,你会痛死。” 桑桑看了看自己的**一眼,下意识的去摸自己的胸口。 红女鬼介绍道, “我叫小茴, 你叫什么名字。” “桑桑。”桑桑显然对一切都还没有反应过来, 有点傻呆呆的。 “桑桑啊, ”小茴看着她,有点奇怪,“这些年我见过这么多新鬼,你是第一个不哭不闹的,我喜欢你,我们结拜成姐妹吧。” 什么…… 桑桑转过头,小茴美美的对着她笑,“可不是什么人都能当我妹妹的,我看你很可爱。” “我,我不,”桑桑使劲儿摇头。 小茴脸色却忽然一变。 桑桑一僵,莫非自己的拒绝惹怒了女鬼,桑桑也不是新鬼上路,上辈子当了十来年的鬼,她也知道,很多鬼上一秒钟和颜悦色,下一秒钟就能吃了自己。 “小……” “桑桑,你不对啊。”小茴却凑过来,用鼻子使劲儿的在桑桑身上嗅着,“你魂不全啊。” 桑桑茫然的瞪大了眼睛,紧跟着,她反应过来,“是不是我还有魂在**上。” 小茴飘起来,她在手上比划一个在桑桑看来很漂亮的动作,“没有。” 说完,她又从上到下的打量桑桑,“咋们鬼都是由魂成的,都是三魂七魄,可是桑桑你,只有两魂七魄,可真奇怪。” “你会不会看错了。”桑桑觉得自己有点惨,上辈子最起码是个健康鬼,这辈子连健康鬼都不是了。 小茴却很坚定,“我都是大鬼了,这点不会错的。”边说,她边可怜的摸了摸桑桑的脸,“本来是打算让你做我几日妹妹,头七一过,鬼差接你去地府,咋们缘分也就尽了,现在你少了一魂,他们不会收你了,桑桑,我们就做长长久久的姐妹吧。” 桑桑看着地上的自己,她很想哭一哭。 就算她要死,也不是现在,她都还没有和赵暄搞好关系呢。 这个时候,城隍庙门口来了几个人,桑桑听着脚步声,随后又听到了他们说话的声音,浑身一滞。 “我去城南找。” “大姐,这么大的雨,你就在这儿去休息吧。”苏叶的声音,他很着急,语速也有点快,“你留在这儿,万一你出了事,到时候还要找人。” “我我。”苏泽兰嘴巴动了动。 赵暄擦了擦头上的雨水,“我去河边找,沿着今天的花灯街看一看。” 是赵暄的声音,虽然冷冰冰的,但是他居然会找她。 桑桑眨了眨眼睛,心里泛起了点酸酸涩涩的滋味,是不是说明着两个月的相处是有用的,赵暄现在也没有那么恨她了。 "紫黛,你留在这儿陪着大小姐,我往回苏府的路上看看。”苏叶说的。 “唉唉,”小茴戳了戳桑桑的胳膊,看着眼眶红红的桑桑桑,抬了抬胳膊,“你哭了。” 桑桑讷讷的转过头,“我,我。” “他们是你的亲人吗?”小茴问。 桑桑眼泪哗哗的,不知道怎么说,点了点头。 小茴却很羡慕的看着桑桑,“你很爱他们,真好,以后我也是你的姐姐了,桑桑,你别哭了。” 鬼的眼泪也是虚体,桑桑豆大的眼泪珠子最后也只是气体。 桑桑用力的眨了眨眼,她静静的看着苏泽兰朝着里面走,她飘在她面前,虽然苏泽兰一点都看不见桑桑,桑桑还是在她面前挥着手。 “小姐,你坐一会儿吧。”紫黛朝着四周看了看,正打算找一个位置让苏泽兰坐好,却看见几步外一个穿粉色的人躺在地上,那人……紫黛牙齿打颤,“二小姐。” “你说什么?”苏泽兰一听到二小姐三个字就猛地抬起头来,她跟着紫黛的目光往前一看,身形就是一个趔趄,“桑桑。” 外面的赵暄听到城隍庙处传来声音,胸口传来针扎的痛,雨下的不大,他全身被淋湿了大半,下颌紧紧绷着,他猛地掉头朝着城隍庙进去了。 “桑桑,我是姐姐啊,”苏泽兰看着躺在地上的桑桑,不太敢相信,桑桑脸和唇都是白的,胸口上冒着血,桑桑蹲在她面前,使劲的招手,“姐姐,姐姐。” 小茴飘到桑桑的旁边,有些想安慰她,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于是拍了拍她的肩膀,“你这样,你,你节哀顺变。” “苏桑寄。”旁边忽地传来一阵叫喊,桑桑回过头,赵暄看着地上的人,一步一步,幽了过去。 桑桑去看赵暄,赵暄有些奇怪,他的肩膀一抖一抖的,很细微,但是桑桑知道自己没有看错,赵暄的脚步也不像是平时那样沉稳,尤其是他脖子上的青筋出来了。 “桑桑,她是你的情哥哥吗?”小茴看见赵暄,就是眼前一亮,那人眉眼精致,绝艳若玉的很好看。 小茴显然有些激动,“你的情哥哥,”说到这儿,小茴一顿,拍了拍自己的脑袋,“我想错了,幽精掌情爱,没有这一魂,怎么会有喜欢的人。” 桑桑因为太过于激动,一时没有听清楚小茴的话。 她看着赵暄站在她面前,他是在担心她吗,桑桑咬了咬唇,飘在了赵暄的身边,可是赵暄看不见她,桑桑失落的低下了头。 她不想当鬼桑桑,她想和家人在一起。 “暄表哥,我去找大夫。”苏泽兰擦了擦眼睛,从桑桑面前努力站起来,“桑桑受伤了,我去看看。” 桑桑看着,看着赵暄扶住她的脑袋,桑桑飘在了他面前,声音带着哭嗓,“赵暄,我死了,你可不可以以后不要怪我爹娘了。” 桑桑蹲在赵暄旁边,使劲儿的给他说话,可是赵暄就一直都望着桑桑的**。 “苏桑寄,”赵暄摇了摇她的脑袋,“你居然死了。” 桑桑一滞,用的是居然,她见赵暄使劲儿的摇着她,桑桑也顾不得哭了,她去推赵暄的手,“你不要把我摇坏了。” “这雨下的真大。”接着外面又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桑桑使劲的想要推开赵暄,没有注意到来的人。 直到听到紫黛的叫小师傅声音,桑桑才抬头看去,圆圆的光头,穿着素色的僧袍,唇红齿白的小模样。 “云臻。”桑桑下意识的叫他的名字。 云臻擦了擦额头上汗水 ,听见有人,不有鬼在叫他,就歪起头来看了一看,惊讶的说, “你的魂怎么出来了。” 桑桑瘪了瘪嘴,看向一旁紧紧掐住她人中的赵暄,闷闷道,“我死了。” 紫黛看见了云臻后,她推了推苏泽兰,苏泽兰红着眼抬起了头,见是云臻,也没有什么心情。 也就在此时,赵暄已经抱起了桑桑,准备去找大夫了,鬼桑桑抿了抿唇,心里有些欣慰,更多的是忧伤。 “慢着。”云臻叫住了赵暄。 “云臻师傅,你”苏泽兰看着云臻时不时咬咬牙,又纠结又迟疑的模样,不明白他的意思。 赵暄的眼尾已经开始泛红,他死死的抿着唇,不认识云臻,也就对他不太客气,“让开。” “唉唉唉。”云臻有些不满,他抬头看了一眼赵暄,想拂袖而去,又低头看了一眼赵暄怀里的人桑桑,和旁边抹着眼泪的鬼桑桑,念了一个阿弥陀佛,对赵暄说,“你把苏姑娘放下来。” 云臻十三四岁的年龄,黑眼仁,白脸蛋,有一点像是富贵家养出来的孩子,但是浑身又发着一股令人舒畅的禅意。 “我能让她醒过来。”云臻有些不虞,赵暄长得太高了,他需要仰着头看他。 赵暄的手松动了一下,但是盯着面前的这个小孩子,有些不相信,又低头看了一眼惨白着脸色的桑桑,咬了咬牙,把她放在了地下。 桑桑听到云臻说可以让自己醒过来的时候,眼睛就瞪大了,她又听着云臻叫赵暄他们出去,赵暄复杂的看了一样桑桑,终就还是出去了,城隍庙又安静了下来。 见云臻蹲了下来,桑桑有些茫然,也跟着蹲了下来,云臻看了桑桑一下,低下头,桑桑看见他取出了自己脖子上的桃木吊坠,然后在空气中比划了几下。 在看到桃木坠上鲜红的符篆的时候,小茴的眸光在桑桑和吊坠上面飘转了几瞬,眼睛里闪过很多复杂的东西,有茫然,有不解。 云臻手上的动作做完以后,他抬头对着鬼桑桑笑了一下,桑桑哭得鼻头都红红的,看见云臻对她笑了,她也勉强的笑了笑。 “唉。”云臻叹了一口气。 桑桑问他,“怎么了。” 难道她回不去了吗,桑桑刚刚还有的一点庆幸模样又瘪了起来,云臻有点害怕小姑娘在他面前哭,虽然这个小姑娘是离体的魂魄。 “你别哭了。”云臻拧着眉头说。 桑桑打了一个哭嗝,她也不想哭啊,可是控制不住她自己,于是耷拉着一双眉毛。 “小姑娘,你和刚刚的那个少年最好离得远一点,不然我也不知道你能平安到几时。”云臻定定的看着桑桑,然后桑桑就晕倒了,迷迷糊糊之间,桑桑又听到了一阵浅浅的叹息,“不过离开了他,说不准你也活不了多久。” “是情缘也是孽缘。”云臻摇了摇头,桑桑在地上闭着眼睛,没有听清楚这一句话。 看云臻要走了,小茴拦住了头,云臻望着她。 “你为什么要把她的幽精锁在坠子里。”小茴看见坠子的时候就知道她的魂去了哪儿,这个魂虽然有些人一辈子都用不了,但是给人家锁住他想干什么。 云臻回头看了桑桑一眼,又抬头,这就是他喜欢小姑娘的原因了,小姑娘长得矮,不需要他仰着脖子,他淡淡道,明明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小少年,硬是有了几分仙风道骨的味道,“我是为她好。” ***** 桑桑觉得很困,脑袋昏昏的,她眨了眨眼睛,感受到了一阵摇晃,很厉害的那种。 她挣扎的睁开了眼睛,然后凶凶的盯着摇她的那个人,下意识的说,“你,你,把摇坏了,我不会放过你的。” 她以为自己很凶,但桑桑没有力气,浑身都软绵绵的一团,说出的话也是酥酥软软的,没有一点的攻击性。 冷不丁桑桑一下子说了话,赵暄抱着桑桑的手一僵,桑桑浑浑噩噩,她以为是把赵暄吓到了,决定报一下往日的欺负,想着以前见识过的鬼兄鬼妹们最常说的话,自己是鬼,虽然赵暄看不见,她依旧决定像上辈子吓他那样,舔了舔唇,桑桑说,“赵暄,你要是敢欺负我家人,我,我吃了你。” “好,”赵暄靠近桑桑的耳骨,一个字一个字像是敲在桑桑的心底,“我等你吃。” 第29章 喜欢 他能听见自己说话, 桑桑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又听见旁边急切叫她的声音, 是苏泽兰,她又哭又笑。 “桑桑,很痛吗, 我带你回家。” 桑桑闻言,这才感觉自己的胸口传来一阵剜心的疼痛,龇牙咧嘴的叫了声痛,她又活过来了。 赵暄眼里闪过一丝怪色, 劫后余生的喜悦悄悄的冒了出来,像是春天里的小苗,微弱的看不见它是什么时候破茧而出的。 桑桑又疼晕了过去。 ***** 桑桑有意识的时候, 迷迷糊糊听到了很多的声音。 “桑桑, 你醒了?可有哪儿不舒服?胸口还痛吗?”苏泽兰坐在桑桑床头, 见桑桑手指动了,停下给桑桑擦脸的动作。 桑桑先是眨了眨眼,再看了看竹青色的床幔,昏昏沉沉的脑子有些疲倦。 偏了偏头,胸口传来一阵痛意,桑桑忍不住叫了一下。 “小心点,小心点, 别扯到伤口了。”苏陈氏着急的说。 “娘。”桑桑偏过头, 看着一旁苍老了许多的苏陈氏, 茫然的大眼升起了一阵不解, 桑桑扫了一眼环境,发现是在家里。 蓦地又想起了云臻,她真的又活过来了。 苏泽兰在桑桑眼前挥了挥手,桑桑眼珠子跟着她的手转,“姐姐。” “云臻呢?”没有记错的话,是云臻救了自己。 苏泽兰把被子给桑桑捂严实了一些,然后对着桑桑说,“他救了你,然后就直接走了。 ” 苏泽兰现在非常相信云臻就是得道高人,明明桑桑的脸色都白的像涂了十层粉,等云臻走出来,已经有一点红红的颜色。 桑桑小小的哦了一下,随后又想到了赵暄,自然也想到了自己对人家的威胁,她当时还以为自己是鬼的,没有想到是人,所以很凶,“暄表哥呢。” 她觉得有些不应该,赵暄那么关心她,她觉得有些开心,赵暄还没有修炼成以后刀枪不入的燕王殿下。 “你都睡了两天了,暄表哥自然已经离开了。”苏泽兰告诉桑桑。 桑桑动了一下,扯到了伤口,额头上开始冒冷汗,苏陈氏又告诫桑桑不要乱动。 桑桑便不敢动了,苏泽兰用帕子轻柔的擦掉桑桑额头的冷汗,桑桑又问了二表哥和苏叶他们是不是好,听到她们说好,才放下心来。 “桑桑,你都睡了两天了,咱们先喝药吧。”苏陈氏从丫鬟手里端来汤药。 桑桑忍着痛,艰难的喝完那碗药,她最讨厌吃这种绿色的药汁了,可是苏陈氏和苏泽兰两双眼睛看着她,她要是不吃,肯定是不能够的,何况她还想要让自己长命百岁。 看桑桑喝完药,苏陈氏又问她,“桑桑,你还记得前天晚上的事情吗?” 那天晚上…… 桑桑皱了皱眉头,虚弱的说,“是石韦,是他想杀我。” 石韦,苏陈氏的眼睛里,发出一道凶狠的光来,又庆幸道,“幸好我们家桑桑福大命大。” 桑桑抿唇轻轻的笑了一下,想到自己被云臻救了,又想到了符咒,放轻了动作,把胸口的桃木坠子扯了出来,上面艳丽的符篆仿佛更加鲜艳了,桑桑把它举在了头顶,看了半响。 门口传来小丫鬟通禀的声音,“陈表少爷来了。” 桑桑躺在床上,听着苏陈氏说。“告诉表少爷,桑桑已经醒了。” “给二表哥说,我没事儿,叫他不用担心。”桑桑声音弱弱的说。 这件事,完全不怪陈汝景的,毕竟石韦,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但如今桑桑衣衫单薄的躺在床上,他一个少年,他不方便入内。 桑桑说了这一会儿话,也有些累。 她的精神本来就不是很足够,撑着力气说了这么久,声音就变小了,苏陈氏和苏泽兰也不想打扰桑桑,大夫说了,桑桑需要的是静养。 她们俩个就轻轻的退出桑桑的闺房。 苏陈氏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去料理,既然知道是石韦做的,那么就要去府衙一趟,还有桑桑醒了,她还要去佛前还愿。 桑桑静养,一开始天天躺在床上,不能大动,桑桑不习惯这种日子,可她还是很爱惜自己的小命的,所以尽管无聊,桑桑每天还是按照大夫说的修养身体。 桑桑的身体渐渐的好了,只是好几天都过去了,桑桑都没有听到赵暄的一点消息,他也没有来探望她,不过她想到那天晚上他紧张的表情,心里还是很欣慰 。 这天,桑桑可以下床走动了,陈汝景和舅妈就一起来探望她了。 桑桑让忍冬扶着她到了软塌处,“二表哥,舅母。” 陈汝景看着桑桑一副柔柔弱弱,脸色卡白的模样,愧疚又担心,“桑桑,是我没有照顾好你。” “桑桑,你表哥没用。”陈氏也骂道,然后靠近桑桑旁边,“桑桑,这几天伤口怎么样。” 桑桑摇了摇头,“舅母,我好多了。”她偏过头,看见陈汝景无比自责的样子,石韦是他们苏家人自己招惹上的,又和表哥没有关系。 “二表哥,”桑桑笑了笑,“不怪你。” 石韦有预谋的计划,又不是别的什么事。 听着桑桑柔柔的话,陈汝景更愧疚了,“石韦也没有抓到,连帮你报仇的机会都没有,桑桑。” 没有抓到石韦的确是一件麻烦事,桑桑不知道下次自己被他杀了是不是还嫩有这么好的运气。 “二表哥,”桑桑裹了裹身上的外套,“我以后会小心的。” 两个人聊了一会儿天,陈汝景见桑桑脸色有些疲累,就先离开了。 出了春繁院,他也没有和小陈氏一起离开,而是去找了苏叶。 “二表哥,你看了桑桑了。”苏叶满身是汗,正在和师傅练习武艺。 陈汝景点了点头,想到在灯会上看到的赵暄,憋了几天的话忍不住,他叫住苏叶,“苏叶,桑桑什么时候对赵暄这么好了。” 小陈氏离开以后,就去长荣堂去找了苏陈氏。 “妹妹,”小陈氏对她说,“汝景没有照顾好桑桑,我真的是对不起你。” “嫂嫂,这件事真的不能怪你,石韦的事情又不能怪你。”苏陈氏忙拦住她的话。 “妹妹,唉。”陈氏欲言又止。 “嫂嫂,”苏陈氏看着小陈氏一副有话想说的样子,便道,“嫂嫂有什么想问的。” 小陈氏拍了拍她的手,“你也知道我是什么人,我也有话直说了,今天我叫你出来,是为了桑桑的婚事。” “桑桑的婚事?”苏陈氏抬起头来,小陈氏眉眼带笑,定定的看着她。 几乎只是迟疑那么一瞬,苏陈氏就明白了陈氏的意思,她想着往日里长女说过的话,又听陈氏说,“再过上几个月桑桑就及笄了,不知道我可以先代汝景问一下你的意思。” 姑嫂两人在慢慢走着。 “是汝景的意思吗?” “我也很喜欢桑桑这个孩子,桑桑要是嫁过来,公婆是自己的舅舅舅母,娘又那么喜欢她,汝景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以后必定不会有谁给她委屈受。” 苏陈氏朝着前面看了看,这一幕她以前就想过,可那都是再过上两年,桑桑大一点的时候,“嫂嫂,你是知道的,桑桑被我娇惯着长大,她和稳重的兰儿不一样,小孩子气十足。” 小陈氏也是当娘的,哪儿会不懂得苏陈氏的担心,她说,“我和你哥哥你还不放心,你放心哪一户人家。” 苏陈氏一哽,她哥嫂都是厚道人,兄长待她就如今日的苏叶待桑桑一样,“可是桑桑如今才十四。” 小陈氏一听,又是一笑,“虽然我巴不得桑桑明日就过门儿”看着苏陈氏脸色一慌,她又道,“我只是先给你说说,怕有人捷足先登了,他们两个年龄都不大,等上几年也没有关系,咋们先说在这儿。” 小陈氏笑了,“是汝景让你?” “可不是吗,我以前还怕他读书读成书呆子了。”陈氏掩唇笑道。 苏陈氏低着头,认真的思考小陈氏的话。 养病的日子桑桑特别无趣,什么都不能做,但幸好一天大半的时辰都是睡能过去,陈汝景走后,桑桑由隐冬扶着慢慢散步。 桑桑眨了眨眼睛,又打了一个呵欠,倦倦的靠在了美人榻上。 “桑桑。”外面传来苏陈氏的声音。 桑桑揉了揉眼睛,“娘,你怎来了。” “桑桑啊,娘有事要问你,”苏陈氏牵着桑桑的手坐在美人榻上。 桑桑眨了眨眼睛,“娘,什么事啊。” 苏陈氏认真的看着桑桑,心里一股子不舍的就全都出来了,以前小小的一团现在已经可以谈婚论嫁。 她摸着桑桑的手,问道,“你觉得二表哥怎么样。” 二表哥…… “表哥很好,温柔善良聪敏。”桑桑一口气能说出很多优点,又想到上辈子汝景表哥在自己家衣冠冢前咯血的模样,桑桑叹了口气。 这辈子她们家不死了,表哥也不会太伤心,不太伤心也不会生病,不生病也不会死了。 苏陈氏见桑桑一副提到陈汝景便开心的样子,心里放松了不少,翻来覆去想了一下,嫁给谁都不会有陈家那么好。 看着桑桑,苏陈氏道,“那桑桑,你嫁给二表哥可好?” 嫁给二表哥…… 桑桑挖了挖耳朵,有些恍然。 苏陈氏本来是打算明年再和桑桑说这件事的,也让小儿女相处的自由些,可小陈氏点醒了她,桑桑现在对汝景的感情就像是哥哥,不如挑明了,先让她有一个情感上的转变。夫妻和兄妹可不一样。 “怎么,你不愿意。”苏陈氏仔细的观察着桑桑的表情。 脑子里一片混沌,桑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你成亲的时间还要两年呢,桑桑,我们不着急,你好好的想。”说罢,苏陈氏就慢慢走出去了。 桑桑坐在屋子里,想着苏陈氏的话,嫁给二表哥。 二表哥…… 桑桑这几日总是容易困乏,可自自从下午听到苏陈氏的一番言谈,桑桑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喜欢二表哥吗,二表哥很好,可是他就是自己的哥哥。 想到二表哥,桑桑就想到了赵暄,都过了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来看看她,要不是她看的很清楚,那天晚上赵暄明明是关心她的,恐怕她就要认为赵暄根本没有把自己放在心上了。 这天晚上,天黑了,桑桑正躺在床上,她就感觉有点冷,扯了扯被子,却听见有人叫她。 抬头却是一愣,“小茴,你怎么也在这儿?” 小茴漂在桑桑的床上,闻言眨了眨眼,“桑桑你看到我了?” 桑桑反应过来,她现在是个人,可小茴是个鬼,红艳艳的衣服,还有雪肤红唇的模样,桑桑都能看见,她眨了眨眼睛,还能看得很清楚。 小茴人一样蹲在桑桑的床头,看着桑桑的脸蛋,乐呵呵道,“果然桑桑我们有缘。” “对了,桑桑你为什么死了又活了啊。”小茴问桑桑,她那天问云臻,也只给了她一个似是而非的答案。 桑桑小幅度的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小茴又飘起来,她飘在桑桑的床上,能完全看见桑桑整个人,她手撑着下巴,对着桑桑笑了一下,“我们还是还以当姐妹。” 小茴决定不把桑桑少了一魂的事情告诉她,反正她知道了也没用,与其为此烦恼,还不如开开心的。 桑桑咬了咬唇。"我,"我还没说完。 小茴忽地面色一变,“桑桑我过几天再来看你。“然后嗖的一下飘了出去。 桑桑抬眼,听到门窗处传来细微的响声,下一刻,穿黑衣的少年身姿敏捷的翻了进来。 桑桑怔楞了一下,她从来没有看见穿黑衣服的赵暄,他喜欢穿白色,白色的衣裳容易把赵暄显得精致冷淡,黑色则有一种成熟阴暗的感觉。 赵暄一步一步的走近桑桑,他站在桑桑的床侧,定定的盯着桑桑的脸蛋儿,又往下,盯着刺伤的胸口之处。 桑桑被他那复杂而微妙的眼神,看的浑身一颤。 “暄表哥,你怎么这个时候来了。”还是翻窗户来的。 因为怕牵扯到伤口处,桑桑的声音很弱很慢。就像是刚出生的小奶猫一样,软软的,弱弱的。 赵暄神色复杂的看了看桑桑,然后俯身,桑桑被他的动作猛的惊住。 她听到赵暄冰沉的声音,“躺好不准动。” 僵硬着身体,桑桑看着他掀开自己的中衣,那凉风落在桑桑裸露的肌肤上,桑桑觉到胸口冷。 她才不听赵暄的话呢,开始拼命的挣扎,她张了张嘴,还想要叫人,赵暄的大手附上桑桑的唇瓣,她不能说出清楚的话了。 桑桑昨天还有一点点牵挂他,今天看见这样的赵暄,一点都不记挂他了,赵暄瞅着她, “我看看你的伤口,你不要动。” “呜呜呜呜。”你又不是大夫。 赵暄另一只手把桑桑两只乱动的胳膊推到她的头顶,按得紧紧的,他低下头来,温热的呼吸洒在了桑桑的身上,桑桑有些痒,更奇怪的是,桑桑觉得赵暄的动作带着温柔的味道。 温柔出现在赵暄的身上,应该是怪异的,现在很和谐。 赵暄笑了一下,又对桑桑说,“我是男人,我不怕人看见。” 还是很温柔的声音,像是破冰而出的春水,融融的,但里面又带了没有融化的冰刀,尖尖的。 桑桑不开心的瞪了一眼赵暄,赵暄向来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人,可是一个女孩儿家的身体让男人看是算什么回事,桑桑不同意,赵暄的表情一变不变,就直直的看着桑桑。 两个人僵持了很久很久,彼此都不愿意退一步。 桑桑心里叹了一口气,她决定把赵暄当做一个大夫,于是她咬着唇,朝着帐子里面偏过了头。 赵暄嘴角翘了一下,下巴的紧绷的弧度也散开,他扯开桑桑右边衣襟,盯着胸口上方的那个口子,养了好几天,已经开始结痂,粉色的皮肉很刺眼,桑桑躺着的时候,是看不到赵暄的表情的。可赵暄的气味笼罩在了桑桑的身上。 赵暄今天很奇怪,这是他给桑桑的感觉。 “暄,暄表哥。"桑桑有些着急,可她又不敢说大了声音,不就是看伤口吗,怎么衣服越来越往下了,桑桑不能同意了。 她猛地坐起,也顾不上疼痛了,匆匆的把衣服给套好。 桑桑乱手乱脚的,赵暄也没有什动作,他脑子里全都是刚刚不经意的一眼,雪白的肌肤之上,一点红豆微微的颤着,赵暄的耳根悄悄的红了,从脚趾尖开始升温。 他吸了一口气,桑桑面上看着赵暄,松了一口气,赵暄没有其他的逾越的举动,这口气刚松到一半,又猛的被吊上来了。 “苏桑寄,你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他坐在她的床上,狠狠地盯着她,“死而复生,你本事不小啊。” 桑桑被吓了一跳,根本就不知道赵暄这样的口气,是为了掩饰他心里的燥热。 她似乎要在那眼神之下无所遁形,“暄,暄表哥,你,你说什么?桑桑不懂。” “不懂?”赵暄轻嗤了一声,他探身,两个人之间几乎只有一指头距离,赵暄摸了摸桑桑的脸蛋,凉凉的,有些冷,桑桑能感受那危险而复杂的气息,“你明白。” 桑桑天真的说,“暄表哥,我不明白。”她是真的明白,为什么她有这样的迥异经历,她并不是爱给自己找麻烦的人,就当做是老天爷对自己的偏爱好了,这样一想,桑桑就有了信心。 又想了一瞬,桑桑眼睛一闭,就要倒头接着睡觉,"暄表哥,我困了。” “苏桑寄,荷包是怎么一回事。”赵暄却忽然撑直了胳膊,两只手分别撑在桑桑的肩膀旁边,他从上面俯视着桑桑,鼻间的墨香味也散进来。 “什么荷包。”桑桑警惕的缩了缩,想朝着被子里面缩进去一点。 赵暄面露不虞,他左手朝着后面一摸,“就是这个。” 桑桑看着那个绣着喜鹊登梅,做工一般的荷包,眨巴眨巴眼,“这是给你装平安符用的荷包。” 她不是都给他说过吗,这个荷包装的是平安符。 赵暄说的的声音极其低,有一点缠绵,像是在对着桑桑低语,“我知道,但是,为什么陈汝景也有一模一样的一个。” 他又笑了,却是皮笑肉不笑的那种笑。 桑桑浑身一僵,她抬眼,赵暄好奇的眼睛里带着危险,桑桑很懂看赵暄的脸色,卡在喉头的话瞬间变了。 “是求一送一,我给你求了一个,因为是保佑你平安和科举的符,只有二表哥能用的上。” “是吗?”赵暄直勾勾的盯着桑桑。 为了保证可行度,桑桑忙不迭的点了点头。 “赵暄松开禁锢在桑桑两侧的手,直起身子,“最好你说的是真的。” 桑桑讪讪的笑了笑,“是真的,是真的。” 于是赵暄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他眯了眯眼,“嫁给陈汝景你是怎么想的。” “你怎么知道这件事情。”桑桑惊愕的反问,她娘昨天在屋子里说的事情,赵暄怎么知道的。 “告诉我。”赵暄又笑了,可是这一次的笑容里只有冰渣子,刚刚那一点点的温柔消失的无隐无踪。 桑桑闪过一个念头,赵暄生气了,可是他干嘛要生气。 赵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着,脸上的表情不变,因为他懂极了桑桑看他脸色行事的个性,不过看着桑桑一个字也不不说,赵暄的脸色就变了变,“你想要嫁给他。 ” “嗯,女孩儿都要嫁人的,嫁给二表哥应该会过得不错的。” 桑桑想了两天,如果赵暄能够放过他们家,那她到了年龄,肯定是要嫁人的,二表哥人好,对她也好,舅舅舅妈也喜欢她,应该没有另外一个夫家能比得过他们了。 虽说现在不是男人喜欢女人的那种,但是感情是可以的培养的。 话一出口,桑桑就后悔了。 她的声音也越来越小,因为赵暄的脸色开始变了,窗外开始吹风,风声很大,把窗户吹的啪啪作响 ,桑桑有些害怕,她使劲的朝着床内侧缩,想把自己裹成小小的一团,让赵暄看不到,看不到。 她暼了一眼赵暄,发现又回到了刚回来的时候,赵暄的眼神就是这样的,冷漠又阴厉。 第30章 控制 时间一晃就是景泰十八年的二月。 看着隐冬忍冬大包小包的收拾, 桑桑说, “就是去京城两个月而已, 用不着这么多东西的。” “小姐,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好好照顾自己。”隐冬擦了擦眼角。 ”有我呢, 放心,我会照顾好小姐的。”忍冬道。 桑桑拍了拍隐冬,“二叔已经调任京城为官,我们去看看他, 过几个月还是回回来的。” 隐冬很不放心,这么多年,她就没有离开过桑桑这么久的时间, 要不是她爹生病了, 她肯定要陪着桑桑去京城的。 等他们两个收拾好东西, 桑桑让他们离开,坐在床头的小茴飘了过来,“桑桑,你可以带我去京城吗?” 可能是因为当阿飘的时候看到过小茴,这八个月来,即使人鬼殊途,桑桑也一直能见到小茴。 “ 啊。”桑桑有点疑惑,  “你不是能离开青州的吗?” 小茴的尸骨在青州, 不能离青州太远了。 “正常情况下不能, ”小茴凑近桑桑, “桑桑,你可以……” “可以什么。” 桑桑一家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离开了青州,其实这一次去京城是有两件事,一个就是自从五年前祖母去世,苏家两兄弟就见过面,再加上从来没有去过京城,也好游玩一番。 另外一件事,就是苏泽兰的婚事了,自从陆家石家一事之后,苏陈氏一直未能在青州 该站采集不完全,请百度搜索'格!!格!!党!',如您已在格!!格!!党!,请关闭浏览器广告拦截插件,即可显示全部章节内容! 第31章 关系 第二天, 依旧是一个晴天, 太阳很好。 桑桑和家里人吃完饭, 也不知道干什么,苏陈氏和苏木两个都晕船,他们这几个小辈倒是不晕船, 只是船上的消遣太少了。 陈汝景回去看书去了,桑桑三姊妹又开始呆呆的站在甲板上面,后面传来一阵咳嗽声,桑桑回头, 是甘松。 “苏姑娘,苏公子。”甘松对着他们打招呼。 “甘公子有事吗?”桑桑问,因为他的眼睛在看自己。 听桑桑这样问, 甘松捂着唇咳嗽了一声, 然后摇了摇头, 颇为忧劳的样子,他叹了一口气。 "怎么了。”桑桑皱了一下眉。 甘松在原地踱步了两下,这才对着桑桑说,“阿暄昨夜感冒了,只是我这边没有带药丸,不知道苏姑娘有吗?” 赵暄感冒了,桑桑想到昨天他的指尖碰到自己的时候, 很冷很凉, 他的皮肤也是冷白色, 莫非他昨天就不舒服了。 苏泽兰说, “我们倒是备了一些药丸,我让丫鬟给暄表哥送过去。”说完,苏泽兰就吩咐一旁的丫鬟拿药。 桑桑有些担心赵暄,“他严重吗,船上也有大夫,要不请个大夫给他看一下。” 桑桑是真的关心赵暄,她把赵暄当做自己的家人,虽然这个家人不喜欢她。 上午的太阳刚刚出来,橘红色的光在甲板上撒开,落在穿着鹅黄色袄裙的桑桑身上,很美。 甘松先佩服了赵暄的眼光,又想了一下,“苏姑娘不如亲自去看看赵兄,也不枉,”他顿了顿,接着说,“这段时间赵兄对你的挂念。” 赵暄挂念,桑桑想说你是不是在骗我,赵暄可是不告而别离开的,而且每一场在青州的考试她都亲自去考试门口找人了,一次都没有找到,他才不挂念我呢。 可是甘松的眼神是在是太真诚了。 桑桑不太想去,过了一会儿,桑桑又有一点想去了。 她想到了一个画面,赵暄孤零零的躺在床上,发着高烧,脑子都要烧糊涂了,嘴巴里还在不清不楚的说呼喊什么,没有一个人陪着他,很可怜。 这不是桑桑虚幻出来的景象,是小时候亲眼看到的,她贪玩跑进了芜院,赵暄躺在破破烂烂的床板上,都烧的要糊涂了,嘴里含糊不清,不过他底子好,第二天就醒了,可是桑桑就惨了,她被赵暄的感冒传染了,娘因此还责怪赵暄,桑桑每次生病的时候,都有好多人可以喊,叫娘和爹爹,姐姐和二哥,她即使脑子里混混沌沌的,这些也不会忘记。 赵暄说不清楚的话,她听不清楚他在叫谁,只是因为他无人可叫。 桑桑决定去看赵暄,那怕热脸贴冷屁股,谁让苏家欠了赵暄的。 苏泽兰和苏叶都要陪着桑桑一起去,他们不放心桑桑和赵暄独处一室,不是不放心赵暄,只是太关心桑桑了。 桑桑拒绝了,赵暄的房间不太大,去多了人空气容易憋闷,她去就好了。 苏泽兰和苏叶坚持不过桑桑,被她给说服了。 桑桑除了带了药丸 ,还让仆人们准备了一碗白粥,白粥养胃,生病的人吃不了太油腻的东西,这个正好。 甘松陪着桑桑到了门口,他把白粥递给桑桑,对她眨了一下眼,“你自己进去。” 桑桑接过粥,嗯了一声,没有注意到甘松促狭的眼光。 桑桑把东西放在一旁的小桌子上,然后坐到了赵暄的床头,他的脸色的确有些红,是不健康的红色,桑桑探身,用手摸了摸赵暄的额头,有些烫。 她抿了一下唇,叹了一口气,轻轻的推了一下赵暄,叫他暄表哥。 然后赵暄挣扎着睁开了眼睛,眼睛里水光弥漫,没有一点攻击性,他烧的有些严重了,桑桑想。 “你该吃饭了。”桑桑把扶着找赵暄做了起来,“等会儿吃了粥吃药,你再睡好不好。” 人天生都是同情弱者的,桑桑又不例外,何况她对赵暄,底线都不知道低到了什么地方。 赵暄勉强的坐了起来,桑桑适时的把枕头垫在了赵暄的背后,她很少做照顾人的动作,所以显得很生疏,比如说垫着脚尖给赵暄塞枕头的时候,差点被绊倒在床上,收回手的时候,头发扫过赵暄的面颊。 “你怎么来了。”赵暄低声的问。 桑桑避开这个话题,“来,你该吃一点东西了。” 她把粥递给赵暄,心里都在思忖的怎么劝他吃一点东西,赵暄却很利落的把粥碗接了过来,然后一饮而尽。 生病的时候,胃口不太好,吃东西也很麻烦,桑桑每次都要纠结半天,没有想到赵暄居然这么爽快。 她皱了皱眉头,赵暄活下来,还活的这么好就很不容易了,哪里还有她这种小姐脾气。 桑桑把碗收了过去,给赵暄倒了一杯白开,又把药丸拿给了赵暄,她还说,“暄表哥,这个药丸一点都不苦的,吃了他就能好的快了。” 桑桑在用哄人的语气对赵暄说话,她想,赵暄甚至不用他哄,再苦的东西,都不会迟疑一下,就可以吃下去,因为赵暄就是这样钢筋铁骨的长大的,他什么都不怕。 只是桑桑想让他感受一下,有人哄他,陪伴他的滋味,这是她一点点小小的心意,虽然赵暄可能并不需要。 赵暄果然吃药也吃的非常爽快,吃完药,他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把自捂在被窝里,捂出一身汗。 桑桑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 赵暄其实生病并不重,发烧也没有这么严重,但是他脸是真的红,和红玛瑙一样,他把刚刚藏在被子低的亵裤拿了出来,上面湿了一团,还有一种腥味。 晚上的时候,桑桑又来了,她敲门,赵暄来给她开的,然后桑桑就想走了。 赵暄穿着薄薄的中衣,脸色有些微微的白,明明是二月份,天气还不热,赵暄的中衣微微下拉着,桑桑的目光,正好能看见脖子下方结实的半边胸膛。 桑桑觉得不太好,可是刚刚转身就听见了赵暄低沉的声音,“进来。” 她深吸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白粥递给赵暄,“给你的。” 低低的笑声从桑桑的头顶上传来,桑桑觉得赵暄在笑,然后他就进了房间内,桑桑手里端着碗,进退不是。 一道复杂的目光落在了桑桑的脸上,桑桑看见偶尔经过的人向这儿看过来,她咬了咬牙,进来了。 她把粥碗放在了赵暄的床头的小桌子上面,屋子里有一种很奇怪的味道,桑桑打算走,这一次刚转身就又被人拽上了,她看见赵暄挑了一下眉,脸上有了一点邪气的感觉。 “苏桑寄,想知道我想干什么吗?” 这是桑桑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赵暄的手很大,往常的时候,她都是看的,这一次不太一样,赵暄的手握着自己的手腕,还留了两个指节出来。 桑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她不是好奇心很重的人。 “自己去想。”赵暄又笑了一下,意味深长。 桑桑眼巴巴的看着赵暄,本来以为这一次照顾他,他良心发现了,没有想到还是在逗她。 她不满的看了一眼赵暄,赵暄的喉结滚动了一下,“明天早上我要吃皮蛋粥。“ 桑桑下意识的嗯了一声,然后才反应过来,赵暄这是在点菜,“我发现你现在已经好了,不发烧了。”桑桑郑重的对赵暄说。 生病的照顾他是应该的,不生病的时候就另当别论了。这不是关不关心的问题,而是孤男寡女,不太合适。 赵暄看着桑桑,眼神微妙。 “我,我。”桑桑刚刚在门口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好几道打量的目光。 今天上午她担心他,这不是假的,但是来探病很正常,一天来三次就不对了,男女有别,她刚刚来是因为赵暄上午是昏昏沉沉的,可是现在他都醒了。 赵暄唔了一下,对桑桑笑了笑,“真的不来?” 他语气很平静,眼神黑漆漆的,也松开了握着桑桑的手腕。 桑桑又有了一种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赵暄明明用的是反问句,但听在桑桑的耳朵里,就是不准不来。 “你。”桑桑看着他,赵暄的唇角挂着若有若无的笑意,淡淡的看着她。 桑桑心中的狐疑终于有了解释的地方,往常都是她追在赵暄后面,这是第一次,赵暄让他过来。 以前……他都是恨不得见不到她的。 桑桑的眼亮了,这是不是说明她和赵暄的关系终于更近一步了,他对自己虽然不能像苏叶对自己一样,但是也会把自己当妹妹了,不过他要是想把自己当姐姐,她也是愿意的。 这样一向,桑桑忍不住翘了一下唇,“我想一下。 赵暄看着桑桑一下子就变得很好的心情,低下了头,遮住了眉眼中的复杂情感。 接下来一天,桑桑都很开心,她觉得,赵暄真的成熟了,最起码没有撵着自己走了。而且,他似乎也想和自己在一起,或许也可能是自己想错了。 “桑桑,这么开心啊。”又是一天晚上,回到船舱内,小茴见桑桑脸上的笑容就没有淡过。 桑桑在床上打了两个滚,双眼熠熠生辉,她偏头,看向小茴,“当然了,你不知道,最近暄表哥都没有撵我走。” 小茴坐在床头上,看着一脸喜悦的桑桑,忽然有一点同情她的暄表哥,她把人家当哥哥,可暄表哥明明就…… “桑桑,那你认为你的暄表哥是什么想法呢。”小茴好奇的问。 桑桑嘿嘿的笑了一下,“肯定是被我的诚心打动了。” 桑桑想到去年,她那么关心他,照顾他,他肯定是看见了的,昨天他生病就是一个催化剂,他终于愿意正视这一份感情。 桑桑一这样想,就恨不得在床上再打几个滚儿。 小茴也跟着笑了几声,桑桑的想法和她的暄表哥恐怕南辕北辙,差的远了。 桑桑兴奋了很久,终于上床睡觉,但是精神一直保持亢奋中,好不容易睡得迷迷糊糊的,听到小茴匆忙忙的叫她,桑桑,快起来,有迷烟。 什么…… 桑桑茫然的睁开了眼,小茴飘在她的枕头边上,见桑桑醒了,催她出去。 桑桑抬眼一看,细细的烟雾正从着门缝里飘了进来,手忙脚乱的穿好衣服,刚走两步,又转回头,把枕头下的匕首塞进自己的腰间。 桑桑急匆匆的打开门,想去前面叫苏泽兰她们,刚一出门,一个黑衣人看见桑桑,就直接挥剑向着桑桑砍过来。 桑桑快步向后退,黑衣人的速度比桑桑快多了,就在桑桑跌跌撞撞后退的时候,那人阴森森的一笑,长剑朝着桑桑直直的砍了下去,千钧一发之计,桑桑朝着旁边一侧,剑从桑桑的侧面落了下去,斩断桑桑的一截头发。 桑桑还没有来的及松口气,那个拿着长剑的男人已经在开始第二波攻击了。 长剑再次对着桑桑而去,而就在此时,桑桑已经紧紧的靠着船舱一侧,几乎退无可退。 看着长剑直直而下,桑桑的心也猛地一收缩,眼珠子映着的全是长剑的寒光,一切都发生在片刻之间,势在必得的黑衣人迎面直直踹来一脚,将其踢飞。 桑桑还没有来的及松口气,就听见气急败坏声音,“不知道躲啊。” “我去看看我娘。”桑桑来不及多和赵暄说话,整个船舱里,都是一股淡淡的烟雾弥漫的气息,这时候,桑桑又发现甘松出现在自己面前,朝着空气中不知道扔了一些什么,那烟雾更重了。 甘松见桑桑着急的样子,对她说到,”这是解空气中的迷药的。” 话音刚落,两个个黑衣人又冲着桑桑他们过来。 手腕被某人握住,桑桑向后一退开,赵暄和甘松已经迎面直上了。 眼见那些人手持长剑,桑桑打了几个抖,余光瞥到刚刚一人被打落的兵器,桑桑几个小快步移到那儿去,才刚刚捡起那把剑,就听见小茴着急的声音,“后面。” 猛地站起来,桑桑朝着后面一挥,想将那人挥开。那人单手持剑,桑桑紧紧的盯着那个身形高大的黑衣男子,有一种异样的熟悉感。 他冲着桑桑桀桀的笑了两声,又飞快的扑了过来,桑桑紧紧的握着剑,对着前面胡乱过去,到底是没有招式的东西,怎么比得上练家子,那人手一伸,便紧紧的禁锢了桑桑的左手。 眼看那长剑又要朝着桑桑的胸口刺过来,雪白的银光刺痛了桑桑的眼睛。 桑桑奋力挣扎着,那人单手牢牢的禁锢着桑桑,桑桑觉得自己又要死了。 变故也就发生在一瞬,赵暄从后面一挥剑,黑衣人反射性的一侧,桑桑被拉入了赵暄的怀里。 桑桑才劫后余生的睁开一只眼,就听到两个冰冷冷的字,“没用。” 来不及发出声音,那一个黑衣人又的过来了,桑桑眼一眯,忽然想起了这个黑衣人为什么这么熟悉。 第32章 条件 是石韦。 一直没有找到他的人, 桑桑心里偶尔会有不好的预感, 没想到今天应验了。 桑桑看着赵暄便和石韦打斗了起来, 石韦自幼习武,从小名师教导,武艺非凡, 赵暄是和书本比划,野路子出生,这大半年才正儿八经的入了正途。 两人奋战中,桑桑趁着混乱, 捡起了一把软剑,咬着唇退到一角,这时候, 石韦长剑往赵暄的脖颈一刺, 赵暄速度飞快的弯下腰, 乘机从下路挥剑出去,石韦往后退,堪堪避过这一剑。 赵暄一鼓作气,软剑重重的朝着石韦劈过去。 石韦蒙在面巾下的嘴露出一个势在必得的微笑,他一扬手,一股烟雾朝着赵暄而去,混乱掉了赵暄的视线, 同时, 他眼中冷光一闪, 趁赵暄视线模糊, 用长剑直直的一刺。 桑桑眼前一黑,撑着跑过去,手里的软剑子往石韦面前胡乱挥着。 “媳妇,你”石韦嘴角压了压,“不自量力。” 言罢,那刺向赵暄的长剑横空一转,刺向桑桑,桑桑躲避不及,左手发出刺痛来。 赵暄反应飞快,他见着了桑桑身上的血,脸色一沉,脚下一腾,向石韦扑过去。 石韦这次不躲不避,那长剑对准了赵暄的武器,赵暄的剑险些被长剑劈成两半,石韦的长剑是寒铁打造,赵暄的软剑是刚刚从黑衣人手中夺来的。 失了武器,赵暄赤手空拳,石韦一脚踢去,赵暄的身体在船舱上发出巨大的一声响来,嘴角吐出一口鲜血。 石韦见状,脸上露出一个志得意满的笑容,朝着赵暄阴森森的笑着。 桑桑咬牙忍痛,她手往后摸自己腰间的匕首,又用尽全身力气,趁机抓住了石韦拿剑的右手,石韦转头朝着桑桑看,两个人距离很近。 他狠毒的笑了笑,桑桑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他掐住她的脖子。 “媳妇儿,那我先送你”话未说完,石韦两眼忽地睁大,他超下面看,桑桑双手抖着,一把匕首插入自己的腰腹之间 ,“你” 握着匕首的手一松,桑桑牙齿开始发颤,石韦眼睛瞪的极大,桑桑没有伤到他的要害,不过彻底的激怒了他,冷剑朝着桑桑而来,桑桑被吓的闭了眼,又听到轰隆的一声响,旁边传来一阵咳嗽。 意料之中的长剑没有来,桑桑被吓得惊了一跳,她抬头,石韦已经倒在地上,双目圆瞪,而赵暄低着头,被血溅到的唇殷红,沉沉的抿着,而手上的剑,沾满了鲜血。 赵暄抬头看了一眼桑桑,又蹲下身,硬生生的搬开石韦握的死紧的手,抢过他的长剑,石韦本来还没有死透,被赵暄这样一干,两颗眼珠子红的渗血,死死的盯住了赵暄。 桑桑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这个时候,桑桑才发现整个大船都已经沸腾起来了,混乱的脚步声,哭喊声,还有黑衣人挥刀相向的声音,如炼狱。 “娘,姐姐。”桑桑踉跄着朝前面跑去,赵暄低头看了看石韦,诡异的笑了下,又给了他一刀。 桑桑去敲苏家人的门,可是每一个门都大开着,里面空无一人,桑桑咬了咬舌头,感受到血腥气在口腔里蔓延开,桑桑镇定下来。 赵暄跟在桑桑的后面,他看着她微微冒着血的左臂,想到她扑上去的决绝,眼眸里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暄,暄表哥,”桑桑转过头,看着赵暄,声音哽咽,“你能帮我找一下爹娘他们吗?” 桑桑说的飞快,她知道凭自己的力量肯定是不行的,只有后面的赵暄,可是赵暄一动不动,桑桑快哭了,“只要你答应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的。” “什么都可以。”得到了自己想听到的结果,赵暄眼神有点微妙。 桑桑重重的点头,“什么都可以。” 赵暄忽地笑了,他牙白白的,左手握紧桑桑,牵着往外跑。 桑桑咬紧牙关,偶尔有黑衣人过来,她看着赵暄用长剑快狠准的刺向他们,刀刀毙命。 外面的风呼呼作响,全都是慌张的人群,桑桑从晃动的人群中去寻苏家人。 “桑桑,他们在你的右侧方向十来米的距离。”小茴虚弱的声音从骨串手链里传来。 桑桑面色一喜,朝着赵暄叫到,“暄表哥,他们在哪儿。”言罢,就扯着赵暄向甲板的左侧位置而去。 苏叶刚刚踢飞一个黑衣人,就看见跑过来的桑桑,陈汝景余光瞥到桑桑和赵暄紧握的双手,脸上显过一丝失落。 “娘,姐姐,你们没事吧。”桑桑着急的问。 “我们。”苏陈氏注意到桑桑染红的左臂,“桑桑,你这是。” 桑桑忍不住嘶了了一声,“我没事。” 苏家人紧紧的围在船头的一个角落。 这时候,在一旁混战的甘松带着几个仆人赶了过来。 “赵兄,你没事吧。”甘松说。 赵暄摇了摇头,他抬头,朝着五楼看,“不知道五楼住的是何人。” “什么意思?”不仅仅是甘松疑惑,其余人也很奇怪,为什么要说五楼。 赵暄注意着周围的一切动静,“你看,源源不断的黑衣人的朝着五楼去而去,按照道理,这些黑衣人应该去一楼,这条床上的货物都在一层,可一楼几乎没有人,我们附近,虽然人群很慌乱,可黑衣人不多。” 只除了刚刚誓不罢休扑向桑桑的石韦,其余的黑衣人仿佛对他们并不看重,遇到了就杀,没有遇到就算了。 听了赵暄的分析,甘松头向上一看,果然五楼刀枪剑鸣,激战恶劣,他们这些地方,一会儿才有一个武功平平的黑衣人,想到偶尔在父亲书房门口的一番话,甘松眼神亮了亮。 甘松看向赵暄,“赵兄,敢不敢去赌一把。” 赵暄还没说话,就感觉桑桑牢牢的抓住他,一回头,眼睛恳求的看着他。 桑桑才不管那五楼是谁呢,她只知道赵暄武力极强,他在这儿,她们的危险就少一分。 “赵兄,你不去我去了。”甘松见他迟疑,也不多等,足下一点,就朝着五楼而去。 赵暄回头看了一眼紧紧攥着她衣角的桑桑,桑桑眼巴巴的望着他,赵暄没有动了。 “爷,咋们下去吧。”五楼之中,一个身材纤瘦,话音带着几分尖锐的小侍,看着接连不断的攻击,心内发急。 被保护在中间的年轻男子脸色苍白,他掩唇咳嗽了一声,摇了摇头,“不行,这条商船有几百百姓,这些人是冲着我来的,咳,我要,咳,是下去了,必定殃及无辜。” “哎约喂,我的主子爷,他们是什么身份, ”长贵着急的劝道,“你又是什么身份。” 李旭不赞同的看了他一眼,声音有些喘,“他们都是大安的子民。” 话音刚落,又是几个护卫被黑衣人打入水中。 带头的侍卫明歌一袭黑衣,他一个剑花刺杀掉一个人,回到内室,“主子,寡不敌众,兄弟们撑不住了,咋们只能撤。” “就是,主子,你要是死了,这个船上岂能有活口,咋们先撤吧。”长贵也着急的劝说。 "主子。“明歌单腿跪地。 李旭深深的看了明歌一眼,明歌直勾勾的望着他,手心在不停地颤抖,只要李旭再说一个不,他就动手砍晕他。 李旭扶着圆桌站了起来,里面的人不停在的催促他,他叹了一口气, “注意保护百姓。” 话音一落,明歌就朝着外面的侍卫吹了一个口哨,训练有素的他们立马围城一个圈儿,护着李旭。 明歌背起李旭,几个护卫开路,朝着甲板飞下去。 果不其然,一落在甲板上,黑衣人就朝着他们的位置奔来。 这一幕落在赵暄的眼里,暗道不好,黑衣人下来的地方,竟然就是他们的旁边。 赵暄四周看了看,退也不好退。 “不好,老大,小船被烧了。”明歌才带着李旭落到甲板上,打算施展轻功,朝着小船而去,下面的兄弟忽然愤愤道。 “尽力吧,保护百姓。”李旭由长贵扶着站好,倒是没有一点慌张,俊秀的脸上反而挂着温和的笑意, “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主子。”明歌站在李旭前面,躬身行了一个礼,“放心。”然后加入混战之中。 看着黑衣人下来了,这边苏家人浑身一颤,苏叶站在苏陈氏的前面,虎视眈眈的望着黑衣人。 却发现那些黑衣人余光都不给他们一个,只朝着刚从五楼下来的那些人而去。 赵暄站在一侧,看着那些人密切的举动,又发现一长剑朝着甘松去,他眼一眯,“你们不要动。” 话毕,脚尖一点,打飞刺向甘松的人,甘松本以为在劫难逃了,看见赵暄,由衷感谢道,“谢谢赵兄。” 黑衣人越来越多,眼看着护卫的战斗力越来越弱,赵暄回头看了一眼桑桑,桑桑也正好在看着他,赵暄又收回目光。 桑桑看的出来,那群护卫已经明显落了下风,只要黑衣人将它们绞杀,下一群对象,绝对是这船上的普通人。 桑桑眯了眯眼睛,朝着里面看,最重要的人被团团围住,桑桑她看不清楚。 一个剑花刺过去,明歌被几个蒙面人团团为主,左手刺杀一个,右边那个黑衣人又直直过来,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剑光,明歌都做好了同归于尽的准备。 一道剑光破空而来,刺穿黑衣忍的喉咙。 明歌抬头一看,也来不及给赵暄说谢谢,两人背靠背迎战四面。 而刚刚还因为明歌陷入危险,呼吸猛然急促起来的李旭见明歌脱离了危险,心头松了一口大气,望着明歌刀枪剑雨奋战的身姿,眸底深处飞快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后悔。 这时,河流两面很多忽然出现很多小船,看见大船的厮杀的场面,第一艘小船站着的中年男子足下发力,率先登上大船。 桑桑回头看,这一片大宁河被血染红了,那些小船上的人,是大安的人。 中年男子一登船,先对着围的紧紧的李旭单膝跪地一下,“属下救驾来迟。”话毕,也不多做停留,直直加入了混战中。 小船上的人一登船,被压着打的局面发生巨大变化,带头的黑衣人眼看形势不利,做出几个手势,黑衣人从战斗中撤回来,想要离开。 中年男子怎么能给他们机会,对着后面的人一挥手,“兄弟们,上啊。” 闻此声,桑桑不由自主的看过去,中年男子身形魁梧,面庞坚毅,带着一片肃杀之色,桑桑的心头一颤,这个人她当鬼桑桑时,见过几面,她不由得看向赵暄,中年男人是……是他的亲生舅舅,镇国公陆卓。 因为有了他们的加入,赵暄收回手,回到桑桑的旁边。 看见赵暄回来了,桑桑也顾不得杂七杂八的事情,急急的收回心神,“暄表哥,你没受伤吧。” 边说话,她用没有受伤的右手将赵暄扯了一个圈,确认他是完好无损的,才松了一口气。 “很关心我。”赵暄顺着桑桑的动作,挑了挑眉。 他身上还带着淡淡的血腥气,雪白的长衫也是星星点点的红痕,全身有一股莫名的味道。 桑桑吸了吸鼻子,“你没事就好。” 桑桑是真的关心赵暄,虽然达不到关心苏家的程度,可是她从重生开始,就努力给自己洗脑,将赵暄当做自己的哥哥。 上辈子她恨他,可一切都是有因有果的。不能否认的是,那一个阴冷毒辣的赵暄和苏家人有着莫大的关系。 而这个赵暄……会救他。 陈汝景站在桑桑的旁边,见她一眨不眨的盯着赵暄,心里头有种酸涩感,他抬了抬手,努力压下去。 因为镇国公陆卓他们的加入,不用明歌出手就能消灭他们,明歌身为贴身侍卫,回到李旭身边。 李旭见明歌无事,又看着逆转的局势,略一思忖,朝着赵暄而来。 苏家人见他们来了,忙打起精神,虽然不知这人究竟是何人,但也清楚,绝对不是一般人。 “多谢两位刚才仗义相救,请问两位公子何名。”李旭问的是站在最前面的的甘松和赵暄。 自从发现镇国公出来的时候,甘松就知道自己赌对了,他一扬手,“在下甘松,这位是赵暄。” 李旭抬眼,他看赵暄,忽然一愣,刚刚他只顾在空中寻找明歌的影子,未曾看清他的真实面目,不过这一愣也只是在微毫之间,转瞬即逝了,没有任何人察觉到。 “哥,幸好你没事。”桑桑抬眼看,不远处一个少年刚登上船,就跑了过来,声音很庆幸。 桑桑呼吸一滞,这个少年也很面熟,是……如今的燕王世子,李照。 第33章 听话 桑桑忍不住看向赵暄, 赵暄神色淡淡, 单手握着剑, 长剑滴着血,冷锐的就像此时的他。 桑桑又看李照,燕王只有一子, 如果能被李照称为大哥,而且让镇国公行礼的,看他的年龄大小,也只有一个可能的, 短命的太子爷……李旭。 桑桑上辈子是没有见过李旭的,不过也知道李旭什么都很好,就是命短。 李旭对着李照温和的笑了笑, 又转过头, 对着赵暄和甘松道, “今日多谢两位少侠出手相助。” 听李旭这样说,李照侧过头,随意瞥了眼赵暄和甘松,是那种居高临下视如蝼蚁的眼神,桑桑看见李照看向赵暄的时候,眼神有几分奇怪,但这份奇怪, 和李旭一样, 转瞬也就消逝了。 桑桑知道是为什么……赵暄长得太像如今的燕王妃了。 做鬼的时候, 桑桑见过燕王妃陆柔, 她和赵暄的五官 ,像了七八成。 因为桑桑太过于关注了李照,没有注意到,苏陈氏和苏木几个上了年纪的人,看见李照的面容的时候,眼底闪过几丝狐疑。 “应该的应该的。”甘松抱拳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我们应该做的事情。” 赵暄发现李旭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心里对他的身份有了一个大概的猜测,也对着李旭回之一笑。 赵暄长得是极好看的,高挺的鼻梁,红红的薄唇,俊容修眉,如果说八个月前的赵暄还带了少年的稚气,现在已经是成熟男人的大气。 一阵冷风吹过来,夹杂着浓厚的血腥气息,李旭忍不住,又捂着唇咳嗽了一声。 桑桑低下了头,上辈子李旭似乎要死的比她晚一点,但也就是这一两年了。 “大哥,我们走吧。”李照扶着李旭说。 李旭的身体确是不太好,从他苍白的脸色以及孱弱的神态大家都可以看得出来,他点了点头,又对着大家说,“放心,大家都会安全的。” 声音很温柔,又看着一个黑衣侍卫给李旭披上斗篷,桑桑叹了一口气,李旭这个太子在民间的口碑不错,人也很好,只是……命太短了点。 目送他们的模糊的背影登上了小船,桑桑捂着手吹了口气,晚上实在是很冷,桑桑的脸和手都冻红了。 桑桑跺了跺脚,想要暖和一点,这个时候虽然比起刚刚安全了,但是依旧刀光剑影,将士们和黑衣人都杀红了眼,桑桑他们还不好走动,都围成一个小团。 带着墨香气息的外衫忽然披在了自己的肩头,桑桑吸了吸冻的通红的鼻子,回头看,赵暄的声音低低的,“披好。” 桑桑不太想要,赵暄昨天都发烧了,也不知道今天的身体有没有好,动了动胳膊,就想把衣服还给赵暄,赵暄的目光沉了几分,“听话。” 桑桑捏着衣角的手僵住了,赵暄的声音有点沉,带着点不容拒绝的意味,桑桑舔了舔泛冷的唇,低下了头,把衣服抓的紧了些。 陈汝景的目光暗了暗,刚刚搁在衣带上正准备解开衣服的手放了下去。 苏家人见状,苏木看向一旁苏陈氏,把外套给自己的夫人披上,苏陈氏有心想拒绝,苏木的身体比她还差,不过自家老爷一脸我不冷的表情,最后还是笑着接受了。 苏叶这半年学武,身体强壮了不少,桑桑已经有了赵暄的衣服,他就把自己的衣服给苏泽兰披上了。 又过了一会儿,吼叫声渐渐小了,打斗也快要停止,黑衣人伤的伤,捉的捉,商船上的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危险解除了。 看着陆卓收拾战场,清点人数,半夜冷风瑟瑟,桑桑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桑桑看向苏陈氏他们,也是一脸卡白。 "娘,我们回船舱里去吧。”死了这么多人,收拾都还要收拾很久。 苏陈氏叹了一口气,“好。” 桑桑跟着苏陈氏往上走,余光注意到找赵暄没有跟上来,桑桑回头,甲板上的灯光微暗,稍微走远一点 ,桑桑就看再不清他的眉眼。 她裹紧了肩头的衣服,轻轻的咬了咬唇。 “兄弟。”甘松捅了捅赵暄的手肘,对着桑桑的方向努了努嘴,“上呗。” “上?”赵暄望着被血染透的河面,这几个字飘飘的,像是这三月风,吹散在大宁河畔。 他转头过来,想着桑桑那被冒着血的伤口,被染红半边的衣裳,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嗜血之色。 因为才经历过一场浩劫,船上的大夫也不好找,桑桑的胳膊伤的不严重,刺破了一点皮 ,忍冬给桑桑上了金疮药后,桑桑很困,围在桑桑船舱里的苏家人见状,悬着的心都松了下去,悄悄的离开的桑桑的船舱。 哪怕伤口痛痛的,桑桑躺在床上,一会儿也就睡着了。 在她睡着后的不久,一个白衣人影开了舱门,坐在了桑桑的床头。 他也没有叫他,定定的看着桑桑,又从被窝里翻出了她的刚刚受了伤的左臂,被子里的人感到不舒服,嘤咛了一声,他的动作楞了一下,然后给她捏了捏被角,不知道他坐了多久,才从桑桑的床头离开。 昨天混乱了一宿,天大亮的时候,桑桑从床上醒来,她揉了揉眼睛,忍冬提醒道,“二小姐,你小心胳膊。” 睁开眼,桑桑用忍冬递过来的湿毛巾擦了擦手,问她,“我们苏府的人有伤亡吗?” 昨天晚上慌乱之中,有些仆人是和他们一起的,但有些却是没有,这一次上京,他们差不多带了十多个仆人。 忍冬擦了擦眼睛,“武大娘没了。” 武大娘是带过来的厨娘。 桑桑愣了一下,然后把手帕递忍冬,“擦擦吧。” 忍冬抹了抹眼泪,又对桑桑说,“昨天的将士走的差不多了,不过听说还留了几十个人下来,保护咋们大家的安全。” 桑桑哦了一声,既然这样,说明这条船也没有受到伤害。 不过因为武大娘这个消息,桑桑一上午都恹恹的,武大娘做点心的手艺是一绝,以前二伯母在的时候,桑桑记得她就很喜欢吃武大娘的伤心,所以这一次苏陈氏才说带上她的。 过了一会儿,陈汝景给桑桑送了了一些她喜欢吃的点心来,她都没有什么心情。 “桑桑,你吃一点东西,伤口才能恢复的快。“陈汝景坐在桑桑的旁边,担心的说,又问她伤口严重吗。 桑桑对着他笑了笑,表示自己没有事,怕他担心,自己就拿着玫瑰酥吃了。 “二表哥,你还好吧。”桑桑细细的看着他,陈汝景去年过了院试,如今也是去京城参加春闱的,上辈子因为临行前,感染了风寒,所以即使现在避开了,桑桑还是时不时担心,春闱还没有正式开始,万一到了京城,他生病了怎么办。 “我自然是没事。”陈汝景看着桑桑,温柔的笑了笑。 他昨夜一宿未眠,刚刚过来的时候敷了两个鸡蛋,才消掉了眼睛上的红肿,不过气色看着是好的。 桑桑细细的打量了一番陈汝景,确定他没事,才放心来,看着桑桑这么关心自己,陈汝景失落的心情忽然又好了过来。 这个时候,苏陈氏和苏泽兰进来了。 桑桑放下手里的糕点,“娘,姐姐。”陈汝景也说,“兰表妹,姑姑。” 苏陈氏坐在桑桑的床边,观察她的胳膊,发现桑桑虽然面色有些苍白但是精神气是足的,松了口气。 桑桑看苏陈氏进来了,想到自己刚刚醒来的时候,迷迷糊糊思考的事,“娘,既然遇见了暄表哥,不如请他一起去二叔父家里住呗,反正他和二表哥都要去参加春闱了。” 经历了这些事情以后,苏陈氏倒事对赵暄没有别的什么意见,“不过,桑桑赵暄能同意来去二弟那儿吗?” 苏陈氏觉得这件事的关键不在自家是否同意,而是赵暄。 听见苏陈氏一下子抓住了关键点,桑桑轻吁了一口气,其实她心里也拿不准,不过总是要试试的。 本着试一试的想法,桑桑去敲了敲赵暄的门。 门一开,桑桑就甜蜜蜜的笑着,“暄表哥。” “进来。”赵暄一看是她,眼底流闪过不易察觉的细碎光芒。 桑桑带着忍冬进来,不过忍冬才迈进一个脚,赵暄就冷眼过去,“我说的是你一个人。” 这就有点尴尬了…… 桑桑转头过去,“忍冬,你回去等我吧。” 忍冬偷偷的看了赵暄一眼,对着桑桑说好,就退出去了。 “关上门。”赵暄又对桑桑说。 “哦。”桑桑点点头,用好着的那只手把门给关上了,然后她对赵暄说,“暄表哥,你去京城找好地方住了吗?” 赵暄一扬眉,“你想说什么?” 桑桑那种很久没有用到的讨好人的,软绵绵的笑容又挂在脸上,“明天下午就能到京城了,你和我一起去二叔父家住吧。”想了想,桑桑又补充,“他也是你的舅舅。” 最起码现在大家都以为是你的舅舅。 赵暄坐在床头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桑桑把椅子朝着前面拖了拖,然后坐在赵暄的旁边,桑桑做这些动作的时候,赵暄余光落在桑桑左手上,发现她没有扯到自己受伤的胳膊,又才收回视线,桑桑说,“你想啊,大家都住在一起,也好有个伴。” “苏桑寄,你和陈汝景的婚事定下来了吗?”赵暄忽然抬起头,声音很淡的问桑桑。 桑桑呆了一下 ,赵暄的语似乎在问一件正常的事,桑桑却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桑桑不太懂危险是来自哪儿的,但本着对赵大爷要诚实的原则,摇了摇头,“娘说,然我和二表哥先处处。” 桑桑没有说谎,苏陈氏就让她和陈汝景处处,其余的就没有说什么了,估计一切都要等到二表哥春闱后,不过桑桑心里倒是想明白的,她不会同意的,她试了很久,在二表哥的身上都没有找到姐姐说的心动的感觉。 “处处。”赵暄看了桑桑一眼,然后说,“你觉得处的怎么样?” 这个问题……怎么似乎比上一个问题还要危险啊! 桑桑舔了舔唇,有些奇怪,就连苏叶都没有问过她要不要嫁给陈汝景呢,“你关心这个干什么啊。” 赵暄笑了,是极其微妙的笑容,“嗯?” 桑桑点了点头,“二表哥温和大方,对我又好,春踏青,夏采莲,秋赏月,冬观雪。” 只是,我觉得我不喜欢二表哥,后面一句话还没有来的及说出口。 “呵呵。”赵暄的脸上的笑容更大了。 桑桑听着他的笑声,忽然想跑,但还是撑住了,“暄表哥,你,你“ 赵暄蓦地捏住桑桑的下巴,慢慢的抬起桑桑的脸蛋,桑桑下巴吃痛,眨巴眨巴眼睛看着他。 “苏桑寄,你昨天晚上说听我的,你还记得吗?”赵暄淡声冲着桑桑问,一瞬间,桑桑又领略了许久没有体会过的感觉了。 像是被毒蛇盯上了。 “我记得。”下巴被赵暄捏着,桑桑说话有点费力。 赵暄又靠近了桑桑,近的桑桑觉得自己的呼吸全在了赵暄的脸上,“ 不准嫁给陈汝景。” 什么………… “为深麽。"桑桑吐字不太清楚,“二表哥他,”桑桑有些好奇赵暄为什么不准。 赵暄的眼睛直直的对着桑桑,“不答应?” 这不是答不答应的问题,桑桑的心里陷狐疑着,这是终身大事,不该赵暄做主,她的下巴胡乱的动了几下,想要离开赵暄的桎梏。 “暄表哥。”桑桑含糊不清的叫了叫他。 赵暄松开桑桑的下巴,他站了起来,“既然如此,我亲自去找你爹娘。” 眼看着他要走,桑桑连忙扯住他的衣角,“你找他们做什么。” “告诉他们,他的女儿已经把自己卖给我了。"赵暄扯了扯衣角,淡淡道。 什么…… 桑桑愣住了,赵暄已经大步向前,桑桑忙去抓他的胳膊,因动作太大,不小心牵扯到了伤口,桑桑又是一番龇牙咧嘴。 “暄表哥,我什么时候答应过把自己卖给你了。”桑桑着急的问。 赵暄的目光在桑桑的左臂滑过,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容,他侧身,低头看着桑桑说,声音有些轻,“记得昨天晚上答应过我什么吗?” 昨天晚上? 桑桑拍了拍脑袋,努力的想了想,忽然想起了一句话,只要你答应我,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桑桑脑袋开始发晕 ,赵暄对着她低低的笑了笑,一瞬间,桑桑有了一种羊入虎口的感觉 ,抖了一下。 赵暄伸手,摸了摸桑桑的漆黑的发顶,眼睛像是盯准了猎物的狼, “ 以后,记得乖乖听我的话。” 第34章 治伤 桑桑的脑子晕晕乎乎的, 赵暄掐着她的下巴, 目光深深的看着桑桑, 没有听到桑桑的回答,赵暄略微凑近了她,呼吸全喷洒在桑桑的脸上, “听到了没有。” 桑桑点了点头,又急急忙忙的摇了摇头。 赵暄的眼睛里闪过一道复杂的光芒,“不答应,那我走了。” 边说话, 赵暄转身,向外走去,桑桑心一凛, 连忙扯住了赵暄的袖子, “暄表哥, 我听话。” “真的?”赵暄侧眸,看了桑桑一眼。 桑桑悻悻的笑了笑,又重重的点了点头,“听你的,听你的。” “勉强吗?”赵暄翘了一下冷红色的唇,像是皑皑高山撬动了一角。 “不,一点都不。”桑桑断然的说。 赵暄又笑了, 俊秀的五官像是被盛开的蔷薇给笼罩了, 很好看, 桑桑看了一眼, 就低下了头。 赵暄又伸手,微凉的指腹从桑桑的额头滑过,然后是她的眉眼,接下来是眼睛,碰到眼睛的时候,桑桑忍不住闭上了,睫毛微微颤抖着,和雨打湿了的蝴蝶一样,颤巍巍的。 她听见了赵暄极低的笑声,桑桑感受到他的手落在了自己的鼻头上,她又睁开了眼睛,一抬头,就望进了一双如深渊的目光里。 “桑桑,你很美。”他低低的说着,墨香的味道笼罩着桑桑的全身,赵暄收回了手指。 桑桑有点呆,她茫然的看着赵暄的动作。 “陪我躺一会儿。”赵暄的话题转的很快,他把桑桑扯了过来,桑桑转了一下,就被赵暄带到了床上,他的胳膊还搂着自己。 这个动作实在是太亲密了。 桑桑忙不迭在床上拱了拱,想要逃开赵暄的怀抱,但是赵暄的胳膊特别有力气,和桑桑奶猫一样的气力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发现旁边的人在动,刚刚躺在床上的赵暄不满的哼了下,微张了眼,“桑桑,我累了。” “那你自己躺一会儿。”桑桑喘着粗气说,赵暄就一条胳膊横在了她的小腹上,桑桑活像是压了千斤顶。 “就陪我一会儿。”赵暄又说。 桑桑听见赵暄疲倦的声音,侧头看去,赵暄的眼睛有些红,脸色也是白的,精神是不太好。 桑桑忽然又心软了。 赵暄躺在床的内侧,桑桑被他扯到在外侧的位置,船舱里的床很小,两个人并肩躺着,位置差不多就去了泰半。 “不准动。”赵暄偏了偏身子。 “可是,可是。”桑桑是有点心软,可是也不是什么都能听他的,要是他说把自己卖了,她才不能答应。 现在一起躺一会儿应该也不能,她们又不是夫妻。 “你再动,我就点你的穴道了。”温软的身子一直乱动着,碰过他的很多地方,赵暄的额头上的青筋跳了跳,默念了一句静心咒。 听说他要点自己穴,桑桑立刻就僵硬下来,一动不敢动,她看过话本,知道一些武林高手有厉害的点穴功夫,虽然好奇赵暄是怎么学会的,可是桑桑并不怀疑。 不知道为什么,桑桑就是有一种赵暄超级厉害的感觉。 她可不想被点住了,然后只能僵硬的躺在那儿,这种感觉一想就很恐怖。 桑桑心里叹了一口气,她未来的相公会原谅自己的,毕竟她不是真心想陪赵暄睡觉的。 看着桑桑安静下来,赵暄嘴角轻微的勾了勾,真……好骗。 他可不会点穴。 桑桑昨天晚上睡的很好,现在本来就不困,再加上旁边躺了一个人,还能听到他的呼吸,桑桑就更不困了,不过这还是两辈子第一次和一个男人躺在一起,想到这儿,桑桑搓了搓发热的耳朵。 过了半响,桑桑忍不住翻了一个身,桑桑不动的时候,赵暄就松开了他压着自己的胳膊,两个人合衣躺着,她面对面看着赵暄,赵暄闭着眼,鸦羽般的睫毛落在眼睑下方,桑桑闲的发慌,放轻了呼吸,无聊地数着赵暄浓密的睫毛。 数到最后,桑桑打了一个呵欠,眼尾泛出一滴困倦的泪,闭上眼睛,也慢慢的睡着了。 桑桑是被人叫醒的,她有些不满,她刚刚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怪兽张牙舞爪的吓唬她,吓得她眼泪汪汪的,然后她就变成了武林高手,学会了点穴功夫,把怪兽点住了,然后怪兽就任她欺负。 她踹了一踹,又抓了一抓,可高兴了。 “苏桑寄,给我起来。”赵暄生气的捏住了桑桑的耳朵。 桑桑嘤咛了一声,然后不虞的睁开了眼睛,赵暄坐在床上,俯视着他,刚刚睡醒,桑桑的声音有些慵懒颓废,“暄表哥,你的脸?” 赵暄的眼尾处有一条红色的印记,很细,但是有些长,从眼尾开始,向他的耳根斜过去,大约一寸的长度。 赵暄低低的笑了笑,目光落在桑桑的手指上,笑声有些危险。 桑桑下意识的跟着赵暄的目光看过来,然后发现了自己指甲上的一点点细微的皮肉。 桑桑咽了咽口水,刚刚做的梦里怪兽的皮毛很厚,她就用指甲抓过去。 该不会? 桑桑立刻坐起来,把手背到了身后,藏的严严实实。 “暄表哥,我,我去给你拿药抹一抹。”赵暄长得很好看,此时眼尾上的红痕不仅无损他的美,更是增加了几分艳色,不过脸色黑沉沉的。 桑桑看着,急急忙忙的想从床上的爬起来,动作太快,差点摔了下去。 还是赵暄眼疾手快的拉住了桑桑。 “有药,你上吧。”赵暄坐在床上,眼神复杂,桑桑有些看不懂。 但是一听他说有药,表情又不是想要计较的样子,桑桑心底缓和了下来,问他,“在哪儿。” 桑桑的目光朝着船舱周围看了一眼,想尽快的发现伤药。 赵暄看了看桑桑,他坐在床上 ,桑桑差不多是半跪在床上的,他声音缓缓的对桑桑说, “你身上就有药。 桑桑闻言,低头到处摸了摸,“没有啊。” 赵暄搂住了桑桑的腰肢,把人往自己身上一带,呼吸变快了一点,“金精玉液听说过没有。” 桑桑愣住了,她仰着脖子,瞪大了眼睛看着赵暄,赵暄一双眼黑漆漆的,桑桑差点迷失在里面。 “伤口是你弄的,是不是该你负责。”他声音是难的一见的温柔,但是温柔里面又有不容抗拒的的胁迫。 这个逻辑没有问题,但是桑桑就是想说不,不过软胳膊是拧不过大腿的,桑桑粉嫩嫩的唇离开赵暄的眼角的红印子时,双颊铺了两朵红晕,身子也软趴趴的。 太羞人了! 桑桑捂着脸,不停的告诫自己,这是疗伤,就和大夫和病人的关系一样,小时候,姐姐手指受伤了,她……也用舌头给她舔过的。 “我要走了。”桑桑按了按起伏不定胸脯,朝着床下缩过去。 "站住。”赵暄叫住了桑桑。 桑桑不敢动了,她回过头看赵暄,赵暄笑着,表情复杂。 桑桑心里暗自纠结了一番,然后就看见赵暄从床上起来,打开了衣柜,翻出了一把银光闪闪的剪刀。 “暄,暄表哥,你要干嘛?”看着赵暄的指尖摸过冷光幽幽的剪刀,这个时候,他还对着自己弯了弯唇,桑桑心头忽然冒起了一股战栗。 “手拿来。”赵暄坐到桑桑的旁边,淡淡的对他说。 桑桑抿了抿唇,差点都要哭了, “暄表哥,我的手不乖,但是我也给你疗伤了。” 桑桑把自己的手藏在身后,赵暄手里拿的剪刀,哪怕他表情不太恐怖,桑桑依旧不停的向后缩。 赵暄看了一眼桑桑,见桑桑不停的往后面躲,蹙了一下眉,他力气大,要是真的想对桑桑干什么,桑桑是拒绝不了的,看着他抓住了自己的手指,桑桑抖的就像筛子一样。 “我,我。”桑桑两个眼睛水汪汪的,她实在很后悔,为什么要睡到赵暄的旁边去。 桑桑闭着眼睛,看都不敢看一眼,就怕看见血淋淋的一幕,等过了片刻,听到剪刀合上发出的咔擦声,但是又没有痛感传来,桑桑才咬着牙,半睁开一只眼,偷瞄了一下。 然后就松了一口气。 “那只手。”剪完了一只手的指甲,赵暄自然而然向桑桑伸手。 发现赵暄只是剪指甲,桑桑就不怕了,泪汪汪的眼睛也不哭了,还十分配合的把另外一只手给赵暄。 船舱里小小的窗户不经意的落进了半面阳光,全都撒在了赵暄的身上,美好的近乎纯粹,桑桑有些恍然,这个人……是上辈子对她心狠手辣的赵暄。 他低垂着眉眼,动作小心翼翼的,桑桑咬着唇,刚刚还急速跳动的心脏平静了下来。 “指甲,长了不好。”赵暄不太熟练的说了这句话,然后松开桑桑的手,桑桑抿了抿唇,被赵暄握过的手,有些热,有些烫。 桑桑嗯了一下。 赵暄搁下剪刀,还有一肚子的话,指甲长了容易划伤自己,不过最后没有说,反正……以后他知道就好。 “我走了。”被人剪了指甲,桑桑不太习惯的磨了磨平坦的手指。 赵暄这次没有阻止,眼瞅着桑桑都跑到门口的位置,又意味不明的叫住了桑桑, “头发衣服很乱。” 桑桑握在门把的上蓦地收了回来,匆忙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又理了理自己的衣服。 好不容易收拾好了,一道阴影又笼罩住了桑桑,“簪子要掉了。” 赵暄给桑桑扶好了玉簪子,又垂头看了她一眼,“走吧,我送你回去。 ”随即打开了门。 桑桑哦了一声,跟在赵暄的背后,走过走道的时候,看见有人在清理血迹,桑桑停了下来,拉了拉赵暄的衣角。 赵暄现在的心情很不错,他对刚刚上的药和桑桑乖乖剪指甲,都非常满意的,自然现在对桑桑也很温柔,“嗯?” “暄表哥,那个石韦,死了吗?”桑桑的脸色泛起白来,昨天晚上都把他给忙忘了。 赵暄闻言,眼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看着桑桑瑟缩的样子,放柔了声音,“死了。” “你确定。”桑桑再次问道。 赵暄点了点头,“都喂鱼了还能不死吗?” 听赵暄这样说,桑桑看着赵暄,心口忽然安定的下来。 她真的不想再遇见石韦了。 赵暄上下打量了一番桑桑,又保证道,“他不会来了。” 昨天晚上和甘松分开以后,赵暄亲自确认过石韦已经死了,然后把他扔进了海里,虽然不知道石韦和这群黑衣人是一伙,还是恰好碰上的,不过这关系并不大。 赵暄送桑桑回到了船舱,站在门口叮嘱道,“不准和别人太亲近了。” 桑桑小鸡啄米的点了点头,这么多人里,和赵暄的相处才是太亲近的,别人她觉得刚好。 看赵暄仔细的表情,桑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不过……她觉得是应该和赵暄保持距离了。 看桑桑答应了,赵暄就离开了,桑桑目送赵暄的背影消失,拍了拍脸蛋,关上了门,忽然听到敲门声。 桑桑疑惑的眨了眨眼睛,以为是赵暄去而复返,打开门是陈汝景,桑桑叫了叫他,“二表哥 。” 陈汝景说,“桑桑,你不是说闷吗,刚刚我结识了一个书肆的老板,给你买了几个话本。" 边说着,陈汝景把几本书朝着桑桑挥了挥了。 桑桑眼睛一喜,把话本接过来,她不痴迷看话本,但要是无聊的时候,还是喜欢用话本打发时间的。 ''谢谢你,二表哥。”桑桑翻了翻话本,神色欢喜的拿着它们。 陈汝景摸了摸脑袋,“不用谢。” 桑桑笑了笑,低头随意的瞄了两眼,准备把它们在床头放好。 但她只顾着低头瞄书了,脚下不察,忽然扭住了,陈汝景见状,下意识的去扶了一把桑桑的胳膊。 几本书都落在了桑桑的脚底下,桑桑松了口气,陈汝景刚刚扶住桑桑的胳膊,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极冷的目光。 桑桑也感受到了,她打了一个哆嗦,摸了摸手臂。 然后就听到了一阵低沉沉的笑声,桑桑抬眼看去,赵暄站在门口,似乎不太开心的样子。 应该是……非常不开心。 第35章 京城 “你怎么又回来了。”桑桑下意识的问。 陈汝景站在原地看着赵暄。 三个人僵持着, 气氛有些怪异。 桑桑想, 从前两天看见赵暄, 他就有些奇怪。他似乎总是喜欢占自己的便宜,想到这儿,桑桑用劲的摇了摇脑袋, 上辈子的赵暄可是京城第一美人投怀送抱都无动于衷的人。 两辈子赵暄的秉性其实是如出一辙的,这样一想,桑桑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不能来吗?”赵暄看着陈汝景,问的话是桑桑。 桑桑后退了半步, 这个时候,一个青色的瓷瓶扔了过来,不远不近, 正好落在桑桑的怀里, 桑桑反应性的握住它。 再抬头的时候, 赵暄的衣角就已经从门口消失了,空气里的阴冷气氛也没有了,桑桑打开青色小瓷瓶,闻到了一股伤药的味道。 她侧头看向自己的左臂,为赵暄的别扭感到无可奈何。 “桑桑,你好好休息。”陈汝景把书给桑桑捡起来,放在她的床头, 轻轻的说了一句话。 桑桑哦了一声, 等陈汝景走远了, 桑桑低下头, 叹了一口气。 她实在是……不知道赵暄为什么要生气。 她没有得罪他啊。 桑桑楞在原地,想了半天,最后看了半响青色瓷瓶,走了出去 。 她找了半天,才看见赵暄,赵暄站在甲板上,今天风也大,吹的他的衣袍猎猎作响,桑桑的头发也被风吹了起来。 “暄表哥。”桑桑站在后面,叫了叫赵暄。 赵暄没动,桑桑站到了赵暄的旁边去,“谢谢你……的药。” 赵暄依旧一动不动,桑桑扯了扯赵暄的袖子,“你怎么了。” 皱了皱眉头 ,桑桑实在不太理解,赵暄怎么了,黑沉沉的脸色就像是欠了他的银子一样。 赵暄侧眸,看了一眼桑桑, “想知道?” 桑桑点了点头。 赵暄转过身,风吹起他衣角和乌发,他的眉眼和最秀丽山河一样,很精致,也不容易让人靠近。 “苏桑寄。”赵暄垂头,看着桑桑,桑桑懵懂的看着他,赵暄剩下的话又卡在喉咙里了,凶巴巴的一句, “和陈汝景保持距离。” 什么? 桑桑眼神非常茫然。 赵暄实在是管的太宽了,桑桑想摇头,又听见赵暄低沉的声音,“不准不答应。 ” 桑桑准备说为什么,赵暄似乎猜出了她的想法,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有几分温柔,“等我。” 等我是什么意思? 桑桑狐不解的看着赵暄,赵暄却轻轻的笑了,里面夹杂了一些桑桑不太懂的情绪,不过赵暄似乎在等着自己回答。 片刻后,赵暄的眼神越来越有压迫感,桑桑糊里糊涂的嗯了一声。 赵暄变得满意了,低气压消失不见,甚至还笑了一下,这个时候,桑桑想起一件事。 桑桑又抬头,“暄表哥,那你去二叔父家里住吗?” 赵暄的脸色没变,但是没有回答,桑桑扯了扯他的衣袍。 赵暄看着满脸希冀的桑桑,终于说话了,“我会告诉你我住在哪儿的。” 这就是不去苏府住了,桑桑嗯了一声,心里忽然有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桑桑是在次日到的京城码头。 苏家下人早早的就在码头上等他们。 桑桑跟在苏陈氏后面上了码头,一眼就看见一个身形高挑的少年,他看到他们,使劲儿的朝着他们摇手,脸上的欢喜,溢于言表。 “大哥。”先窜过去的是苏叶。 苏然捶了捶苏叶的胸膛,“好家伙,两年不见,你小子结实了不少。” 紧跟着,苏然上前一步,对着苏木,苏陈氏行了个礼,“大伯父,大伯母,娘在家中等着你们呢。” “好好好。”苏木喜道。 加上上辈子,桑桑很久没有见过苏然了,苏然是苏遮的独子,他比桑桑大三岁,马上就要十九了。 一行人上了苏然准备几辆马车,苏遮往些年一直外放,去年回京叙职,如今是五品著作郎,住在京城的东门楼附近。 二老爷苏遮只有一子一女,儿子是苏赵氏嫡出,女儿是苏赵氏的陪嫁丫鬟生的,陪嫁丫鬟在苏零榆五岁的时候没了,是由苏赵氏一手带大的。 东门楼这边都是一些官职不太高的官员住所,桑桑才一进苏府,苏赵氏便迎了出来,“大哥,嫂嫂你们可算是来了。” 言罢,她又看向桑桑他们,“这些年不见,孩子们一个个都大了,我们却老了。”说话的时候,她看见桑桑有些不太对的胳膊,着急道,“桑桑这是怎么了。” 桑桑不在意的摇了摇头,“二婶,不碍事。” 苏陈氏给苏赵氏简单的说了前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苏赵氏庆幸的拍了拍胸口,“幸好没出大问题。” 苏陈氏和苏赵氏虽然是妯娌,但两人关系不错,她们脾性相投,刚嫁过来的前几年,一起对付苏合香,很有几分情谊。 “二伯母,你哪儿老了,”苏叶笑嘻嘻的凑过来,“我们走在一起,你和我娘明明是我的姐姐。” “不得了。”苏赵氏对苏陈氏挑了挑眉,“叶哥儿这张嘴。” 一行人在正厅里说说笑笑,这时,一个梳着双丫髻的女孩儿走了过来,“娘,伯父伯母们的院子都收拾好了。” 桑桑抬头看,是一个穿着茜色交领裙襦裙的姑娘,这个就是只比桑桑小三个月的苏零榆。 桑桑对苏零榆不是很熟,小时候,因为生苏然,苏赵氏坏了身体,加上苏然幼时也弱,苏遮在苏然二岁中了进士,但开始那些年苏遮的任地偏僻,苏赵氏差不多是在苏然八岁的时候,才离开青州的。 和苏然小时候是一起玩大的,虽然后面苏然回来的日子不多,但因为童年是一起度过的的,就很亲密,苏零榆是在任期上生的,桑桑这些年,没有接触太多。 苏零榆说完这些,又朝着苏木和苏陈氏行了一个礼,“榆儿见过大伯父,大伯母,”又朝着桑桑他们道,“见过二哥,大姐,二姐,二表哥。” 桑桑这是第一次被人家喊姐姐,还有一点奇怪。 苏陈氏连忙扶起苏零榆,“榆姐儿都这么大了。” 苏零榆捂着唇,朝着苏陈氏温柔的笑。 “大哥,嫂嫂,老爷他还没有下值,等他回来了,我们苏家也就团圆了。”苏赵氏说,“上一次咋们想见,都是几年前的事情了。” “弟妹,反正我们要在京城住上几个月,时间多着呢。”苏陈氏说。 “巴不得你们住一辈子呢。”苏赵氏笑骂道。 苏遮虽然是五品官,但在京城这个地方,简直是不值一提,加上京城寸土寸金,如今的房子其实比起青州苏家要小了很多。 苏木和苏陈氏一个院子,苏叶和苏然一个院子,桑桑和苏泽兰一个院子,因为顾忌到陈汝景是来春闱的,苏赵氏特意给他安排了苏府最安静舒适的一个院子。 照苏赵氏的话,虽然陈汝景不是她的亲侄儿,也叫他一声二姑姑。 桑桑收拾好以后,天色已经渐渐晚了。 天色一黑,桑桑便觉得有些累了,她躺在床上,举起手腕,叫了叫小茴,半响过去,小茴还是没有出来,桑桑自从那天晚上结束以后,就没有听到小茴给自己说过话了。 她有些担心小茴,但是大脑的乏意真的抵挡不了,桑桑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第二天,桑桑正在穿衣服,看到了妆台上的一份信,也不知道是谁给自己的,抬头狐疑的看了眼伺候的忍冬。 “小姐,门房说是你的信,我刚刚放在了妆台上。”忍冬说道。 桑桑拆开信封,打开后有一个地址,下面还有一个落款,她扬了扬眉头,“是暄表哥的。” “表少爷说什么了。"忍冬给桑桑插好一只簪子后,便问道。 把信放好,桑桑说,“他说他现在的住在哪儿的。” 忍冬就不问了,桑桑记住上面的地址,想了下,朝着忍冬勾了勾手指,“今天太阳正好,我想出去逛一逛。” “小姐,那我去问问大少爷他们。”忍冬道。 桑桑摇了摇头,她想要去看暄表哥的,赵暄应该不会喜欢人太多,“我们自己去吧,我想去看看暄表哥。” 忍冬后退的步子顿住,“可是小姐,我们第一次来京城啊,你找的到地方吗?” 我当然能啊,桑桑准备回答忍冬,又想起在他们眼里自己是第一次来京城,上辈子虽然在京城当了十多年的鬼,又不能喧诸于口。 “带个小厮呗。”桑桑这样说。 紧接着,她在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去年夏天她就及笄了,如今十五岁了,很多以前不能用的东西现在也可以用,只是桑桑本来就天生丽质,并不喜欢用太多外面的脂粉。 桑桑刚走出院门,隔壁屋子里的苏泽兰看见桑桑打扮好,一副要出门的模样,她朝着桑桑招了招手,“桑桑,你这是要去哪儿。” 苏泽兰的话音刚落,走到院子口的苏叶和苏然听到了,闻言便说,“桑桑,你要出门啊。” 桑桑冲着他们两个人点了点头,苏叶跳进来,问桑桑,“去哪儿?” “我想去看看暄表哥。”桑桑也不瞒着他们,现在苏家人对赵暄的观感还是挺好的。 听桑桑这样一说,苏叶挠了挠后脑勺,问桑桑,“可是你知道他住在那儿吗?” 桑桑点了点头, “刚刚他写信告诉我了。” 桑桑想,赵暄既然这么快就告诉她,说明他也是很想自己去看他的。 既然如此,苏叶环抱胳膊,在桑桑面前来来往往走了好几圈,似乎是下了一个很为难的决定,“这样吧,我也陪你去看看暄表哥。" "你们两个第一次来京城,我陪你们两个去。”苏然便道。 桑桑一开始是不想让们去的,但是他们两个人一副必须要去的表情,桑桑转念一想,其实也很好。 好感不能都她一个人去刷,再说了,她觉得自己已经刷了很多,应该带着全家人一起去刷,于是桑桑还问了苏泽兰,“姐姐,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苏泽兰站起来,“你们都去,我也去看看吧。” 一行人浩浩荡荡准备出院子,桑桑的准备工作做得很足,还让厨房熬了一些补脑的汤,让人带着。 几个人准备出门的动静太大,大到连陈汝景都惊动了,他放下书本,问他们什么事情,“我们去看看暄表哥。” 闻言,陈汝景下意识的朝着桑桑看去,她脸颊嫣红,很期待出门去。 陈汝景冲着他们笑了笑,“那我也和你们一起。” 桑桑害怕耽搁了陈汝景看书的时间,“二表哥 ,会不会影响你看书啊。” “考试又不是这一朝一夕的功夫,”陈汝景笑着摇了摇头,“我也想去出去走。” 本来桑桑只打算一个人出去的,在苏家里逛了一圈,没有想到后边提溜了一大串。 赵暄离这儿还是有一段距离的,一行人准备了两辆马车,赵暄住的地方是一家客栈,客栈很大,而且离贡院很近,这个时节,住的都是些要科举的士子。 甘松在客栈的后院租了个小院子,赵暄也和他住在一起。 小二告诉了桑桑他们具体的位置后,几个人就朝着那边过去了。 赵暄正在看书,阿中过来小声禀告道,“公子,苏姑娘来了。” 阿中是赵暄的半年前在泉州买的书童,十五岁多,很机灵的一个孩子。 手上的动作一顿,赵暄抬起头,就听见一阵脚步声,脚步声很密实,赵暄的耳朵动了动,不像是一个人的。他现在的位置转头,正好能看见院门口的情况,他朝着前面看去,桑桑的确来了,后面还浩浩荡荡的跟了一群人。 赵暄刚刚还翘着的唇角陡然拉直。 “公子,您。”阿中看着赵暄不慌不忙的又拿出一张宣纸,重新开始练字,不由的疑问了一句,“您不出去吗?” “我是猴吗,随便一个人都可以见。”赵暄随意的说,但是听在阿中的耳朵里,总有一种咬牙切齿的味道。 明明刚刚听见苏姑娘的时候心情很不错啊。 这头,桑桑他们在小二的带领下穿过两道月亮门,小二给桑桑们指了指前面的小院,“各位公子姑娘,前面这个小院里就是赵公子住的地方。” 苏然赏了碎银给小二。 小二谢过他们几位,便转身离开了,刚刚进去,桑桑就看见了赵暄的小厮,阿中。 在船上的时候,桑桑见过阿中两面,阿中正矮肩搭背的,桑桑快走几步,问阿中,“暄表哥人呢。” 阿中朝着屋子里看了一眼,又想到赵暄刚刚的吩咐,回答道,“公子和甘少爷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千想万想,桑桑没有想到是这个答案,彼此看了几眼,陈汝景温言道,“可说了什么时候回来。” 阿中摇了摇头,都没有离开,回来什么啊什么,虽然不知道公子为什么不愿意见他们,阿中还是提醒了一句,“公子不喜人多。” 这句话就是在嫌弃他们来的人太多了,桑桑摸了摸鼻子,如果赵暄在,此时她很想瞪上他几眼 。 苏然心里听了,有点说不上来的感觉,虽然说现在大伯父一家人对赵暄感觉不错,但是这样明晃晃的嫌弃,苏然心底还是有一些不舒服,于是便道,“那桑桑,我们走吧。” 如果是桑桑一个人,桑桑就在这儿等着了,可是现在有这么多的的人,桑桑也不好意思让他们陪着自己等,点点头,又对把食盒从后面的小厮手里拿过来,递给阿中,“这是特意给暄表哥熬的安神补脑汤,到时候你交给暄表哥。” 阿中接过来,“苏姑娘,小的一定会亲手交给公子的。” 桑桑冲着他笑了笑,又朝着苏叶他们叹了一口气,“我们走吧。” 陈汝景看着桑桑有些怂眉搭眼的表情,微微弯下了头,柔声道,“都已经出来了,桑桑,那我们去街上逛一逛。” 桑桑抬头,对着陈汝景弯了弯眼睛,“正好今天不冷不热。” “我听说京城有很多好玩的,什么大边活人的把戏,以及各种各样的东西,都聚在京城。”苏叶被说的有点心动,脚上的步子也快了不少,“走走走,今天趁着时间先去逛逛。” “公子,你。”阿中看着赵暄阴沉沉的脸色,心惊胆战的。 公子朝着窗外的眼神好像要吃了谁似的,阿中拎着食盒安安静静的站了半天,看着赵暄终于偏过了头,又盯着食盒。 “苏姑娘说这是给你补脑子的。”阿中忙道。 赵暄淡淡的看着它,半响手了一句,“不要。” 阿中艰难的咽了一口水,浓香的味道从盒子里不停的跑出来,他把盒子捧了起来,“公子,我可以和喝了它吗?“ 简直就是暴殄天物啊,阿中心里十分舍不得,苏姑娘要是知道他家公子说不要,恐怕会十分伤心。 赵暄淡淡的瞥了他一眼,薄唇扔出两个字, “随便。” 阿中唉了声,正打算抱走,忽然后面又落下几个字,冷如玉石相击,“把汤放下吧。” 阿中悻悻然的的后退了半步,把汤轻手轻脚的放下,说实话,他心里还有点激动呢,跟了他家公子大半年,他言出必行,今天还是第一天遇见这种事 。 果然哦,那苏姑娘就是不一样。 把汤放下,阿中朝着后面走了几步,又听到赵暄说,“你回来。” “公子,还有何事 。”阿中恭敬道。 赵暄负手而立,思考了半天后,才俯身在纸上写了几个字,用信纸装好后,把它递给阿中,“把这个叫给苏姑娘。” 阿中低头,看着自己手里的信纸,又看看面上波澜不惊的赵暄,有些摸不着赵暄的头脑,刚刚苏姑娘在的时候,他有事情不知道和人家亲自说,反而要送信。 第36章 男人 赵暄心里念叨的人此时正在长安街上玩的开心, 上辈子当鬼无聊的时候, 桑桑也会来京城里逛逛, 只是一个人形单影只的逛,怎么比得上一大家的开开心心的逛。 桑桑乐呵呵的,日头渐渐的高了, 她脸开始泛红,兴致也不减一点。 陈汝景走在桑桑的旁边,生怕她不小心碰到了别人,也怕别人不小心撞到了她。 “前面有捏面人的。”桑桑走着走着, 发现一个捏面人的小摊子,兴奋的跑了过去。 苏泽兰看着玩的愉悦的桑桑和紧紧跟在桑桑后面的陈汝景,朝着苏然道, “大哥, 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不是一起去”玩, 最后一个字没说完,苏然看着苏泽兰打趣的眼神,又看到前面的背影,露出一个了然的眼神,“是该这样。”然后搂过苏木的肩膀,“二弟,我们走吧。” 苏叶正准备朝桑桑跟上去的, 被苏然这样一带, 脚步一趔趄, 往另外一侧过去了, “大哥,你” “我们去别的地方看看。”苏然和苏叶一样,从小不喜欢文只喜武,力气又大。 “可是桑桑他们。”苏叶有点不放心。 苏泽兰笑着摇了摇头,“不是还有小厮跟上的吗,掉不了的。” 桑桑望着眼前的面人摊子,老板的手艺很好,每一个面人都活灵活现的,连衣服纹路都纤毫毕现。 买面人的小贩是宽脸的大叔,眉目很慈和,“小姑娘要一个吗?” 桑桑点了点头,“做一个我。”说完桑桑又转头,打算问他们要不要,一转身却只发现陈汝景一个人,桑桑奇怪道,“二表哥,他们人呢。” “他们说去别的地方看看了。”陈汝景温言回答。 桑桑抬眸朝着后面看了看,这几条街很繁华,桑桑眯着眼睛,看了半天,也只看到摩肩接踵的人群,没有寻到他们的人影,桑桑抬着头,她在阳光下晒了一会儿,脸颊上带了浅浅的红晕 。 桑桑收回目光,决定不找了,有苏然在,她也不担心。 “二表哥,你要面人吗。”听到桑桑软绵绵的声音,陈汝景喉头滑动了下。 他还没走听清楚桑桑说什么,就点了点头。 “大叔,照着我表哥的样子也做一个。 ”桑桑又道 。 “好嘞。”大叔打量了一下桑桑和陈汝景,手上的速度加快,又道,“听口音,姑娘不是本地人吧。” 桑桑说嗯,大叔又笑呵呵的问,“公子是来考试的举人老爷吧。” 桑桑看了一眼陈汝景,狐疑的问,“大叔,你怎么看出来的。” “最近这段时间,你们过来的那条街住的可都是士子。”大叔手上的动作不断,“再看一眼公子的通身的气派,小老儿就随便猜了猜。” 话毕,一个穿丁香色裙子的小姑娘和一个穿石青色儒衣的公子捏好了,大叔说,“ 给你们。” 陈汝景把铜板递给大叔,大叔在兜步上搓了搓,接过铜板,又笑道,“祝公子金榜题名。”陈汝景笑着道了谢。 “二表哥,给你。”桑桑把陈汝景的面人递给他,陈汝景伸手接过来,又听见桑桑说,“这个可真像你。” 他把那自己的青衣公子捏在手里,又看了一眼桑桑手里的丁香色姑娘,最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桑桑盯着面人看了半天,然后小心翼翼的摸了摸面人小小的耳朵,陈汝景看着桑桑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一下。 “桑桑,走吧。”陈汝景温言道。 点了点头,桑桑朝着前面走着,不过陈汝景刚刚迈出去一步,就被一个急冲冲的人撞了。还没有来得及说话,那个人影又跑远了。 “二表哥,没撞疼你吧。”桑桑着急的问。 陈汝景摇了摇头。 桑桑松了口气,朝着刚刚那个人的背影比了个鬼脸,又看着陈汝景的面人都掉到地上去了,念念不舍的回头,看了眼面人摊子,“二表哥,要不我们回去在做一个吧。” 陈汝景把碎成两半的面人捡起,对桑桑柔声道,“不必了,你不是说去前面逛逛吗?” “那好吧。 ”桑桑便往前面走边对陈汝景说,“反正前面还有很多新鲜东西呢。” 陈汝景侧眸,看着桑桑,温柔的说好。 桑桑和陈汝景回去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苏叶他们还没有回来。 桑桑在外面逛了大半天,收获满满,虽然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可都是她喜欢的,只是所有的都是陈汝景都掏钱买的,桑桑认为有些不好 ,可是陈汝景似乎很习惯给桑桑花钱了,桑桑以前也觉得很正常,最近有了赵暄奇怪的提醒,桑桑才开始重新定位和陈汝景的关系。 她和陈汝景,终究不是她和苏叶的关系。 桑桑想起以前,从小到大,她喜欢的二表哥总会给她买,有一年,她看中了一个金子做的一串风铃,人家要五十两银子,桑桑记得那个时候她才十岁,没有那么多钱,苏陈氏也不惯着她,想要什么就买。 后面是二表哥给她买回来的。 二表哥用抄书的钱加给她买的,他有积蓄,但是他说用父母的银两讨好妹妹算什么 。 “谢谢你,二表哥。”桑桑歪头,对陈汝景笑了笑。 陈汝景回之一笑,“桑桑,你喜欢就好。” 不过心里却下了主意,往些年,他为了科举,没有太过于研究庶物,用的银钱总是父母的,等此次考试结束,也要努力做一些事情,小姑娘是要过好日子的人。 “累了吧,回去休息。”陈汝景柔和的望着桑桑。 往回走的路上桑桑心里有些累,但更多的是……害怕,二表哥太好了。 有些累,和陈汝景道别以后就回了卧室,接过刚在綉墩上坐下,桑桑瞧见转台上又有一封信。 信封上面的字迹很面熟,桑桑撕开以后,看见上面的几句话,差点被气死了。 “小姐,你怎么了。”忍冬问道。 桑桑把信纸皱巴巴的揉成一团,刚刚的好心情顿时去掉了很多,桑桑对着忍冬叹了一口气,“没事。” 闻言,忍冬嗯了一声,桑桑看见信以后像是霜打了的茄子一样,幸好过了一会儿,她调节调节,又恢复了正常,和赵暄计较的话,她早就要把自己给气死了。 恰好这个时候,也要到用晚膳的时间,桑桑擦了擦脸,去叫苏泽兰 ,她们也刚刚回来了。 两姐妹相携而走。 苏泽兰问桑桑道,“桑桑,和二表哥玩的开心吗?” 点了点头,桑桑答道,“挺好的啊。” 不过心里却有点忐忑,桑桑觉得自己有些婊婊的,她都不打算嫁给二表哥了,的确应该和人家保持距离,可现在春闱接近,桑桑不想疏远他,这容易想分他的神。 科举对于寒窗十余载的陈汝景很重要。 她扯了扯苏泽兰的袖子,苏泽兰疑惑的望着她。 桑桑认认真真的看着她,慢慢的开口,“姐姐,我对二表哥的感觉和与你们一起的感觉是一样的。” 她的眼睛很干净,没有任何的遮遮掩掩,她喜欢二表哥,就像是喜欢苏叶一样,二表哥很好,他应该有一个全心全意喜欢自己的女孩子。 娶妻生子,然后过上幸福美满的生活。 桑桑有些遗憾,没有赵暄的不准不准,她可能真的会嫁给陈汝景,然后努力努力的爱上他。 她相信,嫁给二表哥的女孩子会幸福一辈子,二表哥很温柔,但他又不是对每一个人温柔的花心人,嫁给她的女人,不会后悔的。 苏泽兰被桑桑的话惊了惊,桑桑顾忌有下人听到,说话的声音不是太大,只有走在桑桑旁边的苏泽兰听清楚了。 苏泽兰是默认桑桑会嫁给二表哥的,二表哥那样的男子是千里挑一,她的婚事不顺畅,就更希望弟弟妹妹的婚事能够顺顺利利的。 “桑桑,你还小。”想了半天,苏泽兰这样说,她摸了摸她的头发,“错过他,你可能会遗憾的。” “姐姐,我不小了。”桑桑挽着苏泽兰的胳膊停下来,她在她面前站定,“我及笄了。” 她说的一本正经,苏泽兰却只是笑笑,小姑娘长的娇娇软软的,水汪汪的大眼睛这样看着人的时候,只激发起了苏泽兰浓浓的疼爱,“反正你还小,不着急成婚。” 桑桑泄了一口气,苏泽兰的语气,还是把她当成小娃娃来哄的,其实……如果可以,桑桑真的很想当一辈子的小娃娃。 翌日正午。 桑桑出门了,这次她拒绝所有人,直接告诉苏泽兰赵暄的意思,寒舍太小,接纳不下许多人 ,她一个人去就好了。 苏泽兰是知道赵暄和桑桑现在的关系不错,闻言也就没有阻止,让桑桑多带上几个家丁,路上注意安全。 桑桑点头乖乖的答应了,这一次和昨日很不一样,桑桑人刚刚进了赵暄租赁的小院,阿中就按照吩咐带着桑桑过去了。 桑桑问阿中,“昨天我来的时候暄表哥在吗?” 她有一点怀疑,她昨天来的时候赵暄是在的。 阿中摸了摸脑袋,不知道是回答桑桑是还是不是,脑子一转,就把问题扔给赵暄了, “苏姑娘,你等会儿问少爷吧。” 桑桑眯了眯眼睛,嘴角轻轻的弯了弯,“他一定没有走 。 ” 说罢,桑桑就快速越过阿中,自己朝着赵暄的屋子里去了。 阿中看桑桑自己都过去了,用不到自己带路,立在原地想了一会儿,决定就不跟过去了。 公子应该不想别人打扰他和苏姑娘。 桑桑是气冲冲朝着赵暄的房间里去的,她都没有敲门,敲门的话就会显得自己不够生气,那她的气势就会弱了很多。 “赵暄,你”桑桑哐当一声推开了半掩的厢房,赵暄坐在窗前的书桌下,闻言缓缓的转过头,他手里还捧着一本大学,定定的望着桑桑。 桑桑的脾气全都卡住了,赵暄的态度气势仿佛自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人,桑桑指责也越来越虚,“你昨天,为什么不出来见我们。” 她有些伤心,大家欢欢喜喜的来看他,他明明在,却告诉他们不在,空空的跑一趟。 赵暄起身,他今天穿了一件素白的斜襟外袍,眉眼工整,轻轻的扯了扯唇,桑桑听见几个字,“我是你养的猴子吗 ?” “谁把你当猴子了。”桑桑生气道,“大家都是亲戚,你怎么能这样。” 于是赵暄哦了一声,淡然的表情,让桑桑觉得自己来无事生非。 桑桑她有点气。 为什么赵暄让她一个人来她就一个人乖乖的来了,她又不是他的养的奴隶。 桑桑这样一想,哼了一声,转身就打算离开。 “陪我上街去逛逛。 ”脚步刚刚迈出去半步,桑桑听到后面不容反驳的声音。 桑桑认为自己不能这么宠着赵暄,又撇了撇嘴,左脚超前迈着。 她第一次打算在赵暄面前走一个有骨气的人。 才不听你的。 瞧见了桑桑的朝前走的碎步,赵暄的眉头一皱,几乎是瞬间,桑桑感受到了后面的一阵风,等桑桑反应过来的时候,就被人压在了墙角。 某个人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吐出的气息都在桑桑的头顶,顺着桑桑的脸颊,一路向下。 “去不去。”赵暄盯着她,声音很低。 有一点点的危险。 似乎她不同意…… 她也跑不了。 桑桑偏过头,想放大宝出来要咬他,可惜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桑桑只得说了好。 赵暄仍然不知足,“是你自己想去的吗?” “嗯。”桑桑咬着牙,骨气已经离家出走。 桑桑表现的这么乖巧,赵暄忽然有些遗憾,虽然遗憾什么,他也说不出来。 或许……是她拒绝了,他就有理由狠狠的欺负她一顿了。 桑桑趁着赵暄失神,略一弯腰,从他的胳膊下去钻了出来, “走吧。” 桑桑对逛街是很喜欢的,对于今天陪着她逛街的人,勉勉强强也还能凑合。走了一会儿又想起,她似乎和赵暄是第一次两人出来逛街。 “去哪儿?”桑桑问赵暄。 赵暄唔了一下,道,“随便走走吧。”他朝着最热闹的方向寻声过去,赵暄长得很高,腿也很长,桑桑的腿按照身高来算,也长,但和赵暄一比,就短了很多。 “你走慢一点。”走了几步以后,桑桑不满的对赵暄说。 瞥了眼桑桑,赵暄没说话,步子却走的小了一点。 两个人慢慢的超前走着,出了赵暄住的那条街,人声越来越密,桑桑抬头看去,居然又来到了昨天的那条街。 桑桑听到赵暄声音,“饿了吗?” 摇了摇头,桑桑没有想到赵暄居然会关心自己饿了吗 ,她摇了摇头。 听桑桑说不饿了,赵暄也就没问了。 两个人慢悠悠的晃荡着,就晃荡到了昨天的面人摊子,桑桑想到昨天的栩栩如生的面人,在面人的位置前停下来了。 赵暄看见桑桑不走了,就问她,“想要?” 言罢,也没有等桑桑回答,就牵着她的手走到了捏面人的摊子前,赵暄牵手牵的实在是太自然了,桑桑都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他牵着手来到了捏面人的摊子前。 “老板,捏两个面人。”赵暄说。 桑桑抽了抽自己的手,想要把自己的手从赵暄的手心里抽回来,可是赵暄握的太紧了,不管桑桑怎么扯,都扯不回来,她越要往回抽,赵暄的手反而捏的越紧。 桑桑手都被捏痛了,也没甩开赵暄的手。 她放弃反抗了。 面人老板抬起头,看着赵暄道,“要什么模样的。” “照着我们做。”赵暄道。 面人老板说了一声好嘞,就先看赵暄的模样,然后又看桑桑的模样,看到桑桑老板明显怔了一下,然后笑着说道,“姑娘,又是你啊。” 姑娘,又是你啊。 赵暄的眼睛一眯,桑桑感到一阵冷飕飕的风从自己的脖子旁边吹过来了,她抿了一下唇,迟疑的转过头,赵暄对她笑了笑,露出一口森森的白牙齿 ,非常恐怖。 “你还和谁来了。”赵暄靠近桑桑的耳朵,桑桑从耳根子处泛起了一阵又痒又酥的感觉,她偏了偏头,想要离赵暄远一点。 赵暄又怎么会如桑桑的意,他把人的攥的紧紧的,意味不明的在桑桑的耳后嗯了一下,桑桑悻悻的对着赵暄笑了笑。 “陈汝景。”赵暄的薄唇轻启,淡淡的吐出了这几个字。 桑桑歪头看了一眼赵暄的表情,赵暄本来是随便猜的,结果看到桑桑的表情,赵暄的脸就沉了下来,刚刚是猜测,现在就是肯定。 桑桑咽了咽口水,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到赵暄会这么怂。 她只是和表哥逛了一个街,她可以和赵暄逛,难道就不可以和二表哥逛了吗,小时候都不知道他们一起逛了多少次街,但是她就是怂了,赵暄只是一挑眉,桑桑就低下头,看着脚尖。 赵暄呵了一声,两个人僵持住,这个时候,老板的面人也捏好了,他把面人分别了递给了赵暄和桑桑,桑桑刚刚伸手接过自己的面人,就被人抢了去。 然后另外一个面人塞进了自己的手里。 桑桑手里拿着赵暄模样的面人,而桑桑模样的面人却被赵暄拿住了。 手里拿了一个男人的面人,虽然捏面人的师傅手艺很好,捏出的面人和赵暄本人一样好看,但是桑桑还是有些不满。 她要自己穿着裙子美美的面人,可不想要这个臭男人的面人。 桑桑的举动怎么能逃得过赵暄的一言一行,他似笑非笑的睨着桑桑,问她,“不喜欢?” 桑桑对赵暄的脾气早就了解七八分,赵暄这是在威胁她了,桑桑觉得自己今天就不应该来找他,“喜欢,喜欢。” 才不喜欢呢,哼。 “苏桑寄,这个面人要放在你妆台的位置上。”赵暄指了指桑桑手里的面人。 桑桑啊了一下,不满的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面人赵暄。 “面人放好,我要检查的。”赵暄说,“作为交换,我会把你的面人放在枕头旁边的。” 桑桑根本不想和赵暄做这种交换。但赵暄低着头,复杂的看着她。 桑桑没有骨气的同意了,反正就是一个面人。 一瞬间,桑桑又觉得自己很可怜,连一个面人的主都不了。 不知为何,桑桑总有种会被赵暄管的严严实实的感觉。 桑桑又嘟了嘟嘴,赵暄冷嗤了一声,“苏桑寄,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了。” 桑桑眨巴眨巴眼,她想赖账了,反正没有契约文书,是怎么一回事,还不看她自己的觉悟,桑桑的眼珠子一转,就想要反悔。 赵暄看着桑桑的表情,猜了个一二,停下了脚步,他看着桑桑,冷声问道,“苏桑寄,你不会是想反悔吧。” 自己的心思就这么被人戳穿了,桑桑抬头瞄了赵暄一眼,又看他脸上若有若无的笑意,桑桑低下了头,就算又这个心思现在也不能承认。 “苏桑寄,你最好死了这条心。”赵暄在桑桑耳边低声道。 桑桑身体抖了一抖,无他,赵暄的声音幽幽的,有些可怖。 桑桑抬头,刚好看见赵暄的下巴,比起去年,赵暄要成熟了不少,最起码现在桑桑仔细看,能看见他脖子下面挺起的软骨,宽厚的胸膛。 桑桑想,赵暄的确不是少年,而是个男人了。 不仅仅是桑桑这样想,赵暄看着娇容粉面的桑桑,她比以前高了不少,也长开了不少。 十五岁,是可以……嫁人的小姑娘了。 第37章 强势 因为赵暄有些生气了, 桑桑时不时的瞟了他几眼, 又看看自己手里的面人。 前面传来一阵喧嚣声, 热闹吸引了桑桑的注意,她踮起脚尖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人, 那个熟悉的小和尚正被人破口大骂。 桑桑睁大眼,也顾不得赵暄了,急急忙忙的追上去,赵暄见桑桑跑了, 眼睛一眯。 “阿弥陀佛,小僧说的是实话,公子恐怕有血光之灾。”云臻小和尚即使被人家按住了脖子, 也淡定非常。 “你知道我们公子是谁吗?”一个侍卫气汹汹的说, “小和尚, 你是不要命了吧。” 居然说他家世子要缺胳膊少腿,行骗也要看人吧,他们爷可是天潢贵胄,燕王世子。 李照不甚在意的笑了下,对于这种平民,他向来都不屑搭理的,骗钱骗银, 什么出家人, 都是一群骗。 “小和尚。"李照挥着折扇摇了摇, 嘴角扯出一抹轻蔑的微笑, 把一叠银票塞在云臻的衣襟处,拍了拍他的肩,“这是你的改口费。” 看见这一幕,赵暄表情不变,虽然云臻在破庙里救了桑桑,这也只能说明云臻可能医术不错。 赵暄并不相信命运一说,不过看着小和尚清秀干净的脸上,带着不卑不亢的态度,赵暄想,过上几年,就凭着这张脸 ,小和尚的的观相之路都会顺利点。 桑桑看见了小和尚,自然也看见了他被几个面色不善的侍卫团团围住,周边一群围观的群众,她想要过去,腰上却忽然出现了一双结实有力的胳膊,桑桑挣扎了几下,没有挣扎开,“你放开我。” 小姑娘的腰很细,小姑娘的身体很软,在桑桑看不见的地方,赵暄的耳朵开始泛红,和最上品的鸽子血一样。 尤其是小姑娘还在挣扎,赵暄抿了抿唇,靠近桑桑的耳边,她的耳边有小小的绒毛,如果不是一寸阳光正好打在了桑桑的脖颈处,赵暄肯定发现不了,口干舌燥时,赵暄的眼神开始变黑。 “你去了会坏事。”赵暄下颌紧紧的绷着,维持镇定。 桑桑偏过头,速度有些快,她乌压压的发压扫过了赵暄的唇瓣,弱弱的说,“云臻都被欺负了。" 赵暄逼迫自己转过头,目光正好和李照对上了一瞬,李照就像是看蝼蚁一样瞟过赵暄,又扫了一圈周边的人。 这种感觉让赵暄很不舒服,但是也仅仅是不舒服,从小到大,他经历的的冷眼欺辱多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出生定命,所以,他要努力的往上爬,去主宰别的人命运。 李照又看向云臻,这种江湖骗子简直是坏了京城的风气,他挥了挥扇子,想表示一下皇室的雍容大度,这个时候,忽然有一个侍卫在他的旁边耳语几句,李照的脸色一变,也不管云臻,急急忙忙的走了。 于是云臻被侍卫重重的推开了。 围观的人群见最大主角走了,没有热闹看 ,唏嘘几声,散开了。 桑桑挣脱赵暄的胳膊,对着他哼了一声,然后跑到云臻面前去,把他扶起来。 云臻拍了拍衣袍上的灰,双手合十,不甚在意的模样,刚对扶起他的人说了谢谢,又看清她的模样,平静道, “苏施主。” 桑桑显得很开心, “云臻师傅,你刚刚怎么和李照牵扯在一起了。” 云臻摇了摇头,简单的笑了一下,“没什么事。” 桑桑看他不太想说,也不勉强,换了一个话题,“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城啊,去年我去安驼寺找你,没有找到。” “几天前。”云臻道。 桑桑哦了一下,不管怎么说,他乡遇故人总是一件开心的事情,云臻把怀里的银票拿了出来,细细的数了一下,露出一个满意的而微笑。 看见了云臻的微笑,桑桑有一种他是江湖骗子的感觉,她揉了揉眼睛,云臻已经收起了那个微笑, “云臻小师傅,你刚刚说他血光之灾什么意思。” 云臻瞅了桑桑一眼,“你胆子大吗" 桑桑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茫然的望着他。 云臻叹了一口气,不仅仅是李照有血光之灾,你也要和他扯上,云臻思索片秒,决定不告诉桑桑,福祸相依,都是定数,他抬起头来,又看见前面站的男子,凶巴巴的正盯着他。 “我是一个和尚。”云臻不满的看着赵暄,他对苏姑娘可没有其他的想法。 又觉得有些泄气,明明去年他也长高了,怎么还要仰着头看赵暄。 不满,实在是不满。 “云臻,不要管他,你现在住在哪儿啊。”桑桑跟在他旁边问。 赵暄的眼神暗了暗,桑桑跟在小屁孩后面,笑容比对他都开心,真的……很碍眼。 “以前住在破庙里,现在有银子里,住客栈。”云臻挥了挥手上的银票。 有钱人果然大方,不过他也对的起他给的银子,只是他不相信,就不关自己的事了。 桑桑看了一眼赵暄,一拍手忽然有了主意,“要不你和暄表哥住一间客栈吧,有空的时候我还能来找你们玩。” 这样一想,桑桑觉得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就是害怕云臻不同意,她亮晶晶的看着云臻,云臻看了赵暄一眼,点了点头。 桑桑欢呼一声,把云臻跟的更紧了,云臻低头的时候,看见桑桑手里的捏面人,他说,“很像。” 桑桑呵呵的笑了一下,“你喜欢吗,摊子就在前面。我带你去。” 云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需要,感受到肚子咕噜的响了 ,云臻捏着银票说,“我想去吃饭。” 桑桑和赵暄都不饿,陪着云臻吃了一顿午饭,也就这一次,桑桑才发现云臻居然吃肉!!! “你不是个小和尚吗?” “佛在心中,不在酒肉。”云臻高深的对桑桑说。 桑桑茫然的哦了一下,不过也不在意,云臻很厉害,有些不吃肉的和尚也没有云臻这么厉害。 桑桑捧着脸,笑眯眯的看着云臻,不时的和云臻说着话,没有注意到的一旁的赵暄脸色越来越沉,像墨汁一样黑。 可惜桑桑也不是傻大姐,黑成了墨鱼汁以后,桑桑注意到旁边的眼神越来越不开心 ,须臾后,都逼得桑桑喘不过气了。 哼。 她都还没有生气,赵暄凭什么生气。桑桑瘪了瘪嘴巴,才不要理赵暄呢。 桑桑的一举一动都被赵暄尽收眼底,赵暄的手指头捏紧紧的,复杂的看着桑桑。 苏桑寄……最近有恃无恐的厉害! 云臻吃完饭,擦干净了嘴巴,把两个人的眉眼官司尽收眼底,他心底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桑桑陪着云臻开好了房间,又说明天来找他,云臻摇了摇头,“不必了。” “为什么。"桑桑问。 “苏姑娘,相逢即是有缘,缘到了,自然会再见的。”云臻淡淡的说。 他一副出家人云淡风轻的模样,桑桑咬了咬唇,不太好说什么,就轻轻的嗯了一下,“那你会在京城待上几天啊。 ” “我也不知道。”云臻摇了摇头,天大地大,何苦拘泥于一个地方。 和云臻到完别,桑桑垂头丧气的往外走,走到走廊处,看见了一个人,桑桑撇了撇嘴,想略过他,没想到却被人一把扯住。 桑桑惊了,想要抚开赵暄的手,可是赵暄牵的特别的紧,桑桑甩不开他,“赵暄,放手。” 桑桑心里的火气的确很大,云臻可是她的救命恩人,他被人欺负了,赵暄居然无动于衷。 赵暄怎么不知道桑桑不满,但是他并不想给桑桑解释,虽然只是两个照面,但是赵暄从神态举动就看的出来,李照是一个自认为高高在上的人,他看不起普通人,也不容易和和尚计较。 他们出面,才不是一个好办法。 “苏桑寄,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赵暄的声音向一把冰刀,凉凉的刮过桑桑的耳朵,桑桑的心抖了一下,不过也就是一下,她又抬起头,瞪着赵暄,“你今天欺负我了,我要和你吵架。” 不能输给赵暄。 赵暄低低的笑了下,那笑容阴阴的,桑桑下意识的就要后缩,却被人死死的掐住了下巴。桑桑看着他清冷危险的眉眼,舔了舔唇,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苏桑寄。”赵暄复杂笑着,他望着桑桑,眸光很深。 他看着桑桑不停的后退,眼神聚起了一阵风暴。 看中了,的确就要上。 赵暄松开手,然后弯着腰,嘴巴又贴住了桑桑的耳朵,“桑桑。“ 赵暄的动作让桑桑浑身冒起了鸡皮疙瘩,她总觉得有什么大的事情就要发生了,脑袋不停的想要偏离开赵暄的唇,声音有些紧张,“你,你要什么啊。” “你应该知道了。”赵暄觉得窗户纸是该戳掉了,看中了什么就要自己去争去抢,你搁在哪儿,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别人给拿走了。 桑桑不停的扭动着身体,“知道什么啊。” 赵暄在桑桑的耳朵旁边笑了笑,桑桑不由自主的舔了一下唇,眼神慌乱的看向周围,想寻找一个最好的方向逃跑。 “苏桑寄,我看上你了。” 苏桑寄,我看上了,每个字桑桑都懂,桑桑摸了摸耳朵,嗯,一定是她幻听了,是她听错了。 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刚刚做的什么白日梦啊。 赵暄的目光全都落在桑桑的脸上,把桑桑的想法看的分明,他又一字一顿的重申了一遍,“你没有听错。” 这下连骗都没法骗自己了。 赵暄盯上了桑桑,就好像看见了圈外白净可人的小羊崽,勾的他心旗摇动,他就要叼回自己的圈里吃了。 前半辈子忍让,是因为无所谓加无可奈何,如今,他会一点点积累资本,不会给人可乘之机。 桑桑瞪大了眼睛,开始结结巴巴,赵暄没给她那个机会,“你以后必须跟着我,要是你敢嫁给别人,十年二十年,等我爬上去了,我也会把你抢回来。我看上的人,就是我的。” 第38章 欺负 桑桑吃了一肚子的惊, 等回到苏府都是失魂落魄的, 但除此之外, 她心里还有一点意料之中的感觉。 赵暄可能真的看上了她,桑桑呆呆的立在窗棱前,她茫然的看着窗外, 月色越来越黑,她想到上辈子,上辈子跟在赵暄的身边十余年,她知道, 赵暄是个言出必行外加心狠手辣的人,他可以上一秒对你笑,也可以下一秒让你毛骨悚然。 赵暄他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失手的时候。 不过幸好的是现在的赵暄还没有权利滔天, 今天不管怎么说, 他放她回来了。 桑桑又蹙了下眉头, 赵暄的态度其实很明朗了,他要她……必须跟着她。 **** 赵暄把桑桑送回了苏府巷子口后,就慢慢的走了回来,他心情很好。 他觉得以前简直是浪费时间,苏桑寄是个欺软怕硬的小家伙,他要是凶了,她就能乖的像猫咪一样, 他要是温柔了, 就喜欢蹬鼻子上脸。 心头的大事情终于放下了, 赵暄的脸上终于有了点真心实意的笑模样。 回到屋子里, 天色渐渐的晚了,赵暄晚上多用了一碗粥,又点了几盏烛台看书,他精神头很好,看到一更天,才熄了烛火,上床睡觉。 只是一闭上眼睛,就是桑桑的模样,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赵暄还洗了一次裤子。 桑桑也没有睡好,翌日醒来,眼睛肿肿的,梳妆打扮的也是心不在焉的。 忍冬给桑桑梳着头发,看见桑桑的浑浑噩噩的,桑桑很少有这种时候,她总是眯眼笑着,想到桑桑昨天去了哪儿,忍冬忽然有了几分恍然大悟。 桑桑的克星是赵暄。 早饭都是在自己小院里用的,桑桑和苏泽兰一起吃着早点,桑桑虽然心不在焉的,但也能看出来苏泽兰的不对。 她心不在焉的原因是因为赵暄,那姐姐是因为什么。 桑桑搁下汤匙,叫了一声姐姐。 魂游天外的苏泽兰被人碰了碰胳膊,浑身一激灵,筷子上的小笼包也差点掉了。 “姐姐,你怎么了。”桑桑拧眉问她。 苏泽兰轻吁了一口气,把小笼包搁在盘子里,勉强的笑了笑,“没什么,昨天没有休息好而已。” 桑桑哦了一声,有些狐疑,又看苏泽兰不想多说的样子,没有勉强,毕竟她和赵暄的事情她也不好告诉任何人。 桑桑现在真的有点愁,她其实想用法子,让尽快赵暄认祖归宗,这样一来,既可以证明苏家人在苏合香换子一事上毫不知情,又能立了功劳,再加上现在她在赵暄身上刷的好感度,说不准这件事对苏家人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可惜的是,桑桑知道自己不聪明,想了许久,也没能想出来让赵暄认祖归宗的好办法,第二点就是赵暄的摊牌,桑桑敢保证,要是赵暄有了权利,说不得立刻就要把她圈在自己的身边。 想着想着,桑桑也没有什么胃口了。 吃到了最后,丫鬟把早膳撤下去的时候,两姊妹都没有用多少 。 早膳撤下去,苏泽兰就出了院子,她今天要和苏陈氏和苏赵氏出门上香,不会待在苏家。 去到苏陈氏的院子的时候,苏赵氏也在,妯娌两个看到苏泽兰,上下打量了一番,苏赵氏摇了摇头,带着苏泽兰坐在了妆奁前,亲自给她补了一层口脂,又扑了胭脂。 “兰儿今天这件衣服不错,就不用重新换了。”苏陈氏打量道。 苏赵氏放下手中的胭脂盒子,赞同的点了点头,苏泽兰穿着如意云纹小袄 ,搭着挑丝软银裙,穿着素雅大方,头顶斜插一支略华贵金累丝 嵌宝牡丹簪子,又多几分大气。 “兰姐儿,等会儿你一直笑就好了。”苏赵氏笑着提醒道。 苏泽兰咬了咬唇,说好。苏陈氏看到了苏泽兰脸上的彷徨之色,把她的手握住了,“兰儿,娘总不会害你的。” 今天苏赵氏要带苏泽兰去附近的相国寺拜佛,当然礼佛不是主要目的,相亲才是。 苏赵氏前几年在外放的地方结识了一位夫人,她家夫君如今也调任京城,做着六品官,官职虽小,但是家境优渥,膝下有两子,次子正是议亲的年龄,苏赵氏见过那孩子,仪表堂堂,虽然不喜欢读书,但也聪颖机敏,待人热诚。 最重要也是青州人,如今他跟着父母在京城,但是祖父母还在青州,他又不走科举,总有一天,还是会回到青州,若是嫁给他,也算嫁在了自己父母的身旁。 “娘。”苏泽兰知道或许这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亲事,但是一想到上次的退亲,心里总是发闷,不是惦记陆英,而是一种无奈。 苏陈氏怎么会看不懂苏泽兰,她挨在她的旁边坐下,“兰儿,娘和你二婶儿做了大半辈子的女人,女人不容易,出嫁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我运道好,你父亲虽然有些懒散,但嫁给他的二十年,除了先头你小姑姑在那几年,吃了一些苦头,可是你父亲从来就是敬我,重我。和我闺阁中的手帕交相比,娘这大半辈子都是幸福的。” 苏泽兰呐呐道,“娘。” 苏陈氏给她顺了顺额前的碎发,柔柔的叮嘱,有期待更有祝愿,“娘不指望你这辈子大富大贵,或者给苏家带来什么名誉富贵,娘只希望你平安喜乐的过一辈子,今天去见一见那位宋公子,你不喜欢,娘也不会勉强。” “兰儿。 ”苏赵氏也说道,“要是不喜欢这个宋公子,二婶儿这儿还有几个人品家境都不错的公子,总能让你嫁一个如意郎君的。” 苏泽兰听着她们的话,轻轻的点了点头,她应该庆幸,生在这样的家庭里,衣食无忧,父慈母爱,兄友弟恭。大家都这么好,她又怎么舍得让她们担心。 这想想着,苏泽兰心里的抵抗情绪也没有了,从相国寺回来,也和最贴心的桑桑说了这件事 ,大安对女子的约束并不严苛,未婚男女彼此见上一面,也很正常。 “那姐姐,你觉得那位宋公子怎么样。”听苏泽兰说完,桑桑的注意力无比集中,生怕错过了苏泽兰脸上的表情。 苏泽兰没多想,就点了点头,“宋公子人品端方,仪表堂堂。” 桑桑看着苏泽兰,她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欢喜,但是也没有太多的不满,桑桑忽然就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哦了一声。 不过苏泽兰这样一说,桑桑又无可避免的想到了赵暄,想到了他昨天说的话,她不想嫁人,只想留在家人身边,可是她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不仅仅父母要为她担心,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流言蜚语。 桑桑知道,她自己还没有不顾一切的勇气。 赵暄昨天说的很清楚了,要是嫁给别人,他也要抢回来,桑桑不敢去赌,到时候赵暄对自己的执著是否消散了。 其实总要嫁人,嫁给别人也不一定喜欢,赵暄怎么说,现在也喜欢自己,嫁给他,苏家也能平平安安的。 所以……真的要嫁给赵暄吗? 桑桑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所以然。 送走了苏泽兰以后,桑桑洗漱完毕,换好寝衣,躺在床上,想着赵暄,两个眼睛睁的特别大,一点困意都没有,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可惜才闭上眼睛没多久,有人把她弄醒了。 某人的手捏在桑桑的脸上,把软软的肉□□各种形状,桑桑忍不住,迷蒙的睁开一只眼。 "谁啊?”桑桑打了一个呵欠,朦胧的看着一旁的人影,不满的抱怨了一声 。 带着一身的寒气,赵暄坐在桑桑的床头。 '你怎么来了。”看清楚来人后,桑桑猛地瞪大眼睛,往被子里缩了缩,露出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压低了声音说道,“这是苏家。 ” 桑桑的喉头动了动,你这叫擅闯民宅终究没有说出来。 皎皎的月光从门窗潜进来,赵暄借着它,看清了桑桑的眉眼,他勾了一下唇,问桑桑,“想我了吗?” 什么~ 桑桑把自己裹的严实了一点,在黑沉沉的夜里,赵暄的眉眼如雾掩纱,桑桑抿着唇,实在不知道怎么回答,只说, “三更半夜,你来我房间干什么?” 赵暄闻言,伸了伸手,手指将桑桑朝着里面点了点。 “什么意思。”桑桑不懂。 赵暄已经开始脱鞋了,“睡觉。” 桑桑惊愕到糊涂,“你,你睡觉,在,在我的房间?” 赵暄扬了扬眉,昏暗的房间里,一切都让人心惊胆战,赵暄动作干脆利落,一点也不见外的翻身上床。 桑桑不敢动了。 被子被人抢走一半了,抢被子的人还恬不知耻的说,“里边去。” 桑桑瞪圆了眼睛,完全没有了东想西想的心情, “赵暄,你不可以这样啊。” “不可以哪样?”赵暄身体半侧着,呼吸全吐在桑桑身上。 桑桑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冰凉的大手却捂住了桑桑的嘴巴,桑桑呜呜的发不出声来。 “外面的丫环婆子听到了。”赵暄另外一只手撑着头。 “呜呜呜呜呜呜。”那你怎么还来,桑桑被捂着嘴,话说不清楚。 赵暄像是懂了桑桑那含糊不清的发音,淡声道,“这事我又不吃亏,或许,你特别想嫁给我,把他们招来也没关系。” 说完话,赵暄就松开了捂着桑桑嘴巴的手,对赵暄的无耻,桑桑涨红了脸,半响嘴巴都没有合上。 须臾后,桑桑变成了奄桑桑,她认命的扯了扯被子,孤男寡女,共枕一榻,她一辈子都说不清了。 赵暄懒洋洋的看着桑桑动作,等桑桑阖上眼,帮她理了理棉被,侧着身体,手支着脑袋,定定的望着桑桑。 被强占便宜的小可怜桑桑缩成一团 ,动不敢动,可怜巴巴的眨了眨眼睛,里面还冒出蒙蒙的湿气。 她的清白……没了。 桑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的时候,她呆呆的舔了舔唇,然后又默默擦了擦唇。 她总感觉她的唇好像被人欺负了,可是怎么被人欺负的她想不起来了。 和桑桑的呆愣不同,赵暄在桑桑的房间呆了半个小时,就趁着黑夜从苏府离开了,昨天想人想到痛,今天见到人,就更痛了。 赵暄的笑容一直保持到了客栈,他回到了院子里,正准备打开房间,却看见了穿着僧衣的云臻。 赵暄把唇角的笑意敛掉了,但依旧能看出他心情很好。 云臻双手合十,立在廊檐下,淡声问道 ,“赵施主,你是要苏姑娘的人,还是她的情。” 赵暄对这个问题有些莫名其妙,但是答案很坚定,他眼里闪过势在必得的光芒,“我统统都要。” “你不会后悔吗?”云臻又问。 赵暄笑了下,不犹豫的说,“当然。” 云臻抬头,冷月寂寂,他摇了摇头,转身回到了屋子里,他一个小和尚,已经做了很多,对得起和苏姑娘的一场缘分,只是希望等那天来了……赵暄不会后悔。 思及此,云臻又摇摇头,难怪总是长不高,他操心太多了,阿弥陀佛,不好不好。 第39章 吃饭 目送云臻的背影进了房间, 赵暄回到卧室, 点燃了蜡烛, 然后……摸了摸唇。 低低的笑了下,又过了半响,赵暄闭了一下眼, 又朝着柜子走了过去,从包袱里面一个银制的贝盒。 贝盒打开,是梅子色的口脂,上面被用去了极少的部分, 赵暄低头闻了闻。 **** 桑桑摸着自己不太对的唇,想了半天,默默的红了脸, 她用手指重重一擦, 又埋进了床铺里, 滚了两下。 外面的天色还是雾蒙蒙的,桑桑的睡意却没有了,她脑袋捂在被子里,脸更热了。 一个小时后,天色亮了起来,桑桑揉了揉眼睛,从床上起来。 “小姐, 你醒了。”忍冬听见声音, 在门口问道。 桑桑嗯了声, 忍冬走进来, 掀起帘子。 桑桑伸了个懒腰,走到轩窗前,看着外面冒出嫩芽的青草,磨了磨牙 ,又收回目光,细细摩挲着窗棱。 “小姐,你站在那儿干什么,早上风大,小心着凉了。”忍冬问道。 “忍冬,去把窗子给我封了。”桑桑咬了咬牙。 “啊?” 桑桑回过头,看着忍冬,一本正经的说,“半夜那窗被风吹的响,我害怕,还有你晚上和我一起睡吧。” 忍冬听桑桑这样说,连忙答应了, “嗯,好。” 听到忍冬同意了,桑桑看向窗外,偷偷的撅了噘嘴 ,又悄悄的哼了一声。 桑桑在屋子里稳稳的待了几天,这天早晨,她换好衣服,才从屋子里出去,就看到斜对面苏泽兰的房间传来谈笑声,桑桑走过去。 “姐姐,榆妹妹。” “桑桑,起来了。”苏泽兰牵过桑桑的手,“榆妹妹刚刚说,这几天天气暖和了,用了早膳以后,我们去京城里面逛一逛呢。” “好啊。”桑桑也呆的闷了,闻言就转过头,“谢谢榆妹妹。” 苏零榆又问道,“要去叫二表哥吗,二表哥天天闷在屋子里看书,估计也闷了。” 苏泽兰闻言,看了一眼桑桑,“我们去问问他吧。”看书看久了,的确是容易闷的,脑子也容易糊涂。 桑桑点了点头, 说好 。 不一会儿,三个姑娘就到了陈汝景的院子里。 “二表哥。”桑桑叫他。 陈汝景从经义里抬起头,见是桑桑,面色明显的一喜,“桑桑,你们怎么来了。” “我们吃完早膳后要出去逛逛,你要跟着我们去吗?”桑桑站在廊下说。 “我。”陈汝景犹豫了一下。 "二表哥,你天天看书,也该休息下。"苏零榆劝道,陈汝景是很用功的,当然,除了用功,人家还聪明。 陈汝景放下书本,“那好吧,我陪你们出去逛一逛。” 加上苏然苏叶,桑桑一行又是六个人,浩浩荡荡的出去了。 一年一度的春闱来了,京城里多了很多前来参加考试的人,甚至还有很多以文会友的地方,俱都人如网织。 “二表哥,你要去看看吗?”苏叶问道。 陈汝景摇了摇头,虽然许多人希望在会试之前,和其他的举人相互切磋,如果能在论文,论诗这些书会上大出风采,说不定就能获得一些达官贵人的喜欢。 但会试的时候是蒙了名字,不拆卷子的,在撕开考卷之前,谁也不知道这份卷子是谁的,在加上知道他们的水平也和自己没关系,考试的底气不是对手给你的,只能是自己给自己的。陈汝景就对这些不热衷了。 京城的确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上一次他们是在贡院附近的热闹街道逛,这一次换了地方,少了儒雅气息,却添了京城的繁华,不过桑桑以前当阿飘的时候,就是京城里的阿飘,早就飘完了京城。 他们几个看看杂耍,买买东西,很快就到了午膳时间。 苏然说,“我们去醉仙阁吃饭吧,听说那儿的味道不错。” 苏泽兰,苏叶,陈汝景都没有吃过他们家的饭菜,闻言自然无异议。 桑桑不停的点头,当鬼的时候,就听说过醉仙阁的饭菜好吃了,一直没能吃到,现在能以偿夙愿,喜不自胜,“那我们走吧。” 苏零榆看着桑桑一副大姑娘进城的模样,不由的笑了一下,果然是小地方来的姐妹。 桑桑这边一心想着吃饭,没成想,到了醉仙阁,还没有进包厢呢,就看见两个熟人。 熟人不是别人,正是赵暄和甘松。 桑桑看到赵暄的时候,不相信的眨了眨眼睛,赵暄今日穿了件素色的儒衫 ,眉目俊朗,站在大堂中,鹤立鸡群的厉害。 发现赵暄也在看自己,桑桑嗖的一下转开了目光。 “陈兄,苏姑娘,各位,你们也来吃饭。”甘松一看到他们,就笑着过来打招呼。 陈汝景瞥了一眼站在甘松旁边的赵暄,道,“甘兄,赵兄巧了。” 桑桑注意到有一个落在她头顶的视线,她低下头,她今天穿了双带珍珠的软底绣鞋,低头看着鞋尖上的珍珠,桑桑从来没有一刻觉得它这么好看过。 好看到听到苏泽兰都叫赵暄表哥了,桑桑还是仔细打量着自己的珍珠。 “桑桑可是不舒服?”赵暄看见她的小怂样子,淡声道。 听到自己的名字从赵暄嘴里说出来,桑桑浑身一震,“没有,没有。” 说话的时候,桑桑虽然抬起了头,可目光一直在周围穿梭着,就是不去看赵暄。 赵暄敛下情绪,低头微微的勾了一下唇。 有胆子做事,没胆子看他 。 甘松扯了扯赵暄的袖子,对苏家人说,“经历过商船一事,我们也算过命的交情了,既然如此,我做东,请大家吃一顿便饭吧。” 苏然和苏零榆两人并不认识甘松,但是那天晚上的事情也听说过,身为苏家老大,苏然上前一步,双手抱拳,“这顿饭应该是小弟请,感谢甘兄,”苏然侧过头,“暄表弟的相救之恩。” 苏然上次都愿意去客栈探望赵暄了,自然更不介意同桌吃饭,只是想到以前对赵暄做的事,面对赵暄,还是有几分不自然。 桑桑听一起吃饭,下意识的抬起头,眸光忍不住的朝着赵暄飘,说实话,对于赵暄能不能同意一起吃饭 ,桑桑心里没有什么底气。 “谁请都一样。”甘松捅了捅赵暄的胳膊,“赵兄,一起吧。” 赵暄的目光在众人的目光扫过一圈,最后已经似笑非笑的看着桑桑,“好。” 听见赵暄同意了,桑桑又低下了头。 八个人选了个包厢,桑桑左边坐着苏泽兰,右边是陈汝景,正对面是……赵暄。 苏然先说,“暄表弟,上次来客栈拜访你,你不在,这几日想去看你,又怕次数多了,打扰了你的学习。以后若是无事,尽可以来苏府找我们。” “倒是想来,就怕有些人锁好门窗,把我拒之门外。”赵暄目光朝着桑桑瞧了桑桑一眼,勾唇说道。 苏然不解其意,“暄表弟,你放心,我们苏家绝对是扫榻相迎。” 完了……他知道了。桑桑心一悸,她不看鞋尖了,桑桑开始看手指尖,她的手指尖饱满圆润,长势非常好看。 总之,桑桑垂着头,东看西看,目光就是不会落在赵暄的身上。 赵暄抿了一口茶,见桑桑不敢正面对上自己,那唇弯的更厉害了。 此时,小二开始上菜了。 桑桑看着桌子,决定先好好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想一些别的东西。 只是桑桑的筷子还没有伸出去,一碗白鸽汤先端到桑桑的面前,“桑桑,这个汤有助于伤口复原,小心别碰到了。” 陈汝景说的是桑桑胳膊上的那一道口子,那伤口不长不深,早就结痂了。 桑桑冲着陈汝景笑了笑,然后在对面淡漠的视线中,挣扎着喝完了这碗汤。 她就算要死,也要吃饱了再死。 喝了来自陈汝景的汤,桑桑抿了一下唇,认真的开始吃饭,当然了,桑桑都是顶着那道意味蕴长的的视线吃下去的。 醉仙阁的饭菜果然一流,只是配菜的眼神有点挑战桑桑。 桑桑不敢看赵暄,他以往是想吃了自己全家,现在她感觉,赵暄只想吃了她。 一顿饭场面上是吃的四方俱欢,言笑晏晏。 饭毕,甘松道,“各位想去哪儿逛逛啊。” 苏然想了想,“我们打算去长芳巷看一看。”上午看的地方是些杂耍卖艺的,下午陪几个妹妹去看看胭脂水粉。 “既如此,那陈兄,可要与在下一道,讨论一下春闱之事。”甘松对着陈汝景说。 陈汝景看了一眼盛情相邀的甘松,又看了看面色冷淡的赵暄,要是别人,他也就拒绝了,可是甘松说的对,他们是也算过命了。 陈汝景说,“那小弟恭敬不如从命。” 其实他也很想知道,赵暄的实力究竟如何。 桑桑看陈汝景答应了,假装喝茶的手搁下茶杯,终于偷偷摸摸的瞥了一眼赵暄,和赵暄那微妙的眼神对上,桑桑又飞快的低下头。 半夜私闯女孩闺房,本来就是他不对,她明明没有做错。 可是……赵暄他凶,他有理。 桑桑叹了口气,决定回去拜一拜钟馗,他那么凶,最好自己也学的凶一点,以后就可以……欺负赵暄。 想了下美好的未来,桑桑忍不住笑了笑,那笑落在赵暄的眼里,按捺了好几天的心更痒了。 第40章 感情 你的小可爱因你给的路费不够, 要晚到一天哟  石韦最后看了桑桑一眼,“等我来娶你。” 苏叶听见这句话, 那还得了,也不管自己武力值,直接撸起袖子先上了。 “石韦, 给我滚出石府 。”举着长棍,苏叶朝着石韦砸过去。 石韦反手一捏,苏叶的手腕就吃痛, 硬撑着不叫出来, 额头上的冷汗滴滴的冒着,桑桑看见苏叶脸色都白了,抓起石桌上的的白瓷茶杯,朝着石韦砸过去。 石韦偏头一避, 躲开了。 “桑桑,你怎么能这么对我呢。”石韦愕然道。 苏叶见他松开了自己的手,忍住手腕上传来的阵阵痛意,捡起木棍,朝着石韦就打了过去,“看我不收拾你的脏嘴。” 桑桑也没有见过这样的人,她恶狠狠的盯住他,石韦却觉得心头一颤,头晕晕的, 比他前面两个媳妇都要让他心动。 一道疾风忽然从侧面袭来, 石韦跳了起来, 又见即将上任的小舅子毫不留情,他嗤了一声,反手打过去。 苏叶吃痛,这下手肘处是一股剧痛了,他忍不住□□了出来。 桑桑也不管了,拿起石桌上所有茶碗杯碟,一股脑儿的全都向石韦扔了过去,可是石韦的功夫着实了得,没有一个是能碰到他。 他看着桑桑,眼底都是势在必得的占有欲,松开苏叶的手肘,他朝着桑桑处看了一眼,一时之间,苏府家丁和石府护卫你打我往,十分热闹,石韦擦了擦嘴,望着桑桑,对自己的护卫到,“先跟着爷回去准备聘礼。” 桑桑的牙齿磨的咯吱作响,“不要脸。” 石韦不在意的笑了笑一下。 看着石韦一行人走了,苏叶在后面挥着拳头,指使着家丁去撵,直到石韦他们的背影不见了,才龇牙咧嘴,又跑到花亭来,“姐姐,桑桑,你别怕他。” “二哥,你还好吗?”桑桑扶着苏叶坐下,苏泽兰又赶快让人去请大夫,不仅仅是苏叶,还有几个家丁都受了伤。 苏叶不太敢动胳膊,看着桑桑担忧的表情,有心开解她,“放心吧,二哥绝对会收拾他的。” 苏陈氏此时也赶来了,听完丫鬟仆人的汇报,苏陈氏眉头一扬,冷笑道,“果真当我们苏府没人了。” 苏陈氏咬牙切齿,心里谋划了一百个弄死石韦的方法。 桑桑余光看到急吼吼放在石桌上的玉佩,茫然然的。 原来娶妻……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上辈子赵暄怎么一个媳妇都没娶。 苏泽兰和桑桑陪着苏叶回院子,让大夫来给他包扎,苏陈氏去书房找苏木。 因为石韦一事,苏陈氏最近都有些急躁,来了书房,她也不敲门,直接推开苏木的书房大门,就忍不住问道,“老爷,二弟可有回信。” 苏木抬眼一看,见妻子脸上着急的表情,上午才收到了苏遮的信,正不知道怎么给苏陈氏说,低着头,那捏在手上的信纸忽然灼热的烫手。 苏陈氏注意到苏木的动作,忙道,“给我看看。” 信纸在手里抖了几下,苏木撇过头,递给了苏陈氏。 急急忙忙的接了过来,“老爷,二弟”苏陈氏是有依靠的,二弟是景泰四年的进士,为官十余载,定能让他们安心。 可见到了那信中内容,苏陈氏红润的脸色渐渐发白,最后竟无血色,她抖着身体,似乎不能接受。 苏木忙扶住她,劝慰道,“夫人,你,二弟说了,他已经给宋知府写信了,不过” 苏木也很无奈,二弟只是六品小官,苏府这几代并未除了他,并无其他出仕的族人,可谓独木难支,交好的同僚也俱都是小品散官。 这封信今天早上就到了苏木的手里,现在都是下午了,按照道理说,二弟寄给宋知州的信上午应该也到了,可今天石韦依旧横行无忌的样子,想必那宋大人是不会为他们撑腰了。 那石家虽然只是商贾,可出名的富甲一方,有钱能使鬼推磨,比什么情分好用多了。 “我的桑桑。”苏陈氏想到今天石韦那势在必得的眼光,脚尖止不住的发软。 苏木一愣,“不是兰儿吗?” *** 另一边,石韦走出苏府半响,他又忍不住回头,想到苏大小姐刚刚对小姑娘的称呼,桑桑。 桑桑,这名字可真好听,他拍了拍手,觉得自己不能委屈了她。 尤其是和石韦这两个字加在一起,简直就是……天作之合。 一扬眉,对旁边的小厮兴高采烈的吩咐道,“贯仲,把聘礼的规格加上一倍,爷我要去苏府提亲。“ 知州宋府。 石韦的爹石峰递上一方锦盒,锦盒四四方方,不大也不重,知州宋亦却懂了里面装的什么,他抿了一口茶,也不伸手接,“这是。” “这是请大人喝茶的小意思。”石峰道。 宋亦淡淡的望着他,“只是喝茶。” 石老爷道,“只喝茶。” 这两日石府和苏府的官司他是知道的,石府有钱,苏府有为官的苏遮,说实话,他不想插手他们之间的事情。前几日苏府的拜帖他都没有接,只说身体不好。 又想到今天上午苏遮的信,虽然他也只是一散品小官,但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登上高楼了,即使这个可能性很小。 “大人,这几日,得空喝茶便罢,其余的事情便不用您操心了。” 宋亦一笑,笑笑着接了,想了想,还是劝了一句,“贵公子是娶妻,女孩儿吗,去哄一哄,不要太过张扬。” 石老爷一笑,他儿子想要的就没有得不到的。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石韦还是天□□着苏府里跑,但是那望着的眼神变了一个目标。 苏府二小姐,苏桑寄。 苏府一家人被他烦的不胜其烦,虽然每一次都被打出去了,可架不住人家脸皮厚,早中晚三次,天天报到。 苏府和石府着着这一段故事,俨然已经成了青州城内茶余饭后最火热的消息。 这天,桑桑又听到前院传来的声音,那鼓呐彻天的,定是石韦又来了。 一世一事,因着桑桑上辈子并未曾遇见石韦一事,也不知如何处理。 只觉着实憋闷,她起身就要往外走,隐冬忙跟住她。 在苏府里胡乱的逛着,桑桑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芜院,想到那天赵暄冷漠的话,她一咬唇,快步走过芜院的大门,那脚一顿,她哼了声。 又径直的回来了,她也不叫隐冬,自己去开那芜院的大门。 开了门进去,桑桑却发现里面清冷冷的,赵暄不在。 “小姐,我们回去吧。”隐冬道。 桑桑看着那空荡荡的卧室,找了一个小马扎坐在门檐下,对隐冬摇了摇头,“我要在这儿看风景。” 看风景…… 隐冬不说话了。 桑桑一坐就是两个多时辰,从正午阳光一直到暮色四合。她就坐在赵暄房前的檐廊出,双手捧脸,呆呆的望着芜院的院门。 赵暄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小姑娘穿着丁香色的交领襦裙,头发扎了两个小包包,乖巧的坐在哪儿,见到他进来,眸里泛起一阵光。 看着赵暄近了,桑桑站起来,因为坐久了,腿脚发软,她差点摔倒。 清冷的墨香沾染上她的腰肢,桑桑半弯着身子,跌在赵暄的怀里,桑桑眨巴眨巴眼,她伸出手,发现赵暄那耳朵尖尖颜色很红。 赵暄却忽地一把推开桑桑。 桑桑站直,嗓音娇软,还带着那么一点点他不告而别的娇斥,“暄表哥,你去哪儿了。” 赵暄手背在身后,睨了一眼桑桑,“你管我,嗯?” 又是放低了的那种危险味道。 桑桑脸上忙带了笑,“我只是关心你,关心你。” 她望着赵暄,见赵暄足底皂靴都是星星点点的泥土,甚至衣袍下方都沾染红褐色。桑桑有点狐疑,赵暄应该出府了,毕竟苏府可没有红褐色的泥巴。 不过桑桑不敢问他去哪儿了,只揉了揉自己的肚子,“暄表哥,你用过晚膳了吗,桑桑饿了。” 寒沉沉的目光落在桑桑的头顶,又缓缓而下,落在桑桑吹了风,而白冷冷的面颊处。 桑桑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颊,木木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暄表哥。” 边说话,桑桑便用力的揉了揉揉。 看着桑桑用力揉捏,那软嫩嫩的小脸,如二月豆蔻梢头,白里带红。 赵暄负在背后的大手蓦然收紧,冷道,“都现在了,你居然还有心用膳,就这么想嫁给那石韦,嗯?” “你可知石韦已经娶过两个媳妇了。”赵暄缓缓的声音里,夹杂着毛意, “然后一年死一个。” 桑桑的眼眶蓦地湿,她看着面前这个盎然活泼,处处疼宠他的双胞兄长,又想起他被架在桩子上,悔恨的瞪大双眼的样子,双睫湿润。 “桑桑,你,"手舞足蹈的苏叶蓦地慌张起来,他伸出手,又缩回手,急的不知所以,“谁欺负你了。” 桑桑吸了吸鼻子,珍珠般剔透的泪珠堪堪悬挂在瓷白嫩肌上,桑桑眨了眨眼,朦脓着目光,扯着苏叶的长袖道,“二哥,你要是答应我一件事,我就不哭了。” “什么事,二哥一定答应你。”苏叶斩钉截铁回答。 “不准欺辱赵暄,包括不许向他动手,或者命令他人向他动粗,也不可以辱骂他。”桑桑恳求道。 苏叶虽然在桑桑的眼泪下弃械投降,但依旧忍不住迟疑,“他要是先欺负我呢。" “你也不能欺负回去。” “这不行。”苏叶甩了甩大袖,使劲摇头。 桑桑鼻头嗡动,眼睛红红的瞅着他,啪嗒一声,成串的珠泪湿漉漉滑过桑桑双颊,可怜至极,苏叶喉头一哽,牙齿咯吱作响,从腹部深处发出一个音节,“好。” 听闻好,桑桑倏地破涕为笑。 “不过,”苏叶话音一转,狐疑的看着桑桑,“你为什么要对苏叶这么好。” “因为……我想对他好。”桑桑似真非真的说到。 苏叶哼了下,“他是个大混蛋。” 桑桑不赞同的看了苏叶一眼,苏叶伸长舌头,扯直眼尾处的皮肤,做出一个鬼脸,欲逗笑桑桑,“嘿嘿” “二哥,看我的。”桑桑见了,便回想起以前见过的吊死鬼,伸长粉嫩嫩的小舌,眼黑上翻,露出极大的眼白。 “好丑。”苏叶笑道。 两人相视一笑,并肩而走,却都没注意到在芜院后有一废弃楼阁,楼阁被浓荫覆盖,隐隐可见三楼高出有一人影,人影久久不动分毫,而对着的方向,正好能看到泻玉清溪的粗略模样。 翌日。 花絮肃肃,红素菲菲,细细嫩叶初裁,风声暖暖日高。 桑桑趴在支棱窗前,听着仓庚喈喈,看着日日燕飞,乐陶陶的对隐冬吩咐,“把炭盆撤了吧,倒春寒已经过了。” “二小姐,”隐冬担忧道,“你的身子这几天才好了点,要不然还是过几天再撤。“ 桑桑思忖了下,“那留一个。” 隐冬应了声好。 这时候,小丫鬟提着描金牡丹红木食盒进来,隐冬把三鲜鸽蛋,果子酱,香稻叶粥一一取出,桑桑从窗棱前离开,坐在小桌前,隐冬盛了一碗粥,桑桑用汤匙舀了一口,忽然又想到赵暄,便问忍冬,“忍冬,昨天吩咐给表少爷准备的东西都送去了。” “小姐,你放心吧,一早就送过去了。” 芜院。 赵暄站在窗棱前,看着大厨房一早送来的汤药,又望着外侧厨房小间堆积的米油菜蔬,收回冷凝目光,却又转头看见小几上的白玉瓷瓶,神色瞬间变化了几息,指骨不自知的按在窗棂上,赵暄的喉头上下滑动了下,抬头朝着苏府南边看去。 用过朝食,在隐冬的服侍下,桑桑穿了一袭芙蓉色的八答晕春交领襦裙,头上梳着一个简单的着云髻,额前留了两缕龙须刘海,又在髻中插了一只镶珍珠蝴蝶步摇。 桑桑素白玉肌,擦完润肤香泽,隐冬拿着珐琅瓜形胭脂盒迟疑一瞬,片刻又搁下,拿出银制贝盒,只给桑桑抹上一层海棠红口脂。 妆成,隐冬看着面前的袅娜少女,榴齿含香,晕晕娇靥,不禁呆了。 直到桑桑起身说道,“去给夫人请安。” 隐冬才悄然回神。 主院长荣堂是苏陈氏和苏家大老爷苏木的地方,门口的小丫鬟见桑桑来了,忙掀开茜色帘帷,对内室禀道,“大夫人,二小姐来了。” 桑桑躬身进去,苏陈氏见她双颊微粉,挥手退下面前的婆子,仔细审视了番,面上不露,只心中欢喜,“身体好些了?” 桑桑冁然而笑,拎着裙裾转了一转,“阿娘你看。” 苏泽兰见状,不禁一笑,牵过桑桑的手来,又点了点桑桑秀气的鼻头,“正和娘说来看你这个小人精呢,没想到你自己来了。” 搂着苏泽兰的胳膊,桑桑声音软糯糯的,“今日春光甚好,心中相与娘和姐姐共赏,我便来了。” 门口忽地传来一声轻咳,伴着温沉嗓音,“桑桑只挂念娘与姐姐,可置爹爹何处。” “还有你二哥。”一少年男音又补充道。 桑桑扭过脖子来,看着面前气质儒雅,鬑鬑颇有须的男子,眼眶湿热,软软叫了声,“爹爹。” 苏叶跳过来,插话道,“桑桑,二哥呢。” 桑桑一弯唇,偏了偏头,调侃道,“二哥,你还未曾对娘和姐姐行礼呢。" 苏泽兰闻言搭话道,“二弟,你只顾着桑桑,置阿娘和阿姐何处。” 苏叶一滞,竟无言以对。 看着眼前乐融融的一家,桑桑禁不住触目而伤,暗自握紧了小粉拳,赵暄哪怕是座巍峨高山,她必定也要翻过去。 一家人在一起度过半日浮散日光,眼瞅着太阳大了,母女三人回到正房,桑桑春困,懒懒的伸了个腰,苏陈氏却陡然出声,“桑桑。” 第41章 他呢 你的小可爱因你给的路费不够, 要晚到一天哟  “他说,不管大小姐定没定亲,都是他石家的人,哎哟约,”宋妈妈看着面前如花似玉的二小姐, “你就别去前院了。” “什么……” 桑桑也知道, 世界上耍横的人很多,“我们苏府也算是官宦人家,知府大人难道不管吗, 我们苏家就任他宰割?” 宋妈妈闻言,面色更难看了。 “怎么回事。” “石韦是青州一豪富的独子, 而且他父亲的关系和知府大人可好了,小姐, 虽说我们苏府和知府家有几分交情,可这种时候,”宋妈妈看桑桑的脸色变了,忙又补充,“不过知府大人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或许石韦胡闹的事情他还不知道。” 桑桑闻言, 咬了咬牙,“我先去看看姐姐。“ 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会儿心情, 桑桑朝着苏泽兰的月澜阁去了。 她去的时候苏泽兰在收拾东西, 看见桑桑便问, “桑桑, 你怎么来了,我正要说去看你。” “姐姐。”发现苏泽兰面上的疲倦,桑桑拦住她的胳膊,“我来陪陪你。” 苏泽兰勉强的笑了笑。 见苏泽兰魂不守舍的表情,桑桑想安慰她,不知如何提这件事,不过心里又觉得石韦不会是什么大事,毕竟苏府不是平头百姓,任人宰割。 她陪着苏泽兰一起用过午饭,桑桑正陪她聊天呢,紫黛急吼吼的进来了。 苏泽兰皱了皱眉头,“怎么了,急慌慌的。” 紫黛抬起头,想到前院的事儿,咬牙道,“小姐,陆家的人来退亲了。” 苏泽兰差点跌坐在地上,还是桑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紫黛,你说什么。“桑桑问答。 紫黛看着惨无人色的苏泽兰,讷讷半响,“陈家人和老爷夫人还在前院。” 苏泽兰扶着圆桌坐了起来,她食指微抖,看着紫黛,一字一颤道,“陆公子来了吗?” “小姐。”紫黛有点不忍心,“他来了。” 苏泽兰忽地笑了,“我知道了。” “姐姐,你没事儿吧。”桑桑不太放心的给她到了一杯茶。 苏泽兰端着冒着热气的普洱,视线朦胧的凝聚在上面,“怎么会有事呢,桑桑,不过有缘无分罢了。” 桑桑看着苏泽兰雾蒙蒙的眼光,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心。 果然两辈子都不一样了,上辈子她姐姐嫁给陆英了,可惜嫁人了,也没有逃过赵暄这一劫。 苏泽兰见状,反手握紧了桑桑。 大概是一个时辰后,苏陈氏过来了。 她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来,还是桑桑先看见她,叫了一声娘。 苏陈氏脸上的倦色非常明显,她闻言,诶了声,慢慢的走进来,华服锦衣,遮不住她眉心的青白。 “兰儿。”她站在碧纱橱上,看着淡定的长女,深深的叹了口气。 苏泽兰站起来,她扶过苏陈氏,面上带笑,“娘,我都知道了。” 她面色不显伤心,苏陈氏依然注意到她比平时快了许多的语速,将她脸上散乱的发丝抚到耳后,看着苏泽兰花般娇嫩的美貌,“娘一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 苏泽兰苦涩的勾了勾唇,她看了看天色,忽略掉这个话题,“娘,你用晚膳了吗?恰好桑桑和我也没用,我让丫鬟备膳吧。” 苏陈氏抿着唇,说好。 母女三人默默的用着膳,桑桑咬着筷子,忽然给苏泽兰夹了一块她最爱的醋鱼,“姐姐,你最喜欢的。” 吃了半响,苏泽兰的碗底都不见少,听闻桑桑这一句话,她抬起头,看见桑桑眼底溢于言表的担忧。 她低头,用饭的速度的快了不少。 男人而已……她还有关心她的父母弟妹呢。 只是,那个少年,她曾经也真正的动了心,帘后初见的温润,上香时的灼灼的眼神,书斋偶遇的缘分,以及茶楼里的香茗。 原来都不过是黄粱一梦。 用了晚膳,等苏泽兰说自己想要休息了,桑桑才跟着苏陈氏出了月澜阁,一出去,桑桑那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忍不住了。 “娘,石韦他。” 苏陈氏脚步一顿,“你就别问了。” “娘,知府大人是不是给那石韦撑腰了,”桑桑思路变得很清晰,要是知府大人不同意,那陆英怎么可能这么快来退亲。 她不是瞎子,那天在书斋的眼神,陆英明明是喜欢姐姐的。 “你不要管了。”苏陈氏声音忽然拔高,“我已经给你二叔写信了。” 桑桑还想再说点什么,苏陈氏却叫隐冬忍冬,送二小姐回房。 望着苏陈氏那步履匆匆的样子,桑桑的脑袋忽然刺痛。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宿命的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桑桑扶着脑袋往回走,刚走到半路上,却见到一个模糊糊的影子。 一眼就看出了那人是谁,“暄表哥,”桑桑叫道,然后拎着裙裾,朝着赵暄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夜色昏沉,苏府地方都点了灯,桑桑跑过去,看着赵暄那精致的眉眼,虽然他不笑不语,但是桑桑却总知道,赵暄是很厉害的。 “暄表哥,你知道今天石韦的事情吗?”桑桑仰着头,想让他看清楚自己眼里的彷徨。 赵暄却只盯了桑桑一眼,然后长腿一迈,自顾自的走了。 “暄,暄表哥。”桑桑跟在他后面喊。 赵暄却不疾不徐,慢慢朝着芜院的方向走,最后还留下几个冷冰冰的字,“干我何事。” 桑桑僵住了,她惊愕的睁大了眼,看着赵暄那潇洒的背景,重生这么久,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一种切切的讨厌。 赵暄他怎么能那么可恶呢。 这几天,石韦坚持不懈的每天都来苏府,桑桑每天都去苏泽兰的院子陪着她。 这一天,两姐妹坐在花园里,正百无聊赖的看着梨花。 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桑桑抬眼一看,却见一个锦衣男子,带着一群仆人,朝着花园的地方涌了过来。 那男子长相并不太丑,反而有几分硬朗之气,眉眼间的那抹凶色却给他加了几分酷戾之态。 桑桑看着苏泽兰的面色忽地一变,瞬间有了揣测,这个男人可能是石韦。 “擅闯民宅,可是大罪。”苏泽兰旁边的大丫头青蒿看着越来越近的一群人,怒道。 石韦几个大步走进,看着苏泽兰,他面色一喜,“我来我岳丈家,看看我未来媳妇,怎么就擅闯民宅了。" 这几天都被拦在大厅,今天好不容易进来了后花园,石韦很是高兴。 看苏泽兰身形一晃,桑桑气上头来,瞅着面前咄咄逼人的这个男子,她学着赵暄脸一沉,"谁是你岳丈了,我们苏府可有一人承认了。“ 桑桑的胆子并不是很大,她属于柔弱软软的女孩儿,可和赵暄接触的多了,也学到了几分赵暄的本事。 第42章 奸生子 你的小可爱因你给的路费不够, 要晚到一天哟  天光大好。 桑桑告别了大狗娘和,跟着赵暄朝着前面走去,只是才往官道上走了几步,就听见一阵戏谑的笑声。 桑桑踮起了脚尖,朝着前面看, 这一看, 桑桑的眼睛亮了亮,她扯了扯赵暄的袖子。 赵暄瞥了她一眼,看着她有些泛干的唇, 把怀里的水壶递给了桑桑。 桑桑想要的当然不是水壶了, 她朝着前面指了指, 暗示之意溢于言表。 “想管她?”赵暄明显没好气道 ,“你去管。” 桑桑瘪了瘪嘴, 也知道赵暄的脾气,看着被调戏的那个姑娘, 偏开了眼睛, 这个世界上可怜的事情又很多, 可是她现在势单力薄的,救不了她。 桑桑有些泄气,跟着赵暄接着朝着官道上走, 只是赵暄不管, 经过那个村女的时候, 村女却一把抱住了赵暄的小腿, “公子, 救救奴家。” 桑桑看着,她都不敢这样抱着赵暄,看着赵暄渐渐复杂的眼神,她忙的帮赵暄叫开村女,“姑娘,你,你。“ “公子,奴家愿意为你为奴为婢,你救救我吧。”村女长大还不错,一双大大桃花眼,虽然穿着青白衣裳,但是腰间素色的腰封,勾勒出那细的惊人的腰肢,在加上胸前鼓囊的两团,很是诱人。 赵暄不为所动,“放开。” “哟,小娘子,我们爷是知府之子,跟了爷,你吃香的,喝辣的,有什么不好。”一小厮说道。 知府之子,桑桑朝着一行人的正中间看了看,一个穿红褐色圆领锦袍的人长着一双大圆脸,手里拿着一把扇子,看面相,倒是不像一个无赖,不过也难怪,知府家养出的无赖当然品次要高一点。 “这位公子和小姐。”知府公子朝着他们一拱手,“今日管闲事不。” 村女一听是知府公子,眼中闪过一道光,抱着赵暄的小腿却更加的用力了,端的是一副可怜兮兮的弱美人姿态,只是这对象是赵暄,却不那么好用。 赵暄回头瞥了一眼,却见桑桑两亮亮的的,明显是在看好戏,他勾了勾唇,对着桑桑说,“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桑桑不明白,“你怎么需要我保护了。” 赵暄阴沉沉的看了眼抱着自己大腿的姑娘,说,“我被恶女缠住了。” 恶女缠住了…… 桑桑低头,村女明明是个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呀,不过想着赵暄望着自己都凶残阴冷的模样,恐怕怜香惜玉对他是不存在的。 “姑娘,你起来好不好。”桑桑也无计可施,她蹲下来,细声劝道,桑桑穿的衣服是大狗娘做姑娘的裙子,胸口有些紧,她一点顿下去,赵暄低头的时候,正好看见她被挤出来的鼓鼓的两团酥软,桑桑肤白,胸前那一块白腻的肌肤白的刺人眼。 赵暄按了按太阳穴,这太阳着实晃人了些。 知府公子宋瑞见此情景,觉得有些好玩,遂朝着桑桑走进了,赵暄余光瞅见越来越近的宋瑞,心里冒起一阵火来,对桑桑说,“给我站起来。” 桑桑不知道自己又怎么把赵大爷又弄生气了,嘟了嘟嘴,规规矩矩的站了起来。 这下赵暄也用不着桑桑了,自己脚上发力,把那个姑娘抱着自己腿的手抖掉了。 桑桑不满,“你明明可以自己解决的。” “嗯?”赵暄又拖长了声音。 “是我没用,连一个姑娘都打发不了。”桑桑像是一个受气的小媳妇一样,委委屈屈的立马认错。 赵暄呵了一声,那姑娘见送宋瑞近了,又跑来抱桑桑的大腿,“姑娘,姑娘,你救救我吧。” 看着桑桑的小细腿被人家搂的紧紧的,赵暄心里的不爽比抱了自己大腿更不爽 ,他本来是不打算多管闲事的,不过如今,看着村女那算计的表情,他扯过桑桑,让桑桑站到自己后面去,把宋瑞好奇的目光遮的严严实实。 宋瑞笑了,“两位,这姑娘打算十两银子卖身葬母,在下给的起银子,这姑娘也就是我的了。” 村女道,“两位公子小姐,奴家是打算卖身为婢的 ,可不要做人小妾。”村女一脸的正义凌然。 桑桑有些同情她,但是赵暄在这儿,她也帮不了她,正在后面叹气,忽然看见赵暄转过头来,“伸手。” 规规矩矩的伸出了手,一截凝脂般的皓腕把粗布衣服也衬的有了几分华贵之气,赵暄去解桑桑手腕上的珍珠手串,有些粗粝的指腹碰到桑桑娇嫩的皮肤,一股酥麻感从指尖蔓延下去,他深吸了口气,快速解开链子,朝着村女一扔,“这链子值上三十四十两银子,就是这位姑娘给你的卖身钱,你签了契,以后就在她家做一个烧火丫头吧。” 什么…… 姑娘愕然的抬起了头。 桑桑见赵暄居然发善心了,心里觉得他和往日可不一样,“暄表哥,你真好。”真心实意的夸奖道。 赵暄侧过头,看着弯眉笑眼的小姑娘,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宋瑞也咳嗽了一声,调戏民女玩的多了,也觉得无趣,难的有一次拔刀相助的,叹了口气,“既然姑娘都被人买走了做烧火丫头了,算了,另外找一房心甘情愿跟着我吃香喝辣的小妾呗,走吧。” 说完,小厮便道,“爷,青州城内想要做你小妾的姑娘多了去了。” 宋瑞点了点头,又摇起折扇,“无趣,无趣,这坏人当的。” 村女看这宋瑞转过头去,往外走去,脸色忽然一变,“爷,奴家。” 宋瑞回头, “小娘子,放心,爷做无赖也是坦荡的,不会再来寻你当我小妾了。” 桑桑点了点头,为自己拯救了一个有骨气的姑娘感到骄傲,抬眸却看见赵暄望着她的眼神,那眼神,似乎又在嫌弃她了。 哼了一声,桑桑转过头,去扶村女。 村女看见她,却是一退,把珍珠链子往桑桑的怀里一塞,朝着宋瑞追去,“宋公子,奴家,奴家。” 桑桑傻了眼,又听那村女羞答答的声音,“奴家觉得烧火丫头不适合我。” 说罢,还挤开小厮,把身体朝着宋瑞的胸前靠,那勾引之意,溢于言表,宋瑞侧身,嘿嘿一笑,“姑娘,可是宋府小妾如今也不适合你。” 村女一听,面色一白,又强作镇定,“若是能暖床添香,奴家也是愿意的。” 赵暄看着目不转睛的桑桑,冷声道,“看到了没有,你坏了那村女欲擒故纵的好戏,人家心里不定恨死了你。” 听这话,桑桑转过头来,吸了吸鼻子,垂头丧气到无话可说。她哪里想到看着冰清玉洁的玉女是这样的人。 赵暄也不管桑桑,朝着前面赶路,桑桑看着赵暄走了,也不想去管后面的官司,忙拎着裙裾去追赵暄,只是路面不平,桑桑被一块石头挡了路,眼看就要不小心栽了下去。 赵暄听到桑桑的呼叫声,立马回头,搂住她的的腰身,桑桑刚惊魂不定的拍了拍胸口,又发现脚后处悉悉索索的声音,桑桑一惊,连忙朝着赵暄扑去,胸口的绵软冷不丁的贴上赵暄的胸膛,他闷哼一声,处子清甜的香味又窜进赵暄的鼻端,他掐住桑桑的腰猛地大了力道。 桑桑吃痛的微微叫了一声,她声音软又小,赵暄听着,像极了昨夜那妇人无力的声音。 接下来,桑桑听见了赵暄微微喘气的声音。 “昨天共处一室,看你战战兢兢,原来也是欲擒故纵。” 桑桑愕然的张大了眼,又听赵暄说,“昨夜未如你的意,今日便投怀送抱,桑桑你还有什么招数。” 赵暄微微低着头,唇齿的位置贴着桑桑的耳朵,觉得桑桑发热的薄薄的,柔柔的耳垂,无声的勾引着自己,赵暄心一热,忍不住舔了舔。 “苏桑寄,你有什么想说的吗?”淡淡的声音夹杂着复杂的味道,一如他的人,看似云淡风轻,实则阴蛰冷漠。 桑桑抬起头,面色惨白,显得带了一抹浅朱色的唇极艳。 “我娘和姐姐呢。” 赵暄呵了一声,冷眼睨着桑桑,“凭什么告诉你。” 哀莫大于心死,可能就是这个意思了,桑桑知道眼前的这个男人很惨了他们苏家,既然总归是一个死,倒不如死的痛快一点。 桑桑闭上了眼睛,不想理他。 下巴却传来一阵痛,是被人用手掐住的,她无法,只得睁开眼,昏暗的大牢里,赵暄的眼极红,像是在血海里浸泡过的一样,冷冷的很渗人。要是往日里的桑桑,早就害怕的打摆子了,今天她只是弯着唇,淡淡的笑着。 “我不会让他们那么容易死的。”赵暄的复杂的眸光圈在桑桑的身上,“你给本王好好的看着。” 看什么呢? 他已经威名赫赫,是大安的世子,已经摆脱青州那个生父不明,通奸而生私生子身份了。 桑桑不懂,她很累很累,既然赵暄要让他们对他过往的惨痛经历负责,她们负责就好了,只是……一想到被折磨的父兄,桑桑的眼泪就开始止不住的下流。 看着她哭了,赵暄掐着她下巴的手微不可查的抖了一下,命令道,“不准哭。” 桑桑的哭是那种委屈的小声抽泣,肩膀也跟着抖动,啪嗒一声,一颗泪珠滴在赵暄的手背上,他猛地收回了手,又忽地一下站了起来 ,指骨按住腰间的香囊 ,对身边的长随吩咐道,“把她收拾一下,送我房间来。” 来二听到这个命令,愣了一下,然后恭敬道好。 燕王世子虽然在民间长大,但是心性谋略以及狠毒绝不是常人可比拟的。 桑桑被接出了牢房,有一个干干净净的地方,被丫鬟婆子用力的洗漱,她感觉自己身上被剥了一层皮下来,红艳艳的,冒着血气。 洗完澡以后,桑桑又像是傀儡一样,随意任着他们摆弄的,梳好发髻,擦上香泽,最后还涂了一层薄薄的口脂。 婆子看着一动不动的桑桑 ,摇了摇头,叮嘱道,“姑娘,你得笑。” 桑桑便笑了一下,那笑难看极了。 一个穿比甲的小丫鬟端着托盘进来了, 婆子对她点了点头,亲自端起托盘上的一碗小米粥, “姑娘,喝了它,我带你去见世子。” 桑桑不想去见赵暄,她也不知道赵暄这样吩咐,是什么意思,只是想到握在赵暄手里的娘和姐姐,桑桑吸了吸鼻子,逼着自己把一碗粥吃了下去。 哐当一声,白瓷小碗被桑桑摔在了地上,腹部忽然传来如刀割的绞痛,桑桑忍不住抽搐起来。 “姑娘,姑娘。” 桑桑听到丫鬟婆子有些急切的声音,她弯了弯唇,不管怎么样,她可以去见爹爹和哥哥了,只是娘和姐姐呢 。 桑桑这样想着,慢慢的悬在了半空中,她看着她的身体蜷缩在地上,自己却飘了起来。 桑桑变成了阿飘。 她看见赵暄进来了,她凑到赵暄面前,想揍他一顿,可是他一直面部表情的盯着自己的尸体,桑桑有些气馁,她打不到他。 不过这样死,她也死的干干净净,没怎么受罪,想着赵暄折磨人的样子,她忍不住面对着他,对他做了一个鬼脸,靠的近了,桑桑看见赵暄唇角的肌肉在抽动,眼尾似乎在泛红。 他……伤心? 一瞬间,桑桑就打掉了这个念头,他应该是伤心不能折磨自己了,苏桑寄居然死的这么痛快,睚眦必报的他心底肯定是不满的,于是桑桑就笑了。 接下来的十余载光阴,桑桑不知为何,没有投胎,她坐在王府的一个杏花树下,看着赵暄从世子到亲王,再到权倾朝野的权臣,挟天子以令诸侯。 桑桑一开始还饶有兴致的去恐吓他,可是他从来看不见,有时候,她怂恿她的鬼伙伴们去吓他,但是他们都不愿意,因为赵暄给鬼的感觉很特殊。 只有叫桑桑的这只鬼经常靠近他,每天都想吓死他。 这一天,桑桑无事,她又飘到了赵暄的书房里,赵暄坐在金丝楠木的圈椅上,眸光深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桑桑对他看的东西也不感兴趣,她飘到赵暄的眼前,扯长了舌头吓唬他,虽然他看不到,但是桑桑总是要出气的。 只是这一次,赵暄忽然抬起了眼,直勾勾的对上的桑桑的脸,那一眼,比修炼百年的厉鬼还要来的阴沉,桑桑啊了一声,忙不迭的飘了出去。 飘出去的时候,余光瞥到了那副画,像是被什么东西给吸住了,桑桑晕倒了。 桑桑想,她可能要投胎了,如果有下辈子,她还是想回青州做她的二小姐 ,只是不要遇到赵暄。 如果遇到赵暄了,那她就对他好一点,这辈子所有的惨痛源于他,但这些年里,桑桑也想明白了,其实很多事也不怪赵暄。 第43章 状元 你的小可爱因你给的路费不够, 要晚到一天哟  听着后面那委屈的哭声, 赵暄的脚步忽然停了。 回过头,望着桑桑那眼眶通红, 鼻头嗡动的表情, 赵暄眸光微动, “苏二小姐,你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委屈, 桑桑委屈极了,就算前世,赵暄也只给她一个痛快, 不像今日这般,把她当做泥猴戏耍。 桑桑的哭泣声越来越大了。 赵暄望着她,忽而一勾唇, 缓缓道,“七岁的时候,腹中饥饿,去帮厨娘烧了一天火,劈了一天柴,结果你娘说我不守规矩,罚我三天不准吃饭, 但这三天,你二哥每天晚上都在柴房门口, 摆着鸡鸭鱼肉, 当着我的面, 大快朵颐。” 桑桑的啜泣更大了点。 “苏二小姐,你今日觉得委屈,”赵暄抬了抬头,望着湛蓝天空,“可我一未曾骂你,二未打你,你又何来委屈。” 桑桑目光朦胧,她望着站在自己身前,人影模糊的少年,扯住了他的袖子,喉头哽塞,“我,我知道是我们对不住你,暄表哥,对,对,不起。” “既如此,你还哭什么。”见桑桑哭泣声越来越大,赵暄心头猛地烧了起来。 “我,我,”边哭边打嗝儿,桑桑的话有点说不太真切,“我是觉得,我,我没有早一点保,保护你,是桑桑的的错。” 赵暄愣了。 保护他…… 他看着面前这个只要自己轻轻一伸手,就能香消玉殒的瘦弱姑娘,鼻间忽地发出了一声呵来。 他赵暄,不需要任何人保护,只需要所有人的惧怕。 桑桑边哭边走,一个多小时后,那哭泣声渐渐的消失了。 因为心中思绪万千,尤其是赵暄刚才的几句话,桑桑一时可怜,一时心痛,一时又为以后茫然,想的多了,一时便也没有感受到饥饿。 这时候,忽然一石屋出现在面前,桑桑还在发愣,赵暄已经走了进去。 过了一会儿,赵暄出来了,桑桑眼睛红肿,又准备跟上去。 赵暄却停在了桑桑的前面。 默了半响,他叹了一口气,把手里的玉米窝窝头硬塞给桑桑。 完全没有想到,桑桑惊愕的张大眼睛。 赵暄声音冷漠,把窝窝头往桑桑手里一塞,“接着赶路,你要是昏倒在了半路上,等着被狼吃吧。” 话罢,他一甩袖,又开始走了,桑桑跟在他后面,发现他明显慢了不少的步子,又低头,望着自己手里的窝窝头,忽地破涕为笑。 安驼寺位置并不荒凉偏僻,只不过桑桑掉下去的位置正好是山脚最荒凉的地方,仅靠步行,速度慢,再加上桑桑体弱,眼瞅着天色昏了,她们两个人还是离官道有一段距离。 天一黑,周边那飒飒作响的风声就更明显了,再加上荒山野岭,桑桑的步子走的大了点,和赵暄紧紧的挨着。 忽然前面零星茅屋土房出现在两人面前,桑桑裹紧了衣服,面色一喜。 不过那屋看着不远,等桑桑两人走过去,夜幕降临,黑蕤蕤的。 桑桑跟在赵暄的后面,看着他朝一家敲门。 开门的是个年轻妇人,细眉长眼,昏暗夜色,她看到白晃晃的影子,吓了一跳。 “打扰夫人了,余和家妹误入贵地,可否叨扰一晚。”言罢,赵暄从袖口取出一钱碎银。 妇人本就是热情好客,看到银子,态度更热情几分,朝着屋内道,“大狗爹,有客人来了。” 桑桑跟着年轻妇人进去,大狗爹见到赵暄和桑桑,先一愣,他手里还牵着个三岁左右的男童,男童见了桑桑,眨巴眨巴眼。 赵暄说了声叨扰了。 这时,大狗爹面色为难,“两位,我们家只有一间小空房。” 一间空房…… 桑桑看了眼赵暄,想到昨天晚上都在山洞里过了一宿,也不挑剔,“我们可以住一间。” 大狗爹和大狗娘对视一眼,再望着桑桑和赵暄的眼神,就多了几分明白。 农屋虽然简陋窄小,但房舍干净,桑桑进来后,叹了一口气,在怎么说,都比那山洞要好上几分。 桑桑坐在床上,揉了揉她的膝盖,赵暄坐在架子床对面的木凳上,手搁在膝盖上,因为房屋简小,凳子和架子床对着,只有两米左右的距离。 桑桑低了低头。 两个人对坐着,相顾一时无言。 门被轻轻的敲了敲,桑桑抬眼望去,大狗娘笑了笑,“我准备了一些稀粥,公子夫人过来喝一点吧。” 桑桑摸摸肚子,也没有注意称呼,只去看赵暄。 赵暄抬头看了桑桑一眼,率先站了起来,桑桑看他走了,也才站起来。 大狗娘着两个人的眉眼官司,望着桑桑的表情更热络几分。 饭粥简单,两碗红苕米粥,一盘咸菜,桑桑饿了,吃起来也非常大快朵颐。 桑桑比赵暄先吃完饭,她吃完以后,大狗娘收拾碗筷,桑桑也帮着捡,大狗娘看乐看桑桑,“小姑娘,你和你那哥哥真的不是私奔的小鸳鸯。” 私奔的小鸳鸯…… 桑桑茫然。 大狗娘又说,“这种事我看的多了,你别害羞,虽说你们两个都是落魄模样,但是穿着差异这么大,而且那位公子手上有老茧,明显就做过粗活, 你的手多嫩啊,还住一间屋,那么听他的话。” “我,我”桑桑脸颊发红,想解释。 “哎呀,小姑娘,不打趣你了。”大狗娘心照不宣的说。 桑桑朝着外面看,赵暄站在门檐下,不知道在和大狗爹说些什么,大狗抓着他的腿,桑桑看他的表情,却发现很温柔,是对自己没有过的温柔。 桑桑陪着大狗娘收拾完厨房,那妇人指了指锅里的热水,“你自己洗洗吧,我帮你看门。” 桑桑洗完澡,头发湿漉漉的,穿着大狗娘拿来的衣服,衣服布料穿再桑桑的身上,她感觉微微有些粗糙,不过桑桑知道,着应该是她最好的衣服了。 桑桑咬着唇,又问大狗娘,“大姐,你可有针线。” 大狗娘把针线交给桑桑的时候,叹了声气,嘱咐道,“小姑娘,那男人可不能惯着,你一惯着,他就越不把你放在心上。” 桑桑看着手里的针线,点了点头。 她拿着针线,回到房间,赵暄还没有进来,桑桑一边擦着头发,一边等着他。 须臾之后,赵暄穿着一身褐色短打回来了。 桑桑擦头发的动作停下来,她慢慢的凑过去,把从大狗娘借来的草履放在他脚边,仰着脖子,软软的望着她。 “暄表哥,你鞋子破线了,桑桑给你缝一下。” 赵暄低着头,目光飘过桑桑的头顶,“随你。” 赵暄的鞋面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勾破了,桑桑的针线虽然不好,但鞋子是女工中最容易的一样,她坐在床上,细细缝补。 油灯光线氤氲,桑桑穿着一袭火红的衫裙,映的她脸粉如桃花,半侧着头,还漏出一截纤细脖颈,桑桑微低头,神色温柔。 月下疏影里,别有暗香。 赵暄指骨在那方桌上无意识的点着,半响没有移开视线。 桑桑好不容易缝补好,细手慢脚把鞋子回床头。 赵暄抬头看她一样,桑桑忽然同手同脚起来。 月色渐渐的深了,桑桑望着那窄窄的架子床,又安安面色沉静坐在一侧的赵暄,忽然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她偷偷的瞥了赵暄一眼,手心攥着青布棉被。 “睡觉吧。”赵暄捏了捏眉心,倏地站了起来,房屋矮小,赵暄站起来时,桑桑觉得她气势逼人。 听着他说的睡觉,桑桑迟疑,这怎么睡啊。 赵暄寂见桑桑穿着红衣楞在床头,一动不动,有一种闺阁女儿的茫然娇羞,心里那火又烧了起来。 “还不睡,我熄灯了。” 见赵暄声音放大了,桑桑忙舔了舔唇,翻身上床,把自己塞进了床的最里面,蜷缩成一团,手指还牢牢的抓紧了衣襟。 忽的一下,卧室边黑暗起来,桑桑睁着眼,又听到赵暄坐回板凳的咯吱声音。 桑桑半响没动。 月色透过小窗邂逅进来,知道赵暄要坐一晚上,桑桑的呼吸渐渐平稳。 也就在此时,隔壁压抑的吟~哦~传进桑桑的耳朵。 桑桑浑身一僵。 “慢点啊~”女人娇媚的哀求,“隔壁有人。” 那床在咯吱咯吱作响,男人喘气很粗,“他们懂。”” “啊~哦~“ 隔壁砰啪的声音又大了许多,桑桑赶紧捂住了耳朵。 只是那喘粗气的声音却越来越重,就像在耳畔样,桑桑猛地一震,不敢偏头去看赵暄。 赵暄呼吸渐渐乱了,望着床上那人,他喉头发出一个复杂的声音。 好不容易等到隔壁消停,桑桑松口气,又过去半响,桑桑的倦意忽然袭来。 “滋滋”“滋滋” 尖尖牙齿在食物上咬过,发出心满意足的声音在屋内特别明显。 小耗子的叫声。 桑桑紧紧攥住被子,又回忆起昨天晚上的野狼吃人,僵硬如石。 她又想起绿油油的眼睛直勾勾的的盯着她,然后又是男人的凄厉惨叫,伴着衣服被撕裂,血淋淋的场景。 桑桑发抖,蜷缩成一团。 过了半响,哒哒的脚步声在屋子里响起来,那清浅呼吸萦绕在床头。 “你又哭什么。”赵暄的声音有点别扭。 忍了半响,桑桑转过头啦,望着赵暄,哽咽住,“我,我害怕。” 桑桑发现有他的语调有点奇怪,“你再怕,看我怎么收拾你。” “但姑娘又眼带淡金,是贵不可言之相。”话毕,小和尚低头看签文,边看边摇头,看的是苏陈氏和苏泽兰浑身发抖,最后小和尚抬起头,温和的看着桑桑,“不过这前提却是姑娘得有命在,忍的住。” 苏陈氏先是一惊,后听闻贵不可言,又是一喜,最后再听到那小和尚毫不遮掩的有命在,忍得住,片秒钟时间,脸色大变了几次,心中瑟瑟。 她右手死死的攥着桑桑,弄的桑桑手心发疼,苏陈氏又镇定下来,看着小和尚说,“小师傅,不是小妇人不信你,但我看你眉目清秀,年纪尚弱,敢问以前解签的空达师傅可在。” 扶臻闻言也不恼,站起身来,朝着苏陈氏行了一个合手礼,“施主且看来日。” 言毕,扶臻便离开了。 见小和尚离开了,苏陈氏侧着身子,拍了拍桑桑的手,“桑桑,我看那小和尚年龄比你还小,估计未曾出师,胡乱解了几句,你不要当真。” 苏泽兰也同样附和苏陈氏。 桑桑看着苏陈氏那微白的面色,不知道是在劝慰她,还是在安抚自己,闻言点了点头。 跟着苏陈氏出了大殿正门,桑桑却朝着那小和尚离开的方向看去,想着他看自己的眼神,目光澄澈,说她好赖都不遮不掩,言辞中直,桑桑笑了笑。 苏叶和赵暄在偏殿等他们,他们上了香,解签的时候就没有跟着苏陈氏过去了 ,见他们面色担忧的出来了,狐疑道,“娘,怎么了。” 苏陈氏向她摇了摇头。 赵暄朝着桑桑看去,发现她微微笑着,在偏殿等候多时的烦闷忽的散了。 苏陈氏因为想着那小和尚肯定是未出师的,解签不准,半响心情也就平复下去,由着僧人的安排,去吃素斋。 这是苏陈氏的习惯,来了安驼寺,就必定要食素斋。 食过素斋,已经是午后,天却慢慢的暗了,隐有雷鸣闪过,乌云厚重。 这是要下雨的征兆,而且是大雨。 苏陈氏只得让僧人安排房舍,明日再走。安驼寺是大寺,房舍众多,很快,桑桑便打着伞,回到了被安排的屋子。 云厚雨密,那雨势极大,桑桑坐在窗前,望着满院子的雨打残花,浑身都像卸了力道一样,软绵绵的。 雨声轻了的时候,已是黄昏时分,落日带金,橘色生辉,又有斑斓天虹。 桑桑想要出去看,可今天跟着的是隐冬,隐冬不如忍冬听话,她忠心桑桑,可她也忠心苏陈氏,苏陈氏让她看好桑桑,不准她乱跑,隐冬便拘着桑桑,不要她出去。 那么大的天虹,桑桑上辈子都没见过,它是一件可遇不可求的事情,尤其是今天听了小师傅的那翻话,有命在,忍得住,如果说连看一个天虹都要忍住的话,桑桑觉得日子忒难熬了。 眼看着天虹的光芒比起初时淡了些,桑桑使了个计,“隐冬,我饿了,你帮我去拿点点心过来好吗。” 隐冬有些为难。 桑桑按着肚子,趴在窗台上,神色凄凄的望着她,“真的太饿了,都要饿瘦了。” 受不了桑桑的痴缠,隐冬只得去了。 今天上香,并没有带太多丫鬟,桑桑蹑手蹑脚的从屋子里跑了出去。 出来后,桑桑抬头看看天,循着方向朝着最佳看天虹的方位去了。 她偷偷摸摸的跑了出来,却也有人在偷偷摸摸的谋划。 孙婆子叉着腰站在一房舍里,对着面前五大三粗的男子道,“记清楚了吗。” 孙皮讪笑道,“我和兄弟们都记住了,不过奶奶你这法子可有效。” 孙婆子呵了一声,“你看见了吗,今天那苏夫人给安驼寺添了整整三百两的香油钱,一出手就是这么豪绰,她手心里露那么一点,就够我们用上好几年,咋们不是还打听到她在给赵暄置办房产吗,可见她待赵暄并不错,前几日是我想错了,平白无故的,赵暄为什么认我,只要用这个法子,让赵暄信我是真正为他好的奶妈,笼络住赵暄的心,以后咋们怎么会缺钱花。” 孙婆子揉了揉屁股,那一日,几个奴仆本来是把她送官的,可到了官衙门口,她把藏在怀里的鸡血偷偷的朝着脸上一抹,那官人看她怄的口吐鲜血的模样,再说她也是念孙心切,都没打她板子,命家里人把她领回去。 回去后又听到苏府要给赵暄置产娶妻的的消息,更坚定了孙婆子要抓住赵暄这条大鱼的心。 想到这儿,她推了推孙皮,“好不容易才等到赵暄出府,咋们快去准备。” 桑桑仰着脖子,望着天虹,不自觉的就来到了安驼寺的东侧方向,这儿又一块极大的空地,侧面是一悬崖,没遮没掩,端的是原生态的深山风光。 天色渐渐昏了,桑桑四顾了一番,刚下过雨,连一块干净石头都没有。 这时候,她后面突然传来一阵轻咳,桑桑抬头望去,赵暄站在一桃花树下,桃花夭夭,他一袭素白衣裳,花衬桃花,桃花衬人。 桑桑被他的美色迷住了,她楞在原地,呆呆的看了赵暄半响。 因为脸,赵暄以前被人说过小白脸,花楼里的小郎君,赵暄并不喜欢别人盯着他的脸看。可桑桑那样望着他,他心里却诡异涌现出一种自得来。 “暄表哥。”桑桑拎着裙裾,走到赵暄的旁边去,“你也是来看天虹的吗?” 赵暄转过了头。 桑桑望着天,又软软的笑了笑。 赵暄觉得桑桑很奇怪,她总是在笑,不是那种明艳俏丽的,桑桑的笑,软绵绵的,像棉花糖,有一种能让人从脚底心生出一阵无力。 赵暄微不可查的点了点头。 桑桑也不气馁,她站在赵暄一侧,仰着脖子,橘色的柔柔光晕笼在桑桑的身上,桑桑脸上细小的软毛都纤毫毕现,和她人一样,又小又软。 孙艾巡视周边一番,看山林间只有赵暄和桑桑两个人,对着他三个兄弟挥了挥手。 听到周边悉悉索索的声音,赵暄眸光暗沉下来,身子一凛,孙艾已经带着黑色的面巾,已经从草丛里滚滚了出来。 “兄弟们,上啊。”他一吼,三个人全朝着赵暄过去。 孙婆子本来打算让孙艾几个揍上赵暄几拳后,她装着不顾生命危险,保护孙儿勇敢而上,孙艾几个便看在妇人老迈,一片拳拳之心便只抢了赵暄的银子,扬长而去。 但望着林子里的一幕,孙婆子呆了。 赵暄没有正儿八经的学过武功,但从小打架练出来的技术,他聪慧,自己看书也摸索了几个招式。他心黑,动作敏捷,知道打哪儿能让人痛不欲生。 第44章 怀疑 你的小可爱因你给的路费不够, 要晚到一天哟 “怎么说的?” “他说,不管大小姐定没定亲, 都是他石家的人, 哎哟约,”宋妈妈看着面前如花似玉的二小姐,“你就别去前院了。” “什么……” 桑桑也知道,世界上耍横的人很多,“我们苏府也算是官宦人家,知府大人难道不管吗,我们苏家就任他宰割?” 宋妈妈闻言,面色更难看了。 “怎么回事。” “石韦是青州一豪富的独子, 而且他父亲的关系和知府大人可好了, 小姐, 虽说我们苏府和知府家有几分交情,可这种时候, ”宋妈妈看桑桑的脸色变了,忙又补充, “不过知府大人也不是那种不讲理的人, 或许石韦胡闹的事情他还不知道。” 桑桑闻言, 咬了咬牙, “我先去看看姐姐。“ 站在原地平复了一会儿心情,桑桑朝着苏泽兰的月澜阁去了。 她去的时候苏泽兰在收拾东西, 看见桑桑便问, “桑桑, 你怎么来了,我正要说去看你。” “姐姐。”发现苏泽兰面上的疲倦,桑桑拦住她的胳膊,“我来陪陪你。” 苏泽兰勉强的笑了笑。 见苏泽兰魂不守舍的表情,桑桑想安慰她,不知如何提这件事,不过心里又觉得石韦不会是什么大事,毕竟苏府不是平头百姓,任人宰割。 她陪着苏泽兰一起用过午饭,桑桑正陪她聊天呢,紫黛急吼吼的进来了。 苏泽兰皱了皱眉头,“怎么了,急慌慌的。” 紫黛抬起头,想到前院的事儿,咬牙道,“小姐,陆家的人来退亲了。” 苏泽兰差点跌坐在地上,还是桑桑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紫黛,你说什么。“桑桑问答。 紫黛看着惨无人色的苏泽兰,讷讷半响,“陈家人和老爷夫人还在前院。” 苏泽兰扶着圆桌坐了起来,她食指微抖,看着紫黛,一字一颤道,“陆公子来了吗?” “小姐。”紫黛有点不忍心,“他来了。” 苏泽兰忽地笑了,“我知道了。” “姐姐,你没事儿吧。”桑桑不太放心的给她到了一杯茶。 苏泽兰端着冒着热气的普洱,视线朦胧的凝聚在上面,“怎么会有事呢,桑桑,不过有缘无分罢了。” 桑桑看着苏泽兰雾蒙蒙的眼光,紧紧的攥住了她的手心。 果然两辈子都不一样了,上辈子她姐姐嫁给陆英了,可惜嫁人了,也没有逃过赵暄这一劫。 苏泽兰见状,反手握紧了桑桑。 大概是一个时辰后,苏陈氏过来了。 她站在门口,久久没有进来,还是桑桑先看见她,叫了一声娘。 苏陈氏脸上的倦色非常明显,她闻言,诶了声,慢慢的走进来,华服锦衣,遮不住她眉心的青白。 “兰儿。”她站在碧纱橱上,看着淡定的长女,深深的叹了口气。 苏泽兰站起来,她扶过苏陈氏,面上带笑,“娘,我都知道了。” 她面色不显伤心,苏陈氏依然注意到她比平时快了许多的语速,将她脸上散乱的发丝抚到耳后,看着苏泽兰花般娇嫩的美貌,“娘一定给你找一个更好的。” 苏泽兰苦涩的勾了勾唇,她看了看天色,忽略掉这个话题,“娘,你用晚膳了吗?恰好桑桑和我也没用,我让丫鬟备膳吧。” 苏陈氏抿着唇,说好。 母女三人默默的用着膳,桑桑咬着筷子,忽然给苏泽兰夹了一块她最爱的醋鱼,“姐姐,你最喜欢的。” 吃了半响,苏泽兰的碗底都不见少,听闻桑桑这一句话,她抬起头,看见桑桑眼底溢于言表的担忧。 她低头,用饭的速度的快了不少。 男人而已……她还有关心她的父母弟妹呢。 只是,那个少年,她曾经也真正的动了心,帘后初见的温润,上香时的灼灼的眼神,书斋偶遇的缘分,以及茶楼里的香茗。 原来都不过是黄粱一梦。 用了晚膳,等苏泽兰说自己想要休息了,桑桑才跟着苏陈氏出了月澜阁,一出去,桑桑那憋了一肚子的话终于忍不住了。 “娘,石韦他。” 苏陈氏脚步一顿,“你就别问了。” “娘,知府大人是不是给那石韦撑腰了,”桑桑思路变得很清晰,要是知府大人不同意,那陆英怎么可能这么快来退亲。 她不是瞎子,那天在书斋的眼神,陆英明明是喜欢姐姐的。 “你不要管了。”苏陈氏声音忽然拔高,“我已经给你二叔写信了。” 桑桑还想再说点什么,苏陈氏却叫隐冬忍冬,送二小姐回房。 望着苏陈氏那步履匆匆的样子,桑桑的脑袋忽然刺痛。 不知为何,她总有种宿命的感觉,这件事,没有那么容易结束。 桑桑扶着脑袋往回走,刚走到半路上,却见到一个模糊糊的影子。 一眼就看出了那人是谁,“暄表哥,”桑桑叫道,然后拎着裙裾,朝着赵暄的方向小跑了过去。 夜色昏沉,苏府地方都点了灯,桑桑跑过去,看着赵暄那精致的眉眼,虽然他不笑不语,但是桑桑却总知道,赵暄是很厉害的。 “暄表哥,你知道今天石韦的事情吗?”桑桑仰着头,想让他看清楚自己眼里的彷徨。 赵暄却只盯了桑桑一眼,然后长腿一迈,自顾自的走了。 “暄,暄表哥。”桑桑跟在他后面喊。 赵暄却不疾不徐,慢慢朝着芜院的方向走,最后还留下几个冷冰冰的字,“干我何事。” 桑桑僵住了,她惊愕的睁大了眼,看着赵暄那潇洒的背景,重生这么久,第一次对他产生了一种切切的讨厌。 赵暄他怎么能那么可恶呢。 这几天,石韦坚持不懈的每天都来苏府,桑桑每天都去苏泽兰的院子陪着她。 这一天,两姐妹坐在花园里,正百无聊赖的看着梨花。 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桑桑抬眼一看,却见一个锦衣男子,带着一群仆人,朝着花园的地方涌了过来。 那男子长相并不太丑,反而有几分硬朗之气,眉眼间的那抹凶色却给他加了几分酷戾之态。 桑桑看着苏泽兰的面色忽地一变,瞬间有了揣测,这个男人可能是石韦。 “擅闯民宅,可是大罪。”苏泽兰旁边的大丫头青蒿看着越来越近的一群人,怒道。 石韦几个大步走进,看着苏泽兰,他面色一喜,“我来我岳丈家,看看我未来媳妇,怎么就擅闯民宅了。" 这几天都被拦在大厅,今天好不容易进来了后花园,石韦很是高兴。 看苏泽兰身形一晃,桑桑气上头来,瞅着面前咄咄逼人的这个男子,她学着赵暄脸一沉,"谁是你岳丈了,我们苏府可有一人承认了。“ 桑桑的胆子并不是很大,她属于柔弱软软的女孩儿,可和赵暄接触的多了,也学到了几分赵暄的本事。 石韦本来一颗心全在苏泽兰身上,忽然听到这样一阵娇斥,他长长的丹凤眼一挑,“是谁这么……” 他往旁边一侧头,看见桑桑,其余的话忽然卡在喉头。 桑桑杏眼圆瞪,面颊微粉,咬牙切齿的看着他,石韦那心忽然砰砰一跳。 俗话说,娶媳妇,就得娶一个喜欢的,什么喜欢,石韦也估摸出来了,就是能让自己心跳加速的女孩。 石韦觉得自己错了,他发现,在面对桑桑时的心跳,比起苏泽兰要快多了,不仅如此,他甚至还有一种棉花糖砸在他头顶的感觉,晕乎乎的。 苏泽兰敏锐的察觉到了石韦盯着桑桑的目光不对,她一用力,把桑桑拉到她的身后。 那石韦见了,却忽地伸出手,朝着苏泽兰一推,直勾勾的盯着桑桑,一字一言,都无比兴奋。 “苏大小姐,我不娶你了。”他舌尖在唇角一舔,“小姑娘,我石韦决定,娶你当我媳妇儿。” 那眼神和刑场上裹着血的兴奋重合在一起,桑桑不自禁的抖了一下,双腿开始发软。千言万语瞬时卡在喉头,发不出声来。 她回来的时间终究是晚了一点,没有在赵暄还是一个出幼童的时候,可终归现在的赵暄还不是后来的燕王世子。 她还有很多机会。 外面的冷风猎猎作响,宛皊咬着唇,纠结半响,用尽力气,抬头觑了一眼赵暄,心一横,放软了声音道,"暄表哥。” 暄表哥! 赵暄神色如常,但搁在膝盖上的指腹不自禁的动了动。 “这两日是我二哥做的过分了,”思索着措辞,桑桑小心窥视着赵暄的脸色,“表哥你大人有大量,能否看在二哥年纪尚幼的份上,不予计较。” 不予计较,这四个字在赵暄的舌头上滚了几滚,未几,他轻阖的眸子暗眯了下,寒沉目光缓缓瞟过桑桑。 桑桑惴惴不安的绷紧面颊,少年冰冷目光落在她的乌黑鸦羽上,垂了垂眉眼。 桑桑软着腿,又小心翼翼的走近几步,“暄表哥,以前是我们少不更事,以后桑桑定会看好二哥,不让他烦扰你。” “烦扰?”上挑的尾音被拉长,桑桑的心像是被一根细细的麻绳绞在一块,赵暄低越的声音带着几分讥嘲意味,“你认为是烦扰吗?” 当然不是……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桑桑攥紧了袖炉,暖意温热纤纤玉手,背脊骨冒出阵阵冷汗。 “是不是?”面前的少女瘦不露骨,眸若圆杏,面如浅春,低垂粉颈,小模样可怜兮兮,赵暄却下颌绷紧的说,“苏二小姐。” 桑桑心若擂鼓,她早就知道赵暄受尽凌.辱,是个阴蛰冷漠的性子,可想着他现在年纪尚小,说不定还没有未来的残暴阴沉,可没想到人家的脾气现如今已经养成了。 暗叹了声,桑桑不仅有些怅然,如果让她回到赵暄幼时,她必定让他受尽宠爱,养成谦谦君子的好脾性,如今……她就算想宠爱他,也为时晚矣。 桑桑抬了抬头,又看见赵暄头顶刺目的白色纱布,硬生生的挤出一个烂漫笑容,转移话题道,“暄表哥不必这么生疏,叫我桑桑便好。” 赵暄似笑非笑的睨了桑桑一眼,又坐回掉了漆的瘸腿小几前,不再言语。 室内悄然无声,忽而外面出来吱啾几声,从窗棱看去,几只飞燕衔泥而归,落在房檐门廊处。 外面春情然然,内里却寒风瑟瑟。 “二小姐,大夫来了。”打破冷漠气氛的是忍冬。 桑桑看见大夫,眼前一亮,看向赵暄的目光也有了几分底气,她张了张嘴,却又对上赵暄深沉复杂的眼神,雪白的贝齿轻咬下颌,她对老大夫稍稍侧身,“麻烦了。” 老大夫摸着自己胡须,点了点头,桑桑胆战心惊的看着赵暄的方向,生怕他会拒绝,苍白的面色都带上几分血色。赵暄在老大夫的示意下,只怔楞一瞬,又收回目光,伸长胳膊,露出一截瘦弱的手腕。 桑桑先是惊讶了下,片刻后又镇静下来,抬头看着赵暄,他其实是能屈能伸的,只是屈服换来的依旧是折辱,也便不需要屈了。 “公子脉象沉浮,气息虚弱。”老大夫先看了他额头上的伤,又给他摸脉,细细观察他的脸色,“营养不良,风寒入体。” 营养不良…… 第45章 杏林宴 你的小可爱因你给的路费不够, 要晚到一天哟  看着她齿尖在下唇瓣处咬了一个淡月牙形,赵暄偏过头,浑身发出森森冷意。 桑桑的睫毛颤了颤,半响以后, 她吸了吸鼻子, 对着赵暄楚楚可怜道, “暄表哥,桑桑保证,这些膳食里面没有不干净的东西。” 赵暄呵了一声, 双手在后背交握,“你保证,你怎么保证。" 桑桑看着冒着淡淡热气的菜肴, 旁边又是赵暄咄咄逼人的质问, 心下一片惊慌。 盯着那几道珍羞美味,桑桑一时没有过多思考,凝霜般的皓腕轻抬, 桑桑猛地拿起那白粥上的木制筷子, 先伸手夹了一小块虾肉,“既然暄表哥不信桑桑, 那桑桑先为表哥试膳。” 言罢,还未等赵暄反应过来, 桑桑先吃了了虾肉, 又尝了鱼片, 鸡翅, 豆腐。 桑桑心头急,所以吃的也略快,她的花瓣一样粉粉的唇一张一合,等她吃完最后那一口鲜嫩的豆腐,她还伸出粉嫩的舌尖,又轻轻在嘴角舔一舔,回味无穷。 赵暄手笼在袖袍里,桑桑刚吃过豆腐的小嘴,鲜艳欲滴,打眼看去,赵暄分辨不出是那豆腐滑嫩,还是那小口甜软。 “如果暄表哥觉得桑桑吃的少了,不足以试膳,那么桑桑可以陪着表哥用膳,表哥吃一口,桑桑绝不少吃。”桑桑瞪圆了眼睛,怕赵暄不信,她甚至还诚恳的眨了眨眼睛。 赵暄蓦地笑了,桑桑一时傻了眼,下一刻,她看见赵暄忽地伸直了脊背,薄唇轻言,“苏二小姐你用了我食过的筷子。” 那笑让桑桑晕乎乎的,赵暄是个美男子,虽然身姿还有些单薄,但形貌昳丽,轩然霞举,唇红又齿白,即使今天他穿了一身暗色衣裳,也无损他色若春晓的样貌。 桑桑无意识的嗡动了鼻头,呆呆的望着他,直到赵暄又扬了扬尾音,对着她嗯了一下。 桑桑的浑噩噩顿时烟消云散,她略一低头,看见自己手上那陌生的木筷,脸颊唰的一下如暮云漫上,双颊嫣红,她颤颤的低头,方桌上的小粥青菜分明已经用过。 桑桑呆滞的楞在原地,甚至傻傻的舔了舔唇,半响以后,她飞快的扔掉筷子,一转声,飞似的跑开。 隐冬也被这个事实惊的不知所以,见桑桑跑出去,她也忙追过去。 屋内又只剩下赵暄一个人,他看着方桌上那两只木筷,目光久久的停在上面,片刻之后,他一掀后袍,坐回圈椅上,拾起那一双筷子,正要用,却又闻到那筷上的暖香。 赵暄眉头一压,啪嗒一声,手上的筷子被他拦腰折断。 桑桑前世今生,只和自己的兄长父亲肌肤相触过,但就算再亲密,也没用过同样一双筷子。 那可是两个人唇津相贴,一想到自己吃了赵暄的唾液,桑桑用力的擦了擦嘴,心里说不出是羞还是恼。 等回到春繁院,桑桑手捂着嘴,也不说话,径自脱了鞋,躺进了架子床里。 忍冬扯了扯隐冬的手肘,不解道,“小姐怎么了。” 隐冬张了张嘴,又唉了声,对着忍冬摇了摇头,总不能说,小姐轻薄了表少爷吧,或者应该是……表少爷轻薄了小姐。 顿时,隐冬大脑呼呼作痛。 因着这一件事,桑桑乖乖的在闺房里绣了两天荷包,才稍稍缓过神来。 这一日,春日融融,有柳亸莺娇,杏雨梨云之景。 桑桑拿着绣线,她正在绣喜鹊登梅的图案,听到汪汪两声,低头一看,大宝正倚在她绣鞋边上,咬着鞋尖处的珍珠。 放下针线,桑桑弯腰把大宝抱了起来,大宝见是桑桑,在桑桑怀中兴奋的摇着尾巴。 隐冬进来,见状笑道,“二小姐,你绣这喜鹊登梅的图案,不如亲自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这真喜鹊。” 话音刚落,大宝又冲着桑桑叫了两声。 “你也想出去吗?”她垂头,点了点大宝的耳朵。桑桑又偏头看,外面碧空万里,郎朗好天气。 桑桑站了起来,对隐冬道,“帮我梳头发,我们去花园转转。” 大宝如今五个月大,正是换乳牙的时候,它特别爱用牙齿啃咬东西,桑桑让亲自牵着绳子,拘着大宝不让他咬那些名贵花草。 但大宝是狼狗,野性极大,平时桑桑念着它小,只让小丫鬟牵着它在春繁院里溜达,着一出门,它堪比脱缰野马。 桑桑拽不住它,竟然被它拖着走了,一时之间,竟搞不清是她溜大宝,还是大宝溜她。 大宝很是跑了一小会儿,桑桑被累的气喘吁吁,她眯着眼睛,擦了擦额头的汗。香汗涔涔的走到大宝旁边,对着它叹了一口气,“你啊你。” 大宝又转过头来,对着桑桑汪汪叫。 桑桑累了,她看垂柳下有一大石,边把随身携带的锦帕垫在上面,屈膝坐了上去。手里还放长了绳子,让大宝的活动区域可以更敞阔。 微揉了揉眼睛,桑桑后背靠在垂柳下,吸了口春日和暖空气,全身有些倦倦,慢慢的闭目养神。 似乎是一瞬,有似乎是漫长的整个午后,桑桑感觉到有什么影子透落在自己身上,带着清冷的墨香。 桑桑一下子睁开了眼。 她本来就困顿,醒来对着的方向正是逆光处,桑桑嘟了嘟嘴醉,头晕晕的,有些不知身在何处。 “你,”她抿了抿唇,又听道眼前人那淡漠嗓音,和着融融春景一点也不搭调,“这是你的狗。” 什么? 桑桑屈膝而坐,她穿着鹅黄色绣暗花的半臂襦裙,额头带着红宝石华盛。眉如翠羽,青丝如漆,铺撒在后腰处,恰逢春风此时徐徐而过,桑桑眯了眯眼,浓密发丝四散开来,衬的她脸白如玉,妩媚多端。 "你说什么。”桑桑晕晕的,迷迷瞪瞪的抓了抓头发,“我没听清楚。” “这是你的狗?”或许是春风正好,赵暄居然非常有耐心的重复了一遍。 伸长纤细脖颈,桑桑抬头觅了觅,赵暄他手里拎着一个黑团子,黑团子张牙舞爪的朝着他叫,赵暄捏着人家后颈处,黑团子怎么也咬不到他。 赵暄看着人家的眼神极为阴森。 大宝被半掉着拎着他手中,可怜兮兮的缩成一团,看见桑桑看过来了,还小声的冲着她叫了两声,似乎在求救。 桑桑忍不住咽了咽唾液。 “暄,暄表哥。”瞌睡虫瞬间跑到九霄云外去,桑桑软乎乎的叫他。 赵暄背着光,桑桑看不清他的眉眼神态,却看见他微微弓着的指节,斜斜的指着大宝。 桑桑又默了一瞬,又听见他说,“他叫大宝。”声音如玉瓦片相击,清冷脆沉。 蓦地想起了什么,桑桑忽的睁大眼,讪笑道,“大宝不懂事,望表哥见谅。” “见谅?”赵暄垂头睨了大宝一眼,又轻呵了声,“狗仗人势,我是见人的凉,还是狗的谅。” 桑桑知道这是扯旧账,赵暄肯定想起大宝就是苏叶劫走他大夫的理由了,只能笑着装不懂,“暄表哥,你说了算。” 赵暄看着她张张合合的唇,神色一变,从鼻尖里冒出个桑桑不懂的音节,还冷漠的看着大宝,桑桑的心啊,被高高悬起,赵暄的眼神仿佛要吃了大宝似的。 桑桑楚楚可怜的望着赵暄,赵暄轻呵了一声,把那大宝朝着茵茵草地随手一扔。 大宝吃痛,哎一声,凄凄惨惨的叫着。 桑桑忙不迭的从大石上滑下去,石头粗粝,她动作又快,膈住了她的臀部。她哎约一声,欲伸手去挠,面前瘦长影子笼罩着她,又悻悻然的缩回手,忍者痛意把大宝抱起来。 桑桑长得是极美的,她圆杏眼,睫毛密又翘。鼻梁秀气,唇小微丰,面骨天生丰润。眼距稍宽,有一种无邪的纯真诱惑。 在桑桑身上,有一种碰撞的美丽,纯真和诱惑交相辉映,却异常妥帖。 低垂着头颅,赵暄看着她龇牙咧嘴的模样,皱了皱眉头,桑桑蹲着,半侧着身体对他,赵暄又看见那软柔裙下浑圆翘臀,他偏过头,眼神微眯。 大宝狗小力气大,桑桑使出了浑身的气力,才好不容易把它抱了起来,“汪汪,汪”大宝爪子刨着桑桑前襟,努力的向外奋,这个时候,它又没了刚刚在赵暄手里战战兢兢的模样。 赵暄看着那不知天高地后的狗爪按在那软软一团上,眸光渐渐幽深。 艰难的让大宝的温驯的趴在怀里,桑桑深深的呼出一口气。望着赵暄,谨小慎微的说到,“这狗淘气,真淘气,我回去了定要严加管教。” 赵暄低头,眼光瞥过那微乱的衣襟,压了压自己的太阳穴。 桑桑鼓了鼓嘴,“暄表哥,大宝其实很乖的。”就是说好的是狼狗,居然这么容易就变成了小奶狗。 赵暄瞅着桑桑,桑桑冲着他,殷殷的笑着。 “桑桑,在做什么。” 一人冷眼,一人热情,正对视着,不远处忽地传来一道雍容女音,桑桑扭了扭脖子,回头望去。 第46章 安慰 李旦看向旁边的太子,问道, “太子认为该如何处理此事。” 李旭咳嗽一声, 回答, “父皇,儿臣有一个问题想问赵暄。” “问。”李旦转过头,重新看向赵暄。 李旭笑了,“赵暄, 你可是贱籍与商籍,可曾被禁止入仕。” 赵暄淡淡道, “小生不是。” 他话一落地, 刚刚次出声的冯明一样扬眉,“赵暄”话没有说完,太子的历声忽然传来,“看样子冯进士不懂大安律令啊。大安律令,贱籍商籍不得入仕,既非此, 赵暄怎么不配了。” 话毕,李旭站起来,看着他们,威仪逼人, “望各位谨记,大德不预闲, 小德出入可也。” 赵暄松了口气, 面上不显。 其余的人听罢, 心中微震,太子这是在敲打他们。 都是读书人,没有不懂这句话的,大德不能超过法律 ,小德可以有所出入,是在说赵暄因赵暄的出身不足以剥夺他的功名。 “就依太子所言。” 李旦道。 “皇上,可是 ?”冯进士做最后的挣扎。 “冯进士,你是听不懂太子的意思吗,大安以律法治国,”说完,他目光冷凝的看过去,“不是靠嘴皮子说了算。一个一个朝廷命官,居然连一点容人雅量都没有,孔子之道学在哪儿去了。 ” “小生” “来人,把人给我拖出去,冯明私德有亏,不配为进士,给我拖出去。 ”李旦肃声道。 冯明闻言,身体一软,还没来得及求情,就被侍卫捂着嘴,拖了出去。 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有这样一个例子在,其余的人不管心里是怎么想的,面上俱都没有异议。 当然了,受惊最大的自然是那一批新进的进士。 老人们都知道李旦的脾气,最是说一不二,没曾见,他一锤定音的时候,那些为官的老臣都屏息以待,不再多言。 就在气氛肃然之中,又传来一道和蔼的嗓音,如浸泡多年的老酒,带着绵绵不绝的醇厚之意。 “皇上,气大伤身,要控制。” 众人不自觉地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看见了一个光头的和尚,和尚穿着素白的袈裟,嘴唇带笑。 “空明大师,你怎么过来了。 ”李旦收敛掉浑身的怒气,笑道,“刚才邀请你来看看着杏林宴,你老人家拒绝的快,朕还以为你一点兴趣都不感。” 什么!空明大师? 一听空明大师来了,所有眼神一喜,空明是天下第一僧,据说他道法高深,当今天下三分,可无论是南安,北姜,匈奴,都对空明大师很是信服。 听说他云游天下,游踪不定,什么时候来了大安的京城了。 不过有人信,自然也有不信神佛的,他们认为空明不过虚有其名,看着皇上信服的样子,脸上都是崇敬之色。 有人趁空抬头看了一眼空明大师的模样,只见他穿着素白的袈裟,慈眉善目,看着却只有二十多岁的模样。 空明大师分明已经在先皇在的时候就已名声大躁了,尤其一名二十年前有幸见过空明大师的进士,他的模样,居然还是与二十年前无常。 “人老了, 便爱热闹。”空明双手合十,朝着两侧看去。 “若你说老,那朕如何自处 。”李旦让人给空明赐坐。 赵暄看着空明皇上的关系甚笃,,心里又有了几分计较。 空明笑着拒绝了,他目光扫过周围,落在了赵暄的身上,朝着他走了两步。 赵暄看着空明的动作 ,放在背后的手指尖微动。 空明在赵暄前两米的距离停下,又看向李旦,“想必这位就是状元郎吧。” “哈哈,好眼力。 ”李旦闻言,也不高高的坐在小几前,走下阶来,对空明道, “ 这就是今年的状元郎,赵暄。” 李旭见李旦下去,跟着站了起来,后背又传来一阵暖意,夹棉的黑色披风落在他的肩头,伴着一道严肃声音,“穿好。” 李旭回头看,明歌站在他身后,直直的盯着他。 笑了一下,李旭嗓音温和,“无事。 ” 把肩头的披风裹紧了,李旭走到李旦的身后去。 其余的人见皇上和太子都站了起来,俱都起身,不敢再坐。 空明大师依旧看着赵暄,须臾之后,他慈和的笑了笑。 “阿弥陀佛,”空明大师双手合十,“施主,你我有缘。” 淡定的赵暄心中闪过的微妙情绪,他目光如炬看着空明。 空明又说了一句话,“我观施主面相,贵不可言。” 略微思忖了下,空明补充,“只要施主肯放下执拗,必将享受一世福报。” 执拗。贵不可言? 赵暄复杂的凝视着他,心中复杂,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 他不信命,只相信自己。 至于空明大师所说的,赵暄勾唇一笑,“谢过大师。” 李旦听了空明大师的话,心中一震,空明大师这些年帮皇族做的事太多,就说太子,没有空明,是绝对活不到今年的。 如今,多年未曾给臣子测命的空明居然给了赵暄贵不可言四个字。 李旦的看着赵暄的眼神也多了几分审视。 李照冷冷的看着这一切,握着的拳头咯咯作响。 其余求之不得的想要让空明大师看一看面相的人都艳羡的看着赵暄,赵暄何其有幸。 空明大师看赵暄面上恭敬的样子,又是一笑,猜他恐怕不当回事,他不气也不恼,“施主且看来日。” 言罢,看着李旦。 李旦看了眼时辰, “时间也差不多了,各位爱卿散了吧。” 言罢,他也不多留,带着直接朝着外面走了。 空明来了,一定又更重要的事。 杏林宴散。 赵暄抖了抖衣裳上的袖子,皇上太子一走,大家也如刚刚那么收敛。 四面八方的目光从各处看过来,有不善,有艳羡,他都浑不在意,反而是看着甘松,说了多谢。 刚刚先为他出言的是他和……陈汝景。 甘松挠了挠脑袋,说应该。 赵暄又看向旁边的陈汝景,启唇,叫住他,“多谢。 ” 说实话,他赵暄不是那么高尚的人,今日要是和“陈汝景”易地而处,他不会落井下石,也不会仗义执言。 他本就不是什么重情重义的人。 顿住脚步,陈汝景看赵暄一眼,声音淡淡,“ 不客气。 ” 他只是做了一个君子该做的事情,何况……要是桑桑知道赵暄受欺负了,她应该会不开心的。 思绪这样一闪,陈汝景撇过头,转身而走 。 不过才迈出一步,又被人叫住了,赵暄声音很低,裹着浓浓的占有欲, “不过,桑桑依旧是我的。 ” 陈汝景的脚步一顿,看了一眼赵暄,径直离开。 可能因为太着急的缘故,脚步一趔趄,差点摔倒,还是旁边的侍卫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陈公子小心。” 陈汝景道了谢,看着面前的侍卫,有些感慨,皇宫就连一个侍卫都容颜不俗。 压根没注意到,那一瞬间,放在他胳膊上的手细嫩如脂,怎么像一个侍卫的手。 谢过侍卫,陈汝景便往东门去了。 赵暄抬头看了眼天空,也慢慢的踱步走了。 东宫。 李照跟在李旭的身后,“太子,你就这样放过赵暄了。” 李旭接下披风,递给一旁的明歌,“阿照,赵暄又没有过错。” “可是,他那样的娘。”李照愤愤道。 “那你可知我,我们李氏先祖又不过是放马的奴隶。”李旭对李照的声音重了点,“阿照,你回去抄二十遍族谱。” “太子爷。” “有问题?” 李照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 墙透风。 杏林宴上的事,很快的就被百姓们知道了。 八卦是茶余饭后最为人所喜的,在加上主角还是状元郎。 不得不说,赵暄这个状元郎绝对是众多年来,最引人注目的一个。 首先,今年的状元郎俊美秀丽,容颜太盛,第二,状元郎的爹娘,按礼法来说,可以说能去沉塘的。最后,便是空明大师的四个字了。 大家心里唾弃出身的,艳羡贵不可言的,都沦为了一种人,那就是不停八卦赵暄的人。 不过不知道什么原因,前者对于出生不耻的议论远远盖过了后者。 八卦到连桑桑走到街上都能听到关于赵暄的议论。 上一秒还是状元郎有才有貌,哪家女儿有那个福气嫁给他 。 下一秒就是世风日下,有这样的爹娘,居然还能当状元郎。 桑桑皱了皱眉,脚步走的更快了点。 没想到短短两日,京城的人似乎都知道了这两件事。 桑桑带着和忍冬,朝着那客栈走,到了客栈,桑桑熟门熟路的找到了赵暄的地方。 桑桑拎着裙裾,正准备敲门,哐当一声,房门开了。 “暄表哥。”桑桑惊喜的叫到,赵暄应该刚刚是洗了澡,头发还是湿漉漉的,穿着素白简单的长衫,看见桑桑,他翘了一下唇。 桑桑看见赵暄就不知道怎么说话了,她抓了抓头发,“暄表哥。” 赵暄神色不明,转身朝着室内去了。 桑桑也就跟着进去的,才走了一步,就听见赵暄略微嘶哑的声音,“怎么想着今日来。” 桑桑昨日就想来,可前天晚上,就是状元游街的当天晚上,苏陈氏和苏赵氏两个都得了生了病,桑桑猜测,恐怕就是因为赵暄的身世 ,昨日照顾苏陈氏,没能及时来客栈。 不过刚刚听着街上的议论,桑桑有些后悔了,昨天早上,听了二表哥说的杏林宴上的事情,她该抽出时间来看看赵暄的。 “我,我来看看你啊,你现在可是状元郎了。 ”说完这句话,桑桑跟在赵暄的后面,又小心翼翼的问,“暄表哥,你,你还好吧?” 赵暄停下了脚步,他站在碧纱橱旁,转过头,眉目深深的看着桑桑,“苏桑寄,你知不知道,你很危险。 ” 桑桑狐疑眨了下眼,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赵暄笑了笑,是很难见的那种笑容。 桑桑愣了一下,就听见他温和的不太正常的声音,“苏桑寄,你把我当什么?” 当什么…… 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奇怪,桑桑讪讪的笑了下,"暄表哥,你是我表哥啊。“ 赵暄复杂的目光落在桑桑的身上,桑桑全身忍不住颤抖了一下,“暄表哥,你吃早饭了吗?” 桑桑说话的时候,赵暄的目光往下,看见了桑桑手上的金色链子,他的眼睛满意眯了眯,忽地一下坐在了方桌前的扶手椅上。 又斜眼看了一眼桑桑,“陪我坐一会儿。” 桑桑乖乖的嗯了下,然在赵暄的旁边坐了下来,她瞟了一眼赵暄,发现赵暄就坐在位置上,目光落在她身上,又似乎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东西。 桑桑想开口说话,不知道说些什么,呆呆的一坐,就坐了一个上午。 桑桑屁股都要坐痛了,都没有看见赵暄动一下,他就半抬着头,看着自己,桑桑循着他的视线,打量着自己。。 “暄,暄表哥,”桑桑又软绵绵的叫他,“你还没有吃饭的吧,我去前院让厨房送些东西过来。”桑桑动了动屁股,尾椎骨已经开始抗议了。 不过桑桑才刚动了一下,就发现赵暄也站了起来,“走。” 桑桑悬在嗓子的那口气终于松了下去,刚刚坐的久了,忍冬担心她,已经来门口看了两次了,不过看见她就是坐着,桑桑又轻轻的挥了挥手,让她去外面了。 桑桑跟着赵暄出去,就注意到周边很多打量的视线。 桑桑跟在赵暄的后面,让小二送几个菜去房间,就听见后面一群人交头接耳。 “听说赵暄是人通奸所生,这可是真的。” “李兄,这京城已经都传遍了,你不会不知道吧。” “有辱斯文,败坏门风啊。 ” 蹙了下眉,桑桑总觉得听到的关于赵暄不好的议论远大于好的,就像是有心人的刻意引导。 不善的目光从四面八方传来,桑桑看了一眼赵暄,他低垂眉目,仿佛并不放在心上,桑桑的心像是被针扎了扎,这些东西本来就不该是赵暄承受的。 上辈子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可是桑桑还是能够依稀想起,在族学里被同窗欺负,在苏家被他们和下人折辱。 从小到大,没有一个玩伴,桑桑想,要是让自己过这种生活,她一定是受不了的,不仅仅是精神上,还有**上,没有一丁点快乐的记忆。 要是暄表哥的父母受了这么多的苦,会有多心疼他。 桑桑忍不住揉了揉泛酸的鼻子。 从客栈出来,往后院里去,赵暄走在桑桑的前面,刚踏进房门,后面的奇怪的声音越来越大。 赵暄回头看了看桑桑,这一看就愣住了,桑桑捂住嘴,鼻头红红的,眼睛也是湿漉漉的。 看着可怜极了。 赵暄的眼神又冷下来了,“苏桑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软软的身体就抱住了她,赵暄一僵,就像是被点了穴道,动弹不得。 “你” “暄表哥,我想抱抱你。”桑桑软着嗓子道 。 赵暄的手僵在空中,任凭他大脑再聪明,也不知道桑桑一颗软到了骨子里的心,是怎么想的。 “那,你哭什么。”赵暄都不知道自己居然有这么温柔的时候。 桑桑擦了擦眼睛,松开抱着赵暄的胳膊,“说闲话的都是羡慕你,嫉妒你都能考上状元,他们考不上,羡慕你的贵不可言。” 桑桑这样一说,赵暄就知道为什么了,他看了一眼桑桑,喉头处忽然有些涩,“不准哭。” “我, ”桑桑打了一个哭隔,可怜兮兮的望着他,“我停不下来。” 小姑娘红着眼睛,水汪汪的大眼看着他,赵暄低头,寻到了桑桑的手腕,牵着她往回走。“我已经习惯了。” 桑桑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眨掉了粘在睫毛上泪珠,“暄表哥,你以后会好的。” 马上你就能恢复本来的身份,所有的流言蜚语都会消失殆尽,成为空明口里的人,贵不可言。 “是吗?”赵暄擦掉桑桑脸上的泪水。 他按了按胸口,其实也不想习惯,他抬头看天,日头高挂,总归,他也是有人心疼的人。 桑桑陪赵暄吃了饭,赵暄看她眼睛已经不红了,准备送桑桑回去。 一路上,桑桑一听到有人议论赵暄不好的事情,就恶狠狠的瞪回去。 若是听到夸大他的,她就笑眯眯冲着人家笑。 赵暄看着这样的桑桑,心底的不适全都被她的举动给冲淡。 “桑桑。 ”赵暄自然的牵起桑桑的手,“这些事,不用你操心。” “可是。”桑桑看了旁边的的议论者一眼。 赵暄侧头,“放心。” 桑桑哦了一声,乖巧的不瞪人了,议论赵暄不好的人太多了,她瞪的有些眼痛。 揉了揉眼睛,又发现自己手被赵暄握着了手里,桑桑试着往外抽了抽。 赵暄实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一路上都不停的有人看着他,连带着桑桑也路人看。 注意桑桑的动作,赵暄侧首过来,唔了一声。 桑桑压低声音,“你松手啊。 ” 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不太好啊。 低低的笑了下,赵暄轻声道,“你要习惯。” “习惯什么?”桑桑不解的问。 自然是习惯以后成为我的人,赵暄动了动唇,话音才说了一个习惯,变故陡生。 一个面色惨白,身形颓废的男人经过赵暄,在路过他的时候,手腕一翻,那刀子就反射出银白的光,朝着赵暄的胸口刺去。 赵暄飞快的反应古来,反手一推,那个人用力反抗,依旧恶狠狠的盯他,两个人僵持中,桑桑先被赵暄推开了。 桑桑被赵暄推开了,看着前面那个人,呼吸猛地急促了起来。 忍冬扶着桑桑站稳,一阵马蹄声疾驰而过,桑桑眯了眯眼。 下一瞬,那马儿似乎已经失控了,马背上骑了一个人,横冲直撞,朝着桑桑这边而来。 桑桑牵着忍冬奔下意识的后退,这条街上的人本来就不少,刚刚发现赵暄被刺,更是密密麻麻的挤成一堆,生怕离赵暄进了。 又发现马失控,大家都乱了起来,包括桑桑,看着马越来越近,桑桑不知道被谁挤了一下,她一时没有承受的住,竟然朝着那墙上撞了过去。 “小姐。”忍冬的瞳孔骤然一缩。 赵暄心里一急,这时候,手上的力加大,把 刀子刺进他的胸口,人一踢,也来不及顾着他,朝着桑桑那儿一看,忍冬抱着桑桑,手足无措。 桑桑的额头上方一片血红。 “苏桑寄。”赵暄脸色一变,蹲下来,检查桑桑的额头。 这是,马声嘶鸣离他越发近了。 赵暄下意识朝着马背上看了一眼,正是李照。 第47章 儿子 赵暄又飞快的蹲在了桑桑的面前。 赵暄手心里是濡湿的血液, 桑桑她柔柔的笑了一笑, 双手想要伸起来, 却又重重的垂了下去。 脸色苍白的雪一样,头顶上的汨汨的留着鲜红的液体,赵暄拿手去堵, 怎么也堵不住。 马声嘶鸣,朝着人群乱窜。 尤其是闻到血迹,烈马更是失控的朝着这边奔来。 赵暄被声音惊动, 他眯了眯眼睛,手沾了血,眼尾泛着红,他猛地拔下桑桑头顶的金簪,在马越发近了他的时候, 直直刺中马腿。 马嘶鸣一声倒地, 刚刚被烈马骚乱的人群传来劫后余生的庆幸声。 随后是一声来自于马背上人的惨叫,仿佛能刺破耳膜。 空明大师来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赵暄手里拿着一把匕首, 匕首沾了血,他的脸上也被溅了几滴血,眉眼阴蛰,和地狱出来的修罗一样。 马倒在地上, 双腿冒血。 后面的惨痛声传来, 李照躺在地上, 从马上掉下的时候, 左腿率先着力,目前呈现一个非常扭曲的形状。 空明先朝着没有反应的桑桑的走了过去,他伸出手,去给桑桑探脉,微微的叹了一口气。 忍冬听到这一口气,呼吸一滞,“大师,我家小姐。” 空明大师又去看桑桑的伤口,只是才抬了手,注意到桑桑的面容。 他忽地一顿,又重新站了起来,收回了手。 赵暄抬起眼来,他的眼泛着妖异的红光。 空明大师站在他的前面,双手合十,面上无悲无喜,赵暄发现自己听见的声音是从梦里传出来的,缥缈又虚无,“施主,这位姑娘自有定数。” 赵暄闻言,打横抱起桑桑,直直的说,“去医馆。” 空明也不阻拦,朝着后面惨叫的李照走过去。 赵暄横抱起桑桑就外朝着往外走,还没走上几步,一个护卫就从前面拦住了赵暄,“马是你刺伤的?” 赵暄才没有这么多时间和他们说话,冷冷的瞟过去,“让开。” 拿刀的侍卫被赵暄这样一看,下意识后退一步。反应过来后,又拦住他。 空明大师给李照点了几个穴道,耳朵微动,听到了前面的动静,淡淡的说了几个字,“让他先走。” 护卫心有不甘,可他认识空明大师,并不敢违背空明大师的话,闻言,狠狠的看着赵暄。 赵暄抱着桑桑,很快就到了医馆,大夫看来了一个满头是血的姑娘,忙过来医治。 赵暄站在一侧,一圈的纱布被染红,他心头无意识的颤抖。 忍冬站在赵暄的不远处,不停的擦着眼泪,"大夫,我家小姐她。” “姑娘还有呼吸。” 这话一听,忍冬扶着墙头的身体有点软。 “她怎么留了这么多血。”赵暄的声音发干,他直勾勾的锁住了桑桑。 那大夫舔了舔唇,交过旁边的徒弟,开始给桑桑包扎伤口。 给桑桑包扎好了以后,大夫又摸脉,又开了药方,吩咐小徒弟赶快去煎药。 额头上按理说流不了这么多血,这姑娘却一直流。 “大夫,我家小姐严重吗?”忍冬忍不住问道。 老大夫摸了摸胡须,“小姑娘,我现在让小徒熬药,姑娘的伤在额头,不等她醒来,我也不敢保证会有多严重。” 边说他看着赵暄坐在了桑桑的一侧,又提醒道,“先不要动她,这位姑娘伤到的是头。” 赵暄这辈子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听话过,一听大夫这样说,他立刻收回了手,只凝视着桑桑,胸口的位置又空落落的一片。 “桑桑,桑桑。”听到外面传回来的消息,苏陈氏一行几乎是马不停蹄的跑过来了。又看到躺在病榻上的桑桑,苏陈氏的脑袋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刺穿了一样,“大夫,我的女儿。” 苏叶也是浑身一颤,急急的看向大夫, “我妹妹她” 大夫叹了口气,将刚刚给赵暄说的话再次重复了一遍,赵暄听着耳边的哭声,叫声,他就像是一个局外人一样。 苏叶扶着软趴趴的苏陈氏。 几个人坐在医馆里。 又过了一会儿。 哐当哐当,一阵脚步声在外面响起,几个穿甲胄的人走了进来,“把赵暄给我拿下。” 苏陈氏正望着桑桑流眼泪呢,冷不丁又听到这样一句话,急忙忙的抬起头。 赵暄回头,冷笑一声,“不知给我按的罪名是什么?” “赵暄,你当街伤马,害得燕王世子从马背上跌落,伤害皇室,这可是大罪,”将士道。 忍冬忍不住了,她虽然声音哽塞,但说的话却谁都能听清楚,“明明是那燕王世子当街纵马失控,还害的我们小姐撞上了墙上。” “燕王世子是什么人,你家小姐又是什么人,”甲胄将士厉笑一声,“给我拿下。” 赵暄笑了一下,缓缓的,慢慢的站了起来,又看了一眼桑桑,他摸了摸袖子,摸出一个喜鹊登梅的荷包,然后放在了桑桑的旁边。 荷包里有一个平安符,是她求给他的。 他现在给她。 赵暄被带走了。 苏陈氏抹了抹眼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忍冬,到底是怎么一回儿事。” 等忍冬说完来龙去脉以后,苏陈氏抹了抹牙,心里咬牙切齿,苏合香,你在的时候害死了我的大儿子,现在你的儿子又害了我的小女儿。 苏陈氏如今一点也不怀疑,当年孩子报错一事,只有她们母子这样克她。 “叶哥儿,去把你二叔叫来。”苏陈氏叫苏叶,苏叶心里也一片惶急,闻言,又朝着苏府的方向奔去。 苏陈氏给桑桑擦了擦脸,余光瞧见赵暄留下来的荷包,她楞了一瞬,又打开了,待发现里面是一道平安符,她心一揪。 她们对不起赵暄。 燕王府。 太医首给李照打了麻药,对一旁的空明大师点了点头,然后开了药方,让小童煎药。 又站起来,对燕王回道,“世子爷左腿是保住了,以后恐怕行走上会有一些问题。” 陆柔一听,差点就晕了过去。 燕王也是脸色一黑。 还是李旭站了起来,“顾太医说具体点。” 顾太医低着头,尽量避开这些目光,“可能以后会跛。” “柔儿,柔了。”注意到怀里陆柔的岔了气,燕王急忙扶着她,“王爷,我的儿子啊。” 燕王眼底露出嗜血的光芒,“我一定不会放过伤害照儿的人。” 那是他唯一的儿子,是他和柔儿从小呵护到他的儿子。 李旭对顾太医挥了挥手,示意他们下去,里面的血腥味太浓,他又忍不住咳嗽一声,旁边的明歌递过来一杯菊花茶,他摇了摇头。 “空明大师,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空明望着太子,眉眼温和,“世子的马突然失控,冲向人群,赵暄刺伤了马腿,马儿把世子摔了下。” “原来如此,多谢大师。”李旭道谢 。 “可是照儿也不该因此,而受到这样的惩罚。”陆柔哭道,“他今年才十九岁啊。” 一想到以后李照可能要成为瘸子,陆柔的情绪就开始失控。 “太医,快来看看王妃。”燕王见状,连忙把她扶到一旁的软塌上去。“我会给照儿报仇的。” 李旭偏过头,正好看见明歌坚定的看着他的眉眼,不禁又叹了口气,这赵暄,是保不住了。 燕王叔这个人,从战场里磨练过,脾气虽然暴躁,但是对王妃一心一意,尤其是对李家的小辈,简直是护短到一个程度。 就在此时,外面忽然传来了燕王护卫队长的声音,“王爷,赵暄已经带到。” 陆柔一听,手心紧紧的攥着了燕王的衣角,与此同时,床上李照的痛苦的□□也传来。 燕王拿过自己佩剑,定了定看了一眼自己床上的儿子,往外走了,“太医,照顾好王妃。” 李旭动了动,又想出去,又不太想出去。 “太子殿下,”空明此时又叫了他,他抬头看了看天,手上掐了掐,“燕王府今日要出大事。” “大事?”太子震惊了一下,不是已经出了吗。他去看空明,空明的脸上带着和蔼的表情,“您不妨去看一看。” 空明大师都这样说了,李旭站了起来,慢慢的朝着前厅而去。 燕王府的前厅,赵暄站在原地,燕王府雕梁画栋,无一不精致。 “你就是赵暄。”后背传出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赵暄转过头去。 看见他的样子,燕王眼底闪过一道狐疑之色,下一秒想到自己躺在床上的儿子 ,背着手道,“赵暄,你今日留下一条腿,我就让你离开着燕王府。” “两条腿”赵暄勾着唇,遮住眼底的郁郁之色,“燕王想要,也要看我给不给。” 燕王也不急,在他面前,赵暄也不过是砧板上的肉,想怎么吃都可以。 最好是在吃之前,再下下骨头,燕王眼底闪过一道锐利之色,直接挥刀而向。 赵暄弯下腰一闪,燕王嗤笑了一下,“过了今天,你可就没有这么敏锐的双腿了。” 后面护卫见状,都要拔刀而出,燕王做了一个手势,让他们停下,“ 不过一界小儿。” 赵暄几个躲闪,便闪出了屋子,也隐隐感觉到吃力,燕王是从战场上磨练出来的功夫,几十年的淬炼,赵暄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赵暄往左边一闪,右臂就被滑开一个口子。 “空明大师。”李旭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就知道燕王是打定主意要替李照报仇了,说起来,这件事情,和赵暄其实也诶有什么关系,他也不过是受了着无妄之灾罢了。 眼看燕王在又在赵暄的利刃从赵暄的脖颈处滑开一个口子,李旭移开了眼。 空明摇了摇头,他对李旭说,“太子殿下,我看赵暄和燕王有缘。” “有缘?”不仅仅是李旭了,就连后面的明歌和长贵都瞪圆了眼睛。 就在这个时候。 燕王府大门传来一阵叮叮咚咚的声音,门房急忙忙的跑了进来,看见打斗,急急道朝着燕王大声道,“王爷,苏遮苏大人说有天大的事情要禀告,关于燕王世子的。” 燕王此时又斩断一节赵暄的头发,闻言,他一皱眉,“等会再说。” “王爷,苏大人说,他愿以命担保,这件事极为重要。” 燕王一愣 ,又听见李旭说,"王叔,还是先去看一看吧。” 收回利刃,燕王看着面前好几处伤痕的赵暄,对着护卫长说,“去把苏遮给我叫进来。” 赵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果然……很弱。 弱到在权利面前无能为力。 “空明大师,你可知是何事?”李旭谦问道。 “太子殿下,贫僧虽然不敢夸大,但几十年来,看的面相无一有错,赵暄应是贵不可言之相。” 李旭咀嚼这几个字,又抬头看了看赵暄,莫非他以后还有什么大机遇。 见燕王进了正堂,李旭也跟着进去了,如果他没有记错,苏遮是赵暄的舅舅。 大堂。 燕王看着一旁浑身是血的赵暄,抿了抿茶,要不是这个人伤害了他的儿子,凭借他不卑不亢的胆识,他都愿意扶持一二,可一想到李照和陆柔,燕王的眼底就是一黑。 “微臣参加燕王,参见太子殿下。"苏遮是跑步进来的,呼吸稍微急促,待看见赵暄的模样,就是一窒,”暄哥儿,你。“ “苏遮,有话快说。”燕王不耐烦道,“你今天要是不给本王说清楚,就别想全须全尾的走出去。” 苏遮一凛,想到这几天调查的事情,咬了咬牙,“燕王殿下,微臣所说之事是十九年前一事,关忽王妃与燕王世子的。” 虽然如今还没有确定真相,他也必须说出来了。 赵暄侧耳听着苏遮的话,心头冒上一丝怪异,苏府什么时候还能和燕王府扯上关系。 “微臣怀疑,”苏遮抬眸,看了眼燕王浑不在意的的表情,微一闭眼,“世子爷当年被抱错了。” 燕王脸色瞬间一变,李旭手里的茶杯不小心往下一掉,幸好明歌眼疾手快的接住了它。赵暄眉头跳了跳。 只有空明大师,无比镇定的坐在一侧。 “你在给本王说一次。”燕王阴森森的看着苏遮,已经在开始擦拭自己的佩剑。 既然开了头,其余的话也好说了,苏遮深吸了一口气,“敢问王妃是否是在距青州城外十里的小水村的一户农庄上生下的世子。” “是又如何。”关于自己儿子的出生地址,燕王是记得很清楚的。 “启禀燕王,那一处农庄正好是家妹待产的地方,而在王妃生产的当日晚上,家妹在上午 ,也正好生下了一个男婴。”苏遮想到这些事,不由的恨死了苏合香。 李旭听了这话,心猛然一跳,那个男婴,莫不就是赵暄。 赵暄敛下神色,手心握紧拳头。 “你到底想说什么?”燕王怒道,他是武将出生,最烦文人这说不到重点的委婉。 苏遮瞥了一眼赵暄,长吸了一口大气,“来了京城后,我们发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世子长相和舍妹像了七成,想必王爷也看出来了,暄哥儿的长相既有几分像你,也有几分像王妃。” 咚的一声,燕王站了起来,他抬头看,赵暄低垂着眉眼,刚刚他进来迟疑的一瞬,就是因为他的长相,他的眉眼和王妃相比,多了几分英气,除此之外,若是细看,那轮廓也可以说和自己相仿。 听完这话,赵暄也愕然的看向了苏遮。 世界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情,在同一个地方生产的人,母子交叉相像。 “王爷,属下已经在派人去找当年帮王妃接生的陈姨,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想必很快就有结果。”苏遮屏住了呼吸。 李旭听了这事,忽然想起空明大师的话,父子之相,贵不可言…… 燕王趔趄的后退几步,他垂眸望着苏遮,忽然道,"去把王妃身边的赵妈妈给我叫来,快。” 赵妈妈是当年陪着找陆柔生产的老人。 空气陡然凝滞了起来,所有人的呼吸都变得很小很小。 几片刻,赵妈妈就来了,她还没有来的及行礼,就听见燕王说,'"赵妈妈,王妃生产的时候,你可是一直陪在她左右。“ “是。”赵妈妈在这明显奇怪的气氛中,声音都小了几分。 “那小世子出生以后,你可是一直看着他的。” 赵妈妈回想了一下,摇了摇头,“小世子生下后,奴婢有离开片刻,去厨房帮王妃准备吃食去了。” 心又是一沉,燕王又问道,“可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赵妈妈摇了摇头。 “一丝一点都不能放过,哪怕是一根头发丝。”燕王盯着她说。 赵妈妈被燕王的目光看的全身发抖,但也就是这样,她忽然想起了一件事,“当时,接生的人给小世子剪肚肌眼的时候,老奴老眼昏花加上灯光昏暗,看着小世子的肚肌上方有一个小红点,但是后来看,世子也身上干干净净。” 赵妈妈这样一说,所有的目光都落在了赵暄的身上,赵暄低了低头,看向自己的肚挤眼。 一股锐利的剑风射向了他的小腹处,下一秒,小腹处衣服被剑气滑开,众人看见了那一颗红痣。 第48章 亲人 “拿水来。”一个声音沉沉的说。 很快, 一盆清水就被人捧着过来了, 刚刚燕王的长随也在,听了这件事以后,也是浑身的鸡皮疙瘩, 要是世子爷真的被换了…… 燕王看着那水, 毫不迟疑的划破指尖,又看向赵暄, 赵暄的指尖上的血进入到水盆以后, 所有人都站了起来, 紧紧的盯着水盆。 大家都屏息以待的时间里, 慢慢的, 两滴血融合在了一起。 苏遮看见这个情况, 不知道是该笑, 还是该哭,这件事情是苏家人先发现的, 但是也是苏家人干出来的,如果他今天不说,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发现, 但如果万一被发现了,苏家承受不了这种后果。 “先把苏遮和赵暄,给我关起来。”燕王凛声道,说完这句话, 他深深的看了赵暄一眼。 赵暄的身上被划出很多条带血的印子, 他脸色苍白, 脊背拉的笔直。 燕王转过头,负着手往后院走,刚刚顶天立地的背影,如今一看,微微颓靡。 李旭超旁边的侍卫叮嘱,“快让太医来给赵暄看看伤口。” 话罢,他也跟着燕王往后走。 走出几步。 “王叔,这件事你打算如何处理。”走的路上,李旭端详着燕王的神色。 事情既已出现,必定要有解决的法子。 燕王手握拳,手上青筋毕露,问他,他也是一片糊涂。 自己的儿子有可能不是自己的儿子! 疾步去后院李照的院子,到了院门口,他停下了脚步,“旭儿,你认识赵暄。” 是肯定句。 “一个月前在那条商船上,我就已经见过他,”李旭道,紧跟着,他看着燕王若有所思的样子,思忖片刻又说,“王叔,挺说那个女人是在丧夫寡居后,怀上孩子的。” “什么?”燕王的脚步一滞。 “赵暄就是今年的状元郎。而如今满京城都在议论,因他的出生,不配当状元之位。”李旭望着燕王。 燕王是武将,一心只管带兵,对朝廷很多事情都不上心,赵暄这个状元的名字他可能听说过,京城中的流言蜚语或许略微熟悉,但并不一定能和大厅里的人对上 。 燕王想着赵暄,眉宇之间像极了柔儿,可是那出手的狠厉,不留情面,又像极了他。 只是…… 脚步越发迟钝,到了李照的卧室门口,燕王的步子越来越慢,越来越缓。 “王叔,”李旭抬头,看了看天,“或许只是一场,误会。” 也许孩子并没有抱错,这几个字李旭硬生生的卡在了喉咙里。 生产时间,地点,胎记,滴血认亲都能说得通,世间哪会有这么巧的事情? 燕王在门口楞了片刻,随即进了正屋内室,走了几步后,看见昏迷中依旧叫痛的李照,又看见握着李照的手小心劝慰的燕王妃,心头升起一种悲凉之感。 “柔儿。”燕王小心道。 “王爷,你回来了。”陆柔红着眼眶,转过头看他。 燕王摸按着陆柔的肩头,张了张嘴,又闭上。 须臾后,他心一横,轻轻的拉着王妃坐在雕花红木圆桌旁,亲自给她倒了杯宁神茶。 成亲时,他答应过她,不会有事瞒着她,何况他的柔儿,不是那种柔弱的女人,这样的事情,她该知晓,“柔儿,我有件事情要告诉你。” “什么?”瞧着燕王的动作,陆柔心头不自觉开始发憷。 "你说什么?”燕王说完以后,陆柔的身体软下来,难以置信的攥紧了燕王的衣角。 “柔儿,那个给你接生的婆子还没有找到,万一,”自欺欺人的说了几乎,燕王也说不下去了,接生的婆子即使找到了,也不一定…… “去拿水来。”陆柔咬破舌头,口里的血腥味传来,她强迫自己冷静。 丫鬟端上一盆水,让燕王滴了一滴血进去,燕王看着她的样子,揽紧了陆柔。 水盆端进屋里,燕王亲自割破李照的手指。 哒,血滴滚进了水盆中,陆柔的呼吸几乎是停止的。 她看着那滴血遇上另外一滴血,死死的咬住了嘴巴,下一秒,两滴血各自散开。 她不信,又把自己手指咬破,滴血进去。 依旧不相融。 李照的血,不能和燕王融,也不能和陆柔融合。 陆柔开始头晕眼花。 “柔儿,柔儿。”燕王见状,边抱住陆柔,边吼道,“太医。” 等太医确定,陆柔是受惊过度,大惊大悲之下,一时承受不住,燕王又忙把陆柔抱另外房间去。 看着燕王府发生的事情,李旭叹口气,他看着床上的李照,又沉着脸对一边的奴仆吩咐,“照顾好你们主子。 ” 听见应喏声,李旭往外走。 等安置好陆柔,天已经全黑了,空明也已离开,李旭却未走。 披风落在李旭的肩头,“主子,风大了。” 是长歌严肃的声音。 医馆。 桑桑醒来的时候,一眼瞧见的就是苏陈氏通红的眼。 她额头上的伤口像钝刀子在割肉,桑桑嘤咛一声,苏陈氏的眼睛立刻睁开,“桑桑。” 浓浓的中药味传进桑桑的鼻端,桑桑眨了眨眼,不知道是在什么地方。 才这样一想,就有一个留着胡须的老人坐在了桑桑的旁边,看了看她的伤口,又给桑桑把脉,“小姑娘这段时间要静养。” “大夫,会留疤吗?”苏陈氏忧心的问。 “好好调理照顾,加上最好玉肌膏,小姑娘的额头上不会留疤。”大夫说,“明天你们回去的时候小心点。” 现在这个时辰已近宵禁了,苏陈氏他们今夜是走不了。 苏陈氏连连说是,苏叶守在一边,也不停的感谢大夫。 “桑桑,你以后要小心点。 ”陈汝景眼底闪过一丝担忧。 他一听到消息,就急急的来了。 桑桑虚弱的笑了笑。 桑桑伸手,想要摸一摸额头,又被苏陈氏给拦住。 桑桑想了一下,看见忍冬在,苏陈氏在,苏叶在,陈汝景在,她现在知道这边是医馆,不可能所有的人都在,还是有一点狐疑,“娘,暄表哥呢?” 苏陈氏给桑桑捏了捏被角,“你现在当务之急是好好休息,其他的就不要问了。” 桑桑动了动,“娘,你不告诉我,我今晚怎么能够睡得着。” 动作稍大,桑桑额上的伤口又痛了起来。 苏陈氏思索一番,长吁了一口气,苏叶也很好奇,“娘,你今天到底和二叔说了什么?” 苏陈氏看了看着周围,这是医馆后堂的隔间,专门为不易走动的病人设置的,“忍冬,萱花,你们去门口守着。” 一刻钟以后,苏叶满脸都是难以置信,就连陈汝景,面色都变了几变。 桑桑虽然早就知道,可是面上还是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她略微张了张嘴,做出吃惊的样子。 “娘,你的意思是,赵暄和燕王世子当年可能被换了。”苏叶咽了咽口水。 苏陈氏茫然的望着桌上幽幽冷冷的烛光,又皱了皱眉头。 她想,如果赵暄和李照真的是那两个孩子,那么换孩一事极有可能就是真的,世上哪儿有这么巧合的事情。 “明天再说吧。”苏陈氏看向他们,“你们两个都去外间休息一会儿。” 桑桑要睡在这儿,陈汝景和苏叶两个男子自然不方便在这间房间,不过医馆够大,有专门为家属设立的休息间 。 空气又安静下来。 闭上了眼睛,桑桑很容易就疲累身体却怎么也睡不着。 她的记忆忽地飘回前世,很多事情果然都不一样了,上辈子她不知道赵暄的真正身份是如何暴露的,可那都是一年以后的事情。 外面更夫的声音传来,伴着悠悠寂寥,桑桑的意识也渐渐沉浮了下去。 醒来的时候,模模糊糊外面已经有光射了进来,桑桑刚动了动手,就发现自己手腕被陈汝景轻轻的按住了。 陈汝景看见桑桑醒了,对着她柔柔的笑一下,“桑桑,你刚刚一直想去挠你伤口,我只能按住你的手。” 他的眼底有明显的青色,桑桑朝着旁边看了看,苏陈氏靠在她的病榻上,忍冬萱草没在,“二表哥,你辛苦了。” 陈汝景站起来,"桑桑,你想吃什么,宵禁就要结束了,我去给你们买点早点回来,等会儿就可以回苏府了。” 桑桑目光软软的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二表哥将来一定会是一个超级好的丈夫。 不知道,谁会这么幸福,前天殿试结束,她已经告诉了他,她的答案。 桑桑想,或许是他早猜到了结果,没有一点吃惊,只依旧温柔的笑着。 回到苏府的时候已经是正午了,桑桑不能太过颠簸,马车就特别慢,和人行差不了多少。 苏泽兰苏木他们早就在门口等着了,看见桑桑回来了,忙忙的拥过去。 “爹爹,姐姐,二伯母,我没事儿。”桑桑被忍冬扶着,对他们说。 苏家人见桑桑能说能走,悬了一夜的心才放了下去。 趁着小辈们不注意,苏赵氏她给苏陈氏递了一个目光,苏遮去燕王府后,一夜未归。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派出去的小厮根本打听不到。 还有赵暄,现在究竟怎么样了,也没个说法。 万一苏遮去晚了,燕王已经造成了无法挽回的后果,他们又该怎么办。 想起这一桩桩,就像是巨石,压在苏赵氏的心口。 第49章 处理 苏家人胆战心惊的又熬过了两天。 她们度日如年, 两天前,苏府被重兵把守,只准进不准出, 苏遮也没有一点消息传过来, 但苏家的人都知道, 这是燕王府的人干的。 更让人心慌的是,苏家除了被围着, 没有一点的动作, 就像是钝刀子割肉一样, 不给痛快, 却一点点的折磨着他们。 这一天, 苏府外面刚有了动静,苏然和管家回来了, 苏家其他的人都还没有来得及见上一面,人就被绑走了。 燕王府, 经过两天的时间,燕王妃差不多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 两天里,陆柔没有面对面的去找过赵暄,却在院门口偷偷的瞧了他好几遍。 眉眼容貌,气质身形, 每一样都能找出和他们相似的模样。 夫妻两个人坐在圈椅上,外面有人来禀告, “王爷, 苏大人的儿子终于回来了, 那个陈妈也被他们带到京城了,请王爷处理。” 燕王手里的茶杯被捏碎,看了陆柔一眼,陆柔站了起来,身体笔直,“赵妈妈,走吧。” 赵妈妈战战兢兢两天后,闻言全身一颤。 赵妈妈进来的时候,就看着跪在地上的那个女人。 十九年时间,她相貌已经苍老了很多,但世子爷出生的那一天,经历了太多的东西,她记得到当天的所有事,知道这个模样和当年相仿的女人,应该就是陈妈。 她朝着燕王和王妃点了点头。 陆柔坐在上面,冷冰冰的看着她,“说吧,一五一十,原原本本的给我说清楚。” 陈妈身体僵硬片刻,重重的磕了一个头,又抬头,目光诚恳的说, “王妃娘娘,奴婢不知道什么换孩子的事情啊,暄哥儿是我家小姐亲生的啊。 ” 什么? 燕王和陆柔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两天的时间,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她们的态度,却表明了相信赵暄是他们的儿子 。 苏然也瞪大了眼睛, “陈妈,找到你的时候你不是这样说的。 ” 你说你会说出真相的,你怎么变卦了。 陈妈头埋在了地上,一言不发。 燕王眯了眯眼,锐利而凶狠的眼光看向陈妈, “你今日要是说了谎,我诛你三族。” 诛三族,陈妈脸一白,全身开始发抖。 陆柔见状,看了燕王一眼,又一眨不眨的看着陈妈,轻描淡写的声音裹着威胁,“这是你最后一次机会。” 陈妈开始发抖,她又想起了那一天,上午,她家小姐苏合香刚刚生下一个男婴,那么巧,傍晚又有投宿的孕妇。 她好不容易帮投宿的夫人接产完,回到小姐的房间,小姐站在床边,眼神复杂的看着她。 问她生了个什么,她说男孩,又问那家夫人是什么来历,她说是一位将士的夫人,穿着虽然简单,但是衣料不菲。 因为附近的永州五皇子和燕王正在打仗,她家夫君安排她离开,路上又遇见五皇子的人,为了保护她,如今身边只剩下一名护卫和妈妈。 小姐轻轻的勾了勾唇,然后抬起眼,用鸿毛轻的语气说出泰山重的话,又抱起了床上的孩子。 她挣扎了一下,最后妥协了。 她支开了护卫,又叫走了赵妈妈,趁着那位夫人昏迷,小姐换了孩子。 半个小时后,一群人围住了庄子,她还没来及着急,赵妈妈来了,给了她百两纹银,说这是感谢她家小姐帮助她们,外面的人,则是她家夫人的夫君来接她了。 火把把方圆几里照的亮哄哄的,她躲在门口看了一眼,那位将士又高又大。 他们很快就走了,庄子又安静下来 ,她去见小姐,把纹银拿给她,小姐看着她只笑,说她带她长大,这些银子就是她给的养老金了。 她走了,听说没过几年,她家小姐苏合香去世了 。 “夫人,这都不是我想干的,是苏合香逼我的,我女儿的卖身契在她手上,我不得不听啊。”陈妈不停磕头,声音凄厉,“小姐怀孕的时候,就吃了亏,再加上生产的时候伤了根本,她知道自己活不了几年,她也知道,小少爷的生父不明,没有父母,又是那样一个出生,所以她就换了孩子,她认为,这个孩子过得再苦也不可能有现在的身份这么苦了,尤其你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苏然找到她的时候,她说她愿意说出真相,可她以为被换孩子的父母就是将军之类的,即使他恨,怨,他们要报复她,她也认了,做错事,本来就应该负责。 这也好,她这十多年来,没有一天不受着心里的折磨,尤其是打听过赵暄小时候过的什么日子以后。 可是她没有想到换的是燕王府的世子,皇室的血脉,混淆皇室,想到这儿,陈妈已经软成一滩烂泥。 陈妈自己不怕报应,却害怕报应到她的子孙上。 陈妈交代的很彻底,陆柔的脸色变的惨白,这是压倒她的最后一根草,“所以她的儿子牢牢的占据着我儿子的世子之位,我的儿子本来是皇家血脉却被当做一个奸生子,受尽折磨。她是当娘的,我就不是当娘的了吗” 陆柔一想到最近关于状元的重重传闻,眼睛就开始泛红。 他是那么聪明的孩子,就因为出生,被指指点点,再想到他小时候过的日子,可能是饥寒交逼,折辱苦难,陆柔脸上的青筋毕露。 “柔儿,柔儿。”燕王拍着陆柔的肩膀,“没事儿了,没事儿了。” “王爷,”陆柔声音是哭的,“我的儿子。” 一想到十九年来,自己把毒妇的孩子当做亲生儿子养,她就恨不得鞭尸。 最可怕的是,她对李照是真心疼爱。 “来人,去把苏府的人给我抓起来。”给陆柔擦了擦眼泪,燕王狠狠的道,"我一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跪在下面的苏然脸一白,“王爷,王妃,这些事我们苏家人都不知道,我们也很想” 话还没有说完,燕王一挥手,示意带下去。 陆柔吸了吸鼻头,“王爷,我要去见我的儿子。” 燕王听了这话,全身一震,有点不敢看陆柔的脸色,前几日陆柔都是远远的看,不知道赵暄受了伤,今日恐怕瞒不住了。 不过,也幸好那天不知缘由就对赵暄手下留情,否则,如今赵暄可不仅仅是皮外伤。 “王爷,你怎么了。”陆柔看着燕王的表情,敏锐的察觉到了不对。 王府后院,某一厢房外。 陆柔站在小屋子之前,脚尖往前迈了一点,又收回来,燕王摸了摸鼻子,又抬头看着天。 赵暄注意到门外的声音,拧着眉头,哐当一声,打开房门。 门外站了一个红肿着眼睛的女人,看到这个女人,赵暄的黑眸沉了沉。 陆柔不自觉的摸了摸脸,控制住自己要流泪的眼睛,这样面对面站着,才最能看清赵暄的长相。 “暄儿”边说话,她的手抓住了赵暄的胳膊,那正好是赵暄受伤的位置,他不由得闷哼一声。 “暄儿你怎么了。”陆柔见赵暄脸发白,握着胳膊的力道下意识的加重几分。 她低头一看,发现有淡淡的红渗了出来,红很淡,但是落在陆柔的眼里,比鲜红的血还要刺眼,“暄儿,这是” 赵暄的目光看向了燕王,陆柔的目光跟着赵暄看向了燕王,“李齐!” 狠狠的瞪了他一眼,陆柔来不及和他计较。 “叫太医。”陆柔对着下面的人急急吩咐。 赵暄看着这样的燕王妃和燕王,心里有了底,他不紧不慢叫住了燕王妃,“燕王妃。” 听着他叫自己燕王妃,陆柔的面色一苦,“暄儿,我是你的亲娘。” 赵暄看着面前的女人,心里一点波动都泛不起来,娘这个称呼,对他来说,实在是太遥远。 “好了,”燕王揽住陆柔,咳嗽了一声,“给,给他一点时间。” 陆柔渴望的看着赵暄,“暄儿,娘以前差你的,一定会补偿给你的。” 补偿…… 慢慢的品味着这两个字,赵暄忽地讥嘲了一番,“王妃要怎么补偿我。” 陆柔动了动唇,又听见赵暄说,“ 是在我被人嘲笑父不明的奸生子的时候补偿我 ,还是在我被拳打脚踢的时候补偿我,抑或是在我被同窗欺辱的时候补偿我?” 燕王和陆柔心头长出密密麻麻的疼痛,陆柔望着这个面前冷淡的少年,喉头哽塞住。 “王妃娘娘,过去那些年的日子,不能只是补偿两个字。”赵暄背着手,淡淡道。 赵暄讥嘲的笑着,眉目都很阴冷。 “微臣参见王妃王爷,”李御医又背着药箱过来了。 其实前两天他已经给赵暄看过了,不过燕王妃有命,他就再给赵暄检查检查。 “李御医,快给暄儿看看。”陆柔忙说,说完后,她又看着赵暄,眼圈带红,“是娘对不起你。” 一想到她十月怀胎,倾注了无数美好的孩子,是在这样子的世界里长大的,陆柔的眉眼俱是狠厉,“暄儿,欺负你的人我不会放过的。”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承受不起的代价。 “王妃,他们一直欺负的都是苏合香的儿子。”赵暄微妙的笑了一下。 “那。”陆柔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正好李御医给赵暄看了看伤口,陆柔就站在赵暄的旁边,亲自给御医打下手,看着赵暄身上的伤痕现出一点,陆柔看着燕王的脸色就黑一分。 “王妃放心,都是一些皮肉伤,不严重。“李御医收好药箱,躬身告退。 陆柔看着赵暄,怎么都看不够,“暄儿,你吃些什么,我吩咐厨房给你做。” 赵暄摇头。 “暄儿。”陆柔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明天我就禀告圣上,还回你本来的身份,还有从小欺负你的苏家人,你说什么处置,就凭他家一条混淆皇室血脉的罪,怎么处理也不为过。” “是吗?”赵暄抬眸,看着她。 “当然。”陆柔柔声说, “苏家人也任凭你处置。” 她一定帮赵暄拿回该有的。 “我要”赵暄启了启唇,到舌头的话转了几个圈儿,脑子里飘过一个人影,他猛地站了起来, “我要一个人。 ” 话罢,又勾了勾唇,“李照,你又打算怎么做。” 第50章 小住 话音刚落, 一个小丫鬟在门口禀告,“启禀王爷,王妃,世子爷醒了。” 李照的院子里。 “滚滚顾。”自从醒来听到自己要成为一个瘸腿,李照就已经把自己能砸的东西都砸了,又凶狠的看着伺候的人 ,“去把赵暄给我抓来, 我要亲自打断他的两条腿两条手。” “表哥, 你先喝药吧。”卫玉竹端着一碗药, 听着叮叮咚咚的一阵声音,不由的后退了一步。 “出去。”枕头被李照扔在地上, 嘴巴里不停念着赵暄这两个字, 他眼里发出嗜血的光。 “王妃。”小厮们看见王妃走进来, 忙屈膝行礼。 陆柔面色平静的走了进去, “玉竹,你先回去吧。” “姨母。”卫玉竹讷讷道, 又瞧见陆柔面色, 终究离开了。 陆柔一步一步走的极稳,李照看见陆柔进来了,盯着自己的腿, 又看向陆柔, “娘, 都是赵暄害得我, 我就知道他那种样生那种人, 一定不是什么好东西。” “住嘴。”陆柔望着他,忽然喝止道。 “娘,我腿都瘸了啊,我是一个瘸子了。”李照猛地掀掉被子,“我要废了赵暄。“ 陆柔看着已经愤怒到了极致的李照,心头别有一种滋味。 她冷静的看着李照,他的眉眼,的确没有任何和李家陆家相似的地方,反而是和刚刚看到的苏然,有些微妙的相似,“照儿 ,你先养伤吧。” 言罢,陆柔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就离开了。 李照腿废了一件事,究其缘由,他自己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闹市纵马狂奔,如果没有在闹市骑马,马又怎么会受到惊吓。 但是疼了十多年的儿子,即使没有血脉上的关系,也有感情。 陆柔做不到把他当成陌生人。 只是一想到,他生母做出来的事情,以及赵暄过去那些年的生活,陆柔说服不了自己,对李照毫无隔阂。 “娘,娘。”看陆柔走了,霹雳哐当又是一阵响声。 苏府。 苏木揉了揉眉心,苏陈氏苏赵氏坐在一起,苏叶在大堂里不停的踱步,苏泽兰陪着桑桑坐在一边。 “桑桑,你还好吧。”苏泽兰看着靠在自己胸前的桑桑,担忧的问道。 桑桑的声音兮兮弱弱的,“姐姐,我没事儿。” 她头上的伤还没好,休息不够的时候,总觉得疼。 苏泽兰见状,给桑桑亲手到了一杯菊花茶过来。 苏木又叹了一口气。 “老爷,别叹气了,你叹的我头晕。”苏陈氏掐了掐胳膊,让自己提神。 苏零榆小声的问,“娘,狸猫换太子的是死了的姑姑,不管我们的事呀。” 苏赵氏拍了拍她的手,“一人做事,全家遭殃,就看王爷王妃,以及,暄哥儿的想法了。” “赵暄。”苏叶瘫在桌子上,生无可恋,“肯定完了,我和大哥小时候怎么打他骂他的,他老人家可记得牢牢的呢。 ” 忘了的话,就不会从不上苏家来,也不接受除了桑桑外,其他人的好意。 赵暄可能对桑桑有几分情谊,但是其他人呢? 在座的众人想到这儿,都是一颤。 桑桑吸了吸鼻子,也不由得想到赵暄,抬眸朝着前面看去。 外面忽传来非常热闹的声音,像是一群护卫来了,然后是越来越近的的脚步声,桑桑闭眼又睁眼,她看着门口,瞧见了一个熟悉的影子,素衣的赵暄缓缓地走了进来。 桑桑眨了下眼,赵暄目光在正厅里扫了几圈,就落在了自己的身上。 他唇角弯了弯,那是一个她很熟悉的笑容,盯准了猎物的狼,但是又带了几丝温情。 先说话的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 “你们就是苏合香的家人。”陆柔看着这一屋子的人,俗话说,爱屋及乌,恨屋及乌,想着苏合香,陆柔对他们的脸色都不是很好。 “还不参见王爷王妃。”跟着陆柔一起过来的女官见大家都没有动静,吼道。 苏家人这才反应过来,急匆匆的行礼。 桑桑被苏泽兰扶着,也要跪下,忽然一件素白的衣袍在桑桑面前停留一瞬,然后桑桑就被人打横抱起,她看着人,声音弱弱的,“暄表哥。” 陆柔这边看着苏府的人,想到赵暄的曾经,手里的手帕都快被撕烂了,随后就看见赵暄抱起了一个姑娘,朝着后面走了。 面上闪过狐疑之色,陆柔也顾不得和其他人纠缠,跟着赵暄也往后面走了。 跪在地上的陈汝景看着赵暄消失的方向,苦笑了一下。 其他的苏家人见状,心头百味陈杂。 “暄表哥,桑桑的头好痛啊。”桑桑瘪了瘪嘴巴,五分真的可怜兮兮,再加上几分装出来的委屈。 赵暄乘空,低头看了一眼桑桑,额头上的白色纱布,的确是很扎眼,于是很冷淡的说,“不准装。” 都已经看到了,不准再装可怜。 桑桑眼珠子的转了转,“暄表哥,你才是真的燕王世子吗?” 她抿着嘴儿,嘴唇苍白,没有什么血色。 赵暄淡淡的嗯了一下。 桑桑开始奉承了,“我就知道我的暄表哥是很棒的,聪明绝顶,无人能敌,冠绝天下,还是英俊潇洒的状元郎。” 我的两个字,极大程度取悦的赵暄。 “还有呢?”赵暄眸底闪过几丝笑意。 “智谋无双,天下第一。”桑桑憋足了劲儿的想着好词好话,赵暄走过垂花门,到了桑桑的住的院子,把人放在床上,他立了起来,双手环抱,看着桑桑。 桑桑笑了笑,乞求的看着赵暄,两个眼睛亮亮的,像极了皎洁明珠。 “以后听我话吗?"赵暄问。 桑桑使劲的点头。 “那要是我说的和你的娘说的不一样,听谁的。”赵暄又问。 桑桑毫不迟疑,“听暄表哥的。” 这下,赵暄笑了笑,“好好休息,不要做一个有疤的姑娘。” 于是桑桑无比的乖巧的看着赵暄,双手在腹部交叠,甚至还给自己盖好了被子。 赵暄微微探身,他清冷的呼吸落在桑桑的面颊上,桑桑望着他,听见了他幽幽的而不容自己拒绝的声音,“苏桑寄,不准反悔。” 桑桑眨了眨眼睛。 她知道,赵暄喜欢她,这份喜欢足够让苏家人好好活着,虽然她现在不像女人喜欢男人一样喜欢他,但是,那不重要。 桑桑乖巧的点了点头。 陆柔在门口看着这一切,看着赵暄对那个姑娘虽也是冷着眉眼,可是偶尔闪过的柔情,陆柔怔怔的站在了原地。 片刻之后,赵暄走了出来。 “暄儿,你?”陆柔看着又恢复了疏离的赵暄,“那个姑娘。” “她是我的。”赵暄抬头望着天,“也只能是我的。” 陆柔朝着里面的桑桑看了一眼,“你要是喜欢她,她肯定就是你的,那苏府的人?” “放了他们吧。” “可是他们以前对你。”陆柔不满道。 赵暄偏过头看她,“王妃,要是你的庶妹从小欺凌你,甚至还害死了你的儿子,使整个陆家沦为笑柄。你会善待他的孩子吗?” 手藏在袖口里,除了桑桑,苏家的每一个人他都不想让他们好过,可是,赵暄回了回头,谁让苏桑寄那么有本事。 “我,我,那你。”陆柔开始结结巴巴。 赵暄又笑了,对着陆柔一个字一个字说的无比清楚,“我只想报复一个人,李照。” 陆柔一个踉跄,“暄儿。” 出了苏府 ,赵暄没有去跟着燕王他们去燕王府,按照赵暄自己话说,他以什么名头去,名不正言不顺。 陆柔和燕王决定给他时间,不过和赵暄一分开,燕王就就进宫了,最起码也要给他真正的身份。 圣上是早就从李旭那儿知道这件事,对燕王夫妇的意思,他也毫无异议。又想到第一次见到赵暄的熟悉感,忽然不觉得意外了,那份血脉相连的熟悉感。 不过燕王顾忌到李照的伤口,圣旨是过了两天再发的。 这两天,赵暄就一直在客栈里,除了晚上夜探香闺,哪儿也没有去。 而在圣旨下发的当日,自然整个京城都惊动了,因为状元郎的出生被大家嘲讽,最后又来了一个大反转,状元郎才是当今燕王的亲生子,燕王世子当年抱错了。 这个大瓜,简直是够京城吃上一年。 赵暄现在一出大门,就能听到各种议论 ,有些甚至带着明显的讨好。 “我就说吗,赵暄,不,李暄可是能考状元的人,一定是非同一般,果不其然 。” “堂堂的世子,天潢贵胄,果然凤凰即使落难了,也变不成乌鸡。 ” “唉唉,你怎么说话的。李暄世子以前可不是落难的凤凰,而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还记得空明大师的话吗?” 现在赵暄,不,应该是李暄了,收到了各路人士的道歉,有一部分是因为当时反对他的状元郎身份而害怕以后报复,一部分纯粹是因为赵暄的出生而反对,如今既然人家的正式身份都已经公之于众,那么对于错怪了人家,自然是应该去道歉的。 “暄儿 ,你今天和我们一起回去吧。”陆柔看着他,小心翼翼的说,“我已经把你的院子收拾好了,你要是有什么不喜欢的地方,随时的可以改的。” 赵暄慢条斯理的倒了一杯茶,不说话。 这两天他也很忙,那天想要杀他的人是冯明,他把丢失功名的原因全都归结于自己身上,只是赵暄想要审一审有没有幕后指使的人,冯明就已经咬舌自尽了。 “我。”陆柔知道暄儿有不满,是关于李照的。 她还是遮掩了身份,说李照是一农户的儿子,并没有说是李照是私通生子,也对大家宣布了,李照今后是燕王的义子。 “暄儿,我知道你对照儿有很多不满,我也明白你的心情,不过,你放心,”陆柔咬了咬牙,一看到李照她就会想起他的生母,继而想起着些年的赵暄,也不知道怎么面对他,“等过段时间,他的伤好了 ,我就会让照儿离开王府。” 赵暄望着陆柔。 外面传来燕王的咳嗽声,“赵,李暄,废话不多说,快点收拾东西,跟着你娘走。” “王爷。”听到燕王的粗嗓门,陆柔不满意了,“你就不可以对暄儿温柔点吗。” “暄儿,娘, ”陆柔还要劝说。 “我回去。”李暄忽地站起来,陆柔的脸色还未来得及一喜,又看见李暄勾了下唇。 王府世子,身份很好,好到他想要的两样马上都可以得到了。 既然人家又愿意给他,他为什么要拒绝。 赵暄笑了一下,淡淡的看着陆柔,他可以叫他们爹娘,只是给爹娘的感情,可能他没有。 陆柔叹了一口气,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她愿意慢慢去改善母子关系。 燕王府。 李娴和卫玉竹坐在大堂,李娴时不时的朝着门口看去,“表姐,我真的没有想到,唉。” 卫玉竹虽然规规矩矩的坐在这儿 ,但是她的心比李娴忐忑了一万倍,不管李娴的哥哥是谁,她都是燕王府的乐康郡主。 她就不一样了,燕王妃以前一直有意将她和李照撮合成一对的,她在别人的眼里,可就是准世子妃。 对于以前的她来说,自然是求之不得,可是如今,一想到李照瘸了腿,又是那样的身份。 卫玉竹真的是百感交集。 “回来了。”听到外面的动静,李娴急忙跑了出去。待看见燕王带着李暄进来了,李娴唇动了动,叫到,“大哥,你终于回来了。 陆柔 拉过李娴的手,先介绍道,"暄儿,这是你嫡亲的妹妹,叫娴儿。“说罢,她又叫了叫玉竹,“玉竹,以后这就是你的暄表哥了。” 李娴看着眉目俊秀的李暄,袅袅的曲了曲膝,“暄表哥。” 听到卫玉竹这样称呼自己,李暄不其然的想到了昨天晚上,红着脸,可怜兮兮的叫自己的暄表哥的桑桑,眉眼间溢出一丝丝的笑容来。 卫玉竹看着赵暄对自己笑了,心砰砰的跳了两下。 陆柔又说,“暄儿,今天你好好休息,明天娘带你去拜见太后娘娘。” “主子,主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外面忽然传来一群小厮着急的声音,李照拄着拐杖,一瘸一拐的朝着前厅过来了。 “滚开,本世子要去找赵暄算账。”李照的眉宇之间全都是阴厉之色。 赵暄朝着声音的来源去看,李照怒着一张脸,气冲冲的朝着前面走,刚从走廊下来,却忽然看见了李暄,李照的脸色露出一个阴狠的笑容来,“来人,给本世子把他绑起来。” 周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敢动。 “看样子有些人还是不知道自己的本来身份啊。”李暄看着陆柔,对李照诡异的笑了笑。 陆柔皱了皱眉头,因为顾念着李照的身体,她警告伺候的人,现在不准把京城里沸沸扬扬的事情告诉李照。 “陈墨。 ”陆柔命令李照的侍卫,“把少爷送回去。” 陈墨的看着李照,以前李照的性格虽然有些暴躁,但是自从从马上摔下来以后,简直就是怪异了,“爷,回去休息吧。” 李照一把推开陈墨,他带毒眼神的盯着李暄,因为情绪太激烈,一时之间,居然没有注意明显与众不同的气氛 。 李暄就当看笑话 一样,往日高高在上,对自己的身份鄙若蝼蚁的人,如今要是知道了自己才是被看不起的,多有趣。 “我不回去。”李照凶狠道,又怒目而视,“父王,赵暄他” 李暄踱步到李照面前,燕王和陆柔大概猜到了赵暄要做些什么。 又转念一想,这些都是早晚的事情,李照他是迟早要知道事情的真相的。 他们燕王府从来就不差李照半分,反而是李照的娘,做的事情让他们痛不浴生。尤其是想到暄儿这么多年吃的苦,受的罪,燕王妃就恨不得把苏合香挖出来鞭尸。 只是她不知道,燕王早就命人把苏合香挖出来鞭尸了。 “赵暄,你居然”李照双眼红肿着,歹毒的盯着李暄。 “ 本世子的名字叫李暄。”李暄笑了笑,是那种能让人浑身都颤抖的笑容,“恐怕你还不知道,自己真正的爹娘是一乡野小民。” “你胡说八道什么?”李照眼睛像充了血一样,“父王,娘,你”李照根本不相信,他是皇室血脉,真正的天潢贵胄,怎么可能…… “父王,娘”看到燕王和陆柔的都转过去的头,李照后退着踉跄一步。“父王,娘,我是你们儿子啊,牛你们不能因为我瘸了一条腿就说我不是你们的儿子啊。” 李暄更靠近了李照几分,“圣旨一下,我李暄是皇室族谱上写了名字的,至于李照,现在可没有这个名字了。” 说完,他厌弃的看了李照几眼,“来人,把他给我送回院子里,没事不要出来碍着我的眼睛。” “你,你”忽然接受到了这个消息,李照使劲的摇了摇头,他绝不相信赵暄说的消息。 “还不动手,是让本世子亲自动手吗?”赵暄看着李照的小厮道。 小厮听着赵暄的命令,心里也清楚,这以后才是王府当家做主的人,也不敢得罪他了,只小心翼翼的扶住李照,“公子,我们回去吧。” “公子。”李照反手重重的推开小厮,“你叫谁公子?” 几个小厮见赵暄陷入了一个癫狂的状态,也不敢真的动手,还是燕王看不下去了,指了几个武艺高强的侍卫 ,“把李照送回去。” 护卫们一出手,李照就是再不情愿,也被架了回去,嘴巴里依旧骂骂咧咧,似乎恨不得能食其骨血。 “暄儿,你不要放在心上啊。“陆柔小心翼翼的说,“照儿他虽然有些暴躁,但是他不是一个坏孩子。 ” 李暄笑了笑,“王妃,这几句话比起曾经 ,一点也不算得什么 ?” 李暄这样一说,陆柔的心头又是一哽,李照从小被如珠似宝的长大,什么气都没有受过,她的暄儿却因为李照的娘,受了这么多苦难。 燕王发现陆柔的眼睛又开始泛红,揽住了他的肩头,“柔儿,我们一家团聚了。” “是啊,是啊。”李娴笑眯眯的看着赵暄,“大哥和娘长得真像。” 李暄的日子渐渐步入正轨,去皇宫拜见了他的亲生祖母,当今的太后娘娘,太后娘娘又是一翻疼爱和赏赐。 他又去了镇国公府,李暄的外祖父外祖母已经仙去,当家人是陆柔的胞兄嫂嫂。 苏陈氏很急,她已经在收拾东西了。 一切都有惊无险,但是苏陈氏不敢深想,为什么有惊无陷。 她只想快回到青州去,回到青州去过平静的生活。 这几天桑桑的额头好了不少,开始结痂的时候总是痒痒的,无时无刻不想去抓。 忍冬在收拾东西,桑桑的手放在额头上,想抓一抓,又硬生生的忍住了。 “小姐,你的东西差不多收拾好了,就等着过两天上船了。”忍冬道。 桑桑笑了笑,低头的时候看见了自己手腕上的金链子,她怎么可能这麽容易就走。 “忍冬,你别忙了,你过来。“桑桑朝着忍冬勾了勾手。 “小姐,什么事?“忍冬好奇的问道。 桑桑手支着下巴,上下的打量了一翻忍冬,“忍冬,你今年都十七了,有喜欢的人吗?” 忍冬一听,急了,“小姐这是要打发我嫁人,我这辈子都不嫁人,我是一辈子跟在小姐身边的。”因为着急,忍冬说的话都变得有些含糊不清。 "我就是问问你。”桑桑有点不知如何是好, “我又不逼你嫁人。 忍冬是外面买回来的,买小丫鬟的时候,七岁的桑桑一定要跟着苏陈氏去看,那正好相中了八岁的忍冬,忍冬是被自己爹娘亲生给买的,不是因为养不起,而是觉得女儿没什么用 。 忍冬在家的时候,天天干活,却吃不饱一顿饭,不止是她,她的娘也唯唯诺诺,吃不上饭,她觉得自己被卖了也好,最起码能够吃饱饭了,然后她就遇上了桑桑,在苏府的日子是她从来没有想象的好。 “忍冬,”桑桑看着她, “如果你想嫁人了,要告诉我。” 忍冬拼命的摇头,嫁人做什么,天天挨打干活伺候男人,还吃不饱一顿饭,她不要。 桑桑想,上辈子忍冬是怎么死的呢,是差役们抓她的时候,忍冬拼命的护住她,然后被活活的踢死了。 忍冬看着桑桑的手又不由自主的想着额头上摸过去,急急拦住她,“小姐,你不想成为一个大花脸吧。” 桑桑尴尬的撤回手,对着忍冬乖乖的笑了笑。 桑桑看向窗外,四月花枝摇曳,她已经很幸福了,衣食无忧,又有疼爱她的父母兄姐,玩得好的闺阁密友,忠心她的忍冬隐冬,还有很多很多,但一辈子那么长,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尽善尽美的。 刚这样一想,外面忽然有小丫鬟禀告 ,“小姐,燕王妃来人了。" 燕王府? 桑桑愣了几下,才慢慢的站了起来,到了待客的正厅,就看见一个女官模样的人,女官看见桑桑,她点了点头,又对上首的苏陈氏说,“王妃对苏二小姐一见如故,想要邀苏二小姐去王府小住几日。” 一见如故,过府小住? 第51章 没用 李暄桑桑去看苏陈氏,苏陈氏的嘴巴抿成一条直线, 桑桑一家人都知道自己并没有拒绝的权利, 虽然女官的口气算得上和蔼。 “娘,我还没有去过王府呢。”桑桑笑语盈盈的说。 苏陈氏望着桑桑, 半响后,她转过头, 对着女官说,“嬷嬷, 可否让小女先收拾一些衣物。” 女官闻言, 点了点头。 桑桑跟着苏陈氏苏泽兰往自己的院子里走 , 桑桑瞧见苏陈氏担忧的表情, 挽住了她的胳膊, “娘,王妃又不会吃了我, 你放心吧。” “桑桑,二哥没用,保护不了你。”苏叶闷闷道。 “二哥, 在桑桑心里,你就是最好的哥哥了。”桑桑又去劝苏叶。 现在的这个结果,比起上一世简直是好了无数辈,桑桑太满意不过,虽然她是把赵暄当哥哥, 哦, 他现在已经改名叫李暄了, 但是现在暄表哥明显把自己当成他的女人 。 桑桑想叹一口气,可是苏陈氏苏泽兰她们都跟着她走,桑桑并不敢叹气,她叹了气,她们就会更担心了。 如果李暄对她真的很好的话,桑桑想,她会用力的喜欢他的。 只是,李暄现在当上了王府世子吗,还会娶她吗,桑桑有些虚,上辈子李暄没有娶媳妇,可桑桑见过很多达官贵人娶媳妇,个个都是门当户对 。桑桑从上辈子学到的经验来看,她这个身份,做世子妃是有些难。 要是当小妾的话,桑桑抖了个激灵,以前做鬼时候,她就遇见很一些小鬼,他们就是被主母折磨死的。 要是李暄娶她当正房就好了,以后要是他有什么喜欢的姑娘啊,她一定不会折磨她们的。 和苏陈氏一起朝着自己的房间走,忽然,大家都停了下来,桑桑朝前看,陈汝景站在了桑桑的前面。 “姑姑,我可以和桑桑说几句话吗?”陈汝景说。 苏陈氏拍了拍桑桑的手,拉着苏叶离开了,把地方留给了桑桑。 “二表哥。”桑桑叫他,顺便还对他温柔的笑着。 陈汝景略微靠近了一点桑桑, “桑桑,我过两天还是会回青州。” 他被任命为翰林编修,在入职之前,还有三个多月的假期,这是中了进士都可以有的假期,衣锦还乡,祭奠先祖。 桑桑点了点头,本来说好了过两天一起回去的,现在这个情况,恐怕苏陈氏又要在京城留一段时间。 “二表哥,一路顺风。”桑桑说笑着说。 陈汝景看着桑桑,末了他伸出手,想要摸一摸桑桑的发顶,最后迟疑一瞬,收了回来,“桑桑,你喜欢他吗?” 他知道自己不应该问这个问题,可是想放纵自己一次。 桑桑想了一下,点了点头,她喜欢李暄,就像是对苏叶的那种喜欢,她也知道,二表哥问的是自己对他的男女之情,她并不想他挂心。 他以为她好,就够了。 陈汝景看着桑桑的表情,轻轻的笑了一笑,她既然告诉他喜欢,那不管是真是假,这是她的决定。 他愿意支持她。 “桑桑,我永远都是你的哥哥。”最后,陈汝景对桑桑说。 桑桑点了点头,又完了湾村,她们本来就是表兄表妹,这是从生下来就决定的事情了。 一个小时后,桑桑就到了王府侧门,然后又换成一辆青顶小轿,桑桑偶尔掀开帘子看一看,阁楼精致巍峨,奇珍假山,很漂亮也很大的一座王府。 也是她上辈子待了很久地方。 马车走了好一会儿,桑桑听见那个姓林的女官说,“苏姑娘,到了。” 桑桑带了丫鬟,一个是忍冬,一个是临走的时候苏陈氏给她的半夏。 “林女官,这个地方是?”桑桑看着门口的长玉院三个字,问道。 她其实忽然熟悉,这是王妃住的地方,不过还是要当做不知道。 “这是王妃的地方,王妃在里面等你。”林女官带着桑桑朝里面走,“苏姑娘。” 桑桑吸了一口气,想到刚回来的时候,李暄的阴怖可怕 ,王妃再怎么说,也没有原来的李暄那么凶吧。 “启禀王妃娘娘,苏姑娘到了。”桑桑听到林女官这样说,忙屈膝行礼,“桑桑见过王妃娘娘。” “走进一点。“陆柔看着下方娇娇小小的一团,语气说不上和蔼,也说不上冷淡。 桑桑走近了几步,抬起头,对着王妃软绵绵的笑了笑。这个笑,是她最喜欢对李暄用的。 陆柔心底叹了一口气,知道这是往些年里,唯一对暄儿还不错的姑娘,面上软和了几分,让人给桑桑搬个綉墩。 “桑桑一般在家里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桑桑想了想,早上起来吃饭,吃完饭去和苏陈氏院子里,要么陪着她和姐姐,要么去赏花扑蝶,有时候在苏陈氏的要求下,绣一会儿花,实在闲来无事,就打扮打扮自己。 望着陆柔貌似和蔼的表情,桑桑咬牙道,“绣花看书和玩。” 这个回答太笼统了,苏陈氏皱了皱眉头,不过如果要成为一个世子妃,这些东西其实不太重要,最让她忧愁的是,这小姑娘明明就是家里教养着长大的蔷薇花,柔柔弱弱,暄儿要是喜欢,给她一个妾位未尝不可,她必定给他选一个气度容貌俱佳的姑娘,来当世子妃。 可他不要。 不过也还好,小姑娘知道对暄儿好 ,她还年轻,有机会□□儿媳妇。 正这样想着,外面丫鬟吸掀开帘子,“王妃,表小姐来了。” “姨母,我给你熬了莲子羹, ”穿着一袭浅紫色襦裙的卫玉竹走了进来,后面的丫鬟把莲子羹放到陆柔旁边的炕桌上 。 “玉竹,你有心了。”看着面前大方娴雅的侄女,陆柔点了点头。 卫玉竹抿着唇,腼腆的笑了笑,她一进来就看见了桑桑,嗓散穿着藕粉的袄裙,面颊微丰,柔软甜蜜,她状似随意的问王妃,“姨母,这位姑娘我怎么没有见过。” 陆柔指了指桑桑,“这是苏家的二小姐,要在王府住上一段时间,”又对桑桑说,“这是玉竹,你们要好好相处。” 卫玉竹心头转了几转,王妃的这个介绍太含糊,卫玉竹看陆柔的表情算的上的和蔼,便牵起桑桑的手,“桑桑妹妹。” 桑桑看着她,便回了一个礼,“玉竹姐姐。” 她上辈子当了鬼以后,是没有看见过卫玉竹的,也不知道她去了哪儿,这辈子既然很多事情不一样了,那么王府有她不知道的人,也很正常。 “玉竹,今天你先回去吧。”陆柔看着桑桑,“我有事情给桑桑说。” “是。”卫玉竹含着笑,袅袅的走了出去,王妃看她连步姗姗,佩玉不动,标准的大家闺秀,如果没有意外,她才应该是燕王世子妃。 不过玉竹要是和李照两情相悦,他们两个还是在一起,也未必不可。 “桑桑,从今天开始,你就跟在我后面。“陆柔尝了一口莲子羹,对桑桑说。 “今天?”桑桑被陆柔的意思的惊呆了。 陆柔点了点头,她得替暄儿好好的看一看。 桑桑跟着王妃,看着她发牌子,处理王府日常内务,因为夏日到了,冰块夏衫都需要提前备好 ,王府里还有一批适龄的姑娘小厮,需要婚配。 桑桑来的时候,还是早上,就跟在王妃后面,看她一件一件料理,熬到了中午,两人一起吃饭。 陆柔是不喜铺张,共有六菜一汤,她对桑桑也不苛刻,但是桑桑每次见她望着自己,心头就是一阵冷风。 因为陆柔有午睡的习惯,桑桑也回到王妃给自己安排的和春院小憩了一会儿,然后又跑过来,看着王妃处理内务。 好不容易挨到晚上,陆柔挥了挥手,示意桑桑可以回去了。 其实陆柔一般不会这样忙,她是王妃,不是管事婆子,今天因为桑桑来了,她才一口气找了很多事,就是想要看看桑桑的性格。 桑桑回院子的路上还端着小姐的仪态,一回到卧室,就扑通一声倒在了床上,王妃处理事情,她用不着动脑子,但是她站了整整一天啊。 头埋在被窝里,桑桑吸了口气,正准备叫忍冬,却不小心对上了一团雾气,雾气蒙蒙的,桑桑揉了揉眼睛,猛地坐了起来。 “忍冬,”桑桑镇定的离开床榻,做到碧纱橱前面的扶手椅上。 刚刚桑桑扑在床上,忍冬就开始收拾床褥,听见桑桑叫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朝着桑桑走了过来,“小姐。” 桑桑余光飘过去,床上还是有一团灰蒙蒙的雾气,她揉了揉眼睛, “床上是不是有灰呀。” 忍冬闻言,细细的看了下,然后摇头,“小姐,很干净啊。” 桑桑闭了一下眼,又觉得有些奇怪,发现那一团灰色的雾气又不见了,就疑惑的看了看 ,以为是自己看花了。 现在天色不晚,她就对忍冬说, “你陪我下会儿棋吧。” 忍冬向来唯桑桑命是从,听桑桑这样说,拿出里白玉棋盒,忍冬的棋艺是桑桑教的,桑桑是大臭棋篓子,在桑桑的□□下,忍冬技术也好不到哪儿去,不过两个人人的棋艺都差的半斤八两,一时之间,都津津有味的看着棋局,连外面的声音都没有听到。 直到“桑桑,你快输了”桑桑才猛地抬起头来。 灯火通明的内室,李暄穿着紫色的朝服,常规而言,状元应该去翰林,但是李暄身份特殊,策论很符合圣上的心意,又是自己亲侄儿。 给他的官职是吏部考功司,从五品官,吏部被称为六部之首,这是李暄的机会,也是他的考验。他不需要回乡祭祖,前日已经走马上任了。 “暄表哥,你回来了。”桑桑放下棋子,从炕桌上下来。 看着眉目柔和的桑桑,李暄一天的疲累都消失了很多,桑桑今天出现在王府并不奇怪,这是他昨天和陆柔说好的结果。 忍冬见李暄来了,忙站起身,对着李暄行礼。 李暄看着桑桑,对着她招了招手,然后桑桑就感觉自己像是一条小狗,屁颠屁颠的跑过去了。 搂住桑桑,李暄让桑桑面对面的坐在自己的腿上,手捏上桑桑软软的小脸,不得不说,现在的他其实还是很喜欢燕王世子这个身份。 忍冬在旁边看见了,心里一惊 ,又听到李暄冷沉的声音,“下去。” 看了一眼自己惨遭□□的小姐,忍冬咬唇,快步离开了。 “暄表哥,”脸被人捏着,桑桑的说话有点含糊不清。 “桑桑,我是你的表哥吗?”李暄的心情却难得的好,他挑了挑眉,不是以往的阴沉之色,带着几分邪气。 桑桑按这他的手,对他摇了摇头。 “换一个称呼。”李暄目光紧紧的圈住桑桑。 “世子爷。”桑桑毫不迟疑的叫到。 李暄明显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又捏了捏桑桑头顶的发髻,“我不喜欢。”言罢,又对桑桑说,“你还有一次机会。” 灯光疏影,暗香涌动,桑桑看着眉眼含笑,但是又带着几分危险气息的李暄,头脑在高速的运转,到了最后,软软的叫了几个字。 李暄微侧头,“我没听清楚。” 桑桑一咬牙, “暄哥哥。” 李暄这下笑了,又扯了扯桑桑的脸,他并没有用力,但是看着佯装龇牙咧嘴的桑桑,觉得很有趣,“再叫几声。”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于是刚刚还不太好意思的桑桑已经很快的接受了这个称呼,“暄哥哥,暄哥哥。” 红艳艳的小唇微张,温乡软玉握在怀里,耳畔全都是小姑娘软软甜甜的吐气声。 “桑桑,别动。”桑桑只听到低沉的这两个字,然后就被人封住了唇。 她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对面的男人似乎不满她的走神,在她唇上轻轻一咬,一时之间,屋子里想着啧啧的水深声,到了结束的时候,桑桑双颊嫣红,像是天边的火烧云,嘴唇红艳艳的像是被芍药花瓣用力吻过 ,胸脯一张一合,起伏不定,呼吸也喘不过来了。 亲完后,李暄看着这样的桑桑,他点评道,“没用。” 第52章 满意 桑桑捂住了嘴, 想到自己嘴里刚刚窜进来的灵巧舌头, 在她的嘴巴里肆无忌惮的横扫,她整个人都不是很好了。眼睛瞪得大大的, 控诉着赵暄, 不,是李暄。 桑桑总忘记他现在的名字,于是心中又多重复了几遍, 李暄,李暄。 李暄望着桑桑, 倏而一笑,“怎么,不愿意。” 又是那种危险的, 诡谲的笑容, 桑桑感觉到他掐在自己腰上的手收紧了力气,忙不迭的摇了摇头。 “是吗?” 桑桑继续点头。 “我怎么没有感觉出来。”李暄放沉了声音。 桑桑望着面色渐渐诡异的起来的李暄,心一横, 对着他的唇贴了上去, 又松开,眼里闪着盈盈的光, 似乎在问,可以了吗? 李暄依旧淡淡的看着她, 面无表情。 桑桑只得心再一横, 又贴了上去, 这一次, 她学着李暄的动作,有些笨拙的舔了舔他的唇瓣,见李暄还是一动不动,桑桑抓紧了李暄的胳膊,学着他的样子,粉红小舌撬开了李暄的唇,李暄这下忍不住了,搂紧了桑桑,反客为主。 等两人分开的时候,桑桑看着李暄唇角牵出的银丝,还有他亮晶晶的唇,头都快低到地上了,李暄定定的看着桑桑的黑漆漆的发顶,发出闷闷的笑来。 “桑桑,你要习惯。” 桑桑轻轻的嗯了一声,又抬起头来,她仰着头,看着面前这个心情很好的李暄,想问他,他会娶她吗,最后还是忍住了。 现在住在王府也并不是没有好处,她可以在对李暄好一点,加深他的印象。 “今天和王妃干什么了。”李暄问桑桑。 桑桑一五一十的交代了,她说话的时候,又娇又乖。 “我明天还要去上值,后日在府里陪你好吗?”李暄问道。 桑桑觉得李暄陪不陪着自己都无所谓,但是还是很期待的点了点头。 "要乖一点。“李暄说。 桑桑点了点头。 “世子爷,王妃请你过去。”李暄的常随来一禀告,李暄现在有四个常随,分别是来一二三四,都是李暄在燕王的精锐里挑的。不过这几个挑出来的第一天,他就问了以后是燕王是主子,还是自己才是唯一的主子。 “我先过去了。”李暄放下桑桑。 桑桑见李暄着就要走,拦住他,“等一下。” 李暄狐疑的看着桑桑,桑桑用力给他扯了扯衣服,尤其是刚刚他抓过的有些褶皱的地方,最后看着他的唇,桑桑抓了抓头发,那唇红润润的,一看就很奇怪。“暄表哥。“ 听到桑桑的称呼,李暄嗯了一下。 桑桑堆起一脸的笑,“暄,暄哥哥,要不然我给你涂一点淡色的唇脂吧。” “你说什么?”李暄难以置信的看着桑桑 ,桑桑双手合十,可怜兮兮的拜托他,用淡色的唇脂掩一掩,应该就看不清楚了。 想到女孩儿用的唇脂,李暄摇了摇头,“我不用。”言罢,就走了出去。 望着李暄的背影走了出去,桑桑擦了擦嘴巴,你不需要,我要啊。 长玉堂。 陆柔听说李暄一下值就去了桑桑的院子,不知该喜还是忧,看见儿子进来了,尤其是和自己相似的脸蛋,陆柔终究是高高兴的。 “暄儿,今天怎么样啊。”陆柔上下打量着他。 李暄点了点头,“还行。 陆柔又说,“要是有谁给你下绊子,你一定要告诉你父王。” 李暄很冷淡,“比起幼时,不值一提。“ 陆柔没话说了,她转念一想,“我今天见了苏二姑娘了,虽然有点娇气,不过态度还是好的。你放心,娘会好好培养她的,暄儿,你觉得怎么样。” “她只需要乖乖听我的话。”李暄望着陆柔,字字低沉,“这就够了。” 陆柔没有错过李暄眸底闪过的一丝笑意和占有欲,她难道的失神了片刻,听话居然是儿子唯一的要求,“暄儿,那你是纳她为” 话音未完,李暄朝着桑桑的方向看去,“她只需要听我一个人的话。” 陆柔心底闪过一丝不好的念头,和李暄相处的时日虽然不多,但是她还是有几分了解她的亲生儿子的,又聪明又狠厉,脸上虽然经常带着淡淡的微笑,表相是温和的,芯子是冷漠的,强大又危险。 “娘知道了。”陆柔慈爱的看着他,这是她的儿子。 *** 桑桑坐在炕桌上,忍冬揉了揉眼睛,现在都已经亥时了,往常这个时候小姐早就上床了,今天却端坐着。 桑桑今晚却没没有一点的睡意,“忍冬,今晚的月色很好啊。” 忍冬打了一个呵欠,点了点头。 半夏走了进来,“二小姐,还不歇息吗?” 朝外瞄了一眼,桑桑又看回床,想到刚刚看到灰扑扑的一团,桑桑揉了揉眼睛,总觉得有些怪异。 桑桑也知道,要是自己不歇息的话,恐怕整个院子的人都睡不着。她看了看那床,床是很大的拔步床, “忍冬,今天你和我一起睡吧。” 忍冬认为桑桑是换了环境认床,点了点头,等忍冬拿着被褥要睡在桑桑的床榻下那块地方的的时候,桑桑坐在床上叫她,“忍冬,你睡在我旁边来 。” 忍冬摇了摇头,这个不合规矩。 可是桑桑又叫她时候,忍冬就听话的睡到了桑桑的旁边。 床很大,忍冬睡在外侧,桑桑紧紧的挨着她,忍冬很奇怪,从前也没见过小姐这么认床啊,“忍冬,你有感受到什么吗?” 忍冬想了想,“小姐又香又软,忍冬感觉和你睡,特别舒服。” 桑桑笑了笑,听出忍冬声音里的打起精神的倦意,说,“睡吧。” 听着忍冬越来越平缓的呼吸,桑桑的始终睡不着,或许是换了一个地方 ,她脑子里糊里糊涂的想了很多事情,一会儿是爹娘,一会儿是李暄,一会儿又想到了三七,想到三七,桑桑心里又开始着急,都这么久了,都没有看见三七,也不知道去哪儿了。 胡乱想着,心里头的紧张感也慢慢的淡了,桑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桑桑是被李暄给弄醒的,那个时候她睡的正香,忽然听见一阵响动,桑桑以为是打雷了,朝着外侧摸过去,“忍冬,忍冬。“ 她想,两个人抱着就没了那么害怕了。 可是摸了半天,也没有摸到忍冬,“忍冬,忍冬,你人呢。” 忍冬跪在地上,看着面色不虞的李暄,听着他骨节捏的咯吱作响,被他低头瞟了一眼,那一眼,冷森森的,忍冬抖如筛糠。 “出去。”额头上方飘来阴冷的声音,忍冬同情的看了一暗床上迷迷糊糊的桑桑,轻轻的出去了,也幸好他伺候小姐,睡在外侧,只脱了一层外衫,穿戴还是比较整齐的,忍冬赶快去了耳房。 看着还在不停找忍冬的桑桑,李暄一掀后袍,坐在了床沿处。 桑桑摸啊摸啊,摸到一块硬邦邦的石头,“忍冬,你怎么抱起来不软了。”软绵绵的说完了这句话,桑桑挣扎着睁开了眼。 “暄,暄表哥。”桑桑愣住了,“你怎么来了。” 李暄低头,几乎是咬着牙说话的,“我倒是不知苏二小姐睡觉需要抱着人。” “两个人睡觉暖和。”桑桑不甚在意的说,“我冬天喜欢和隐冬忍冬睡。” 李暄低头看着桑桑,因为刚刚的动作太大,寝衣已经被桑桑给弄乱,漏出浑圆的肩头,嘴唇微嘟,眼睛因为困意泛着些些的水汽,再一想到她居然还抱着另外一个人睡觉,李暄心头的怒火就猛地烧了起来。 桑桑注意到李暄那血红的眼,还没有来的及朝后面一缩,就被人紧紧的禁锢住了 ,李暄的动作有些急躁,桑桑全身都开始颤栗起来,“暄表哥” 桑桑被弄到最后,两眼都是泛着泪光的,尤其是李暄从自己身上起来的时候,他衣裳依旧整齐的穿在身上,可是自己的肚兜都松了,她觉得委屈极了,李暄肯定是想让她当他的小妾的。 “知道错了吗?”尤其是李暄还凶巴巴的盯着她。 桑桑其实不知道,但还是快速的点了点头。 她动了动胳膊,用凉被遮挡住自己,又发现李暄咬着自己的耳朵,痒酥酥的,“桑桑,不准和其他人一起睡。” 桑桑看了他一眼,没想到他居然是因为这件事,桑桑无力的点了点头。 李暄又捏了捏桑桑的脸,“乖乖的等我回来。” 桑桑眨了眨眼睛,是很乖巧的样子。 李暄这才遗憾的离开,其实还不够,他想彻底的占有她,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 **** 桑桑院子的动静自然传到了陆柔的眼底,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只要暄儿喜欢就可以了,她懂少年情难自控的滋味。 一切只要暄儿喜欢就可以了。 桑桑还是一早上就来了长玉堂。陆柔早上打量了一番桑桑,见她还是昨天一样,乖乖巧巧的样子,上午处理完正事以后,对桑桑说,“下午就不用来了。” 桑桑说知道了,陆柔又说,“也不要总想着玩,你也是大姑娘了,做一些女工针线也磨磨性子。” 这要是苏陈氏,桑桑就撒娇了,可这是燕王妃,桑桑依旧乖乖巧巧的点头,她想,要是王妃一直都是这样就好了。 客客气气的,这样最好。 回到屋子里,桑桑叹了口气,决定给王妃做两双袜子。 只是刚坐了没一会儿,就来了一个客人。 "桑桑,你在干嘛?“是李娴。 “郡主,我在做袜子。”桑桑放下手里的针线。 昨天来的时候,桑桑上辈子也见过这个郡主,单说样貌,李娴和李暄是长的相似的,不过气质却大不同,李娴一看就是被娇惯着长大的,有些霸道骄纵。 “别叫我郡主了,叫我姐姐吧。”李娴找了个位置坐下,浑不在意的摆了摆手。 桑桑放下手里的袜子,“你是哪一年的。” 两个人说了年月以后,李娴和桑桑是同一年,李娴正好比桑桑大了一个月,桑桑就叫了一声娴姐姐。 李娴点点头,眼珠子转了几转,“桑桑啊,我觉得你们家的人都长得好看,那天状元游街的时候,我看探花郎长得和你有几分相似呢。” 这是李娴打听出来的消息,陈汝景和桑桑是表兄妹,其实两个人长得并不想似,只是李娴故意引起这些话题的。 桑桑没有想那么多,“探花郎是我的二表哥。” “唉,那探花郎定亲了没有 。”李娴端起茶杯 ,状似不在意的说。 桑桑顿了一下,又摇了摇头。 看着桑桑摇头了,李娴连猛喝了几口平时不太喜欢的玫瑰花茶,“大哥被任命去了吏部,探花郎和榜眼听说都任命为了翰林编修呢。” 以为李娴好奇,桑桑就给她说,“是呢,二表哥有三个多月的假,过几天就要回青州了,时间到了再来京城入职。” 觉得这趟没白来,李娴对桑桑更温柔了几分,“到时候你去送送你表哥吧,那天我看探花郎长得可俊了,桑桑,你带我去看看吧。” 这话说的……太直接了。 桑桑抬眸看着李娴,李娴乐呵呵的望着桑桑,似乎就是小姑娘好奇,桑桑就点了点头,正好还可以看看爹爹娘亲,不过还是说,“先要让王妃同意。” 李娴浑不在意,“我娘她最好说话了。” 陆柔……好说话吗? 桑桑又想起了苏陈氏,虽然大家都觉得她威严,可是在她面前,的确也是很好说话的。 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看着桑桑乖乖巧巧的一团,又想到她是自己哥哥喜欢的,李娴决定对她好一点, “做什么袜子,外面的有开得正好的风仙花,我们去摘来染手指甲吧。” 桑桑看了一眼袜子,很心动,比起女工,她更喜欢摘花染指甲。 看她不动,李娴一把扯起了桑桑,“走了走了。 ” 李暄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坐在院子里低着头,认认真真的给自己染着手指甲的小姑娘。 用明矾捣出来的风仙花汁红艳艳的,桑桑认真的给自己涂着,一道影子忽然遮住了她,桑桑没抬头,就闻到一股熟悉的味道。 “你回来了。” 李暄的点点头,今天没什么事,就早点下值了。 “你可以站过去一点吗?”桑桑撇了撇嘴,“你遮住我阳光了,我还要涂指甲呢。” 李暄低头一看,坐在桑桑的对面,小姑娘的的手白白嫩嫩的又纤长,像是上好的膏脂做的,李暄拿过一边的凤仙花汁,“我来。” 言罢,就真的低下头,开始给桑桑认认真真的涂手指甲。 桑桑表示怀疑,“你能行吗?” “嗯?”李暄盯了她一眼。 “暄表哥,不,世子爷聪明无双,这种小事怎么难的了你呢。”桑桑开始拍马屁,不过还是有一点点担心的,这可是她大半个下午的杰作呢,李娴刚刚涂了手指甲,已经心满意足的离开了。桑桑觉得颜色不够艳,就想要再涂一遍。 因为担忧,桑桑伸长了脖子去看李暄的动作,女人家的暖香又开始往李暄的回鼻尖窜,幸好他自制力过人,硬生生的忍住了。安安心心的帮小姑娘打理好了一双手。 “瞧瞧。” 桑桑望着自己被涂得均匀又透彻的手指甲,对李暄弯唇一笑,“谢谢暄表哥,”这句话说完,又立刻补充道,“我就知道你是天底下最厉害的。” 李暄闻言,内里虽然心花怒放了,脸上还是一副淡定的模样 。 第53章 干什么 正好这时候, 一个管事婆子进来了,“苏小姐, 云裳阁管事过来了, 王妃让你选几件衣裳, 做些夏裳。” 陆柔不是什么小气人,何况几件衣服罢了, 在加上过几日是燕王的生日,本来不是整寿, 是不打算大办的,可是这一次与众不同,要把燕王真正的继承人李暄告知于众,虽然现在大家都知道燕王世子是李暄。 可是没有一场正式的宴会,陆柔就觉得没有给够暄儿体面,她现在是不想让自己的儿子受一点点的委屈。 “让她过来。”李暄道。 云裳阁是京城最上流的衣裳铺子,做惯了这种豪门贵胄的生意,让人家选布料, 自然不可能抱着布匹, 于是每一样都裁成了大小正好的的方块,做成了几本厚厚的册子。 把册子拿给桑桑的是王府针线房的人。 李暄看着桑桑低头看, 忍不住一把抱起来了她, 让桑桑坐在自己的腿上。 桑桑被这个动作弄的吃了一惊,李暄贴在桑桑的耳边轻声的说话, 他的呼吸全都撒在桑桑耳畔, 桑桑有些痒, “小心你才染好的手指甲,我给你翻。” 桑桑不敢动了,这是光天化日之下啊,好多双眼睛看着。 桑桑特别不太好意思,李暄却紧紧的搂住了桑桑,他才不在乎别人的目光,而且他是故意在外人面前做出这种动作,让所有人知道,苏桑寄是他的,他一个人。 桑桑偷偷的看了周围的人一眼,见大家依旧眼观鼻鼻观心的岿然不动,便自欺欺人把目光放在了布料上。 看了半响。 “嗯,不喜欢?”李暄的唇几乎是贴在桑桑面颊上,来自身体的反应,桑桑抖了一下,她决定要尽快选完布料。 有了目标,桑桑的动作就很快了,她选了两快布料,一块是鹅黄色的 ,一块是嫩绿色 。 见桑桑选完了,李暄又打开册子,桑桑看的时候他也仔细的看过,就对着婆子点了几块石榴红的,玫红色 ,芙蓉色的布料,又道,“这些都要了。 ” 李暄说完,桑桑数了数,轻轻的靠近了李暄的胸膛,小声问道, “会不会太多了。” 捏了捏桑桑的鼻头,李暄打横抱起桑桑,朝着内室里走去, “不多。” “可是用的是王府的钱啊。”桑桑望着李暄道。 李暄呵了一声,离开青州的一年,他又不是干读书了,读书固然有用,但有钱能使鬼推磨,就是不用王府的钱,他也能养的起桑桑,“放心。” 桑桑看着李暄径直的走进了内室 ,甚至把她放在了床上,危险之感油然而生 ,尤其是他还放下了床幔,桑桑朝着里面缩了缩,这个时候,桑桑朝着后面瞄了一眼,身体一凛,“暄,暄表哥,你又要干什么?” 李暄从早上离开的时候,满脑子都是桑桑,现在回来了,打算收一点利息,就亲了亲桑桑的面颊。 外面的天色正好,桑桑怕有人发现了,急的对着李暄摇了摇头。 看见桑桑摇头了,李暄心头的不悦被激发出来了,他刚刚还温和的双眼忽然变得阴沉,直勾勾的锁住了桑桑, “桑桑,今天我下值的路上看见了苏叶了呢。” 他阴沉的语气叫桑桑一下子就想起了刚回来的时候。 桑桑连忙捂住了李暄的嘴,扯了扯他的袖子,见他还是冷冷的一副表情,一个甜甜又软软的香吻奉了上去,哪知道李暄看着这样的桑桑,胸口的怒火更盛了,“你是为了苏家人才对我好的吗?“ 对于危险感应极强的桑桑立刻摇了摇头,李暄又问,“那是为什么。” 桑桑跪在床上,软软的靠近李暄,眼里的倒影全都是李暄, “我真的喜欢你。” 虽然是苏家人一样的喜欢。 李暄笑了,对着桑桑说,“真的吗。” 桑桑快速的点了点头。 李暄又笑了,是那种餍足的笑,“苏桑寄,记好了,你是我一个人的。” 言罢,从桑桑的眉心开始亲了亲。 过了一会儿,李暄亲够了,就放开了桑桑,桑桑被亲的脸心软的,她看着这 神清气爽的暄表哥,觉得他要是不娶她,她就要,就要,想到这儿,桑桑卡壳了,她到底要怎么威胁暄表哥。 李暄正一眨不眨的盯着桑桑呢,见她眉头紧锁,仿佛遇见了天大的事情,有些好奇的问, “想什么。 ” “想怎么威胁你。”桑桑正想着,冷不丁的被李暄这样一问,就什么都交代了。 等她话说完了,才反应过来,桑桑立刻捂着嘴巴,直直的看着李暄。 李暄闻言,神色倒是不恼,反而勾了一下唇,问桑桑, “你想威胁什么什么?” 桑桑看了他一眼,眼珠子转的飞快,哼了一声,穿上绣鞋,她心里头有了主意,便淡淡的说, “你要我告诉你,我就要告诉你吗。” 她学着李暄的动作 ,桑桑跟着李暄实在是太久了,两辈子加起来十多年,她实在是太熟悉对方了,嘴巴轻轻一扯,眼神轻描淡写的一瞟,在加上那似笑非笑的语气,一个软糯版的李暄就这样诞生出来。 “长本事了。 ”李暄闻言,垂头捏了捏桑桑的面颊。 “你。”桑桑被人扯住了脸颊,刚刚好不容易才聚集的气势顿时就烟消云散了。 “别想太多。”李暄对着桑桑,瞧了一下唇, “否则等你变成丑八怪我就不要你了。 ” 什么……… 防止失联,请记住本站备用域名:8 0 8 0 t x t . c o m 桑桑愕然的瞪大了眼睛,她实在没有想到李暄居然是一个以貌取人的家伙。 瞧着桑桑瞪大了眼睛,李暄又轻轻的牵过了她的手,“目前”李暄顿了顿,往前走了几步,又咳嗽一声, “似乎没发现比你好看的。 ” 桑桑傻唧唧的被他牵着走,脑子里正三百六十度的运转,要怎么才能在口舌之争中,小胜一下李暄呢,猛然听到这样一句话 ,她不由的偏头去看李暄。 李暄已经变得无比的淡定,似乎刚刚只是桑桑听错了。 唇角忍不住弯起一个愉悦的弧度 ,桑桑从来不认为自己是最漂亮的,就比如说王府里的卫玉竹,娴儿妹妹,每一个都是很漂亮的姑娘。 可是,桑桑忍不住也轻轻的咳嗽一声,小声喃喃一句, “你眼光真好。” 话一出口,桑桑就后悔了,她刚刚想说的明明不是这个,她想很冠冕堂皇的说,蒲柳之姿,暄表哥你谬赞了。 有些懊恼的咬了咬唇。 桑桑听见旁边传来低沉的嗓音, “挑媳妇够用了。 ” 媳妇,桑桑的眼睛亮了亮,忙去拽李暄的袖子, “暄表哥,你刚刚说什么?” 李暄唔了一声,慢慢的朝着前面走, “没说什么。” 桑桑锲而不舍的接着问,可是李暄再也不说刚刚那两个字了,桑桑小小的哼了哼,就这样被李暄牵着,去到了长玉堂和陆柔他们用晚膳。 一路上,因为想着刚刚李暄的话,桑桑连他们手牵手被丫鬟看见,都不是那么的在意了。 桑桑去的时候,正好看见了李娴,李娴经过一下午的相处,还是比较喜欢听话乖巧的桑桑的,朝着她勾了勾手指,“桑桑,你看,我好看吗?” 李娴耳边簪了一朵粉色的小蔷薇花,是她来长玉堂的路上摘的,桑桑闻言,一下子松开了李暄的手,超李娴走了过去,某人见状,脸黑了点,不过到底没有说什么。 桑桑对李娴点了点头,李娴本来就美,是张扬和精致的美。 “哈哈哈 ,”李娴牵着桑桑的手, “我看花园里还有好多花呢,明天我们一起去摘,还可以做一个花环,肯定特别好看。” 桑桑很心动,她瞟了眼王妃,见王妃目光柔和的落在李娴发顶,就点了点头。 陆柔笑骂道,“你个贪玩的小猴子,天天就知道玩。” “娘,娴儿明天给你做一个特别大特别美的,保证你成为天底下第一美的娘。”李娴笑眯眯道。 陆柔白了一眼她,“就知道玩儿。” 李娴冲着她笑,陆柔温柔的看着她。 这个时候,卫玉竹也进来了,规规矩矩的朝着每个人行礼,“姨母,表哥,娴妹妹,桑妹妹。” 看着人家完好的礼仪,桑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去传人开饭吧。”见人都来齐了,陆柔对婆子道。 一群人吃饭的时候,就没有昨日中午桑桑和王妃两个人用膳的尴尬了,尤其李娴是个闲不住的,“桑桑,听说你今天也选了石榴红的云锦,我们做身一模一样的衣服,好不好。” 李娴在饭桌上说话,也是等口里的食物全都咽下的才说的,桑桑咽完汤,回道, “好啊。” “嘿嘿。”李娴扯了扯桑桑的胳膊,“我觉得夏天来了,咋们做一个坦领的对襟襦裙,穿着也凉快 。“ 桑桑点了点头 ,“还可以再加一个云纱的披帛。” “这样好。 ”李娴又说,“哈哈哈,你就是我的妹妹了。”说罢,她甚至伸出手,毫不客气的捏了捏桑桑的小脸蛋 ,桑桑面骨丰润,她不胖,但是该丰满的地方绝不含糊,这都是苏陈氏调理的好。 李暄看着李娴越来越不客气的的动作,咳嗽一声 ,“李娴。” 那是他的。 “哥哥,我最好最好的李暄哥哥。”李娴绝对是个难缠的磨人精,“我们是骨肉至亲啊,我摸一摸你未来小媳妇怎么了,你知道不知道娴儿多喜欢你 ,你怎么可以吼娴儿呢?” 不知道哪几个字取悦了李暄,他警告性的盯了李娴一眼,没有再说话。 陆柔和燕王笑眯眯的看着李暄吃瘪,听着他们说话。 桑桑低头,又抿了几口汤,小媳妇,桑桑忍不住翘了翘唇。 她吃饱了,她的汤每次都是一点一滴的喝,因为燕王没放筷,桑桑也不好放筷,正慢慢品味着呢,忽然眼前多出一个小碗,“吃完它。” 桑桑抬头,李暄正一眨不眨的望着她。 李暄也是最近才发现桑桑挑食的,而且非常不喜欢吃正餐,喜欢吃零食 。 桑桑挑食,如果非必要,她讨厌一切青菜类的食物,望着面前的一碗青菜,桑桑可怜巴巴的望着李暄,“吃多了不消化。” 李暄嗤笑她,“所以你才这么矮。” 桑桑有些愤怒,亲她的时候就觉得她又香又甜,亲完了就嫌弃她矮了,有本事别亲啊,桑桑愤愤的盯了李暄一眼。 “对啊,桑桑,你应该多吃青菜,你现在还小,可以长一长的。”李娴也偏过头来,甚至还很热情的又用公筷帮桑桑又夹了一筷子青菜,“来来来,多吃点。” 李暄现在觉得,李娴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望着满满一碗的青菜,桑桑想哭,尤其是李氏兄妹还左右夹攻她,她明明在女孩子中间,不算高但是也绝对不能说矮啊,只是燕王是高大之人,陆柔将府出生,身形高挑,李娴和卫玉竹都像极了她们,个头也是高挑的。 桑桑水汪汪的大眼于是看向了陆柔,陆柔避开桑桑的目光。 “吃吧吃吧。”李娴还在孜孜不倦。 李暄的目光紧紧的锁住桑桑。 桑桑吸了吸鼻子,两世为人,这是她第一次吃这么多的青菜,当然这只是一个开头。 不过虽然是碗,也是王府的白玉小碗,一碗也装不了多少的。 吃完饭,李暄和桑桑,卫玉竹都回去了,只有李娴,她等着丫鬟去把长玉院的杏花摘两支过来。 陆柔有点好奇,“娴儿,你很喜欢桑桑吗?” 往日里,和她一起长大的卫玉竹都你没有这么喜欢,甚至要做一样的衣服。 李娴毫不迟疑的点了点头,“我觉得她可乖了,要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像表姐,只会说这个不合适,那个太淘气。”李娴诚恳的望着陆柔,“尤其是桑桑的脸,比小馒头还要软,摸起来可好玩了,等哥哥明天点卯了,我还要去捏,哈哈哈哈。” 陆柔一听,忽然有点同情桑桑了,这个李娴和李暄,都是一个路子的霸道。 “不许欺负人家。”不过陆柔也品出几分好,家里人都霸道,合该要一个乖乖巧巧的小姑娘进来。 “怎么会,我喜欢她喜欢的不得了。”这个时候,丫鬟捧着杏花枝进来了 ,陆娴挥挥手,蹦蹦跳跳出了门。 从王府练武场回来的燕王见状,摇了摇头。 只是有人欢喜就有人忧愁。 卫玉竹回到了自己的院子里,想着今天选布料是桑桑选了才自己选,又想到饭桌上他们笑语盈盈的几个人,恨不得把手里的绣帕撕碎。 其实让桑桑先选,主要是因为她离陆柔近,又不是什么要紧事,桑桑选了后面就没有了,何况桑桑选了,才是第三近的李娴选的。 但是卫玉竹不这样想,一想到桑桑排在了她的前面,她眉眼就黑了起来。 接下来几天,桑桑渐渐习惯了王府的生活,上午跟在在王妃后面,下午李娴来找她完,两个人一起扑蝶赏花放风筝,有时候闲下来,桑桑就做一做给王妃准备的袜子。 除了……想爹爹娘亲,哥哥姐姐,总的来说,还是可以的。 只要李暄别动不动就搞得自己浑身发软,就太好了。 这一天,是陈汝景回青州的时间,桑桑带着李娴去了苏府。 苏陈氏一看到桑桑,就全身上下的打量,半响都没有注意到桑桑旁边的李娴,还是苏赵氏提醒, “这位姑娘是?” 桑桑连忙介绍,“这位是娴儿姐姐。” 娴儿,大家马上知道她是谁了,跪下来就要行礼,李娴挥了挥手,“不用可以。” 苏叶看着桑桑回来了,忍不住捏了你她的脸,"桑桑,二哥都想死你了。” "我也很想你们啊。”桑桑乐呵呵的说,“二表哥在哪儿?” “喏,前面和二伯母道别。”苏叶抬抬眼。 陈汝景刚向苏赵氏道过别,转头过来就看见一个明媚的姑娘,穿着对襟的藕粉色襦裙,笑眯眯的看着你自己。 下意识的摸了摸脸,陈汝景疑惑的看着她。 李娴粉面桃花,“我是李娴。”想了一下,又说,“我是和桑桑一起过来送你的。” 控制自己的目光看向桑桑,陈汝景对上了她是谁, “郡主,在下愧不敢当。” “没什么不敢当的。”李娴笑嘻嘻的,“探花郎,你是桑桑的表哥,就是我的表哥了,不用和我这么见外。” 陈汝景腼腆的笑了笑,按下眼底的复杂之色,这个时候桑桑过来了。 她看着眉眼像是带着春风的找陈汝景,笑了下,轻声道, “二表哥,桑桑祝你一路顺风。” 听见桑桑的声音,陈汝景忍不住抬起头,他仔细的描绘桑桑的眉眼,瞧见她气色红润,陈汝景就把那股子不安和酸胀被他紧紧的压在心底,让它们永世不能翻身,只和以往无差别的应了声 “好。” “二表哥还能回来的,”苏叶又捏了捏桑桑的脸,桑桑不满的瞪着他,苏叶又说,“以后又不是不能见面了。” 陈汝景看着苏叶的动作,垂下的手不自觉的伸了伸。 “是啊。”桑桑吸了吸鼻子,看着陈汝景,笑道, “我们还会见的。” 压住心底的苦闷,陈汝景看着依旧是温和的表哥,桑桑望着他浅浅的笑着,两颊的肉微微嘟起 ,陈汝景好不容缩回的手,终于忍不住想放肆一次,他伸手,缓缓的摸了一下桑桑发顶 ,“对。” 摸上去的时候,陈汝景忽然有点厌恶自己的温柔 ,厌恶自己的君子之风。 虽然那厌恶只有那么一瞬。 陈汝景只轻轻的摸了一下发顶,就立刻收回了手,桑桑还来得及反应,就听见外面外面的小厮进来禀告,“少爷,马车已经收拾好了。” 知道陈汝景马上就要走了,李娴撇了撇嘴,又多看了陈汝景几眼。 再怎么不想走,最后陈汝景还是走了,桑桑在苏府用过午餐才和李娴离开的,而苏府的其他人看着桑桑和郡主相处的这么好,心里也有了点安慰。 李娴今天又开心又不开心,开心的是见到了陈汝景,不开心的是陈汝景离开了京城,不过想到过三个月他就要回来,也就没有那么心烦意乱了。 “桑桑,我们去逛街吧。” 桑桑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李暄今天的事情比较多,回来的时候已经是申时了,从大门进去,穿过垂花门,经过檐廊的时候李娴发现了他。 “哥。”李娴跑过来。 李暄淡淡的望着李娴。 “你今天这么晚才回来啊。 ”李娴喋喋不休的跟在李暄的后面,虽然李暄的态度不热情,可是这些根本拦不到李娴, “我们几天去一品斋买点心了,桑桑说你喜欢吃桂花糕,我们特意给你买了带回来的呢,” 李暄不太喜欢吃点心,但是如果真的要选一个能多吃上几口的,那绝对是桂花糕了。 想到桑桑记得这么熟悉,李暄面上淡淡的嗯了一声,笼在袖子里的手却不由朝着桑桑住的地方动了动。 “哥,我是你的亲妹妹,你应该对我热情点。”见李暄如此冷淡,李娴哼了一下,不太满意的说,然后兴致又变得很高,“我们今天还去了苏府呢。” 脚步顿了一下,李暄轻轻的问,“是吗?” 李娴重重的点头 ,“今天探花郎要离开青州了,我们去送送他。” 李娴自顾自的说着,没有注意到李暄越发警惕的目光,“探花郎可温柔了,舅舅们的那些表哥,个个又凶又冷,要是我有一个探花郎那样的的表哥多好啊,温柔的对我笑,还会摸我头发。” 说到最后,李娴甚至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来表达自己此时的怅惘。 “摸谁头发了。”黑夜之下,李暄的脸色比这夜还漆黑。 李娴羡慕的说,“桑桑啊。” 不过也没有关系,她当不了表妹,可以做情妹妹,嘿嘿嘿。 怀着美好的憧憬,李娴转过了头,却发现李暄早就已经甩袖而去,都不等她,李娴气的拍了拍胸口,果然不管是亲哥哥还是表哥,没一个温柔的。 哼哼哼。 桑桑又坐在炕桌前和忍冬下棋,忽然听见哗啦一声,桑桑皱了皱眉头,“谁啊 。”两个字才说完,就听见压低的声音,“桑桑。” 听见声音,桑桑穿上绣鞋哒哒的跑了下去,“你回来了。” 李暄敛下的眸子挡住那里面复杂的光,他意味不明的笑了笑,轻轻的抚摸着桑桑的发顶,声音幽幽的,“你今天干什么了。” 啊,桑桑只来的及微微瞪圆眼睛,其他的话还没有还得及说,就被李暄带了出去,他今天的手搂着桑桑的腰上,桑桑忽然升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第54章 可怜 忍冬见状, 急急忙忙的从炕桌上下来,想要跟上,听到后面的动静, 李暄扔下几个阴森森的字,“不准跟。” 桑桑被李暄半带着走,桑桑只要想说话,李暄就诡异盯着她, 又冷又凶, 他也不要人跟, 从马厩牵了马就扬长而去,李暄这边的一出府, 陆柔和燕王就知道了。 “来人。”陆柔刚说了两个字,燕王就打断她,“柔儿, 年轻人有年轻人的活法,你就不要管他了。” 陆柔剜了他一眼,“感情不是你儿子。” “暄儿不是那种乱来的人。”燕王摸了摸鼻子。 “可是。”陆柔还是不放心。 燕王挥退下人,“你还是关心关心你夫君吧,暄儿不会喜欢我们管他太多了。”边说,燕王抱起陆柔。 陆柔狠捏了一下燕王的胳膊,燕王就当挠痒痒,不在意的笑。 还有半刻钟就是宵禁了, 街道两侧都安安静静, 只有疾驰的马蹄声落在桑桑的耳朵里, 风声呼呼的,她被吹的有些冷。 好不容易挨到了下马,桑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都还没有来得及看清楚这是哪儿,就被人拦腰抱起,随后是急不可耐的朝着里面走。 哐当一声,桑桑被扔在床褥之上,幸好床上铺了一层厚软的锦被,桑桑才没有感到痛,不过饶是这样,桑桑也有些发火了,她觉得李暄今晚的脾气没由来,她坐起来,嘟嘴,要质问他。 却看见李暄的眼尾微微上挑着,眼光如汹涌波涛,大浪铺天盖地而来。 桑桑的怒气就萎了,朝着后面缩了一缩,“暄表哥,你,你 ” 这个称呼无异于是火上浇油,李暄扯了扯衣襟,他摸上桑桑的脸蛋,粗糙的指腹在桑桑脸上,她有些痒。 “表哥,桑桑,谁是你的表哥,陈汝景吗?” 他的声音极低极沉,薄唇抿着,直勾勾的盯住了桑桑,“说。” “我,窝,”被逼极了,桑桑的话也说不清楚。 刚被叫了名字,桑桑就被李暄按在了床上,李暄的眼就像是绿油油的狼 ,看着自己的食物。 桑桑挣扎了一下,李暄兴奋了。 李暄搂着她,一把拍在桑桑的屁股上,柔软的手感加上清脆的响声,李暄挑了下眉,再打了几下,桑桑猛然一颤,双眼慢慢的含了一包泪,眼泪汪汪的看着李暄。 在外面吹了好一会儿的冷风 ,李暄被嫉妒心蒙蔽的脑子已经渐渐清醒了,即使是知道桑桑不喜欢陈汝景,他还是忘不了以前的表哥表妹,多温柔啊。 尤其是一想起小时候两个人一起去扑蝴蝶,捉流萤,他就非常的不开心。 “好了,别哭了。”李暄望着桑桑说。 桑桑偷偷的瞥了瞥李暄,她能飞快的感知到这个时候李暄是真的发火还是假的发火,看见他微皱的眉头,桑桑眼珠子一转,知道这个时候是自己可以娇气的时候。 “你居然打我。”桑桑眼泪汪汪的指责他。 李暄怔楞片刻,他那算的上是打吗?而且明明就应该是他发脾气,桑桑居然还指责自己。 李暄觉得两个人之间的地位已经颠倒了。 “苏桑寄。 ”他看着她,桑桑刚刚在床上滚了几下,又被李暄给收拾了,衣衫凌乱,细细看,就能看到瓷白的肌肤,忽然间,他喉头干涩起来。 看见这个眼神,桑桑忽然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预感立刻灵验了。 他是在用扯的,桑桑听着衣裳的碎裂声,感到胸前一凉,下一秒,微微粗粝的手掌贴在了桑桑的身上,这一次和往日的感觉完全不同,桑桑感觉自己货真价实的被欺负了。 最后,桑桑是哭着求李暄的,他太坏了。 她拒绝,她哭泣,都没有用。 桑桑从来没有一刻,像今夜这样感觉到,她可能真的要和赵暄在一起呆一辈子了。 虽然李暄没有进行到最后一步,可是依桑桑看,全都摸完了,看完了,还有什么差别。 哭的久了的桑桑最后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她醒来的时候迷瞪瞪动了动,嘴巴里还是有一种怪味,那是李暄干的好事,桑桑用力揉了揉唇。 紧跟着,搂在她胳膊上的手慢慢收紧,桑桑一颤,抹了抹眼睛。 “醒了?”李暄有些低沉慵懒的声音。 他的目光落在桑桑脸上,随即暗了暗,即使一夜没睡,赵暄的精神依旧好到不可思议。 桑桑朝着床侧里面的滚了滚,可是李暄的胳膊紧紧的桎梏着她,她的小奶猫力气根本不能撼动人家分毫。 李暄从床上翻身起来,声音带笑,“醒了就起来。 ” 桑桑用被子捂着脑袋,往里面缩,就是不搭理他。 看着桑桑的动作,李暄按了按眉心,又坐了下来,真的是惯得苏桑寄她……胆大妄为了。 不过想到去年,一见他就觉得是老虎来了,他觉得,似乎现在这样挺好的。 再一想到昨天晚上,李暄心情就很好, “你不起来我就走了,然后这院子只有你一个人。” 桑桑依旧一动不动,她是那么没有骨气的人吗? 李暄翻身离开了。 半响以后,桑桑听着院子外面簌簌的风声,悄悄的露出了一个头来,她动了动脖子,屋子里安安静静的,似乎没有任何人。 回想起李暄那个阴晴不定的脾气,他不会真的留她一个人这儿了吧? 思及此,桑桑的忽的一下坐起来,房间里空空荡荡,一个人都没有,桑桑想要下床,却又注意到自己被撕碎的衣服。 桑桑揉了揉眼睛,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外面的天都还没有亮,乌黑黑的,桑桑猜,这个时候应该才是五更天,自己就像是一个布娃娃被李暄扔在了这儿,她想控制住自己的眼泪水,可是控制不住。 桑桑吸了吸鼻子,一开始是小可怜的那种哭声,压抑又委屈,小声的啜泣。 李暄从门口进来的时候听到的就是屋子里委屈巴巴的声音,本来想教训一下耍脾气的桑桑,心顿时就软了,他缓步进去。 昨天其实是有一点过分了,可是他还是顾及到了桑桑的脸面,没有在王府内做这种事情,虽然陆柔不可能让这些东西传去去,但是伺候的的丫鬟知道了,还怎么看桑桑,他现在还没有娶她。所以他才带着桑桑出来了,这个是他的私宅,没有其他的人。 “不准哭了。”李暄坐在床头,轻声道。 桑桑歪过头,努力的平息自己,但是情绪不是这么好控制住的。 而且李暄对桑桑从来不是以柔情蜜意为主 ,不听话就靠吓,不过看着小姑娘露在外面青青紫紫的痕迹,李暄难的的软和了一次。 “我给你拿衣服去了。”他叹了一口气,退步道, “你乖乖的,等会儿我送你回苏府。” 听说可以回苏府,桑桑的眼泪挂在眼睫上,亮晶晶的,哽咽道,“真的,真的吗?” 李暄点了点头,略一思索后道, “晚上我来接你。” 桑桑拿衣服的动作僵在一半,她半咬着唇望着李暄,心中闪过几个念头,弱弱的给他说,“我想回苏家住,我没名没分的住在王府,不太好。” 没名没份…… 李暄淡淡的睨着她,指腹按在云被上,盯死了桑桑,蕴意复杂,“哦,想要什么名份?” 感受到发顶上悠悠的目光,桑桑忙不迭的低下了头,双手绞着被子。 “放心吧,王妃喜欢你,让你在王府多住几日。”李暄伸手揉了揉桑桑的发顶。 桑桑不满的抬起了头。 李暄自然是知道桑桑想要什么,他捏了捏她的婴儿肥的面颊,“看你表现。” 桑桑呵了一声,也不管李暄,缩在被里穿好了衣服,她的表现还不够好啊,完全已经达到苏桑寄人生的巅峰了。 可是她也知道,和李暄的感情中,她完全处于劣势地位,她唯一凭仗的,就是李暄的喜欢。 可是喜欢又是一个什么东西呢。 李暄喜欢桑桑乖乖巧巧的听自己的话,不过生气的样子也很讨人喜欢,也就不和她计较了,他也遵从诺言,等桑桑穿好衣服,又打水让她洗漱好了,就把桑桑送回苏府了。 送完桑桑以后,李暄才马不停蹄的赶往吏部。 昨天才看到过桑桑,今天又看到了自家的小女儿,苏陈氏自然很开心,不过却也还有几分奇怪,“桑桑,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而且是暄世子骑马送的你。“ 苏陈氏朝着前面看了看,也没有忍冬跟着。 桑桑按着苏陈氏的肩膀,往里面走,“就是我想回来了呗,暄表哥他骑马会比较快。” “是吗?”苏陈氏带着桑桑往内室里走。 桑桑乐呵呵的点了点头,又转移话题, “娘,我今天中午想吃烧鸽。” 苏陈氏点了点桑桑的鼻尖,“等会儿我去吩咐。”想了下,她转头看向桑桑,问道,“桑桑,王妃他们好相处吗?” 昨天桑桑虽然来了,可是李娴一直跟在桑桑的后面,她寻不到时间问她。 桑桑拍了拍胸口,安慰道,“郡主是个好相处的,王妃也讲道理,王爷自是不会管我们这些女眷。” 虽然是这样说,苏陈氏的心还是悬在半空中。 “好啦,娘。”桑桑望着她,“我过的很好,你不用担心我。” 苏陈氏望着唇角含笑的桑桑,点了点头,又想到今日回来,有一天的时光陪着自己,不想浪费这些好心情。“走吧,我们去看看你姐姐。” 一天很快就过去了。 黄昏时分,桑桑看到了李暄,他来接自己了,苏陈氏看只有李暄一个人,问道,“世子爷若不嫌弃苏家粗茶淡饭,可否用了晚膳再走。” 她也很为难,一想到以前针对的对象是王府世子,就非常惶恐,还很愧疚,如今看来,是他们苏家欠了李暄良多,可这也并不代表,苏陈氏愿意拿桑桑抵债。 李暄眉眼冷清,看了眼旁边依依不舍的桑桑,很多话只归结于三个字,“不必了。” 他语气不太客气,到底没有说什么不好的话。 言毕,他掀了掀眼皮子,望着一旁站着没反应的人,叫道,“苏桑寄。” 桑桑只得朝着苏陈氏她们笑了笑,状似无所谓,“娘,过几天我就回来了。” 苏陈氏攥紧了帕子,说好。 上午来的时候天光尚弱,李暄带着桑桑骑马也不怕有人看见,现在才将将黄昏,走出苏宅所在的巷子就是大路口,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自然不太适合骑马。 于是李暄让来一回去驾辆马车来,他和桑桑先慢慢的走着。 走了一会儿,桑桑闻见一阵甜酸的味道,她朝着远方看,是冰糖葫芦,又大又红 。 桑桑有些想吃,摸摸荷包,发现她没有钱。 虽然还在和旁边的人生闷气,不过现在可以暂停一会儿了,“暄世子,前面有卖糖葫芦的。” 暄世子是桑桑想了一会儿才想出来的称呼,大街上她实在叫不出来暄哥哥,至于叫暄表哥,桑桑怕再次打破醋坛子。 李暄闻言,只往前方看了一眼,没走过去。 瞧着李暄依然不疾不徐的朝着前走,根本没有朝着冰糖葫芦过去,桑桑偏头,磨了磨牙。 居然一个糖葫芦都不给自己买,桑桑心底生出了一股委屈。 她变成了小可怜桑桑,连一个糖葫芦都没有的小可怜桑桑。 再加上回到王府以后,在李暄和李娴的夹击之下又被逼着吃小青菜,桑桑觉得这日子忒苦了。 她过的是小白菜桑桑的日子。 咽下一口青菜,发现青菜还剩小半碗没吃,桑桑的脸色都不好了,云臻的有命在,忍得住果然不是诓骗她的。 下次遇见云臻,一定要问问他,什么时候才能时来运转,翻身做主。 她要给自己买糖葫芦,青菜全都让李暄吃。 哼。 “想什么呢?”瞧着桑桑不停变化的脸色,李暄问道。 桑桑拿筷子的手一顿,狠吃了一口青菜,咬牙道,“青菜真好吃。” 好吃的不得了。 好吃的她都想哭了。 第55章 已修 吃完晚饭以后,李暄被陆柔留在了长玉堂。 陆柔定定的望着自己的儿子, 叹了一口气, “暄儿, 昨日你带着桑桑去哪儿了?” “外面。”李暄的回答一如既往的简洁。 陆柔坐在李暄旁边的圈椅上,温柔的看着他, “暄儿, 你,"说了一半, 陆柔又顿住了,“娘总是站在你这边的。” 陆柔是个聪明人,但是她这个聪明人也有一个缺点,就是容易对自己的孩儿心软, 李照和李娴都是被她放纵着长大的, 现今对着李暄,更是溺爱, 幸好李暄的脾气性情已经磨砺出来了,她再溺爱,也改不了他定下来的秉性。 桑桑回到院子里以后, 忍冬就急急忙忙的赶了过来,看见桑桑换了一身襦裙,低了低头, 又别开眼。 “小姐, 我给你备洗澡水吧。” 桑桑点了点头 , 昨晚上被李暄舔的舔的黏糊糊的, 今天早上虽然换了衣服,但是没有洗澡,回了苏家,她自然也不好说洗澡,不然还以为苏家人定要以为她出了什么事情。 桑桑低头仔细闻了闻,从脖颈处位置隐隐透露出一股淡淡墨香来,桑桑浑身打了个摇晃,催促忍冬,快一点。 洗澡水很快就备好了,忍冬拿着香胰子澡豆等东西,要伺候桑桑洗澡,桑桑拒绝她, “忍冬,我自己洗澡吧。” “小姐,我” 桑桑不等忍冬把话说完,就直把人往浴房外面推,“我可以的,你在外面守着就好了。” “好。”忍冬被推在了外间,只能说,“小姐有什么吩咐叫我。” 桑桑红着脸嗯了一声,她是真的不敢让忍冬伺候自己洗澡的,不说别的,就说自己锁骨出绯红的痕迹,她要怎么解释。 罗裳尽退,白玉膏脂的肌肤慢慢被水汽氤氲,带了粉红的色泽,只是在白软软的雪肤上间或有几条绯红的指印,不显得难堪,反而衬她的肌肤细嫩。 桑桑咬着唇,想到李暄那毫不顾忌的手掌,手上的澡巾也加了些力道,可是在怎么搓,也消不掉那身体上的红痕,只会显得更加萎靡罢了。 桑桑重重的把水扑在脸上,反复几次,醒了醒神,又才认认真真的洗完了澡。 穿衣服的时候,桑桑想一道把刚刚取下来的桃木吊坠挂上胸前,拿起它的时候,桑桑却皱了皱眉头。 每天这个吊坠都戴在桑桑的脖颈处,她也不会每天都仔细观察它,好多天没有像今天这样认真的看,桑桑发现符篆上面的红色,似乎比起最开始淡了一点。 桑桑用指腹在上面搓了搓,上面的符篆依旧很红,但和刚开始相比较,真的淡了不少。 桑桑坐在床上,眼睛盯在桃木上面,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所以然来,桑桑就决定不想了,她把吊坠在脖子上挂好,又准备翻身上床 ,眼前一晃,那一团雾蒙蒙的影子似乎再次出现了。 虽然只是一眼,但是桑桑看出来了,这次的雾气比起上次,要凝固了不少。 桑桑差点吓得叫了出来,她捂住嘴巴,用力的揉了揉眼睛,揉眼睛的过程中,桑桑没有注意到胸口的符篆红了一红,等桑桑把捂着眼睛的手指露出一个缝来,小心翼翼的往床上看,那团黑漆漆的东西又不见了。 皱了皱眉头,桑桑叫了一声忍冬,半夏。 忍冬半夏立刻进来了,桑桑问她们,有没有看见床上出现过其他的东西,比如很脏的一团灰。 忍冬和半夏摇了摇头, “小姐,我们收拾床铺的时候都没有看到过什么脏东西。 ” 桑桑疑惑的嗯了一声,又看了看两个不明所以的丫头一点,知道从她们那儿问不出什么东西了,桑桑又搓了搓眼睛 ,上一次是她看花眼了,这一次难道她还是看花眼了。 忍冬看着桑桑的动作,有些不解,“小姐,你是看到了什么了吗。“ 桑桑闻言,抬起头来,看了她们两个一眼,说道,“可能是我眼花了吧,你们两个回去睡吧。 ” 两个丫鬟闻言,就听话的退下去了。 桑桑立在床头,看了半响,才小心的躺在床上 ,盖好被子,又侧过身子,朝着刚刚那雾蒙蒙的一团看去,可是依旧还是什么都没有。 她今年才十六,就已经开始老花眼了吗? 桑桑翻了翻身,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桃木吊坠,又想到下次见云臻,一定要好好问问,到底是是不是她眼花。 想着云臻,桑桑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与此同时,被桑桑一直想的云臻正在不停的打着呵欠。 空明看他一眼,“小崽子,做什么坏事了。” 云臻对小字不满,“ 我不小了,请叫我名字,云臻。 ” 空明笑了笑,他们两个站在京城附近最高的山顶上,低下头,就能俯瞰着京城的斑驳烟火,一阵风吹来,两人的僧袍都猎猎作响。 “云臻,你为什么要对那个叫桑桑的姑娘做那样的事情。”空明看着脚下蜿蜒曲折的烟火,淡淡的说。 云臻站在他旁边,问他,“师傅,不是你告诉我,出家人要慈悲为怀,宽阔待人吗?” 空明笑了笑,他转过头,温寂的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明明灭灭,他和善的笑了笑, “云臻,希望你们永远记住这句话,慈悲为怀,仗义天下。 ” “师傅,你今天在怎么有点怪怪的。”云臻蹙了下眉头,不解的看着他。 空明解脱的笑了笑, “云臻,师傅往年做过一些错事,十八年来想要弥补,却不得其法,如今终于寻到了方法。 ” “错事?” “因一己之私,师傅害了好几个孩子。 ”空明叹了一口气,末了他又说,“如今为师好不容易寻到了忏悔的办法,不过为师时日无多,所以有些事情只能叮嘱你。 ” “时日无多 ,你,师傅”云臻被空明一翻话说的云里雾里,摸不清楚头脑,于是他就直接问了, “师傅,你就不要在我面前装高人了,你到要说什么。” 空明看他一眼,不答又问, “你给那小姑娘锁魂,是什么原因。 ” 云臻哦了一声, “我还不是为了她的小命着想。 ” “你做的错了也对了。 ”空明摇了摇头,又说,“你源头未错,那位叫桑桑的姑娘若是和李暄缠在一起,说不得要付出一些代价,不过未来到底是谁会因此付出代价,其实还说不准。 ” “师傅,什么意思。”云臻愕然。 空明已经自顾自的接着说了,说很多从来没有对云臻说过的事情, “云臻,师傅从未给你讲过我的来历,如今就告诉你,师傅曾经的俗名叫南琅,侍月族人,我们族人擅巫蛊,师傅年轻的时候,爱上了我们族里最漂亮的姑娘……” 他声音飘飘的,仿佛在说一个陌生人的经历,但偶尔眼底闪过的悔恨,久久不散。 等空明说完了,云臻抬起头来,有些难以置信,空明却笑道, “云臻,你拦不住的,情爱这个东西,是世间男女的劫难,为师都曾深陷其中。” 云臻摸了摸光光的脑袋,他是不懂情爱的,那玩意能有肉好吃,酒好喝。 不过,他定定的望着山下皇宫的位置,又看着空明, “师傅,您的意思这一代的皇嗣如此凋零,都和您。” 空明念了声阿弥陀佛,轻轻的点了点头。 云臻闻言,以前所有的迷惑瞬间有了开解,他师傅慈悲心肠不假,但是他也从来不强求,若是遇见病人,他自当全力以赴相救,但若是救治不好,也不强求,只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缘法,但有一点一直很奇怪,就是像太子孱弱的身体,二皇子的痴傻,都一直劳心挠肺的救治,强求的不得了。 原来都是和师傅有关。就连不太讨人喜欢的李暄和讨人喜欢的桑桑,都是因为师傅的缘故,才会有这样的因果。 等空明说完,云臻愣了半响,把一切都吸收完,才看着他说,“云臻在一日,便会努力去寻找你所说的东西。” 说话的声音虽然还有少年的清脆,但异常坚定。 说完后,云臻站在空明的身边,又念了一句额弥陀福,想到桑桑,云臻想对她念叨点什么,但是忽然就卡壳了,他大人似的摇了摇头,不管是好是坏,都是定数吧。 空明双手合十,久久看着皇宫的方向,念了句我佛慈悲。 *** 桑桑经过昨天的打岔,新的一天,还是恢复了以往的作息,上午跟着王妃,下午自行安排。 一般下午李娴都会来找桑桑,不过今日下午最先来找桑桑的,不是李娴,而是卫玉竹。 看到她的第一眼,卫玉竹和蔼可亲,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桑桑吩咐丫鬟上茶。 “妹妹来了几日了,也没正经来见过妹妹,今天我亲自做了一些糕点,妹妹尝尝。”卫玉竹很是亲热。 桑桑从卫玉竹带来的点心格子里拈了一块马蹄酥,软绵绵的很甜,“谢谢玉竹姐姐。” “不客气,”卫玉竹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不过茶水入腹的时候,她微顿了顿,又自然的放下了茶杯,“多来了一个妹妹,以后我们一起做做针线,弹琴看书也有一个伴儿?” 桑桑的手僵在空气中,冲着卫玉竹勉强的笑了笑。 针线,弹琴她都不擅长,至于看书,她瞟了一下卫玉竹,她应该看的不是话本吧。 两个正说着,李娴掀开帘子进来了,看见卫玉竹,她明显愣了一下,“表姐,你也来找桑桑玩啊。”对卫玉竹说了这句话后,她看着桑桑,“前天不是说昨个儿去捉蝴蝶吗,昨天没去成,我们现在去吧。” 桑桑看了一眼卫玉竹,卫玉竹却皱了皱眉头,“天越发的热了,在外面会不会晒黑。” 她这样一说,桑桑倒是不在意,她本来就天生的肤白,这样的晒,是把自己晒不黑的,李娴疯惯了,以往肯定不当一回事,不过看着明显比自己白的桑桑,加上现在又有了一些不可告人的小心思,便立刻改嘴道,“桑桑,那我们不去了吧。” 听她这样说,桑桑也不介意,今天她心情就有些闷,也不太想去扑蝶。 三个人在房间里聊着天,不过卫玉竹在,李娴也有些放不开,坐了一会儿,和卫玉竹一起走了。 走出桑桑的院子,卫玉竹看着风风火火的李娴,叫住她,“娴儿?” “表姐,怎么了?”李娴虽然和这个脾气不同的表姐玩不到一起去,不过念着一起长大的情分,她对自己又不错,李娴对卫玉竹她还是有好感的。 想到自己昨天打探出来的事情,卫玉竹捏了捏手帕,“娴儿,你那日是不是去看探花郎去了?” 李娴小脸一红 ,不过还是直接承认了,“我觉得他和别人不一样。” 不一样到一想到他就热起来了。 心里拐了几个弯儿,卫玉竹牵着李娴往前走,“那你可好好的桑桑处一处了,要知道,她们可是差点定亲了呢?” “什么?”李娴的声音蓦地变大了,不过又说,“差点就是没有了。” 乍闻此话,李娴心里闪过一丝不适,不过她也不蠢,哥哥喜欢桑桑,怎么可能让桑桑定亲。 不过她也能理解,陆柔去年就想让她和娘家的表哥在一起,彼此的父母打的火热,差点也就定亲了。但是她和表哥双方对彼此都没有一点想法,陆柔见强求不来,这才算了。 看了看李娴的表情,卫玉竹又笑着道,“也是,到底也还没真定,不过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桑桑肯定是很了解探花郎的。” 卫玉竹似乎真的是在和李娴随意聊天。 “唉,表姐,你怎么知道的?”李娴又狐疑问。 卫玉竹说的有凭有据,“姨母要接苏小姐过府里来玩,自然要把她打听清楚,我顺便听到的。” 卫玉竹这话不假,的确是在婆子禀告给陆柔的时候听到的,陆柔选媳妇,怎么可能不打听楚姑娘的方方面面面,只不过她只是含糊的听到了几句,然后自己又派人打听了。 并肩和李娴走着,卫玉竹又引导的问,“娴儿,昨天暄表哥到底是为什么生气啊。” 李娴心不在焉的摇了摇头,忽然脑子里想起一个细节,哥哥他生气似乎是在她说了去苏府,陈汝景摸桑桑的头发以后,那天,陈汝景对桑桑的大姐似乎也没有这么温柔。 难道…… 李娴心里忽然不是滋味起来,又听到卫玉竹说,“明天就是姨夫的寿辰了,娴儿,姨母还安排你带着桑桑呢?” 李娴心里正被乱七八糟的事情塞得满满的,她想着陈汝景,陈汝景看着桑桑时,前天不细想,今天重新回味,探花郎看桑桑的眼神的确温柔的过分了,李娴咬了咬唇,快速的走开了。 卫玉竹望着李娴有些失控的脚步,转头朝着桑桑的院子看了一眼,手帕紧紧扯着,今天的茶,可是御前的贡品,最顶级的大红袍,她都只在陆柔的院子里喝过,没想到居然给桑桑分了,果然是很看重她。 又想到昨天姨母对自己的说的,过一段时间就给她和李照办婚礼,想到李照如今即不便行走,脾气又暴躁,对她也没有什么好脸色,看来大家都忘了,和她定亲的人是燕王世子,可不是青州一农妇的私生子。 两人都走了,桑桑一个人,又拿起了给王妃做的袜子,开始绣花。 李暄因为明日要不上值,今天回来的比较晚,他进来的时候,桑桑正在坐在软塌上绣花,听到前面的脚步声,她知道是李暄来了,桑桑很熟悉他的脚步声,走在地上,稳稳的。 桑桑放下袜子,不想搭理他。 鼻尖忽然传来酸甜的味道,桑桑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看。 是一串冰糖葫芦,是一串被李暄拿着的又大又红的冰糖葫芦。 哼,桑桑毫不留念的撇过了头,昨天和今天不一样,她现在已经不想吃冰糖葫芦了。 “真不要?”李暄立在桑桑的旁边,嗓音淡漠。 一听到李暄还是那种凶巴巴的语气,本来就不满的桑桑更是傲娇的偏过了头,想到昨天晚上,桑桑就觉得赵暄肯定不想娶她,只想让她做小妾,她哼了声,偏过头。 李暄盯着手上的糖葫芦,昨天桑桑让他买的时候,他手都扣在荷包上了,他都等着她软软的望着自己,小嘴里说着好听的话,没想到都走过了卖糖葫芦的摊子,她居然还是一点其余的表示都没有。 想着昨天她脸上的失落之色,今天下值前,他让来一找了京城糖葫芦做的最好的师傅,请上府来,让他做糖葫芦,刚刚糖葫芦的师傅做好了一些,他特意给桑桑挑了一个又大又红的,没想到人家居然毫不领情。 第56章 宴会 “再问你一次, 拿不拿?”声音沉沉的, 像是野兽即将出笼子前的压抑。 桑桑的心里忽然紧张了一下,不屈的瞥过了头,她想要的时候不给她,她现在不想要了, 有本事就打她,反正又不是没有打过,再想到以后李暄娶了正妻以后,说不准他每天都要伺候他媳妇端茶递水,桑桑咬着的唇愈发紧了。 李暄看着她,又想到去年龙诞日那天,她手里拿着一个陈汝景买的糖葫芦,笑意嫣然的望着, 他买的她就要, 他给她买的, 不屑一顾。 手一用力,就抬起了桑桑的下巴。 “苏桑寄,你”凶狠的话说到一半, 忽然顿住了,桑桑的眼睛里渐渐湿润了起来,包着两泡水汪汪的泪珠子,可怜又凄惨, 不过表情倒是宁死不屈的。 啪嗒, 一滴泪珠子落在李暄的手背上, 他的手背不受控的抖了一下。 蓦地松开抓住桑桑下巴的手,李暄转过身去,把那糖葫芦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桑桑又听见脚步踩上脆脆的冰糖裹着山楂后,发出的咯吱声音,李暄的皂靴在糖葫芦上面重重的用力,似在宣泄自己心里的怒火,直到它变成了碎渣,才负着手,沉默着走了出去。 桑桑见他走了,用力的揉了揉眼睛,又抿唇偏过头,模模糊糊的视线望着一地绯红残渣的糖葫芦。 她哼了一声,李暄果然是个大坏蛋。 最可恶的坏蛋。 因为一晚上都念着李暄是个大坏蛋,还很不开心,连带着桑桑第二天起床,眼底的乌青色也非常明显。 这日还是燕王的寿辰,桑桑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遮住了一脸的憔悴,又让忍冬帮着她穿上新作的芙蓉石榴裙,额头上戴了一个坠红宝石的的华盛。 打扮完毕,桑桑让忍冬看了看,确定找不到一点不对的影子,才往前厅去。 到了前厅,陆柔看着装扮的精致得体的桑桑点了点头,又对李娴和卫玉竹说,“等会儿女眷们来了,你们要带着桑桑。” 这种寿宴,要是出了意外,丢的不是一个人的脸,是燕王府的脸,当然了,桑桑今天是以客人的身份出席宴会,她要是丢脸的,丢的是苏家的脸面,卫玉竹却是很清楚的,桑桑也很清楚。 从前在青州的时候,这种宴会桑桑也参加过很多次,不过那个时候大家的身份相仿,如今却都是高官显贵的女儿们,但桑桑心里也不忐忑,反正她不是主人,只要少说话规规矩矩的坐着就好了。 她今天心情也不好,不想说话,只要得体的微笑就够了。 可是她想规规矩矩的坐着,有些人却不会给桑桑机会的。 湖心亭三面环水,另外一面建了蜿蜒曲折的廊檐,从铺了鹅暖石的湖边沿着曲廊走了几步,就到了湖心亭。 角角落落错落的摆放着应季的鲜花,在加上各色造型精致,芳香扑鼻的花茶,这边是未出阁的女孩儿们喜欢待的地方。 桑桑本来是想挨着李娴坐的,却不知道为什么李娴看着她,头一转,在一个桑桑不熟悉的女孩子旁边坐了,位置就在湖心亭的外侧,桑桑正疑闷,卫玉竹牵着她的手,“桑桑,你和我坐在这儿吧。” 桑桑瞧着李娴和那位姑娘亲热的模样,猜想可能是好友多日未见,她今天强撑着精神,也不愿多想,不在意的点了点头,便跟着卫玉竹坐在靠湖的内侧。 却根本不知道这一幕落在各位贵女眼中,就成了巴结郡主不成。 好几个姑娘眼神闪了闪,没说话。 她们都是在内宅中长大的标准闺秀,心中的再怎么想,面上也是和和气气的一团。只除了有些胸无成府性格暴躁的姑娘,是当枪使的绝好武器。 “哟,这位姑娘是什么身份啊?”穿石榴色撒花交领襦裙的姑娘嗤道,“也不给我们介绍介绍。” 桑桑听了,皱了皱眉头,卫玉竹便笑着对那位红衣姑娘道,“这是暄表哥在苏府的表妹,苏二姑娘。 "转头又对桑桑说,“这是定安侯府的如意翁主。”安定候是世袭罔替的爵位,加之陈如意娘是郡主,父母两个虽实权不大,但颇得圣心,她也封了翁主。 卫玉竹这样介绍也是很讲究的,虽然看似把桑桑的身份介绍出来了,却没有提一言半句王府对她的看重。 不禁有人会想,一个员外郎的女儿,又有什么资格和她们坐在一起。 陈如意望了桑桑一眼,像是看个玩意一样,又偏过头了头,和旁边坐着的姑娘一起聊天去了。 桑桑看她不理自己,也不在意,虽然说话是有点刺耳,但是要是这点子事都计较,她早就和李暄计较死了,可有些事不是桑桑却控制的。 “如意,你今天和桑桑倒是心有灵犀,都穿石榴色的襦裙呢。 ”卫玉竹又柔柔的说道。 “说什么呢?”陈如意的眼一瞪,“我堂堂翁主怎么能和一个破落户的女儿相提并论,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 这话就是明晃晃的羞辱了。 李娴的表情不变,余光看向桑桑。 都已经被人欺负到脸上了,饶是桑桑是一个软绵的性子,也不能让人家羞辱自己的父亲是破落户,“如意翁主,你这话有失体统了。” 桑桑皱眉道,但她也不能学着陈如意的样子,不管不顾,只要自己畅心。 “好了,是我的的不对。”看着陈如意又要发火,卫玉竹眼光一闪,忙劝道,“是我不该提了让如意不称心的事,”说罢,卫玉竹亲自给陈如意倒了一杯茶,当做道歉。 又看着被气红脸的桑桑,和颜悦色道,“如意是个急性子,桑桑就别和她计较了。”说着,也亲自给桑桑端了一杯玫瑰花茶。 桑桑看着似乎温柔体贴的卫玉竹,又想到刚刚她挑起的话头,一时摸不清她是无意还是有心,但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也只能端着大方的笑,遂伸手去接茶杯。 只是手指还没有捏住,白玉小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鹅颈栏杆上,陈如意坐在卫玉竹的的左侧,桑桑坐在右侧,又因为溅起的水渍太高,有一滴便溅到了陈如意的裙裾上。 虽然那一滴小的几乎可以不见,但是陈如意不干了,“你把我裙子打湿了,这条裙子可是我最喜欢的。 “她气冲冲的站了起来,指着桑桑道,“你必须给我跪下道歉。” “如意妹妹,桑桑不是故意的。”卫玉竹连忙转过头,情真意切的劝道。 桑桑这下倒是微长大了嘴巴,但是这杯茶明明就是卫玉竹还没有让自己拿稳,就撤回了手。 “我不管。”陈如意一把推开卫玉竹,娇纵的笑了笑,“不道歉也可以。”话音刚落,一耳光就朝着桑桑扇了过去,桑桑自然不可能站着让她扇耳光,她又不是泥菩萨,第一反应就是去抓陈如意的手。 但是陈如意是谁,人家天生力气就比一般的女人大,父亲又爱舞刀弄枪,在座的十多位姑娘,只有她和李娴学过招式,身娇体软的桑桑怎么可能是她的对手,她才握住陈如意的手,陈如意反向用力,把桑桑朝着前面一推,头顶正好撞在了粗壮的栏杆上。 桑桑头上的伤本来就没有好,只是刘海遮住了,看不清楚,但是那一撞,正好是在原来的位置,她闷哼一声,软软的滑坐在栏杆上,头脑发昏。 “陈如意,你干什么?”李娴本来还淡定的看着这一切,这下却坐不住了,她忽地的一下站起来,暴躁的问,“你当这是你定安侯府,随便你欺负。” 陈如意也不在乎, “欺负就欺负了。” 两个女人剑拔弩张,也不知道是谁先气不过,率先动起了手,她们两个是正经学过武艺的,瞧见他们动起手来了,其余的贵女连连后退,生怕殃及了自己。 有几个倒是都在劝,这是王府宴会,可是两个人都是爆脾气,受不得委屈的性子,都不松手。 看着李娴和陈如意打了起来,卫玉竹面上着急的劝架,有时候却唇角微微勾了勾。 大家的注意力都在她们两个人身上,一时之间,桑桑滑坐在栏杆上,脑袋处钝顿的疼,也没有人理会。 直到陆柔他们贵妇人那边发现这边不对,才急忙忙的赶了过来,见此情景,陆柔不由得呵斥道,“李娴,给我住手。” 陈如意的娘端安郡主也连忙道,“如意,停下来。” “娘。” “娘。” 李娴和陈如意不约而同的喊道。 “住手。”陆柔和端安郡主都不留情面的呵斥自己的女儿,李娴和卫玉竹这才不情不愿的松开了你握着我的手腕,我扯着你的胳膊。 “到底是什么一回事?”陆柔看着这满桌子的狼藉,厉声道,那黑沉沉的面色一摆,李娴忽然心虚。 今天可是哥哥正式露面的场合,她要是把这场宴会砸了,想到这儿,李娴一下子就乖巧起来,低着头,不说话。 陆柔一问,卫玉竹立刻回道,“姨母,刚刚桑桑茶杯倒了,溅到了几滴水在如意郡主的裙裾上,如意妹妹不小心推了一下桑桑妹妹,郡主心软,见不得有人说桑桑妹妹。” 这一番话避重就轻,但是谁都不能说是错的,只是似乎所有的错事都归结到了桑桑身上,别的人竟然是一点错都没有。 但是也不会有人说出来,一是卫玉竹说的就是缩减版本的事实,二是桑桑不过就是员外郎的女儿,她错了便是她错了。 陆柔闻言,下意识的相信了卫玉竹说所说的话,她蹙了下眉,又拧着眉头往姑娘堆里看去,让桑桑出来。 既然桑桑和陈如意都有错,但是先是她把茶水倒在了人家的裙子上,让她先说一句对不起,这件小事就过了,只是眼神转了一圈都没有看见桑桑。 “苏姑娘呢?”她皱眉道。 一群姑娘都站在亭子外侧的入口处,桑桑正好是对着亭口的,被石桌上的花草遮挡了她们视线,这样一问,李娴才从和陈如意厮杀的目光里中回过神来,看见了已经滑倒的桑桑。 “桑桑。”她一惊,几大步走过去,不过才一抬起她的头,就注意到血不停的从她的额头上滴落下来,哒哒哒,染红了李娴的手。 刚刚发生的一切桑桑都听在耳朵里,她一开始还是小声小气的叫人,只是被掩盖在贵女们的慌乱中,现在猛地被李娴扯动,只觉得头更昏了。 发现桑桑缩在角落里,陆柔的脸更沉了,觉得她是小户人家养出来的女儿,遇见事情,就只能躲着。 卫玉竹觑着陆柔的表情,低下头,用帕子捂住嘴,弯了弯唇。 “娘。”李娴害怕的转过头,她一只手扶着桑桑,另一只手鲜红的湿漉漉的。 陆柔注意到李娴手里的灿灿的红,心中忽然泛起一股不好的感觉,“怎么了。” 急步过去,注意到了染湿了刘海的鲜血,陆柔瞳孔骤然一缩,转过头极速吩咐道,“去叫太医。” 有好奇的姑娘凑过头来看了一下,顿时就一抖,就连陈如意瞥见了,都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半步。 卫玉竹也看见了额头冒着血的桑桑,脸色顿时就一白。 她记得刚刚桑桑被陈如意给推在了粗壮的栏杆上,可是那个地方,最多让额头肿一会儿,哪里想到桑桑那个地方本来就有伤口,而且陈如意推她的力气极大,桑桑又是一个嫩皮子嫩肉的,几乎是发出了砰的响声。 陆柔心里有些担忧,但是面上不少显,“各位夫人,本王妃先失陪一会儿,玉竹,好好招待这些姑娘。” 众位姑娘余光看见桑桑的模样,都不约而同的后退了半步,就连陈如意都不禁后退了些微距离。 卫玉竹手心里帕子被紧紧攥着,她知道她失策了,本来想用挑拨陈如意,让桑桑和她发生矛盾,这样一来,桑桑在王妃心目中地位就会降低。 可是,如今桑桑受了那么重的伤,要是直接死了也就罢了,可伤虽严重,却死不了人。 李太医在前院吃酒,所以来的速度很快,待检查了桑桑的伤口,他叹了一口气, “下官恐怕要缝两针了。" 第一次的伤口本来就深,愈合的时间自然要长,可是这一次再次撞击,就更严重了,听到要缝针,李娴有些害怕还有些自责,“李御医,很痛吗?” “放心,我会先给苏姑娘敷上一些麻沸散。”李太医说着,拿出侍卫才从府里取过来的药箱,清理完伤口,给桑桑敷完药,又伸手在药箱里拿出银针,明晃晃的银针发着幽幽的寒光,李娴瑟缩了一下。 “劳烦郡主后退一点。”李太医说着,又让人点一些蜡烛,让屋子亮堂起来。 桑桑的脑子浑浑噩噩,李太医屏住呼吸,明明只缝两针,他却满身都冒出了汗水。 好不容易收回手,他开了药,又拿了生肌膏出来,对陆柔和李娴叮嘱完伤口的调养,又道,“微臣告退。” 陆柔看着躺在床上的桑桑,既然没有生命危险,她微微放了心不留疤,她转过头去,“ 娴儿,桑桑的脑袋是怎么会事?” 陆柔说,“是被陈如意推的。” 一听这话,陆柔便知道卫玉竹的话隐藏了一半,于是沉了沉眉,“到底是什么情况,你给我讲清楚。” “陈如意看不惯桑桑的出生,就说了不好听的话,表姐劝架,给桑桑端茶,桑桑没有拿稳,茶水溅到了陈如意身上,娘,她那裙子我可没有看到什么地方被弄脏了,但是她就是仗着自己的翁主身份,对桑桑不依不饶,把她推到了地上,我气不过,就出手了。”李娴想着自己看到的。 陆柔闻言,又看了眼床上的桑桑,让丫鬟好好照顾桑桑,随即拉着李娴出去。 “娘,要不我留下来”李娴说了一半,被陆柔打断,“ 你留下来又没有什么用处。” 陆柔摇了摇头,心里转了几转,玉竹到底是遮掩了一些事情。 卫玉竹心里也忐忑了万分,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中,只是没有想到,苏桑寄这么弱,不过是轻轻的一碰,烦躁的扯了扯手绢,她都计划好了怎么让苏桑寄出丑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 陆柔没有通知李暄,但是李太医朝着内院的进出他看在眼底,让来一打听了下,知道桑桑受伤以后,他手里的白玉酒杯差点摔在了地上,气势陡然也一变,全身的冷厉,来一立刻垂低了头。 平常花一盏茶的时间才能到桑桑的院子,赵暄今日只花了一半,他进了卧房,一眼就看到躺在床上,面色苍白,唇色浅淡的人。 赵暄心口的位置揪了揪,又听到桑桑在叫着痛,忙不迭的坐在桑桑的床沿上,想伸手去摸一摸她,又感觉她是纸片人,似乎他一碰,她就碎了。 “暄表哥。”桑桑模模糊糊的看到了李暄的影子,惨兮兮的发出弱弱的声音。 李暄弯下身体,仔细听着桑桑说话。 “她们都欺负我。”说着眼泪珠子就从杏眼里掉了出来,“我想回苏府。” 桑桑的声音弱极了,像是被弄伤的小奶兔子,发着可怜兮兮的求救。 李暄搁在床沿处的指腹无意识的敲击着被面,声音是难的一见的温柔,“桑桑,是谁欺负你了。” 他的声音不大,说话也很柔和,但眼神夹杂了毒钩子一样的东西,让人不寒而栗。 他的人,只能他欺负。 第57章 早膳 这危险不是对着桑桑的, 桑桑也感受了出来, 她头很痛,她也知道,李暄虽然有时候很凶,但是在燕王府, 打心眼里心疼自己的也只有他了。 比如陆柔,对她不过是面上的温柔的,李娴貌似和自己很好,今天她也看出来了,也就是一个普通的玩伴,至于卫玉竹,那可是存了坏心思的。 桑桑便愈发委屈的说了今天的经过,她精气神不是很足, 说的也间间断断的, 李暄大概拼凑好了真相。 说完了, 桑桑眼睛红红的扯着李暄的衣袖,“暄表哥,桑桑在这儿也是被人看不起的破落户, 我想回家。” 李暄看着桑桑的样子,就知道她可怜是可怜,心里却也打了自己的小算盘,想让自己给她名份呢。 帮桑桑盖了盖被子, 李暄的呼吸在桑桑的脸上, “我不会让你白白被欺负的。” 他这样说, 桑桑垂下了眼睫,她都这么可怜了,也不说娶她。当下就不想理李暄了, 闭上眼睛,她要休息了,不想和李暄说话了。 看着咬着唇生气的桑桑,李暄在她的面颊处亲了亲,吩咐忍冬要好好的照顾桑桑。 这才阴森着眉眼,朝着外面去了。 陈如意,还有卫玉竹。 这件事过了半个月以后, 陈如意在街上欺负良民,被李旭和御史大夫看到了,第二天,陈如意就被许多言官议到了圣上面前,撸掉了郡主称号,并且定安候教女不当,自省半年,这样一来,陈如意成了全京城的议论的对象,而是她自然也被剔除了豪门世家的媳妇备选,活泼热烈没关系,性子急到这种程度,恐怕都无福消受。 话说现在,李暄还是去了前院。 送完最后一批客人已经是黄昏了,见没有外人了,陆柔叫住卫玉竹,卫玉竹心一沉,面上还是端庄的,“姨母。” “玉竹,以后像陈如意这样秉性的人,还是少来往微妙,你知道了吗?”陆柔的声音稍微重了点。 卫玉竹抬起头,愧疚的说,“我知道了。” 陆柔虽然有点怪玉竹今天的话没太全面,也没有把这放在心上,估计就是玉竹想要让桑桑和贵女们搞好关系,才说那些的,可没有想到,陈如意这么横,陆柔她对教养大的侄女很是相信。 “走吧。” 见陆柔带过了这件事,卫玉竹心松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也要到用晚膳的时间了,李娴去了长玉院,没多久,李暄和燕王也都回来了,燕王很高兴,今天李暄的露面挺成功的,毕竟是考上状元郎的人,在京城的豪门圈里李暄这一代的,大部分都是蒙荫出仕的,就算有考科举的,最多也就是进士,李暄可以说是极大的给燕王长脸了。 卫玉竹看李暄进来了,忙不迭的给燕王和李暄到了茶,给李暄奉茶的时候,她状似不经意的靠近李暄,兰花香的袖子撩过李暄的衣角。 李暄看着她,眉眼躲在暗处,阴暗的笑了笑,“娘。” 听李暄在叫她,陆柔温柔的问他,“暄儿,可是有什么事情吗?” 李暄刚动了动唇,外面就传来一阵复杂的吵闹声,头都还没有来得及转,就听见仆人的禀告声, “照少爷来了。 ” 闻言,除了李暄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门口汇聚,陆柔看到李照,明显很诧异,自从大半个月前,李暄回府的时候走出过院子,李照可再也出来过。 李照没用拐杖,他走的很慢,只是虽然走的慢了,但是细看还能能看出他的腿脚不便来。 “照儿,你怎么过来了。”陆柔问道。 李照扯了扯嘴角,以往的脸上的张扬和活泼全都不见了,余下一股由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颓废,“今天是王爷的寿辰 ,我这个废人在院子里听着外面人声鼎沸的热闹,忍了一天,还是想要祝王爷生辰快乐。” 燕王听他这样一说, “你有心了。” “照儿,你哪儿是一个废人。不准说这话了。” 不管怎么说,是陆柔一手拉扯大的孩子,多的不说,对李照,她还是有几分感情。“既然来了,照儿,我们一起用膳吧。” 说完这话,陆柔又小心翼翼的看了李暄一眼,生怕他有什么不痛快,李暄倒是面无表情,所有的情绪都笼在了心里,看不见。 李照站在门前,卫玉竹看了下表情有些复杂的陆柔,便善解人意的劝道,“表哥,一起用晚膳吧。” “好啊。”李照的目光在屋内所有人扫够去,落在李暄的时候,变得深沉又奇怪。 李暄掀了掀眼皮,勾了勾唇角, “我倒是忘了一件事。” 卫玉竹听李暄说这几个字,眼皮子重重的跳了跳。 “什么事?”陆柔问道。 李暄的的指头在桌子上敲了敲,“我看李照的腿也好了,既然如此,娘不如让玉竹和李照早点成亲。” 卫玉竹听了这话,身体下意识的朝后面摇晃了一下,手里的帕子绞成了皱疙瘩。 陆柔一听,倒觉得是好事,玉竹和李照成亲以后,也可以让他们分府另过,倒是也不用这么尴尬。 虽然以后不能像王府这么安逸,毕竟一个是自己的亲侄女,一个也是养大的,她也不会亏待他们,“暄儿,还是你想的周到。 ” 李照脸色复杂,从小长大和卫玉竹一起长大,卫玉竹是个温柔娴雅的人,他是真的喜欢她。 因此李暄一提,他没有开口,不过经历了种种变故后,李照又不是从前那个容易被糊弄的人了,卫玉竹刚刚微微晃动的身形可没有避开他的视线。 “娘,这些事以后再说,我们先吃饭把。”李娴摸摸肚子,有些心不在焉的。 陆柔忙吩咐丫鬟传饭,“也是,都大晚上的了。” 李暄望着卫玉竹,惹了他的人,他可从来不给人痛快,慢慢折磨有意思多了。 不是不想嫁给李照吗,嫁给他,离开王府,然后把人慢慢的碾为泥土。 一顿饭吃的雅雀无声,李照偶尔微妙的余光飘在李暄的脸上,手上捏着的筷子不时的在颤抖, 要是他没有出现,他还是燕王世子,而不是沦为京城话柄的李照。 不管人家怎么想,李暄一吃完饭就离开了气氛微妙的长玉堂。 桑桑正在喝药,这次的药是有史以来最苦的一次,桑桑龇牙咧嘴的喝一口药,连忙让忍冬塞一口蜜饯,蜜饯都快吃完了,桑桑的药还剩了大半。 她转了转眼珠子,惨巴巴的望着忍冬,忍冬鼓励的点了点头,“还有一点点,小姐加油。” 桑桑看了看白瓷小碗,哪儿是一点,明明就是很多。 李暄就是在桑桑无比纠结的时候进来的,他看着桑桑歪眉咧嘴的样子,心疼道,“也不怕扯着额头上的伤了。” 见李暄进来了,忍冬忙站起来行礼,桑桑嘟了嘟嘴巴,瞥开头不理李暄。 李暄伸手拿过忍冬手里的白瓷小碗,示意她出去,忍冬迟疑了一瞬,李暄的目光变得寒沉,无可奈何的忍冬退了出去。 李暄坐在床前的凳子上,看着床上的人,道,“喝药。” 桑桑是个乖孩子,虽然再苦,她也不想和自己的身体过不去,所以虽然苦,但是还是认认真真的喝了,但是李暄一进来,她就不想这乖乖喝汤了。 哼,全家上下没有一个好东西。 “真不喝。”瞧着桑桑视若无睹的样子,甚至脑袋还朝着另一侧睡去,留着自己一个黑漆漆,裹着纱布的白圈脑袋,李暄的声音沉几分。 桑桑这下重重的哼了一声。 小脾气变大了啊 。 李暄的眼底闪过微不可查的愉悦,启唇道,“既然桑桑你不肯动嘴,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动一动。” 话里插着几分戏谑意思。 桑桑没明白李暄的含义,稍稍偏了偏头,头顶忽然笼罩下一偏阴影下来,紧接着,嘴巴就被人堵住了,下巴被掐住,苦涩的汁水就被李暄用唇给渡了进来。 桑桑愕然的张大了眼睛,下意识的想药给吐出去,李暄却牢牢的堵住了自己的唇,于是这汁液又回到了李暄的口里。 眼神微眯,李暄伸手掐住了桑桑的下巴,强迫她重新吞回去,桑桑啊啊几下,抵不过李暄的力气,她吸了吸鼻子,非常勉强的把那苦涩的药汁给咽了下去。 刚刚两人的动作太大,还有一些深褐色的汁液从桑桑的唇角滑落,一点一点,滑过她白皙的嫩肤,留下一串旖旎的痕迹,脖子处传来一阵痒意,桑桑的两只手被李暄的反举在头顶,忍不住抖了抖,舌头被他舔过的地方,痒酥酥的。 半响后,李暄抬起头,黑色的瞳孔里像是弥漫着说不尽的漆黑,他端起旁边的的药碗,又喝了一口药,桑桑看着他的动作,为自己默哀了一秒,没有想上次那样反抗。 毕竟反抗的结果……就是吃更多李暄的口水。 大半碗的药喝完以后,桑桑的呼吸稍微急促,她不虞的看了一眼李暄,想要去取床侧小桌上的蜜饯,李暄慢条斯理的坐回小凳,理了理衣袖,光风霁月模样简直和刚刚的流氓行径差太多。 看见桑桑的手即将碰到蜜饯盘子,李暄长手一伸,先她一步端起了盘子。 “那是我的。”桑桑这下真的很不满了,她嘴巴太苦了,比黄莲还苦。 李暄睨了她一眼,“你都是我的。” 嗷嗷嗷嗷!!! 桑桑很怀念自己的大宝,人家现在是一条威风凛凛的大狼狗了,一定能帮自己欺负李暄这个大坏蛋。 睨了桑桑一眼,在桑桑要愤怒的视线里,李暄捏起一块蜜蜜金桔,饶有兴致的问道,“要吃吗?” 金灿灿的金桔裹着一层诱人的糖渍,桑桑觉得嘴巴里更苦了,眼巴巴的望着李暄,特别没有骨气的点了点头。 在桑桑渴望的视线里,李暄笑了笑,然后一点一点的把蜜金桔塞进了自己的嘴巴里,还饶有兴味的望着桑桑。 桑桑恶狠狠的瞪了李暄一眼,扯过自己身后的枕头,朝着他扔过去,只是软绵绵的枕头没有一点的杀伤力,李暄一偏头就躲过了,紧跟着,桑桑又被人按住了,这一次她的眼睛瞪的比起上一次更大了,呜呜呜的,可桑桑的力气怎么比得过李暄的,她又被李暄撬开了唇,他嚼碎了蜜金桔全都用舌头往桑桑嘴巴里送。 在呜呜呜几下,桑桑认命的都咽下去了。 桑桑整个人很烫,她盯着李暄,却也发现李暄的眼睛亮晶晶的,像是偷吃了糖的猫。 忽然之间,桑桑就觉得自己很惨,毕竟李暄是一个喜欢让人吃她口水的人。 稍稍移开了和桑桑的距离,李暄难的的笑着说, “还要吃吗?” 桑桑立马用手捂着唇,摇了摇头。 “唉。”李暄意犹未尽的叹了口气,又捏起一块金桔蜜饯,“可是我还想吃,怎么办。” 你想吃,那你就自己吃! 桑桑凶凶的望着他。 李暄温柔的笑了一下,声音也变得很温和, “来,张嘴。” 说着,李暄便把金灿灿的蜜饯放到桑桑的唇边,和桑桑她一个手掌的距离。 桑桑不相信的问李暄,“呜呜呜呜。”真的给我? 李暄点了点头,怀着狐疑的相信最后一次相信李暄的心情,桑桑张开了被李暄欺负的红艳艳的嘴唇,把蜜饯塞到桑桑的嘴里的时候,桑桑感觉到她舔到了李暄的手指。 不过这也算不得什么,桑桑开开心心的享受了甜软的滋味,没料到有的人招数太多了,阴影又笼罩在桑桑的头顶,桑桑才刚刚嚼了几下的蜜饯被李暄抢了去。 桑桑于是明白了一个事实……李暄是个流氓。 流氓暄的心情很好,他看着被自己逗得胸脯起伏不定的桑桑,勾勾唇,桑桑面上也是嫣红一片,没有上午的惨白。 “乖,睡觉吧。”李暄看了看时辰,温言道。 桑桑抬了抬手,“枕头。”她也很累了,不想再和李暄厮缠了。 李暄把落在桑桑床角枕头摸过来,轻轻的垫在了桑桑的脑后,桑桑白了李暄一眼。 桑桑闭上了眼睛,内室里安静下来了,过了一会儿,她听见极小极小的脚步声,桑桑舔了舔唇,又摸了摸脸,终于沉沉的睡去。 李暄走了出去,回到自己的院子后,叫过来一,“打听打听卫玉竹最近要去什么宴会,告诉我。” 来一躬身应是,然后退了出去。 看着来一出去了,赵暄勾了勾唇。 ** 早上一睁眼就看见李暄的脸,桑桑不知道是应该开心还是不开心。 刚刚打了一个呵欠,就听到李暄说, “闭上眼睛。” 桑桑下意识的阖上眼眸,湿热的锦帕落在桑桑的面上,是李暄在给自己擦脸,李暄的动作很温柔,一点一点来的很慢,平时几秒钟的动作,他用了好一会儿。 桑桑感觉自己的脸成了一块嫩豆腐,一用力,就碎了。 等棉布帕子从桑桑脸上移开的时候,桑桑能感觉到脸上微微的热意。 “早上我叫了红枣薏仁粥,还有你喜欢吃的蟹黄灌汤包,蒸饺。“李暄对着桑桑说。 桑桑闻言,来了点精神,问李暄,“是什么汤包和蒸饺啊。” “蟹黄汤包和香菇蒸饺。”李暄站着身子,比桑桑高出大半个头。 桑桑揉了揉眼睛,又对李暄说,“我要换衣服了,你出去。” 李暄意味不明的看着桑桑,半响嗯了一声,踱步出去了。 念着吃的,桑桑换衣服,刷牙的的动作快了很多,忍冬看着桑桑激动的表情,觉得自己小姐有点可怜,她难道还没有搞清楚世子的套路吗。 忍冬叹了一口气。 桑桑头上有伤,便只把头发随意的向后拢了一拢,“忍冬,你叹什么气啊?” 看着桑桑为了饺子和汤包开心的样子,忍冬决定让她再开心一会儿吧,“小姐,你是大姑娘了,以后可要多注意一点。” 桑桑点了点头,表示她记住了。 桑桑朝着外间去,看见桌子上热腾腾的汤包,一坐下来,就伸手去够,眼看着就要摸到了,李暄忽的把汤包抽屉朝着自己面前移动过去。 “暄表哥,我饿了。”桑桑揉着肚子可怜兮兮的说。 桑桑叫暄表哥叫习惯了,有时候不自觉又用了这个称呼。 李暄盛了一碗粥,递给桑桑,“喏,喝吧。” “我想吃汤包。”桑桑垂涎欲滴。 闻言,李暄夹了一个起来,浅浅的看着桑桑,在桑桑垂涎的目光里,放进了……自己的盘子里,然后说,“蟹黄是寒凉之物,不利于你伤口的恢复,不能吃。” 什么…… 到嘴的美味就这么没了,桑桑看着李暄,他夹了一个汤包正吮吸的津津有味。 桑桑心里的那个气啊,趁着李暄在不注意,她去够蒸饺,打算先下手为强,李暄眼疾手快,又抢先断过了那一盘晶莹剔透的蒸饺。 桑桑压了压心口的怒火,“总不能说蒸饺我也不能吃吧。” 李暄点了点头, “香菇吃了容易上火,你不能吃。“ 桑桑生气了,尤其是李暄又亲自把那素豆腐,凉拌木耳放到桑桑的面前,“这个适合你吃。” 手里的筷子被桑桑用了劲,重重的捏在手上。 她闷闷的望着李暄,李暄一口蟹黄包,一口蒸饺,好不痛快。桑桑看着自己面前的青菜豆腐,眼泪在圈圈里打转。 忍冬无奈的摇了摇头,她家小姐都吃了多少次亏了,记性却是一点都没有涨。 恰好在这个时候,一丫鬟又捧着一个热腾腾的小抽屉进来了,桑桑闻到了肉香,也不去管,低着头,像小白菜一样可怜兮兮的吃着自己的红枣粥。 李暄看一眼桑桑,叫了叫她名字,“桑桑。” 桑桑喝着自己的粥,就是不理他。 把新出炉香喷喷的鲈鱼蒸饺往桑桑面前一推,李暄低声道,“这是你的。” 桑桑扭了一下肩膀,她是这么好糊弄的人吗,一而再,再而三逗她。 “你不吃,我真的吃了。”言罢,一双夹着白透鲈鱼饺子的筷子出现在桑桑面前,桑桑不开心的抬起了眼,恼怒的望着李暄。 “张嘴。” 桑桑下意识的张了嘴,紧接着,香嫩软滑的饺子滑入桑桑的口腔之中,她愤愤的转过头,瞪了瞪赵暄,又伸长手把那鲈鱼饺子笼在自己的面前,开开心心的吃着早膳。 一点也没有注意到,现在自己用李暄的筷子吃饭已经是一件无比自然的事情了,她一点也不在意。 李暄就这样看着桑桑,薄唇微勾的弧度一直没有下去过。 第58章 男鬼 这边有人吃的香甜, 那边就有人食不下咽。 卫玉竹看着自己眼下的淡青色,又多扑了一层粉, 她心神不定的在屋子里坐了半天,咬了咬牙,吩咐厨房熬一碗老鸡汤,最后才让丫鬟提着食盒出了院子。 李照的院子很安静,静的没有一丝人烟气息, 到了门口, 卫玉竹从丫环手里拿过食盒, 自己走了进去。 “表哥。”卫玉竹挂着笑道。 李照站在窗前, 穿着黑色的衣袍,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你怎么来了。” “我给你熬了鸡汤, 你尝尝吧。”卫玉竹把食盒放下, 端出汤来。 李照回头道, “有什么事情吗?” 卫玉竹顿了顿,朝着外面看了看, “表哥, 你真的甘心离开王府,去过平民百姓的生活吗?” 她这话才说完,哐当一声, 李照重重的关上了窗户, 声音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不然呢。” 卫玉竹心底暗喜, 她只是一个寻常的闺秀,用用小计谋倒是可以,但是李照现在虽然没有了世子身份,但是身边那从小跟着他的长大的侍卫却是听他的话的。 卫玉竹放低了声音,挨近了李照。 养病的日子也很无聊,桑桑的衣食住行都被禁在一个院子里,除了和忍冬下棋,就是和小鬼大眼瞪小眼,当然了,这都是在李暄不在的情况下。 李暄也很忙,除了在桑桑生病的前两天守在她的屋子里,其他时候只有晚上来看看她,然后昨天听说又离开了京城,要好几天才能回来 。 桑桑坐在窗台前,呆呆的看着前面,忽然门楣处传来了一阵声音,桑桑回头看,是李娴。 李娴这两天总是也来探望过她,但每一次表现的就像是难言之隐一样。 桑桑看着她深吸了一口气,然后让丫鬟们下去,忍冬和半夏两个人见状,看向桑桑,见桑桑点头了,两个姑娘才退了下去,李娴踏步走了进来,“桑桑,对不起。 ” 她这话一说,桑桑差点懵了, “娴儿,你是。” 抬起头,李娴直直的看着她,看的出来,她不是很擅长道歉的人,但依旧还是来了,"那天是我嫉妒你了,你就大人有大量,原谅我吧。” 那天? 桑桑一下子就想了起来,李娴说的应该是她受伤的那一天。 她其实有些奇怪,那天李娴对她的态度实在是有些冷淡,桑桑抿抿唇,又问了一句, “为什么?” 为什么忽然间就变得有些奇怪了。 李娴看了桑桑一眼,咬唇道,“我看上探花郎了,然后我觉得他对你太好了,就吃醋了。 ” 李娴从来就不是什么爱用阴谋诡计的人,她想了两天,终于想明白了。 喜欢一个人本来就是对方的自由,反正现在桑桑是要成为她嫂子的,和探花郎没有关系,她那天的行为,反而丧失了她的骄傲和尊严。 “你可以原谅我吗?”李娴看着桑桑的脸色,很真心诚意的道歉。 刚刚李娴说了看上二表哥的时候,桑桑就晕了,不过认真一想,似乎也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她的二表哥本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人,温柔儒雅,仪表堂堂。 李娴,虽然性子霸道,但其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姑娘。 桑桑看着她,点了点头。 小姑娘年龄小,犯些错误很正常,她都活了两辈子,对于值得原谅的小姑娘还是要给人家机会。 见桑桑点头了,李娴蓦地就笑了,她坐到桑桑的旁边来,心疼的问,“还痛吗?” 桑桑摇了摇头。 每天好药的养着,只要脑袋不能剧烈运动,其他时候还是不怎么痛的。 “都怪我哥哥不好。”见桑桑原谅自己了,李娴对着桑桑又恢复了往日的活泼,“都知道你最近受伤了,他也不陪着你,不知道匆匆的往哪儿跑了。” 李暄要出几天门李娴也知道的。 桑桑更是很清楚,李暄昨天晚上回来了,就先来见了她,然后说自己要出去一段时间,叮嘱自己好好养伤,桑桑还没有来得及细问,他就连夜就离开了京城。 桑桑就记得,他说和前四皇子,也就是燕王的死去的四皇兄有关。 “好了,他有正事。 ”桑桑道。 李娴抓着桑桑的手,“你也很重要啊。” 桑桑知道在赵暄心里,自己是很重要的,不过,想到昨天赵暄复杂的脸色,又有些担心。 如果不是很急,他应该用不着连夜离开的。 “娴儿,你知道这两天外面有什么大事吗?”桑桑最近在养伤,不是很了解外面的一些事情。 李娴想了想,摇了摇头。 桑桑见状,也不再细问了。 就这样过了好几天,桑桑一算,自己都在王府过了快一个月了。 她吁了一口气,又想要去摸额头的伤口,又被忍冬拦住了。 养伤的日子很平静 ,这几天中间发生了一件事,就是卫玉竹和王妃去给长泰公主做寿,和户部尚书家的女儿吵了起来,然后不小心掉进了的花园里,湿漉漉沾了水的身子被众多男子看了个清楚。 名声坏了一大半。 桑桑猜了猜,估计是李暄的手笔,因为卫玉竹不是和人争吵的性子,那天却和人家吵架,此外,正常人掉进了花园 ,都不会有那么多人发现的,可是那一天,泰半的男子居然都围到了湖边,把落水后卫玉竹玲珑有致的身体看了个清楚。 不过桑桑想了一下,也就放开了,她目前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而是养伤,伤口差不多过了十来天了,额上的线也拆了,慢慢在结痂。 忍冬伺候好桑桑换了一件素色的襦裙,昨天刚刚给桑桑取了纱布,但是桑桑依旧不能梳一些复杂的发髻,忍冬给桑桑弄了一个单螺髻,间或缀了几分粉黄的绢花,看着清清嫩嫩的。 今天也有一件很重要的事,王妃要到桑桑他们去相国寺上香,感谢上苍保佑她找到了李暄。 相国寺离王府有一点远,从王府坐车出去,花了一个小时才到了山底,和苏陈氏一样,为了显诚心,陆柔也是要走着上山的,桑桑看着那高耸入云的山梯,为自己的双摸腿默哀了两秒钟。 走了一大半,桑桑额头已经冒起了汗,李娴看了桑桑一眼,退后几步,去扶住了她,李娴是有功夫在身上的,这一点对她来说,还不累,桑桑也没有拒绝这一份善意。 到了山顶,已经是午时了,陆柔带着桑桑几个先去参拜了佛祖,桑桑现在对佛祖是很尊敬的,这一次,她又虔诚了许了两个心愿,一是苏家人要平平安安的,而是二表哥前程似锦,三是,李暄快点说娶她吧。 混蛋大爷天天都吊着她胃口,看她表现,哼,她表现都这么好了,又乖又听话。 “娴儿,玉竹,桑桑,”陆柔谢完佛祖,站起来对着她们说,“我们去吃素斋吧。” 今天一天的行程都很满,用完素斋,小沙弥们安排厢房让桑桑她们午休了一会儿,之后又是一月一次方丈开坛**的时间,因为这个,相国寺今天来的施主也特别的多。 桑桑听着这些禅意足足的佛法,努力遏制住自己的困意,这是佛法庄严之地,于是模模糊糊的听完了一这一场佛法,完全都没有注意到,在看不到的地方,有人正用算计的眼神盯着自己。 卫玉竹看着桑桑,眼神恶毒的像是淬了毒,想到最近自己成为那些人口中议论纷纷的对象,她差点撕坏了帕子。 她不信这是一个巧合,就算不是巧合,也和苏桑寄有关系,一定是她命不好,克自己,这么多年了,她都没有出现过这种事情。 桑桑没有注意到那眼神,听完佛法,又吃完素斋,陪着陆柔坐了一会儿,桑桑回到了自己的厢房,陆柔住的这个院子可谓是相国寺里最精致的客院了。 院里绿藤绕墙,盆盆盛开的鲜花簇拥,环境精致。 桑桑刚洗了脸,正准备换衣服去歇息,忽然听到一个悦耳低沉的男音在耳畔响起,“姑娘,这是我的房间。” 就那么瞬间,桑桑就被吓了个激灵,她的卧室怎么会有别的男人,桑桑下意识的反问,“你是谁?” 男音忽然笑了笑,有些高兴,“小姑娘不怕我。” 眨了眨眼,桑桑醒悟过来,这是一个鬼,一个男鬼。 她忽然有些奇怪,除了小茴,她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个能看见的鬼,就不知道这个鬼的是和小茴一样,只能被她看见,还是道法高深,他想让人看见便能看见。 不过想着这儿是寺庙,桑桑觉得可能后者更有可能。 桑桑安静下来,当做自己没有听到,又倒了一杯茶,漫不经心的喝着。 “姑娘,你怎么不回我的话了。”见桑桑不理他,男鬼又道。 桑桑朝黑乎乎的外面看去,须臾,眼前出现一个穿黑衣的鬼来,他眉眼落拓不羁,看着二十多岁的模样,一身黑衣不显的他深沉,倒是多了几分潇洒风流。 男鬼又到桑桑的旁边坐着,“小姑娘,说话啊。” 桑桑又转过头,决定当看不到。 “小姑娘, ”那男鬼忽然抬了抬手 ,桑桑一惊,她身前的桌子忽然腾空漂浮起来,下一秒,哐当一声,又重重的落在地面,桑桑朝着外边瞄了瞄,见没有惊动大家,才无可奈何的道,“你想干什么?” 桑桑细细的观察他,这个男鬼果然是修行在身,正常的鬼,可以飘,可以穿墙,但是如果没有修行,也没有法术,根本动不了人间的东西。 “没什么,只是寺庙苦寒,想找个人聊聊天罢了。”男鬼说,又问桑桑,“你叫什么名字,和陆柔是什么关系?” 陆柔…… 桑桑抬起头,“你认识王妃啊。” 男鬼望着桑桑的眼睛,诚恳的说,“亲王王妃,好大的阵仗,我怎么会不知道,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还没有告诉我。” 桑桑知道,这是这鬼不愿意深聊了,不过这样也好,知道的多了也不一定是一件令人愉悦的好事, “我叫桑桑,是王妃不重要的亲戚,你叫什么。” “有陌。”男鬼说。 有陌…… 桑桑皱了皱眉头,这个名字怎么感觉在哪儿听过。 “小姑娘,你怎么了?”有陌看她拧着眉头的样子,迫为有趣。 桑桑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我觉得你这个名字我似乎听说过。” 有陌听了,不觉为奇,“天下之大,姓名相仿,字音相同的人多了,小姑娘何必想这么多,今日相逢,便是有缘,不如……” “不如什么?”桑桑好奇道。 “就此别过。”有陌对着她一笑,忽然消失不见。 桑桑看着空无一鬼的房间,想着奇怪的有陌,坐了起来,这时候,脑子里忽然闪过一句话,她知道她在哪儿听到过这个名字了。 小茴!!!! 她叫了叫有陌的名字,却没有人回应她,桑桑又抬起手腕,看着金链子旁边的骨链,叹了口气。 桑桑睁着眼着躺在床上,她知道了有陌是谁,希望有陌能再来,不过一直没有等到他,夜色渐渐深了,这个院子因为景色优美位置也相对偏僻。 但桑桑并不担心会有恶人,毕竟是王妃出行,周边都有护卫精兵,却不知道这些护卫拦得住一般的毛贼混混,甚至武功高强的盗贼,却拦不住武功超一流的专职刺客。 不知不觉之间,桑桑便被人带着背出了相国寺,被李暄派来保护桑桑的来二才打败了刚刚图谋不轨的人,回来一看,却看见相国寺的后方冒了好大的烟雾,来二心道一声不秒,调虎离山,忙朝着桑桑院子跑过去,果然……空无一人。 第59章 诅咒 而此时的相国寺,乱成一团, 全都躁动了起来, 来二想到自己弄丢了人, 忙不迭的朝天空发了信号弹, 又揣测着可能的地方, 追过去了。 桑桑感觉自己在不停的颠簸,颠簸,她好不容易睁开了眼, 冷风迎着她的脸吹了过来,桑桑忍不住瑟缩了起来,感觉到自己被一个黑衣人举在肩上, 桑桑心一凉,正准备挣扎, 又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她一个弱质女流,怎么可能是强壮男子的对手。 思及此, 桑桑保持昏迷的姿势。 又过了一会儿, 桑桑感觉到那个人把自己放在了一个地方, 两个人小声说着话,又传来一阵□□,一个男人笑道, “交给我了。” 桑桑听到声音的时候就知道不好了, 她手背在后面摸了摸, 又听到一个人说, “一个小时后,你自己离开。” 这个人应该就是绑自己过来的人了。 听着他出去的脚步声,她发现另外一人离自己越来越近,桑桑的手悄悄的朝着后背上摸去,就在那人即将碰到自己的时候,桑桑快速的拆下自己头上的金簪,睁眼,朝着来人的眼睛一插。 桑桑知道,如今必须是心狠手辣,你死我活的时候,她速度也快,一点不心慈手软,只是男人的反应也很快,他一躲,刺啦一声,金簪在他的脸上划出一道锐利的伤痕,却没有伤到要害。 桑桑这个动作完全激怒了这个男人,他一巴掌甩在桑桑脸上,“看老子怎么收拾你。” 桑桑吃痛,脸上依旧很镇定,“你可知我是谁。” 她努力让自己说的有气势一点,轻蔑的盯着那个男人。 男人嘿嘿的□□着,“我只知道今天该老子享受了。” 说罢,那个男人就朝着桑桑扑过去,到了关键时候,桑桑踉跄的从旁边躲了过去。 男人一摸鼻子,“小娘子,哈哈哈。” 桑桑竭力保持镇定,她四处搜寻着可以逃袍的地方,那个男人却又奸笑着朝着桑桑走了过来,仿佛她是掉入了陷阱里的猎物,他尽情的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桑桑向后缩着,“你,你想要什么,银子吗,女人吗,等我回了家都可以给你。” 面前这个男人又粗又壮,长着一对招风耳,桑桑瞥了一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心里有些发急,尤其这个时候,男人搓了搓手,又朝着她扑过来。 千钧一发之际,桑桑余光瞅见了那黑色的一角,“有陌,救我。” 听到桑桑这样一喊,招风耳下意识的朝着桑桑的视线看去,发现城隍庙的除了他们两人并没有别人,一阵阴冷的风吹过来,他的面色沉了沉,又是一脸坏笑, “你跑不掉的。” 有陌飘到桑桑的旁边来,看着桑桑恐惧的表情,笑盈盈的问,“我为什么要救你。” 黑暗可以纯洁有趣多了。 眼看着招风耳的手已经摸到了自己的腰封,桑桑猛地抬起手腕,急匆匆对他说道, “小茴。” “说什么说?”招风耳看这桑桑还在不停的挣扎,大手一耳光的朝着桑桑挥过去,细皮嫩肉的大美人,他本来也是舍不得打人的。 有陌在看见桑桑手腕上的骨串的时候,面色瞬间一黑,招风耳挥去的手像是有万斤之重,死死的下不去。 桑桑撇着脸,看见有陌的大手握住了招风耳的手腕,心一松,忙跑到有陌的后面去。 “怎么,会,事?”一股阴冷之气朝着招风耳袭来,他的嘴出开始嘶嘶的抽动,就像是大风灌了进去。 有陌看着桑桑,神情复杂,"你知道小茴?” 桑桑重重的点了点头,“我认识她。” 招风耳看桑桑在和空气说话,而这空气分明有一股不属于人的东西,他的手腕开始吃痛,下一瞬间,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己悬浮在了空中,立刻就惨叫了出来,才发了音,嘴角一阵刺痛,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从嘴巴里冒了出来。 有陌看着惊魂不定的桑桑,轻轻的笑了笑,“看清楚爷是怎么帮你出气的。” 随后,桑桑就看着有陌在哪个人身上隔空几点,招风耳的手臂,小腿全部离开了他的身体,四分五裂,然后咚的一下,他血淋淋的从空中摔了下来。 桑桑瞳孔骤然一缩,后退了一小步,“他死了吗?” “怎么能死。”有陌理了理他的袖子,“放心,虽然没手没腿了,人家还是好好的活着呢,只是现在晕过去了而已。” 桑桑咽了咽口水,胆战心惊的去看有陌,有陌对她露齿一笑,“告诉我,小茴在哪儿?” “我不知道小茴在哪儿?”桑桑搓了搓胳膊。 “什么?”有陌一听,鬼脸又黑又红,他后面的枯草全都漂浮了起来,“你说什么?” 桑桑闻到了一股危险的气息, “我是在青州看见小茴的。” “你手上的骨串哪儿来的?”有陌的声音压的低,在黑蕤蕤的夜里,显得格外的诡异。 桑桑看了他一眼,“是小茴给我的,她的魂不能离开青州,除非带上这骨串,让她附在上面。” 这样一听,有陌的脸色又恢复许多,他甚至还对着桑桑笑了笑,背后立起来的枯草全都回到原位,“那你带她来了京城吗?她现在怎么样。”说着有陌还理了理自己的头发, 整了整衣袍,“我现在形象怎么样,你带我去见她。” 看着面前这个比李暄还阴晴不定的鬼,桑桑舔了舔唇,“可是在京城的码头上,小茴就离开了,她也没有告诉我去哪儿了?” 说完这句话,桑桑立刻就准备往外跑,只是一迈步,才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有陌的眼像是即将爆发的山洪,他慢慢地走近了桑桑,“所以你也不知道她在哪儿?” 桑桑苦笑,这种关头 ,她虽然的确不知道小茴去哪儿了,可是她也不敢点头啊,性命攸关之际,桑桑道,“你这么凶,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找小茴寻仇啊,小茴可是我的好姐妹。” “啊哈哈哈啊,哈哈。”有陌闻言,忽的笑了,“有趣。” “想知道我是谁?”有陌问桑桑。 桑桑才不想知道有陌是谁呢,她只想李暄快点来救他,她知道不管多厉害的鬼都是碰不到他的。 桑桑点了点头。 “我是小茴的相公。”有陌嘴角泛起一丝笑容,是甜蜜的那种,“她最爱的人。” 桑桑呵呵的笑了笑,小茴怎么会喜欢有陌这样的人呢。 “你不信?”有陌凑近桑桑,拧眉道。 “我信,你和小茴郎才女貌,看着就很相配 。”桑桑忙不迭的说,这个时候,她用出来对付李暄的那一招 ,眼睛略微的瞪圆,看起来,诚恳极了。 有陌似乎在怀念什么,“我和小茴还有一个女儿,她继承了我的小茴的容貌,是个很漂亮的姑娘。”说到这儿,有陌又望着桑桑,“告诉我,小茴在哪儿?” 桑桑转了转眼珠子,“她在京城,她说要找一个人。” “那她一定是在找我了。”有陌喃喃低语道,他又弯了弯唇,那个气质,完全就是温柔多情的情郎,和刚刚那个下手毒辣的恶鬼简直是两幅面孔。 “具体位置在哪儿?”有陌又抬头,看桑桑的眼神像是一道锐利的剑。 终于到了这个问题了,桑桑只能装傻,“这个你是她相公,你应该清楚 。” 话音一落,她就听到了有陌沉沉的怪笑, 桀桀桀的,桑桑泛起一阵鸡皮疙瘩,又听见有陌的声音,“看样子你是不知道小茴的具体位置了。” “姐夫,等下次小茴找我的时候,我一定告诉你好不好。"桑桑一脸讨好的说。 “没看出来,小姑娘嘴巴挺甜。” 桑桑满脸都是笑,“小茴是我姐姐,你当然是我姐夫了。” 有陌又是传来一阵低沉的笑音,过了好一会儿,他忽的摇了摇头,看着他摇头了,桑桑的头皮就是一紧。 “不过你可不能叫我姐夫,要叫我姑父。”有陌轻笑着说, “我打听了,你是李暄未来的媳妇儿。” 桑桑不好意思的抿了抿唇,“还没有定亲呢,没有定亲呢。”不过话音刚一落,她忽然反应了过来, “小茴是公主。” 有陌点了点头,“他是李旦的妹妹,下次记得叫人家姑姑。”刚说完这句,有陌走了两步,居高临下的望着桑桑,“要不,你还是当小茴的妹妹,反正这一代的皇族,都不是什么良人。” 什么意思…… 桑桑舔了舔唇,忽然有一种要知道大秘密的感觉。 “想知道原因吗?”有陌问她。 不想知道……,桑桑摇摇头。 有陌看她摇头,开始自顾自的说起来,“你自己看李旭这一辈,李旭他是个短命鬼,活不了两年了,二皇子是个白痴,上一任太子的儿子李安是一个断袖,且还是被压的,就连当了前任燕王世子如今都是一个瘸腿,你可知轮到李暄身上回事什么?” 桑桑笑了笑,她回想起上辈子,李暄明明就是好好的一个人,权倾朝野,没有什么问题 。 她总觉得有陌是在骗他的,但是桑桑却不由自主的问道,“他会怎么样?” 有陌摊开了手,“还没发生呢,但是这一代的皇族男丁都是被诅咒过的,桑桑,你可要小心了。” 有陌望着桑桑,淡淡的笑了下,那笑容,别有深意。 第60章 喜欢他 “李暄来了, 我去找小茴了, 妹妹, 即使李暄不一样, 他也逃不过这一劫。”言毕,有陌便在桑桑的眼前消失了。 紧跟着,外面传来脚步声,斑驳的木门被推开, 桑桑抬头看去,“暄表哥。” “桑桑。”看见桑桑, 李暄发红的眸子里含着的暴虐之光慢慢散去, 几个大步上去, 他紧紧的搂住了桑桑 。 他抱的紧,桑桑觉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 又咳嗽了好几声。 听到桑桑的咳嗽,李暄轻轻地松开了桑桑。 他看着她, 又发现桑桑的衣冠整齐,面色红润,眼底的风暴终于全部褪去, 那阴沉了半个小时的面色终于回归正常。 听说桑桑被拐了, 李暄再一次感受到了想要毁天灭地的感觉是什么样的,只是幸好幸好, 他的小姑娘又回来了。 李暄想问发生了什么, 又怕桑桑担忧, 深呼了一口气, 反正他总能查到的,打算带她先离开这儿,不管怎么说,一个姑娘,大半夜里出现破庙里,肯定受了惊吓。 桑桑却扯住了李暄的袖子,朝着那角落里一指,“那个人,怎么办?” 人? 李暄偏头去看,血淋淋的,四肢都没有了,但是还是在蠕动,看着就是无比恶心,蹙了蹙眉,他问,“桑桑,怎么回事。” 桑桑的说辞已经想好了,“我睡到半夜的时候,被一个黑衣人抓了过来,那个招风耳想要轻薄我。” 听到轻薄着这两个字,李暄的手开始颤抖,眼里冒着嗜血的戾气,桑桑连忙安抚道,“不过还没有得逞,一个侠客就救了我,我没事。” 桑桑还没有反应过来,李暄就又紧紧地搂住了她,桑桑手僵硬的垂着,见状,又轻轻的拍了拍他的后背,小声安抚道,“我没事。 ” 他被吓到了,这是桑桑此时的念头 ,很奇怪,李暄也有被吓到了的时候,桑桑心忽然软了一下。 好一会儿,他微微拉开和桑桑的距离,又吻了吻桑桑的发顶,声音有些微不可察的颤抖,“是我不对,我没有保护好你。 ” 对不起? 李暄居然会道歉,桑桑仰着脖子看他,发现他眉心蹙着的几条横纹 。 难的见到这样的李暄,仿佛是一个需要疼爱的小孩子,桑桑回抱住他的腰身,“好啦,你以后保护好我就好了。 ” “好 。”李暄定定的看着桑桑,又打横抱起她,走到门口的时候,吩咐来一去料理那个人,他要让他千刀万剐。 桑桑听到李暄的吩咐, 不由的抖了一抖,下一秒又听见他温柔的能滴水的声音, “桑桑,我在,不怕。 ” 桑桑扯进了他的胸口,没说话。 她被李暄抱在怀里,过了一会,桑桑心情慢慢平静下来,她眨了眨眼,“是谁算计的我?” 李暄的面色和漆黑的夜色融为一体,桑桑看不清楚,但浑身的冷冽倒是很分明,桑桑听见李暄对自己说,“我不会放过她们的,你安安心心的,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了。” 桑桑瘪了瘪嘴巴,李暄不说,她也知道,很有可能是卫玉竹。 “对了,暄表哥,你今天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 ”桑桑又问。 李暄低头,温柔的声音带了点劫后余生的感觉,“今天刚到京城门口,就看见了来二的信号弹。”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桑桑都能感觉到他口里的阴寒之气。 即使知道不是对自己的,桑桑也忍不住心头一忐忑。因为就算李暄曾经对她再凶,似乎也没有这么凶残的语气。 仿佛千刀万刮都不能泄愤。 好不容易心情平静,桑桑哦了一声,又听到他问, “那个救你的侠客?” “他救了我,就离开了。”桑桑回道。 赵暄低头,看着桑桑被冷风吹起的发丝,不再问了。 一炷香之后 ,两人就看到了相国寺,浓烟阵阵,叫吼不断,桑桑才惊恐的睁大了眼睛,听见李暄说,“火不大 ,烟很大。” 话毕,他带着桑桑回到了她的卧室里,桑桑失踪一个半小时了,必须要找一个妥帖的做法,李暄道,“钻到柜子里去。” 桑桑知道李暄的意思,乖乖的躲了进去。 此时,前院。 陆柔坐在榉木方桌前,看着自己的旁边的李娴和卫玉竹,对下人到,“苏姑娘找到了吗?” 侍卫尴尬的摇了摇头,“属下正在寺庙到处查看,苏姑娘可能躲到别的地方去了。” 卫玉竹坐在一侧,用帕子遮住自己翘着的唇角,大概再过一个会儿,侍卫就会在周边找人,然后就能在城隍庙里发现被□□后的苏桑寄,今夜混乱,城隍庙又离寺庙不远,今天寺里除了女眷还有不少男客,谁知道是谁色心乍起呢。 要是苏桑寄说自己是被人掳走□□的,那就更好了,反正出钱出力的都是李照,最好查到他头上,这样的李照,王妃还怎么把自己嫁给他,到时候一个被□□的苏桑寄,有什么脸面和她争,燕王世子妃的位置,还是在她的手里。 她也不需要李暄的喜爱,毕竟什么喜爱都没有权势重要。 反正今夜的这一切……她卫玉竹可是一点手都没插。 “王妃。”正想着,李暄一身寒气,走了进来。 “暄儿,你怎么来了。”陆柔有些惊讶的站了起来。 李暄淡声道,“晚上刚回京城,听闻相国寺着火了,我不放心,所以上来看看。“边说话,他的目光在屋内巡视一圈,“桑桑呢。” 听到他问桑桑,陆柔心里就是一阵忐忑,这大火乱人的,他们找了半天也没有发现桑桑的人在哪儿。 “桑桑的房间在哪儿?”李暄问道,“我亲自去看。” 陆柔有些迟疑,外面那么乱,万一李暄不小心被波及了怎么办。 卫玉竹心却是一喜,要是让李暄亲自看到被□□后的桑桑。 卫玉竹看似不显的算计表情没有逃过李暄的眼,他低头讥讽的笑了笑。 “暄表哥,玉竹带你去桑桑的房间吧。” 李暄点了点头。 很快就到了桑桑的卧室,卫玉竹说,“暄表哥,今天晚上,相国寺着火,没有找到桑桑妹妹,我也很担心,今儿个参佛的人这么多,鱼龙混杂的,万一。” 她说的含糊不清,实则就是在误导李暄,桑桑极有可能被那些不干净的人掳走了。 “玉竹表妹对桑桑的关心,本世子必定牢记在心。”李暄按了按腰间的香囊,蕴意深长的对她说。 卫玉竹心中暗喜,朝着一间房指了指,“桑桑妹妹就是住在这儿了。” 李暄迈开长腿,走了进去,卫玉竹也跟着走了进去,又听见李暄叫桑桑,她翘了翘唇。 “桑桑。”李暄朝着桑桑的床榻过去,见没人,他眉间一凛。 卫玉竹又说,“暄表哥,说不一定桑桑妹妹跑错地方了,我们去其他的地方找一找吧。” 李暄却对着卫玉竹竖起了手,卫玉竹不解其意,又见李暄的勾了勾唇,朝着床边的蝶纹榉木衣柜走去,卫玉竹看着他做无用功,心底暗讽,只听柜门一开,低沉的嗓音响起,“桑桑。” “暄表哥。”桑桑从柜子里爬出来,因为蹲的久了,她的腿脚有些发软,刚站起来,就朝着李暄的怀里不小心的扑过去。 卫玉竹在一旁张大了嘴巴,这,这怎么可能。 “暄表哥,听到外面混乱,桑桑就躲进衣柜了。”桑桑被李暄搂在怀里,软软的说。 “嗯。”李暄捏了捏她的鼻子。 桑桑眨巴眨巴眼,朝着卫玉竹的方向看过去,“玉竹姐姐,你怎么看着有些不舒服?” 卫玉竹稳了稳心神,“我这是看到桑桑妹妹没出意外,为你开心。” 桑桑甜甜的冲着她笑了笑。 李暄把桑桑的脸给扭回来,不满道,“对我笑。” 于是桑桑附赠了一个超级大超级大的微笑。 等到相国寺安静下来,已经是是半夜二更天了,桑桑打了个呵欠,看着不打算走的李暄,揉了揉眼睛,“我睡一会儿。” 李暄不走,桑桑心也安静了下来,刚刚那种事,她不想再上演一遍了,虽然是有惊无险,但是这种惊她也不想再受一次。 至于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会不会引人闲话,桑桑又撵不走李暄的。何况,她现在真的不想一个人待着。 李暄点了点头,坐在桑桑的床前,给他捏了捏被角,“明天早上想去看日出吗?” 日出? 相国寺在半山腰,如果要去山顶看日出的话,可能再过一个半小时就要起床,不过山顶的日出应该很美吧。桑桑有些纠结, 但最后还是渴望的点了点头。 “到时候不准赖床。”李暄道。 桑桑点了点头。 李暄把桑桑额头的碎发捋到耳后,又在她的伤疤处亲了亲,“睡吧。” 桑桑侧了侧头,手枕在脑后,望着李暄,“你明天不去吏部了吗?” “不去。” 李暄看着精神气儿都不错,但是桑桑能从一些只言片语能够拼凑出来,李暄其实也并不容易,他虽然是燕王世子,但是是从民间回来的,手段又狠,其实朝里很多大员都不服他。 现在大安看着民富力强,但是外有北姜,匈奴虎视眈眈,内部却后继无人,李旭的身体撑不了多久,而且圣上老迈,桑桑上辈子虽然冷眼旁观,但是不得不说,李暄要扶持一个傻子皇子坐稳皇位的确很不容易。 “想什么呢?”李暄皱了一下眉头。 桑桑朝着床里侧躺了趟,把床沿前面的空位置让了出来,“你也睡一会儿吧。” 今天晚上……他肯定彻夜未眠。 李暄一听,扬了扬眉头,他一点都不困,眼角眉梢的笑意遮不住,他手撑在桑桑的两侧 ,俯下身子,呼吸喷在桑桑的脸上,她感觉痒酥酥的,软嫩嫩的小手推在了李暄的胸口,“你干什么呀。 ” “桑桑。”李暄叫她的名字,眉眼像是被陈年的老酿熏过,面颊上泛着酡红,看着单纯又无害,和一般十九岁的少年无异。 桑桑有些痒,摸了摸脖子,“你想要干什么?” “你是不是更喜欢我了。”李暄的眼睛神采奕奕的,桑桑偏了偏头,发现李暄的耳朵居然红了起来。 她猛地朝着被子里缩了进去,紧紧的闭上眼睛, “我要睡觉了。” 瞧着桑桑缩成一团,把整个人埋进被子里,李暄发出喜悦的闷哼,就这样,看了床上的团子半响。 等到桑桑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李暄给桑桑捏了捏被角,头支着手,躺在了桑桑的旁边。 桑桑是被人弄醒的,那个时候,天还黑乎乎的,她感觉自己的鼻子被捏住了,糊里糊涂的睁开了眼睛。 “太阳出来了。”李暄给桑桑扯了扯身上披着的织锦斗篷,将她更好的笼在了怀里。 桑桑打了个呵欠,山顶的冷风明明很大,桑桑却一点都没有感觉到寒冷,拍了拍自己的嘴巴,又糊涂的问,“我这是在这哪儿啊。” “山上。”李暄低头吻了吻被他圈在怀里的人。 桑桑扭过脖子看他,“我怎么上来的。” “我抱上来的。”李暄低头道。 哦…… “你怎么不叫我起床啊。”桑桑又问道 。 “怎么,不喜欢啊。 ”李暄看了眼睛亮亮的桑桑说一眼。 桑桑绞着手指,笑吟吟的望着他,知道这人是心疼自己,才不叫她起床的。 李暄又让她转头,指了指头顶的太阳,“日出。” 偏过头,桑桑缩在了李暄的怀里,地平线上渐渐染起了浓烈的橘红色云彩,一点儿时间,就渲透了整个天空,桑桑仰着脖子,橘红的金乌慢慢的冒出头来,桑桑伸出手,火烈的云彩照在了装在了桑桑的手里,她弯了弯唇。 “暄表哥。”她没回头,叫他的名字。 李暄嗯了一声。 桑桑舔了舔唇,她觉得这个气氛太好了,好到她又想问一个问题了,“你会娶我吗?” 问完了这个问题,桑桑听到自己的心脏扑通扑通的,她心跳很少有这么快的时候,伸手按住它,桑桑等着李暄的回答,她如果嫁给李暄,以后就是世子妃,没人能欺负自己的家人。 等了半天,没有等到李暄的回答,桑桑转过头去看他,李暄掐住了桑桑的下巴,眼睛里有一些桑桑看不懂的东西,“暄表哥,你,” 顿了一下,他又说,“为什么想嫁给我?” 桑桑的答案毫无犹豫,“我想嫁给你,当然就问你了。” 李暄定定的看着桑桑,看着她欢喜的神情,愉悦的声音,心底……却又不由自主些狐疑。 苏桑寄是他的,他自然是希望苏桑寄从身到心都是自己的。 压下心头那股疑惑,李暄终于点了点头。 看见他点头了,桑桑松了一口气。 “嗯,这么开心啊。”李暄搂着桑桑的手用力了一点 。 桑桑咬着唇转过头,换了一个话题,“你看太阳多美啊。” 望着旭日东升,朝霞漫天,桑桑按住了自己的胸口,她可能现在不像一个女人喜欢他那样喜欢他,但是……她会努力像他喜欢她那样对待他。 第61章 上上签 一会儿的时间, 从只见一抹红的的天, 到朝霞漫空,桑桑看着金乌全都升起来了,坐直了身体。 橘红色的光圈在桑桑和李暄的身上, 染满了融融夏日。 说实话,活了两辈子, 桑桑倒从来没有看过日出的时候。 桑桑骗头, 打了个呵欠, “我们回吧。” 李暄揉了揉桑桑的头, 说好。 下上的时候, 桑桑才注意到到山顶的路有些不好走, 她看了一眼赵暄,小声说道, “你今天应该叫我起来的。 ” 想到那个时候天应该未亮,上山的路应该很不好走的, 桑桑小声抱怨了一句, “万一摔倒了怎么办 。 ” 她说的很小,以为李暄没有听到,却不知两人离得近, 他又耳聪目明。 又看了看桑桑乌压压的发顶, 李暄的唇角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小姑娘,知道心疼他了。 从山顶回来, 桑桑和李暄用过早膳, 就朝着陆柔的院子里去了, 刚一进去,桑桑就发现正厅里有一个粗眉大眼的和尚,而陆柔望着卫玉竹,安慰的拍了拍她的手。 陆柔看着李暄进来了,朝着他一笑,“暄儿,桑桑。” “王妃”桑桑说。 大和尚看又有人进来了,朝着陆柔说了道,“施主,该说的贫僧都已经说完了,贫僧就先行告退了。” “叨扰师傅了。”陆柔道。 瞧着和尚走了,桑桑看着面色惨白似乎受了什么打击的卫玉竹,又见陆柔一脸遗憾,扯了扯李暄的衣角,挤眉弄眼暗示他。 李暄反手捏了你桑桑柔软的掌心,捏的桑桑都有一些痒意,不满的看着他,这才问,“娘,怎么了?” 陆柔还没又说话,倒是卫玉竹说,“是我和照表哥有缘无分,姨母便不要为我烦心了,姻缘自有天定。” 闻此言,桑桑的脑门上挂出了一个大大的问号。 陆柔这才说,“是这样的,暄儿,照儿他,”说到李照,陆柔观察了一下李暄的脸色,见他没有明显的不喜这才接着道,“以前我给玉竹和照儿合过八字,但是用的是暄儿你的生辰,说是天作之合,现在照儿和以前的生辰有所差异,我用他真正的八字合,却是大凶。” 桑桑去看卫玉竹,见她愁容轻带,似乎真的在为不能嫁给李照遗憾,李暄倒是很淡定,他才不信八字之说。 不过,“郎有情妾有意,何不成全他们。”李暄双手环抱。 听李暄这样一说,卫玉竹低头,在大家都看不到的角度,咬了咬唇,今天来的和尚未出家时,受过她母亲的恩惠,她好不容易是才求动他帮自己这个忙,世人嫁娶是极看中的八字的,八字不合,怎么能议亲。 想到这儿,她忽然有些厌恶自己小时候了,要不是她从小就表现的非常喜欢李照,陆柔怎么会给她和李照定亲。 不过如今她也不能表现的不想嫁给李照,那样岂不是容易被人误解为以前喜欢是世子妃之位,她不能在陆柔 心底留下嫌贫爱富的形象,她应该是有情有义,大方得体的,是让她心疼的侄女。 陆柔听了李暄这样说,摇了摇头,又怕惹李暄生气,仔细的措辞,“暄儿,八字不合成亲的都不是良缘,你还小。” 说到这儿,陆柔忽然想起她应该给李暄和桑桑合一个八字,不过这也不急,按照李暄的身份,是拿给钦天监去合的。 “我倒是有一个办法。”李暄扯了扯嘴皮子道。 陆柔好奇,“暄儿有什么办法。” 没想到李暄居然也会关心表妹的婚事,陆柔心底忽然安慰了些。 “若你们在意,去给李照当妾便是。”李暄满不在乎的说,“反正妾是不需要八字的。” 不想嫁给李照,呵,那就不嫁呗。 说完李暄也不管陆柔心里是怎么想的,径直站了起来,理了理衣袍,对桑桑道,“陪我去后院看看,也不知昨日走水的地方如何了。” 桑桑闻言,连忙站了起来,朝着陆柔行了个礼,然后离开。 陆柔见他们走了,去看卫玉竹的脸色,发现卫玉竹摇摇晃晃,忙安慰道,“玉竹,姨母不会让你为妾的。” “姨母。”卫玉竹哽咽道。 看着卫玉竹,陆柔就想起了小时候跟在自己后面姐姐长姐姐短的妹妹,又想到前两天在宴会上受了惊吓的卫玉竹 ,叹了一口气,“姨母必定会给你找一个好人家。” 好人家…… 陆柔心里嗤道,能比得上未来的燕王王妃吗。 桑桑跟着李暄出来以后,总是偷偷的去看李暄,时不时的还愤愤的跺了跺脚。 李暄侧过头来看桑桑,“嗯?” “你,”桑桑鼓了鼓嘴吧,“你可是答应要娶我的,要是八字不合,我不会当你小妾的。” 桑桑从听到李暄的那句话以后心情就不太美妙了,万一她们八字不合怎么办,她就知道,李暄才不是什么好人。 李暄从头上下打量了桑桑一番,看桑桑微微嘟着嘴巴,愤愤盯着他,李暄勾了勾唇,“不当小妾你想干什么?” “那我就不嫁给你了。”桑桑闷闷道。 才刚说了这句话,李暄的眼底聚集起一阵风暴,眼尾上挑,嘴唇朝着左侧勾起,桑桑胆颤心的退了一小步,又一小步。 这个动作无异于火上浇油,李暄的面色一沉,声音冷冽的让桑桑发抖,“那你嫁给谁?” “陈汝景,嗯?”他直勾勾的盯住桑桑,桑桑像是被即将被吞入腹中的鱼肉。 桑桑颤了一 下,不过这种事情经历的多了,她也就能够飞快的反应过来,“我只嫁给你,真的,真的。” “是吗?”李暄眼底闪过一道光,保持刚刚非常生气的姿势。 捏捏李暄的袖子,桑桑软哒哒的叫他,“真的,真的。” 看李暄依旧一动不动,桑桑转了转眼珠子,“要不然我去佛祖面前发誓好了吧。” 李暄趁着桑桑不注意,唇角的肌肉微微抽动了一下,面上还是风雨欲来前的表情,“很想去?” “嗯嗯嗯。”桑桑无比诚恳的重重点了点头。 抵着唇咳嗽一声,李暄的目光落在桑桑的头顶,“既然你如此想去,我就勉为其难的同意你去吧。”说罢,李暄一甩袖,拉着桑桑的手腕,朝着前殿而去。 见此情景,桑桑愕然的缩了缩下巴,余光瞥见李暄侧脸微微上扬的唇角,她想咬他,咬他咬他咬他咬他。 她正歪眉咧嘴的不满,李暄后脑手像是生了眼睛一样,猛地转过头,桑桑的奇怪的表情僵在脸上,他呵了一下,“不愿意我不勉强。” “一点都不。”桑桑摇了摇头,抬头又拍了拍脸,“是有个蚊子,蚊子在我脸上飞,是蚊子。” 闻言,在桑桑看不见的地方,李暄轻轻勾了勾唇。 很快桑桑就被李暄拽着去了大殿,他站在一边,双手报臂,淡淡的看着桑桑跪在蒲团上发誓,眼里有愉快的光闪过,只是等桑桑拜完菩萨,那一点子的愉悦都消失不见,又变得面无表情。 桑桑委屈哒哒的在佛祖面前发完誓,她也不傻,用的是嫁娶,说了这两个字以后,发现李暄还是目光沉沉的盯着她,桑桑的心情好了一点,最起码还是没有让她当小妾的打算。 发完誓,桑桑理了理裙子,正准备站起来,李暄又说等一下,桑桑看着李暄去佛祖面前拿过签筒,递给桑桑。 桑桑伸手去接的时候,又听见李暄危险的声音,“求不到上上签,就是你心不诚。” 什么…… 瞪圆了眼睛,长大了嘴巴,桑桑看着自己指尖刚刚摸到的签筒,像是触电一样收回了自己的手。 “嗯,”李暄这下可有话说了,“你刚刚莫不是当面一套,心里一套吧。” 桑桑连忙否认,“怎么……可能。” 李暄又把签筒朝着桑桑面前伸了伸,桑桑看着那个签筒,对着李暄瘪了瘪嘴巴,“万一,佛祖和我想的不一样呢。” “我能收拾到佛祖吗? ”李暄问桑桑。 桑桑摇了摇头,佛祖打不着,看不着的。 “我能收拾到你吗?”李暄又问。 桑桑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可怜兮兮的点了点头。 见桑桑点了点头,李暄用你懂的眼神看着桑桑,把签筒塞到桑桑的怀里,“快求。” 桑桑抱着签筒,就像是抱着一个火炉一样,想把它给扔了,不认命的问他,“你不是不信佛的吗?” “我今天信一下。”李暄似笑非笑道。 长长的吸了一口气,桑桑知道自己是躲不过了,抱着签筒,念了十来遍保佑,保佑佛祖给自己一个上上签。 桑桑这才闭上了眼睛,哒一声,竹签从签筒里掉了出来,桑桑偷偷的睁开一只眼,去够那一只签,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指给先捡了起来,桑桑舔了舔泛干的唇,心里有些抖。 记得看下面的内容!!!! 第62章 女色 “暄表哥, 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去准备聘礼啊。”桑桑追在李暄的后面问道。 见李暄不回答, 桑桑又喋喋不休了好几遍。 被身边的小姑娘扰乱了心绪, 李暄停下脚步 , 桑桑也紧跟着停下了脚步。 他侧头,又见桑桑乖巧的眨了眨眼睛, 睫毛浓密的就像是春水岸边的郁郁青草,散发无穷无尽的活力。 张了张薄唇, 李暄听见自己的声音, “明知故问。 ” 话音刚落, 他就看见桑桑的眼睛快速眨了几下, 眼睛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李暄偏过头,轻轻的咳嗽的了一声,大步超前迈了迈,又不自然的甩下了几个字 ,“跟上来。 ” 语气虽然不太好 , 桑桑却注意到了他紧紧的绷着的面颊。 唇角晕出一抹笑意,她轻轻的笑了一下,快走两步, 扯住了李暄的衣角,笑眯眯的说,“走吧。 ” 余光落在扯着自己袖袍的指节上, 李暄忍不住再次轻咳两声, 往前迈步, 只是走了几步,攥紧的拳头慢慢松开。 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爬到最高的位置,也抵不过旁边人红袖添香,画眉梳妆的美人乡。 下午的时候,他们一行回王府。 刚从王府侧门下车,桑桑便听到了一阵争吵,抬眼看去,听见李暄张了张嘴。 桑桑皱了皱眉头,模糊看到好戏两个字。 “民妇参加王妃娘娘。”桑桑听到那个老婆子说,紧跟着,她发现卫玉竹的面色色变了变。 陆柔没接那个老婆子的话,反而对他们说,“暄儿,娴儿,桑桑,你们回去吧。” 没有提到卫玉竹,桑桑估计这个婆子是和她有关系的。 从侧门进去,几个人穿过青石小径,李娴回头朝着侧门的方向瞥了一眼,桑桑瞧见李娴瘪了瘪嘴,很是厌烦的样子。 “可怜的表姐。”李娴唉了一声。 可怜……,卫玉竹可怜? 桑桑有些好奇婆子的身份,对李娴道,“她是?”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李娴边走边对桑桑说,“那是玉竹表姐的祖母。” “祖母?” 李娴嗯了一下,也不知道卫婆子今天为什么敢上门。 倒是李暄,低着头抹搓着手指,眼底有一道暗光闪过。 他知道以前事情,卫玉竹的祖父中举前是京城郊外的一个地主,生有两子,次子是卫玉竹的父亲卫安,卫安才高八斗,二甲进士出生,只是命薄,和妻子先后离世,只留下幼女卫玉竹。 因为卫婆子和卫祖父都是重男轻女的人,对卫玉竹并不太好,又说她命不好,克父克母,这才被陆柔接到身边。 要到花园的时候,李暄叫住桑桑,“你先回去,今天晚上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 闻言,桑桑的眼睛亮了一下,“暄表哥,是什么地方。 ” 点了点桑桑的鼻尖,李暄轻声道,“晚上你就知道了。 ” 他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桑桑下意识的朝着周围看去,待发现没有丫鬟小厮把目光落在她们两个身上,桑桑松了一口气,又小声警告道, “你注意一点啊,他们都看见了。 ” 李暄闻言,站直了脊背,淡淡的眼神凝视着自己。 咬了咬唇,桑桑知道在这一点上目前是不会听的自己的,偷偷的握了握拳头,桑桑给自己打气 。 总有一天,她…… 算了,总有一天,他也不一定听自己的。 垂了垂脑袋,桑桑转身,萎顿着肩膀往院子里走,后面传来缥缈的声音。 桑桑蓦地回头看,李暄已经背对着她,疾步而去。 低头浅浅的笑了一下,桑桑的指腹摸上耳朵 ,刚刚那个轻轻的嗯字,怎么可能是风吹来的。 回了自己的院子,桑桑才刚刚坐下一会儿,七等八等,李暄终于又来了,他还带了一个包裹。 “是什么?”桑桑接过这个包裹。 李暄用桑桑的杯子给自己到了一杯茶,抿了一口道,“今天晚上穿的。” 今天晚上穿的? 桑桑知道李暄说晚上带自己出去的,她有些兴奋,除了过节,她晚上还没有出去过,随即就打开了包裹,她咦了一声,是一套浅紫色的男装。 “怎么穿这个衣服?”桑桑又把衣服看了又看。 李暄看了看外头的天色,“你穿好,到时候晚上我来接你。” 虽然有些狐疑为什么是男装,不过能出去玩就是很好的了,桑桑点了点头,说好。 李暄目光落在桑桑的脸上,看着她兴奋的嘟起双颊,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脸,桑桑手抓住李暄的手腕,想要把李暄的手给扯下来。 又听见李暄说,“你现在可以睡一会儿。” 桑桑却非常的精神,“我在马车上睡够了,现在不困。” 昨天晚上没有睡多久,今天马车虽然有些摇晃,但是桑桑还是趴在李暄膝盖睡着了,不过听见李暄这样说,桑桑想起李暄,“你困吗?”李暄才是没有休息的人。 李暄摇了摇头,这时候,来一忽然在外间道,“世子爷,属下有事禀告。 李暄朝着外面嗯了一下,又转头对桑桑道,“我先走了。” 桑桑点了点头。 现在已经是黄昏时分,中午从寺庙回来,陆柔就吩咐他们在自己的院子里用膳便好,桑桑一个人吃完晚膳,听到一个消息,卫玉竹似乎和那个婆子离开了。 她拧了拧眉头,昨天晚上的事情,要说和卫玉竹无关,她是不相信的,想了一会儿,桑桑便撂开了,看着天色越发的黑了,桑桑又让忍冬关好门,开始换衣服准备。 忍冬吓了一大跳,“小姐,你这是要。” 不会是受不了李暄的折磨,打算出逃吧,这样一想,忍冬赶快呸呸两声,依着她家小姐看李暄就是是老鼠见了猫一样,规规矩矩的样子,哪里敢做这种事。 “忍冬,我今天晚上和世子爷出去。”桑桑边换衣服边说,“你帮我守着。” “啊,什么?”忍冬搓了搓耳朵。 “我会早点回来的。”男人的衣服比起女孩儿要好穿许多,不过桑桑因为不熟练,还是花了一点时间。 这件紫色衣服是按桑桑的身形做的,桑桑穿好,转了一个圈,多一分则长,少一分则短。 忍冬瞧着桑桑一副激动的样子,握了握拳头,“好的,小姐。”说着,也帮桑桑整理衣服去了,又给桑桑梳了一个男人的发髻。 见所有的头发都在脑后挽成了一个包,露出纤细修白的脖子,桑桑和忍冬看了半天,都不像是一个男人,最后还是忍冬又给桑桑画粗眉毛,从暗色的脂粉,把面颊弄黄,两个人又对视一眼,就算黄了,也不太像男人。 也没有办法了,外面渐渐的黑了,桑桑听见窗户在动,连忙拿起一旁的折扇,对着忍冬挥了挥手,拎着前袍朝着窗户过去。 银月冷照,万籁俱寂。 李暄穿了一件黑色暗纹的锦衣,他很少穿这种暗色,除了紫色官服,多是以白色长衫为主,看着文质彬儒雅,实则深沉又冷漠,今天又穿了一件黑色的衣服,把他本就精致的五官而显得锐利起来,少了秀气,多了俊气。 “出来。”见桑桑失神,李暄勾了一下唇,提醒道。 桑桑忙不迭的点了点头,从窗户往外一跃,跳进了李暄的怀里,李暄搂住桑桑的腰,轻轻的说了一句,抱紧了,便足尖一点,朝着王府后门而去。 夏日微暖,凉凉的夜风吹在人的身上,也只觉得舒适,桑桑双手搂住李暄的腰,看着自己飞檐走壁,嘴上的笑就没有停止过。 虽然曾经做了十多年的阿飘,桑桑也会飞,但是和做人的感觉却截然不同,她瞥了眼李暄,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人家都自律自持,每天早上必须去武场练武半个时辰,然后再去上朝。 回王府有一个月了,再加上又有名师指点,不得不说,李暄武艺还是进步显而易见,毕竟以前,他可不能带着桑桑离开王府。 从王府出来,走出这条街,巷子口就有一辆黑色马车,李暄带着桑桑一坐进去,来一便扬了马鞭,朝着前面而去。 桑桑拉了拉李暄的衣袖,“我们是去哪儿。” “花满夜。”李暄道。 花满夜……… 桑桑蹙了蹙眉头,这个名字有些熟悉,她应该在什么地方听到过,桑桑拍了拍脑袋,问李暄,“是哪儿?” 李暄睨了桑桑一眼,“青楼。” 青楼呀! 李暄一说,桑桑便想起来了,难怪这么熟悉,不是这辈子听到的,是上辈子她还去逛过呢,想到那些名动天下的绝色,桑桑眼里闪闪发光。 真的很漂亮。 “你这是什么表情。”李暄拧眉道。 桑桑理了理袖子,眉开眼笑的,“我这不是这辈子没去过青楼吗,一想到就很激动,暄表哥,你对我真好。” 李暄冷嗤了一声,“没出息。”不过眼睛微微的弯了弯,桑桑偷偷的看见了,知道李暄是个喜欢听好话的流氓。 花满夜所在的街被人称之调侃为风月街,这一条街,俱都是倚红卖翠,吹拉弹唱的生意,马车外面传来来一到了的声音,桑桑跟着李暄下车,抬头一看,楣上的木匾写着三个飘逸的鎏金大字,一盏又一盏的红灯笼蜿蜿蜒蜒,在风中摇曳。 桑桑还没有迈步,两个娇娇娆娆的女人就围了上来,香帕拂过桑桑的脸上,胸口的颤巍巍的两团还没有挤到桑桑身上,桑桑就被李暄扯回身后,随即听见他冷沉的嗓音,“不用你们。” 两个娇媚的女子闻言也不生气,咯咯笑道,“公子若不喜欢我们姐妹,楼里多的是可爱可怜的妹妹们。” 桑桑在李暄后面,略微张大了眼睛,上辈子当鬼桑桑,可从来没有受到过这种欢迎,刚刚想着,她就被李暄半搂着腰带了进去,他的脚刚迈过门槛,又忽然转过头来,桑桑看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然后听到他带着命令的声音,“不准乱看。” 不准乱看…… 那你带我来干嘛? 这样想着,桑桑就被李暄带上了二楼的一个包厢,一路上,桑桑只听到莺歌燕舞,欢笑连连,被人禁锢的上了楼,她什么都没有看到。 她叹了一口气,幸好上辈子被鬼伙伴带着来过,也不是很好奇。 李暄开了门,桑桑跟在他后面,屋内青烟袅袅,却空无一人,桑桑想到了他说的好戏,“暄表哥,你说的好戏呢?” 瞧见桑桑迫不及待的表情,李暄坐在凳子上,朝着包厢左侧挨着的房间指了指,“好戏在哪儿。” 桑桑跟着他手指的向左侧看去,是一面雕花刻壁的墙面,桑桑朝那儿走了过去,“那我们应该去隔壁啊。” 在这儿看的到什么。 桑桑的耳朵挨在墙面上,半个身体都凑在墙上,使劲的听,听了半天,忽然听一阵尖锐的女孩儿声音。 她猛地捂着脑袋缩了回来,这儿是青楼,青楼。 视线撇过桑桑,李暄的嘴角若有若无的笑了一下,“桑桑,你知道隔壁在干什么吗?” 隔壁在干什么…… 桑桑跑到桌子边上去,给自己斟上一杯凉茶,大口灌了进去,“不知道。” 这个时候的桑桑是敢对李暄的脾气稍微差一点的。 李暄若有所思的看着桑桑,漆金刻银的包厢忽然动了一下,桑桑转头去看,一个玄衣玉冠的清隽男子走进来,后面还跟了一个乌发黑衣的侍卫,侍卫唇红齿白,雌雄莫辩。 桑桑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太,大公子。”来的是李旭和长歌。 李旭看见有些黑的桑桑,分了一下神,眼光落在李暄身上,“没想到阿暄居然把苏……小公子带了出来。” 李暄示意李旭坐,瞥了一眼桑桑,对李旭说,“最近散步谣言,说皇室落败的人就在我们右边。” 听着李暄的话,李旭眼里闪过一丝犀利的光,“都准备好了吗?” 第63章 花娘 看着刚刚太子和明歌的眉眼对话,桑桑觉得太子和明歌之间太过于微妙了, 她感觉太子看明歌的眼神太腻了。 李暄瞅见明歌那明显对太子来青楼不满的表情, 又看向一旁乐呵呵的桑桑, 心中生出了一种莫名的情绪。 这时候, 门口涌进一阵香风, 桑桑打了个喷嚏,侧身去看, 四个丰乳肥臀的艳丽女人拿着琵琶箜篌, 穿着红衣戴着金簪,推推挤挤的走了进来。 而正中间的那个姑娘,更为与众不同,她穿着遍地撒金花的的绯色对襟襦裙,额中间点了一个牡丹花钿,艳气逼人。 桑桑一眼就认了出来, 她叫登鹊。 桑桑对她那么熟悉,一眼就能认出来, 不是因为其他, 是因为她后来也是桑桑认识的鬼伙伴之一,也是她带着桑桑来的花满夜。 除了怨鬼,世界上还有很多因为各种各样原因耽误了投胎的鬼, 桑桑曾经问过她,为什么不去重新做人, 登鹊却说, 做人太累了, 尤其是女人,不管你什么身份,总有千千万万的烦恼,做鬼多自在,不用愁衣食,不用忧未来,更不用忧儿女,自由自在。 桑桑看着登鹊发呆的时候,四个姑娘已经介绍完了自己,开始弹琴唱曲儿,歌声婉转若莺啼,欢欢喜喜,好似有什么开心的事情。 李暄见桑桑一副看呆了样子,眸若深渊,黑不见底。 至于明歌,则是一眼不看姑娘,死死的望着了李旭,手扣在剑鞘上,李旭拿着杯子,见明歌这样,翡翠玉盏遮住了唇角一抹温柔的笑意。 一曲完毕,姑娘们行了一个礼,又袅袅婷婷的走了过来,红艳艳的指尖拿起桌上的白瓷酒壶, “公子请喝。”两个朝着桑桑和李暄而去,两个朝着明歌和李旭而去。 见此景象,明歌眉头一锁,玉娘和她最不对付,这肯定是她故意吩咐的。 哐当一声,她把长剑朝着桌上一搁,大马流星的坐在了李旭的前面,“这位公子不喜欢女人,你们别烦他。” 李旭苦笑了下,在两位姑娘讶异的眼神里,偏过了头,姑娘们便当李旭默认了,便全都靠在了明歌的身边,公子长公子短的。 明歌虽然面色冷淡,但是那疏离气质加上俊秀的长相倒是很勾花娘。 另一边,桑桑看着一花娘对李暄献殷勤,觉得佩服极了,李暄的看着她的眼神幽幽凉凉的,她居然还敢朝着李暄面前去挤,要知道,她刚开始看到李暄,可是忍不住发抖的。 花娘居然是无事人一样,果然是京城第一楼里的姑娘,这份胆量,就不同。 李暄的余光全都落在桑桑的小脸上,发现她支着手,笑盈盈的瞅着这些往他身上扑的花娘,眼底没有任何的烦闷,反而是觉得有趣极了,李暄微不可查的扯了扯唇。 好一个苏桑寄。 戏正看的热闹,软嫩香滑的玉臂落在桑桑的胳膊上,桑桑不禁一抖,登鹊又靠在桑桑的后背上,“小公子,今晚奴家陪你可好。” 女儿家的身体又娇又软,和以往李暄贴在自己身上硬邦邦的触感完全不同,桑桑忍不住红了一下脸,委婉的措辞还没有想清楚,就听见一阵冷厉的声音,“出去。” 是对她身上的登鹊说的。 桑桑发现靠在她身上的登鹊一颤,又听见登鹊软软弱弱的声音,“小公子,奴家害怕。” 桑桑掀了掀眼皮子,李暄的脸色沉沉的可怖,像是夜里的死尸,泛着诡异的光泽,是他的占有病有犯了。 “登鹊,你先出去吧。”桑桑连忙转过了头,对着登鹊道,登鹊闻言,掩面一笑,又娇羞的低头,“小公子居然记得我的名字,奴家,奴家……。” 看着她欢喜的神情,桑桑感受到了旁边应阴森森的笑容,干干的扯了扯唇。 透过李暄的目光,桑桑无比感谢李旭和明歌在这儿,不然依着李暄的性格,她现在小命惨兮,可他们两个早晚要走的,桑桑想到这儿,对着登鹊的眼神就带了几分渴求意味,“你先出去吧。” “公子好生心狠。”登鹊朝着桑桑甩了甩袖子,又瞥了一眼李暄,这才委委屈屈的出去了。 桑桑松了一口气,又听到明歌的声音,“所有的花娘都出去。” 那些花娘看着打头的登鹊都出去了,闻言,各自风情万种的行了礼,走了出去,只是眼底颇有些遗憾,这包厢里的四位,各个都容貌非凡,除了登鹊搭理的小公子太过阴柔了一点,要是□□他们其中任何一人她们都会很开心的,这样的尤物即使是花满夜也不常有。 目送大家都出去了,桑桑注意到旁边凉悠悠的目光,嘴皮子一扬,“暄表哥,你真厉害,美人在怀,居然无动……于……衷,我,我”目光越来越深,越来越深,桑桑的奉承话有些说不下去了。 她猛给自己倒了两杯凉茶,才微微缓过了气,但是抬头低头就是不敢去看李暄。 可怕…… 太可怕了…… 嘤嘤嘤。 李旭看到这样的桑桑,也知世上百对夫妻,便有百种相处的模式,他性格到底是宽厚的,便对李暄说,“时辰差不多,我们该收网了。” 说到正事,李暄的目光暂时从桑桑的头顶挪了过来,就在此时,外面传来三道轻轻的扣门声,李旭和李暄两人对视一眼,接着又是一阵兵荒马乱的声音,以及刀枪剑戈的声音,混乱非凡,桑桑一惊,李旭对着已经拿起了剑的明歌叮嘱一句,“你看着苏姑娘,外面你不用担心,都是太子府侍卫。” 明歌愣了一下,望着手无寸铁的桑桑,到底没有跟着出去。 李暄本来打算让来一进来保护桑桑,花满夜今夜必定有一场混乱 ,听李旭这样吩咐,又想到明歌本来是个女孩子,就没有叫其他人了。 桑桑看着大家都心照不宣的明白表情,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蒙在鼓里,又瞅了一下明歌,有心想要问她,但是明歌冷眉冷眼,那气势和李暄居然有些相仿,桑桑就歇了心思 ,规规矩矩的坐在一侧。 却没有想到明歌手扣在剑柄上,对她道,“没用。” 没用…… 这种嫌弃的语气都和李暄一样,桑桑瘪了瘪嘴巴,忍不住问他,“明歌公子,我怎么没用了。” “你用的着这么怕李暄吗?”明歌嗤笑道, “他又是不是猫,你又不是老鼠。” 桑桑怂眉搭眼的,他比猫还可怕,是要吃了她全家的猫,她能不供着吗。 不过看着明歌对太子殿下都敢命令,也很佩服她的勇气,“我很佩服你。” 但是我不是你…… 你有功夫有武艺,甚至伺候的太子殿下都这么温和大方,不像李暄…… 难伺候的很哦。 但桑桑又想到那日的日出,以及有时候他泛红的耳根,那个时候的李暄又像是水,让自己能自由自在的在水里畅游。 “如鱼饮水。”桑桑看了一眼长歌,长长叹了一口气,“我很好。” 明歌瞥了桑桑一眼,哼了一声,软绵绵的一团,也不知道李暄表哥怎么喜欢这种单纯无害的小姑娘。 两个人正在眉眼对视中,桑桑忽然听见吱呀一声,眼前闪过一道影子,明歌已经不见了,她揉了揉眼,朝着门口看去,明歌剑鞘抵着一个人,“不想死就滚出去。” 果然……人家有凶的本事。 不过,这个闯进来的姑娘是登鹊。 皱了皱眉头,桑桑小跑过去,越靠近门口,外面的厮杀刀影就更加清楚,桑桑忙垂下头,她虽不知道具体在做什么,也知道不是什么小事。 “登鹊……姑娘,你怎么又进来了。”桑桑问道。 可能是因为外面混乱,登鹊的额头出了细细的汗,粘着额前的碎发,“两位公子,外面有拿刀的侍卫,登鹊心里发慌,便随手开了一个房间躲了进来。” 她又说,“可否让奴家一避。” 桑桑闻言,便看向明歌,本来以为冷漠的明歌不会同意的,桑桑都在想怎么措辞劝她了,却见明歌点了点头。 注意到桑桑惊诧的眼光,明歌说了一句,“她是大安子民。” 桑桑听了,忽然就明白了,明歌其实很像太子的。 又想起前世李暄握权的那些年,虽然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顺其则昌,文武百官颇有怨言,但民间却蒸蒸日上,百姓富庶,让大安的百姓也过上安定的日子。 他……是个好王爷,是个好官。 这也是桑桑重来一次,明明掌握了先机 ,却未曾对他动过不轨的心思,毕竟如今大安的平静水面下,其实也是风雨飘摇,若是没有李暄,李旦和李旭一离世,大安不朝廷又不知会是个什么样子,一个白痴的皇子,其他的皇室没有一个能撑住的,而燕王虽然忠诚善武,对于朝政却是一点都不行。 叹了口气,桑桑坐回了原来的位置,旁边忽然传来抽泣声,桑桑回头一看,是登鹊在哭。 美人含泪,梨花带雨,桑桑问道,“你怎么了。” “奴家只是多愁善感罢了,想着外面风雨欲来,一时惶惶然罢了。” 桑桑哦了声,也不知该怎么劝她,现在的登鹊看着十五六的样子,桑桑认识她的时候,她要大上几岁,看透百事,如今却还是娇嫩的一朵花儿。 “你有什么伤心事吗?”桑桑问她。 登鹊看了桑桑一眼,又咬唇低头,一时不语。 今天换了别个姑娘,桑桑肯定不会问这一句话的,那意味多管闲事,而且她,苏桑寄其实是没有多管闲事的能力的,可这个姑娘是登鹊,桑桑就狠不下心了。 “我,”登鹊咬了咬牙,“公子,你能帮我赎身吗,登鹊愿意为奴为婢。” 什么…… 桑桑没想到是这个答案,就连明歌的眉头都紧锁起来,先于桑桑出声,“你想离开花满夜?” 秦楼楚馆,肯定没有几个自愿进来,但是明歌看她,分明也是接过几个月的客人了,且花满楼也有一些清倌,若是你能学的一首好技艺,也能卖艺不卖身,当然,你学的差,没人喜欢的话,也只能卖身了,毕竟这是青楼,又不是慈善地。 “我,我。"登鹊看着他们,尤其是心软的桑桑,便说,“那年大水,家里困难,我是自愿卖身的,但是当时人牙子答应了我的父母,不会送我来不干净的地方,却没料到过多久,第一个买我的主家出事了。” 第64章 幼稚 她看李暄,李暄的指骨轻轻的摩挲着, 嘴角拉出一个微妙的弧度。 因为刚刚登鹊跑的快, 此时门半开着,桑桑模模糊糊还能听到卫玉竹说的你们滚出去, 滚出去。 “暄表哥,今天?”桑桑刚想问,腰肢忽然被李暄带着, 她还没有反应过来,李暄的足下又一点, 朝着花满夜的二楼飞上去, 也就是桑桑刚刚所在位置的左侧包厢上面。 “你看。”李暄揭开了一匹瓦片,桑桑反应性的低头一看。 不过还没有看清楚,目光几乎是才触及到下面的房梁, 她的目光就被一双大手给遮住了,然后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桑桑动了动唇, 就听见李暄低缓的声音在她的耳边响起, “太脏了, 你别看。 ” 李暄滚烫的呼吸倾撒在桑桑的耳侧, 桑桑又听见李暄说, “这就叫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身。” 夜渐渐的深了,风有点大, 桑桑一缕头发从耳后扬了起来, 轻轻的刮在李暄脸上。 桑桑吸了口气, 但是李暄挡住了她的眼睛, 没有遮住她的眼睛,桑桑听见一阵高低起伏的呻、吟,属于男女的,它们从从楼下的方向间间断断的传入了桑桑的耳朵里 。 她的脸可耻的红了。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桑桑都没有过那种经历。 今日是月中,圆月当空,清冷的光辉撒在桑桑的脸上,李暄忽然读出了秀色可餐的四个字 ,不过想到刚刚厢房里发生的事情,李暄的目光自然而然的暗了暗 。 盈盈的心不由自主的被下面的声音给扰乱了,等李暄松开手,她都没有发现他是什么什么时候把瓦片放回原位置的。 轻轻的咳嗽一声,桑桑扯了扯李暄的袖子,“我们下去吧。 ” 至于卫玉竹,李暄既然说是以其人之道还治以其人之人身,那肯定也就查出那天夜里寺庙的事情有卫玉竹的一份,回忆起刚刚卫玉竹被两个油腻的中年男人压在身下,反抗不得,桑桑也不心软,毕竟她也是想这样对付自己的。 桑桑看了李暄一眼,又发现他脸色不好,转移话题问道, “今天你和太子殿下是有什么正事吗?” 李暄嗯了一下,“前四皇子当年被杀,他的侧妃带着前四皇子的儿子李偌逃了出去,李偌想凭着一点虾兵蟹将谋反 ,太子布局了一个月,今天正好收线。” 前四皇子是当年不满圣上继位,就造反了,他们都以为他全家都被铁血手腕的圣上给杀干净了,倒没有先到居然他还有活着的儿子。 桑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这个时候,李暄的耳朵动了动,又重新掀开一块瓦片,这个地方和刚刚能看到那张红木雕金漆花的床不一样,她看到的房间的中央,看不到李暄口中的脏。 李暄朝着右边扯了扯唇角, “还没完。” 没完……是什么意思。 桑桑马上懂了,这话一落地,桑桑发现包厢外面似乎有人呵了一声,就有人闯了进来,两个男人本来正在享受鲜嫩的**,怒气一下子都跑了出来,不过看见都是穿甲胄的军士,连忙手忙脚乱的套上衣服。 带头的都卫立刻凛声道,“搜查刺客。” 大方脸男人边系腰带边道,“爷,我和兄弟正在和花娘快活呢。” 一羽林卫朝前看了一眼,卫玉竹自从听到有人进来的声音,本来就头痛欲裂,如今更是恨不得一头撞死,她身无寸缕,急匆匆的伸手去够毯子,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李暄见此情景,捏了一块石头在手里,正准备朝着下面扔,想要曝光卫玉竹,桑桑忽然拦住了他。 “嗯?” “暄表哥,算了吧。”桑桑咬了咬下道,反正对卫玉竹已经还之以牙了,桑桑想,锦衣卫多是官宦人家上进的子弟,若是被大家都知道了,卫玉竹她岂不是被全京城都知道了。 “你心软?”李暄问。 桑桑迟疑了一下,忽然听到下面传来一阵惨叫声,她低头朝着下面看,却见卫玉竹扯毯子的时候,不小心滚下了床,她头脸朝外,虽然毯子裹住了她的一些重点地方,那张脸却朝着最前面的锦衣卫全抖现了出来。 打头的那个锦衣卫恰好见过卫玉竹,看见这一张脸,明显怔了神,呐呐道,“卫姑娘。” 他本来就是下意识的第一反应,但是其余人发现他站在原地不动了,以为发现重大事情,今天晚上可是抓李偌的关键时候,不能出一点一丝的意外。 卫玉竹听到那一声卫姑娘,从心底冒起了一股寒凉,连忙用毯子捂住了头,即使心底涩涩发抖,但是瞬息之间,就连连否认道,“公子认错奴家了。” 她抓着毯子的手已经泛白,依旧不自觉的再使力。 后面上来的羽林卫没有看见卫玉竹的容颜,听她这样说,拍了拍赵呈的肩膀,“你想什么呢,快办正事。” 赵呈浑身一颤,抓了抓头发,卫玉竹怎么可能出现在这个地方,皱了皱眉头,狐疑自己是看错了,不过是一个容颜有些相仿的花娘。 思及此,赵呈的精神头又全都冒了回来,和其他的兄弟仔细检查了一番房间,又撤了出去。 “对别人的心慈就是对自己的心狠。”房顶上,李暄对桑桑说。 弦月冷寂,桑桑抓着李暄的胳膊,“她也得到报应了。” 李暄勾了一下唇,一阵风吹过来,吹的桑桑有些冷,她冷不丁的打了个哆嗦。 看到桑桑刚刚打了一个抖,李暄的目光沉了沉,下意识就要把桑桑带回房间,手搂住她的胳膊还没有用力,不知道李暄他又想到了什么,忽地停了下来 。 复杂的看着桑桑。 “苏桑寄,你现在有什么话要说吗。”李暄的唇刮过桑桑的耳珠,憋了一晚上的怒火嗷待发泄。 桑桑不禁一冷,知道转移话题没有用了,想到刚刚在包厢里的事情,就知道李暄没有忘记,没想到这么快就要算账,不过刚刚在等李暄的时候,她已经想好了解释了,“刚刚我就是对花娘好奇而已,绝对没有其他的意思,何况她们都是女人,你不要生气啊。” 这边想的理由充沛,却不知李暄根本不是为了这件事,他冷冷的瞅着桑桑,道,“不是我嫉妒,而是你苏桑寄,那些花娘靠近我的时候,你都不知道生气吗?嗯?” 李暄的话一出,桑桑喉头哽住,小娘子喜欢上小郎君,这种情况似乎是要生气的。 可是……桑桑看了一眼李暄 。 她对他可有信心了,只有千年做贼的 ,没有千年防贼的,如果他真的有红杏出墙的心,桑桑想,自己打不过他,也没有他有权有势,肯定弄不赢他。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那一点,暄表哥不是那种拈花惹草的人。 桑桑的牙齿动了动,正准备说话,李暄的温热的唇贴在她的耳垂上,感受到滚热的气息,那种感觉有点像是夏日里热浪浪的一阵风,一吹过来,桑桑的耳骨开始发热发痒。 偷摸摸的抬了抬眼,乘着花满夜灯笼射出来氤氲的光,桑桑张了张唇,想说话,唇就被人封住了,桑桑觉得,夏初的夜晚明明吹的是凉风,可是一阵风打过来,桑桑全身都热了起来。 等和李暄分开的时候,桑桑想到刚刚霸道肆意充斥着强烈占有欲的一个吻,心跳漏了一拍。 她抬头看了一眼李暄,又发现他的眼光说不出来的晦涩。 不仅仅是刚刚的那种意思,还多了一丝……苦涩。 桑桑眨了眨眼睛,再仔细看,刚刚那一点苦涩又消失于无形了,桑桑只在他的脸上看到了疯狂。 “暄表哥。”桑桑把下巴往回缩了缩 ,不甚聪明的脑子在这种时候,解释的飞快,“我只是相信你不是乱来的人。 " 当然……你要是乱来,我也没办法,所以只能佛了。 李暄呵了一声,捏住桑桑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你分明就是不在乎我。” 桑桑蹙了蹙眉头,李暄这句话着实有些不讲理了,桑桑张了张唇,她从重生回来就是把李暄当做自己的家人来对待的,怎么可能不在乎他呢。 而且……现在似乎可比以前在乎多了。 “没有。”桑桑反驳。 李暄呵了一声,月光清冷,李暄心头的怒火按捺不住了,他也不离开房顶,怒气冲冲的看着桑桑。 “你有。”李暄凛声道。 一阵冷风吹来,桑桑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李暄按捺住蠢蠢欲动想要把桑桑抱回房间的手,只直勾勾的看着桑桑。 风大了一点,桑桑又哆嗦了一下。 “我,我没有。” “你有 。” “我真没有。” “你就有。 ” 桑桑重复两次以后,看了眼李暄,认命的说, “你说有就就有吧。 ” 李暄闻言,震惊的看着桑桑, “你果然不在乎我。” 桑桑这下很无奈了,还没有说话,李暄先说了。 “苏桑寄,你说过很喜欢我。”李暄的眼神在桑桑身上绕了一圈,狠狠的看着她,直到桑桑脚底发麻,手心发汗 ,李暄紧紧的掐住了桑桑的腰,才把她朝着自己的身前一带。 桑桑还没有来的及承认说过句话,他又猛地紧紧搂住桑桑的腰肢,桑桑感受到一阵凉风簌簌而过,下一秒,又被李暄给带回了房间。 “在这儿等我。” 桑桑的脸卡白卡白,又见李暄大步走了出去 。 外面的混乱声音渐渐小了,桑桑只来得及哦了声,不停地绞着手指,回想起刚刚李暄最后森冷的面容,似乎是真的非常生气了。 可是……他到底要生什么气吗,她明明都解释的很清楚了。 男人,果然是一群奇怪的物种,你管着他他要生气,不管他他也要生气。 桑桑一个人坐在屋子里,想了半天李暄,想到最后,她也不由的生起了气。 哼,今天她有没有错,李暄就知道欺负她软,桑桑握了握小拳头,心里下了一个主意。 一定要为以后的家庭地位努力一下了,凭什么他一生气,自己就去哄他,上辈子鬼伙伴都告诉过她了,在没有成亲的时候,可都是男人讨好女人的,这可是她们最娇贵的一段时间。 这样想了一会儿后,桑桑努力回想着李暄刚刚生气的表情,自己也摆了一张臭脸出来,打算给李暄看。 她要让李暄知道……她苏桑寄也是有脾气的,还是很难哄难哄的。 臭脸摆了半响,一阵清楚的哗然声忽然传到了桑桑的耳朵里,她侧了侧头,是左侧包厢的声音。 手按在门扉上,桑桑收回臭脸,脚步一迈,还是出去了,旁边密密麻麻的围了几个羽林卫 ,似乎在朝着里面指指点点。 桑桑还在猜测,忽地传来一声呵斥,“都站在这儿干嘛,集合归队。” 军令一下,几个羽林卫立刻肃正身姿,朝着楼下跑去。 桑桑站在卫玉竹的包厢门口,朝着里面虚虚的看了一眼,害怕卫玉竹看见自己,又连忙退了回去。 在包厢刚坐下,门口处传来吱呀声,桑桑正准备摆臭脸,发现是李旭和明歌,于是扬起了一抹笑。 “苏姑娘,阿暄还在处理后续。”说完这个李旭又咳嗽了一声,他身体不好,一熬夜,眼眶就开始泛红,明歌担忧的看了一眼李旭, “已经安全了。” 桑桑觉得李旭真的是一个很温和的人,她明明就是一个员外郎的女儿,他身为太子殿下,却没有一点儿架子。 桑桑站起来,李旭说,“ 我和明歌就先走了。” 视线落在明歌的头顶,要是再不走,估计旁边的人都要拖着自己离开。 看着明歌和李旭,桑桑心里狐疑,她想到了短袖两个字,太子和明歌,想到这儿,她呸呸几下,又撑着手坐在圆凳上,想到李暄临走前说的算账,桑桑又急急忙忙的摆出了不太开心的脸。 虽说出了李偌一事,李旭一走,人一抓,花满夜又恢复了歌舞升平的景象。 只是桑桑等啊等,臭脸都摆累了,李暄怎么还没有回来! 她的臭脸还没有给他看呢。 第65章 胆大 他的手微微有些凉, 明歌的手心滚烫烫的,侧眼望了李旭一眼, 明歌低下了头, 不自觉地勾了勾唇。 灯火阑珊,两人相携而走, 彼此未发一言, 但都希望,这条路长一点, 再长一点。 只是, 再长……也有结束的时刻。 “主子, 上车吧。”明歌收回手。 李旭望着她, 出了风月街,灯光就浅淡起来,他其实看不清楚她的模样, 不过不重要,因为她的一颦一笑,李旭都记得很清楚, 只是,不管有多清楚,他都想看着她, 再看着她。 “好。”他说。 还没来的及转身, 她又说, “我陪你坐车。” 背过身的时候, 李旭终究忍不住, 浅浅的笑了笑。 ** 桑桑的臭脸都摆累了,她捏了捏下巴,又摸了摸鼻子,把脸给活动圆了,终于听到吱呀声,是开门的声音。 她弯了弯唇,正准备扭头,忽然想起这自己在生气啊,她下拉唇角,紧锁眉头,摆出了一副我非常不开心的样子。 可惜,桑桑等啊等啊,都没有等到李暄走到自己面前来,她蹙了一下眉,实在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登鹊?” 登鹊期凄凄惨惨的看着桑桑,“公子,你就救一下奴家吧。 ” 她眼睛有点红,不知道是因为着急还是因为刚刚哭过了,盈盈见状,下意识的去扶她。 五百两银子对于普通的人家来说,的确是很大一笔钱,当然了,对于桑桑来说,也不是一笔小钱,可也不是凑不齐。 桑桑又看了看登鹊,红红的眼睛和后来那只鬼差了太多。 “好。 ” 登鹊忽地听到了这个好,她明显愣了一下,随后就是一脸激动的看着桑桑, “谢谢公子,奴家愿意一辈子为奴为婢的报答你。 ” 桑桑看着登鹊一脸欢喜的样子,心里头那点要找谁筹钱的为难就烟消云散了,不管怎么说,上辈子当鬼桑桑的时候,她和登鹊的关系说不上多好,但是也不差了 。 “你先回去吧,过两天我拿银子来赎你。 ”桑桑又道。 登鹊又是一番感谢, “多谢公子的救命之恩。 ” 桑桑看着她红了眼睛,又笑着抿了抿唇,不过话音刚落,桑桑又听到了开门声,下意识的抬头,果然是李暄。 桑桑唇角的笑容僵硬在脸上,此时只有一个想法,现在摆臭脸还来来得及吗。 当然是来不及,因为李暄的臭脸已经摆好,又冷又硬,幸好的是,桑桑没有在他的眼睛里看到以前的嗜血阴漠,脸上只写了两个字,生气。 好生气哦 ,她的脸还没有摆给他看呢。 桑桑瞪了李暄一眼,又温柔的看向登鹊,“你先出去吧。 ” 登鹊的目光在桑桑和李暄之间扫过,垂下头的时候,她扯了扯唇角,是一个很复杂的笑容。 可惜的是,桑桑没有看见。 登鹊出去了,她还关上了门,房间里又只剩下李暄和桑桑两个人了。 桑桑对着李暄哼了一声,李暄深深的望了桑桑一眼,桑桑不开口,李暄也不开口,两个人就这样诡异的沉默着。 须臾后,李暄的脚步动了动,桑桑听见了,耳朵不由得竖的笔直笔直。 要让你知道我的厉害。 他坐下了,他倒茶了,他抿了一口茶,桑桑背对着李暄坐着,看不到他任何的行为举止,但是他的一举一动都不自觉的在桑桑眼睛里浮现。 桑桑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最起码和李暄相比较而言,不是的。 她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声。 咳嗽完了,她等了一会儿,后面还是没有任何的其他表示,桑桑忍不住又咳嗽了一声。 这下后面有反应了,传来了三声咳嗽。 桑桑觉得这下有了歪理,“你为什么要学我。” 她扭过头,凶巴巴的看着李暄,因为刚刚赵暄才又冷静又淡然的看着自己,桑桑的模仿能力还是挺有几分的,就立刻学了过来。 李暄搁下茶杯,淡淡的瞥了桑桑一眼,“胆子够大。 ” 桑桑其实也很聪明,在和李暄的相处中,她把李暄的底线已经试探出了七八分,女人对于男人有一种天生的感知力,尤其是是李暄,她敏锐的知道,这种程度,他不会真的把自己怎么了。 “你。”桑桑张了张唇,目光落在李暄的身上,刚刚还盛气凌人的冷淡表情一下子是散开了。 她着急的站了起来,目光落在赵暄的胳膊上,“你的胳膊怎么回事,怎么也没有包扎,大夫呢 。” 霹雳啪啦的说了一大长出串,桑桑也不顾忌李暄的反应,又冲着门口的来一叫道,“人呢,你们主子受” 话说到一半,桑桑的腰上传来一拽着她向下的力气,桑桑一下子又坐在了李暄的怀里,两人面对着,她下意识的挣扎,要给李暄找大夫,头顶传来李暄低缓的声音,“你不是不在乎我吗,还管我做什么。 ” 桑桑闻言,有些气,一下子就不挣扎了,不过口气更冲了,“那我也不想你死啊。 ” 死这个字一出口,桑桑就觉得自己腰上大手的力道更加紧了几分。 “你说的真的?"李暄的语气一下子沉了起来。 桑桑不知道自己是哪一句话触到了他的神经,蹙了蹙眉头,“快叫大夫来。 ” “一点小伤而已,死不了。 ”李暄咬牙切齿的说了一个死,又眯了眯眼,眼睛像是野兽一样,落在了桑桑的头顶,“就是死,我也要带着你一块。 ” 李暄说话的时候,呼吸从桑桑的头顶撒下来,带着一种难以描述的味道。 桑桑愣了一下,才小小的咕哝了一声,她能感觉到头顶的目光渐渐晦暗起来,她动了动,扭过脖子来看李暄,“你有一点信心好不好? 桑桑决定看在他受伤的面子上不和他计较了,桑桑叹了一口气 ,“你这么好,又高又英俊,还是世子,而且天资聪颖,智谋无双,有几个姑娘会不喜欢那。 ” 她直直的看着李暄,水汪汪的眼睛像是一泓清泉,但里面映射了人的影子还有花满夜流光璀璨的灯,于是她的眼睛里又多了不属于她的诱惑。 李暄的喉头不由的动了一下,他偏过头,咳嗽了一声:“今天就暂且相信你。 ” 桑桑闻言,终于呼出了一口气,但是心里却不由自主的空虚起来,就像是丰收后的麦田,明明已经得到了自己希冀的,但是看着大片大片荒芜的土地,内心总感觉又什么不对的地方 。 不过幸好,桑桑不是杞人忧天的人 ,她扭过头,“现在可以请大夫来了吧。” 李暄抿了抿唇,桑桑从他的膝盖上起来,虽然她不太重,还是有一定分量的,李暄又蓦地靠近桑桑的耳边,一个字一个字,慢慢的说,“不要骗我 。” 桑桑唇角的笑容凝固了一瞬,下一秒她目光又落在赵暄的胳膊上,蹙了蹙眉头, “大夫呢。 ” 桑桑话音一落,就有一个大夫被来一带了进来,桑桑压下胸口处那说不清楚的情绪,仔细的看着大夫包扎伤口,然后又问大夫需要注意什么,有什么食物需要忌讳吗。 桑桑没有注意,她每问一个问题赵暄的唇角就不由自主的翘了一分。 一旁的来一注意到了,默默的转过头了头。 赵暄的手臂上的伤口不重,只是被软刀划伤一个两寸左右的口子,虽然见了血,但是并不严重,桑桑听大夫这样说,悬着的心也就放松了下来。 等包好伤口,已经是子时了。 出了花满夜,桑桑和李暄坐在马车里,朝着王府回去。 车轱辘缓慢的移动着,李暄看着旁边低眉敛目的桑桑,隔着自己好宽的距离,眉头一皱 ,“怎么坐这么远?” “我困了,懒得动。”桑桑打了一个呵欠。 见此情景,李暄动了动位置,结实的胳膊揽住桑桑的肩膀,桑桑听见李暄低沉的声音,“睡吧。” 闭上眼睛,一向都很容易乏累的桑桑却怎么也睡不着,如今的李暄和上辈子的李暄相比,没有那么不苟言笑,但是她总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马车停下来的时候,桑桑睁开了眼,从李暄的胸膛上挪开了脑袋,桑桑没有看李暄的表情,先听到他微凉的声音,“下车了。” 桑桑揉了揉眼睛,跟在李暄的后面下了车。 回到卧室之中,桑桑也没有睡意,锤了捶脑袋,她打开了窗户,夜色静悄悄的,房廊下挂着蜿蜒曲折的琉璃灯,和风月街密密麻麻铺陈开的红灯笼,截然不同,却又有那么一丁点的相似。 都是别人决定挂在什么位置。 “小姐。”忍冬在美人榻上守了大半宿,见桑桑完完整整的回来了,忙道,“你终于回来了。” 关上窗,桑桑转过身来,看着忍冬,“忍冬,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啊。”忍冬扶着桑桑坐下,给她卸掉头上的男子发髻。 “是谁啊。”桑桑好奇道。 便给桑桑梳头发,忍冬从铜镜里看一眼桑桑的表情,道 ,“虽然小姐是我的主子,但是我还是很喜欢小姐,除此之外,隐冬虽然啰嗦了一些,但我也喜欢她,还有,”忍冬说了一大堆以后,“不过,我最喜欢的还是小姐。” 桑桑拿着玉簪的手一抖,心里被堵住的地方一下子通了,她今天可没有对李暄说谎,她是喜欢换他的,虽然他有时候难以捉摸,喜欢恐吓她,甚至逗弄她。 可有些时候,对她还是不错的。 “小姐,你笑什么啊。 ”忍冬拿了湿棉巾过来,让桑桑把脸上的暗色胭脂给擦了。 “没什么啊。”桑桑擦完脸,催促忍冬道,“你快去睡觉吧。” “好。” 桑桑把身上的男装脱下了,换了干净的寝衣,躺倒床上去,她实在想不明白李暄是怎么喜欢上自己的。 想啊想,迷迷糊糊的过了一个晚上 ,到了天亮,似乎才刚刚睡着,又听到外面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 桑桑睁开了眼睛,看见床头的忍冬,朝着外面问道,“怎么了。” 忍冬闻言,瞥了一眼外面,凑近桑桑的耳边,“听说是卫姑娘不见了。” 一听卫姑娘三个字,桑桑差点咬了舌头,这才想起昨天在花满夜看到的东西,避开忍冬的目光,道,“怎么回事儿。” 忍冬瞥了眼窗外,“小姐你昨天回来的时候,见到了的那个婆子是卫玉竹的祖母,听说她祖父病重,让她回去看看,哪知道她二叔借了印子钱,当天晚上债主上门,不管三七二十一就抓走了最漂亮的卫姑娘。” “她回去应该有跟了侍卫吧,侍卫呢。”桑桑问道。 忍冬便给桑桑找衣服便道,“只不过带了三四个普通侍卫,高利贷可是十多个大汉上门。”忍冬选出一件湖蓝色的缠枝兰纹的半壁襦裙,“小姐,这件衣服怎么样?” 桑桑不在意的随便点了点头,从床边站了起来,“忍冬,你怎么知道的?” “昨天找了一天没找到人,今天早上宵禁一过,卫家老太太恐怕急了,来王府侧门,便急匆匆全都吼了出来。”忍冬叹了口气,“卫姑娘的名声是全坏了。” 桑桑在忍冬的伺候下,不置可否,人在做,天在看,要不是有陌,如今坏了名声的恐怕就是她了。 只是一想到有陌,桑桑就又想到了小茴和他说的诅咒,脑袋又开始痛了。 “小姐,你怎么了。”忍冬问。 桑桑低头看着手上的骨串,摇了摇头 。 “小姐,我们需要去王妃哪儿请安吗?”忍冬有些迟疑,要是往常,等会儿用了早膳就应该去了,可现在出了卫玉竹的这事,王妃恐怕没有心情。 “那让半夏去给王妃身边变的林嬷嬷说,我今天头痛,就不去了。”桑桑道。 桑桑一说完,忍冬就去叫半夏了,坐在妆奁前,桑桑拿梳子梳着头发,魂不守舍的。 也不知道李暄打算让卫玉竹待上多久,却没有想到,第二天的时候,卫玉竹就回来了……不是从花满夜里接回来了。 “小姐 ,卫姑娘被护卫找回来了。” 忍冬坐在美人榻旁边的矮凳上,“听说前天晚上被绑走,但是半道上被一个好心人救了,平平安安的回来了。” 桑桑放下手里的袜子,“怎么回事?” 忍冬道,“今天正午的时候,卫姑娘被人送回来了,据说那天晚上那些坏人刚带走她,遇见了一个行侠仗义的侠客,然后就救了她,今天卫姑娘心情一平定,卫姑娘就被送回来了。” 桑桑诧异的看向卫玉竹的方向,难道前天晚上花满夜里面的人不是卫玉竹,不太可能啊,李暄做事情向来不会出纰漏的,桑桑问忍冬,“那个侠士在哪儿?” “侠士把卫姑娘送回来就走了。”忍冬双手支着下巴,“听后院的姑娘说,人长得可俊俏了。” 桑桑站了起来,“那她昨天是歇在哪儿的?” “好像是农家,”忍冬又补充,“王妃还吩咐人给那户人家送了谢仪去呢。” 桑桑不自觉的在屋子里踱步,越想越感觉不对,莫非是李照的人先找到了她,然后给她这一晚安排了新的经历。 不对,李照没有能瞒过这么多人的本事。 “忍冬,”桑桑坐在妆台前的凳子上, “我们去看看卫姑娘。” 第66章 中蛊 心里怎么也想不通这件事, 桑桑面上倒是不显,很快就来了卫玉竹的院子。 还没有进门,就听见了卫玉竹对着陆柔后怕的声音,“姨母,要不是李大侠,玉竹恐怕。” “好了好了, 玉竹, 不怕了。”陆柔搂着她, 心疼的说道,“没事儿, 姨母在呢。” “姨母,还有昨夜收留我的赵叔一家,我说过要感谢他们家的。”卫玉竹又说。 “我知道你是个感恩的好孩子,放心, 我已经让人给他们送了纹银百两了。”陆柔的声音。 桑桑听着她们的对话,在门口定了定神, 踏步进去, “玉竹姐姐,听说你回来了,桑桑来看看你。” 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关心微笑,桑桑最讨厌这种时候了,明明两两之间都看不对眼, 还要假装和谐。 “桑桑妹妹。”卫玉竹用帕子擦了擦面上的泪水, “让你担心了。” 桑桑坐在卫玉竹旁边的綉墩上, 眼都不眨的说,“玉竹姐姐能安全,就是天大的幸运了。 ” 桑桑说话的时候,一直观察卫玉竹的外表,她脸色有些冷白,唇色却非常艳,她的话一说完,卫玉竹又敛睫低垂眉眼,桑桑面上不显,但是心里的烧沸腾的水,鼓鼓的响着。 陆柔又安抚的拍了拍卫玉竹的手,“以后,姨母再不让你去他们家了。” 卫玉竹一听,又急匆匆的摇了摇头,“他们不管怎么说,也是我的祖父祖母。” “你啊,就是太善良了。”陆柔恨铁不成钢。 “唉,玉竹姐姐,这位姑娘是?”桑桑注意到玉竹的后面站了一个穿粉色布衣的姑娘。 她垂着头,穿着简单的衣服。但是也能看出是一个活色生香的美人。 卫玉竹扭过头,说道,“这是和我一起被李大侠所救的石婉儿姑娘,她因为无家可归,所以我把她带了回来。 ” 桑桑闻言,点了点头,但是目光不由的落在了这位石姑娘的身上,她微微垂着头,但看面容,似乎还有几分熟悉。 石婉儿?桑桑心里暗自揣摩着。 又略坐了一会儿,陆柔便让卫玉竹好好休息,桑桑起身,朝着卫玉竹道别,卫玉竹冲着桑桑笑了笑,因为低头,桑桑看见了卫玉竹脖子上一抹未曾遮住的红点,她懵了懵。 那个红点她不陌生。 “桑桑妹妹,可还是有什么事?”卫玉竹问道。 瞧着淡定温和的卫玉竹,桑桑摇了摇头,“坐久了,腿有点酸软罢了。” 言毕,桑桑便跟着陆柔走了出去,陆柔看桑桑一眼,想到前日李暄在相国寺说的话,打量了一番桑桑,最后还是认命了。 “王妃,你,可是有事。”桑桑跟在陆柔后面,略微落后她小半步。 陆柔笑了笑,“桑桑在王府住的可习惯。” 桑桑点了点头。 “过上几月,这儿就是你的家了。”陆柔牵住桑桑的手,“如果有什么不适的,可要告诉我。” 这个话的意思是……已经打算去苏家提亲了吗? 桑桑低下了头,咬着唇,脸上憋出几分小儿女的娇羞。 看着这样子的桑桑,陆柔轻吁了一口气,不管怎么说,暄儿喜欢她,等这几日,朝堂上李偌一事处理完毕,便把桑桑送回去,他们王府也可以准备准备提亲了。 想到这儿,卫玉竹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桑桑,我先走了。” 和王妃在岔路上分开,桑桑脑子里的一丁点喜悦却很快被卫玉竹给占满了。 “忍冬,”桑桑侧身问她,“你刚刚可曾觉得卫姑娘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忍冬搓了搓胳膊,“我只觉得卫姑娘的房间似乎比外面冷很多,夏天肯定很舒服。 ” 桑桑慢慢的朝着前面走,刚刚她最后在卫玉竹身上看到的那一红点,可不陌生,李暄有时候也会在她的脖子上印上这些痕迹。 昨天晚上,卫玉竹分明就是原来的卫玉竹,可是今天为什么所有的人都能给她作证。桑桑回头看了一眼,感觉真的怪怪的。 这股怪异的感觉在李暄回来后得到证实,他坐在软榻上,脸色还是冷的,桑桑知道他这是昨天晚上残留的气,把柜子里的袜子找了出来,“暄表哥,这是前几日桑桑闲时给你做的袜子。” 李暄唔了一声,视线轻飘飘的落在袜子上,桑桑的女工不算精致,只有这袜子,做的的最多,手也就练得巧了几分。 指腹在膝盖上轻轻的点了点,李暄状似不在意的看着桑桑,对她道,“你今天去看卫玉竹了吗?” 一说到卫玉竹,桑桑脑子里就更糊涂了。 “昨夜我们看到的是她。”李暄皱了皱眉头,胸有成竹的脸上闪过几丝不解,“可是今下午照着她说的打听了,却一言一行都能对上号,那对夫妻,侠客,石婉儿,甚至绑她的壮汉。” 桑桑朝着李暄坐近,猜了一下,“会不会是李照帮她。” 李照的身边还是有几个从小到大的侍卫跟着他的,又当了那么多年的世子,估计还是有人脉在。 李暄站起来,否定道,“昨天晚上不是。” 前天在山上的时候,他就在牵制李照了,而且经前段时间的谋划,他的人如今也剩不下多少了,只是,到底还是要解决了他。 桑桑道,“看样子关键还在她身边的那个石婉儿身上。 ” 这件事太奇怪了,奇怪到李暄又想到了不好的东西,他本来的打算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道,她要坏了桑桑名声,那他就让她被世人所弃。 李暄回头,对着桑桑道,“总之,你不要乱跑。” 桑桑乖乖巧巧的点头答应了,李暄的看着外面渐渐黑沉的天空,又想到卫玉竹,转身朝着门口的来一吩咐道把袜子拿回去放好,又施施然的看着桑桑,桑桑挂着笑,笑吟吟道,“暄表哥,我们一起去王妃那儿吧,到了晚膳的时间了。” 李暄闻言,没说好也没有说不好,径直的朝外走了,桑桑拎着裙裾,李暄见状,不由的放慢了脚步,等桑桑过来了 ,两个并肩而走。 这边正在讨论卫玉竹,而卫玉竹也在抓耳挠腮的想桑桑。 “苏桑寄,我一定会让你好看的。”卫玉竹梳着鬓前的刘海,恶狠狠的拔下了头顶的一根发钗。 她话音刚落,身体就不自觉的抖了抖。 卫玉竹下意识的看向自己的指尖,只见她的指尖多出了一点红来,那点红无比的鲜艳。 一旁立着的石婉儿袅娜的走了过来,勾唇笑了笑,“放心,我答应你的事情不会反悔的,毕竟我们两个人可是同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 卫玉竹看着面容娇媚的石婉儿,很难和今天早上看到的中年女人对上号,早上她跑出房间,刚开门,就看见了石婉儿,在这以前,她决对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么厉害的蛊,以我之命,换你之生。 她被石婉儿种了蛊以后,面前的中年女人一下子就恢复了年轻美貌,然后她还给其他人下了蛊,让他们记忆错乱 。 “打算什么时候动手,你可以给他们都种蛊的,然后就能我们就能。”卫玉竹着急道。 “你以为我的蛊是大风刮来的,何况像让人记忆错乱的这种蛊,只能意志薄弱的人才行 ,你们王府,别说燕王和李暄了,就连燕王妃都不行。”石婉儿道。 “那苏桑寄呢。”卫玉竹咬牙切齿,“你不是很厉害吗?说你是什么侍月族出身,你的蛊天下无双吗?“ “你说那小姑娘。 ”石婉儿又笑了一下,“那姑娘的脖子上挂的桃木吊坠 ,最能挡这些蛊啊,对她没用 。” 什么? 卫玉竹不由的恨了石婉儿一眼, “你那其他的蛊呢。 ” 石婉儿拍了拍手,“这些年,我忙着种一生二这种蛊了,其他的蛊,我没有几个。” “那你能帮我什么。 ”卫玉竹恼道。 石婉儿皱眉,“要不是我,你能干干净净的回到王府吗,再说了,我没说不帮你。” 卫玉竹看了她一眼,半响后,叫守在门口的丫鬟进来。 丫鬟忙道,“奴婢去点上熏香来。” 看着丫鬟走了,卫玉竹心里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一想到昨天晚上,被两个恶臭的人压在身下,她就恨不得让苏桑寄死无葬身之地,那天晚上,她们一定知道了。 一定。 现如今,就算是与虎为皮,她也先让她们付出代价。 “石婉儿,现在我要去见我表哥了,你留在这儿。”卫玉竹对石婉儿道。 叫石婉儿的姑娘娇媚的打了个呵欠,“你去吧,正好看看你青梅竹马的表哥长什么样子。” 两个人这一番对话在是在心里说的 ,自从卫玉竹自愿被种了一种蛊,这种蛊的名字叫做一生二,顾名思义,两个人可以命共享,然后在双方愿意的情况下,也能在知道对方的所思所想。 卫玉竹理了理头发,娉娉婷婷的走了出去。 卫玉竹很快就到了李照的院子,李照见了他,急急的迎了上来,“表妹,我正打算说去看看你。” “表哥。”卫玉竹弱弱可怜道, “我没事。”言罢,她朝着两侧的下人看了过去。 李照闻风知意,“你们下去吧。” “那天晚上的事情被李暄知道了。”卫玉竹琢磨了一下道,“表哥,他们一定会报复我的,昨天晚上估计就是李暄出的手,要不是有李大侠相救,恐怕。” 边说边窥视着李照的神情,卫玉竹见他脸上犹豫不定,问道,“表哥,怎么了。” 李照瞥了一眼卫玉竹,显得有些迟疑,“表妹,既你没事,我们干脆算了吧。” “算了吧?”卫玉竹后退一步,满脸赫然, “表哥,你什么意思。” “这几日我想了一想。”李照脸上难的展现温和之态,“曾经,是我生母对不起李暄,但是王妃待我不薄,甚至依旧愿意给我房产银两,玉竹,要不然我们搬出王府去过富贵闲人的生活吧。” “什么?”卫玉竹不由得很震惊,“表哥,枉我以为你是个顶天立地的汉子,没想到你居然这么懦弱。” 说完,卫玉竹也不看李照的反应,扭过头就离开了。 没用的东西,不过,她也不想和他虚与委蛇,连一件事情都办不好。 “哟哟,玉竹妹妹,可别生气啊。”刚走出去,卫玉竹听到石婉儿的心声,“不过是一个男人,姐姐出手,保证什么男人都能到手。” “包括李暄?”卫玉竹在心底回她。 石婉儿舔了舔唇,“当然。” “现在我正要去正堂用膳,你等会儿便可以看见他了。” 卫玉竹勾了勾唇,她才不稀罕什么男人,她只需要地位,高高在上的地位,想到这儿,卫玉竹又一哂,果然是花满夜里的出来的人,脑子里想的都是男人。 另外一边,李照朝着她追了两步,又退了回来,慢慢的打开了酸梨木的方桌上的红色雕花匣子。 是一叠厚厚的银票,还有良田和房产,李照捂住了脸,又想起了下午陆柔的话。 “照儿,不管怎么样,这十八年的养育,我是拿你当亲儿的,以后你做了父亲便会明白我和王爷了,我心底虽然恨极了那个女人,但这些年的感情,不是风吹来的,以后我和王爷在,也不会不管你的,你和玉竹两情相悦,我们也是乐见其成,过几日,我给你们办了婚礼,你们夫妻便去过自己的日子,娘也不会薄待你,只是你也要为娘和父王想一想,我们欠了暄儿十八年。 他何尝不爱娘和父王,十八多年的感情,李暄……到底才是他们的亲生儿子。 他是恨不得弄死李暄,可是如果李暄被自己弄没了,他们会很伤心,也会对自己失望吧。 长玉堂。 李娴揉了揉肚子,瞧门口看去,看到卫玉竹缓步进来了,对婢女吩咐道,“去叫膳吧。” 桑桑看着陆柔温柔的让卫玉竹坐下来,又体贴道,“让你在院子里休息的,怎么又过来了。” “姨母,我又不是走不动。”卫玉竹笑着说,视线从李暄身上瞥过,从头到尾,她不是给自己看,而是给石婉儿看。 注意到卫玉竹的目光,李暄抬起头,冷冷的看了她一眼,卫玉竹立刻收回了眼神,目光躲闪。 桑桑规规矩矩的坐着,视线偶尔落在卫玉竹的身上,李暄的指尖轻轻的桌子上轻扣着,看不清他的神色。 一顿饭吃完以后,天色已经全都黑下来了,桑桑跟着李暄走出了常玉堂。 时不时桑桑回头看了一下刚刚的膳房,心里的那种不对劲又冒了出来。 她扯了扯李暄的手,“暄表哥,你有看出什么问题吗?” 虽然卫玉竹真的有点怪怪的,可是桑桑她怎么看,也没有看出问题来。 叹了一口气,她只能寄希望给李暄了。 星星点点的的光,落在李暄的脸上,能看清他的轮廓,但是他的面色就像黑夜一样,深不可测。 牵着桑桑的手回走,他摇了摇头,但就是因为他也没有看出什么,所以才倍感奇怪。 “没关系的。 ”桑桑握住他的手,扭过头说,“邪不压正。“ 李暄闻言,低头摸了摸桑桑的发顶,见她满脸的关心,安慰道,“你放心,都有我。 ” “我就知道我的暄表哥是最厉害的。”桑桑拉着他手往回走,双眼弯着。 李暄不由的笑了笑,月光撒在他的脸上,他用月光看着旁边的桑桑,一点一滴的描绘着。 以前的厉害是为了权,现在厉害为了你。 得到你,护着你,陪着你,直到死亡。 第67章 和尚 桑桑拎着裙裾, 跨过正房大门,又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 是属于一个嬷嬷的, “王妃, 我看表小姐是被吓到了, 要不我们请个和尚念念经文。” 陆柔闻言 ,看着卫玉竹, 她小脸煞白,看起来要消瘦许多, 又听见细细的脚步声。 桑桑抬脚走了进去,对陆柔行了行礼, 又道,“玉竹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卫玉竹抬起头来, 露出她那张不正常白的脸蛋来, “多谢妹妹关心, 只不过做了一场噩梦罢了,也是姐姐没用, 被吓唬成这个样子。” 按捺下心里的复杂, 桑桑宽慰了她几句,随后坐在了卫玉竹的旁边, 她打算多看看卫玉竹,可能也就能看出什么奇怪的地方。 陆柔握着卫玉竹的手, 被卫玉竹冰凉刺骨的手心一惊, “怎么都冷成这样了。”又呵斥卫玉竹伺候的丫鬟, “你们是怎么伺候姑娘的。” 几个丫鬟忙认错。 “姨母,不关他们的事。”卫玉竹替他们求情,“是我自己做了噩梦。” 犹豫了一瞬,陆柔看向旁边的说请高僧来看看嬷嬷,又看向卫玉竹,“玉竹,要不明日我们去大师来给你念念经文。” “我听姨母的话,”卫玉竹垂头,从桑桑的视线看去,正好看见她弯了弯唇角,不知为何,桑桑觉着自己的脖子后面吹来了一阵冷风吹来,凉飕飕的。 “桑桑妹妹,你怎么了。”卫玉竹忽然转过头来问他,勾着的唇角让桑桑不寒而栗。 “可能是昨日降温了,今日有些冷。”桑桑回答道。 卫玉竹她到底要干什么呢。 桑桑这半天都想这件事去了,坐在美人榻上,从长玉堂回来后就开始发呆了。 就连外面狂风大作,把窗户枝叶吹的乒里乓啷哥的响,也只是换了一个姿势,接着去想卫玉竹去了。 想了一会儿卫玉竹,桑桑猛地一下站了起来,说了句糟了。 都已经从花满夜回来两天了,她答应了登鹊要去赎她的,桑桑想了想,让忍冬拿出自己的钱匣子,桑桑这才发现,自己是挺有钱的。 五百两银子她本来是没有,不过来王府的时候她娘倒是给她拿了好几张银票,足有一千多两,既然赎登鹊的银子够了,盈盈就让来二过来帮跑一趟。 来二上次因为弄丢了桑桑,差点被李暄重罚,还是桑桑做保,让他将功赎罪,他对于桑桑的叮嘱,无比认真,不过一个小时后来二回来,告诉她登鹊昨天已经被人赎走了。 桑桑听闻,愣了一下,不过想到既然登鹊求自己赎身,说不准还求了别人,但是想到上辈子参透万物的登鹊,盈盈叹了一口气,她还是不想她走上前世的路 ,上辈子的登鹊应该过得很不好。 桑桑又让来二派人打探,登鹊到底被谁给带走了。 等安排好了这些,桑桑又坐回美人榻,开始发呆。 “小姐,”忍冬在桑桑面前挥了挥手, “你今天一直想什么呢。” “什么?”桑桑茫然的抬起头来。 桑桑从窗户看去,外面的天色阴沉沉的,她拍了拍了胸口,立在门口上,呼啸的狂风大作,压扁了一地的蔷薇,桑桑的衣裳被吹的猎猎作响 ,她抬了头,“暄表哥应该要回来了吧,” 忍冬看了看时辰,“差不多就是这个时候了。” 桑桑往外走了一步,“我去接他。” “小姐,你拿一把伞啊。”见桑桑就这样出去了,忍冬连忙在耳房里找了两把伞,小跑着跟上去。 风很大,桑桑能感受到发丝被吹到脸上的那种酥痒感,百褶裙裾在风里飘飘扬扬,似乎随时都能乘风而去,桑桑站在内院和外院相连的垂花门上,朝着前院看去。 不一会儿,一个穿绯色衣服的俊美少年走进桑桑的眼底,桑桑冲着他挥了挥手,“暄表哥。” 李暄负着手,大步朝前,倏然听见又娇又软的声音,下意识的勾了勾唇,寻着声音的来源看去。 等看见垂花门站着的粉色身影,今天因为发现抓的李偌是个假的忧愤也少了不少,唇边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脚下的步子也快了一点,“怎么到这儿来了。” 风声咧咧,又急又燥,送进耳朵的声音却软绵绵的,“我来这儿等你啊。” 桑桑仰着头,眼底装满了笑意。 朝堂上的事情暂时不去想,李暄沉了一天的面色好看许多,桑桑跟在他的旁边 ,慢慢的走着,风势疾,两人的头发被吹在一起,桑桑问李暄,“今天怎么样。” 李暄微微点了点头,目光又一炬, “她呢?” 桑桑知道李暄说的是卫玉竹,慢慢的跟着李暄朝着前面走,“明天会有高僧来念经。” 拢在大袖里的手指慢慢摩挲着,李暄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他掀了掀眼皮子,“明天我也留在王府。” 然后李暄想了想,又拧了拧眉头,“王妃有说请哪儿的和尚吗?” 桑桑摇了摇头,最后又点了点头,这是一旁伺候的的忍冬想到打听到的,“听说是空达大师。” 空达大师,桑桑知道这个人,是空明的师弟,也是相国寺的长老,听说京城里要是有高门大户诵经求平安的,一般都是他。 桑桑本来想和李暄商量是不是要在请来的和尚身上做手脚,可若是空达大师,却似乎又不太可能,卫玉竹一个小女子,就算要收买他,又有什么值得人家心动。 李暄的食指和中指相互摩挲着,这几天,他根本就没有发现卫玉竹和外人有过任何往来,所以空达到底是个幌子还是一个引子,恐怕只有明天知道了。 李暄心里有点烦躁,他就就该一刀结束了她。 “暄表哥,你怎么了。”注意到李暄的表情,桑桑问道。 风渐渐的大了,李暄敛下眉下的晦暗,又拿过忍冬手里的伞,“无事,起风了,我们回去吧。” 与此同时,卫玉竹屏退了丫鬟,石婉儿见人都走完了,便斜斜的靠在美人榻上,她身上穿的明明是普通的窄袖襦裙,却硬是被她弄出了妖冶魅惑的姿态。 卫玉竹看着也是气,“你这样坐,要是有丫鬟进来看到了怎么办。” 万一丫鬟看到她带进来的是这样一个人,会怎么想她。 “我听着呢。” 石婉儿换了一个姿势,头半枕着胳膊,一手捻樱桃,她也不像正经姑娘那样吃,伸出鲜红的舌头舔一舔,裹在嘴里,眼睛眯着,醉眼朦胧的享受,时不时她身体还要妖娆的滚动一下。 把卫玉竹气的不行,“你收敛一点,这不是青楼。” 石婉儿扯了扯胸前的衣襟,“哎呀,玉竹妹妹, ” “你,你。” “别忘了你答应了我什么呃。”石婉儿吮吸着樱桃,换了趴着的姿势。 如果现在可以磨牙,卫玉竹的牙齿早就咯吱作响了,那天晚上的事情就像是一场噩梦,要不是被那样对待,还是那样的地方,为了脱身,她何苦同意被青楼女子种蛊,把自己的生命分她一半。 “你什么时候去迷惑李暄。”忽然想到昨天晚上石婉儿的话,卫玉竹冷声道。 石婉儿咯咯咯的笑了几下,又打了呵欠,“李暄我迷惑不了。” “什么?”卫玉竹不满道,“你不是说天下的男人没有几个能逃出你的勾引吗,怎么他就不行了。” “妹妹,你别急嘛。”石婉儿端起盘子,又用舌头卷起一个鲜艳饱满的红樱桃,嘴里一张一合的含着樱桃,看着醉醺醺的,“不过,他对那小姑娘挺上心的,可惜呀,可惜啊。” “什么意思。”卫玉竹不解道。 听她问了,石婉儿也不瞒着卫玉竹,“人都是有三魂,有胎光元神,爽灵神识,最后一魂,幽精主性趣,也就是人们常说的爱恋,可这她恰恰少了这最后一魂。” “你是说她根本不能喜欢李暄。”卫玉竹讶然,想到李暄对她一副呵护疼爱的模样,心里忽然一种看好戏的想法。 “不,不是不能喜欢。”石婉儿打断她。 “那你是什么意思。 ”卫玉竹又问。 石婉儿勾了勾唇角,“我看到她那一魂就在她的身边,所以我要帮帮她。 ” “你想干什么,不对,你到底是什么人。”一开始没有注意到,现在听石婉儿居然能看透人的魂,卫玉竹皱了眉头道。 石婉儿笑了一下,“我是侍月族人啊,我们族比起蛊术,更厉害的是诅咒。” “李暄,已经中咒了。”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卫玉竹怒道。 石婉儿看了她一眼,勾唇笑 。 *** 翌日 桑桑早早的就起来了,穿好衣服,正在梳妆,就听见门口的婢女的请世子安,从模糊糊的铜镜里,桑桑看见李暄进来了。 桑桑的头发梳的差不多了,忍冬问她,使用粉蝶镶珍珠的银簪还是用珍珠翡翠步摇,桑桑还没有选呢,李暄就凑到了桑桑身后,背后是男子浅浅的呼吸。桑桑看见李暄让忍冬过去后,又低头,看桑桑的妆奁。 “用这个吧。”李暄选了选 ,挑了一个玉兰花素色簪子。 桑桑倒是无所谓,她今天穿的是鹅黄绣白玉罗衫搭一个素色留仙裙,日头渐渐热了,裙子也愈发单薄,配这个玉兰簪倒是相得映彰,她向李暄伸出手,想要把簪子插进去。 “别动。”李暄按住桑桑的脖子,不要她乱动。 桑桑头发像缎子一样,又密又滑,梳头发都不用假发包,李暄拿着女孩儿家用的簪子,在发髻里比划了好多下,抿着唇,终于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地方,轻轻的插了进去,“好了。” “我看看。”桑桑歪了歪头,想要看清楚镜子里的人,倒是笑了笑。 “用膳吧。”李暄也细细的打量了一番,觉得今天的桑桑是最好看,尤其是头上的玉兰簪更衬的她美丽动人。 摸了摸肚子,桑桑也饿了,两个人便一起用膳,吃完饭,看了眼时间,李暄估摸着空达也该来了。 正想着这一出呢,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响声,李暄起身,听到婢女的禀告,王妃让世子和苏姑娘一起过去。 是福不是祸,与其两个人躲在屋子里,倒不如一起去看着,桑桑和李暄都是这么想的,尤其是李暄,转瞬之间,几个念头便到了心头,不过面上倒是不显,带着桑桑,很快便来到了王府的正堂。 桑桑去的时候,先听到一阵诵经文的声音,空达坐在蒲团之上,阖目念经,桑桑看着,他的声音低沉温和,带着浓浓的禅意,光是这样随意的听着,桑桑刚刚还混沌杂乱的脑子里就忽然清晰了不少。 李暄也是同样的感觉,可就是因为是同样的感觉,他才握紧了手心,这个人不太对,不是因为他本身不对,就是因为他真的是一个高僧的模样,而不仅仅只是像,他是。 第68章 变故 空达大师微微愣了一下, 瞬间也就变回了正常模样,桑桑没有注意到,李暄眼神一眯,他侧头看了一眼桑桑,决定还是把她留在自己身边,自己才最放心。 “王妃,卫姑娘神魂有些散了, 不过。” 随着空达的话音一落,李暄微微勾了勾唇。 “不过多熬上一些宁神补气的东西也就够了。”空达合手道 。 陆柔疑问道,“还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空达摇了摇头,“贫僧能力有限, 便只得如今这些建议。” 桑桑和李暄对视一眼, 又听空达说他要接着诵经,无需大家在这儿守候,念经这件事, 他一人足矣。 紧跟着, 桑桑听见陆柔让卫玉竹回去歇息,她脸色不太好,需要休息,卫玉竹闻言, 也没有要求留下来,反而带着丫鬟离开了。 陆柔问李暄既然府中无事, 可还要去吏部当值, 桑桑咬着唇看着李暄。 “不用了, 反正最近也不太忙。”李暄回答,其实很忙,李偌这些年的人脉,布局,总需要他一样样的挖出来,太子把大半的事情都交给了他处理,但是今天,他不忙,再忙碌的事情也有一个轻重缓急,今天,桑桑最重要。 “我去武场练武。"李暄道。 陆柔闻言,吩咐伺候的人好好照顾空达大师,空达大师闻言一笑,他虽然不需要什么人伺候,毕竟是一番好意,领着便行了。 陆柔牵过桑桑的手,一脸笑看着赵暄,“桑桑和娘两娘母一起去看看你练武可好。” 桑桑和陆柔的关系,带着一种疏离的亲近,这牵住她的手,倒还是头一遭。 陆柔的手心都冒起汗来,把桑桑的手心弄的黏黏的。 桑桑懂陆柔意图,她在讨好李暄,这个儿子是他十月怀胎,寄予了无限的爱和期望,可惜,小的时候,却从未呵护过他一分,如今,他想要修复这端母子关系,所以愿意他的儿子娶一个员外郎的女儿为妻,甚至还悉心的教导她。 桑桑明白,李暄也更加明白,陆柔脸上的笑容他并不陌生,他曾经在她身边的姑娘脸上看到过很多次,小心翼翼的,讨好的,想要对他好又不知道怎么对他好,甚至还带点点卑微的渴求。 李暄嗯了一声,算是同意了,陆柔便笑意盈盈的牵着桑桑的手,跟在李暄的后面。 往常后面的一个女人便够李暄心浮气躁的了,如今跟了两个,他于是说出了一句很不符合他形象的话,“日头很大。” 说完他走的速度更快了一点。 “王妃,暄表哥也是怕我们禁不住晒呢。”桑桑笑眯眯的对陆柔说道。 陆柔拍了拍桑桑的手,脸上的表情非常的满足,“可不是吗,和他爹一个样子,都是外冷内热的性子。“ 桑桑闻言,朝着前面看去,不知真的是日头渐渐高了,李暄的耳尖泛起了一阵浅浅的红,像是冬日的腊梅。 燕王是武将出生,喜欢练武,王府的练武场很大,以前李照不喜欢习武,主要是燕王用。李暄回来后,经常和燕王切磋,在燕王的指导下,武艺进展迅速。 但如果让李暄选择,比起读书,他更喜欢练武,那种能够让人全身都沸腾的力量,可以尽情的宣泄,不过他更知道,做一个动脑子远比一个着动手的人更容易站在万人之巅,无人可指。 陆柔看着李暄和护卫切磋武艺,眼眶渐渐的红了,这是他的亲生儿子,哪怕他是咽着苦吞着泪长大的,也改不了这么他这么让人骄傲的现实,满京城的勋贵子弟就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 桑桑本来是看着李暄的,眼尾的余光忽然瞥到了眼泛红的陆柔,她咬了咬唇,没有说话。 以后她应该也会当一个娘亲,嗯,她应该是慈母,不会对她的娃娃凶,唱黑脸的肯定就是李暄了,不过李暄看着就很凶,肯定能管教好他们的娃娃的。 如果是个男孩,就让李暄叫他文治武功,如果是个女孩,就,就再说呗。 “桑桑,想什么呢?”苏陈氏好不容易平复了心情,发现桑桑愣愣的站在一侧,发呆的时候唇角还带着笑,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被陆柔一提醒,桑桑发现自己想的有点多了,都还没有嫁给李暄呢,又想着以后养娃娃的事情了,“我想要不要给暄表哥熬点酸梅汤,天太热了。” 陆柔闻言,忙点头吩咐丫鬟去熬酸梅汤,去去火气,又柔声道,“今天的夏天,雨多太阳也大。” 这话一说完,没过多久,天色忽地沉了,像是一块厚重的灰色布料拦住了天,暗沉沉的,看不见一块白色的地方,咔擦声和轰轰声相继响起。 又要下雨了。 陆柔有些失落,她还没有看够呢,不过她知道往常李暄和燕王都是要早起大半个时辰,在武场习武。 心里也就打定了主意,明儿要和燕王一起起床,看他练武,当然这个动作更是惹得燕王强烈的不满,陆柔可从来没有为了看他练武而早起,都是他为了让陆柔看他在武场上英勇身姿而换了练武的时间。 下雨了,陆柔只得回去了,她私心还是想和李暄在一起,李暄回来虽然有一段时间了,但是他很忙,吏部东宫都有事情,吏部有的时候就算了,太子却是实打实的在培养李暄。 一想到太子,陆柔就忍不住叹一口气,那么好的孩子,宽厚善良,若是健健康康,不仅仅是李家之福,更是天下之福。 陆柔想完太子,就不由得想到了明歌,明歌这个孩子,也是个可怜的,一出生,就离了父母,在外面颠沛了四五年,性子却依旧像极了她痴情的母亲,国公府的小姐,泰安郡主这些封号统统不要,只因为是太子在街头把还是小乞儿的她抱了回来,一心一意的跟着太子。 胡乱想了一通,陆柔又想到了前院的空达,和桑桑叮嘱了几句,目光眷恋的看了眼李暄,这才抬脚往前院去了。 李暄笔直的立在桑桑的旁边, “走吧。” 雨声又渐渐密实了起来,李暄撑着黑色大伞,牢牢的遮住桑桑的身躯,两个人慢慢的往回走着。 看了眼头顶高高的伞,又看了眼一旁举伞的李暄,桑桑说,“暄表哥,我觉得你高了好多。” 上辈子的记忆渐渐的淡了很多,这一年多的生活却愈发的清楚了起来,去年二月份的时候,他还有些青涩,肩膀没有这么宽阔,身材有些瘦削,一年的时间,他的肩也宽了,人也高了,看着结实不少。 气质上也有很大的变化,以前像是一把阴森的剑,如今像是裹了刀鞘一样。 “是你没长。”李暄偏过头,嘴边噙着一抹浅浅的笑意。 两个人慢慢的走着,桑桑有时候偷偷的去看李暄,他们两个的相处越来越和谐了,桑桑都已经接受了未来一辈子都这样平凡热闹的和李暄过下去了,可是有些变故总是要来的。 变故发生在晚上,因为心里的不安宁,李暄把桑桑留在了身边,一直到了晚上,夜色渐渐的深了,李暄虽再不顾忌,也不能在桑桑的院子里留宿,何况桑桑是顶着王妃喜欢的名义来的,陆柔说了这几天准备好聘礼,就要去苏家提亲,但离成亲还是要一段时间。 李暄让来二暗中盯好桑桑,就回了自己的院子。 看李暄走了,桑桑洗漱完毕,就打算上床睡觉,正准备脱衣服的时候,她的手放在腰封处,停顿了片刻后,决定和衣而睡。 大概是到了半夜,桑桑感受到一阵阴幽的冷风从她的床头席卷过来,打了个哆嗦,她一下子睁开了眼睛,面前站了一个人,是……石婉儿。 那天看见的石婉儿乖乖柔弱,她觉得怪异,今天看见她五官妖冶,形容举止又娇又魅,桑桑心头的那股违和感才散掉。 她真的很邪门,这几日暄表哥都想弄走她和卫玉竹,但是两个人就进不去她和卫玉竹的屋子。 “你是到底谁。”桑桑从床上翻身坐起,皱了一下眉头。 石婉儿嗤笑了一声,“不和你废话,带你去一个地方。” 桑桑朝着旁边瞄了瞄,直接大叫道,“来人啊啊啊啊啊啊。” 声调之高,连石婉儿都侧目,不过等桑桑叫完了,石婉儿甚至还笑眯眯的望着她,“叫完了,跟着我走吧。” 说罢,也不管桑桑的反抗,直接把人抗在肩膀上,就朝着外面去 ,桑桑觉得冷,她能看见王府的侍卫,但是王府的侍卫就像是看不见她们一样,她咬了咬舌,努力保持镇定。 石婉儿见桑桑不叫了,拍了拍她的屁股,手感还挺好,她忍不住又捏了一下:“这就对了嘛,反正你叫他们也是注意不到你咋们的,乖乖的啊。” 第69章 两全 卫玉竹在心里不满意了, “你得恐吓她, 要告诉她将来要遭遇的事情, 让她害怕,让他恐慌。” “我心里有数。”石婉儿回了卫玉竹一句。 “你要带我去哪儿。”越是危险的时候,桑桑就越能保持镇定, 反正着急也是白费功夫。 “告诉她,要带她去青楼, 要找最恶心的臭男人伺候她。“卫玉竹激动的大叫着。“告诉她 , 你快点说。” 石婉儿被卫玉竹吵得不堪其扰, 让她安静下来, 说实话,她和这小姑娘往日无冤近日无仇的,要是等会儿同意让自己和她分命, 她也可以和这个桑桑合作嘛,最起码, 她看着和实际一样,不那么吵。 “喂, 你让我有点心理准备啊。”桑桑被人抗在肩头上, 她走的又快, 身体的血全都朝着脑袋倒流,非常不舒服。 “告诉她告诉她!!!!”卫玉竹几乎是迫不及待的,两只眼睛都被自己逼红了。 一个两个都在催她, 石婉儿正好这个时候刚好出了王府后门, 张了张嘴, 打算满足两个人的愿望,又听到另外一个声音。 “把她放下。”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桑桑悬了半天的心就稳了下来,不为其他,李暄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就只有两个字,心安 。 吸了吸鼻子,桑桑觉得自己有点没用。 紧跟着,桑桑听到石婉儿咯咯笑的声音,她的尾音天然的翘着,很点妩媚的感觉,“世子,我要是不放呢,嗯。” 最后一个嗯字说的是缠绵悱恻,宛转悠扬。 李暄冷笑,也不说话,直接拎起长剑就上了。 忽地一下,桑桑感觉到自己被放了下来,然后两阵疾风从自己的面前飞过,桑桑就看见一黑一红的身影,在巷子里纠缠了起来。 王府后门是燕王府最偏僻的地方,没有前门的飞瓦垂拱,只有低调的榉木大门和微弱的灯盏 。 在门口随风摇摇曳曳,李暄和卫玉竹纠缠的影子映照在墙壁上,又高又大,桑桑朝着后面退了一步,大吼一嗓子,“来人啊,来人啊。” “没用的。”石婉儿诡异的笑了一下,“叫不出来人的。” 桑桑抿着唇,目光紧紧的看着李暄和卫玉竹的飒飒作响的身影,她朝着附近看着,寻找着两人的空隙。 想偷袭找不到方向,桑桑又听见一阵掌风击过去,抬眼一看,李暄闷哼一声,他的嘴角漫出来几滴鲜血。 “石婉儿,你把我掳走算了。”桑桑着急道,眼睛看着李暄,嘴角都在不停的抖动。 李暄睨了桑桑一眼,又重新拿剑朝着卫玉竹刺过去,招招都是要害。 石婉儿浑不在意,虽然看着二八年华的容貌,实则已经是五十多岁的妇人,且她还是她们族里武功最高的。 看着李暄毫不留情的剑势,刚刚石婉儿还有些点留情,如今手握成阴钩子一样的爪子,朝着李暄薄弱的地方毫不留情的刺去。 卫玉竹坐在闺房里,透过石婉儿的眼睛,看着的这一切,心里暗骂一声石婉儿没用。 说了今天晚上不惊动李暄,她还要当世子妃呢,可如今这个样子,卫玉竹的心一黑, “石婉儿,杀了他。”既然不能为她所用,就更不能拦着她的路。 石婉儿一个翻身,指甲朝着李暄的脖颈处刺去,李暄脚尖在墙上一踩,险险的避过,见状,石婉儿左手一横,往李暄的脸上抓去,李暄几个疾步后退,落在地上。 桑桑心里的焦急都能煮沸一锅水了,她就算再不懂,也能看出来,李暄和石婉儿的打斗处于劣势。 也就在这个时候,李暄朝着卫玉竹的脑门劈过去,石婉儿用不自量力的眼神看着李暄,她本来是打算放他一条生路的,现在眼睛冒出阴毒的光,下手更加的狠毒。 李暄的剑势越发的抵挡不住石婉儿的掌风,桑桑看过去,李暄是在咬牙紧撑着,石婉儿却还能撑。 看着那夹杂着浓浓阴气的戾风朝着李暄而去,桑桑发现他的脸色越来越白了,石婉儿的掌风却更加的接近了李暄。 今天的夜没有月亮,黑乎乎的,只有巷口里几盏摆动的昏暗灯盏,几只飞蛾围着他,呼哧呼哧的扑着翅膀,它们的身影很小,灯光落在她们身上,衬在地上的影子又极大。 除了她们三个,似乎只有这些活物了。 眼看就要碰上他了,桑桑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飞快的跑向石婉儿。 李暄的脸色更加的白,桑桑的瞳孔骤然收缩 ,石婉儿的弯成钩子的手离着他的脖颈只有很小的距离,桑桑全身充满了力量,她紧紧的抱住了石婉儿的腿,用力的在她大腿上咬了一口。 桑桑下嘴极其狠极其凶,那一股痛觉从石婉儿腿上传来,逼她收回力道,下意识的朝着桑桑砍过去 ,想要先摆脱掉桑桑。 就是这个时候,李暄的眼睛一眯,趁着石婉儿收回力道的同时,凌空跃起,剑光如飞,嗖的一下的刺向了石婉儿。 “放开。”石婉儿一巴掌掀翻桑桑,余光又瞥见了那阴森冷漠的利刃,讥嘲的笑了笑,桑桑按住胸口的位置,李暄的剑很快,可再快也抵不过卫玉竹的手里的幽光。 桑桑看着被李暄掀翻,然后石婉儿一步一步的靠近她,桑桑的脸色一白,看见石婉儿嘴角不怀好意的笑容,“本来是不打算送你们走的,可是。 ” 卫玉竹看着这样一幅场景,心生一计,“杀了李暄,然后嫁祸给苏桑寄。” 卫玉竹这样一说,就觉得此计太妙了,如果大家都认为是苏桑寄杀了李暄,她还能有什么好日子过,王妃肯定会恨不得将她剥皮抽筋的,到时候别说是把她送去青楼了,去什么肮脏的地方都可以。 石婉儿一听,啧啧的感慨了一下,这就是豪门世家养出了来的千金小姐,这份心思,可比她一个花娘的狠毒不少,可惜了,可惜了。 李暄按着胸口的位置,尽力的平息着胸前的翻涌之气息,石婉儿一步一步,满满的走进他,李暄起身,淡淡的看着她,“你是谁。” “我是石婉儿啊。”石婉儿咯咯的笑着,那笑容渐渐的淡漠了。 桑桑趴在地上,看着石婉儿的手慢慢的抬起,全身都紧绷起来,呼吸都快要停止,“暄表哥,小心。” 李暄咳出一口血来,他看着桑桑,把自己的剑又举了回来。 这时,石婉儿看着李暄站都站不稳的样子,忽然笑了笑,笑容里,夹杂了太多复杂的味道,紧接着,石婉儿又几个健步把桑桑扛了回来。 桑桑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就被扔在了地上,头上的簪子被拔了出来,玉兰花的簪子做工紧致,簪尾细细,泛着冷光。 石婉儿把簪子紧紧的塞在桑桑的手里, “你要是杀了他,今天晚上我放过你。” 不,不,桑桑不停的摇着头,下意识的朝后缩着身体。 可是被石婉儿力道很大,桑桑哪怕再想把手收回来,也无济于事。 两个人僵持着,桑桑不停的后扯,最后还是缓慢的,朝着李暄的脖子逼近。 李暄咳嗽一声,他的瞳孔里映的全是桑桑的样子,她没有哭,很认真的在和石婉儿纠缠,她脸已经憋红了,指尖都开始被磨出血。 玉兰花簪是今天早上他给她簪上的,李暄苦笑了一下,下一刻,心里不显,却暗自用力,小姑娘都在那么努力,他怎么能这样在这儿等死。 他的报复,他的小姑娘,都等着他呢,力气慢慢从体内蔓延开来,李暄暗自蓄力,直到冰冷的簪头刺上了李暄的脖子,他猛地一抬头,乘其不备,反手朝那卫玉竹刺过去。 桑桑的反应不太快,但是一看到李暄的动作,她就下意识的朝着另一侧拐过去,石婉儿看着李暄的长剑几乎只差一毫米的距离就到了自己身上,脸上的表情却不由自主的兴奋了起来。 桑桑脸上的笑容高兴的立刻几凝滞住了,石婉儿一抬手,一阵烟雾在空气中飘散,李暄的手就有卡在空中,唇角的血珠越来越密。 “暄表哥,”桑桑忍住喉头的酸涩,手里握着玉簪子,从石婉儿的后腰处刺过去。 石婉儿冷冷一笑,一掌掀飞了桑桑,桑桑的身体在在墙上发出砰的一阵响来,哐呲一声,李暄把剑尖刺在地上,强迫自己站了起来。 没有风,没有月,空气里静悄悄的,桑桑的急促的喘息传到了李暄的耳朵里,他冷睨着面前这个女人。 石婉儿吃吃的笑了笑,她一把抢过桑桑的手里的玉兰花簪,眼神带笑,似乎在做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桑桑感觉到时间已经被回放,她看着石婉儿手里的簪子,离李暄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桑桑浑身开始发颤,恐惧,害怕,瞬间淹没了她。 也就在这个时候,更为强劲的一股风声加入了进来,桑桑眼睛一亮,就看着石婉儿被掀翻在地,头顶冒着黑乎乎的的烟雾。 桑桑震惊的瞥了一眼,是……有陌。 李暄手里拿着的剑,都做好了最后一击的感觉,没想到居然有帮手,他抬起头,看见两条影子,而那个穿黑衣的人,明显就要更胜一抽 。 他直起身来,过去扶起桑桑,看着李暄唇角的血滴,桑桑拿起手帕连忙给李暄擦了擦,李暄胸腔内气血翻涌,他安慰的对桑桑摇了摇头。 “不要多管闲事。”石婉儿恶狠狠的望着有陌,招招狠辣。 有陌淡淡一笑,“你要杀我侄子和大妹子,怎么叫闲事呢。” 话毕,有陌的眼底闪过一道幽幽的寒光,朝着石婉儿拍了过去,有陌是鬼,他身法又快又狠,石婉儿一咬牙,眼光四处寻找破绽,身子才刚动一下,泰山压顶的力量朝着石婉儿而去。 石婉儿脸色一白,牙关紧咬,有陌看着石婉儿渐渐下曲的膝盖,用的气力更大了一点,也就在片刻之间,桑桑看见一个绿油油的小虫子从石婉儿的脑袋上爬了出来。 李暄也看见了。 桑桑听到一阵尖锐的叫声,然后耳朵就刺的快聋了。 桑桑捂着耳朵,抬起头,发现石婉儿脸色苍白,然后眼睛里的妖异之色全都不见了 ,一瞬间,她又变成了一个老妇人。 佝偻着腰,皮粗粗糙,面色蜡黄。 这是谁? 桑桑眨了眨眼,那个老妇人石婉儿躺在地上,奄奄一息。 李暄和桑桑相互扶着,有陌立在他们面前,瞥了一眼变老了的石婉儿,她趴在地上,全身都像是被针扎过的一样,在水里煮过似得,痛得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她像是一条濒临死亡的鱼。 第70章 孤寡 桑桑茫然的眨了眨眼睛, 然后, 有陌就在他们两个面前消失不见了,“我去陪我媳妇了。” 有陌一走,李暄和桑桑忽然感觉自己身上像是有一层隔膜,被掀开, 他们听到了很多的声音, 鸡鸣犬吠的声音不断的出来。 “暄表哥,你还好吗?”桑桑扶着李暄,李暄的步子踉跄一下, 又马上站稳了。 他摇了摇头,两个人慢慢的往回走,王府后门吱呀一声打开,桑桑他们刚抬脚,就被王府巡逻的护卫看到了, “世子, 苏姑娘,你们这是怎么了。” “把门口的人抓起来。”李暄瞥了他们一眼,忍不住又咳嗽几声,桑桑忙道,“快去把大夫叫来。” 桑桑的伤口都是一些皮外伤,并不太严重,但是李暄可是被货真价实的被那个石婉儿给打到吐血。 几个侍卫反应迅速,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可是主子的命令, 他们做侍卫的自是乖乖的听从就好了。 等侍卫出门看见躺在地上浑身冒汗的老妇人,都忍不住相互看了一眼,今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个动静很快燕王和陆柔都知道了,两个人急急忙忙的朝着李暄的院子来。 “暄儿,你,”陆柔的话在看到他苍白的脸色戛然而止,又朝着外面次伺候的人道,“去叫林大夫。” 话罢,陆柔发现桑桑的头发有些凌乱,脸上沾着灰,心里不由的茫然,“你们到底出什么事情了。” 正好这个时候,桑桑听到侍卫在门口的禀告,“世子,已经把石婉儿带过来了。” 石婉儿? 陆柔想了一下,就想了起来,石婉儿是玉竹带回来的女人。 “暄儿,今天晚上发生了什么?” 直觉告诉她,今天晚上一定有什么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院子里的人忙忙碌碌的,李暄能听到不停的脚步声,已经点了琉璃灯 ,烛台把这儿照的亮哄哄的,李暄忍不住咳嗽了两声,桑桑忙拍了拍李暄的后背,陆柔见状又催促道,“大夫呢。” 话音刚落地,王府的府医林大夫就被来一给拎过来了,因为太匆忙,他连衣带都还没有系好,药箱胡乱的被来一挎着,本来林大夫还有怨言,然后看见这样脸色煞白的李暄,就什么怨言都说不出来了。 “林大夫,快给暄儿看看。”陆柔催促道。 林大夫伸长手,示意李暄把脉,脉相杂乱,又看了看他的眼球,“幸好世子没有伤到内脏,再加上年轻底子好,再调养几日应该便能恢复。” 听林大夫这样说,所有人都舒了一口气,李暄也能感觉到自己还没有出什么大问题。 林大夫又打开要药箱,准备给李暄包扎一下脖子上的伤口,但是被李暄给拒绝了,“你先给苏姑娘看一下。” 接着李暄示意桑桑坐过去,桑桑坐在李暄位置旁边的扶手椅上,把手腕递给林大夫。 林大夫摸着胡须,半阖着眼睛,给桑桑把脉,半响以后,林大夫才收回脉枕,“苏姑娘脉搏平稳,并不大碍。” 闻言,李暄敛下了眉眼中的深思,桑桑听林大夫这样说,不知道是该松一口气还是要悬着一颗心。 她下意识的去摸胸口的桃木吊坠,摸上去的时候,忽然软了一点,和桃木坠子以前结实又硬邦邦的感觉一点也不一样,桑桑的手僵在桃木吊坠上。 林大夫已经写好药方,便道,“我先去给世子煎药了。” 陆柔忙不迭的说好,等林大夫出去了,陆柔的眸光才又聚集到李暄和桑桑的身上,不解的看着他们两个。 李暄按住胸口的位置,把心头的翻涌血气给压了下去,手指无意识的蜷缩住,桑桑忙给李暄倒了一杯温水,递到了李暄唇边。 抿了一口,李暄抬眸又瞅见了桑桑担忧的目光,挥了挥手,示意无事,桑桑说,“暄表哥,要不然你先休息。” 李暄摇了摇头,吩咐来一,“把人带上来。” 人? 陆柔和燕王对视一眼,燕王知道,王府里肯定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重要事情发生了,不一会儿,一个满身是伤的人被带了进来。 李暄半边身体靠着圆桌,桑桑站在他旁边,李暄朝着来一看了一眼,来一躬身对燕王和陆柔禀告到,“王妃,这便是卫玉竹和李照指使想要对苏姑娘和世子不利之人?” 什么? 看着面前这个面容苍老的妇人 ,陆柔知道恐怕和玉竹逃不了关系了,石婉儿是李暄带回来的,虽然石婉儿变得有些苍老,但是还是能她是石婉儿。 陆柔闻言,身体朝着后面倒了倒,脸色瞬间变得难以执行,还是燕王反应快,扶住她。 陆柔的声音有点涩有点低,她还是不太敢相信这件事情,“暄儿,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想到刚刚侍卫禀告的,怎么也不想是一件简单的谋杀案,如果是在后门发生的,不可能没有听到一点奇打斗的声音。 李暄压着声音说,“娘,具体的恐怕还要问卫玉竹。” 燕王还想再问详细一点,可是看着李暄苍白的脸色,打断陆柔,“你先休息,我,一定会查明。” 等燕王和陆柔离开,桑桑扶着李暄起来,想让他去休息,李暄摆了摆手,问桑桑,“他最后那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桑桑担心李暄的身体,想让李暄先休息,可是李暄就是望着桑桑,直勾勾的眼神,再加上孱弱的脸色,桑桑思索了一下,有些支支吾吾的。 “嗯?”李暄盯着桑桑。 吸了一口气,桑桑看着李暄,“有陌说,说皇族这代的男丁都是被诅咒过。” 见李暄的目光眉头跳了跳,桑桑接着补充道,“但是他说的也不一定对啊。” “他还说什么了。”李暄追问。 “他说,太子殿下短命,二皇子是白痴。”桑桑低声道。 “说我什么?”李暄很淡然。 桑桑望着他,也摇了摇头,“他那天说还没发生。” 李暄手抵着额角,脑子里回忆起刚刚有陌说过的那句话,小姑娘,我知道了。 知道? 他是知道自己的劫难是什么吗? “暄表哥。”桑桑看着李暄蹙眉的样子,伸了伸手,想要把他眉宇间的刻痕抚平,“他说的也不一定对。” 桑桑又想到一个问题,“暄表哥,他说是你是他们的侄子。” “应该是早逝二舅,陆远,字有陌。”李暄轻声告诉桑桑,他是去拜访过镇国公府的,自然,陆柔也是把他那些兄妹的情况告诉过他。 他二舅在十七年前就死了。 桑桑闻言,小小的嗯了一下,毕竟她对有陌也不是很好奇,反而是李暄,“暄表哥,我去让人打水,你好好休息。” 李暄抬眸,小姑娘认认真真的看着自己,李暄轻轻的笑了一下,点了点头。 桑桑从李暄的院子里回去后,就看见了站在门口等着忍冬,忍冬的声音有点急,“小姐,你今天晚上到底去哪儿了。” 桑桑照着李暄的措辞给忍冬说了,忍冬一边阿弥陀佛一边庆幸的拍了拍胸口, “幸好你没事。”忍冬看着桑桑乱糟糟的衣服叹了一口气, “小姐,我去给你打水,你去洗澡吧。 ” 刚才桑桑被石婉儿又抬又打的,现在的看着的确很落魄,桑桑心不在焉的点了点头。 回到了卧室,桑桑把脖子上的红线取出来,桑桑仔细的看了看,坠子的颜色上面的红色的符咒又淡了很多。 “小姐,小姐。”忍冬在桑桑面前挥了挥手,叫她的名字,“洗澡了。” 过了片刻,桑桑才茫然的反应过来,“ 忍冬,你说什么?” “可以洗澡了。”忍冬再次强调了一片,又关心道,“小姐,你真的没事?林大夫给你看仔细了。” 桑桑把坠子塞回脖子里,边朝内室走边回答了忍冬,“林大夫说了我没事。” 洗完澡,桑桑换了一件干净的寝衣重新躺在了床上,外面的鸡鸣声渐渐热闹了,忍冬想要把蜡烛吹了,桑桑让她点着。 蜷缩着身体,桑桑手里握着桃木坠子,半响都没有合上眼睛。 等她合上眼睛里时候,坠子里飘出来一阵雾,慢慢凝聚成了人形,然后茫然的看着她 。 第二天一早,桑桑穿好衣服,从窗外看去。 乌云厚厚的,大风猎猎作响,把地上的蔷薇花几乎要卷起来了。 桑桑在门口站了半天,又才朝着李暄的院子里过去了,刚刚走进,桑桑却看见一个穿着黑衣抱剑而立的人。 朝着里面望了一眼,桑桑走过去“明歌。” 明歌换了一个姿势,把右手抱剑换为左手,“主子在里边。” 桑桑哦了一声,既然太子在里面,那她就在外面等一会儿,她偏头看了一眼明歌,不得不说,和李暄待久了,桑桑看人脸色越来越厉害了,明歌的嘴角拉的直,看着并不是生气的表情,桑桑却觉得,明歌她有一点不开心。 桑桑想了一想,把提着的四叶盒子打开,甜蜜蜜的气息全都冒了出来,她把东西递给他,“要吃蜜饯吗,很甜的。” 蜜饯是桑桑专门为李暄准备的,昨天晚上喝药的时候,李暄虽然一饮而尽,喝的洒脱,桑桑可发现,吃药的时候李暄眉间的刻痕都可以夹死蚊子。 明歌低头,看着盒子里冒着香甜气味的蜜饯,没有动。 桑桑以为她不方便,把盒子朝着明歌的面前推了推,“嗯。” 面前的果子发着甜甜的味道,明歌有点盛情难却,拈了一块蜜饯红果塞进嘴巴里,嚼了几下,那股甜味似乎真的落进心里去。 “谢了。”明歌说。 桑桑摇了摇头,“你喜欢吗,我还有很多,你可以带走吃的。” “不用。”明歌拒绝,这种东西太甜了,不太适合她冷峻的形象。 他这样说,桑桑也不丧气,又朝着里面看了看。 一夜的休整,李暄的脸色比起昨日好了很多,不过比起平日,看着就要苍白很多。 李暄穿了一件素白的衣衫,也没有躺在床上,他坐在窗前的圈椅上,李旭的朝着窗棱站着,外面的风嗖嗖作响,把李旭的衣角发丝都吹了起来。 李暄也不催他,手搁在扶手上,敛眉静静的沉思着。 过了半响,李暄听见李旭低低的声音,“我知道,空明大师告诉过我。” 李暄的慢慢敲着扶手的动作一僵,他抬眸,朝着门外看去 ,“他说什么?” 第71章 终 皇室诅咒的这件事他很小的时候就知道了, 大安建国百余年,到了他们这一辈,正好是十一代。 父皇后宫佳丽没有三千,也有三百, 却只有他和二弟好好的生下来了,其余怀孕的嫔妃总是无缘由的流产。 燕王和燕王妃的身体很好, 可在生下李娴以后, 也曾滑过两次胎, 更不用说其他的皇室,前太子的生下的郡王虽然身体没有毛病,但是被压的断袖,本来以为还有一个李照逃脱了这个宿命, 能平平安安的,结果却不是皇室血脉。 真正的李暄,空明却还给了他四个字。 拍了拍他的肩膀, 李旭安慰道:“阿暄, 有志者事竟成, 我不也好好活到了二十岁。” 赵暄的心里的滋味很复杂,须臾以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 “我知道了。" “那你打算怎么处理李照和卫玉竹。”李旭看着他, “其实阿照 , 唉, 卫玉竹毕竟是你的表妹。” “我不会杀了他们的。”李暄眸光一闪。 听李暄这样说, 李旭摆了摆手,“那你好生养伤,我先回宫了。” 桑桑正和明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呢,听见脚步声,歪头看,是太子殿下,桑桑屈膝行了一个礼。 李旭的目光落在桑桑柔和的面庞上,温声道,“苏姑娘,我先走了。” 桑桑点点头,看着明歌跟在李暄的背后,总觉得有些怪,他们两个不像是普通的主仆,桑桑正想着,就听到了屋内的一声轻咳,忙把心神给转了回来,“暄表哥。” 桑桑的声音很很轻很软,因为担心自己,有些迫切,她穿着鹅黄色的襦裙,脚步走的很快,李暄又想到了刚刚李旭的四个人,孤寡一生 。 怎么可能,面前的这个人分明就是他的,一直都会是他的。 “暄表哥,你怎么了。”桑桑见李暄的面色有些微妙。 李暄盯着桑桑,桑桑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我脸上有什么脏东西吗,又把手里的盒子拿了出来,“暄表哥,我带了蜜饯,等会儿你吃了药,把它喝了,就不苦了。 桑桑话音刚落地,来一就捧着药碗进来了,桑桑一闻到那个味道,就感受到苦涩的味道在房间里蔓延开,桑桑把蜜饯盒子朝着李暄的地方放的更近了一点,让他能闻到更多香甜的味道。 “喝药。”桑桑指了指面前的青瓷小碗。 李暄看了看着桑桑,把汤药里的勺子拿出来,一口直接喝完,喝完就看见了桑桑带笑的眼睛。 香甜的红果被桑桑用指尖塞进李暄的嘴巴,她半弯着身子,轻轻的冲着李暄笑着,“好吃”吗字还没有说完,桑桑就被李暄楼进了怀里,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了,红果被李暄嚼了几下,带着中药的苦涩味道。 桑桑呜呜几下,瞪大了眼睛,这才发现李暄的睫毛很长,都不需要刻意去找角度,就能看见李暄脸上的阴影。 发现了桑桑的走神 ,李暄不满意的咬了咬桑桑的嘴唇,感受到下嘴唇微微的痛意,桑桑瞪了瞪李暄。 等一个红果吃完,桑桑已经是脸发红,腿脚酸软了。 她用手背擦了擦湿漉漉的唇角,又听见李暄的别有深意的声音,“这个红果,真好吃。” 桑桑哼了声,不理他。 李暄即使在养身体,每天也不能闲在着,还是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人来找他。 他很忙,桑桑发现这个事实。 这一天下午的雨刚停下,桑桑正在窗棱前和袜子奋斗,就看见李暄打着伞朝着外面去了,也不知道去哪儿。 王府的柴房里,卫玉竹已经被关了整整三天,头发没有梳,衣服也没有换,一点没有贵女的形象。 听到开门声,她朝着门口看去,李暄穿着素色的衣服,站在她的面前,冷声道,“说吧,你要说什么?” 卫玉竹撑着站了起来,在柴房三天,她知道自己可能不能善了,可是即使这样,她也不能让他们这么好过。 “李暄,你知道你的诅咒是什么吗?”卫玉竹阴阴的笑着。 李暄的心颤了一下,面上并不显,只冷着声音望着她,一言不发。 卫玉竹扶着墙面,死死的锁住了李暄,忽然又哈哈大笑起来,“ 石婉儿说,你是情劫啊。” 李暄蹙了蹙眉头,看着已经陷入癫狂的卫玉竹收紧了拳头,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回走,才走出院子,就看见了陆柔。 陆柔显然很担心他,“暄儿,你怎么过来了。 ” 李暄收在袍子里的手紧紧的笼在一起,“卫玉竹就按照你说的办吧。” 陆柔听了,心里长吁了一口气,这都是她的原因,她没有让教好玉竹和李照,说起来,她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看着李暄渐渐远去的背影,陆柔整理了一下妆容,朝着关押卫玉竹的地方走去,她给玉竹留了一条命,也算是能对的起她娘。 心里存着卫玉竹的话,李暄慢慢的往回走。 什么叫做求而不得,什么叫做诅咒,那都是骗人的把戏。 李暄眉眼中全是疯狂,他想了一路,身上的伤没有好,李暄的脑子开始顿顿的痛,他往自己的院子走进去,就看见了桑桑,桑桑坐在葡萄架下的椅子上,看见李暄回来了,嘴角不由自主勾起,“暄表哥,你去哪儿了,大夫不是不要你乱走吗。” “怎么,想我了?”李暄轻轻的笑了一下,看桑桑瘪了瘪嘴巴,李暄忍不住用手揉了揉桑桑的面颊,等把桑桑的脸□□够了,李暄才松开手。 他的力道很克制,桑桑瞅了他一眼,又让他坐下来,“你要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桑桑很佩服李暄,李暄每天要忙碌的事情太多,不像她,每天都是吃吃喝喝,没有人生追求。 不过桑桑还是发现了,李暄今天不太对, “暄表哥,你怎么了。” “无事。”李暄半闭上了眼睛,桑桑见他的眼神有些疲累,把一旁的小毯子盖在了李暄的身上。 李暄的眼睫毛动了动,终究还是没有睁开眼。 李照分文不留的送出了王府,他没有钱财,没有糊口的技术, 日子怎么过,就要看他自己了。 至于卫玉竹 ,她的行为比卫玉竹更恶劣 ,陆柔把她送回了她祖母哪儿,没有王妃和国公府的撑腰,未来的日子,陆柔都能够猜到。 “姨母 ,你饶了我吧,你想想我娘,不要送我回去。”卫玉竹听说要送她回去以后,就开始慌了,她太知道他的祖父祖母是什么样子的人。 想到小时候的日子,如今她被王府厌弃,说不得他们还会变本加利,卫玉竹被几个侍卫拖着往外走,依旧不停的恳求着陆柔。 陆柔别开眼, 对侍卫冷冷道,“给我带下去。” 侍卫闻言,不敢迟疑,拖着卫玉竹下去了。 李照他走的很平静,离开王府的时候 ,他回头看了一眼门匾,穿着一身粗布衣衫的他笑了一下。 ** 日子就这样平静无波的过了几天,这一天,苏陈氏来了。 桑桑没有想到她会来,等苏陈氏来到自己的院子的时候,桑桑还吃了一惊。 “娘,你今天有空过来。”桑桑让忍冬给苏陈氏倒茶,又道,“我不是没想到吗。” 苏陈氏先看了看桑桑的气色,见她脸色红润,心里就放心了些,对桑桑道,“听说世子病了 ,怎么样好些了吗?” 最近这几天李暄一直在养伤,对外言,是说他病了,需要调养,桑桑点了点头,“他好多了。” “娘,你刚刚和王妃说什么了。”桑桑问道,刚才苏陈氏来的时候,先去拜访了陆柔。 桑桑也知道,这几天她已经和李暄开始合八字里,按照王妃的意思是,选一个好日子,就去苏府下聘。 不过即使这样,桑桑成亲还要很久,苏泽兰是姐姐,都还没有成亲。 她是妹妹,估计还要等上一年半载。 一说到这个,苏陈氏是又喜又忧,不过她今天来不是说这个的,“桑桑,过上半个月就是你祖母的五年死忌了,当年下葬的时候大师就说过,这一年对你祖母,乃至苏家后代至关重要,所以,我们要先回青州。” 苏陈氏一说这件事情,桑桑就想起来,青州是很看重五年死忌的,如今他们虽全家都在京城,但的确应该要回去给祖母扫墓祭拜。 “我也回去。”桑桑道,苏祖母在的时候温柔慈祥,对家里的后辈个个疼爱,桑桑对她也非常有感情,尤其是桑桑现在因为自己的经历,开始相信鬼神之说,把这些看的更重要了。 “是这个礼。”苏陈氏拍了拍桑桑的手,“ 我刚刚给王妃说了,她也同意了。” 说完了,苏陈氏又道,“你今天收拾好行李,明天我们就接你回苏府。” 桑桑点了点头 。 苏陈氏心里很细是欢喜,桑桑从出生到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离开自己这么久,她日日夜夜都放不下心。 马上又要回到她的身边了,虽然说桑桑总有一天是要嫁出去的,可早嫁还是晚嫁对苏陈氏来说也是很大的不一样。 “那娘就先走了。”苏陈氏笑道。 桑桑送着她出了王府的侧门。 目送着苏陈氏的离开,桑桑转回头,朝着李暄的院子里去了,桑桑到的时候,李暄正在书房,不知道和谁谈事情,桑桑避开,在侧间等了半响才等到李暄出来了。 “暄表哥。”桑桑叫他。 李暄休养了几日,神色也恢复过来了,看见桑桑,他笑了笑,朝着她慢慢的走了过来,桑桑像刚刚苏陈氏打量自己的样子,好好的打量了一番李暄,“我娘刚刚来了。” 李暄点了点头 ,又对桑桑说,“回去乖一点。” 回去…… 桑桑好奇的望着他,“你知道我要回青州了?” 她都是刚刚才确定的,他就知道了,桑桑这样一想,忽然毛骨悚然了起来,是不是说明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李暄的眼皮子低下。 桑桑抬着头,看着李暄,李暄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容,是桑桑这些日子里常常看到的温和,“不准乱来。” “我什么时候乱来了。”桑桑有些不虞。 李暄伸手,又□□了一番桑桑的脸颊,挤出任意的各种形状,“你知道的。” 知道…… 桑桑表示她不知道。 瞧着桑桑一副傻傻的样子,李暄张了张唇,缓慢的吐出三个桑桑非常熟悉的名字,“陈汝景。” 茫然的桑桑嘟了嘟嘴巴,她和陈汝景本来就没有什么啊,“哦。 ” 收回手,李暄看着面前乖巧的桑桑,忽然问了她一个问题,“桑桑,你喜欢我吗?” 他状似不经意的随意一问,眼神却都紧紧的锁在了桑桑的身上,仔细的审视着桑桑的表情。 “当然喜欢。”桑桑冲着李暄弯眉一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她的手搂住了李暄的胳膊。 李暄心猛的就烫住了,他看着桑桑,缓缓道,“乖。” 不知道为什么,桑桑却从那个乖字里面读出了复杂的感觉。 桑桑摸了摸胳膊,有点冷。 李暄有点奇怪,这是桑桑收拾东西时候的想法,李暄是个霸道的性子,尤其是对她,今天他……似乎早有准备。 他似乎很舍不得自己,又似乎很想要自己走。 桑桑坐在綉墩上,发呆发了很久很久,脑子里像是被浆糊给糊过,绞成了一团乱麻。 桑桑很少有动脑子的时候,她重生以后,和以前苏家小姐生活最大的不同,就在于李暄,讨好他,对他好,最后把自己都送给了他 。 桑桑后悔吗,她其实不,上辈子活了这么多年,桑桑有些东西已经看得很透彻,有一个女鬼就曾经告诉过桑桑,嫁人要嫁喜欢自己的。 李暄喜欢自己 ,桑桑按了按胸口,那她呢。 东想西想了大半天,桑桑还要去向陆柔道别,正好陆柔在的时候李娴也在。 陆柔已经知道桑桑明天要离开,对着桑桑好好的嘱咐了一番,人心都是肉张的,陆柔也不例外。 虽然说一开始的时候只把桑桑当做普通人处着,但是这一个月的相处下来,陆柔对乖巧的桑桑还是有几分真心喜欢的。 她不是那种爱拿捏儿媳的婆婆,儿子前半生已经很不容易了,她希望余生能够平平安安的。 “桑桑,我让下人准备了一些礼物,明天让人一起送过去。“陆柔道。 “谢谢王妃。”桑桑道。 礼物不仅仅是礼物,更代表了燕王一家对桑桑的认可,一个月的时间,桑桑渐渐让自己习惯了王府里的生活。 没有来之前,桑桑心里其实还很恐惧,现在很淡定,陆柔和李娴都很好相处,燕王根本不管她,李暄爱吓唬他,逗她,但是是对她最好的。 桑桑对未来的生活充满了信心。 “桑桑,我等你回来。 ”李娴颇为依依不舍的望着桑桑,桑桑走了,她就少了玩伴,又是一个人孤零零的日子了。 想到这儿,李娴嘿嘿一笑,“估计下次你来了,就不会走了。” 桑桑闻言,脸不禁红了一下,虽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实,屋子里还有一群人 , 也不能拿到明面上去说啊,她警告的看了一眼李娴。 李娴才不在意,她和李暄是亲兄妹,两个人生活方式南辕北辙,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爱逗桑桑。 “好了。”陆柔把李娴拉了过来,“娴儿,小心以后桑桑打趣你。” 听李娴陆柔这样说,桑桑不禁小鸡啄米点头,眼光直勾勾的看着李娴。 李娴嘿嘿一笑,她脸皮厚,“我才不怕。” 心中却闪过一抹黯然,她喜欢的那个人还不喜欢她。 第二天李暄亲自送桑桑回去,桑桑一开始要李暄留在府里养伤,下人送她就好了,李暄不同意。 “没心肝的,要走这么久,不会想我吗?”李暄坐在车厢里,淡淡的瞥了眼桑桑,对她的行为不满。 桑桑摇了摇头,“怎么会怎么会。” 李暄深深的看了桑桑一眼,眼底有很多桑桑搞不懂的东西。 过了一会儿,桑桑终于又开口了, “暄表哥。” 李暄嗯了一声,“怎了?” 清了清嗓子,桑桑淡淡道,“你要好好注意身体,按照时辰喝药,不要太操心了,有什么想要办的事情可以交给护卫去办,下次我看到你的时候,你不要瘦了。” 桑桑认认真真的想着,说完了这几句,她觉得自己有些啰嗦,像个老妈子一样,没有看到李暄怪异的眼神。 “桑桑。”李暄叫了叫她的名字。 桑桑才嗯了一声,就被一个人紧紧的揽在了怀里,他抱的太紧了,桑桑都觉得自己有一点不舒服,低缓温柔的声音从头顶上传来,“好。” 桑桑抿了抿嘴巴,她抬起头,冲着李暄轻轻一笑,心里忽然有点甜滋滋的。 收紧了抱着桑桑的胳膊,李暄忽然有些后悔,马车渐渐的慢了,外面传来马夫的轻吁声,桑桑掀开帘子,原来是苏家已经到了。 “下去吧。”李暄说。 李暄扶着桑桑下车,又温柔的给桑桑理了理额前的碎发。 今天的天阴沉沉的,没有一点儿的太阳,桑桑感觉李暄的心情不太好,反手抱了抱李暄。 “进去吧。”李暄拉开桑桑,眸底一片幽暗。 下人们已经在陆陆续续的搬东西进去了,想到有人在看,桑桑的脸不禁红了红,又回忆起自己刚才的动作,飞的一下跑开了,脚步迈在门匾下的时候,桑桑回头,忍不住冲着李暄笑了一笑。 李暄立在石狮子的旁边,看着桑桑的回眸一笑,又目睹着她背影在自己面前消失,脸上最后一抹弧度也消失殆尽。 “找到空明了吗?”李暄淡淡道。 来一躬身摇了摇头了 ,“兄弟们还在找。” 李暄朝着苏府大门看了半响,才道,“走吧。” 桑桑到大门的时候,苏府一家人便的知了消息,苏叶跑的快,看到了桑桑和李暄纠缠的样子,瘪了瘪嘴,“ 女大不由娘。” “你又不是我娘。”桑桑怼道。 苏叶敲了敲桑桑的脑袋,一晃半个月没有看见桑桑了,他有些开心,“桑桑,我觉得你廋了。” 观察了半天,苏叶认真道。 “有吗?”桑桑摸了摸脸,她倒是觉得自己胖了不少。 苏叶重重的点头,又道,“回家了,我们好好的补补 。” 跟着苏叶到了前厅,苏陈氏正在等着她,昨天去王府和王妃说过以后,既知道今天桑桑回来,他们就决定明天就走。 至于桑桑和李暄的婚事,到时候再说是来青州提亲还是京城。 不过这桩事苏陈氏不急,桑桑才十五岁,一团的孩子气,晚上两年成亲才是最好不过的。 这一次回去除了苏慕公务在身,不便回青州,苏刘氏和苏然都是要跟着桑桑他们回去看一看的。 “桑桑,起船了。”苏泽兰看见桑桑还站在甲板上,看着码头的方向,出来叫了叫她。 桑桑唉了一声,跟着苏泽兰朝着里面走,只是走了一半,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码头一眼。 苏泽兰看见桑桑这个样子,点了点她的鼻头,“你是在看燕王世子。 ” 是吗? 桑桑挽着苏泽兰的胳膊进去了,其实……是有一点点吧,李暄今天在干什么? 李暄现在在东宫里。 浓重的苦涩味密密厚厚,太医院的所有的太医都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喘一下,轮流给李旭把脉,上去一个下来一个,脸上的表情十分凝重。 李暄和燕王站在卧室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燕王忍不住叹了一口气,又叹了一口气。 李暄的手笼在袖子里,昨天半夜的时候,传来消息,太子病重,他和燕王两个人一听,立刻就进了宫。 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今天皇上早朝也没有去,李暄知道太子体弱多病,他没在自己面前发过病,也没想到会如此严重,或许一闭上眼,第二天早上就醒不来。 第72章 水灾 京城里的事情和桑桑没有关系,他们沿着运河, 一路向南, 青州到京城的路也不过七八日程,这一条路上风平浪静, 只是越到青州,雨似乎越发的多了。 在一个雨蒙蒙的日子里, 桑桑他们到青州的码头, 桑桑打着伞,从船板上下去, 就看见了一个撑伞而立的青色身影。 “二表哥。”桑桑叫他。 陈汝景点了点头,又对着桑桑他们的道,“估计你们今天到,我们顺便来接你们。” 他说的光风霁月, 不遮不掩, 桑桑初看见他的尴尬渐渐消失了, “谢谢二表哥。 “谢什么。”陈汝景一点指使下人搬东西一边对桑桑道,“我还是你的表哥。” 说着,雨又淅淅沥沥的下了起来, 从码头到苏家还有很长一段距离, 陈汝景和苏陈氏等几个长辈行了礼之后,便道, “我们还是快赶回去。” 苏陈氏见到陈汝景, 心里有一丝丝失落, 温柔妥帖的侄子是她看着长大的, 要是桑桑能嫁给他,多好。 李暄的性子她也清楚几分,何况王府的门第哪里是好进的,桑桑以后若是在王府受了委屈,他们家都没有一个能给她撑腰的。 这下念头在心里一闪,也就过去了,儿女都有自己的缘法。 看着陈汝景指示人忙来忙去,雨势大了,连自己的袍角都已打湿了,忙道,“景哥儿,你都是探花郎了,这些事情,让苏然苏叶两个去。” 陈汝景笑了笑,“姑姑,你们上车,坐了这么久的船,肯定累坏了,我天天闲着,不碍事。” 这话一说,苏陈氏对他更疼爱几分,不仅仅善良妥帖,胸怀也宽广。 几个女眷上了一辆马车,密密的雨落在天青色的车棚上,声音脆脆的响,路上的行人都很少,街道的低洼处,水都已经积的满满的。 “林叔,这雨下了多久了。”桑桑问赶马的林叔。 “断断续续十来天了吧,青州好多年都没有下过这么久的雨了。”林叔大着嗓子回道。 桑桑不记得上辈子有没有下过这么久的雨了,可是记忆之中,青州也没有出过水灾,但她也知道,两辈子加起来不同的地方太多了。 比如上辈子的这一年二表哥就没有考上探花郎。 回到苏府,自己熟悉的院子,桑桑居然又有了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虽然她也不过离开的三个月而已。 隐冬早早就接到桑桑今天回来的消息,把每天都收拾的院子彻底打扫了一番,又备好了热水。 从外面回来,虽然说是坐马车,但是桑桑还是淋到了不少的雨,浅浅的泥土也溅到了她的裙裾上,隐冬很开心,“小姐,你可算回来了。” “是啊,可算回来了。”回到自己熟悉的地方,桑桑伸了一个懒腰,又吩咐忍冬,先去休息。 然后自己洗了一个澡,在船上,洗漱多有不便,哪怕回来的船是李暄特意安排的官船,比起去时的条件要好,终究不能陆上相比。 这样一想,桑桑就又想到了李暄,她捶捶脑袋,去洗澡了。 雨持续下着 ,到了第二天,雨变的小了,苏陈氏打算带着几个孩子回一趟陈家。 桑桑的事情总要和娘家人说清楚,虽然就是口头上聊了那么几句,但毕竟提过过这件事。 到了陈家,陈老太太看着桑桑几个就心肝心肝的叫着,几个月没见到自己的外孙和女儿,她还是怪想念的。 “娘,去屋子里坐吧。”陈林氏说,“廊檐下能吹到雨呢。” 陈老太太牵着桑桑和苏泽兰的手,慢慢的进去。 看着外祖母对自己态度不变,桑桑说心里的不安也就渐渐消弭了。 陈林氏又对着苏陈氏氏说,“还要多谢妹妹在京城李照顾景哥儿呢,恐怕添了不少的麻烦。” “这说的哪里话, ”苏陈氏佯装不虞,“景哥儿是你的儿子,就不是我的外甥了。” “总之,还是要多谢妹妹了。”看的出来,陈林氏很开心,毕竟她现在是探花郎的母亲了。 桑桑陪着陈老太太说了一会儿话,老太太一辈子就一子一女,对女儿生的这几个孩子,那是打心里疼爱的,想到桑桑不能嫁回陈家,她老人家心里还是失落的,不过这也并不耽搁对桑桑几个姑娘的疼爱。 过了一会儿,陈老夫人让桑桑他们几个去外面玩了,今天天气好不容易放晴了。 桑桑和苏泽兰对视一眼,便知道,这是长辈之间有话要说了。 等桑桑他们走远了,陈老太太吃了一口茶,叹了口气,道,“那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还有桑桑和那,到底是怎么办的。” 没在在京城,陈老太太很多事情都不太了解,景哥儿是一个人回来的,他中了探花郎,全家都很开心,可有一天晚上,陈老太太发现他独自一人喝闷酒。 景哥儿从小就是一个自律的孩子,按道理说 ,中了探花郎,他应该很开心,可有时候的失神和怔楞,瞒不过家人。 后来苏陈氏来了几封信,关于李暄的,也间接和桑桑景哥儿有关,他们大概才明白了。 自己的娘家人,苏陈氏肯定是不瞒着的,她看着陈老太太,和陈林氏,把李暄的身世说了个清楚。 陈老太太又问桑桑和李暄。 苏陈氏只得连叹几口气 ,末了说了一句话,“恐怕这都是他们自己的缘分。”又对陈林氏说,“是我家桑桑耽搁了景哥儿这些年。” “妹妹别这么说。”陈林氏是嫂子,和小姑子关系不错,但是猛一听到差不多说好的媳妇又不嫁给自己儿子了,心里的确有些不舒服,虽然两家没有明说,可私下里也议过。 不过这种不舒服不过两天也就抛开了,儿子是探花郎,长相又俊,怎么会找不到好媳妇。 她喜欢桑桑不假,但是桑桑若是嫁过来了,上面有婆婆和夫君看着,说不准她还要小心翼翼的供着她,媳妇和侄女毕竟是不同的 。 何况,又不是自己的亲侄女,以后若是景哥儿在外地为官 ,也不太亲近自己,倒不如娶个和自己更亲近的。 被娘家的嫂嫂这样开解后,陈林氏对于这桩婚姻的作罢反而更欢喜了。 陈家花园 。 桑桑和苏泽兰百无聊赖的坐在花园里,陈汝景趁着天晴,去见同窗了,苏叶坐不住,正好大表哥从外地回来了,他就去找他。 桑桑和苏泽兰在花亭里聊着天,听到后面传来轻轻的笑声,还有一阵脚步声。 桑桑回头看,是一个长眉大眼的姑娘,姑娘穿着芙蓉色交领襦裙,有点面熟。 “忘忧妹妹。”苏泽兰笑道。 “泽兰姐姐,桑桑妹妹。”林忘忧笑道。 一听到苏泽兰叫她忘忧,桑桑就想起来了,姑娘叫林忘忧,是陈林氏娘家的亲侄女。 林忘忧从旁边绕过来,坐在桑桑的旁边,对着她们两个笑了一下,“好久没见到泽兰姐姐和桑桑妹妹了。” 陈林氏的娘家在泉州,离这儿差不多要两天的距离,苏泽兰两年前见过她一面,桑桑加上当鬼的那些年,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她。 林忘忧细细打量了一番桑桑,忍不住道, “泽兰姐姐,桑桑妹妹,京城怎么样啊,好玩吗,听二表哥说,京城是一个很热闹的地方。 ” 桑桑觉得有点奇怪,尤其是林忘忧说道二表哥的时候,那个表情,似乎有一点点的微妙。 对,就是微妙。 她说话的时候是看着桑桑的,所以桑桑只有回答她了,“京城很热闹,人多东西也多。” 林忘忧轻轻的笑了一下,又对着桑桑说, “听说你定亲了,还没有来的及恭喜你。 ” 桑桑眨了眨眼睛,小小的嗯了一声,看的出来,林忘忧的恭喜是很足的,她的眉梢眼角都挂着笑容。 但是桑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开心。 不过不懂的事情太多了,桑桑不是那种必求甚解的人,她礼貌的笑笑,算是回应了林忘忧的股关心。 直到陈汝景从外面回来了,桑桑看见林忘忧的眼睛亮了一下,急匆匆的朝着二表哥方向迎过去,桑桑就恍然大悟,她想成为她的二表嫂。 桑桑她希望陈汝景能找到一个情投意合的姑娘,幸幸福福的过下辈子。 “桑桑,兰表妹。”陈汝景和林忘忧絮叨完了以后,对桑桑和苏泽兰打招呼道。 紧接着,桑桑发现林忘忧的全身都紧绷起来,咬着唇,余光总是朝着自己的身上飞,桑桑对着和陈汝景笑了下, "二表哥。“ 全都是女孩,陈汝景和他们打完招呼以后,也没有多留,转身就走了,林忘忧看着陈汝景打算走了,小步追上去,“二表哥,姑姑让我给你熬了补脑的汤,等会我给你送去。” 陈汝景和林忘忧渐渐走的远了,桑桑没有听到陈汝景的回答,她手撑着下巴,眼神有些缥缈。 要是世界上所有的夫妻都是两情相悦,该有多好。 桑桑发现自己最近的感触多了点,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李暄不在,她的空余时间多了一点。 等桑桑回到家,苏陈氏便说了一件事,那就是桑桑的外曾祖母,苏陈氏的外婆过上几日便是九十大寿,如今她老人虽然耳朵有些背,听不清楚,但是依然矍铄的活着,陈老太太的哥哥就想大肆操办一下,这个年头,活到九十岁的老人太少了,也是一件大喜事。 陈老太太的的娘也只生养了陈老太太和她的两兄妹,既然要过大寿,加上陈老太太的娘家也是一个小地主,所有的能出席的子孙后代大概都要出席,苏陈氏算了一下,五代同堂,大概也有好几十人了。 不过这件事在扫墓之后了。 青州最近总是雨季,这天给桑桑的祖母祖父扫墓的时候,也是这样,幸好是淅淅沥沥的小雨,雨不大,但地面很湿,有点滑,桑桑刚刚差点摔跤。幸好苏叶眼疾手快的扶住了他。 一行人先给苏老太太和老太爷整理完坟草,又倒上了清酒,最后放完鞭炮火烛,还有一个重头戏你就是念经,不过这个并不需要在坟前念经,都是在祠堂里进行的。 扫完墓的第三天,就是曾外祖母过寿的日子,桑桑一家人早早的套好了马车,他们和二表哥一家要先去城门口汇合。 在车上的时候苏陈氏再次给桑桑几个普及了一下亲戚,对桑桑这一辈而言,已经是第四辈的亲戚了,很多都没有见过,外祖母只生一儿一女,舅外祖父却有三个儿子,加上儿子儿子成亲娶妻,现在已经估计有二三十人。 今天也是一个晴天,虽然依旧有一些暗沉沉的,却总算是没有下雨,桑桑的舅外祖父的几个儿子已经分家了, 他是跟着长子住的,桑桑见到舅外祖父的时候,他精神抖擞,神采奕奕,一点都看不出来是过了六十岁。 桑桑听着大人们寒暄,乖巧的站在一侧,舅外祖父的房子在乡下来说很不错了,一水儿的青砖大瓦房。 跟着他们进去了,桑桑先拜见了曾外祖母,曾外祖母身材小小,白发苍苍,精神还不错,能认出外祖母,叫她的闺名,也还认识外孙外外孙女,但桑桑苏泽兰陈汝景这些没见过几次的,都不认识。 陪着曾外祖母在外面坐了一会了,舅外祖母就让桑桑他们去另外一件房间了,过去以后,就有人送了一些茶水点心,陈汝景周围最多。 桑桑和舅外祖父这边的平辈都不太熟悉,就和苏泽兰坐在一起,桑桑听到旁边传来清脆的声音,她抬头过去看,是一个约莫和她差不多大小的姑娘。 “汝景表哥,要不要吃一点柑橘。” 不光是女孩儿围着陈汝景,甚至还有几个少年,陈汝景身上挂着浅浅的笑容,坐在那儿,偶尔回答几句。 小姑娘小少年们倒也不觉令人生厌,这么清秀年轻的探花郎谁不好奇,苏泽兰看见桑桑脸上的笑容,点了点的桑桑的鼻头。 桑桑一偏头,正好和陈汝景的淡淡的笑容对上,她楞了一下,回了他一个微笑。 一家兄弟姐妹正在说说笑笑,外面又淅淅沥沥的响起来了,桑桑不知道是谁叹了一口气,又说,今年的雨真多。 幸好舅外祖父为了这雨,早早的搭好了棚子,倒也不怕把外面的地方全都弄湿了。 桑桑朝着外面看了一眼,最近她已近习惯总是下雨的天气了,不过今天眼皮子一直跳一直跳,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她揉了揉眼。 旁边忽然传来猫咪的大声嘶叫,声音又刺耳又尖锐,桑桑被猛地吓了一大跳。 一个粉衣小姑娘跑过去抱它,黑猫就像癫狂的人一样,止不住的嘶叫,桑桑听见小姑娘有点生气的声音,春春,不许乱动。 朝着猫咪看过去,外面又传来有些模糊的声音,似乎是螺子和马的声音,惊慌失措的在乱叫乱跑,桑桑还在想怎么了,二表舅母突然跑了过来。 “大家快收拾收拾,可能要发洪水了。” 发洪水…… 桑桑和苏泽兰紧紧的抓住了彼此的胳膊,桑桑出门以后,就看见了苏陈氏他们,桑桑没有见过洪水,可是舅外祖父和外祖母十多岁的遇见过,他们本来还有一个兄弟,就是在洪水中没了的。 骡马不进圈,猫狗乱叫,刚刚还听到了树木断裂的沙沙声,和巨大的爆破声,这一切看在他们一群上了年纪的人,就是洪水要来了。 桑桑和苏泽兰相互搀扶着走着,所有的人都向山上撤离 ,走了一会儿,桑桑发现不仅仅是他们家,越来越多的人加入了上山的脚程。 最近一直都在下雨,泥巴做的山路又湿又滑,踩上一脚,鞋底全都陷在里面了,鞋面上的泥巴又湿又厚,尤其这个时候还在下雨,一开始他们还拿了伞,还没有到山脚,他们所有的人都没有撑伞了。 这个路很难走,桑桑拎着裙裾,咬了咬牙,艰难的向上走着。 似乎走了才一会儿,又似乎走了很久,后面忽然传来轰轰的声音,桑桑下意识的往回看了一眼,浑浊的洪水已经席卷而来,几乎是片刻之间,陈家村全都被淹没了,房屋田舍,人马鸡狗,而且洪水还在不断的增加,桑桑听到了有人在哭,然后是不停的催促。 她们现在才到了开始爬山,而水位上涨的速度明显加快了,桑桑努力的上爬,旁边传来一声轻微的呼痛,“姐姐,你怎么了。” 苏泽兰摇了摇头。 桑桑发现她走路的速度变慢了,喘气声也越来越大,脸色也越来越苍白,桑桑朝着她的脚踝看了一眼,很担心, “姐姐,你是不是扭到脚了。“ 苏泽兰对着桑桑勉强的笑了笑。 “来,姐,我背你。”苏叶走在她们姐妹的后面,闻言立刻道 ,苏泽兰还没有说不用,桑桑已经给苏叶让了一个位置,山路泥泞,不太好走,苏叶背着苏泽兰,没有他自己走的平稳,也幸好这一两年的武功不是白练的,也不太颠簸,而且也没有落下速度。 苏泽兰趴在苏叶的肩头,拒绝的话没有再说,她自己走,恐怕真的走不了多快,而家人恐怕不会落下她,只能时不时的给苏叶擦擦脸上的雨水。 桑桑也用手擦了擦脸上的雨水,用力的向上爬,脚下不知道踩到了什么东西上,一个趔趄,差点滑了下去,幸好后面有结实的臂膀牢牢的撑住了桑桑。 手掌按在陈汝景的胳膊上,桑桑才借着他的力道,努力的站稳。 她吸了一口气,又继续朝着上面走。 路上的声音很杂乱,催促声,着急声,哭泣声,都比不上后面滚滚而来的洪水来的让人惧怕和伤心,桑桑忘记了自己走了多少路,只是机械性和大家爬山。 终于到了山顶,桑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喘了一口粗气,桑桑数了数自己亲人,他们一家和陈汝景一家都还在,心里绷着的那根弦就落下去了,后面依旧很多焦急的声音,一会儿是大宝他娘,沉哥儿,爹,刚刚发现山洪要来的时候,大家都一个劲儿朝着山上跑,有些家里人多了,很容易就跑丢。 刚刚桑桑就听见了后面传来了一声悲鸣,一个七八岁的小童不小心滑下去了,一下去就是滚滚不尽的洪水,她娘要跟着下去找他,被大家给拦住了。 桑桑不知道是什么心情。 她向下看了一眼,天色擦黑,浑浊的黄水掩盖了整个陈家湾,上面飘浮着树木瓦片等各种各样的东西,桑桑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她**的一身站在原地,唇色苍白,有些冷。 “去山洞吧。”陈汝景在后面温言提醒道,陈家湾的里正就是桑桑的舅外祖父,他们老一辈的人都知道山上有一个大山洞,尤其是经历过这件事的人。 苏泽兰从苏叶的背上下来了,她脚踝要好很多了,桑桑扶着她,雨声渐渐的小了,但还是不停的下着,山洞里有一些遗留的干枯草,几个年轻的后生点了几个火堆,大家的身上都淋了雨,也不知道洪水什么时候能够褪去,还有的熬。 桑桑他们坐在一个火堆前,烘干了衣裳。 苏叶戳了戳桑桑,摸了一个馒头给桑桑他们,馒头被雨水打湿了,润润的,可能不太干净,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也只能将就了,陈汝景去到火堆前,把馒头给烘干。 今天一说发洪水,他和苏叶两个脚程快,让桑桑苏泽兰跟着表姐妹们跑,他们两个先去了厨房,也幸好在陈家不大,刚刚随意的逛了两圈,知道厨房的位置。 今天要招待客人,厨房准备的材料不少,机灵的人已经在那东西了,陈汝景和苏叶两个专挑厚实饱肚子的大饼和馒头拿了一些,小时候,陈老太太就给他讲过她小时候经历过的大洪水,没有想到这辈子他们也有机会。 被烤过的馒头有一点干,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桑桑现在不太饿,还是努力的把馒头吃完了,谁也不知道要在这上面待上多久,两三天,四五天,抑或是十天半个月。 或许更久,桑桑有些冷,咳嗽了一声。 第73章 相公 洞口已经完全没有灯光了, 黑乎乎的, 只有从火堆里蔓延开的橘色火焰。 桑桑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陈老太太和自己的亲娘在一起, 曾外祖母被她最有力的一个孙子背上来了。 苏陈氏抱着苏泽兰, 陈林氏搂着桑桑,女人都怕冷,她们也不例外,桑桑这种情况更盛,七八月的夏日, 她觉得合适,到了寒冬腊月, 总是能把她冻得涩涩发抖。 青色的外衫盖在桑桑和陈舅母的身上,桑桑看见陈汝景的唇角浅浅的弯了弯, “我去火堆前坐着。” 桑桑和陈林氏挤的更紧了一点, 桑桑听见陈林氏说,“景哥儿是个好孩子, 我们会有福气的。” 桑桑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她们都已经跑到了山上, 熬上几天, 会好的。 抱着这样的念头, 桑桑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山洞口亮堂堂的, 桑桑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 她戳了戳苏泽兰, 她想去小解。 趁着外面的雨小了一点,两姐妹也顾不得这么多了,按照苏陈氏说的,找了一个地方,刚回到山洞,雨又哗啦啦的下了起来。 桑桑听见了有人的抱怨,“这鬼天气。” “今年的收成,都没了。” “我的儿子,二狗啊。” 很多人都在惆怅,在哭泣,在抱怨,狂风暴雨面前,一切都是这么的无力。 桑桑和苏泽兰缩回他们家的位置,彼此对视一眼,有些无奈和担忧,陈汝景叫了叫桑桑。 桑桑抬起头来,“怎么了。” “头发乱了。 ” 陈汝景轻轻的笑了一下,指了下桑桑头上的发髻。 桑桑闻言,让苏泽兰帮她把头发拆了,只梳了一个两个乌压压的大辫子,垂在胸前。她抬头, 又看见二表哥的笑容,轻轻的,浅浅的。桑桑抿了抿唇。 这时候,一个小姑娘跑过来了,小姑娘是桑桑桑舅外祖父的大孙女,今年八九岁的样子,眼睛亮晶晶的,“表姑,这个珠花我可以看看吗?” 肉嘟嘟的小手指了指桑桑才从头上取下来的鎏金镶珍珠的珠花。 桑桑还没有点头,小姑娘的娘便赶过来的,一边把孩子扯过去,一边道歉,“表妹,小孩子不懂事,您见谅。” 桑桑摇了摇头,小姑娘见娘说不能要,虽然依旧依依不舍的看着珠花,但还是乖乖巧巧的走回去了,桑桑叫住了她,把珠花递给了小女孩。 “给她玩吧。” 小姑娘没有接,又看她娘的脸色,见她娘点了点头,才接过了珠花,大大的一笑,没有任何的阴霾,又对桑桑说谢谢。 桑桑看着小孩子不禁感慨一番,少年不知愁滋味。 剩下的发钗簪子桑桑放到后面,她手放在膝盖上,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忽然想到了李暄,他在干什么,知道青州下雨了吗,知道她上山了吗。 第一日就这么波澜不惊的过去了,转眼又过了四五日,山洞里越来越安静,说话的声音都渐渐少了很多,没有一开始的喧嚣和热闹。 外面的雨依旧哗哗啦啦的响着,仿佛下在了人的心上,哗啦啦,一刻也不能让人安静。 桑桑也不说话了,没有水,食物也越来越少,大家都开始节省体力。 桑桑时不时的用舌头舔一下唇角,她的嘴皮在泛干了。 “这是我家的馒头。”对面传来一阵争执声,“你个不要脸的。” “什么你家我家的,咋们都没有分家,还不是你在厨房里拿的。” 有人又吵了起来。 桑桑只抬了一下眼,就低了下去,昨天第一次发生这种争执的时候,桑桑还吓了一跳,不过很快也就释然了,外面的雨依旧下个不停,只是大和小的分别,他们抱着雨停的想法,可谁也不知道这一场雨,还要多久。 一天两天,或者是十天,半个月,甚至更久。 桑桑咳嗽了一声,前面传来一个水壶,陈汝景递过来的,桑桑摇了摇头,二表哥从山下带上来的一壶水如今也只剩下一点点了。 她用手把它抚开,没有说话,为了节省力气。 山洞里的枯枝干草渐渐用完了,没有可以生火的东西,石头做的山洞越来越冷,不过即使没有火了,陈汝景和舅外祖父沟通过,所有人的生理需要还是趁着雨小了的时候去外面解决,不能在山洞里面。 桑桑每天开始逼自己睡觉,睡着了可能就不觉得渴和饿了。 又过了不知道一天还是两天,已经有人忍不住喝外面的雨水,在大家眼里,雨水虽然不干净,总比空着肚子强,苏叶手里馒头也只剩下了一个,晚上的时候,他把她分给了外祖母,外祖母不要,都没有人要。 桑桑轻轻的笑了一下,她有些累了,陈汝景发现了桑桑脸上这抹温柔闲适的笑容,轻声问她,“怎么了。” “真好啊。”桑桑柔声说,她没有太多的力气,说话的时候也是软绵绵的,陈汝景看着桑桑温柔的眼神,读懂了里面的意思。 嗯,真的很好。 她们的至亲在这种时候,都还牵挂着彼此。 舅外祖父家的几个孩子都为了一口干饼吵了半天,这几天,桑桑看的太多了,在一个山洞里里,有一口粮食都要让上一圈的家庭,自然也就有为了一口吃的争执不休的人。 桑桑曲着膝盖,打算眯一会儿眼,前几天怎么也睡不着,这两天却怎么也睡不够,也不觉得冷了,反而是困。 桑桑再次睁眼的时候躺在苏泽兰的腿上,她的眼睛有点红,桑桑想问她怎么了,喉头干干干涩涩的,变成了破风箱,挤了半天,也没有挤出几个字。 苏泽兰见桑桑醒了,连忙用帕子给桑桑擦了擦脸,轻声问,“桑桑,好些了吗?” 桑桑用力的眨了一下眼睛,全身很热,像被人用火炭捂着的一样,很烫很烫,桑桑抬眸朝着前面看了看,雨还在下。 虽然很吵,她又闭上了眼睛。 下一次睁眼的时候,桑桑听到了外面嗡嗡的声音,特别的吵闹,冰凉的帕子盖在桑桑头顶,桑桑看着面前的人,他又出去了,过了一会儿,桑桑的头顶多了一个冰冷的帕子。 争执声音越来越大了。 桑桑听到陈汝景柔声说,“不要怕。” 桑桑不怕,她摇了摇头,她知道陈汝景在说什么,山洞里已经吵起来了,上了年纪的人经历的事情很多,知道的事情也比普通的年轻人要多。 比如,大灾之后的瘟疫。 模模糊糊的声音传来过来,桑桑知道不仅仅可能不仅仅是自己一个人发烧了,应该还有其他人,发烧的症状,是瘟疫的第一症状,很多人的瘟疫都是从发烧上感染来的。 桑桑用力的竖着耳朵,但是尽管她再用力,落在陈汝景的眼里,也只是轻微的颤抖。 桑桑猛地用力,抓住了陈汝景的手腕,陈汝景靠近桑桑的耳边,听桑桑说话,桑桑张了张唇,艰难的说了几个字。 说完以后,她渴望的看着陈汝景,陈汝景撩开桑桑额顶上的碎发,闻言说,“你会好好的。” 桑桑笑一下,可惜她没有力气,她也想好好的活着,她要孝顺父母,还有好多好多的事情要做,可是她太痛太热了,她甚至不敢保证,她自己不是瘟疫,她害怕,她害怕她会传染给大家,宁可她们把她挪到外面去。 可能在外面她更熬不了多少时日,可是她更不想害了她们。 心口泛起一阵痛来,桑桑忽然想到了李暄,她忽然又有了力气。 桑桑的耳朵动了动,苏叶还在和村民们争吵,此时的他,应该眉毛是扬着的,紧紧的抿着嘴,即使是长辈,他也不客气。 桑桑撑了半天,又闭上了眼睛,她撑不住了,脑子太痛,像刀子在钻她头一样,身上也热,她就像是在火上烤着一样,眼角的水珠湿漉漉的滑过面庞。 两辈子真的不太一样。 陈汝景看着桑桑,他的手抖了一抖,又去到外面,把滚烫的帕子用才落下来的雨水又洗了一遍。 桑桑又醒来了,这一次坐在她前面的是苏陈氏,她动了动手指,想对她笑一笑。 “桑桑,你会没事的。”苏陈氏抱着桑桑,时不时的摸了摸桑桑的额头,桑桑的脸很红,和红宝石一样,这种颜色在人的身上,是不正常的颜色。 “娘。”桑桑用力的叫了一声。 苏陈氏唉了一下,像是在安慰桑桑又像是在安慰自己,“你会好的,会好的。” 桑桑转了转眼珠子,旁边的吵闹声音越发的大了,桑桑动了动手指,想尽量的离苏陈氏远一点 ,苏陈氏紧紧的搂着桑桑,安慰道,“桑桑,你一定要坚持,人马上就要来了。” 坚持是一件很难的事情,桑桑也想做到,但实在是太难了,她只想闭上眼睛,好好的睡一觉。 模模糊糊之间 ,桑桑看见一团灰色的影子渐渐凝固成形,她仔细看了看,又轻轻的扯了扯唇,她看着那团雾气慢慢凝聚成型,和她长得一模一样。 桑桑无力的摇了摇头,她居然出现了幻觉。 幻觉居然还慢慢的走近了她,忽然之间,桑桑全身开始不舒服起来。 她应该睡觉了,睡着了应该就不会痛,也不会出现这种奇怪的幻觉,脑子也不会像被火一样的烧了。 只是她刚刚闭上眼睛,桑桑就感觉有人过来了,是陈家湾的人,纠缠了这么久,因为害怕桑桑得的是瘟疫,他们想把她和几个发烧的人送出去,可始终不敢亲自动手。 现在是要撕破脸皮了,桑桑听到了苏陈氏的反抗,她很想站起来,说她出去。可惜她的眼睛终究是慢慢的闭上了,迷迷糊糊之间,桑桑想到了某个人,虽然可能再也看不见他,这样想了之后,桑桑似乎看见了一抹黑色的衣角,温厚的手掌把自己抱了起来,紧紧的抱在了怀里。 这个怀抱桑桑非常的熟悉,是清冷的墨香,虽然冷硬,但是异常可靠。 桑桑用尽全力,睁开了眼睛,他似乎廋了很多,胡子拉碴的,眼光却亮的可怕,桑桑见他拧了一下眉头,对怀里的人说,“没用。” 桑桑想否认,她很有用的,她都坚持了这么久这么久,可是一点力气都没有,她想,等她好了再算账吧,如果她还能好起来。 她闭上了眼睛,桑桑想,这场梦真好,所有人的她都见过了。 可以没有遗憾了。 *** 屋子里好像是摆了素馨花,有浅浅的花香味道,但是依然遮不住浓浓的中药味道。 温热的唇撬开了桑桑微凉的唇瓣,苦苦的药汁被人送进喉咙里,太苦太苦,她不想吃,某个人的力道却太大了,她反抗不了,于是支支吾吾的喝完了药汁。 桑桑嗡嗡了两下鼻子,表示她对强迫自己的不满,又有舌头舔过她的唇角下巴,桑桑歪了歪头。 “睁开眼睛。” 低缓的声音里面又夹杂着一点微不可查的温柔,桑桑蹙了蹙眉头,她想睡觉,某人却不依不饶,捏紧了桑桑的鼻子。 桑桑的腿脚猛地蹬了一下,呼吸被人掌握住了,她心不甘情不愿的睁开眼。 刚睁开眼睛的时候,黑色的人影还有些模糊,桑桑用力的闭了几下眼睛,又睁开,俊容才渐渐的清晰起来。 高高的鼻梁硬挺精致,眼窝有些深邃,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是被雕刻好的黑宝石,亮晶晶的,桑桑很喜欢,她抬了抬手,又放下了胳膊。 “你是谁?”桑桑眼底闪过一丝好奇,这么好看的人是谁。 李暄的神色一凛,随后闪过一丝疯狂,最后他笑了一下,轻轻俯身,吻了吻桑桑的唇瓣,“我是你的相公。” 相公吗? 桑桑瞪大眼睛,她居然有相公了,相公还这么好看,桑桑不太怀疑真实性,毕竟不是夫妻,哪里能做这样的事情,尤其是他亲完了,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 温温热热的感觉,有些熟悉。 这种感觉似乎以前经历过了好多好多次,这个人……也熟悉的让她想要依靠。 桑桑摸了摸肚子,叫了他一声,“相公,我饿了。” 小姑娘昏迷的久了,声音还是有一点点嘶哑,不过这并不是太重要,她软绵绵的,按着肚子,还有一点点撒娇,李暄什么都不想管了,他又吻了吻桑桑的额角。 这一刻,什么都不重要,只有怀里的姑娘才重要。 “想吃什么。 ”他的手撑在了桑桑的床头,低头看着她,眼睛里熠熠生辉,桑桑不禁想她如果看过灿烂的星空,应该就是这样的吧。 “都可以。”桑桑被迷惑在了相公的美色了。 然后桑桑就看着人出去了,她有些不舍,睁着大大的杏眼直勾勾的盯着房门。 幸好的是,很快,她的相公又回来了,坐在了她的床头,问她,“记得你叫什么名字吗?” 桑桑点了点头,告诉她,“我叫桑桑。” 相公闻言,叫了声桑桑。又抓起了桑桑的手,紧紧的握着,桑桑听见他说,“还记得什么?” 桑桑派用没有被他牵着的那只手拍了拍脑袋,半响以后,茫然的摇了摇头,依赖的目光看向李暄。 “记得我是你相公就好。”他这样说,深深的望着桑桑,桑桑觉得他眼睛里包含的东西太多了,她有一点点的读不懂,接着他亲了亲桑桑的手心,手心有点痒,桑桑忍不住朝后缩了一下。 于是被人捏的更紧了。 桑桑想,这个相公是一个很霸道的人,不过对她好像还不错。 半刻钟以后,敲门声响起来了,桑桑看男人起身,到门口去,又转身回来,桑桑闻道了米粥的味道,香香的,浓浓的,看着就非常好吃。 “张嘴。”相公说。 桑桑正准备自己去拿勺子的手僵在空中,她想要自己吃东西,她都嫁人了,那她肯定年龄也不小了,又不是奶娃娃,奶娃娃才要人喂饭。 桑桑决定坚持一下,要让相公知道自己不是那么没用,最起码是可以自己吃东西的。 可惜相公比她更坚持,他端着碗,手里攥着勺子,淡淡的看着桑桑,在这种情况下,桑桑只坚持了几个眨眼的瞬间,就乖乖的张开了嘴巴。 很甜,很香,很幸福。 “慢点吃。”相公说到。 桑桑眯了眯眼睛,像是一只餍足的小奶猫,等待着主人的抚摸喂养,桑桑相公又给桑桑喂了一勺。一碗浓稠的米粥很快就吃完了,桑桑摸了摸肚子,眨巴眨巴眼睛,暗示自己相公,还想再吃。 这个要求很快就遭到了拒绝,桑桑相公是这样对桑桑说的,“你胃虚,不能吃太多了。 ” 桑桑眼巴巴的看着自己的相公把粥碗拿开了,眼神可怜兮兮的,李暄又转头过来,桑桑吃了东西,又有了一点力气,挣扎着就要坐起来,李暄在桑桑后面垫了一个大厚枕头。 “相公,我怎么了。”雾蒙蒙的眼神依赖的看着他。 为什么她都不记得那么多东西了。 第74章 喜欢相公 桑桑变得很开心了。 很霸道的人,桑桑想, 她含糊不清的唔了一声, 又听见相公问她, “桑桑, 脖子上的吊坠什么时候变了颜色,能记起它吗?” 她抬眸看相公, 相公低着头, 目光落在她的脖颈上。 桑桑低头, 摸了摸脖子, 然后茫然的摇了摇头, 她不记得了, “很重要吗,是相公送给我的定情信物吗。” 桑桑仰着头,蒙蒙眼神的看着自己的相公,有些乖巧,有些失落,她还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不是。”李暄摇了摇头, 把桑桑的手腕抬起来, 指了指她的手上的金链子, “这个才是。” 桑桑哦了一声,李暄说了不是,桑桑就抬起手腕, 专心的看着上面的金链子。 这是定情信物!!! 李暄揉了揉桑桑的头顶, 直到发现桑桑的头顶乱了, 李暄才笑着撤回了手,“你先睡一会儿。” 桑桑才刚刚醒来,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刚刚在胃里垫了一些东西,现在很快就又累了起来,她点了点头,缩回被窝里。 李暄给桑桑捏了捏被角,等到她的呼吸平稳了,才轻轻的走了出去。 桑桑沉沉的睡了过去,一点也不知道隔壁发生的事情。 李暄的脸色很沉,像是在墨汁里面泡过的一样,黑乎乎的,特别的压人 。 坐在他对面的空明却一点也不受影响,“这就是天意。” 李暄笑了一下,诡异的笑容,让人牙齿发抖的那种,“什么鬼意天意,我不信。” 空明双手合十,淡淡的说了一句阿弥陀佛,又平静无波的看着李暄,“即使不是如今,也快封不住她的幽精了。” 即使是再有灵气的器物,又怎么能比得过最让人沉醉的情爱,一动情就只是早晚。 空明站起身,他道,“既然幽精已经回到了她身上,我去给苏施主颂上几道安魂经。” 门开了,空明的脚步在门口顿了一瞬,又说,“你的责任还很重。” 门又关上了,李暄站在空旷的屋子里,那两句话就像是梦魇一样紧紧的跟牢了他。 “你是要她的情,还是要她的人。” “你的诅咒,是情劫。” 李暄忽的笑了一下,眼睛泛起了妖异的红,他把唇抿的紧紧的,死死的盯着那一方黑漆漆的桌角。 桑桑醒来的时候没有了那种困顿感,她动了动耳朵,近近的很舒服的声音在她的四周萦绕,几乎是一种享受的感觉。 桑桑打了一个呵欠,抬起头,侧着身子坐了起来,歪过头看见一个眉目和蔼的和尚。 “师傅,是你刚刚在颂经吗?”桑桑好奇的问道。 空明起身,点了点头,桑桑抬眸看着他,空明对着桑桑笑了一笑,“既然你醒了,贫僧先行告退了。” “等一下。” 桑桑叫住他。 空明回过头来,慈祥的看着桑桑。 桑桑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师傅,我相公去哪儿了。 ” 相公? 空明难得茫然了一瞬,随后醒悟过来,他应了声好。 桑桑笑着对他说了谢谢,目送他背影离开,她看看着门口的位置,怔神的时候,吱呀的响了一声,李暄进来了。 “相公。”桑桑下意识的叫了叫他。 李暄正背着桑桑,在关门,听见后背传来的的声音,他的手僵在门槛上,片刻后,才转过头来。 桑桑觉得自己的力气恢复的差不多了,自己在床上坐好了,桑桑又发现自己又读不懂相公的表情,她皱了皱眉。 “想什么?”李暄在桑桑床头坐下。 “你有心事吗?”桑桑担忧的问 。 李暄听后,顿了一下,摇头然后又点了头,“是不太重要的事情,相公能处理好的。” 桑桑闻言,轻轻的嗯了一声,既然相公不说,她是一个善良体贴的妻子,也不会问了。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就又问道,“我的爹娘呢,这个地方是哪儿。” 说完了以后,桑桑就紧紧的盯着自己的相公,她为什么会忘记这么多东西。 李暄摸了摸她的额头,“他们都在家里,身体很好,等过两天你好了,我送你回去。” “那你呢。”桑桑问她。 李暄迟疑了一瞬,才回答,“我还要处理一些事情。” 桑桑嗯了一声,两个人对视了一眼,桑桑忽然抿唇笑了笑,有点羞涩。 李暄看着桑桑,又叫人送了晚饭过来,晚膳也很简单,但是比起中午的的白米粥,是鸡汤粥,还有几个清淡的小菜,桑桑吃了两碗,抬头看见相公垂着眸,手里拿着勺子,搅着粥 ,还没有吃上几口。 桑桑戳了戳他的手背,“吃饭了。” 他一定有心事,想到自己所有的记忆都忘记了,桑桑拍了拍脑袋,有些烦恼,“相公,我会努力想起来的。” 李暄抬眸,看着桑桑一脸纠结的表情,放下勺子,他伸手捏了桑桑的脸颊, “慢慢来。” 他虽然说了慢慢来,但是桑桑心里还是发急。 在桑桑关心的眼神里,李暄最后吃了两碗粥,看见桑桑翘了翘唇,李暄捏了一下她的手心,找人过来收拾了碗筷。 天色渐渐的黑了,李暄让桑桑接着休息,桑桑都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现在她的精神头可足了,一点都不困,桑桑摇了摇头,表示她还不想睡。 她抬眸,李暄的眼睛里冒着红血丝,看着神采奕奕,但是嘴唇也有一些干。 桑桑站在李暄的而旁边,按了按他的太阳穴,有些心疼的对他说,“你该早点睡觉了。” 李暄按住桑桑的指尖 ,在桑桑看来,他的表情很怪,好像在压抑,又仿佛在忍耐,桑桑茫然的看着他,半响以后,李暄松开了桑桑抓着桑桑的指尖。 “好。” 桑桑笑了,松了一口气。 李暄站了起来,朝着外面走了,桑桑疑问道, “你去哪儿?” 她们不是夫妻吗,应该一起睡觉啊。 李暄的脚步顿了一下,回答,“去浴室洗澡。” 桑桑脸有点红,她捧着脸,呆呆的站在原地,半响以后,她又听到了门在响,她抬头,相公换了一件雪白的中衣,刚刚沐浴过,他的脸上带着些绯色,没有他穿黑袍的肃杀之气,人变得温柔起来。 “睡觉了,桑桑。”他说。 桑桑看见他开始床铺,两个枕头并排的放好,放好后,相公坐在床头,对她招了招手,“过来。” 桑桑慢慢的走过去了。 桑桑睡在里侧,外侧是相公,她觉得有些对不起自己的相公,因为全身都是紧绷的,放松不下来,她双手交叉放在腹部,旁边是沉缓的呼吸,桑桑觉得这种感觉有点陌生。 她闭上了眼睛,努力让自己睡着,脑子里却是一团乱,一个姿势保持的久了,桑桑有些累,她动了动身体,朝着床内侧着睡。 下一瞬,桑桑被一个结实的怀里搂住了,他的胳膊放在自己的腹部,侧着身体,半抱着自己。 这个感觉忽然又熟悉起来了,桑桑明白了,她认床 。 桑桑一动也不动,这种感觉有点复杂,但她一点也不讨厌,她小小的叫了叫他,“睡着了吗?” 后面人的呼吸急促了一瞬,李暄亲了亲桑桑乌压压的发,桑桑有一种他在告别的感觉,她不理解,她转过来,面对着李暄。 两个人的脸挨的很近,屋子里留了两盏微弱的蜡烛,桑桑借着烛火看着他的眉眼,又轻轻的叫了他一下,“你不开心吗?” 李暄睁着眼,他的眼睛很黑,里面裹着很多复杂的东西,顷刻以后,又归于了平淡。 手腕上的力气收紧,他把桑桑抱的比刚刚紧了很多,软软的身体,香香的姑娘,是他最重要的人。 笑了一下,他柔柔的说,“睡吧。” 桑桑眨了眨眼,李暄又闭上了眼,七月的晚上已经很热了,尤其男人的体温还不低,把她的全身都弄的火热热起来,桑桑没有挣脱这个怀抱,她看着李暄的睫毛,慢慢的数着,怎么也睡不着。 她想,一定是自己白天睡得太多了,到了晚上一点困意都没有。 “睡不着?” 桑桑正直勾勾看着相公,猝不及防,相公睁开了眼睛。 他声音低哑磁性,有些好听,桑桑抿了抿唇,耳朵有些发热了,不过依旧亮晶晶的点了点头。 桑桑注意到相公眸底的青色 ,又眨了眨眼,纤长的玉指摸了上去,颇为心疼的说:“相公,你睡吧。” 相公肯定为她的病操碎了心。 李暄闻言,摇了摇头,他胳膊撑着脑袋,看着桑桑: “我也不困。” 相公也不困啊。 桑桑舔了舔唇,一眨不眨的看着相公:“那我们们说会儿话吧。” 桑桑非常佩服自己的眼光,居然挑了一个这么温柔,长的还这么俊的相公,声音还能这么好听,嗷呜,她简直赚翻了,哈哈哈。 看见桑桑愈发兴奋的目光,李暄微微有些好奇,桑桑想到了什么。 不过他也的确不想闭上眼睛,不是不想睡觉,而是—— 舍不得睡觉,他怕他一睁眼,这场梦就结束了,睁着眼睛,能多一秒就是一秒。 “相公,我问你,你为什么喜欢我的。 ”桑桑半直起身子,有一截头发落在李暄的面颊上,让他有些痒。 “因为你” 在桑桑愈发好奇的目光里,李暄缓缓道: “死缠难打。 ” 什么…… 桑桑眨巴眨巴眼睛,她难以置信的指了指自己:“是我先喜欢你上的你。” 在桑桑异常震惊的眼光里,李暄轻轻点了点头,可不是死缠难打,让他渐渐中了她的毒吗。 但瞧着桑桑讶异的眸光,李暄忽然有些后悔了,哄一哄小姑娘也算不得什么。 但下一瞬,他猛地被人亲了一下,脸颊处传来的香气告诉自己,那是真的,他还听见小姑娘开心声音,“我眼光真好,居然相中了这么好的相公。” 李暄不禁笑了下,神色温柔的不像话。 小姑娘跪坐在床上,双眼亮晶晶的看着自己, 乌压压的长发散在玉般的脸颊两侧,李暄看着她,眉眼带着暖暖的笑意。 “相公,你是看中了我什么?” 桑桑好奇的问。 李暄想了下,在小姑娘迫切的眼光里,他张唇道: “你好看。 ” 原来是脸啊…… 桑桑瘪了瘪嘴 ,相公怎么能这么肤浅啊,她承认她是好看,但是万一以后相公遇上了更好看的人,怎么办。 小姑娘的眉眼一下子耷拉了下来,神采恹恹,李暄的心口忽地刺痛了一下,接着道:“ 不知道喜欢你哪儿,但似乎是你,哪儿都喜欢了。” 什么…… 桑桑的唇角一下子豁到了耳后根,精神抖擞起来,像是开屏的孔雀,把尾巴给抖了出来 , 也不低眉敛目了,直勾勾的盯着李暄:“ 那你见过最好看的人是谁。 ” 李暄闻言,开始深思。 桑桑见他开始深思,嘟了嘟嘴,还以为相公很会说好听的呢,这个时候应该说桑桑最漂亮啊。 要不然……娘子最漂亮,她也不嫌弃。 李暄看着小姑娘的眼神像是挂了钩子一眼,水汪汪的眼睛不停的重复着两个字,是我是我是我呀。 他移开了眼。 桑桑见相公不看自己了,有些失落不过转念一想,桑桑心里忽的又甜起来,那这说明相公刚刚上一句话,不是哄她的了,他是真的这么想了。 桑桑开始傻傻的笑,心脏就像是蜂蜜做的,那股子甜从心脏蔓延到四肢百骸,无处不在。 李暄想了一会儿,看着桑桑,他目光潋滟, 慢慢说: “是桑桑。” 还是桑桑呀。 桑桑抿了抿唇, 开始得意起来,她眨了一下眼,柔柔道:“相公也是我见过最好看的人。 ” “那你现在记得几个人。”李暄闻言,问道。 他的问题非常犀利,桑桑一听,就懵了。 记得几个人 ,她挪开目光,仔细的数了一下,只有一个……相公。 “说明相公是我的唯一啊。” 桑桑真诚的说。 李暄闻言,不禁笑了笑 。 桑桑又凑到李暄旁边去,她学着今天相公的做法,唇靠近他的耳边,小姑娘在李暄的耳边呼吸,李暄忽然就痒了起来,正想动一动,又听见小姑娘柔柔的说:“相公,我觉得我也非常喜欢你。 ” 全身僵了一下,李暄开始笑 ,他望着桑桑,点头说嗯。 桑桑听了,就笑了起来,灯光昏暗,她的笑声一直萦绕在李暄的耳畔。 第75章 记忆 过了一会儿, 李暄笑了一下, 他柔柔的说, “睡吧。” 桑桑眨了眨眼,她看着李暄闭上了眼睛,她也闭上了眼睛 , 空气安静下来, 她整个人也都安静了下来,在这种气氛里,困意慢慢来袭。 桑桑醒的时很早,屋子里还是一片黑, 她打了一个呵欠, 想要动一动, 又发现全身都被牢牢的禁锢着,没法动。 皱了一下眉头,桑桑慢慢的睁开眼,看见近在咫尺的李暄, 她惊愕的张大了嘴,这是怎么回事???? “暄表哥, 你怎么睡在我的旁边。”桑桑嗖的一下爬了起来。 李暄睡眠很浅,从桑桑醒来在动作的时候他就醒了,听见桑桑紧张的声音, 他睁开眼, 对着她意味不明的嗯了一下。 想到刚刚被人搂着的紧紧的, 甚至自己的小腿靠在李暄紧实的大腿之间, 两个人肌肤相贴,桑桑的脸嗖的一下红了。 李暄却浑然不顾桑桑的茫然羞涩,他低头,亲了亲桑桑的眼睫,对她说,“还早。” “不早了不早了。”桑桑全身都在朝着后面缩去,好不容易从李暄的禁锢脱身,她在墙角坐了起来。 李暄手撑着脑袋,侧着头看着她,桑桑觉得李暄应该心虚,她都还没有嫁给他,怎么能,怎么能睡在一张床上呢。 对哦,她和李暄睡在一张床上。 桑桑晃了晃脑袋,使劲想啊想。 她在山洞里要死了 ,她以为是临终前看到了李暄,其实是李暄真的来了。 然后,然后昨天她醒了,她脑子里一片混沌,李暄说他是自己的相公。 对,他说他是自己的相公。 想到这儿,桑桑望着李暄深邃的眼神,就有了底气,质问道,“你为什么骗我。” 李暄对这个结果一点都不意外,空明告诉过她,她的幽精从吊坠重新回到她的身上,肯定会有一些奇怪的反应。 想到这儿,李暄的脸色变了一下,猛地从床上翻身起来,他的动作很快,桑桑诧异的一瞬间,听见李暄的声音,“等会儿我派人送你回苏家。” 接着,李暄就转身离开了,李暄的动作特别快,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追赶着他。桑桑瞪着眼,听见砰的一声,门就关上了。 她按着胸口,不解的看着这一切,她还没有找他算账呢,他居然就这样的离开了。 混蛋混蛋。 桑桑咬着唇,心里恶狠狠的骂着他。 过了一会儿,进来了两个丫鬟,拿着铜盆衣裳等东西,桑桑在他们的伺候下,换了好衣服,又用了早膳,其中一个□□桃的说,“苏姑娘,马车备好了。” “我在这儿待了几天了。”桑桑搞不清楚时间。 “这是第五天了。”春桃回答道。 都已经是第五天了,桑桑也不清楚娘亲他们怎么样了,是不是很担心自己。 桑桑想了一下, 决定还是先回去一趟,又问,“外面的洪灾怎么样了。” 她被洪灾困在了山上,而且堤坝决堤,又连着下了这么多天的雨,肯定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 “据说淹了附近的几个村子,”春桃叹了几口气,“世子爷这几天就是为了这个在忙碌。” 桑桑刚刚还有些奇怪的感觉淡了下来,李暄最近这么忙,既要牵挂她,又要去处理洪灾,难怪昨天他看她,眼睛都已经红了。 这样一想,桑桑越发的不想浪费李暄的时间了,恐怕这也就是李暄要送自己回苏家的原因,他会很忙,忙到没有时间照顾自己。 走出宅子,桑桑才知道现在住的地方其实离苏府并不是太远,只隔了两条街,是知州大人安排的别院,桑桑回去的时候是来二给她驾车,她觉得有点大材小用,李暄的身边现在是需要人的时候。 “来二。”桑桑坐在马车前面的位置,掀开帘子叫他,“世子是什么时候来的青州。” “六日前。” “他最近有好好休息吗?”桑桑又问他。 来二据实以答, “没有。” 来二想到那一天,他们刚到青州,然后就得到了苏姑娘去的地方正好被洪水淹了,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李暄的脸瞬间就变了,就像是被剥了脊背样,丧失掉了整个人的精力,明明他上一分钟,还在运筹帷幄。 幸好的是,没有尸体,就不能说苏姑娘不在了。 想到主子当时的癫狂状态,已经急的吐血,来二简直不能想像万一苏姑娘真的有什么不好的消息传来,他家主子会怎么样。 幸好是,苏姑娘大难不死。 桑桑忽然有点想回去,监督他劳逸结合,只是脑子又开始钝钝的痛,桑桑估计,这是身体还没有完全康复的原因,回去了,说不得还要李暄分心,就叮嘱来二,“你要让他注意自己的身体。” 只是桑桑有些狐疑,让来二叮嘱,李暄那个脾气,他能行吗。 “遵命。”来二直接应了。 桑桑按住自己胸口的位置,心里的那股不舒服从离开李暄就越发的强烈,桑桑皱了皱眉头,要是不好好休息,下次等李暄忙过了,再找他算账。 不仅如此,她还记得他骂自己笨,以及哄骗自己是她相公。现在暂且看在他是为了老百姓分忧的原因,不予计较。 桑桑想着,马车就停了下来,苏陈氏他们听到消息,早早就站在了门口。桑桑的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不过落在苏陈氏他们眼中,和那天桑桑被抱走的时候,烧着一张红红的脸,呼吸微弱的似乎随时都能停止相比,简直是天壤之别。 “桑桑。”苏陈氏拉着桑桑的手,劫后余生的叫着她的名字。 桑桑拍了拍苏陈氏的背 ,安慰她没事了。 “娘,我们先送桑桑回房间休息吧。”苏泽兰说。 苏陈氏点了点头,“是该好好休息。” 桑桑的春繁院,一直都有人收拾,桑桑坐在床前,看着一家人紧张兮兮的表情,为了安他们的心,她努力表现的精神抖擞一些, “我好的差不多了。” 苏家人上下打量了一番,终于不那么担心了。 一家人说了一会儿话,见桑桑终于没有大碍,想让她多休息一会儿,就出去了,苏泽兰留下来陪着她。 桑桑精神了这么久,其实也有一些累了,只是还有一些事还不知道,“姐姐,二表哥他们一家还好吗?” 苏泽兰点了点头,一想起那天遇到的水灾,她简直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她抚摸了一下桑桑的头发,“幸好世子爷来了。” 在山洞里困了九天,粮食尽绝,还有要把桑桑搬出去的村民,虽然他们针对的不仅仅是桑桑,还有几个身体不好的人,要是李暄再晚来一会儿,可能桑桑就被硬抬了出去。 苏泽兰又想到那天看到李暄的情景,她看了一眼桑桑,为她开心。 不管怎么说,李暄很在乎她,李暄看见桑桑的第一眼,眼尾都开始泛红,脸色也都变了,苏泽兰坐的近,清楚的看见了李暄失控的手指,在颤抖。 他是真的很在乎桑桑,只是……可惜了二表哥。 苏泽兰认真的对桑桑说,“他很在乎你。” 他是谁,桑桑当然知道,她抿了抿唇,有一种甜蜜的感觉。 桑桑在苏府养着,打听李暄的消息,陈家湾的水灾不是最严重的,更严重的还是它旁边的上林村,现在的暴雨已经停了,陈家湾的水也退了泰半,只是上林村的洪水依旧源源不断涌着。 李暄从京城出发的时候,领的是督查江南各地政绩的旨意,现在发了水灾,除了工部水利方面的官员到了,还让李暄彻查上林河坝决堤一事。 青州每年都会拨出一笔专项款治理河道,今天的雨虽然大了一点,但是按照堤坝的承载量,这样的水位还是能承受的了。 这是桑桑回到苏府的第三天,吃完午膳,桑桑就让人煲老鸭汤,眼看暮色西垂,桑桑带着忍冬去朝着李暄住的别院去了。 两条街距离,桑桑也不让人套马,这一次的事情,让她明白自己的身体有多差,她计划每天都要锻炼,让自己更健康一点。对于这一点,苏家人自然是乐见其成。 桑桑到了别院,先问守门的小童,世子回来了没有。 桑桑昨天也给李暄送了一次汤,可惜李暄没有回来,她就把汤给伺候的人了,今天听见小童又说李暄没有回来,桑桑忍不住有些失落。 她有些想见李暄,于是她就给小童说,她要等世子回来,桑桑回到了那天她醒来的那间屋子,她站在窗棱前,凭窗而望,可惜只看到了花花草草。 坐的久了,桑桑就有些累,她回到桌前,摸了摸一下汤蛊,也冷了。 桑桑扶着额头,枯坐在凳子上,也不知道坐了很久,轻微的脚声响了起来,忍冬坐在桑桑边小凳子上,厚沉的影子把她笼罩,她下意识的就要站起来行礼,李暄抬起手,示意她出去。 忍冬咬牙看了一眼李暄,又偏头看向桑桑,桑桑还没有完全复原,身体本来就没有康复,容易疲累,她趴在桌子,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李暄动作轻轻的坐在了桑桑的旁边,他垂眸看着桑桑,桑桑睡的久了,偶尔还打了一个小呼噜,李暄将她耳朵的头发撩开,就坐在那儿,很久很久以后,桑桑动了动,她吸了吸的鼻子,歪过脖子,冲着她笑了笑,半睁开眼睛,“你回来了啊。” 李暄收回自己的手,想嗯了一下,又看见桑桑闭上了眼睛,迷迷瞪瞪的睡了过去。李暄摸了摸她的脸,桑桑的脸很嫩,比他碰过的鸡蛋还要嫩软,就那么一下,他的指腹收了回来,他的手有些粗糙。 李暄又看了半响,最后起身,把桑桑打横抱起,放在了床上,桑桑感觉有人抱起了她,她睁开眼,眼神微微茫然,“暄表哥?” “睡吧。”李暄把薄被给桑桑搭在身上,力道很轻很轻的拍了拍桑桑的肩。 桑桑又睡过去了。 她的呼吸渐渐稳定下来,李暄站起身走出去,开门的时候,李暄回头,深深的看了一眼床上的人,终究还是打开了门,轻轻的关上了房门。 忍冬站在门口,李暄使了一个小丫鬟,带她去休息,又吩咐道,“好好照顾小姐。” 月色凄冷,李暄立在石榴树下,仰着头,也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天亮的时候,桑桑醒来,她发现自己躺在床上,拍了拍脑袋,门口传来敲门声,桑桑让她进来,抬头一看,是熟人,春桃。 桑桑按了按脑袋,问春桃,“世子爷昨天几时回来的。” 她记得迷迷糊糊的时候有看到李暄的影子,就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她用手锤了捶脑袋,嫌弃自己为什么没有醒过来。 第76章 害怕 “会后悔吗?”后面站着的人问他。 后悔吗, 他不知道,只是此时的他想这样做。 李暄自嘲的勾了勾唇角, 曾经以为自己无所不能, 想要的,一定都会是他的, 如今看来, 不过是一个笑话罢了。 后面的人也并不需要他的回答,问完了这个问题, 空明双手合十,淡淡的说,“ 贫僧准备今日离开。” 巷子里的人再也看不到一点点背影,李暄转过头来,看着空明,有一个问题他已经问过他好几次了, 但是今日仍然想再问一次, “你真的不知道办法?” 空明的回答还是和以往一样, “云臻已经去寻了。” 前人种树,后人乘凉,前人造祸, 后人承担。 空明又叹了一口气,他慈悲的看着远方, “本来该贫僧赎罪, 是杀是刮, 悉听尊便。只是贫僧还想拖着这副有罪之身, 去帮一帮那些能帮的人。” 那一年他为了一个女人,给皇室下咒,如今虽悔却晚。 李暄复杂的看着他,声音淡淡的问他,“ 那你们侍月族的人,知晓吗? ” 空明摇头。 他都不知道的事情,他们怎么会知道,只是看着岑寂的李暄,空明难得偷换了说法,“这些年,贫僧再也找不到侍月族的入口,或许……他们知道吧。” “为什么你不知怎么回去?” 李暄皱眉道。 空明叹了一口气,“ 侍月族避世而居,那一年,离族的人太多,或许留守族内的人害怕被人泄露他们的住所,迁到别的地方去了。”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是换了入口处的五行八卦阵法,但是空明并不准备告诉李暄。 毕竟情这个字,对眼前的少年来说不啻于雷霆海啸,或许比他目前的一切都重要。 他是从少年这个年龄过来的, 他懂,所以更不能说。 负在背后的手慢慢收紧,李暄眸底深不可测起来。 李暄不再说话了,空明转身慢慢的下去了。 *** 接下来的两天,桑桑都没有看到李暄,也没有去别院找他,最近天气也好了,天色渐渐放晴,苏泽兰看桑桑的身体好的差不多了,打算带她出去走一走。 两姐妹决定一起去街。 好几个月都没有来过八宝街了,但是八宝街还是原来的味道,前段时间因为下雨,街上很多门店都人烟稀少,一眼看去,泰半都关了门,这几天天渐渐的晴了,虽然附近有几个村遭了水灾,可青州城内没有受波及,再加上大家做生意都是要吃饭的,于是这几天天气一好,街上又都热闹起来。 但虽说逛街,桑桑并没有什么心情买东西。 只是不想家人们担心,桑桑表现的兴高采烈。 两姐妹带着丫鬟随意的走着,逛了几家店以后,到了一个首饰铺子,苏泽兰看中一对珍珠耳环,正让老板取出来给她看,桑桑打了个呵欠,朝着店铺外看去, 忽然愣住了。 就在铺子的前面刚刚走过去一个人,男装打扮,凤眼黑眉,身材也和记忆力的人差不多。 桑桑叫了一声忍冬,“郡主来了青州吗?” 忍冬啊了一声,楞了半拍后,想起桑桑口里的郡主是李娴,回道,“没有。” 这几天虽然没有去别院,但是郡主若是来了,应该会告诉她们。 看着那个人越走越远,桑桑想起记忆中她撇着嘴说的话,好想离开京城,四处去逛一逛。 李娴……她不会是偷偷跑出来了吧。 这样想了之后,桑桑就站不住了,她看着外面,随口给忍冬说了句要出去看看,就追着那个背影跑了过去。 桑桑庆幸这几天锻炼过,要是以前,她走上几步路就气喘吁吁,根本追不了人,桑桑一路叫着李娴,一路追了过去。 李娴逛够了八宝街,朝着自己住的客栈走过去,她来这边几天了,也知道这儿有一个小巷子,可以直接穿过去,于是她打算抄近道。 这个巷子是两条街背靠背而空出来的,长而窄,很少有人经过。 李娴走进巷子里,一根竹竿倒了下来,她后闪了一步避开,没有注意到身后有一个高廋的影子趁着她后退的时候,快速的伸出了手,捂住她的口鼻。 桑桑走进巷子里,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她第一反应就是后撤叫人,刚转身,前面的人就注意到了,一个人从墙上跳了过来,桑桑救命两个字还没有喊出,那个人从袖口里拿出了帕子,用同样的方式,捂住了桑桑的口鼻。 桑桑昏过去了。 桑桑再次醒来的时候在一辆马车里,睁开眼的时候,发现车上林林总总的坐了好几个女孩,她的嘴巴没有被人捂着,她的腿脚也没被人绑着,可她全身都没有力气,软趴趴的一团。 可能是身体太软了,或许是变故来的太快,桑桑都没有慌乱,镇定的很快。 桑桑猜,她们很有可能是被喂了什么不干净的药。 抬头朝着车厢里面其他的姑娘看了一眼,桑桑心里不知该喜还是忧,她旁边坐着的姑娘不就是李娴吗,李娴的双眼紧紧的闭着,桑桑又看了几眼,六七个女孩有一两个是醒着的,也和她一样,倦倦的坐着,并没有什么力气,神色慌张。 桑桑唯一清楚的就是自己被绑了,只是不知道绑到了哪儿去。 又过了一会儿,旁边的李娴动了动,桑桑估摸着,她可能是要醒了,偏头去看她。 李娴刚睁开眼,就看见桑桑,动了动唇,想叫桑桑的名字,一点力气都没有,半天也只说出一个含糊的字来。 桑桑休息了一会儿,力气微微恢复了一些,对李娴摇了摇头,指腹划过她的手心,画了一个叉。 她不知道这群人到底知不知道她和李娴认识,如果他们认为自己是偶然经过那条巷子,和李娴并没有什么关系,他们对她和李娴坐在一起防备就会少不少。 只是,似乎……他们也并不需要自己的防备。 李娴反应过来了,她没有叫桑桑的名字,只是问她,“我们,是在哪儿?” 声音有些小,和平时那个明媚清脆的嗓音差很多,似乎是很艰难才从嗓子里冒出来的,桑桑摇了摇头,她也不知道。 李娴醒了以后,不一会儿的时间,马车里的其他小姑娘也都相继醒来,桑桑扫了几圈,有八个姑娘,看打扮的话有一半的姑娘衣服料子并不错,有两个一般,还有两个就很简陋,不过桑桑在大家的脸上都看到了一个共同点。 年龄和自己差不多大小,而且都长得很漂亮。 在发现了这个共同点以后,桑桑镇定下来的心情开始波动了,这群人撸了一群漂亮姑娘。 他们想干嘛!!!! 卖钱这个念头在桑桑脑袋中一闪过。 桑桑垂下头来,姑娘们醒了,一开始没有力气,大家想说话都很累,恢复了一会儿后,有了点力气,就有人小小声音的议论,桑桑能听出她们的胆怯害怕。 桑桑掐了掐手心 ,她也很害怕啊,两辈子加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被人给掳走来了。 马车停了下来,下一瞬,桑桑悄悄的抬起半个头,进来了一个长眉长眼的中年妇人,妇人扫了他们一眼,然后从最近的姑娘开始,掐开她的下巴,每个人被强迫喂了一颗不知名东西。 轮到李娴的时候,李娴努力挣扎,还恶狠狠的盯着妇人,甚至在她撬开她嘴的时候,她还骂了几句话。 妇人的力气特别大,这是她掐开桑桑嘴巴时她的感受,桑桑甚至不知道她给自己吃的是什么东西,黄豆大小,颜色黑黑的,有些苦,然后她又接着睡了过去。 桑桑再次醒来的时候,是一个晚上,马车似乎停下来了,没有车轱辘滚动声音,也没有颠簸声,桑桑能听见在马车外面猎猎的风声,以及外面的交谈声。 “等会儿她们醒了,先别喂药了,让她们喝点粥。”这个人声音很尖。 “差不多两天没吃东西了,也该让她们垫垫肚子,不然路上死了几个就不好了,我们侍月族就指望她们了。 " “林姨说的对,还有好几天的路呢。” “记得如果有一个姑娘闹,人也不缺,正好杀一杀其他人的威风。” 这是什么意思! 桑桑侧耳听着,她感到脚步声越来越近,桑桑闭上了眼睛,假装自己依旧是睡着的,果不其然,桑桑发现有人掀开了帘子,人没有进来,大约片刻后,桑桑听见了他们的讨论声。 “药效差不多了,左右就是这个时候该醒了。” 桑桑在姑娘中混合着醒来,约莫片刻后,那天看见的中年妇人吆喝她们下去,这个时候,桑桑才发现原来不止是她们一车的姑娘,还有另外一车姑娘,也都年轻漂亮。 她们被吆喝着坐在一边,桑桑挨着李娴,夜里的风又大又凉,他们生了一堆火,桑桑坐的远,搓了搓胳膊,她有些冷。 “你们到”李娴本来就不是安静的性子,醒来就要闹。 桑桑的眼皮猛地一跳,想到刚刚那句示威的话,急忙扯了扯李娴的袖子,努力的冲着她摇头。 李娴疑惑,她心里虽然有些慌张,但是一想到自己的身份,也就不是很怕了,总会有人来救她们的,到时候她就要这些人好看。 敢绑郡主,不要命了! 不过看见桑桑这么着急的眼神,李娴其余的话又卡在喉咙里。 她们两个坐的远,刚刚李娴的两三字声音还是有人听见了,那个拿刀子的人阴阴地笑了一下,又发现这边安静了下来,就转开了目光。 李娴的声音闹了一瞬就消失了,但还有其他大胆的姑娘。 桑桑又听见了一道愤怒的女声,“你们这些贼匪们究竟想干什么,我祖父乃是朝廷命官 ,你们绑了我,就不怕我家里人报复吗?” 她眼皮重重一跳。 姑娘的吼叫声很愤怒,说的久了,还有几个姑娘小声附和。 桑桑看着那几个绑了她们的人,他们低头不语,见状,那个姑娘以为他们是被自己吓到了,气势也就更加盛气凌人,这个时候,桑桑发现李娴动了,似乎也想要站起来,桑桑扯住了她的袖子。 李娴不满。 与此同时,桑桑听见了脚步声,沉重又缓慢,桑桑歪过头,身材高廋的男人走了过去,他一个字都没有多说,桑桑的瞳孔骤然一缩,那个人直接把刀子戳进了姑娘的胸口。 山林里猛然安静起来,鸦雀无声,静静的,偶尔有什么鸟雀飞过,吱吱有阴森响着。 高廋的男子把刀拔了出来,桑桑朝着那儿看了一眼,穿着茜色衣裙的姑娘倒在地上,她的眼睛睁的很大。 没有人敢说话了,桑桑缩成一团,看着他们把姑娘的尸体抬走,她抱着膝盖,牙齿忍不住的发抖。 李娴也没有想到他们会这么草菅人命,她想,如果刚刚是不是她先出声了,死的就会是她了,想到这儿,李娴的脸顿时卡白一片。 很冷很冷,桑桑分到了一碗粥,粥熬的黏黏的,这群人从始至终没有对她们说过任何话,但是刚刚的事情发生以后,没有一个姑娘敢去看他们了。 没有责骂打辱,直接就杀人。 他们让姑娘们把白米粥吃完。 才目睹这一切,有些姑娘身体根本吃不下任何东西,但是在他们阴冷的眼神里,逼着自己喝完了。 桑桑也不例外,她有些想家,想爹娘姐姐,她还想李暄。 桑桑努力喝完粥以后,抱着膝盖,头埋在腿上,视线黑了起来,她吸了吸鼻子,忽然眼泪就留了出来。 暄表哥,你什么时候来啊。 她快镇定不了了。 第77章 蛇 吃完了粥, 桑桑她们又被押回了车上,那个女人开始给她们喂药,上一次还有人反抗,桑桑发现, 这一次连反抗都没有了,大家尽管再不愿意,都乖乖的把药吞了进去,没有一丝一毫的怨言。 桑桑想把这个药含在嘴里, 可上次她就发现了,药丸入口即化。 桑桑睡着了, 桑桑又醒了,她发现每一次她醒来的时间都比这群姑娘稍微早一点,而且会越来越早,第一次比她们先醒一盏茶的时间, 第二次是一炷香, 这一次她不知道多久。 马车还在颠簸, 桑桑想,他们还是在赶路,她闭着眼睛, 只竖着耳朵, 刚开始醒过来的时候, 因为发现他们绑的都是漂亮姑娘, 桑桑猜测, 他们是想把自己卖到不干净的地方, 但现在……似乎不是。 过了不知道多久,桑桑发现他们停下来了,有人掀开帘子看了一眼,然后离开了。 “还有两天就到了。” “是啊,这一趟任务还算成功。” “明天就不要给她们喂药了,免得到时候没精神, ” “知道了,这可是关系全族的大事,只是可惜了,老子这辈子都没有睡过一个这么漂亮的姑娘,全都给了老祖宗。” “等以后,你想要什么样的姑娘没有。” “我可说了,这群姑娘都是要去祭祖的,要是你们敢动什么歪心思……” “妈妈,不敢不敢。” 桑桑的心猛地颤了几颤,祭祖? 她的脸开始泛白,死死的咬着牙,这意味着她们过上几天,也只是一个死字。 她竭力维持镇定,脑子里一时之间,迅速闪过很多念头。 到了第二日,那群人果然没有给她们喂药,所有的姑娘都醒着,但是空气依旧很安静,安静的让人害怕。 桑桑一直坐在李娴的旁边,从这几天外面人的对话不难猜测出,一到了目的地,全都是他们的人,恐怕插翅也难逃了。 但是逃跑,桑桑掐了掐手心,谈何容易。 她看了一旁的李娴,那天杀鸡儆猴做的很利落,也给这些小姑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但李娴并没有那么害怕,而且……她会武,虽然不太厉害。 时间一晃就到了黄昏,今夜还是在野外露宿,桑桑她们仍然是一人一碗米粥,可以多吃,不能少吃,不过没有一个女孩多吃。 桑桑想了这几天,她决定今天晚上逃跑,从他们的对话中,桑桑想这几个人要带她们去的地方很神秘,应该是他们族人的聚居地。 按照他们所说,过上几天就是祭祀的最好时间,未免夜长梦多,估计明天晚上到了地方,后天就有可能被送上祭台。 桑桑低着头,敛下她眉眼之中的打算,又偏头,看了一眼李娴,她也不能保证自己做法的可靠性,但是最糟糕的,也就是被绑回来。 他们不会像上一次对那个姑娘一样,直接杀了自己,一开始杀人,是为了示威,让她们规规矩矩的。 要赶好几天的路,虽然这群小姑娘看着没有什么攻击性,但要是万一闹腾不休怎么办,如今都是最后一天晚上,绑的姑娘都是有用的,他们舍不得这么做。 最坏的打算,就是被他们给抓回来,教训一顿。 桑桑按住了自己的肚子,她给李娴使了一个眼色,今天在车上,她已经在李娴的手心写过字。 李娴会意,立刻道,“她肚子不舒服。” 一道非常锐利的眼光落到了桑桑的身上,桑桑没有抬头,她白着脸,表现出很不舒服的样子。 “容姨,我去守着他们。”一个大嘴男人站起来了。 桑桑听出了那个声音,是交谈中那个有色心的男人,桑桑低下了头,和李娴两个人并肩走着,傍晚的天色落在树林里,有些昏暗,桑桑和李娴走了几步,彼此交换了下目光。 “别走远了,就在这儿吧。”大嘴男人瞟了她们两个一眼,吹了个口哨。 桑桑轻轻的嗯了一下,又绕了几步,绕到花草浓密的地方,让大嘴男人能看见她的衣角。 男人靠在一根粗壮的老槐树下,桑桑看了眼李娴 ,李娴对她回了一个眼色,然后桑桑惊恐的叫了一声,声音不太大,但是离她俩这么近的大嘴男人肯定能听到。 大嘴男人听到桑桑的惊叫,皱了皱眉头,快速的走了过来。 桑桑按着脚踝的位置,蹲在地上,眼泪汪汪的,“我脚给扭了。” 大嘴男人不虞的看了她一眼,暗自唾弃了一声麻烦,又问,“可以起来走吗。” 桑桑摇了摇头,大嘴男人瞥了眼桑桑,蹲下身体,低下头,“我看看。” 也就是这个时候,李娴看着大嘴男人蹲了下来,一把抓起刚刚藏在身后的尖石,毫不犹豫的朝着他的脑后刺去。 这要是换了其他的姑娘,很有可能被反扑,李娴虽然只有三流的功夫,但也是正儿八经学过的,下手快狠准,这几日喂了药,力气虽然不够,这一击却是下了死劲的,且还是往人薄弱的地方刺。 大嘴男人的脑袋开始不停地流血,李娴也不知道他伤的重不重,见他还能动脖子,又用手朝着他的脖子劈了过去,大嘴男人身形摇晃几下,倒了过去。 桑桑看见大嘴男人晕倒,她和李娴也不停留,立刻朝着前面跑了。 她们不知道那几个人什么时候会发现不对,但是现在,能多跑一会就是一会儿。 太阳渐渐西垂,桑桑和李娴不知道跑了多久,忽然听到后面急促的脚步声,两个人头都不敢回,脚下生风。 "站住。“后面一男子气急败坏道。 桑桑的脸通红,胸口的位置也因为疾风灌了进来,整个人特别不舒服,可是她不能停。 想到死这个字,桑桑和李娴两个人都有了力气。 可惜后面的人穷追不舍,桑桑发现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就连呼吸都愈发接近她们。 拼了命的往前跑,桑桑愕然的瞪大了眼睛,一米的前方,正是一个陡坡! 桑桑和李娴脸色俱都一白,她们两个人回头看了一眼。 追他们的男子很显然也发现了前面是一个急坡,男子又不急着追了,慢慢的走近他们,像是看着待宰的羔羊,一个字一个字从齿缝里蹦出来,“去伺候祖宗是很骄傲的一件事,你们为什么要跑呢。” “骄傲你怎么不去,非要拐了我们去。”李娴瞪着他,恶狠狠的说,脚下的步子却不由自主的往后挪。 桑桑从地上摸了一个石块,朝着他扔去,“你不要过来。” 男子侧身一避,躲开了,反而冲着她们两个人不怀好意的笑。 桑桑看了李娴一眼,两个人松开手,抱着脑袋朝着山坡滚了下去,这个山坡虽然很陡,但是不算太高,而且长满了绿草。 桑桑和李娴都敢滚,那个男子自然不例外,也朝着山坡滚下来,桑桑先下来,她看着正滚在在半腰处的男子,招呼李娴一人捡了一个大石头,然后等男子一下来,看准之后,按住他就朝着他砸了过去。 “你们。”男子被打了两下,但没击中要害,他学过武,虽然武功很糟糕,但也比桑桑和李娴厉害,男人忽的一下从站了起来,一脚踢开了桑桑,又踹开李娴, 怒道,“别怪老子不客气了。 ” 桑桑嘴角冒出几滴血来,李娴也没好到哪儿去,按着胸口,脸色惨白。 看着越来越近的男子,桑桑心里忽然生起来一股绝望,就要被抓回去,沦为献祭的祭品吗。 这个时候,桑桑想起了李暄。 还说她没用,他才没用! “你不要过来。"桑桑撑着站了起来,她捡起一块石头,又朝着男子砸过去。 男子的额头上冒着鲜血,他细长的眼睛眯起来,显得更加狡诈,“跑,你们跑得了吗。” 说罢,他拿出身后的绳子,一把扯过桑桑,开始绑人,桑桑奋力的挣扎,李娴见状,抱着男人的胳膊,死死的咬了一口,双眼恶狠狠的盯着男子。 一瞬间,血腥味从男子的胳膊上冒了出来,男子吃痛,松开桑桑,一巴掌朝着李娴拍了过去,啪的一声,李娴的半边脸被扇红了,咬他胳膊却更加用力,甚至咬开了他的皮肉。 桑桑也趁此机会,从地上捡了石头,用力打他的脑袋。 “你们。”男子这下激怒了,一把握住李娴的头发,李娴向后弯着脖子,然后又被男子一脚踹开。 接着男子转过头,看着桑桑,桑桑压抑住内心的恐惧,喘着粗气,男子站起来,拔出了腰间的匕首,阴阴的笑着,“我看你是不想活了。 ” 桑桑不由的后缩,男子头发混乱,额头还冒着血,慢慢的逼近桑桑,他像是温水煮青蛙一样,走的很慢,眼神里,是不容忽视的嗜血。 “你。”桑桑的瞳孔忽然收缩,那匕首越来越近,桑桑心里生出一股铺天盖地的绝望。 第78章 甜言 须臾后, 桑桑的心跳蹦到了嗓子眼, 她僵硬着身体, 小黑蛇盯了桑桑半响, 终于,它晃了晃尾巴,转过了头,朝着别的地方离开了。 直到小黑蛇的消失不见,桑桑和李娴才敢动了动眼珠子, 两人全身冷汗淋淋,桑桑的腿一直打哆嗦,半响后,才软了下来,她锤了捶自己的腿,把李娴扶起来。 两人全身都痛,可也不敢走慢了, 那群人人手不多,所以分开来找她俩, 虽然只有一个追上来了, 但要是再来一个, 桑桑恐怕自己没有那么好的运气。 天空黑霾,刚刚有毒蛇出没, 更证明山林里有猛兽毒物, 她们一定要在天黑之前, 找到一个避身之处, 不然不被他们捉回去,也有可能被野兽吃了。 这样想着,两个人的脚步加快了很多。 两个人的运气不错,走了一会儿,找到了一个小山洞,山洞大概十来个平方,很小,但山洞口有藤蔓遮挡,要不是刚刚走到这儿的时候,李娴摔了一脚,恐怕根本发现不了这里面是山洞。 桑桑和李娴躲了进去,山洞有些潮湿和阴冷,桑桑去山洞门口捡了一些枯枝干柴,生了一堆火。 火光橘红。 她们两人虽然很累,但并不困,李娴抱着膝盖,问桑桑,“桑桑,你是怎么被抓的。” 两个人在车上交流的时间非常有限,很多事彼此都不知。 桑桑往火堆里加一根柴,告诉李娴来龙去脉,然后又问她,“你是怎么从京城来青州的。” 哽了一下,李娴闷闷道,“我就是想四处看看。” 两个人对视一眼,彼此都叹了一口气,桑桑想到那一群姑娘,也不知道这儿离官衙有多远,能不能找到衙役,然后让他们去救这群姑娘。 刚刚经历了一番剧烈运动,桑桑和李娴非常累,聊了两句,桑桑和李娴靠着背,就这样半眯着眼,休息养神,外面有猎猎作响的风声和鸟叫鹦啼,不知道过了多久,桑桑迷迷糊糊的睡着了,但她依旧皱着眉。 随后她似乎听见脚步声缓缓响起,她蹙了蹙眉,正想睁开眼,又感受到一阵温凉的触感,从她的鼻子划过她的眉梢,桑桑微微动了下,又听见了一声叹息。 她好像被抱起来了,这个怀抱很熟悉,桑桑懵懂地睁开了眼,看见了温柔的李暄,他的声音也是轻轻的,“桑桑,我来晚了。” 看见李暄,桑桑眨了眨眼睛,原来她做梦了,梦见了李暄,桑桑的脑袋在李暄的胸前蹭了蹭,满足的对他说,“你终于来了。” 既然是欢喜的梦,桑桑不想这么快就醒来,李暄的存在,总是能让她心安,她又闭上了眼睛,打算把美梦做得长一点。 只是呼吸间的墨香味越来越浓烈,桑桑吸了吸鼻子,抱着自己的胳膊结实有力,没有做梦的那种飘飘感,桑桑又忽地睁开眼。 李暄还在! 桑桑不太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又听见李暄像春水一样柔和的声音,“别弄痛了自己。” 桑桑震惊的伸出手,捏了捏李暄的胸膛,硬实非常,她歪过脖子看,好几个侍卫举着火把,灯火明亮,就连李娴,都被人扶着慢慢的走着。 这不是梦…… 桑桑眼睛一下子就湿了,没有看见李暄的时候,她还能告诉自己要坚强,要独立,可是一看见李暄,忽然就有些委屈。 还总说她没用呢,他才是真的没用。 “是我来晚了。”李暄抱着她往前走,声音温柔。 桑桑眨巴眨巴眼,旁边来一问道,“世子,我们现在是原地休息还是进城去,最近的城镇是宝通县。” 桑桑这才注意到,周围还有很多的人,想到刚刚自己的撒娇都被别人看去了,桑桑的脸嗖的一下全红了。 有些热,有些烫,她的脸朝着李暄的胸膛,藏的严严实实。 “去宝通县。”李暄淡声道。 侍卫们闻言说知道了。 李暄垂头,看了眼把头埋得严实的桑桑,又忆及桑桑惨白的脸色,左胸口的位置被针刺了又刺。 桑桑却忽然抬起头,“对了,暄表哥,还有八个女孩被他们带走了,他们说要抓我们去祭祖。” 祭祖…… 李暄眼底闪过一丝嗜血之色,看向来一,来一立刻躬身道, “属下带几个人接着追查。" 李暄点了点头,随后扶着桑桑坐在了马背上,桑桑刚坐稳,李暄翻身而上,坐在了桑桑的后面,胳膊从桑桑的两侧伸到前面,握着缰绳。 风一吹,桑桑脑子渐渐清明,愣了一下,她又靠在李暄的胸口处,他的胸口温热,比刚刚的燃烧的火堆还要让桑桑暖和。 等到了宝通县,天高月明,李暄带着桑桑去了府衙。 守门的衙役看见有人来脸色一开始很不好 ,等看到了李暄后面的侍卫递出的牌子,就立刻跑进去叫县太爷了。 县太爷是一个很年轻的人,约莫二十岁左右的样子,李暄要和县太爷谈事。 桑桑和李娴被安排到了后院里去休息,虽是大半夜,但是桑桑和李娴还是麻烦侍候的人给她们准备下洗澡水。 实在是太脏了! 桑桑从铜镜里看见自己的时候非常吃惊,衣服脏又破,脸蛋是又黑又丑,桑桑想到刚刚李暄还亲了亲自己的额头,也不知道看着糊了一脸灰和泥的脸,李暄是怎么亲下去的。 桑桑泡在水里,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有小丫鬟要伺候桑桑洗澡,桑桑拒绝了。 一是因为不习惯不熟悉的人伺候她洗澡,二是她实在是太脏了,连洗澡水都浑浊不堪,桑桑两辈子加起来,就没有洗过这么脏的澡。 她还有一点害羞。 桑桑洗的非常认真,认真到都没有发现屏风后面的脚步声,等桑桑舒了一口气,穿好衣服,从屏风后面出来的时候,就看前面站了一个红着耳根子的人。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桑桑正拿着毛巾擦头发,刚刚她也洗了头发,桑桑的头发又黑又密,不太好擦。 李暄咳嗽了一声,眉眼很镇定,"才进来。” 桑桑哦了一声,李暄接过桑桑手里的帕子,让桑桑坐在妆台前,亲自给桑桑擦起了头发。 李暄从小独立惯了,做起这种事情来,得心应手,比桑桑自己还擦得好。 八月的天,即使是晚上,也不太冷,只是没有熏笼,桑桑乌压压的头发一时还干不了。 喉结颤动了一下,李暄从镜子里看见弯着眉眼的桑桑,白肤红唇,他一下子就笑开了。 然后眼尾不由自主的泛红,见桑桑的头发擦的差不多了,他转身把毛巾随手扔到一边,桑桑站起来,正要说话,后背上忽然靠了一个人,他的下巴抵在自己的脖子上,双手紧紧搂着自己的腰,桑桑就无法动弹。 这一刻,桑桑忽然感受到了他心里的恐慌。 对,就是恐慌与害怕。 “暄表哥。”桑桑轻轻的叫了李暄一下,安慰道,“我很好,什么事都没有。” 李暄含糊的应了一声,鼻间全部是属于桑桑的味道,怀里搂着他,但是李暄心里的急躁一点也没有降下去。 反而像是有一团火在烧,把他烧的滚烫灼热。 过了一会儿,他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内心的焦灼给控制住,泛红的眸光也渐渐恢复正常。 感受到腰间的桎梏松开了,桑桑转过头,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李暄,李暄依旧朗眉星目,只是下巴地方青色的胡茬长了出来,表情有些憔悴,眼窝微陷。 一看就是没有好好休息。 见桑桑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李暄又伸手,摸了摸桑桑的脸,他的指腹有些薄薄的茧,桑桑脸很滑嫩,摸在上面,有一种奇怪的触感。 桑桑仰着脖子,发现李暄的手拿了下去,桑桑眨了眨眼,然后看见了李暄眸子里动人心魄的灼热。 桑桑看见李暄的眉眼挨着自己越来越近,还闻到了他微急的呼吸,羽毛一样的触感落在了桑桑的眉间,然后桑桑没反应过来,就看见李暄就拂袖而去,脚步匆忙的好像有鬼在追他。 怎么回事? 李暄疾步走到了门口,桑桑茫然地睁大眼睛,随后李暄又忽地转身回来,一把抱起桑桑,桑桑下意识的搂住了李暄的脖子,他的脸沉沉的,像是压抑着巨大的风暴,桑桑却一点都没有感到可怖。 或许是她坚信李暄不会伤害自己的。 李暄把桑桑放在床上,桑桑看见了眼底里不加掩饰的后怕。 桑桑的呼吸猛然间快了几分。 李暄紧紧的盯着桑桑,“桑桑你说,你一辈子都要陪着我,不会离开我,生生世世都是我的人。” 李暄的眼尾上挑起来,很有几分妖异的感觉,他低着头,和桑桑的距离不过一寸,所有的目光都圈在桑桑的身上。 桑桑哦了一下,乖乖的根据李暄的指示说了,夜色深深,偶尔有犬吠鸡鸣的声音,桑桑的声音软润润的,和绵绵的糖糕一样,李暄惊慌的眼神慢慢松动下来。 他坐在床头,手指无意识的的在被面上敲打,但是眼神一直紧紧的落在桑桑脸上,一眨也不眨,似乎他一闭上眼,桑桑就会消失不见。 桑桑说到最后口都干了,她舔了舔唇,从来不知道李暄会有这么幼稚的时候,她花式表白到心累了,李暄还两眼亮晶晶的望着她。 心肝宝贝甜蜜饯,生生世世不离不弃,比翼双飞恩爱鸳鸯。 桑桑心里还暗自感慨了一番,原来她……这么会说甜言蜜语。 外面又传来了一阵鸡鸣声,桑桑打了个呵欠,眼眶泛起红,李暄虽然还不满足,却注意到天色已经很晚了,他给桑桑捏了捏被角,揉了揉桑桑的头发,说了一个多小时的甜言蜜语,桑桑湿漉漉的头发差不多也干了。 “睡吧。” 桑桑躺好,她的确很困了,看着李暄坐在床上,略微有些疲累的神情,桑桑用手臂直起脑袋,“那你呢。” “我去洗漱。”李暄点了点桑桑的鼻头。 桑桑这才发现,李暄虽然穿着黑色的衣裳,但仔细看,又能看到上面沾了星星点点的灰尘,他眉目又微微沧桑,桑桑心里泛起了一阵心疼感,她的手指伸了出去,抓住了李暄的手, 然后十指交缠在一起。 李暄顺势牵起了桑桑的手,轻羽一样的吻落在上面,桑桑有些痒,忍不住笑了一下。 李暄定定的看了桑桑一眼,看着桑桑慢慢闭上了眼睛,才松开桑桑的手,轻手轻脚的离开。 房门吱呀被关上,李暄抬头,冷月如钩,凄冷冷的像是撒在地上的严霜,李暄闭了闭眉眼,疾走了几步,又顿了顿,对着身后的人吩咐道,“不惜一切代价,一定要找到云臻。” 刚吩咐完,李暄忽然听到了门响,李暄循着声音看过去,皱了皱眉头,西厢的房间口,李娴推开门,朝着小院门口走过去。 她动作有些迟钝,李暄眼睛一眯,廊檐下的灯笼迎风摇曳,把地上的影子也拖得婆娑起来。 李娴不太对。 李暄快步的追上,李娴到底是一个姑娘家,步子小,李暄没有走几步,就站在了她的前面。 “李娴,李娴。”李暄端详着李娴的神色,又叫了她几声。 第79章 诅咒, 李暄不知李娴是否梦游, 可他确定桑桑是不梦游的, 况且两个人的动作相同的诡异 , 李暄定定的看着桑桑, 最后决定跟在桑桑的后面,一探究竟。 桑桑和李娴走出了县衙,宝通县是个不大不小的县城,有三条长长的主干道,桑桑和李娴走的方向都一样,是朝出城的方向去的。 天边慢慢泛起了鱼肚白, 有勤快的小贩已经支起早点摊子, 开门做生意, 桑桑走在街上,除了面无表情, 并不显得奇怪,若是有人和她打招呼,她只避开, 看着有些高冷。 看着桑桑离城门越来越近,李暄思索了片刻,走上前去, 手弯成刀,朝着桑桑的脖子砍了下去,他小心翼翼克制了力道, 怕把桑桑弄痛了。 桑桑被打晕了。 李暄打横抱起软成一团的桑桑, 对前面的侍卫使了个眼色, 侍卫也有样学样,打晕了李娴。 李暄抱着桑桑回了县衙,大夫早就在院子里等候,李暄把桑桑放回床上,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几分猜测。 大夫是宝通县有名的陈大夫,年过半百,医术非常了得,只是他把了半天脉,又掀开桑桑的眼皮看了半响,问了症状后,只说是梦游。 李暄不置可否,又让陈大夫给李娴看诊,半响后,陈大夫收回脉枕,“两位姑娘这几天应该受了一些劳累,调养上几天,并无大碍,至于刚刚公子说的症状,应是梦游。” 李暄低头,微微思考了一下,不太相信这个结果,然后又命人去请大夫。 陈大夫对李暄这个动作也不恼怒,他自认在宝通县医术无出其右,多请上几个大夫也是这个结果。 侍卫的速度很快,不一会儿,又把宝通县剩下的几个大夫请来了,大夫们来县衙看诊,本就是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神,诊了半天,和陈大夫的结果都是一样。 李暄收敛住眼底的不快,挥手让他们出去,这个时候,隔壁房门又传来一声响动,李暄站在门口去,却见李娴又从房间出来,此时天边已经泛白,朝霞和暮霭也从黑云了走了出来。 李暄可以把李娴的表情看得更清楚,她眼神混沌又确定。 有刚走出房门的大夫便说,“公子,这个症状的确是梦游无疑。” 李暄闻言,朝着房内看去,桑桑还躺在床上,只是几个呼吸后,桑桑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掀开被子,第一次苏醒的时候,桑桑只穿了亵衣,她走出去的时候还记得给自己穿好衣服,这一次李暄把他抱回来后,是合衣而卧的,桑桑低头看了一眼,甚至还扶了扶头上的发髻,这才朝着外走。 很正常,却又不太正常。 李暄微微眯了眯眼,见桑桑朝着门口走,他反手把房门合上,自己站在了门口。 桑桑表情不变,走到了李暄的面前,李暄高大的身影严严实实的挡住了门,桑桑在李暄的身侧着急的绕了好几下,又跺了跺脚。 他仔细观察着桑桑的表情,不错过一丝一毫,自然也没有错过桑桑的眉宇间闪过的一丝焦灼。 桑桑开口说话了,“让我出去。”她说的愤怒,只自己的嗓音软绵绵的,即使是愤怒,也没有任何的威胁力。 李暄依旧站在门口,像是门神一样,把这扇门堵得严实。 桑桑瘪了瘪嘴巴,在原地不停的绕圈子,情绪非常激动。到了最后,她甚至开始动手,想把李暄给推开,可惜力气太弱,李暄依旧像是一座山。 桑桑可以说非常生气了 。 她开始捶李暄的胸膛,虽然李暄并不感觉到痛,但是桑桑看他的眼神有丝丝凶光,很厌恶他。 李暄脸上飞快的闪过了几种情绪,尤其是桑桑厌烦地看着他的时候,他的眸子里不停的涌现出难过,深邃的眼窝里冷飕飕的。 桑桑被李暄压在了床上 。 “坏人,你放开我 。”桑桑声嘶力竭的冲着李暄吼。 李暄笑了下,他知道现在的桑桑不是正常的桑桑,可是一看到桑桑对他露出厌恶的表情,他就控制不住。 “苏桑寄,你看清楚我是谁。”李暄咬着牙道。 桑桑咬牙切齿的看着李暄,眼神极其不满。 陈大夫在屋子里,刚刚也没有走出去,看见李暄把桑桑堵在床上,老脸一红,忙提醒道,“公子不可,梦游的时候,不好惊醒姑娘的。” 李暄看了陈大夫一眼,松开了桎梏着桑桑的胳膊。 桑桑一得到自由,狠狠的盯了李暄一眼,依旧挣扎着要下床,李暄对陈大夫冷嗤道, “有这样的梦游吗。” 陈大夫一滞。 李暄的脸上闪过一丝心疼,叫了叫桑桑的名字,桑桑已经下床,再次朝着门口走去。 李暄这次没有阻止,跟着桑桑走出了县衙,两个时辰后,桑桑停在了宝通县老影山的山脚,李娴也停在这儿了,她们没有继续朝着前面走,而是直勾勾的看着他们,对他们跟在她俩身后的举动十分不满,很想要他们回去。 桑桑和李娴时不时还会朝着山顶看一眼,李娴的体质要比桑桑好很多,八月的天气火辣辣的,上午的太阳也不简单,不过她的脸晒依旧得通红。 桑桑就更严重了,露在外面的皮肤红成一片,李暄眯着眼看了看越来越毒辣的太阳,有些佩服,桑桑居然能自己走上两个时辰,他想了一下,走上去,直接打晕了桑桑。 侍卫有样学样,也打晕了李娴,李暄刚刚已经让侍卫准备了马车,把人放在马车里,他冷冷的问旁边的陈大夫,“你现在还确定他们是梦游吗?” 陈大夫摸了摸胡须,摇了摇头,苦涩道,“两位姑娘这症状老夫的确未曾见过。” 梦游不会是这样的,最起码时辰不会这么久,而且两个姑娘的行为举止居然一模一样。 李暄回到了县衙,把桑桑在床上放好以后,有人在门口禀告,来一回来了。 “主子,属下无能,跟着马车的踪迹去到了老影山,那山里有古怪,在上面转了四五个时辰才走出来。”来一说。 李暄蹙了下眉,“你说老影山?” “是。”来一又说,“属下只在老影山的外围打转,怎么也进不去。” 老影山,李暄品味着这三个字,朝着桑桑的房间看过去,正好在这个时候 ,宝通县的县令商陆过来了。 他要行礼,李暄免了,直接问道, “商县令,老影山你可熟悉。” 李暄面上虽不显,只有自己知道,一想到桑桑躺在床上,不知道得了什么怪病,他脖子上的青筋就不停的跳动,手上的拳头也能听到骨节咯吱作响。 商陆只看了李暄一眼,就避开了李暄的目光,“下官去年来到宝通县,也听老百姓说过,老影山有古怪,不能进也不能出。” “除此之外?”李暄冷着声音问。 商陆回道, “如果下官没有猜错的话,老影山不古怪,古怪的是里面住的人。” “住的人?”李暄的眼里闪过一丝凶光,回忆到桑桑说用鲜活的姑娘祭祖,幽深的眸光里骇浪汹涌。 感受到面前人阴冷蚀骨的气息,商陆的头埋得更低了一点,“下官无能,只打听到了这些消息。” 李暄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看了眼商陆, “你们这儿有人知晓蛊虫吗?” 商陆的身体忽然一震,这一点举动自然逃不开李暄的眼睛, “谁。” 话音刚落,门口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小妇人知晓。” 李暄寻声看去,是一个中年妇人,她法令纹很深,黑发里夹杂着白发,不苟言笑的有些冷肃,似乎很普通。 商陆呐呐的叫了一声娘。商母看他一眼,随后目光落在李暄身上。 李暄听到了,脸上的表情却纹丝不动,商母看着李暄,目光又飘到了床上人的身上去, “如果公子信的过老身,老身想看看姑娘。” 李暄把人从头到尾打量了一遍,这才点了点头。 商母把抓起了桑桑的手腕,撩开她的衣袖,半响后又把她的脖子偏过来,仔细看了看,李暄立在桑桑的床头,紧紧的看着她。 商母站了起来,她说道,“姑娘的确中了蛊虫,这种蛊的名字叫等月高,中了子蛊的人,会受到在母蛊的影响,时时刻刻想要去找到母蛊,子蛊发作的三天之内,找不到母蛊便会心肺衰竭而亡。” 李暄的脸色变了一瞬, “怎么解蛊。” 商母抬头看着李暄,“杀了母蛊。” 李暄轻轻的笑了下,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真的还是假的。” 商母还是刚才一副肃然的表情,“公子不相信也无妨,三天以后,自见分晓,反正老妇人等了十八年,也不差三天。” 三天! 李暄的手掌慢慢合拢 ,他看着这一个老妇人,“你想得到什么?” 妇人闻言,她抿了抿唇,目光飘向远方,说话语气和她的外貌差异很大,“我没什么目的,只是我回不去那个地方,但是这个姑娘却可以帮我找到回去的方向。”她顿了一下,又说:“ 虽然我不知道这个姑娘为何中了此蛊,但蛊一定是侍月族人下的。” “侍月族人?”李暄愣了一下。 商母点了点头,眼神变得复杂, “她们住在老影山里。 商陆站在远处,李暄和他娘的对话传进了他的耳朵里,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妇人眼底巨大的忧伤和无奈。 李暄看了眼床上的桑桑,手指慢慢弯曲,“好 ,不过你要先告诉我侍月族人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老妇人笑了一下,笑容里有点苦涩也带点骄傲,她的背挺得直直的,“侍月族虽然避世而居,但只要一出世,没人敢忽视他们,即使是…… 皇族,十八年前,因为一些事情,侍月族入口变换,我也回不去了。”她看了李暄一眼,又缓缓道,“侍月族的蛊其实也很一般,但是他们的诅咒却能让人趋之若鹜。” 诅咒! 李暄忽然眼如深渊,不可见底。 第80章 我在 李暄的心跳快了一拍, 等商母说完了以后, 他问了一个问题, “你是谁?” 空气安静了一瞬,然后商母才说话。 “我叫南藤。”老妇人朝着窗户外面看去,声音缥缈, “你放心,我没有骗你, 小姑娘的蛊只能杀了母蛊。” 李暄看了一眼躺在床上的桑桑 , 立刻问她, “何时上山。 ” 商母看着李暄,“这就要看世子爷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商母离开后, 商陆朝着李暄一弯腰,权当行礼 , 也后退着走了出去,一出李暄的院子, 商陆就在后面叫道, “娘。” 商母停下了脚步, 商陆才动了动唇,就被商母打断了, “你就不要跟去了,陆儿,你和我的母子缘分就此为止。 ” “娘, 你养我长大, 栽培我读书, 您的事就是我的事,虽然我不是你的亲生儿子,但在我心目中,您就是我的亲娘。”商陆看着妇人,神情坚毅。 商母心口发酸,叹了一口气。 商陆离开后,李暄就找来了来一,根据商母所言,老影山这么多年发生的动静都无人所知,地势又险要,绝对不是容易之地。 既然要打仗,那一定不能打无准备的仗。 吩咐完来一,李暄坐到了桑桑的床头去,他看着安安静静的躺在床上的桑桑,握住了桑桑的手心,眼底闪过了一丝焦灼之色。 他们是次日天泛微光时去的老影山,商母跟在桑桑和李娴的后面,沿路会撒下留下记号,她让李暄等人过了片刻钟再跟上来,因为李娴和桑桑发现有和她们不同类的人走在自己的身后,是不会往山里走的。 商母说她可以让桑桑和李娴认为她是她们的人,等进到了侍月族,她就会扎针,让桑桑和李娴恢复清明,只是必须要在今天晚上找到她们各自的母蛊,杀了母蛊,子蛊就会自己跑出来。 走在老影山的里,山林树木蓊郁阴翳,伴随着山风的沙沙声,看起来和别的山头似乎并无他不同,李暄看着商母留下的走位记号,努力把地形记在了心里。 一个半小时后,李暄从走到了老影山里,在一座巨大的石头后面,李暄看到了商陆和商母。 商母见李暄来了,从腰包里取出了银针,分别朝着桑桑和李娴的脖颈扎去。 “你是侍月族人,为什么变化了阵法你不知。”李暄扶着桑桑问道。 见李暄的眼底闪过一丝揣测的光,商母收回针,眼中闪过复杂之色,"这就是我要回去的原因。“ 李暄对她们之间的恩怨纠缠并不关心,只是这一切扯到了他的人身上,才多问几句 ,问完以后,所有的眸光都落在了桑桑的身上。 这个时候,桑桑的眼皮子动了一下,李暄连忙扶住她,不过片刻的时间,桑桑就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入目是葱郁的山林,湛蓝纯粹的天空,环境十分陌生,桑桑又摸了摸脖子,有轻微的钝痛感传来。 “暄表哥。”她一歪头,看见李暄,眼底的茫然顿时烟消云散,皱了下眉,“我这是在哪儿?” 刚说完,旁边又传来一声嘤咛,李娴慢悠悠的睁开了眼睛 ,她打了个呵欠,感受到脖颈处的痛感,她低声骂了句,“本姑娘的脖子,谁打的。” 又看见李暄,她扭了扭脖子,狐疑道,“大哥?” 桑桑又揉了揉眼睛,扯着李暄的衣角,迷蒙的望着他。 李暄揉了揉桑桑浓密的乌发,轻声说道,“这是侍月族,也是那一群人想要绑了你们来祭祖的地方。 ” 是哪儿?侍月族!! 桑桑抿了抿唇,被李暄扶着站了起来,又茫然的看着周围, “我们为什么会在这儿。” 李暄迟疑了一瞬, 还是把大概的缘由简单的告诉了桑桑和李娴,他们对这儿不熟,更不能轻举妄动。 舔了舔泛干的唇角,桑桑不自觉低头朝着自己全身看了一眼,一想到自己身上可能住了一条小虫子,她忍不住战栗了一下。 “不要怕。”李暄垂着头,捏了捏桑桑的手心,安慰道,“有我在。” 李娴看着她哥哥旁若无人的样子,挪开了目光。 正好此时,李暄听到一阵脚步声,他寻声望去,来一动了动耳朵,巡逻的中年男子看到他们这群陌生的面孔张了张嘴,立刻就要喊人,来一鬼魅般的身影一动,立刻把人给敲晕了 。 目睹这一切的桑桑心被提到嗓子眼,又落了回去。 “大哥,那我们现在做什么?”李娴在旁边小声问,害怕惊动了别人。 商母抬起眼,看了看时辰,刻板的嘴角向下压了压,“再过一刻钟就是他们的祭祀仪式了,到时候所有的人都会到祭台附近去,是你们去找母蛊的好时候。” 桑桑听着妇人的话,想到那一群和她年龄差不多大小的小姑娘,扯了扯他的衣角,李暄低头,望进桑桑担忧的眼底,他安抚地反握住了桑桑的手心。 约莫等了一刻钟以后,太阳上升到了天空的最中央,桑桑听到了一阵喧嚣声,她悄悄的探出一个头,她们藏在山顶的高处,下面有一块凹陷的平地,能看见成排的竹楼,空地的最中央是略微高的石头筑成的圆坝,下面围了一密密麻麻的围了一群人。 桑桑收回目光,李暄看了一眼商母,给桑桑使了一个眼色,牵着她走了 。 商母说过,子蛊对母蛊会有一种与生俱来的感应,它会感应到她的位置,再加上商母对这儿的了解,大概圈出了范围,几乎所有的人都围在了祭台上,是李暄他们去找母蛊的最好时机。 桑桑第一次干这种事,要偷偷摸摸的不被发现,还是有点心虚,不过也就心虚那么一下,看见李暄在,桑桑的心又踏实了下来。 李娴不觉得心虚,她只觉得刺激,兴奋的眉毛都飞了起来。 他们从竹楼的后方朝着前面绕过去,刚刚走到一竹楼后面,桑桑听到了一群啜泣的女孩声音,她和李娴对视一眼,李娴张了张嘴想说话,李暄看过去,李娴又忙捂住了嘴巴。 一行人又绕过一栋竹楼,桑桑闭上眼睛想了一下,又闭着眼睛的想了想,按照内心亟不可待想去的地方指了指。 这是一栋很简单的竹楼,和其他的竹楼并无差别,下面悬空,上面是住房,还没有走近,李暄看见门口巡逻的人,来一身形一飘,守卫的男人还没有发现,就被来一给弄倒了。 桑桑她们潜了进去,刚一打开门,一股阴暗潮湿味道扑面而来,屋子里阴森森的,李暄吹燃了一个火折子。 “你们感应到在哪儿了吗?”李暄问道。 李娴和桑桑两个人仔细的想了想,朝着窗户的地方走了几步,桑桑看见了翘头案上摆放的黑色瓷罐,发觉自己的脉搏跳动的异常的快。 李暄看到以后,毫不犹豫的拿出这个瓷罐,借着火折子跳跃的烛光,把里面的东西看的分明,是一条肥嘟嘟的褐色虫子,在里面不停的蠕动的。 桑桑只看了一眼,心跳就开始不正常,脸色开始泛红,李娴也是这样的情况。 见状,李暄毫不由犹豫的从里面拿出一根长长的银针,把里面的虫子挑了出来,利落的在火折子上一过,肥嘟嘟的虫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收缩,几乎是片秒的时间,就变成了一小黑点。 李娴看虫子死了,想着商母告诉自己的方法,咬破指尖,一滴黑色的血落在木板上。 桑桑也伸出了食指,正准备咬破指尖,半途中却被人牵过了手,桑桑抬着头,李暄已经低头咬住了桑桑的指腹,痒酥酥的掩盖住了那一点点的痛感 ,桑桑的脸开始涨红,来一则知道偏过头,非礼勿视,李娴却目光灼灼的在桑桑和李暄两人间穿梭。 李暄也放下桑桑的手指尖,轻轻一挤,又是一滴黑色的血。 桑桑忙不迭的收回手指,食指和拇指摩挲了下 ,李暄又把桑桑的手给抓了起来,舔了舔桑桑刚刚被咬破皮的地方。 李暄的这个动作,忽然让桑桑想起了半年前,在船上的时候,李暄逼着自己给他消毒,耳根子悄悄泛红。 看着桑桑的耳朵像是漫上了红宝石颜色,李暄笑了一下,桑桑见状,又急匆匆的收回手,低声道,“这是在人家寨子里呢。” 李暄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唔了一下,“等我们回去。” 回去,回去干什么?桑桑望了他一眼,又收回了目光。 李暄幽深的目光落在桑桑头顶,他其实有些感谢侍月族的人,要不是他们,估计他还没有想明白,他不要两相安好,天各一方,他要桑桑永远留在他身边,她在,他护着,她不在,他也陪着。 桑桑觉得李暄的眼神有点怪,黑漆漆的,刚刚那一瞬间复杂的像是惊涛骇浪,她下意识的蹙了蹙眉。 第81章 代价 “好了, 我们走吧。”桑桑扯了扯李暄的袖子,对他说。 李暄低头看了桑桑一眼,点了点头,他把窗户开了一点细缝, 斜斜的看过去正好能看见斜对面的圆坝,那群姑娘穿着统一的白色衣裳,头上的发髻也一模一样, 被齐齐的朝着石坝上面的柴垛上面敢。 他眼神微眯, 手指按住了腰腹的位置。 “大哥,他们太残忍了。”李娴弓着腰, 瞥见这一幕,“我们要救她们。” 侍月族的祭祖是活生生的把这些姑娘给烧死。 桑桑颤着嘴唇,看着这一幕, 觉得有些冷。 李暄把窗户给合上了, 安抚的摸了摸桑桑的发顶,看向来一。 来一说, “他们已经在山上了。” 李暄唔了一声, 又转头看着桑桑和李娴, 压了压太阳穴, 最后还是说, “来一, 你看好郡主。” 经历了上一次的事情以后, 李暄其实已经不放心任何人了, 他的桑桑, 还是要他看着最放心。 几个人悄悄的朝着挪地方,尽量找一个离祭台近但是又不容易让人发现的地方,语数李暄他们躲到了另外一层竹楼上面,侍月族很多年都没有外人进来过了,守卫本来就不森严,再加上今天是难得一遇的大日子,族人们都去了祭台下。, 桑桑紧紧抿着唇,小步子的跟在李暄后面,刚进竹楼,听见了前面祭台传来的声音。 “各位族人,今天是侍月族的大日子,我们一起恳求祖先,让我们渡过这次的难关。”这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声若洪钟,气势十足。 然后是一串爆炸的回应声。 李暄又微微打开了一扇斜对着祭台的窗户,把桑桑牵了过来,站在他的身边。李娴学着李暄的样子,特别自觉地给自己把另外一扇窗户开了个缝,孤单的看出去。 姑娘们都是十六岁左右的模样,她们被绑着胳膊,又好像被喂了什么东西,听到祭台下面的对话, 一群人在坐的高高的草垛上流着 眼泪,偶尔有人想挣扎,可是并没有力气。 “暄表哥。 ”桑桑叫了叫他。 李暄对着桑桑嘘了一下,他沉沉的看着前面,这时,祈福祈福的声音的越来越大,桑桑看见几个穿着艳丽衣服,脸上画着奇怪图案的男人跳上了祭台,手里拿着铜铃,嘴巴念念有词,身体不停的在摇晃。 桑桑眯了眯眼睛,她没有见过祭祀舞,但是他们的舞,总有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 这场舞大约持续了一盏茶的时间,那群人又从祭台上跳了下来,桑桑发现正中央祭台上站的是一个穿着黑衣的中年女人,她唇角挂着笑,眼神冷冰冰的,嘴巴里不知道念了什么话,又一挥手, “祭祀开始。” 她没有说完,一道冷冰冰的肃音打断了她,“南契儿,你这个害侍月族沦落到如此地步的人,该祭祀忏悔的人是你啊。” 是商母…… 商母语速很快,那黑衣女人连打断她的机会都没有,忽地一下,她眼神淬了毒一样的看向说话的人。“是谁,居然敢踏入侍月族的地方,把她给我杀了。” 话音刚落,就有几个中年男子朝着商母涌了过去,商母望着她们,祭祀忽然出了这种不和谐的声音,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说话的商母身上。 商母笑了笑,等那些男丁要涌上来的时候,手腕从袖子里滑出,她举起了一块黑色的木牌, “我是谁,想必有人应该知道了。” 从商母出现的时候,有些年老的族人开始蹙眉,眼底闪过疑惑的光,等木牌拿了出来,有些人已经惊叫出声,“南藤儿。” 祭台上的南契儿露过一丝慌张,马上又归于平静,“侍月族的叛徒,居然还有脸回来。”边说话,她也不等其余的人了,自己从台上一越,手弯勾爪,阴狠的招式朝着商母过去。 有的族人见状,也跟着南契儿朝商母出手了,但是绝大部分的族人脸上,表情开始微妙起来。 “又想杀人灭口了。”商母不正面对上,往旁边一躲,看着对她的族人越来越多,商母跃到祭台上,声音洪亮,南契儿面色一黑,动作更快了。 “为什么侍月族十八年来出生的小孩子都有这样那样的毛病,都是因为她”商母朝着南契儿一指,南契儿急的咬破了嘴唇,十八年过去了,她都以为商母化为了一滩白骨,没想到她还会出现,南契儿一掌朝着商母打去。 只是还没有打上,一个银发老人的拐杖拦住了南契儿的动作,南契儿脸色一白,狠狠道,“陈姨,你要相信这个叛徒的话吗,她分明就是污蔑我,侍月族祭祖后就能重新受到祖先的庇佑,她分明是不想我们好过,要来阻拦我们。” 她这样一说,下面的族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眼看着日头渐高,更害怕误了时辰,都不满了起来 。 商母也看着南契儿,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南契儿见状,表情愈发的愤恨,心吊在嗓子眼,又对她出手。 但是这一次商母的话先说了出来,“是南契儿和人诅咒皇族凋零,没有想到诅咒也会反弹到侍月族。“ “你胡说八道什么。”南契儿黑沉着脸色,“南藤儿,你这个侍月族的叛徒,今天我就要清理门户。” 言罢,她也顾不得边上的银发老人,手上招式越发狠辣。 商母看着南契儿直勾勾的过来,也没有避,果不其然,银发老人再一次阻止了南契儿的进攻,“陈姨,你要护着这个叛徒吗。” 拐杖重重的朝着地上一搁,陈姨淡淡道,“十八年前的事,都是你南契儿说的,老婆子很想听一听另外一个当事人的说法。” “叛徒的说法有什么好听的。”南契儿不满道,“我今天要清理门户。” “我怎么就成叛徒了,我是贪恋富贵,进了皇子府做了侧妃,还是怂恿前四皇子造反,最后阴谋败露,对同胞姐姐狠下杀手,又施加诅咒。”商母直勾勾的看着她,一字一顿,无比冷寂。 李暄听到诅咒两个字,眸光沉了沉,桑桑怀疑的看过去,时至今日,她是不相信李暄身上会有什么诅咒,上辈子皇室是很凋零,可一直到她都活第二次了,李暄都活的好好的。 “南藤儿,你说什么。”陈姨偏头,冷冷的望着她。 她刚说完,下面就有族人哄道,“这不都是你干的吗?” “哈哈。”商母自嘲的笑了两下,恶狠狠的盯着南契儿, “我唯一的错误就是,太过相信她,把毒狼当做猫。” “你不要血口喷人,证据呢。”南契儿对着祭台下面的族人道,“我南契儿做事,问心无愧,马上就是良时了,我们不能误了祭祀的时辰。” “你以为我没有证据吗?”商母冷声道,“时至今日,你都还没有放弃你的春秋大梦,如今大安闹的沸沸扬扬的前四皇子遗孤李偌是你的亲生儿子,你到是对侍月族够忠心,拿着族人的供养去谋反。” “什么?”族人的脸上不约而同的闪过茫然,侍月族虽然避世而居,但并不代表和大安没有牵扯,毕竟有些生活用品还需要出山采购,这也是每一任大祭司都要出山历练的原因。 十八年前,出去的是南藤儿和南契儿,回来的却只有南契儿,她说南藤儿因为爱慕虚荣,嫁给了谋反的皇子而死,难道这一切都是南契儿的谎话。 “不用着急否认,我们可以用试亲蛊一试,看看你有没有血脉在,既然你南契儿冰清玉洁从未嫁人,恐怕也不会在乎这小小的蛊。” 商母望着她,冷漠的脸上难道出现了一点笑意。 “你。”南契儿恶狠狠的望着她,商母又说,“为了自证清白,我也愿意当着族人的面种下试亲蛊。” 此话一出,刚刚本来还两头彷徨的族人们点点头,陈姨朝着一个壮年男子看去,几乎是片刻,他就跑了回来, “我把试亲蛊拿回来了。” 这些年,侍月族的蛊虫也越来越难养,不过很多时候,大家也只把这当做一个消遣,他们又不争名夺利,养那么多的蛊有什么用,浪费时间,还不如多晒一点太阳,悠闲的过日子,也只有这些年,族里面新生的小孩不仅少,更是有各种的问题,他们的脸上才多了愁绪。 “我相信大祭司。”见此情景,又有几个男人喊道,“我们怎么能这样污蔑大祭司。” 桑桑看向那个说话的人,那几个人正好是绑架自己和李娴的人。 “什么污蔑,不过是让你们看清楚她的真面目罢了。”商母冷冷的说到,“或许你们是早就知道她的真面目 ,一起狼狈为奸。” “你。”男人道。 “好了,把蛊给我拿来。 ”陈姨朝着拿蛊的男人的伸出手,“你们也不要说误了祭祀时辰的这种话,连侍月族的事都没有处理好,怎么有脸面向祖先祷告。” 陈姨是侍月族里最德高望重的那一批人,她这样说,下面的附和声渐渐大了。 "是这样。” “南契儿,南藤儿说的对 ,当年的事情,我们都听你的一面之词,为什么你的是真的,南藤儿的是假的。”有一身形彪悍的一个族人说道。 南契儿银牙暗咬,恨不得宰了他,商母看着这个男子,眼底闪过一丝光芒。 就在这个时候,陈姨已经直接拿着试亲蛊放在了商母的手腕上,试亲蛊能试验是否有亲人在,若是变红,就表示有血脉在人间,能感应到。 看着南契儿指尖的蛊虫开始变色,一群人俱都震惊的瞪大了眼。 “十八年前,你想杀人灭口,可惜我命大,未能让你得逞。”商母站在祭台上, “只是我被你害得身中剧毒,花了十来年的时间才治好,而老影山的阵法又重新改换 ,我未能参透,才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 十八年了,南契儿早就以为南藤儿死了,没有想到今日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出现,她恨不得杀了她。 那些事情是她做的又怎么样,她只是想帮助自己的四郎得到心爱的东西,可惜李旦和燕王狼狈为奸,将四郎害得那么惨,他们以为他们胜利了吗,不,她的诅咒会报应在皇室里,谁让他们抢了四郎的东西,抢了她儿子应该有的尊荣。 “我输了。”南契儿讥嘲地笑了下,话音刚落,众人的眼前闪过浓浓的灰色烟雾,陈姨立刻反应过来,“立刻追。” 族人们都还沉浸在震惊之中,尊敬了十余年的大祭司,既然是这种不耻之人,一部分人心里顿时恨得牙痒痒。 可惜,侍月族的人并不擅武术,南契儿的武术一流,在加上极为了解地形,一时之间,他们没有抓到她。 亲眼目睹了这场变故,桑桑忍不住扯了扯李暄的衣角,“暄表哥,我们接下来要去救那群姑娘吗?“ 桑桑了解李暄,她不认为李暄能把那群姑娘的人命放在心上,李暄垂头,看着桑桑乞求的眼神,嗯了一下。 桑桑就笑了一下,几个人准备出门,这个时候,桑桑觉得自己的手指有点痒,她低头看,愣住了。 “给我看看。”李暄的脸黑了一瞬,侍月族养蛊,他们族内的小虫子自然不能忽视。 “我。”桑桑看着自己手指尖上拇指盖大小,圆圆的,糯米团子一样的小东西,实在是起不了厌恶之心。 李暄皱了下眉,然后从怀里掏出来一个小瓷瓶,把它给装了进去,又拿起桑桑的指尖,小东西刚刚待过的地方正好是刚刚给李暄咬破皮的地方。 它应该吸了桑桑的血。 “可有哪儿不舒服。”李暄认真的看着桑桑。 桑桑思索了下,摇了摇头,诚恳的说,“我觉得挺好的。”想了下,桑桑又补充,“可能,它就是一个很普通的虫子。” 李暄的脸色开始凝重,这个小东西,长得可不像是普通虫子,他牵过桑桑的手,仔细看着。 “大哥,反正虫子是这个族里面的。”李娴说,“我们问清楚再走,你不要太担心了。” 李娴看着李暄一下子就变了的脸色,安慰道。 “我真的没有什么不好。”桑桑笑了下,指了指李暄手里的瓶子,“它可能是不普通,但是我觉得它不是什么坏东西。” 坏虫子能有这么好看的颜值吗。 没有! 李暄把瓶子揣进了怀里,他抿了抿唇,“走。” 在桑桑他们交谈的时候,祭台上却很是轰轰烈烈。如今大家看着草垛子上的一群姑娘,分成了两派。 一派是从一开始就赞同用人祭祀的,一派是从始至终都不赞同这件事。 南契儿在的时候,前者胜利了,如今她都跑了,除了一开始绑桑桑他们的忠实簇拥者,很多人都倒戈相向,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知道了这些年来,为什么侍月族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既然是诅咒反弹,那么就算把这群姑娘祭祖了,估计也不能改变现状。 “陈姨,这可怎么办啊。"已经有激动的人开始着急了,“难道我们真的要等着灭族吗?” “闭嘴。 ”陈姨厉声说道 。 诅咒反弹这些事并不是没有过,有时候诅咒小于对方力量,就会出现这种事,但是从来没有一次这么严重,涉及到了侍月族的未来。 “把这些姑娘交给我们。”侍月族的人正在苦想,一道清脆又愤怒的女声在旁边响起。 众人回头看,不禁脸色一变,“何人居然敢擅闯老影山。" 亲自绑人的那几个族人看见桑桑和李娴,立刻说道,“她们就是逃了的那两个姑娘。” 有几个暴躁的族人面色黑了一瞬,他们虽然不打算把那些姑娘祭祖了,但是怎么能放了她们。 “来人,给我捉住他们。”其中一个人双眼通红吼道。 话音一落,就有几个人围了上去,侍月族人的刚刚虽然对如何处理那批姑娘产生了分歧,但是对外上,还是统一的。 这个族的人不多,大概两百多人的样子,可是一围上来,桑桑他们只有四个人,相互看着,却处于绝对弱势了。 桑咬了下唇,侧头望着李暄,李暄从怀里摸出了一个响弹,才刚响过,远处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桑桑朝着声音看过去,刚刚还空荡荡的山顶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围好了一群人,数量不少。 李暄勾了一下唇,“我看你们最好束手就擒。” 有人反应过来后,愕然的望着的商母,“是你带他们进来的?” 商母没答话,她淡漠的看着祭台上的石雕,那是他们的一直以来供奉的神明,她低头笑了一下。 他们族是有与众不同的能力,可惜却又要被禁锢在这一方天地,不知道是给他们的眷顾,还是禁锢。 第82章 水泡 桑桑再次看见李暄的时候,在两个小时后, 时间有些长, 李暄的脸色有些白,她眨了一下眼, 发现他的眼尾微微泛红,应该是过于激动导致的,眉间有一条深深的刻纹, 他很烦恼。 这是他给桑桑的感觉。 "暄表哥。”桑桑朝着他走过去,太阳很大, 她的脸是红的。 李暄心疼的摸了摸, 牵住桑桑的手, 说道,“没事。”又拿出白玉瓷瓶, 把它放进桑桑的手里,“它是好东西, 能解百蛊, 吸了你的血, 就是认你为主的意思。” 顿了顿, 李暄又补充道, “我家桑桑果然是最好的。” 桑桑的眼睛忽然亮了亮, 听够了李暄对她的逗趣,还是……第一次听到他夸自己。 桑桑的耳朵开始红了, 手里握着的白玉瓷瓶也变得与众不同。 “走吧。”李暄握住桑桑的手, 另外一只手将桑桑额前的碎发抚到耳后。 桑桑轻轻的点了点头, 朝着前面看去,看见了站在竹楼走廊前的老妇人,她咬了一下唇,侧头问李暄,“那诅咒?” 如果她相信皇族有诅咒,那李暄是什么。 “小事。”李暄避开桑桑的目光。 桑桑狐疑的看着李暄,半响过去,终究嗯了一声。 如果李暄不想要她知道,她愿意……满足他 。 他们带走了那群姑娘,商母也跟着她们离开了老影山,桑桑本来以为,她是要留在山里的。 商母注意到桑桑的目光,冷声道,“我的执念已经消了,儿子也在山外,我不出去留在这儿干什么。” 十八年的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她的父母已经离世,十八年不见的族人又怎么比得上山外的儿子。 何况,南契儿说的对,被关在山里的生活有什么好的,她不像她那么雄心壮志,未来的日子里,只想含饴弄孙,颐养天年。 桑桑不好意思的对商母抿了抿唇,商母看着桑桑,脸上虽然没有笑模样,语气还算温和,“你倒是个运气好的,就连百灵虫都愿意跟着你。” 百灵虫不能人养,它们自生自灭长在山林间,侍月族人好不容意抓到了这一只,本来想让它认主的,没成想却被桑桑半途给截了。 没有认主的百灵虫除了长得好看,和其他的蛊虫的没有任何不同,认主喝血后的百灵虫可以解百蛊,是最有效的灵药。 桑桑闻言,不太好意思的摸了摸胸口的瓶子,又问道,“那它可以给生病的人吃吗?” 商母摇了摇头,“对于病人和伤人没有用,它是用来解蛊解毒的,又不是灵丹妙药。” 桑桑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 差不多走了大半个小时的山路,桑桑面颊发热,她捶了捶腿,实在不相信今天上午是她自己走进来的。 李暄瞧了桑桑一眼,走到桑桑的前面,弯腰蹲下,“上来。” 桑桑朝着周围看了一眼,他们走的路是有限制的,不然很容易在里面迷失自己,所有的人都排成了一条直线,跟着前面人的脚印走。 桑桑趴在了李暄的背上,李暄把她背起来,后面偶尔传来几道打量的视线,没有什么恶意,单纯的好奇,桑桑的脸又飘上了几朵红云。 “暄表哥,我重吗?”桑桑趴在李暄的肩头,低声问道。 她要是自己接着走,桑桑都能料到回去后肿痛的不成样的双腿,可是山路本来就难走,万一压坏了李暄怎么办。 耳边的呼吸软软的,李暄随口说道,“还好。” 桑桑闻言,还好就是还是有点重的意思了,她和李暄商量,“暄表哥,你放我下来吧,我自己可以走。 ” 李暄微微侧了侧头,“ 你说什么?” 桑桑再次重申了一遍,她是可以自己走的,李暄蹙了下眉头, “你这点重量,轻飘飘。 ” 桑桑一听,歪着脖子端详着李暄的表情,上一瞬他说的是还好啊,所以……李暄刚刚是分神了。 背上的人动来动去,大夏天的季节,衣服穿的单薄,李暄感觉到那软软的两团在自己身上摩擦,呼吸声略微急了点,他警告道,“不许乱动。” 听李暄这样说,桑桑连忙唔了一声,乖巧的一动不动。 李暄本来被那件事分了神,因为桑桑中途的打岔,他的心神又全都落在了桑桑的身上,软乎乎的身体趴在他身上,吐息中还带着女儿家有的香甜,李暄舔了舔泛干的唇,喉结滚动了下。 又过了一个小时,到了山底,桑桑被李暄放下来,又看见一群穿甲胄的人守在了一颗大树旁边,中间似乎绑了个女人。 领头的是来三,看见李暄过来了,他扬起一抹微笑,“主子,人抓到了。” 李暄颌首,“先带回去,关起来。” 桑桑听见李暄的吩咐,侧眸看去,那个女人闭着眼睛,桑桑没把人五官看清楚,却注意到了她的衣服,是今天中午的南契儿。 被李暄捉住了。 回到县衙的时间天色已经很晚,桑桑他们先吃晚膳,李娴一口气吃了三碗米饭,才停下来。 “我从没有一天走这么多的路。”李娴的下巴搁在桌子上,摸了摸自己圆圆的肚子,心满意足的说。 李暄可以背桑桑,那是因为他们的关系不同,李娴今天可是自己上山下山,从前学的武艺,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看心情而定,所以今天对她来说,是非常累的。 “哥,桑桑,我回房了。”李娴扶着腰站了起来,填饱了肚子,她迫不及待的想要去休息了。 等李娴离开,膳厅里只剩下她和李暄两个人,桑桑也吃饱了,她搁下了筷子,李暄见状,放下碗。 他给桑桑又装了一碗汤,把汤碗推到了桑桑的面前,“多吃点。” 有一种多吃点,叫做暄表哥让你多吃点。 桑桑估摸了一下,这碗小,一碗汤自己也能喝得下,就端过来,拿着勺子认认真真的喝完了。 喝完汤,桑桑抬起眼来,正好看见李暄满意的目光。 “多吃点好。”李暄说。 “哦。” 桑桑很奇怪,李暄什么时候慢慢地变成了管家婆,还是特别能干的那种。 “你回房间等我。 ”李暄又对桑桑说道,“我去办点事情。 ” 桑桑点了点头。 ** 县衙的大牢阴森森,有一些逼仄。 李暄坐在扶手椅上,看着对面被钉在木桩上的人,一眨不眨。 浸了盐水的鞭子打在人的身上,然后又往人的伤口里抹盐,女人的惨叫声不绝如耳,等把人折磨的快崩溃,李暄让来三出去。 南契儿的喘息声在阴冷的牢狱极其明显,她头发被汗水打的湿透, 脸色卡白,上午还是镇定的中年美妇,现在已经人不人鬼不鬼了。 “你,到底,要做什么。”南契儿说一个字,就忍不住嘶一声。 李暄闻言,淡淡道,“怎么解除诅咒。”他瞟了一眼南契儿,又打开旁边的蜂蜜的罐子,声音像是从无间地狱里出来的,又阴又冷, “想尝一下蜂蜜的滋味吗?” 听完李暄的话,南契儿的心忽然像被冰棱冻住,冷如骨髓。 “把蜂蜜抹在人的伤口上,可是蚂蟥虫蚁最喜欢的食物。”李暄把玩着手上的蜂蜜瓷瓶,慢慢的说。 南契儿浑身止不住的发颤,她看着李暄,张了张唇。 半柱香后,李暄走了出去,来三过来问道,“主子,这个女人要怎么处理。” 李暄用锦帕擦了擦手,淡淡的说,“不要让她好过,但不能让她死了。” “是。” 话音刚落,旁边走出来一个人。 “本来我还打算不让南契儿好过的,有世子在,恐怕也不需要老身费心了。”商母依旧保持着她那副不苟言笑的样子。 李暄勾了勾唇, “商夫人心软了?” “怎么可能。 ”商母疾声说,“我恨不得剥了她的皮。 ” 李暄闻言,没有说话,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商母瞧了李暄一眼,先走了。 暮色四合,山映斜阳,李暄把手背在身后,眸光黑如幽渊,有些人既然敢做,就要承担做了的后果。 这是,他把今天在山里陈姨说的话,和在南契儿身上逼问出的答案对比了一下,发现相互重合,他垂眸低低的笑了一下。 回到房间,桑桑先洗了澡,这儿的夏天没有青州那么热,它总在吹风,但桑桑在外面奔波了一天,身上也汗涔涔。 边洗澡,桑桑想着事情,一开始是想父母,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心急如焚,后面又想到了李暄,桑桑双手捧着脸,坐在浴桶里,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咬着唇,发现脚底有些痛,低头看了眼,才发现不知不觉脚底起了几个水泡。 桑桑从浴桶里出来后,穿好衣服,又麻烦丫鬟打了热水过来。 “苏姑娘,奴婢给拿银针和蜡烛来。 ”丫鬟小翠看见了桑桑脚上的水泡,“等会儿用银针把水泡戳破就好了。” 桑桑点了点头,说好。 桑桑坐在床上,银针被小翠在蜡烛上烧了一下,小翠低下头,桑桑左右脚各自长了两个水泡,小翠低头,眼疾手快的戳掉右脚的水泡。 桑桑忍不住嘤咛了一声,她肉嫩,即使是双足,也是软白膏脂一样。 “苏姑娘,好了。”小翠说 ,她放下桑桑的玉足,不禁感慨了一下,果然是大户人家的姑娘,然后又把银针在蜡烛上烧了一下,准备动另外一只脚。 却忽然听到门扉吱呀响,伴着冷沉的声音,“你们在干什么?” 小翠冷不丁被这样一吓,手上的针差点被吓掉了,她急匆匆的站起来, “世子,姑娘的脚上长了水泡,我正帮姑娘挑了它。” 小翠年纪比桑桑还小,李暄的气势着实有些威压,小翠脸色白了起来。 “暄表哥,你别吓着她了。”桑桑看见小翠的脸白了,急忙说道。 李暄蹙了下眉,淡淡的说,“你下去吧,这儿不用你伺候了。” 闻言,小翠嗯了声,她小碎步迈的极快,经过李暄的时候,在李暄的旁边远远的绕了一大圈,才绕到了门口,出了门。 李暄走了过来,桑桑发现他换了件黑色的袍子,俊秀的眉微微皱着,桑桑跟着李暄的目光看过来,视线落在自己的脚上。 随即不自在的动了动,想把它们藏进去。 “不要动。”李暄坐在小翠刚刚坐的床头小凳上,一手握住了桑桑乱动的玉足,她的指甲像是贝齿一样,纤细干净。 桑桑的脸开始发红,眼底冒出浅浅的绯意来,李暄的手指带着薄茧,握上去的时候有些痒。 李暄的目光暗了暗,尤其是看见桑桑脚底的水泡,发觉今天把侍月族人,放的太容易了一点。 “痛吗?”李暄皱了下眉,细细的瞧着那两个小巧的水泡。 桑桑抿着唇,摇了摇头,李暄瞧了桑桑一眼,把桌子上的银针拿了过来,在火上烤过,便低下了头。 片秒后,他把针朝桌上一扔,从怀里取出一个玉瓶来,瓶子一打开,桑桑就闻到了清雅的香味。 桑桑把脚往后缩了缩,“暄表哥,一点水泡,用不到生肌膏的。” 生肌膏是治疗伤口愈合最佳的药,每年的产出都是有定数的,用来擦脚底的水泡,实在是小题大做了。 “乖。”李暄看着桑桑,定定的说。 然后抓过桑桑不停后退的脚, 垂着头把药膏给仔细的抹了。 看着李暄的动作,桑桑想到了一个词,暴殄天物,因为觉得太过于可惜了,桑桑没有注意到李暄盯着她的脚,越发幽深的眼神。 那动作也越来越缓慢。 等桑桑抬起眼对上李暄的目光的时候,已经晚了。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李暄手撑在桑桑的两边,眼神亮晶晶的,唇也变得嫣红,甚至他还伸出舌头,舔了舔。 桑桑毫无威胁性的瞪了李暄一眼, 眼睛里水光莹莹,艳若桃李。 “我要休息了。” 桑桑红着脸的说道。 李暄朝着唇角的一侧勾了勾唇,翻了个身,在桑桑的旁边躺了下来,“我也休息了 。” 旁边目光灼灼,桑桑小心的嗯了一声,然后把被子扯了过来。 外面的的天色渐渐暗沉了下来,偶尔有蝉鸣的声音,旁边人传来的呼吸渐渐平缓下来,李暄睁开眼,侧着头,目光圈在桑桑的脸上。 从浓密卷翘的睫,到秀气的鼻梁,最后是花瓣一样的唇,他不停的描绘了千万遍。 他们要在一起,无论生死。 第83章 成亲 桑桑没成想睡醒了就是天明, 她打了一个呵欠, 眨了眨眼,看见李暄近在咫尺的脸。 她侧身,自然的和他打招呼,“暄表哥, 你醒了。” 刚睡醒的桑桑, 气色红润,像是熟透了的桃子,轻轻一按,就能挤出馥郁芬芳的香甜汁水来。 李暄喉头滚动了下,他亲了亲桑桑的额头, 声音喑哑, “桑桑, 回去以后,我们就成亲。" 什么?话题转的好快。 桑桑望着李暄, 脸上闪过几丝茫然 , 李暄伸手,揉了揉桑桑的头发, 眼神温和的看着桑桑, “这样, 就能名正言顺的睡在一起来了。 ” 他唇朝着一侧勾着,露出的笑容有点喜悦。 桑桑眨了眨眼, 半跪在床上, 低头看着他:“ 就是为了能睡在一起?” 声音有些不虞 。 李暄手撑在脑袋后面, 逗她, “ 那你想干什么?” 桑桑看了他一眼 ,轻声道,“ 我一个人也能睡很好的。 ” 没有人和我抢床抢被子,可开心了。 “有个人在你掀被子的时候,给你捏一捏被角,你冷的时候,给你当汤婆子,你热的时候,给你扇扇,难道不好?”李暄直起身,问道。 转了转眼珠子,桑桑道,“忍冬和隐冬也可以做这些事啊,不一定要嫁给你。 ” 然后桑桑发现眼前人的目光黑了下来,像是山雨欲来前的幽深,桑桑忽然觉得自己玩的太大了。 咽了咽口水,桑桑说的脑子开始飞速运转,“暄表哥,忍冬隐冬怎么比的过你呢,不不不,是怎么可以和你相提并论。 ” 她拉着他的胳膊,软软的说道。 李暄闻言,冷眼看着她。 桑桑举起两根手指来,真诚的望着他:“你最好,你比忍冬隐冬好上千百倍。” 但李暄似乎被桑桑给伤到了,他偏过头,打算起身。 玩大了。 这是桑桑脑子里飘过的第一个念头,随后她看了眼赵暄,抱住他的胳膊,吸了吸鼻子,“暄表哥,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有恃无恐。” 李暄闻言,把手抽出来,轻轻的笑了下,“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回想起去年的桑桑,他让她往东,她绝对不会朝西看一眼,再看看眼前这个睁着大眼睛,双眼水汪汪的望着他的桑桑,李暄忍不住扶额。 “暄表哥, 你大人有大量,别生气了好不好。 ”桑桑希冀的望着他。。 李暄看了她半响,最后翻身从床上起来, 昨夜是和衣而睡的,他瞧见黑色衣袍有了非常明显的褶皱,是睡觉没规矩的桑桑给他压的 ,刚一下地,他又听见后面凄厉的叫声,把暄表哥三个字叫的凄凄惨惨。 李暄深吸了一口气 , 回头看着桑桑,换了个话题,“早膳想吃什么?” 桑桑闻言,松了一口气,眼巴巴的望着李暄,“什么都可以。 ” 李暄又看了她一眼,桑桑对着他眨了眨眼睛,李暄默默地扭开了头。 洗漱结束,李暄陪桑桑一起吃了早膳,这才出门办事。 桑桑坐在妆奁前,百无聊赖的发呆,忽然听见了一声门扉响动,她嘴角扬起一抹微笑,转过头去,“暄,娴儿,是你呀。” 李娴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怎么,不是我哥,有点失落。” “哪儿有。”桑桑站起来,手撑脑袋撑的太久了,手腕微微酸痛,她揉了揉,“娴儿,有事吗?” 李娴摇了摇头,“刚刚吃了早饭,闲的发慌,来看看你。” 桑桑嗯了一下,给李娴倒了一杯茶,李娴的眼珠子转了几转,“对了,那群姑娘安排在哪儿,我们去看看她们吧。” 因为侍月族的人不吃窝边草,怕动了身边州县的姑娘引起注意,就跑的远一点抓人,在加上青州当时水灾严重,人心浮动,那群姑娘里面有几个还是桑桑的同乡。 李娴说要看看他们,桑桑自然说好,这个时候,就不得不感慨生肌膏的药效了,桑桑刚刚看了看脚底,水泡已然消失不见。 出了院子,她问了守在院口的来一人在哪儿,来一便带着她们去了 。 一个县城的府衙本来就不大,转了一个弯,桑桑就到了她们住的地方。 姑娘们这几天惊恐交加,都以为自己要死在山里,没想到柳暗花明,看见桑桑和李娴,大部分姑娘非常感激。 “苏姑娘,李姑娘。”林姑娘笑道,“这一次多亏了你们。” 她这样一说,就又有几个姑娘附和,但还有姑娘面露忧色,“不知道爹娘如今怎么样了。 ” 李娴闻言,忙说,“大家放心,我大哥一定会把你们安全送回家的。” 有这样的保证,有几个姑娘的心俱都一松,但仍然有几个哀哀戚戚,泫然欲泣。 李娴不自在的问,“你们怎么了。 ” 其中一个姑娘皱着眉头,脸色苍白,“我都被绑出来半个月,就算回了家,名节也坏了。 ” “是啊。”另外一个姑娘附和道,“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 “呜呜呜呜 。” 桑桑和李娴对视一眼,大安的风气并不特别保守严谨,但是如果女孩儿被绑了半个月,有些流言蜚语极有可能。 “姑娘,你别哭了,你的父母肯定还在家等着你回去。”桑桑拍了拍姑娘的肩,小声劝慰道。 姑娘发现有人在安慰,本来是默默流泪就变成了小声抽泣,“我给她们丢脸了,你们为什么救我,还不如让我死了算了。 ” 桑桑手僵住了,对于这种,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把袖子捋了捋,李娴忍不住了, “觉得活不下去的现在可以去死了,本姑娘还免费送你一副棺材。” 李娴看着那几个哭哭啼啼的姑娘,心中忽然冒起了一阵火,好不容易救了她们,她们还恨不得死了算了。 “李姑娘,都是天涯沦落人,你何必口出此言呢。 ”又有一个姑娘说道。 李娴差点都说脏话了,她哼了一声,“几位姑娘既然觉得活不下去了,何不如就在这儿了断,也不用哭了。 ” 李娴的话说的冲了点,桑桑也能理解她,辛辛苦苦的救了人,还要被埋怨。 “苏姑娘,李姑娘。”林姑娘劝慰道, “两位不要听她们几个的,我和其余姑娘都非常感谢你们的救命之恩。” “不客气。 ”李娴笑了笑。 “林雪儿,你不要唱白脸,我看你回去了你那未婚夫还要不要你。 ”刚刚抽噎的一个姑娘抬起头来,直冲冲的说道。 林姑娘的脸色变了下,然后又恢复了正常,“我林家的事不必路小姐操心,我只知道,要好好留着我这条命,回去孝顺父母。 ” “林姑娘,你说的对。”桑桑安慰道,“女孩子在这个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不容易,要是我们连自己都嫌弃自己,还有什么意思。” 桑桑话说完,有姑娘的声音哭得更大了, “呜呜,苏姑娘,你说的容易,不知道做起来有多难。 ” 难也不能一直在这儿哭哭啼啼没完没了啊。 蹙了蹙眉头,桑桑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门口却突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嗓音, “来一,问清楚有谁不想活了,你去帮帮她,养着她们还要浪费粮食。” 桑桑转过头去,李暄敛着眉,不虞的看着那几个哭哭啼啼的姑娘。她走过去,闻到了李暄身上一股清郁的香气,又发现李暄换了一套黑色的蟒袍,把他显的面如冠玉。 扯了扯李暄的宽袖,桑桑低声道,“不要吓唬她们了。” 李暄握住桑桑的手心,眉眼温和,下一秒,他抬起头来,脸色又沉了下去, “ 再哭一声,就拉出去。” 姑娘们一开始就被李暄的疾言厉色给吓住了,现在他又毫不讲情面,几个姑娘连忙捂住了嘴巴,即使眼睛里流着泪,也不敢哭出声音来。 女人们的感觉尤其灵敏,李暄的表现不像是单纯吓唬她们。 只有一位谢姑娘,从头开始就一个人安静的坐在一侧,如今眼睛却亮了亮。 “走吧。”李暄低下头,对桑桑温言说道。 桑桑哦了一声,走出了这个院子,李娴叹了一口气,和前面成双结对的两人相比,她孤家寡人的走出了院子。 “怎么出来了。”李暄边走边问桑桑。 桑桑抬头看了李暄一眼, “我想来看看她们。” 李暄皱了皱眉,“明天我安排人送她们回家。” 桑桑点了点头,又问李暄,“那我们什么时候回去啊。” “这么着急想嫁给我。 ”李暄忽然垂下头,看着桑桑,唇边带了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桑桑抬起眼,瞅了瞅李暄,把人朝着前面推了推,“ 你想太多了。” 桑桑的力气和李暄一比,悬殊过大,李暄岿然不动,不仅如此,他还把桑桑的手握的更紧了点。 掀起眼皮看了看李暄,桑桑淡定的被李暄牵着走。 “你刚刚去哪儿了。”桑桑又问。 李暄笑了一下,颇有些意味深长, “怎么,现在开始过问你夫君的行踪?” “你。”桑桑这下真的脸被弄红了。 她瞅了瞅李暄,用力的甩开的李暄的手,一溜烟的跑开了。 看着桑桑的背影消失不见,李暄失笑,然后沉下脸,对身后的来一吩咐道,“刚刚是哪些人不知好歹,让她们长点教训。 ” “是,公子。”来一躬身道。 桑桑跑开后,就朝着卧室里走回去,只是刚走了一半,桑桑浑身的力气开始消失了,她身体开始发软,桑桑晕倒了。 跟在桑桑后面,保持不远不近距离的李暄眼神中闪过慌乱之色 。 第84章 温柔 桑桑脑子里浑浑噩噩的时候, 听到了大夫的声音, “苏姑娘脉象虚弱, 恐是这几日诸多烦扰, 调理些时日, 自然会康健了。 ” “你确定没有其他问题。”李暄不太相信的问。 桑桑动了动唇, 挣扎着睁开了眼睛, 李暄脸色一喜,薄唇微微颤抖, “桑桑, 哪儿不舒服。” 想了下, 桑桑除了觉得有些累,并没有其他不适的感受,就冲着李暄摇了摇头。 李暄扶着桑桑在床上坐了起来, 回头看了一眼正在写方子的陈大夫, 收住了眼底的幽暗之色。 “暄表哥, 你别想多了。”桑桑看向李暄眉间深深的刻痕,小声安慰他。 李暄回头,玫瑰色的唇弯了弯,俊秀的脸上漾开一抹浅笑,“嗯。” 陈大夫开完药方,就带着小童去拿药。 “想去洛城吗?”李暄忽然问。 “洛城?”桑桑疑惑的眨了眨眼睛。 落城是大安最繁荣美丽的城市之一,只是去洛城的话, 回青州就要绕一段路了。 李暄在桑桑背后垫了一个大靠枕, 说道, “回青州的时候,我们可以在那儿呆两天。 ” “可是爹娘他们会不会担心啊。”桑桑咬着唇,小心翼翼的问。 她是想玩,可是更想自己的爹娘兄姐,都十多天没有看见他们,也不知他们急成了什么样子了 “我早给他们送了信回去,他们应该知道你平安了。”李暄说。 桑桑看着李暄,他目光温和的看着自己,似乎很期待自己点头,虽然回家的心虽然很迫切,但一两天的时间,也不耽搁什么。 笑着点了点头,桑桑说好。 如果说京城是最热闹的地方,在大安的疆域里,洛城便是最繁华的经济中心,听说有很多京城没有的玩意。 桑桑还是有憧憬的。 这个时候,门口出现一个人影,桑桑看过去,是来一。 李暄站起来,“桑桑,我让李娴来陪着你。” “你有事就去忙,我不用人陪。”桑桑小声对着李暄说道。 李暄说好,然后走了出去。 片刻后,李娴走了进来,她看见桑桑,先上下左右,全方位打量了一遍,“桑桑,你刚刚都快吓死我和我哥了。” 李娴拍了拍胸口,想到李暄刚刚那阴怖又着急的表情,着急到眼眶都开始泛红,她拍了拍胸口, "幸好你没有什么大问题。 ”说完了,她又补充道 ,“不然大哥他都要吓哭了。 ” 李暄,哭? 桑桑抿了抿唇,睫毛微动,脸上的表情很复杂。 “好啦。”李娴又说,“桑桑,你别想这么多,快点养好身体,我们好早点回青州。” 说到回去的时候,桑桑看见李娴的眼睛亮了亮。 “娴儿,暄表哥不是说直接送你回京城吗?”桑桑疑惑道。 李娴的眼珠子转了两转,搂住了桑桑的胳膊,“桑桑,你帮我向大哥求个情好不好,我想和你去青州看一看,那天我才来青州就被绑了,都还不知道青州长什么样子。” “可是。”桑桑迟疑了一瞬。 “桑桑,”李娴接着死缠难打, “我这辈子都被困在京城,好不容易出来了,你就满足一下我好不好,我们都是一家人,你是我嫂子,就不能疼一下我吗?” 桑桑的脸不由自主红了一点,她沉默了片刻,说,“你要让暄表哥同意。” “我求了,他不答应。 ”李娴不满的说,又哼了一声,可怜兮兮的看着桑桑, “桑桑,你是我哥的宝贝疙瘩,你说话他肯定答应的。” 宝贝疙瘩。 桑桑轻咳了一声,看着李娴,李娴眼巴巴的望着桑桑, “桑桑啊,我的嫂子啊,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 ” 桑桑哽了一下,“那好吧,我试一试,但是暄表哥不一定会同意的。” “怎么会不同意。 ”听见桑桑答应,李娴立刻就开始笑了,“我相信你。” 可是我不相信我自己啊,桑桑闷闷的想道。 两个人坐在屋子里闲的无聊,这个时候,又有人过来了,是今天上午的林姑娘,“我来看看苏姑娘,不打扰吧。 ” “不打扰,不打扰。”李娴一拍手,“我和桑桑正嫌的无聊呢,你来了,我们正好一起打叶子牌。” “你们不嫌弃我打的差就好。”林姑娘笑笑的说道 。 李娴又叫小翠过来,四个人正好凑成一桌,打了几把,没想到桑桑运气最差,输得最多,打牌自然要有赌注,她们也不赌钱,准备了笔和墨。 要是谁输了,就在谁的脸上画画。 李暄走进来的时候,看见的桑桑一脸滑稽混乱,她额头中间还顶了一只小乌龟,也不知道谁画的如此栩栩如生。 几个姑娘听见脚步声,尤其是小翠看见李暄,立刻站了起来,生怕他责罚自己。 林姑娘也站了起来,她看了眼桑桑,轻声告退,“苏姑娘,李姑娘,我就先回去了。 ” 桑桑和李娴点了点头,等林姑娘出去了,小翠也开始收拾桌上的叶子牌,李娴对着桑桑眨巴眨巴眼睛,示意不要忘了自己的事情。 瞥了眼李暄,桑桑点了点头。 李娴叫了声大哥,随后快步走了出去,小翠收拾好桌面,也疾步出去了。 一时之间,屋子里又只剩下桑桑和李暄两个人了。 注意到李暄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桑桑下意识的摸了摸脸,摸到了一脸的墨汁。 她楞了几秒,飞快的站起来,走到放水盆的架子前,揉了揉帕子,准备擦脸,却被李暄叫住了,“等一下。 ” 啊了一声,桑桑拿着帕子呆呆的还没有动,李暄就绕到妆奁前,随后又走了过来,手上还拿着一面镜子。 “好看吗?”他把镜子举高,正对着桑桑的脸。 然后桑桑看见了镜子里额头画着王八的姑娘,桑桑剜了李暄一眼,哼了一声。 李暄的坏毛病又犯了。 “你走开。”桑桑哼哼道,就要用帕子擦脸。 李暄低低的笑着,“王八姑娘也害羞了。” 王八姑娘!!!! 桑桑愤愤道,“物以类聚,那喜欢王八姑娘是王八公子吗 ?” 虽然脸上的墨汁很多,可是一点也遮不住桑桑那双水莹莹的杏眼。小姑娘这样直勾勾的看着自己,李暄的心,顿时又软了。 “王八公子是喜欢王八姑娘。”李暄将桑桑手里的帕子拿过来,轻轻的给她擦去脸上的墨汁,喉头动了几下,憋在心头的话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一个字一个字,明明快的迅速,他却觉得几个字时间有些长,长到他用尽了勇气。 “就是不知道王八姑娘喜欢王八公子吗?”李暄手上的动作慢了下来,桑桑看不见的地方,他苦涩的笑了笑,并不期待桑桑的回答。 他这句话似乎只是随意说说罢了。 桑桑抿了抿唇,不想让李暄失望,小声喃喃道, “当然喜欢了。 ” 脸上浮现出一股喜悦之色,随后是硬生生压抑住的悲怆,李暄眼尾开始泛红,猛地一下,他揽住了桑桑的腰,“好。 ” 李暄搂的着实有些紧,桑桑的脸全都贴在他的胸膛处,桑桑差点喘不过气来。 “暄表哥,你怎么了。 ”桑桑努力的挤出几个字。 片刻后,李暄松开了搂着桑桑的腰,低头认真地看着桑桑,刚刚他只擦了一下,墨汁在桑桑脸上,全都被晕染开,但李暄不用看桑桑,闭着眼都能描绘出她的眉眼。 桑桑的唇又被堵上了,李暄的亲吻疯狂又热烈,和春天里刚出动的也猛兽一样,有着无穷尽的力量。 仿佛强大的无所不能。 桑桑睁开眼睛,又看见了李暄颤抖的睫,长长的,和清水岸边的青草一样,似乎风一吹,就倒了。 她的心口泛起一阵疼来,很细微,却不容她忽视。 发现了桑桑的分神,李暄不满的在桑桑唇边咬了一口。 两个人分开的时候,嘴唇都极其艳丽,就如涂了世间最鲜艳的花汁。 刚刚两个人亲密接触,李暄的下巴鼻翼处蹭上了桑桑脸上的墨汁,尤其是鼻头上一点,黑黒的,桑桑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李暄拿起一旁的棉帕,给桑桑擦了擦脸,又听到她打趣的笑容,声音喑哑道,“小没良心的。” 一点一点的拭去桑桑脸上的墨汁,李暄的动作无比的轻柔,桑桑想到了十七个月以前的李暄,简直是对她坏到一种境界。 十六个月的今天,他也会温柔的不可思议。 精致的眉眼一点点的露了出来,李暄捏了捏桑桑的鼻尖,桑桑仰着头,湿漉漉的眼睛望着他,“暄表哥真好。 ” 李暄垂头,看着笑盈盈的桑桑。 即使是世间最毒的酒,他也不想戒掉。 把帕子从李暄手里拿了过来,桑桑重新洗了下,看着李暄,她踮起脚尖。 “低头。”桑桑说。 听见桑桑的声音,李暄垂眸,微微屈了膝盖,把脸凑到了桑桑的能摸到的地方,还听到桑桑喋喋不休的嘀咕,“像是小老虎。” 感受着鼻尖下颌被轻轻擦拭的滋味,小老虎吗。 他是猛虎。 第85章 爱 “好了。”看着被墨汁污染的脸在自己手下重归于干净, 桑桑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 李暄伸手, 把桑桑手里的棉帕扔回架子上, 问桑桑,“今天的药喝了吗?” 闻言,桑桑立刻点了点头,看着李暄锐利的眼神,桑桑想转移话题, “暄表哥, 娴儿说想和我们一道先回青州。 ” 李暄哦了声, 想到刚刚亲吻时, 感受到的药汁苦涩味道, 紧绷的下颌慢慢的放缓。 “哦是什么意思。”望着李暄的表情,桑桑不知道他是同意带着李娴,还是不带着。 “她不回去, 燕王府都快要疯了。”李暄说。 桑桑对了对指尖, 觑着李暄, 小心翼翼说, “可她不太想回去啊,何况你应该也写信给燕王报平安了, 他们应该知晓娴儿是安全的。” “不行。 ”李暄拒绝,“岂是她想如何就如何的。 ” “可是。 ”桑桑张了张唇,想为李娴说话。 “ 等我安排好了, 就送她回去 。”李暄一锤定音道。 到了晚膳的时间, 李娴一走到用膳的小厅, 第一件事就是给桑桑使眼色,桑桑特别无奈的看了一眼李暄,表示她没有说通李暄,李娴读出桑桑无奈的神色,示意她再上,再努力,桑桑用眼神告诉她 ,她已经上了不只一次两次了,是很多次了。 目睹两个人的挤眉弄眼,李暄偏头,看着李娴。 李娴眉头拢成一团,眼巴巴的看着李暄,整个人都焉了下来。 桑桑又戳了戳李暄的胳膊,哀哀的看着他。 李暄瞧了她们两人一眼,慢条斯理的开始吃饭,桑桑殷勤的给李暄盛了一碗天麻乳鸽汤,“暄表哥 ,你最辛苦,多喝点汤。 ” 李娴也忙不迭给李暄挟了一大块鸡肉,两个人都眼巴巴望着他。 半响过去,李暄差不多用好了晚膳,又才看了她们一眼,桑桑和李娴俱都渴望的看着他。 李暄目光落在李娴身上,“不准惹是生非。 ” “不会的,不会的,大哥,我保证。”李娴连忙举起两根手指 ,做保证状。 桑桑又小意的给李暄挟了一块丸子,然后桑桑面前多了一碗青菜。 “暄表哥。 ”桑桑抿了抿唇,看着它们,连眼睫毛都在拒绝。 “ 是不是少了。” 李暄见状,又要给桑桑挟,桑桑立刻把碗护在身前,摇头道:“很够了,很够了。 ” “不准挑食 。”李暄看着桑桑。 桑桑苦兮兮地点点头。 吃了饭,桑桑发现李暄又出去了,他这两天总是有些忙,不过再忙,李暄总会陪着自己用膳。 又过了一会儿,桑桑心头的微妙感再次冒了出来,她蹙了下眉,李暄最近的表现有些不对,桑桑能发现他眼睛里经常闪现的复杂之色。 一个人在屋子里坐了半响,外面的天渐渐昏暗了,桑桑走了出去。 刚走出去,今天守门的来二就跟了上来。 桑桑望着他,问道,“那天从山里抓回来的女人在哪儿?” 她说的谁,来二心知肚明。脸上显过一丝为难之色,来二嘴唇微微翕动,就是不说话。 桑桑也不勉强,她猜也能猜到,径直朝外面走。 来二抓了抓头发,皱着眉头跟了上去,幸好所有的县衙和大牢格局差不多,桑桑很快就到了大牢门口。 不过守大牢的两个衙役看到桑桑,不管桑桑好说歹说,就不让她进。 来二在后面劝道,"苏姑娘,我们回去吧。” 桑桑转过头,又看了衙役一眼,估计他们一定不会让她进去,熄了心思。 看着桑桑往回走,来二松了口气,只是这口气才松了一半,又发现桑桑并不是朝着自己院子的方向走,而是去了别的地方 ,他那口气又吊了上来。 商母的院子很干净,干净有些简单,桑桑走进去,叫了几声“商夫人”。 听到门口传来的脚步声和呼唤,商母从室内走了出来。 “商夫人,打搅了。 ”桑桑微微颌首,有些抱歉的笑了笑,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什么事?”商母坐到小院子里的石凳上,轻声道,“什么事?” 桑桑看了一眼来二,“你去院子口等我。” “这。” 桑桑冷硬地嗯了一声,学着李暄的模样,冷沉沉的看着人。 这个动作把来二惊了惊,实在没有想到软软的苏姑娘,学起李暄来,气势居然一点也不弱。 来二躬身站到门口去了,反正他耳力好,她们在院子里说话他也能听见。 桑桑坐在了商母的对面,抿了一下唇,轻声说,“商夫人,世间真的有诅咒这么玄妙的东西吗?” 商母给桑桑倒了一杯玫瑰花茶,闻言便笑了笑, “苏姑娘,这世间玄妙的事很多,不一定都是假的。” 刚碰到白瓷茶盏的手僵住了,连重生这种事都可能发生,和它一比,似乎再玄妙的东西也就没有那么玄妙了。 控制住自己的心情,桑桑直直地看着商母,问道, “那夫人可知? ” 商母摇了摇头,“我真不知道。”话罢,她指了指桑桑面前的花茶, “这是今夏新采摘的玫瑰花瓣,晒干后泡的茶,苏姑娘你尝一尝。” 晒干的玫瑰花瓣呈紫红色,在清透的茶水中摇摇曳曳,桑桑端起茶盏,小呷几口,其实她并没有品出什么味道,依旧说,“很好喝。” 商母闻言,笑了笑,她笑的时候,眉眼间的冷肃全都散开,像是蜷曲后的瘦干茶叶浸了水,舒展开了身体 。 “苏姑娘,世事无常,把握当下,问心无悔便足矣。 ”桑桑走的时候,商母送她出门,缓缓说了一句话。 桑桑谢过她,转身离开了。 她本来就不是什么爱纠结的性子,船到桥头自然直,若是未曾直,提前忧虑多思,其实也无济于事。 不过等走到院子口,桑桑好不容易让自己松缓下来的心情依旧不开心了。 她站在一颗石榴树下,看着前面。 残红引引,疏影梭梭。 不远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男子面色不虞,女子站在他后面,扯着他的衣角。 桑桑皱了皱眉头,想快步走过去,就听见男子的厉声,毫不留情,有些残忍, “来一,既然她如此,把她给我丢到青楼里去,一辈子都不准出来。” 桑桑的脚步一滞,李暄掀起眼皮子,看见桑桑,对他身边跟着的来一看了眼,示意快点将那个女人带走。 随后桑桑就听到了女子尖锐的叫声,“赵公子,奴家”说了一半,姑娘就发不出声音了,来一把她的嘴捂住了。 “桑桑,你出去了。”走到桑桑的旁边,李暄很自然的牵起桑桑的手,带着她往回去的路走。 发觉桑桑手心有点凉,李暄皱了皱眉头, “冷不冷。” 桑桑下意识的摇了摇头,被李暄带着走了几步 ,桑桑回头看了眼那个姑娘,那个姑娘有几分面熟,应该是那群被绑姑娘中的一个。 下颌线条微微收紧,桑桑听着身后传来的呜呜声,刚刚看到这一幕,本来还嫌弃李暄拈花惹草的,可现在,却只觉得这个姑娘胆子大。 “暄表哥,那个姑娘。”桑桑朝着后面示意了一眼。 李暄勾了勾唇,很冷, “ 咎由自取。 ” “可是。”虽然那个姑娘的做法是有些讨厌,是应该得到教训,但是把她送进青楼,也太惨了一点,桑桑扯了扯暄表哥的袖子,“你最好了,暄表哥,你就答应我好不好。 ” 李暄牵着桑桑的手,继续前走。 晚风像是水波的纹,轻荡荡的,拂在眼角眉梢,裙裾衣角,凉爽而惬意。 李暄一言不发。 桑桑眨巴眨巴眼,黑葡萄一样的眼睛望着他。 李暄停下来,瞥了一眼凄凄惨惨的姑娘,对着来一吩咐,“教训一顿。” 走了几步的来一应是,拖着堵住嘴的姑娘朝后退去了。 “满意了。”李暄低声道。 桑桑笑了一下,使劲的点了点头。 “今天去哪儿了。”李暄边走边问。 桑桑觑了觑李暄,知道自己瞒不住他,全盘托出,“去了大牢,我想见南契儿,问她事情。 ” 敏锐的注意到李暄僵硬了一瞬,桑桑低下头,小声接着说,“可惜我没有见到人。” 李暄侧眸,桑桑低着头,他只能看见她乌压压的发顶,他说不出心里是个什么滋味,是松了一口气,还是悬起了一颗心。 “你想知道吗?”半响后,李暄从喉头深处滚出几个字。 想知道吗? 桑桑咬了咬唇,光线昏暗,她着实看不清李暄的表情,“你想我知道吗?” 桑桑的声音很缥缈,缥缈的和风一样, “暄表哥,我相信你。” 十指交缠在一起,李暄从来没有此刻觉得,他和桑桑挨着如此之近。 猛地一下,他把姑娘紧紧的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他抱的有些紧了,桑桑有些不舒服,不过靠着他结实的胸膛,桑桑没有后退,反而拍了拍李暄的后背。 “桑、桑。”刚走出院子的李娴看见这一幕,缩回了头。 要是那个人,也这么喜欢她多好。 最后,李暄依旧没有告诉桑桑原因,不过桑桑也没有逼他。 自己爱的人,她要相信他。 爱? 桑桑用到这个字的时候,不禁怔了怔。 第86章 子嗣 翌日, 李暄安排了十来个人送那群姑娘回家,然后他们一行就向洛城赶去了。 至于回去以后的其他事, 就是它们自己的人生了。 赶路的日子有些枯燥,不过有一个叽叽喳喳的李娴跟着,说说笑笑,也不觉得难熬。 宝通县距离洛城约莫需要两日, 晨光熹微时出发, 次日天色微暗时, 就进了洛城。 洛城, 鱼米之乡,富绕如画。 桑桑是昨日晚上进城的,虽然进城的时候只剩下微弱的夕光, 但她坐在马车里,掀开帘子,就能看见长街上蜿蜒曲折的灯笼, 以及行人们的闲谈笑闹声。 不过白天从窗前看出去,热闹更盛夜间十倍,熙熙攘攘的人群, 鳞次栉比的街道 , 各种各样的热闹。 李暄把一碗鱼片粥推到桑桑面前, 提醒道,“先用早膳。” 收回看向外面的目光, 桑桑坐回来, 专心对付眼前的早膳, 喝了大半碗鱼片粥,又吃了两个水晶冬瓜饺子,一小块玫瑰香饼,她差不多饱了。 确定桑桑的吃的东西不少,李暄点了点头,收回了眸光,把筷子搁下, “想去逛逛吗。” 桑桑的眼睛一亮,像是奶崽子一样,不停地点头。 李娴闻言,忙伸起手来,“我也去。 ” “来二。”李暄叫后面的侍卫,又盯了李娴一眼, “等会儿你陪着小姐。” 话音刚落,便传来来二应诺声。 桑桑偏过头,避开李娴打趣的目光。 李娴又咬了一大口梅花香饼,对于李暄名目张胆的嫌弃她,表示无奈,但也不说什么。 反正……她也不想跟着他们,呵呵,单身怎么了! 吃罢饭,李暄就带着桑桑离开。 “桑桑,我们先去见一个人。”李暄摸了摸桑桑发顶。 桑桑乖乖嗯了一声 。 马车停下来的地方,是一条幽深安静的巷子里,白墙红瓦,飞檐走壁。 李暄先下车,然后伸手扶着桑桑下来。 “暄表哥,这是哪儿啊?”桑桑把手放在李暄的手掌处 ,从马车上跳下来,好奇问道。 李暄说,“这是上任太医首陈冲大夫的宅子。” 前任太医首! 桑桑一下子就着急了,上下打量李暄,从头到脚,害怕错过任何地方。 “暄表哥,你是有哪儿不舒服吗?”桑桑急急忙忙地问道,把人看过来看过去。 瞧着桑桑紧张的样子,李暄唇角朝一侧勾起,很是享受她的关心,“我无事,主要是给你看看?” “我?”桑桑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纳闷的问。 李暄点了点头,这个时候,小童已经打开了宅邸大门,李暄牵着桑桑的手进去。 “陈太医医术最为高明,前两年辞官归乡,圣上多有不舍,既然恰好到了洛城,你体弱,便让他给你把一把脉。 ” 桑桑并不觉得自己体弱,她身体虽然不强壮,但是也不弱,属于正常的姑娘家。 不过李暄既然这样说,桑桑心头虽然有些狐疑,还是嗯了一下。 李暄侧声,又勾了一下唇,对着桑桑说,“调养好身子以后,才方便孕育子嗣。” 孕育子嗣…… 桑桑的脸嗖的一下红了起来,耳尖都被绯色弥漫,她瞪了一眼李暄,到底是没有出阁的女孩儿,有些羞。 李暄低低的笑着,笑音有些磁性,桑桑还听见他一本正经的声音,“最好先生个女孩,一个长得和你相似的女孩,而且女孩儿心细,等她长大了,还可以带一带弟弟妹妹 。” 他想的非常好。 桑桑低着头,长长的睫毛遮住了她眼底的微光。 她才不想先生女孩呢,她想生一个男孩儿,等男孩儿长大,生一个女儿,哥哥保护妹妹,多好啊。 不过这些话她没有对李暄说,哼,她都还没有嫁给他呢。何况生儿子生女儿又不是听他的。 穿过影壁,又绕过扶疏浓密的走廊,桑桑跟着李暄来到一间花亭。 花亭里坐了个须发皆白的人,五官慈和,脸上的皱纹并不很深,约莫花甲之年。 桑桑想,这个应该就是陈太医了,她微微屈了屈膝,当做行了一个礼。 陈太医先看了桑桑的面色,摸了摸胡须,又看向旁边的李暄,“看见世子爷,老朽仿佛看到了年轻的燕王,坐。” 李暄让桑桑坐下,寒暄两句 ,又对陈太医说,“有劳陈太医了。” 陈太医笑笑,示意桑桑伸出手来,陈太医虽然上了年纪,但是指腹微热,并不是老人那种冷冰冰的感觉。 须臾后,他又仔细地看了桑桑的眼睛,舌头等地方。 陈太医检查的太仔细了,桑桑不禁有些担心,难道她身体有什么问题? 注意到变得忐忑的桑桑,陈太医和蔼道,“小姑娘身体虽然有些虚弱,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我开一个方子,喝上两幅药就好了。” 桑桑松了一口气,她拍了拍胸口,“谢谢陈太医。” 李暄闻言,见陈太医对他没有别的暗示,他脸上闪过一丝欣喜。 桑桑从漆了红漆的交椅上站了起来,看了看她身后负手而立的李暄,桑桑目光望向陈太医,不太好意思的问,“可否劳烦陈太医给世子把把脉。 ” “不用。"李暄直接拒绝。 桑桑拉了拉李暄的袖子,眨巴眨巴眼,“既然都来了,你就看看呗。” “世子爷,小姑娘说的对,既然来了,便坐下来,老夫也给你号一个平安脉。”陈太医指了指面前的交椅。 “看一下吧。”桑桑使劲儿的对李暄说。 李暄无奈的看了桑桑一眼,又坐下,半响后,陈太医收回脉诊,深深地看了李暄一眼,又对着桑桑说,“世子爷年轻康健,脉搏强壮有力,果然是年轻人。” 桑桑脸色一喜。 李暄注意到陈太医看自己那一眼,把手腕缩回袖口,看了看陈太医,又望着桑桑轻松的表情,没有说什么。 谢过大夫,桑桑跟着李暄走出来,眼睛亮亮的。 “现在去哪儿?”桑桑又问。 李暄看一眼桑桑, “去最热闹的地方。” 洛城身为有名的富饶之乡,自然各种热闹玩意,别的不说,就是芷泉街上的杂耍都要比别的地方热闹许多。 戏狮, 走索 ,吞剑,顶竿,等等,桑桑看的眼花缭乱,目不暇接。 桑桑看着表演,李暄则看着桑桑。 “下面是我们最精彩的节目,大变活人。” 一中年男人指向旁边一人多高的木箱子,“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 桑桑的眼睛也亮一下,因为李暄身强体壮的,她靠着李暄,也挤到了看戏的最前排。 中年男人扫视一圈,随即打开了被黑布包裹着的长形箱子, “大家可以检查,绝对的没有任何机关。” 桑桑一眨不眨地打量着那个箱子,旁边有爱热闹的人已经凑上去,里里外外的摸了一遍,朗声说道,“没问题。” “有谁愿意试一试今日的大变活人吗?”中年男子豪爽道,朝着围观的人群看去。 桑桑也乐呵呵的看向周围的人,想知道有谁比较胆大,愿意被大变活人,自然没有注意到中年男人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那一瞬而逝的目光,和看向别人的目光似乎并无不同。 “我来。” 一个干廋的少年从人群中走了出来。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桑桑不是那种爱热闹的性子,但这个时候,被鼎沸的人身所吸引,连带着兴奋起来。 桑桑看着中年男人让干廋的少年走进去,又把黑色的布料搭在上面,做了几个手势后,中年男人对着大家微微一笑, “大家看清楚了。” 话落的时候,他掀开黑布,又打开长箱大门。 倏的一下,人群中爆发出一阵猛烈的喝彩声,就连桑桑也忍不住鼓了鼓掌。 “再来一次。 ” “小哥,再变一次。 ” 桑桑听着周围热列的兴奋声,也跟着渴望起来。 中年男人侧着站在柜门旁边,憨厚的笑笑,“好。” 目光又移向人群,转了一圈,他望向穿着一身绯红色襦裙的桑桑身上,“小姑娘,你要不要来试试。 ” 李暄眉一皱,看向中年男子,中年男子说话时,很是随意,仿佛就随口问了一句。 桑桑先四处看了看,发现大家的视线都在自己身上,她狐疑的指了指自己。 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李暄垂眸,张了张嘴,“不”字还没有说出口,就看见桑桑摇了摇头, “我胆子小,我不来 。” 听罢,李暄搂着桑桑的腰肢,力道收的更紧了一点。 他掀起眼皮,看向前面的中年男人,中年男人脸上是不在意的表情,又问,“谁愿意来。” 人群中走出了一个中年大汉,笑呵呵的说我来。 一切都很正常,李暄低头看了一眼桑桑,眸底闪过一丝复杂。 桑桑正聚精会神的看着表演,等新的一场大变活人表演完了,桑桑忍不住鼓了鼓掌,又拿过李暄腰上的荷包,打赏了一块碎银子。 接着,牵着李暄的手往外走了。 “好了,我知道你想不想要我去。”桑桑仰着脖子,对着李暄眨了眨眼。 “嗯?” 桑桑牵着李暄往外走了几步,又示意他低下头,朝着后面呶呶嘴, “万一他们没有把我变回来,那怎么办。 ” 那暄表哥岂不是要少一个漂亮温柔乖巧贤惠大方的媳妇儿,厚脸皮桑桑想。 第87章 看够 两人又一直走啊走啊,直到桑桑腿软, 李暄才带着桑桑回客栈。 脚步才迈进客栈, 就听见李娴兴奋的声音在大堂里回荡, “二表哥,我带你去休息吧。” 二表哥!! 桑桑的脚尖停了一下, 下意识的摸了摸耳朵,又下意识的去看李暄, 却正好和他的目光对上了, 还收到李暄似笑非笑的表情一张。 两人进去 ,发现耳朵的确没有听错, 大堂正中央坐了一个隽秀的青衣公子。 李娴坐在他旁边的条凳上,手撑着头, 笑咪咪的看着他。 门口的脚步声惊动了里面坐着的人, 陈汝景扭头看过来,和桑桑的眼神对上,但李娴不管进来的人, 只依旧呆呆的看着陈如景。 陈汝景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桑桑,刚刚虽听李娴说桑桑没事,前两日也收到了李暄送来的平安信,但只有自己见到了人, 这一直悬在心口的忐忑才消散。 “二表哥。”看见陈汝景,桑桑顾不得李暄了, 她脸色一喜, 小步跑了过去, “你怎么也在这儿,你好吗,我爹娘他们怎么样了。” 人来到自己的面前 ,陈汝景起身,把桑桑看的更清楚,她面色红润,皮肤白皙,看着和李娴说的一样,人很好。 “姑姑,姑父都很好,至于我是三日前送忘忧表妹回家,昨日从泉城回青州,今天过洛城,然后刚刚在路上,正好遇见了郡主。”陈汝景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二表哥,我们也要去青州,你可以和我们一同路。 ”等他说完,李娴看着陈汝景,希冀道。 桑桑也道,“是啊,二表哥,正好有个伴。” 李暄看了桑桑一眼,又看向一脸恳切的李娴,抿了抿唇。 陈汝景笑了笑,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 ,温声道, "那正好 。 ” 听罢,桑桑两只眼睛弯了弯,开心的看着陈汝景 。 一旁的李暄又垂了垂头,李娴兴奋的想绕着客栈跑上两圈。 “二表哥,那你今晚就住这间客栈吧,我让人给你安排房间。”李娴已经开始使唤一旁的小二了。 陈汝景抿了下唇,对于李娴的热情,他明显有点手足无措。 “二表哥,走吧,我们上楼。 ”李娴走了几步,又回头招呼陈汝景上楼看房间。 陈汝景望了桑桑一眼,李暄以一种绝对占有者的姿势站在桑桑的旁边,他别开目光,嗯了一声,带着小厮上往楼上去。 桑桑站在一边,笑吟吟的目送陈汝景上楼。 又听到旁边慢条斯理的声音,“看够了吗?嗯?” 桑桑看着一侧的李暄,他微垂着头,目光淡淡的落在自己的身上 。 桑桑下反应的回答, “看够了。 ” 李暄忽然伸起左手,把桑桑的下巴抬了起来,眼神直勾勾的圈住桑桑,又危险的嗯了一声。 桑桑猛地踮起脚尖,李暄搁在桑桑下巴上的手松开,他眼神沉了沉,还没来得及把人搂在自己的怀里,又听见的耳边软绵绵的声音。 “我看不够的,只有你。 ” 李暄眨了下眼,再眨了下眼,耳根子开始泛红,渐渐的变成了芍药的颜色。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只看到一抹鲜艳的裙裾,在楼梯的拐角处消失。 李暄嘴角露出勾勒出一抹笑,半响后,他缓步走了上去。 桑桑捧着脸,连有些烫,火辣辣的,她忙手忙脚的倒了一杯凉茶,站在榉木的圆桌边上,喝了一大口。 又放下茶杯,拍了拍胸口。 她自己都没有明白刚刚的话是怎么说出口的。 不过,想到李暄脸上那一瞬间的愕然,桑桑吸吸鼻子,似乎……感觉不错。 她坐在綉墩上,双手捧着绯红的脸颊,门口传来轻声的响动,桑桑抬眼望去。 李暄开门走进,又反手关上门。 桑桑看见他脸上的笑,有些深,有些浓。 桑桑避开他的视线,摸了摸鼻子,小声问,“你怎么又来了。 ” 李暄慢慢走近,桑桑坐着,他站着,这样低头看,越发觉得她小小软软的一团,和糯米蒸出来的白丸子一样,全身都散发着他喜欢的味道。 李暄继续微笑,“你刚刚话还没有说清楚。” 桑桑转过头,看向一旁的架子床,眼珠子东看西看,就是不看李暄,又小声小气的说,“说什么?” 翘着唇,李暄饶有兴致的看着桑桑,桑桑手指无意识的绞起来。 觉着脸有些热。 把桑桑的小动作尽收眼底,李暄在桑桑旁边坐下,又轻轻的嗯了一声。 李暄是个很坚持的人,比耐性,桑桑绝对比不过李暄的。 你不看我,我就要看着你。 就这样坚持了一会儿,桑桑投降。 她的脖子小幅度开始动,转呀转,半响过去了,目光终于落在了李暄的脖颈处,她仰起头,又是李暄勾着的唇角上。 “暄表哥,说什么?”桑桑认命地问。 李暄翘着唇,半响后,他伸出一截修长白皙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侧脸。 桑桑抿抿唇,先是纳闷的看着李暄,下一秒,明白他的意思,眼尾开始泛红,带着些许羞涩。 “过来,亲我一下。 ”李暄说。 语气淡定,好像在说什么非常正经的话。 “你”桑桑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说这句话。 她亲过李暄更隐秘的地方,亲一下脸颊其实不是非常羞涩的事情,但是前提是,李暄不要在亲之前,提前说啊。 有些羞。 李暄抬起眸,定定的看着桑桑。 桑桑决定速战速决,要是和李暄在这儿僵持,恐怕能耗到明天早上。 从小凳上站起来,桑桑慢吞吞的朝着李暄挪过去,弯下腰,在李暄的脸颊上一触而过。 正准备离开,腰肢上又缠上一只结实有力的臂膀,像是最牢靠的铁链,箍住了桑桑,让她永远无法逃离。 桑桑在李暄的怀里软成一团春水,她水蒙蒙的眼睛望着李暄,泛着潋潋的水汽,她的嘴也很红,像是被□□后的海棠,娇不自盛。 桑桑的胸口起起伏伏,红艳的唇微微张着,喘着粗气,这是刚刚呼吸不畅的后果。 李暄搂着桑桑,他低头,两个人挨的很近,近到呼吸的空气都你中有我。 低低的笑了一下,李暄在桑桑小巧玲珑的耳边说,“没用。” 桑桑的耳朵颤了颤。 她很有用了,以前……亲很久她就会喘不过气了,今天,可是亲了很久很久她才喘不过气的。 想到这儿,桑桑就不满,她瞪着眼,凶巴巴的看着李暄。 殊不知一双水光潋滟的杏眼就像是蒙上一层朦胧的微光,将凶狠散去,只剩下妩媚娇羞。 李暄的喉头又动了动,他压住自从己腹下往上窜的火气,闭了闭眼,又松开桑桑。 “我出去办点事。”李暄扯了扯下半身的袍子。 桑桑嗯了一声,无力的眼神望着他。 李暄又看了桑桑一眼,这才转身离开。 看李暄走了,桑桑猛吸了几口气,又摸上的自己的面颊,很烫很烫。 她用手为扇,使劲的扇了扇,扇了半响后,桑桑只有一个想法,八月……真热 。 她要出去透透气。 桑桑刚开门,就听见脆脆的声音,李娴把准备敲门的手放下去,亲热的挽住了桑桑的胳膊,带着桑桑往屋子里走, “桑桑,你知道二表哥喜欢吃什么吗,我吩咐厨房给他准备晚膳。” 二表哥? 桑桑狐疑的看着李娴。 李娴对陈汝景很热情,桑桑能看的出来,但是,桑桑仔细的看了看她,好像不仅是热情这么简单。 李娴把桑桑推在小凳上坐好,眼神熠熠,宛如夜空中明媚的星子。 “桑桑,你告诉我啊。”李娴眼巴巴的望着桑桑。 桑桑嗯了一声,连忙收回思绪,告诉李娴二表哥喜欢吃什么菜。 陈汝景不挑嘴,他什么都能接受,不过也有自己的偏好。 听完桑桑的交代,李娴的眼睛越发的亮了,“我走了,桑桑 。” “等一下。 ”桑桑猛地一下叫住她。 李娴闻言,转过头来,嘴角勾成喜悦的弧度,“桑桑,二表哥他还还有其他爱吃的吗?” 桑桑舔了舔唇,又张了张嘴,最后心底叹了一口气,她摇了摇头,轻声说,“没事。” 李娴闻言,点了点头,又迈着欢快的脚步往外出去了。 桑桑看着她的背影,不由得蹙了下眉。 李娴……真的喜欢二表哥。 脑子里就像是一团浆糊,桑桑呆呆的坐在小凳上,思考了半响。 半响后,她用力的点了点头。 感情这种事,是属于当事人的,她还是不要掺和了。等桑桑决定未来的做法,起身撑了撑了腰,发现外面的天已经全黑了。 ** 陈太医府。 李暄坐在小几前,陈太医须发洁白的脸上和蔼可亲,李暄坐在他对面,目光幽深。 陈太医给李暄倒了一杯花果茶。 “世子,苏姑娘的身体今天我说的是实话,她虽然有些体弱,但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陈太医捋着胡须道。 李暄的心稳了下来,正准备道谢离开。 陈太医又开口了,他直直的看向李暄,脸上展现出一丝的困惑。 见状,李暄的眉眼寡淡起来,他狐疑的问,“如何。 ” 陈太医捋了捋胡须,忧忡的说, “世子把手伸出来,我再把把。” 第88章 分开 桑桑睡的迷迷糊糊的时候, 发觉床头似乎有动静, 她揉了揉眼睛, 嘴角不自觉的弯了弯,说话的嗓音也是软绵绵, “你怎么来了。" 李暄坐在桑桑的床头,他穿着一袭黑衣, 面白唇红,他轻轻的弯了下唇,皱着的眉头松开。 “睡吧。”他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浅浅的笑意。 桑桑糊里糊涂的唔了一声,随后又闭上了眼睛,趴在枕头上, 又睡着了。 桑桑醒来的时候,天色微明, 她眨了眨眼睛, 糊里糊涂的拍了拍自己的脑子。 又扭着脖子朝着门口看去, 她昨天是不是做梦了。 梦见了暄表哥。 桑桑抿抿唇, 嘴角扬起一抹羞涩又开心的弧度。 换好衣服, 洗漱完毕,桑桑准备打开房门下楼,刚打开门, 门口站了一个人, 李娴眼底泛着淡淡的青色, 她应该扑了一层厚厚的胭脂, 不过依旧没能挡住她周身的颓废。 “娴儿,你怎么了。”桑桑连忙把李娴拉进房间内,又按住她的肩膀,让她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才小声的问。 李娴抬头,大大的杏眼里蓄了水汽,雾蒙蒙的,“陈汝景他,他。 ” 一听到陈汝景三个字,桑桑的心一下子就蹦到了嗓子眼。 “ 他,他说不要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李娴撇撇嘴,手撑在桌子上,脑袋重重的埋了下去。 桑桑舔了舔唇,刚开始有点不明白李娴的意思。 再深深一想,就懂了。 娴儿这是看上二表哥了,她对陈汝景过分热情,陈汝景肯定也看出了她的心思,所以他拒绝了。 桑桑打算给李娴倒一杯茶,刚拎起茶壶,又发现这是已经过夜的冷茶,桑桑把它放了下去。 可她也不知道怎么说,桑桑站在李娴的旁边,手足无措了半响。 喜欢这个东西,可以说是世界上最玄妙的一件事情了,何况这个人是陈汝景,桑桑更不知道怎么办了。 如果两人真的两情相悦,她当然乐见其成,但如果陈汝景并不喜欢娴儿 ,她把他和李娴凑成一对,也不太好。桑桑叹了口气,又拍了拍李娴的背。 下一秒,李娴猛地一下抬起头,她直直的看着桑桑,眉眼中聚集出几分坚定。 “本郡主凭什么听他的,我李娴想做什么事情,还容的其他人置喙。”李娴恶狠狠的朝着陈汝景的房间看去。 言罢,她又愤愤的站起来。 桑桑连忙扯住了李娴的袖子,她回过头来看了看桑桑,又真心实意的说, “桑桑,我知道二表哥喜欢 ”她顿了一下,“不过我总要去努力一下。” 昨天晚上她是真的被陈汝景说的话伤心了,她李娴活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人呢。也因为喜欢,就忘了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了。 桑桑松开李娴的袖子 ,又对她弯了弯眉, “娴儿,你是个好姑娘。 ” 话罢,李娴吸了吸鼻子,两人又挽着手,亲亲热热的朝着楼下走了。 刚走到楼下,桑桑就看见了李暄,眼睛眯成了一条月牙的形状。 瞧见桑桑下来了,李暄冲着人招了招手,“桑桑,过来。 ” 早膳的桌子是四方的,李暄坐在一侧,桑桑坐在李暄旁边的一侧,李娴坐在了另外一侧。 桑桑看了一眼李娴,向旁边伺候的人问,“陈公子呢。 ” 桑桑蹙了下眉,按照道理来说,二表哥比她勤快,她今天早上都在房间里耽搁了这么长时间,按照道理来说,二表哥应该已经下楼吃早饭了呀。 “他走了。 ”侍卫还没有说话,桑桑先听见了李暄的声音。 “刚刚起床时,他来向我辞别了。”李暄你淡淡的说。 哐当一声,手心拍在榉木的桌子上,桑桑差点被吓到了,就看见李娴拧着眉头,咬牙切齿。 她愣了一下,忽的反应过来,二表哥本来就是这样一个人,不喜欢,就不会给人家希望,更不会吊着姑娘不上不下。 他是想快刀斩乱麻,断了李娴的心思。但李娴和李暄可是如出一辙的霸道性子 ,想要的就要去要。 李暄看了李娴一眼,李娴对陈汝景的好感,他不是傻子,昨日自然也能看的分明。 说句公道话, 陈汝景是一个不错的人,如果李娴有本事让陈汝景动心,李暄不但不会反对,反而还会送上一份厚礼。 “娴儿。 ”桑桑小心翼翼的看了看她,“我们先吃饭吧。 ” 李娴手里握着筷子,重重的咬了咬牙, 恶狠狠的看着外面,嘴里念念有词,好的很。 看她这样,桑桑心里忽然升起了一股对陈汝景的同情,须知,他马上就要回京城了,而娴儿也要回京。 用完早膳后,两人又回了房间,一切收拾完毕,桑桑和李娴准备上马车。却发现从隔壁的屋子里走下来几个人,桑桑还没来及问是谁,李暄就先桑桑一步说话。 “你们在这儿留一天,明天早上来一会带着几个侍卫送你们回青州。 ” “什么?” 桑桑皱着眉头,李娴已经先提问, “哥,你什么意思啊,怎么要分开走。 ” 李暄瞥了李娴一眼,又轻轻的说, “你们两个听话就好。 ” “暄表哥,是不是有危险。 ”桑桑忧心的问。 她想到后面那一辆马车里面关的南契儿,南契儿和李偌有关系,桑桑又回忆起上次在青楼里的事情。 似乎,上一次抓到的李偌不是真的。筹谋了二十年 ,他们一定会有备而来。 一这样想,桑桑就扯了扯李暄的袖子,要他给自己说清楚。 李暄对着桑桑嗯了一下, “不是说好听我的吗?” “可是 。”桑桑有些着急。 李暄望着桑桑,忽地笑了笑,他把桑桑鬓边的头发理到她耳后,这才轻轻的说,“你们两个小姑娘跟着我,才容易出事。 ” 略一停顿,李暄又补充道, “放心,我会没事的。" 李暄决定的事情,桑桑很难说服他改变,虽然心中担心,她转念一想,似乎跟了过去,不会帮到李暄,说不得还要给他增加很多麻烦,因此,桑桑也就只咬了咬唇,没有说其他话。 李暄摸了摸桑桑的头,又看了李娴一眼,这才走了出去。 心扑通扑通得猛跳了两下,桑桑终究有些忍不住,又叫了一声暄表哥。 李暄唔了一声,转头去看,桑桑抿着嘴,小声的说了一句, “你要注意安全。 ” 李暄闻言,唇角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望着桑桑,说了一个好。 “好了。 ”李娴挽着桑桑的胳膊,见她脸上尽是担忧之色,小声劝慰道, “桑桑,又不是什么大事,过两天去了青州就能见着了。” 大哥的意思,就是说路上还会有些别的事情,她们两个跟着会不方便。 既然如此 ,李娴虽然有些怅惘,但怅惘也就只是这一点罢了。 以前燕王有事的时候,还是要离开家。 再说了,大哥身边那么多侍卫,李娴并不觉得会出什么事情 。 桑桑却不这么想,若是不会出什么事情,李暄大可以带着自己一起走,可是他留下了自己和李娴 。 那么一定说明,这件事情不简单,最起码,一定是有危险的。 另一头。 李暄下楼以后,看着楼梯口的来一,又朝着楼上望了一眼,认真叮嘱道, “人就交给你了。 ” 来一躬身应喏, “主子放心。 ” 李暄朝外走,刚踏出大门,来二把马牵了过来。 李暄接过缰绳,问了一句,“都安排好了。 ” “是,主子。 ” 点了点头,李暄翻身上马,他这次离开京城,除了桑桑,还有另外一件非常要紧的事情。 便是上一次在青楼里抓的李偌,是假的,只是没有想到事情环环相扣,他才开始布局,居然先抓住了他的生母。 马蹄飞快,李暄朝着客栈的方向回看了一眼。 不必说,如今他不找李偌,李偌会来找他们的。 他不能让桑桑冒这个险。 行了一天,晚上他们错过了客栈,就在一个小树林里休息。 李暄安排下去,大家生了火,又就地熬了粥,简单的用了晚膳。 大家搭了几个简易帐篷,李暄坐在一侧,朝着来二叮嘱了两句,安排今夜的守卫。 夜渐渐的深了,李暄和衣而卧,眼睛虽然闭着,但是心中没有一点点的放松。 夜深人静的时候,李暄脑子里又飘过了一个人,他不由的翘了一下唇,下一秒,他听见了悉悉索索的声音,李暄眼睛一睁,眼底闪过一丝嗜血的痕迹。 **** 日落月升,又是一天。 晨。 桑桑和李娴已经收拾好了东西,外面来一也带着几个侍卫准备好了马车。 大家俱都是普通人家的护卫打扮,不过怎么看她们一行人,都是普通的小姐出行。 昨夜下了雨,连带着八月底的燥热都消减很多。 桑桑坐在青顶马车里,掀开帘子,不觉得热,一阵风吹过,桑桑的心又凉了几分。 她压了压太阳穴 ,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来一, ”桑桑撩开前面的车帘,驾车的是来一,她轻声问,“世子他会安全吗?’ 桑桑就像是大雨将至前的蚂蚁,没由来的彷徨和恐慌,她眼巴巴的看着来一。 来一点头,把马车的速度在一定的范围内控制住,轻轻禀告,“苏姑娘,那辆车队都是世子的人,你放心吧。 ” 桑桑咬住了唇,里面的李娴又叫她。 桑桑坐了回去。 “好了,桑桑,你就放心吧。 ”李娴把水壶递给桑桑 ,“要相信他的能耐。 ” 指尖微微颤抖了一下,桑桑按住了砰砰直跳的胸口。 她接过李娴递过来的水壶,抿了两口,她润了润喉咙,对,她要相信李暄 。 第89章 受伤 马车行了很久后, 遇见一个茶寮 。 今日的空气,像是扑了一层灰, 沉沉的能挡住人的视线。 赶了大半天的路,他们打算在此地休息片刻, 顺便用些干粮。 桑桑拎起茶壶, 想要倒一杯茶。 茶壶刚上手, 她的手抖了一下, 哐呲一声,茶壶在方桌一脚滑过, 又滚到地上。 经营茶寮的老板娘见茶壶上出现碎痕,脸上一痛, 来一扔了一块碎银子给她,老板娘的脸立刻换了一副表情,她弓腰把打碎的茶壶捡起, 小声叨叨几句, 碎碎平安, 又对桑桑笑道, “小娘子,奴家再去给您换一壶新茶来 。” 桑桑的手楞在空气中,碎碎平安吗? 她还没回神,后面有马蹄声传来, 很快很急的那种。 噗通, 噗通, 桑桑心猛地收紧, 像是被一条细长的绳子绑在了一起,挤的她全身发痛。 听见马蹄声,来一敏锐的循着声音回头看了一眼。 端着凉茶的手顿住,他视力好,一开始距离稍远,马背上的人还看不分明,但马蹄飞快,转瞬间,距离就近了很多。 他自然能看清马背上的人,那个人是护卫队里的一名兄弟,名字叫阿光。 “阿光。 ”来一站起来,大声叫道。 马背上的人一无所觉,来一又大叫了两声。 阿光似乎这才听到了声音,他往茶寮看了一眼,立马吁了一声,等马停下,他即刻翻身下来。 来一的举动桑桑都看的清楚,也能看清他口里的阿光。 阿光不算熟悉,也不算陌生,桑桑对李暄身边的侍卫总有几分面善。 桑桑的心一下子就跳到了嗓子眼。 阿中现在的模样,非常不光鲜,他额前汗湿的头发粘成一团,脸色也不好,和空气一样灰扑扑的。 更重要的是,桑桑除了在他身上闻到汗水粘腻成一团的那种酸味,也闻了一阵淡淡的血腥气味。 对,血腥气味。 阿光看见他们,先松了一口气,下一秒,他眼圈开始泛红。 桑桑心一抖,死死的抓住了李娴的胳膊,李娴叫了声痛,桑桑没有注意。 “苏姑娘,郡主,世子不好了。 ” 桑桑瞬间感觉天昏地暗,她咬了咬舌头,从口腔里蔓延出的血腥让桑桑保持镇定 。 她上了马车,一行人跟着阿光,不知道行了多久,来到一户农家小院。 小院的周围围了许多人,桑桑还听到了蛙鸣蝉叫的声音,是一种有生机的力量,她抬头,却分辨不出此时的天,是黑的,还是亮的,她整个人都混沌一片。 桑桑机械性地走进李暄的房间。 一切都很静,静悄悄的,桑桑看见床上躺了一个穿黑衣的人,但听不到他的一点呼吸声,也发现不了他胸膛有任何起伏。 她一步一步的走近他,仿佛很快 ,又仿佛很慢。 她给李暄捏了下被角,听到自己轻飘飘的声音,缥缈的像是一片小小的雪 。 “他怎么了。 ” 李娴擦了擦眼角,和其他人看向立在一旁的来二。 来二低声禀告,昨日晚间 ,果然不出世子意料,李偌那边来劫人,世子早就有布置,很快,在这一场斗争中,他们占据了上风。 眼看就要把他们一网打进时,有□□朝着李暄射来,□□不多,但它射过来的方向,全都朝着李暄。 在收拾弓箭手的时候,李暄的左臂不小心被□□划破了皮。 简单的包扎过后,他们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把该抓的人都抓住了,李暄派人关押好李偌,等一切结束,李暄走了几步 ,却忽然顿住了。 几乎是片刻的时间,他就头朝地倒了下去,脸色瞬间变得极白。 听完来二的称述,桑桑坐在床头,试了试他额头上的温度,桑桑变得很奇怪。 她变得很冷静,冷静的都不像是自己了。 “那一群人,好好的审, 用尽一切办法,撬开他们的口。”桑桑的眼神落在李暄的脸上,片刻后,又移开,她冷静的看着来二。 桑桑说话的语气和目光,给了来二一种熟悉的感觉。 那种感觉,平静又危险,和李暄一样。 “已经在审了。”来二禀道, “属下怀疑是□□抹了毒,昨天也趁夜把附近州县的大夫弄了过来,只是他们。 ”顿了一下,来二继续说,“都看不出来。 ” 闻言,桑桑看向来一, “去把陈太医请来。 ” 这儿离陈太医府邸虽有些远 ,但若是赶得快,一天的时间也够了。 来一听罢,也不停留,牵了一匹马就朝着洛城赶。 “苏姑娘,属下去看看那群人。”来二道。 他把声调重点放在了看看两个字上,咬牙又切齿,一看就是要严刑逼供,桑桑点了点头,又看向床上的人。 随即,桑桑看见李暄手指动了动,她脸上露出震惊的狂喜,声音里也带了哭腔,“暄表哥,你醒了。 ” 李娴站在一边,闻言立刻挨近床头看向李暄,来二浑身一震,靠近床头,叠声叫主子 。 李暄的眼皮如有千金重,他好不容易抬了抬眼,模模糊糊就看见床头边的一群人,他的眼睛很红,红的像是血池里出来的一样,他的脸很白,和冰雪之巅上的雪莲花一样。 桑桑又哭又笑,“暄表哥,你哪儿不舒服。” 她紧紧的攥住了李暄的手,脸上的表情慌慌乱乱,惊喜又恐惧。 “哥,哥 ”李娴不停的说, “你必须撑住,不然桑桑就嫁给其他人了。 ” 桑桑看见李暄眼珠迟缓地动了一下,她吸了吸鼻子,对着李暄说个不停, “暄表哥,你最厉害了,什么都没有你厉害。 ” 所以,你一定会好好的。 桑桑不争气地流眼泪,刚刚的镇定在看见李暄醒来的时候,消失的无影无踪。 李暄缓慢地张了张嘴,声音粗嘎像是被石磨碾过 ,“桑” 桑桑笑了一下,就看见满眼的鲜红,红的刺眼又夺目,似乎眼前的一切都被这一口血给染红了。 她眨了眨眼睛,李娴在不停的叫哥,声音着急担忧,桑桑握着李暄的手,冷冰冰的,桑桑低头,床上的人又闭上了双眼。 桑桑慌乱地从袖子里掏出帕子,想给他擦擦脸上的血,帕子又被她不小心弄在地上,桑桑吸了吸鼻子,直接用自己的袖子开始一点点擦拭。 可是怎么擦都擦不干净,就连自己的袖口上沾上满满的血迹,桑桑被自己气哭了。 她怎么这么没用。 来二则带着几个大夫进来。 大夫都是他们昨天晚上连夜给弄回来的,虽然他们并没有提出任何可行的办法,但如今,也只能再让他们试一试。 桑桑退开位置,让几个大夫上前,他们轮流把脉。 看着他们的或沉思或拧眉的动作,桑桑无比忐忑。 第一个大夫,“老朽医术有限,未曾检查出公子是何毛病。” 第二个,“各位还是另请高明为好。 ” 第三个, “孙某行医数年,也不知这位公子中的何毒,万物相生相克,实不敢随意用药。 ” “ 枉你们是大夫,连病人的病症都看不出来。 ”李娴看了眼在床上昏迷的李暄,对几个大夫迁怒道。 几个大夫低头,这样的病人家属他们见多了,也不怎么生气,何况虽然是在乡野之中,但能有这么大的排场,想必不是一般人,他们也不敢随意计较。 “你们出去吧。”在旁边站了一会儿,桑桑脸上的眼泪已全都擦干了,她声音淡淡的说。 几个大夫听了,急忙出去了 。 虽然他们见惯了李娴这种爱迁怒的家属,但并不代表他们愿意见 。 “来二,你去看看他们。 ”桑桑对来二叮嘱道,眼里闪过一道疯狂的光。 来二知道桑桑口中的他们是谁。 看着床上的李暄,来二心中焦急,闻言便疾步离开,此地偏僻,没有太多屋舍,那几个关键人物也被他们用铁链绑好,捂住嘴巴,扔在这家主人的柴房里。 至于其他的一些人,就近取材,一人一棵树 ,都绑在了树上。 不过这毒,恐怕只有那李偌几人知道,思及此,来二转了方向,朝着柴房走去,他有一百种让人生不如死的折磨方法。 桑桑打了一盆水,先给李暄擦掉脸上渐干的血迹,又寻出他的包袱,从中取出一套干净中衣,在门口叫了两个侍卫,给李暄换好衣服。 做完这些,她又坐到了李暄的床头,一眨不眨的守着他。 又过去了半响。 桑桑看着李娴,声音小小的说话, “娴儿,你让人熬点米汤,暄表哥应该饿了。” 李娴点了点头,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半响后,李娴进来,她用盘子端着一份粥和米汤,粥是端给桑桑的,米汤则是给李暄的。 李娴把盘子放在旁边 ,轻轻地叫桑桑, “你也吃点东西吧。 ” 从早上起来,桑桑就没有吃过任何东西。 桑桑摇了摇头,端起旁边的米汤,现在天色已经黑了,算起来,暄表哥已经一整天没有吃过东西了。 桑桑先试了试温度,发现有些烫,她用力的吹了好几下,这才喂到李暄唇边。 李暄没有动,桑桑眨了眨眼睛,忍住眼睛里的酸涩。 第90章 生病 桑桑看了他半响, 又把碗放在一边,用绣帕给李暄擦了擦嘴角。说实话,桑桑从来没有照顾过人,动作也很生疏,但是却无比的轻柔, 一点点地拭去李暄唇角晕染开的米汤。 做完这些以后,桑桑又回头看了一眼, 李娴站在她的后面,担忧的看着她。 桑桑摇了摇头,把另外一碗米粥端起来, 轻轻地说,“放心, 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不照顾好自己,又怎么能照顾暄表哥。 听桑桑这样一说,又见她端起了粥碗,李娴松了一口气, 看着床上的李暄,又叹了一口气。 桑桑没用勺子,就着大口粗碗, 把一碗米粥喝完了。 她擦了擦嘴角, 又对着李娴说,“娴儿, 你先去休息吧。 ” 李娴看了看桑桑, 轻手轻脚的离开了。 桑桑又看向李暄, 小小的嘟囔一句, “你要是不好起来,我就嫁给别人了。 ” 要是往常,李暄听到这句话,脸色一定会阴沉的可怖,直勾勾的盯着自己 ,让自己知道错了,可是现在,他依旧躺在床上,无声无息,桑桑抬了抬头,止住了眼眶里的酸涩。 一夜天明。 桑桑呆呆地看着李暄,不知不觉过去了一夜,她连李娴是什么时候进来的,都不知道。 “桑桑,去洗下脸吧。”李娴已经来了有一个多时辰,看桑桑一直坐在李暄床边,她就没有叫她。 桑桑点了点头,呐呐道,“是应该洗脸了。 ” 凉凉的水拍在脸上,桑桑混沌的脑子终于清晰了过来,她抿了下唇,又对李娴说,“你先看着暄表哥,我去见一见来二。” 李娴点头说好。 桑桑走出卧室,这是一户农家小院,一排开的房子,一眼就能看到头。 桑桑问清来二在哪儿后,走出篱笆围成的院子,行了几十步,就看见了他。 当然也看见了那个被绑在树上,血肉模糊的男人。 桑桑朝来二走的很快,她瞧着那鲜血淋漓的一面,桑桑没有一点的不适 ,反而只觉得不够痛快。 “苏姑娘。 ”看见桑桑来了,来二行了个礼 。 桑桑望着来二,轻声问,“问出来了吗?”。 来二丧气的摇了摇头。 桑桑眉头拢成了一座带着阴云的小山,她看向李偌,李暄的气势她一下就全都学会了,危险又阴厉, “你说不说?” 李偌终于抬起了头,他桀桀的笑了两声,这是桑桑第一次看见他,但是她这辈子都不希望在再看见他一次了。 “没有解药,那是,蛇腥草熬出的□□,就那么,一点,我把它抹在佩剑和几只弓箭上,哈哈”李偌说话的时候,嘴里冒着血泡,狰狞疯狂,“没想到,他果然还中了,哈哈哈,我死了又如何,大安的皇室还不是要亡了。 ” 桑桑的脸愈发的惨白,李偌又被来二用浸泡了盐水的鞭子抽了几下,李偌五脏俱痛,还是忍不住冒出了笑意。 桑桑瞧见了他唇角的笑,然后她也就笑了一下,“你以为我们会让你死吗?” 她声音不重,还有些轻描淡写,但是李偌愣住了,死不可怕,可怕的是日日夜夜惨痛的折磨。 “苏姑娘,世子醒了。 ”桑桑刚说完这句话,后面传来侍卫的声音,桑桑身子摇晃了一下,侍卫的话还没有说完,她就已经往李暄的屋子跑了过去。 只是才走到门外,桑桑就听见了李娴的哭声,桑桑好不容易带了绯色的面颊又开始发白,推开门的手微微发颤,她走了进去。 “桑桑,大哥他刚刚醒了一下,然后开始一直吐血。 ”李娴手里的帕都已经被血染红了,躺在床上的李暄的嘴唇也红艳极了,像是桑桑吃过的黑美人一样。 黑美人一样颜色的血一直淌,把他整个人都弄的颓靡又衰败。 用指尖狠狠地掐了掐手心,桑桑坐在李娴旁边,开始用棉帕给李暄擦拭嘴角,还有脖子处的鲜血。 桑桑低着头,她的表情笼了一层雾,和冬日的清晨一样。 棉帕渐渐又被染红,桑桑起身,准备清洗一下,然后手腕就抓住了,不太有力道 ,可桑桑一下子就能感受到手腕处传来的熟悉感觉。 “暄表哥。 ”桑桑猛地回头,眼神全落在李暄的身上,嗓音里是抑制不住的狂喜和恐惧。 “桑桑,你,你,要好好,好的。 ”李暄眼睛泛着红,直直的看着桑桑。 桑桑吸了吸鼻子,“的 ”那个字才说出来,抓住她胳膊的手忽然松了,李暄又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一切明明很快,只是瞬息之间的事情,桑桑又觉得无比的缓慢,她甚至能看清楚李暄的指节先是从自己的手腕上松开,然后又无力的垂了下去。 一股难以控制的恐慌席卷了桑桑,她全身开始摇晃。 “哥。 ”李娴也慌了 。 来二见状,走过来把食指放在李暄的鼻头,心中的忐忑这才消减开。 “陈太医来了。 ”这个时候,外面传来来一的声音,桑桑转头看,陈太医已推门走进 。 桑桑立刻给他让出地方,其他话也没多说,来一迅速的搬了个凳子来 ,让陈太医好专心把脉。 桑桑两只手紧紧的握在一起,因为不自觉的用力,桑桑两只手开始泛红 ,然后泛青,她的眸光紧紧地落在李暄和陈太医身上。 上次李暄给她普及了以后 ,她知道陈太医已经属于顶级的大夫,可能比宫里太医的医术还要好,如果他没有办法的话,桑桑都不敢去想这个结果。 当陈太医收回把脉的手,又开始看李暄的舌头,眼珠,红唇的时候,桑桑的心已经跳到嗓子眼,扑通扑通的,差一秒,就能蹦出来。 “我先施针。 ”陈太医轻声道,后面有小徒奉上了医药箱 ,随后,他又看向桑桑等人, “你们先出去。” “走吧。 ”李娴拉着桑桑往外走。 桑桑看了看李暄,依依不舍地退出了房间。 几个人站在门口,李娴紧紧地挽着桑桑的胳膊 ,像是在安慰她,又像是在安慰自己。 “陈太医都能施针,说明哥哥他还是有救的。 ” 桑桑死死地抓着李娴的手,紧紧地咬着唇,忐忑不停的心脏听着她的话,慢慢的平息下来。 她小声的喃喃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 ” 重复了几次以后,桑桑再次抬头,看着紧闭的房门也有了勇气。 陈太医既然在施针,就说明李暄的毒还能解,她不能自乱阵脚,她还要照顾李暄痊愈呢 ,桑桑想,等李暄醒来后,她也一定要嘲笑他,没用,就这么一个小小的毒,就差点让他死了。 哼,以后他再嘲笑他,她就拿这件事情说他。 只是勇气没有坚持几秒,又听见里面痛苦的□□,桑桑下意识推开门,闯了进去。 她看见李暄的一只手已经俱都是乌青之色 ,他的脸与之相对应,却是极白。 李暄的头顶,胳膊都插了一些银针,陈太医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桑桑咬着唇, 不敢说一句话。 把最后一根针扎在了李暄的食指指尖 ,陈太医松了口气,用旁边的棉布擦了擦脸上的汗水,他起身 ,衣服贴在身上,已然完全被汗水打湿了。 桑桑张了张嘴,就看见陈太医摇了摇头,“老朽尽力了。” 尽力了…… 桑桑眨了眨眼睛,外面的李娴已走了进来,闻言,脸色一白,尽力的意思,就是接下来,看命了。 桑桑又看了眼床上的人,她想,以后不管李暄怎么说她没用,她都不拿这件事嘲笑他,只要……他醒过来。 “世子的毒在融在了血液之中,老夫最多只能护住世子的心脉,延长时间。 ”陈太医眉头缩成一团。 “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桑桑震惊问道。 陈太医看了桑桑一眼,半响后,他叹了一口气 ,“苏姑娘,有些事情老夫就不瞒着你了。” 瞒着我…… 有事情?? 桑桑讶异的看着陈太医。 陈太医看向床上的李暄,半响后,他说道:“ 上一次给世子把脉的时候,我就发现世子身体不太对,他看似强壮,但却和太子一样,抵抗力变得极其差,用十分药性,也只能吸收一两分,而且他的身体似乎在以一种极快的速度衰败,但若是没有这次的意外 ,世子活上三年五载的定不成问题。这种毒老夫见过,按照正常情况,如今该是有救的,但世子因为他身体的特殊性,老夫无能为力。 ” 桑桑闻言,踉跄着后退两步,李娴也白着脸 。 这个时候,桑桑忽然想到了诅咒,以前李暄的身体那么好,她当鬼桑桑时候,跟着他那么多年,他都强壮的像是一头牛一样。 “你的意思是?”桑桑从喉咙憋出这句话。 陈大夫看着桑桑,无力的摇了摇头。 第91章 办法 桑桑死死撑住一边的方桌, 借着它的力气站稳。 不, 不可能的。 “师傅, 要不然我们试一试那个办法。 ” 走投无路之际, 桑桑又听见了一句话,就像是无边无际的沙漠里生出了花来,桑桑目光紧紧的锁住说话的人, “怎么做?” 说话的是一个少年, 他约莫十六七岁的样子,穿着月牙白的绸衣,一双圆圆的脸。 一时之间, 屋子里所有的人都把眸光落在陈太医的徒弟吕宋上面。 被这么多人注视,包括陈太医, 吕宋有些不自在地扯了扯衣服,小声道:“ 我说的是换血之法。” 换血!众人一惊。 陈太医闻言,也想起了这个办法,但危险性太大了,李暄的毒在血液之中, 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如此一搏, 也可以。 “苏姑娘, 郡主, 这个办法失败的可能性远远大于成功的可能性。 ” 陈太医钻研七十年医术, 对换血这个做法有些陌生, 但并不是一无所知, 他年轻时,对于有些血液有问题的人也用过这种法子,有死有生,死的几率比活着大很多。 桑桑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又扭过脖子,看着陈太医, “您还有其他的办法吗?” 陈太医闻言,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 指甲紧紧的陷入了皮肉之中,桑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那试试吧 。 ”言罢,桑桑又补充说道,“可以用我的血。 ” 上辈子她都死了,暄表哥他依旧还是好好的,她也相信,这辈子暄表哥也不会有事情的。 陈太医叹了口气道: “ 这要先看看沈姑娘的血和世子是否能融合在一起 。” “融在一起? ” 陈太医点头道:“ 这世间的血分了几大类,并不是每一种都相融,就连兄妹都不一定。根据老夫的经验,换了相融的血,活下来的机率高很多。” 沈盈枝呐呐道:“是这样啊,这样啊。 ” 明一说:“那我立刻去试,我们这儿人甚多,定能找出主子用的血。” 沈盈枝吸了吸鼻子,附和着点头,但结果却往往出乎意料,没有一个人和李暄的血能相融,包括李娴,然而如今的情况,李暄根本不可能撑到一个月,等能他血相融的燕王过来。 “把附近的村民寻来,看有没有能和世子相融的。”桑桑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镇定 ,对明一吩咐道。 他们几十个人没有能给暄表哥用的,多来上几百人,总该有适合暄表哥吧。 李娴则私下问陈太医:“ 陈太医,真的能找到和大哥血液相融的人吗?都试了好几百个人了。大哥都挨了好多下针眼了。” 陈太医背着手,只能无奈道:“按照常理而言,世子应早就能找到匹配的人,如今老夫猜想,恐怕和世子相融的血比较少有,就像是那些珍贵的花一样,难以寻访。” “那怎么办啊。”李娴急的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陈太医摸了摸胡须, “只能看运气了。” 运气好,让他撞上一个,运气好,此法能奏效,让李暄活下来。 可惜的是,李暄的运气并不好,或许说,他们的运气都不太好。 来一他们把周边的村民都带来试了,这已经是第三天,原来是方园五十里,如今已到了百里,但依旧没有寻到和李暄血液相融的人。 桑桑坐在床头,给李暄擦擦脸,又擦了擦手,这些东西这几日做的多了,桑桑已无比的熟练。 等一切做完,她大部分时间都直勾勾看着李暄,其余时候,会去看看外面来试血的人,然后又去看看李偌。 一天飞快的过去,桑桑甚至不太敢睡觉,她怕她睡觉,时间就会过的更快。 她安安静静地看着李暄,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非常喧哗的声音,桑桑朝外面看了一眼,又低头对李暄说:“ 你才十八岁,怎么耳朵就不好用了,这么大的声音都不能把你吵醒?” 抱怨了他一句,桑桑起身,又对他说:“ 我的耳朵还挺用的,我出去看看是什么热闹,到时候也讲给你听。” 桑桑起身朝外走,推开门,农院狭小,她没几眼就看见了门口推推嚷嚷的几个人,沈盈枝皱眉道,“怎么了。 ” 来二回禀道,“苏姑娘,这个和尚在外面鬼鬼祟祟的,不知道想干什么,属下便把他几带进来了。” 和尚? “云臻小师傅。” 桑桑朝着前面看去,随即下意识的叫出他的名字,又问他,“你怎么在这儿。” 听到桑桑在师傅前面加了一个小字,云臻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他现在可是比桑桑高很长一截,怎么能叫他小和尚呢。 唉唉,算了吧,看在她是小姑娘份上,他就不和他计较了。 “苏小姑娘,”云臻也在称呼里加了一个小字,“刚刚路经过这儿,没想到这么有缘,正好遇见了一个侍卫,硬说我图谋不轨。” 云臻的胳膊被反手抓着,尴尬的笑了笑 。 桑桑见状,忙对来二说, “这是云臻小师傅,他是空明大师的弟子,来二,他不是歹人,你让人放开他吧。” 来二闻言,立刻让人松开云臻,又对他道了歉。 云臻毫不在意的挥了挥手。 看见故人,本来应该高兴的,桑桑努力的微笑,让自己看着有神一些,她问云臻:“ 云臻小师傅,你怎么在这儿?” 云臻摸了摸光溜溜的脑袋:“我正准备找你呢。 ” “找我?” 云臻嗯了一声,然后他又开始唉声叹气,纠结半响后,他定定的看着桑桑好一会儿,又迟疑道:“ 不过,好像你用不着我了。 ” 用不着? 这是什么意思,桑桑茫然的瞧着他:“ 是什么事情啊。” 云臻朝着周围看了眼, “咋们单独聊。” “来二,你去看着世子,” 吩咐人照顾好李暄后,桑桑说:“ 我们去前面的林子里,可以吗?” 云臻的关注点不在后半句,落在前半句:“苏小姑娘,听你提起李暄,脸色不太好,发生什么事了吗?” 桑桑回头看了一眼,示意来二把来龙去脉告诉云臻。 听完一切后,云臻摸了摸鼻子,看着桑桑:“ 哎呀 ,你不要为他太担心了,我原来看李暄命相,不容易死的很,你放心吧。” 这话一听,不仅仅是桑桑,明二的脸色也是一喜。 桑桑差点就跳起来了,吸了吸鼻子,桑桑拢着眉头道:“可是暄表哥现在真的很危险。” “要不你带我去给他看看。”云臻问 。 桑桑闻言,点了点头。她想到原来的自己都魂魄出窍了,云臻还把自己给救了回去,桑桑心里顿时扑通一跳,或许云臻有办法。 屋子里很干净,空气也很清新,并不因为住的是病人就是一股浓郁的中药味道 ,褪色红方桌上,做工粗糙大肚瓷瓶的里面也插了干净美丽的鲜花。 云臻走到床头,看了眼睡着的李暄 ,桑桑在旁边问:“ 云臻小师傅,你有办法让暄表哥醒过来吗,?” 云臻没回答,桑桑又问了一遍,  云臻还是没有反应,桑桑扭头,看着云臻,忽然发现云臻的表情有些微妙。 “苏小姑娘,我本来是为你来的。”云臻忽然抬头,直勾勾地看着桑桑,桑桑还没回答 ,云臻又说:“当我刚刚见你的时候,你原来的因情早夭的那条线已经没了 。” 因情早夭…… 桑桑惊讶的瞪大了嘴巴,然后又听见云臻说:“ 本来还没有明白这是为什么,但是看到李暄,我忽然懂了,他现在已经变成了早逝之相。” 什么?? 桑桑听的云里雾里,但她记住了最后一句话,他变成了早逝之相,桑桑的腿一软,差点摔倒了 ,云臻眼明手快的扶住了他,“ 你别急啊,我本来就是为这件事来的。” 云臻叹了一口气:“ 李暄身上背负着皇室诅咒,诅咒应验到他身上,就是孤寡一生,因此,和他相爱的人,注定早夭。 ” 桑桑都不知道自己用该用什么表情了,她只能看着一眨不眨的看着云臻,云臻又侧头,看了眼床上的人, “不过不知道他干了什么,早夭的面向到了他身上。” 桑桑闻言,却忽然想起了老影山时,他问陈姨的问题,以及从陈姨那儿回来后,他偶尔复杂,不舍的表情,原来他为了她,做到了如此地步。 以命抵命。 眼圈不由自主的开始泛红,啪嗒啪嗒眼泪不受控制往下流,云臻看的手忙脚乱:“ 你放心,我已经找到了解除诅咒的法子,等李暄痊愈了,我就给他解除诅咒,他也不会像这次这样,身体也会变好,恢复成他本来的样子。” “但是他现在中了毒昏迷不醒啊。”桑桑的声音有几分颤抖。 云臻坐在床头,给他把了把脉搏,随后抬头对桑桑说:“ 因为他把诅咒弄到了自己身上,他的身体变得很差,和太子一样,易病不易好。” 桑桑闻言,忙点头,陈太医也说过李暄如今和太子很像。 “本来这个毒容易解的,但如今都融在了血液之中,看样子,只有换血一个办法了,我们先找一个和李暄的血能相融的人, 这银针还能护住他两天,不过这也够了,  这么多人,我们等会儿找到人就开始换血。” 云臻老沉道。 桑桑听罢,脸色瞬间惨白。 “苏小姑娘,苏小姑娘?” 云臻叫她。 桑桑颤抖着说, “云臻小师傅,已经把方圆百里的人都找过来了,没有一个能和暄表哥血相融的。” 什么…… 第92章 凶 话刚落, 外面的来二进来回禀道:“苏姑娘, 从百里之外陈家湾带来的人,没有一个血液相匹的。 ” 桑桑轻轻哦了一声,又吩咐:“扩大范围, 继续找。” 来二应喏, 然后看了眼旁边的的云臻,例行日常说, “云臻师傅, 你也去试一下吧。 ” 云臻闻言, 安抚的拍了拍沈盈枝的肩膀, “苏姑娘,我们还有两天时间。” 桑桑勉强嗯了一声,对云臻能否相融,她没有抱什么想法,等云臻离开, 她又坐到李暄床头, 不满地望着他:“ 暄表哥,你真的很不好, 有事情也不知道和我商量, 我告诉你, 我很不喜欢你这个动作,我不会原谅你的。” 说完后, 桑桑安静须臾, 她又垂眸低声说:“不过你要是醒过来, 我就原谅你。 ” 桑桑刚说完,哐当一声,门被来二激动地推开,“苏姑娘,有了,云臻师傅的血可以。” 桑桑愣了一瞬,随后反应过来,看向兴奋来二旁边的云臻,云臻摆着一副高深莫测的脸 ,见桑桑看了过来,云臻低调道:“不用感谢我。” 要的要的,一定要的。 换血自然不能全换,李暄的问题主要是血液中的毒素太浓厚,云臻把血给了他一些后,他血液中的毒就能减轻很多,未来只要好好调养就行了。 换血需要很干净的设备,幸好前几日早有准备,来一派人去洛城取了相关的设备。 忙忙碌碌了一下午,差不多到了午夜时分,这些该准备的东西终于准备好了。 陈太医精神矍铄 ,神采奕奕,桑桑怕他晚上劳累,眼神浑浊,让明天来换血,陈太医摇了摇头,说现在就行。既然如此,桑桑看着床上脸色苍白的人,她……无比希望他现在就能醒过来,因此,没有再劝。 桑桑他们站到门外,夜里呼呼的吹着风,风大又冷,把桑桑的的散在耳后的头发牵了起来。 李娴让桑桑去屋子里坐,桑桑不去。 她定定地站在门口,想听房间里的动静,但风声真的很大,加上夏末的蝉鸣燕啼,里面动静又细微的很,桑桑听不到。 她在腰间摸了半响,又摸出那个喜鹊登梅的荷包,荷包最先是她给李暄的,希望他能蟾宫折桂,后来她磕破脑袋,暄表哥把荷包放到了她的枕头上,于是荷包又回到她手上,桑桑死死的捏着荷包,荷包是空明大师开过光的,一定非常厉害的。 李暄,一定能好起来。 不知道等了多久,桑桑隐约听见一次又一次的鸡鸣犬吠,她站在一开始的位置,脚尖从来就没有动过一下。 她等啊等。 吱哇一声,房门被推开。因为站的时间久了,桑桑一动,小腿就开始抽搐了,差点在地上摔倒,还是李娴眼疾手快的扶住了桑桑。 抬头,桑桑看见了陈太医。 “怎么样。 ”她急切的问道。 陈太医笑了笑,“接下来,就看世子自己了。 ” 陈太医说,李暄恐怕还要睡上好几个时辰才能醒过来,让桑桑他们先去休息 。 桑桑有见云臻脸色苍白,又忙让人安排云臻师傅去休息。 桑桑虽然两天都没有睡觉,但是她一点都不困,精神十足,她不想睡,不过她去房间里看过李暄以后,还是去休息去了。 她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现在要是不睡觉,恐怕明天就撑不住了。 可惜,知道是一回事,做到又是另外一回事情,桑桑辗转反侧了很久很久,依旧是一点睡眠都没有。 她好不容易在床上熬够了两个小时,几乎是猛地一下,就从床上爬了起来。 简单的洗漱之后,桑桑又去了李暄的房间。 他依旧躺在床上,只不过比起昨天这个时候,他的脸色已经慢慢红润起来,虽然还比不得健康人,但已有了血气 。 桑桑给他捏了捏被角,又搬过一个小凳子,坐在了李暄的床头。 静静的看着他,等着他醒过来。 不知道又过了多久。 桑桑发现李暄的小拇指动了动,很细微的一点动,桑桑确定自己没有看错。 她的眼睛就一下子亮了,倏地从凳子上起身,探着身子,纤弱的手紧紧地握住了李暄的手腕,“暄表哥。” 她叫了一声,然后眼眶渐渐的泛红,抬头望了望,强迫自己止住眼睛里的酸涩。 “桑桑。 ”李暄的声音有点低,带着点嘶哑,他茫然的眨了眨眼,目光渐渐恢复清明, “知道,我想,想” 吸了吸鼻子,桑桑让自己的嗓音没有那么厚的鼻音,她轻轻的说 ,“你别说话了,我给你倒一杯水来。 ” 桑桑这几天都是把棉布打湿了,去沾李暄的泛干的唇,他喝不进去水,又吃不下去东西,躺了两天,憔悴了好像老了很多岁。 把他扶起来,桑桑给他喂了一杯温水,桑桑又吩咐侍卫,熬一碗小米粥过来 。 然后她看着李暄,皱眉对他说, “没用。” 怎么这么没用,差点就被人给弄死了,差点就再也醒不过了。 桑桑说着没用,眼泪稀里哗啦就留下来了,李暄先被没用两个字给愣了一下,随后咸咸的泪水落在了他的脸上,李暄迟钝的用手摸了摸 ,指腹也沾染了湿气,八月天气热,不过片刻,指尖那一点子湿润全都消失不见了 。 李暄望着桑桑,虚弱地附和,“没用。 ” 闻言,桑桑努力控制住自己的眼泪,她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直直的看着李暄。 李暄面色苍白的笑了一下,“我不会死的。 ” 桑桑瘪了瘪嘴巴, “万一呢。”说完,桑桑使劲地打一下自己的嘴巴,她怎么这么不会说话 ,正准备打第二下的时候,桑桑的手腕被李暄攥住了。 他眉头紧紧拢着,不赞成的看着她。 “那是我的。”他说 。 桑桑小小的哼了一声,又看着李暄。 又过了一会儿,有人端着一份熬得浓稠的米粥进来了。 李暄见状,准备伸手,直接一口干了,可是手放在被子上,指尖一直在动,怎么也没有伸出去。 桑桑接过来,先用手指碰了碰碗沿,来试温度,感到有些烫,她用勺子舀了一勺,又用舌头抿了点,果然有些烫,她又轻轻的吹了好几下,这才把勺子支向了李暄。 这是李暄吃过最娘们唧唧的一次饭了,有些过于小女儿气息了,可是看着眉眼都是担忧的桑桑 ,他觉得,其实也不是那么的不好。 李娴和来一站在门口,他们本来是想进去,不过看见里面的温馨甜蜜的场景,两个人就默默撤离。 算了算了,还是有眼色一点。 吃完饭,桑桑又按着李暄,让他接着睡觉。 他身体还很差,说了一会儿话,人又开始泛累,桑桑强迫他好好休息。 李暄本来不觉得自己的身体很弱,不过见桑桑担忧的样子,闭上了眼睛。 农家小院用土筑的房子,不算太热,但到底也是夏日,太阳火辣的时节,李暄虽也只盖了一层薄薄的棉被,但肯定容易发热。 桑桑找了把蒲扇来,坐在床头,慢慢地给李暄摇着扇子,一点一点 。 这期间,陈太医和云臻都来过了,陈太医给李暄把了脉,确定没有危险了,只需要好好的调理几日,桑桑悬了两天的心终于落了下去。 李暄下一次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眼前缓慢又不停晃动的蒲扇,那动作不猛,和摇扇子的人一样,轻柔柔的。 李暄偏过头,又看桑桑。 发现李暄又睁开眼睛,桑桑坐了起来,仔细又谨慎的问他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我没有。” 李暄摇了摇头,撑着坐了起来,朝着窗外看去,糊着粗红砂纸的窗棱从金乌坠落的天穹惹来浅浅的橘色,他又看着桑桑道。 桑桑认真的观察李暄好一会儿,见他额头的确没有汗珠子,这才放下了蒲扇,又揉了揉手腕。 李暄眯了眯眼睛,眸底闪过一丝心疼,“照顾好你自己就够了。” 桑桑把蒲扇放在一边 ,闻言哼唧唧了一声, “我都对你这么好了,你以后可不准做对不起我的事情。 ” 说完,桑桑目光死死的看住了李暄,仿佛只要他说一个不字,就要怎么样他一样。 李暄的笑了,连带着苍白的脸色都有了几分鲜活,“怎么才算好。 ” 桑桑听了,把小凳挨的李暄的床头更近了一点,先举起第一根纤细的手指 ,说一点又举起第二根,“不许欺负我,你要听我的。”桑桑边说话边觑着李暄的脸色,见他依旧是刚刚笑着的样子,桑桑的底气就更足了一点。 “不准拈花惹草,勾三搭四,更不准纳妾睡通房。”桑桑现在的想法和以前有很大不一样,喜欢是会想独占的,她只要一想到李暄以后会对别的姑娘像对她这么好,她就什么力气也没有了。 说完后,桑桑见李暄的脸色依旧很和善,没有一点点危险感觉,她就得寸进尺的补了一句, “你要是拈花惹草,我也去。” 话音刚落,桑桑肉眼可见李暄的脸色变了,他眼一沉,白的像是雪瓷样的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之色,“你要拈谁惹谁。” 李暄很久没有这么凶了。 第93章 更新 她小心的往后坐了一点点, 又看着像弱鸡一样躺在床上的李暄,桑桑觉得自己不能虚, 他今天的战斗力已经达到了一辈子的超低值了。 桑桑可不觉得这个时候和李暄掰扯有什么不对,反正他已经没有危险了,再说了,他要是一个健健康康的好人, 自己能还有什么说的过他吗。 桑桑深吸了一口气,特别有气势的说了一句, “你管我!” 话毕,桑桑就小心翼翼的看着李暄的神色,见他身体没有出现什么波动, 又继续转过头, 端着自己谈判的表情。 这可是关系到她后半生家庭地位的时候, 她可不能怂。 李暄看着桑桑, 忽地轻轻笑了笑,那笑像是羽毛,在桑桑脸颊处轻柔的划过。 桑桑觉得自己要赢了, 她的嘴角偷咪咪的翘起了一丁点。 然后就听见李暄阴阴的声音, 一个字一个字,嗓音压得低沉,“我拈过哪朵花惹过什么草了, 桑桑, 胆儿真的够大了, 居然朝我脸上泼脏水。 ” “我”桑桑的辩解还没说完, 纤细的手腕就被李暄一扯,桑桑整个人都不设防,李暄没用多大力,就被人倏地一下扯到床上去。 鼓囊软绵的一团困在硬墙一样的胸膛下 ,桑桑小小的闷哼了一声,抬眸,就落进了李暄深邃的眼眸里。 “你还没有好呢。”桑桑扯了扯手腕,手推在李暄的胸口处。 李暄读懂了桑桑的言下之意,笑道,“我又不会压到你。” “不是这个,是你该养病。”桑桑还是很担心。 李暄长长的哦了一声,微微低头,转换了声调,“我保证,没有别人,哪怕你头发都白完了,牙齿掉光了,变成个一说话就漏风的小老太太。” 缓缓的声音和着夏日的夕光印在了桑桑的耳里与心底。 来而不往非礼也。 桑桑仰着脖子,笑眯眯的看着李暄,“你放心 ,哪怕你皮肤皱巴巴,眼睛不好使,变成走起路来还要杵根拐杖的老头子, 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两个人的姿势很亲密,李暄手撑在桑桑两侧,低着头,桑桑压在他身下仰着头,但两个人能清楚的看见对方所有目光,不约而同的笑了下。 白头很简单,但又……很难。 他们正就这着这个动作说话,门口忽然传来推门声,李暄的出字还在唇舌间,便看见了踏过门槛的李娴。 “桑桑,”两个字才刚落地,李娴就看见了这一幕,桑桑被她哥哥压在身下,形容亲密。 李娴的小脸一红,忙道一声“打搅了”又急急的退了出去,哐当一声帮他们合上了门。 桑桑愣了一下,她抬头,看见李暄洁白无瑕的下巴 ,又看着紧紧合上的大门,大叫了一声。 “怕什么。”李暄倒是很淡定,他苍白的脸上露出绯色,又把身子往后挪了挪,好给桑桑腾出一个地方,让她躺在自己的旁边。 桑桑从善如流的躺下,直直的看着李暄,小声问道,“刚刚娴儿后面是不是跟了很多人?” 眼巴巴的看着李暄,桑桑给自己洗脑,那是一个错觉。 不过梦想很快就幻灭了,因为李暄看着她,唇角完出了一个愉悦的弧度,“你没看错。” 刚刚李娴走在最前面,然后是陈太医,后面还有来一来二。 一头埋进枕头里,桑桑将额头在被子上搓来搓去,她没有办法抹掉他们的记忆,只好闷闷的看着李暄, “你赔我的名声。” 李暄闻言,勾了勾唇,苍白脸上竟然莫名带了些撩人的味道,“我把自己赔给你。” 桑桑的脸红了,一瞬间,她的耳根就像是被最鲜艳的玫瑰汁浇过一样,那醉人的红一路烧到了脖颈。 “你,你。”她说话的语言开始含糊。 李暄见状,有点怕桑桑把自己烧着了,于是就轻轻的拍了拍桑桑的背脊,柔声道,“睡会儿吧。” 李暄观察力很强,自然能看清楚桑桑眼下的乌青色。 “可是。”桑桑觉得有些不妥。 “听话。 ”李暄起身,拿过一边的蒲扇,温柔又不容拒绝的说。 桑桑见状,立刻乖乖的点了点头,只是注意到李暄的动作,她蹙了下眉头,把蒲扇从李暄手里拿走,“我不热,你也要好好休息 。” 瞧着桑桑担忧的眼神,李暄弯了下唇,安安静静地躺在了桑桑的身边。 怕桑桑太担心自己,刚刚撑着闹了一会儿,李暄如今也累了。 桑桑看着李暄的眉眼,半响后,睡意渐渐来袭,浑浑噩噩的闭上了眼睛。 桑桑醒来的时候,床内侧已经空了,她迷迷糊糊的搓搓眼睛。 这是李暄的房间,她摸了摸旁边,冰凉的的一片,翻身下床,准备开门去找人,门从外面打开了。 是李暄。 “醒了?” “你去哪儿了。”桑桑看见人,又过了一晚上,李暄的脸色和昨日相比,也没有那么苍白了,桑桑松了口气。 “晨间空气好,出去散散步而已。 ”李暄道。 桑桑看他虽然走路比往日要慢上许多,但转念一想,天天闷在房间里,闻着浓浓的药味,可能也不利于养病,便没有那么执着于躺在床上休养。 “ 那怎么不叫我。” 李暄看了桑桑一眼,和她保持微妙的距离,揶揄道,“谁让你是属猪的。” 属猪的!!! 桑桑愤愤地看了李暄一眼,他身体才好了一点点,居然又故态复萌。桑桑没发现她的注意力全被李暄的言行给吸引了,一点都没有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道。 等桑桑离开房间,李暄收敛掉眉目中的温柔之色,此时,来一进来了,看见李暄,他站在一侧,等着李暄的吩咐。 今天李暄醒来,就去审了一次李偌。 “看好,不要让他死了。”李暄淡淡道。 来一躬身应是,又退了出去。 换了一件衣裳,李暄站在窗棱前,农院的窗户是在土墙上凿出来的,然后又用毛边纸简单糊了一下,透光,但是看不清楚外面的样子。 李偌的势力应该还未完全铲除,他们养精蓄锐近二十年,一定还有些东西藏着。 这时,咚咚咚,赵暄听到了敲门声,他收回看向外面的目光,道了声,“进来。” 进来的是云臻的小和尚。 第94章 解除 云臻小和尚脸色有些苍白,看见李暄, 他摸摸光头:“世子, 好久不见 。” “云臻师傅 。” 李暄微微颌首。 两人打过招呼后, 俱都看向桑桑。 云臻说:“苏小姑娘, 我知道你和世子缠缠绵绵, 但你现在要回避了。” 桑桑没害羞,她眼睛发亮:“云臻小师傅,那是不是等会儿暄表哥就能不受诅咒困扰?” “我保证天黑时给你一个健康的世子。 " 云臻笑眯眯的。 什么叫给我一个…… 桑桑朝着李暄眨了下眼, “ 暄表哥, 我先出去了。 ” 刚走一步, 桑桑退回来:“云臻小师傅,真的什么都不用准备啊。” 比如鸡血之类。 云臻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有我。” 桑桑哦了一声,这下才乖乖离开, 走了两步,她又转过头来,“不会出什么问题吧。“ 云臻再次高深莫测道, “有我。 ” 这下桑桑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等桑桑离开后,云臻双手合十,说了一声阿弥陀佛: “李世子, 在此之前,我必须告诉你一件事, 你一定要记住。 ” 等云臻说完后, 他定定地看着李暄, 似乎要看透李暄的内心。 李暄则看向门口, 翘了一下唇:“甘之如饴 。 ” “我就知道我没有看错你。 ”云臻道。 “ 你不要告诉桑桑。” 李暄说。 “啊!” 云臻疑惑地问他:“ 她应该会很开心这个消息。 ” 李暄摇了摇头,他看向桑桑摘的野花,又看向云臻:“你是个和尚,不懂。 ” 云臻:“…… 好吧。” 呵呵,他是个和尚又怎么了!如今还不是要靠他去拯救他,居然敢瞧不起他。 金乌西垂时,桑桑等了一天的门终于打开。 “暄表哥,你怎么这样了? ”桑桑瞪大眼。 李暄白着脸,头发湿漉漉,眼底还泛着红。 云臻摆了摆手:“ 正常现象。 ” 他又摸摸肚子, “我去吃饭。 ” “我很好。”李暄看着桑桑,他很久都没有感到如此舒畅。 桑桑看向一边的陈太医,请他给李暄把脉。 “ 世子的脉象果然已恢复正常 ,没有以前的衰败,” 陈太医松了一口气,“果然这世间,还是有颇为其妙的事情。 ” ** 在农户处又修养两天,李暄决定启程先回青州,既然抓到了李偌,免得夜长梦多,还是尽早回去为好。 李暄解除诅咒后又去看了李偌一次。 李偌五官不差,方脸大眼,若不是眼底的阴狠之色,这副相貌应该长在一个将士脸上。 “李暄,你以为事情完了吗,没有完。” 李偌哑着嗓子,桀桀地笑着。 李暄看他一眼,嘴角勾起一个微妙的笑:“ 如果你现在说,还能给你一个全尸,如果不说,生不如死的方法很多。” 李偌呸了声。 李暄转过身,对来二道:“ 好好招待他。 ” 边往回走,李暄蹙着眉头,又看向京城的方向,如果还没有完,那只能可能是京城。 桑桑现在又学会很多东西,这段日子,没有丫鬟,李暄又生病了,她自发就成长起来,不仅把自己照顾的很好,也学会了照顾别人。 比如现在,马车走的是官道,但有些路碎石子很多,马车也很容易颠簸。 桑桑提前在李暄坐的地方垫上了厚厚的毯子,让他颠簸的不是那么厉害 ,不过八月份很热,坐的太厚,也容易不舒服。 经过大镇时,桑桑就命人买上一些冰块,放进车厢里,虽然冰块保持不融化的时间也只两个小时,不过能好过一点就是一点。 然后桑桑还准备了凉茶,蒲扇,很多很多的东西。 里面很多东西其实桑桑不一一操办都会有贴心的下人准备好,不过侍卫们准备的,怎么比得上桑桑一一准备来的让李暄喜悦。 不是这些东西能让让他更舒服,而是从胸腔里伸出的融融暖意,把李暄这个人都融化了。 “暄表哥。”桑桑不由的摸了摸脸 , “我脸上是有是什么其他的脏东西吗?” 李暄笑了笑,把桑桑的手牵过来,“没有脏东西。” “那有什么。”桑桑把手放了下来。 “贤妻良母。”李暄勾唇,微微一笑道。 贤妻良母…… 桑桑抿了抿唇,又瞟了李暄一眼,随即立刻收回了目光,眼珠子转向了另外一边。 贤妻良母啊。 桑桑抿唇偷偷的笑了笑 ,她觉得自己还是非常配得上这个称呼的。 “只是,”李暄状似无意的看了桑桑一眼,又摇了摇头。 桑桑一下子被李暄吸引了注意力,“只是什么?” 桑桑凑的有些近,李暄忽地伸手揽住桑桑的腰肢,他轻轻的刮了下桑桑的鼻尖,靠在桑桑耳边说了一句话。 说完后,李暄一眨不眨,目光全都落在桑桑的身上,他很少有这种像水一样温柔的时候,桑桑的脸嗖的一下就红了。 眼神熠熠地看着李暄,桑桑手掌撑在李暄胸膛的位置,仰着细嫩的脖子望着他。 “哼,你什么时候学会的甜言蜜语。 ” 这太不科学了,李暄可不是会这样哄她的人 。 “跟你学的。 ”李暄挑了一下眉头。 “我学的!” 桑桑明显有些惊讶。 李暄垂眸,一本正经的看着桑桑, “谁说过暄表哥最好啊,暄表哥最棒,暄表哥最厉害。 ”看着桑桑眼睛瞪得越来越大,李暄低头,两个人的鼻尖轻轻的碰触,他忽然又笑了,宛如千树花开,绚丽如烟火。 “吃了你那么多次的,”李暄意味深长的目光落在桑桑唇瓣上,他还伸出舌头舔了舔唇,“总也能传染我一点。 ” 桑桑的脸颊慢慢染上了一层厚厚的红云,尤其李暄还那么一本正经,似乎他在说一件无比严肃的事情,桑桑忍不住掐了掐他的腰。 腰间传来的力道,让李暄闷哼一声。 桑桑听到那一声闷哼后,脸色一下子变白, 立刻松开了手,着急道,“我没有用力啊,暄表哥,你没事吧。 ” 边说话,桑桑眼神不停的往下,想要看看刚刚她掐的地方。 她本来就是靠在李暄的胸膛处,这样往下,桑桑和李暄接触的面积也就越来越大,大到李暄真的开始闷哼了。 软软的,香香的,自己喜欢的。 桑桑的手往刚刚被她掐了下的地方摸过去,想要给李暄揉一揉。 只是揉着揉着,桑桑就发现不对,有一个东西似乎在慢慢的变大,变热,然后顶住了自己的大腿。 白嫩的耳朵立刻就红起来,桑桑放在李暄腰上的手也不敢乱动。 她不傻,自然知道在自己大腿的东西是什么,头顶传来的呼吸也越来越粗,桑桑感受到李暄搂着自己的手越来越用力。 她尽量一动不动,全身又热又烫。 半响后,听到李暄的呼吸依旧粗沉,桑桑忍不住问, “暄表哥,你好了没有。 ” 李暄吸了一口气,八月的天气连空气都是热烫的,一时之间,他只觉得从小腹处冒出了一股浓烈的火焰。 “你。 ”桑桑半爬在李暄的身上,对这个动作,是既不舒服又很羞涩,更重要的是顶着自己的那根棍子似乎没有一点萎靡之势,反而随着时间的推移越发张狂。 又一想到这儿是在马车内,说不得风一大,帘子就被吹开了,然后大家都看见了。 思及此,桑桑声音越发迫切,“暄表哥,你这么厉害,快点把它,”给收回去啊。 前面奉承的话桑桑说的极溜,后面的几个字,带着女儿家的羞涩,声音就越发的小了,李暄腹下滚烫,没听清楚。 只不过,他依旧轻轻笑了笑,又低下头,亲了亲桑桑的发顶,压抑住自己的欲望 ,“桑桑,有一天会叫你知道什么叫厉害。 ” 他一个字一个字说的低沉,伴随李暄那种说不出来的靡靡之气,桑桑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脸一下子更红了。 李暄又缓了很久,才把桑桑松开。 桑桑得到自由,就立刻坐到另一边去,离李暄远远的,眼睛也不看李暄了。 她算是知道了,现在的李暄不需要她照顾,她只要把自己给照顾好了就已经足够了。 李暄看着远远的坐到了另一边的桑桑,看着她低头,假装不想搭理自己的模样。李暄的唇角勾出愉悦的弧度,到底没有让桑桑坐过来。 刚刚的事情,再来一次,他都不知道能不能这么简单的放过她。 翌日黄昏,桑桑他们到了青州地界,李暄提前把安排给桑桑说好,“今日你回苏家,明日上京。” 桑桑对了对手指,小声问道,“会不会太赶了。 ” 此时进城门,李暄摇了摇头, “不赶。”随即又吩咐马车苏府而去。 但李暄的话才说完,马车停了下来,李暄还没问是什事,就听到马车旁传来的回禀声, “世子,急信。 ” 随着话落,李暄唔了一声,来一从风尘仆仆的侍卫手里拿过信,递给李暄。 李暄看了那两个侍卫一眼,侍卫有些面熟,是属于燕王府精锐里面的,不过按理说,他们两个现在应该在京城燕王府才对。 怎么来青州了? 李暄坐回马车里,看着信封上的李暄两个子,心头忽然升起了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而这份预感在李暄看完信以后,也得到了验证。 “怎么了,暄表哥。 ”桑桑看见李暄皱的像是毛毛虫的眉毛,柔声问道,又说, “你身体还没有好呢,不要思虑过度。 ” 李暄低头,把信给桑桑递了过去。 桑桑见状,就接了过来,既然是李暄给她的,那说明她是可以看的。 只是等桑桑也看看着个消息以后,神色也变得不太好了。 太子,病重。 李暄想到上一次太医的叮嘱,若太子再次病重,药石罔效。 云臻在他解除诅咒的次日先上京而去,也不知能不能赶上。 第95章 回京 桑桑舔了舔唇, 又把信纸小心的叠好, 小声问李暄, “暄表哥,那现在?” 想到那么温柔睿智的太子,桑桑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他是一个很好的储君, 应该也是一个很好的明君 。 桑桑扯了扯李暄的袖子,李暄唔了声, 低下了头。 “暄表哥, 那你现在是要回京城吗。” 李暄低头, 看了一眼桑桑,握紧她的手, “你和我一起回去。” 言毕,他就对来一吩咐去租船, 准备回京城。 然后又对桑桑说, “等会儿你先见一面苏家人, 随后跟我走。 ” 李暄的决定已经做好, 他看着自己, 只是把他的决定说出来,桑桑即使想留在青州, 他也不会答应。 这是上次她被绑了以后留下的后遗症 ,把自己放在哪儿都不放心, 一定要亲眼看着。 到了苏府, 桑桑就迫不及待下了马车。 门房看见敲门的侍卫还问了一句是谁, 待看到后面的桑桑,门房眼睛亮了起来,“二小姐,您回来了。 ” 桑桑点了点头,准备进去,又顿住,回头看了一眼李暄,“你要来吗?” 李暄本来是在马车旁边的,闻此言,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桑桑见状,哦了声。 李娴从另外一辆马车里下来,闻言,叫住桑桑,几个快步跑了过去, “桑桑,我去拜访一下伯父伯母。” 说着,她迈进苏府大门,亲热的挽着桑桑胳膊, “也看看我嫂子是在什么地方长大的。” 桑桑抿了抿唇,笑了笑,她回头看了一眼,李暄浅浅的看着她,桑桑扭过头。 李暄对苏家人还没完全放下心中芥蒂,不过,他也在努力的在为自己做出让步。 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十多年,桑桑朝着苏陈氏的院子走,还没走几步,就听见了一阵脚步声,和苏陈氏带着鼻音的声音。 “桑桑,你可算是回来了。 ”李暄找到了桑桑后,给他们送了信,虽然信上说并无大碍,但没看到人,苏家人就一日寝食难安 。 “娘。 ”桑桑吸了吸鼻子,苏陈氏比起她离开时,相比较憔悴不少。 苏陈氏拉住桑桑的胳膊,说个不停,“瘦了瘦了。”又牵着桑桑的手,往屋子里走, “娘吩咐人给你做好吃的,都是你喜欢吃的。 ” 刚说着,这时,苏泽兰苏叶以及苏木听到桑桑回来的消息,都急急忙忙朝着门口赶过来。 苏泽兰用帕子揉了揉眼睛,“回来了就好。” 苏叶上下扫了一番桑桑,最后把自己结实的胳膊在桑桑面前抬了抬,“桑桑,看到没有,哥哥最近练武更认真了,以后你出门带上哥哥,哥哥保证,没有人敢欺负你。” 苏木闻言,也不停的点点头, “桑桑,你哥哥说的对,以后出门就带着他,看他那么壮实,正好当你护卫用。 ” 桑桑的眼睛有点酸,她的家人或许真的有各种各样不足,但唯一一样,他们真的很爱自己。 “走吧,走吧。”苏陈氏牵着桑桑的手往屋子里走,等看够了桑桑,她们一家人才注意到旁边笑眯眯的李娴,立刻准备躬身行礼,"小民”还没有说完,就被李娴给制止了, “大家不要多礼,都是自己人,我就是陪桑桑回来一下。” 回来一下,苏陈氏敏锐地抓住了一下这两个字,立刻神情复杂地看向桑桑。 桑桑叹了口气,和苏家人到了苏陈氏的院子里,这才说, “娘,我马上又要走了。” 苏家人闻言,脸色俱都一怔。 “桑桑,这是?”苏泽兰问道。 桑桑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对大家说,“暄表哥有急事要回京,所以。” 苏陈氏吸了一口气,她是看明白李暄那个霸道的性子,问桑桑, “他是不是想要带着你一起回京城。” 桑桑点了点头。 “凭什么。”苏叶把袖子朝着上面撸了撸, “你现在还没有嫁给他呢。 ”说着话,苏叶就怒气冲冲想去找李暄。 桑桑见状,连忙抓住了苏叶的胳膊,“二哥。 ” “桑桑,你扯着我干什么?”苏叶不满道, “你可是我们苏家人。” "好了。”苏陈氏让桑桑放开苏叶,苏叶甩了甩袖子,就要大步流星而去,又听到后面冷静的声音, "叶哥儿,你去找世子,能有什么用。 ” “我。 ”苏叶张了张唇。 苏陈氏收回目光,又看向桑桑,半响后,她决定道,“桑桑,你先去收拾一些东西,过两天,我们也去京城 。 ” “这个办法好。”闻言,苏叶一拍手掌,“对了,二表哥说今天就要去回京呢,桑桑,我去把二表哥叫上。” 马上就到去翰林院报道的日子,陈汝景前两天回来后,就计划离开,既然桑桑要回京城,苏叶觉得何不如让二表哥一路同行。 桑桑还没说话,但是在一边笑眯眯喝了半天茶的李娴闻言,立刻站了起来,“苏公子,我觉得你这个提议甚好。 ” “你也觉的好吗?”苏叶问道。 李娴重重地点了点头,又疑惑的问,“不过二表哥能愿意我们一起同行吗?” “当然。 ”苏叶立刻甩头道 ,又看了看天色,像一匹马一样逃窜了出去, “我现在立刻去他们家。 ” “叶哥儿,”苏陈氏在后面急急地叫他。 但是苏叶一溜烟地飞快跑了,苏陈氏也没法。 听到后面有人叫他,苏叶回头道, “娘,二表哥一个人上路多闷啊,还不如和桑桑一起,有说有笑的。 ” 闻言,李娴看了一眼桑桑,又望着苏叶瞬间消失不见的背影。 呵呵,和桑桑一起有说有笑,恐怕不太可能。 李娴的的眼睛眯了眯,不过这也好,桑桑被她哥看的严,她就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了。 桑桑余光看见李娴的表情,想要劝一劝的话就卡在了喉咙里。 *** 陈府。 陈汝景正准备出发。陈夫人看着他,想到自己的侄女,叹了一口气,她已经这样创造机会了,让景哥儿送她回家,景哥儿对她依旧没有生出别的感情 。 陈夫人叹了一口气,也不在勉强,只一一叮嘱道,注意安全,好好的照顾自己,然后又吩咐旁边的小厮。末了,陈夫人上下打量着陈汝景,眼里隐隐泛着泪水,思忖了下,又对他说,“要是遇上了喜欢的姑娘,就给爹娘来信,只要她身家清白,是个好姑娘,你喜欢就可以了。 ” “娘,我知道了。”陈汝景扶住陈夫人,又看着后面的陈老夫人和父亲,一掀衣袍,随即跪在了地上。 “暄哥儿,你这是? "陈老夫人着急道 。 陈汝景目光落在陈家人的脸上,努力的把她们的面容刻在了自己的心里,又磕了三个头,“孙儿不孝,让祖母,爹娘挂念。 ” 他一说这话,陈夫人的眼眶愈发红了,扶着他站了起来 ,“景哥儿,家中的事情不需要你挂念,你放心。 ” 陈老夫人也抓着陈汝景的另外一只胳膊,“景哥儿,你是陈家人的骄傲。 ” “好了,不说这些。”陈夫人用帕子擦了擦眼泪, “今天是个好日子,咋们都应该高高兴兴的。 ” 边说着,陈夫人又指挥小厮把陈汝景东西往马车上搬。 外面忽然传来禀告声,“夫人,苏二少爷来了。” 陈老夫人闻言,便道, “快让他进来。 ” 苏叶一进来,就看见了立在正厅里的陈汝景 ,他脸上漾出一抹笑来, “二表哥,幸好你还走。 ” 陈汝景问道,“有什么事吗?” 苏叶拍了拍他的胳膊,直说道, “桑桑今天回来了。” 后面几个字还有说完,陈夫人以及陈老夫人听到桑桑已平安回家,已经阿弥陀佛念起菩萨保佑。 苏叶又看向陈汝景, “二表哥,桑桑今天也要去京城。” “去京城?”陈汝景皱了一下眉,“桑桑今天不是刚回来吗 ?” 等苏叶把具体细节告诉陈汝景后,就眼巴巴的看着他,桑桑一个人跟着李暄去,他不放心。 虽然二表哥和他一样,估计打不过李暄的,不过加上二表哥,最起码能显得他们苏家人要人多势众一点,壮壮胆子也好啊。 苏叶今天其实也想和桑桑他们一起走,只是李暄的护卫很多,除了怕桑桑被赵暄欺负,苏叶不担心桑桑的安全问题,既然过几天全家人又都要上京城,他还要保护爹娘姐姐,何况二表哥和桑桑一起上路,护卫多,更安全。 陈家人听了苏叶说的话,俱都看向陈汝景,他们家向来都尊重孩子意见,何况如今都是要做官的人,更要有自己的主见。 陈汝景的喉头动了动,望着苏叶希冀的眼神,他想点头。 只是一想到李娴,他就蹙了下眉。 第96章 进京 听到陈汝景要和同自己一起上路时, 李暄坐在马车里, 眼神漫不经心地落在桑桑的脸上。 桑桑淡定地给他李暄倒了一杯茶。 桑桑已经把李暄摸的彻底,现在的他,顶多就是一只纸老虎,吓唬吓唬自己,然后做一些羞羞的事情,其他的, 再也没有了。 那些羞羞的事情,要是他不当着很多人的时候做, 桑桑抿一小口茶,其实……她很享受。 “我同意了吗?”李暄靠在马车一侧, 后背处桑桑给垫了一块靠枕, 靠枕是桑桑刚从自己闺房里收拾出的, 用软硬合适的细绒棉做成, 靠在上面,不会轻飘飘的瘪下去,也不会厚实的膈人。 靠在身后, 离得近了,还能闻见一股柔柔的暖香。 桑桑眨了眨眼,顺毛捋他,“暄表哥, 你知道我的眼里心里看到的都是你, 就不要说这种话了。” 她杏眼弯成一个好看弧度, 柔柔的眼波直直地望着李暄, 李暄转过头,状似不经意的轻声唔了一下。 桑桑余光看过去,发现李暄的唇角不自觉朝上面翘,她不禁感慨了一番,曾经的她,怎么也想不到李暄对甜言蜜语居然没什么抵抗力,当然,她说的不是甜言蜜语,是真心话。 发现桑桑的笑,李暄又坐直身子,“只此一次,下不为例。” 桑桑乖乖点头,又拿起旁边的折扇,慢慢地给两人扇风。才刚扇,李暄把她手里的扇子拿过来,说我来。 ** 李娴独自坐在马车里,本一共只有两辆马车,如今加上陈汝景一辆,就是三辆车。 她掀开帘子朝着后面那辆马车看了半响,最后命令赶车的侍卫停车。 李娴坐的马车走在陈汝景的前面,她的马车停下来,跟在后面的陈汝景马车自然不能前进,驾车的马夫吁了一声,也停下。 在侍卫疑惑的目光里,李娴从马车上跳下来,然后掀开陈汝景所在马车的帘子,陈汝景正闭目养神,发觉有动静,他忽地睁开眼睛。 “郡主,你怎么来了。”微不可察地拧了一下眉头,陈汝景脸上挂着温和疏离的笑容。 见陈汝景冷淡的表情,李娴的心像被细细针尖刺了一下。但这抹情绪,转瞬间消逝掉,她脸上重新挂起那种张扬的笑。 “怎么,本郡主不能来吗?”马车很大,只坐了陈汝景和书童两人,李娴进去后,直接瞪了书童一眼。 书童心领神会,“少爷,马车里闷的慌,小的坐外面去,和马叔聊聊天。” 言罢,陈汝景还没同意,小厮已飞快地钻出车厢。 李娴坐在陈汝景的对面,笑眯眯地看着他。 陈汝景道,“郡主,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恐怕与您的名声有碍。” 他语气算不得刻薄,但也强调了自己的立场。 不喜欢人家姑娘,就不要给她念想,更不要浪费姑娘的时间。 李娴依旧在笑,她抬头,朝着车厢外的马夫道,“驾车走。” “郡主,”陈汝景闻言,脚尖动了动,“在下不值得。” 话才落地,就听见李娴的声音,带笑,又有点执拗,“别说那些有的没的,你去哪儿,本姑娘就跟去哪儿,要是你去骑马,本姑娘就坐在你身后。” 马车已缓缓动起来,陈汝景只能坐回,他眉目温和地看着李娴,无奈说,“郡主,你这是想干什么。” 闻言,李娴低头笑了声,又明媚地冲着陈汝景笑了下,脆生生的声音坚定极了,“我想追你啊。” 想了下,又说,“你不要拒绝我,毕竟你还没被我追,怎么知道我追不到你。” 她说的坦坦荡荡,不遮不掩,陈汝景常年不衰的温和笑容就这样僵在了脸上,像被冰块封印住。 好半响,他才转过头,清清嗓子道,“郡主,世间好男儿千千万万,您是金枝玉叶,何必在不知趣的小民身上浪费时间。” 说完后,陈汝景看了一眼李娴,刚刚好不容易捡回的微笑再次在脸上破碎掉。 李娴手捧着脸,笑靥如花的看着他,“二表哥,你的声音真好听,可以再多说一会儿吗?” 陈汝景不说话了,因为他不管说什么都能被李娴调戏,对,就是调戏,他捏了捏太阳穴的位置,决定不再搭理小姑娘。 小姑娘一时兴起,等受几日冷落后,想必就不会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瞧陈汝景慢慢合上眸子,靠在马车上闭目养神,李娴偷偷的弯了弯唇角,笑的像只偷了蜜的老鼠。 要相公就不能要脸。 反正相公的脸已经很好看了。 李娴把追相公这件事奉行到极致,她是郡主,长得又美,从小到大,没少被那些王公贵族献殷勤。 她自己琢磨了一番,就决定学曾经人家对她献殷勤的方式,对陈汝景那样干。 嘘寒问暖,温柔小意,当然最重要的是一点,脸皮够厚。 因为要赶路,天黑时,大家还要点灯笼行一个多时辰,一般也会错过村镇,只能找一敞阔之地休息。 夏热,山林里蛇虫鼠蚁自然不少,李暄一下车,就在桑桑坐下的周围撒了一些驱蚊虫的药,李娴见状,也学着李暄的样子,在陈汝景坐的地方撒了一些药。 只是她动作非常不熟练,洒药的时候,有一些撒在了陈汝景的衣角上,她摸了摸鼻子,手里拿着驱虫蚁的药有些尴尬,“二表哥,下次我注意,一定不撒在你身上。” 说着话,李娴又朝着刚刚没有撒过的方向洒药,陈汝景张了张唇,不自在的动了动。 李暄把药撒好了,桑桑连忙给他披一件外衫,“当心感冒了。” 刚刚山林里吹来了一阵风,李暄就打了个呵欠。 刮了刮桑桑的鼻尖,李暄从善如流的把衣服给穿好,然后又给桑桑找了件外衫披好,“真的变成了小管家婆了。” 桑桑闻言,看他一眼,“这不是你希望的吗?” 李娴又开始学桑桑,把他哥的外衫摸出一件,“ 夜里冷,当心感冒了。” 随即搭在陈汝景身上。 陈汝景把外衫取下来,余光又瞥见李娴小心翼翼表情,他叹了一口气,“天冷,郡主自己披着吧。” 脸上的失落之色顿时不见,李娴立刻把衣服接过,笑吟吟道,“二表哥真好。” 陈汝景则别开眼。 桑桑目光落在陈汝景和李娴身上,不知道自己该是什么表情。 李娴是个好姑娘,她喜欢二表哥。 她也希望二表哥能幸福,能遇上两情相悦的姑娘。但桑桑很清楚,如果她硬要把李娴和二表哥凑对,这是对他的不尊重。 他很好,他有权利选择喜欢的女孩子。 他尊重她和李暄在一起,他祝福她们圆满。桑桑想,他也希望她能尊重他不愿意和李娴在一起,但他若是愿意和李娴在一起,她会送上最圆满的祝福。 桑桑叹了一口气,收回目光。 注意到桑桑的目光落在陈汝景的身上,李暄眯了眯眼,没说什么。 他是最想让陈汝景快点成亲的人,他眼不瞎,看的出来,李娴喜欢他,说实话,就算他心里对陈汝景有些偏见,平心而论,陈汝景是个不错的人。 只是……不知道李娴有没有那个本事。 一阵冷风吹来,桑桑打了个哆嗦,侍卫已经生好几个火堆,李暄牵着桑桑坐过去。 夜风冷呼呼,除了守夜的侍卫,其他侍卫都依树而眠,幸好现在是夏天,侍卫们个个都是习武之人,都不怕冷。 桑桑挨着李暄坐着,白天的时候,在马车里睡了好一会儿,现在倒不怎么困,桑桑抬头看着天上的星子。 现在是八月末,冷月尖尖细细,星河灿烂。 “暄表哥,要是每天晚上夜都这么好看,多好。”顾忌到有些侍卫已经睡了,桑桑说话的声音就很小,生怕惊扰赶一天路的他们。 月色撩人,连带着李暄的低沉的声音都软了几分,“若是每夜如此,便不会有人愿意花时间欣赏了。” 桑桑闻言,扭过脖子,对着李暄哼一声,“你们男人都是这样,得不到才是最好的,哼。” 不及防听到这样一句话,李暄看了看桑桑,她的脸被橘红色的火堆照着,带着浅浅的晕红,李暄捏了捏她的脸蛋,“没发现是一个小醋精啊。” 桑桑哼哼唧唧,然后靠着李暄,抬头看着星空,最后看累了,慢慢闭上眼睛。 她的头一开始放在李暄的肩膀上,过了一会儿,桑桑似乎是睡熟了,就不停的往下,到了后面,脑袋甚至栽到了李暄的膝盖上。 桑桑的睫毛很长,像是一把浓密的小扇子,落在眼睑处。 李暄把搭在桑桑身上的毛毯朝着上面拢了拢。 过了一会儿,李暄食指无意识的摩挲着,太子的事情,李偌的事情,朝堂的事情,一桩桩压在他心头。 不过,他低头看了眼桑桑恬静的睡容,心里猛地生出无数的力量。 看了半响,李暄又低了低头,亲了亲她的额头。 陈汝景则看着这一幕,无声地笑了。 三天以后,他们到了京城。 桑桑一进京城,就发现了有些不一样,但具体来说,桑桑也说不出所以然,可就是有一种诡异的感觉,觉得不一样。 桑桑掀开帘子,京城依旧很热闹,熙熙攘攘的街道,鳞次栉比的店铺,似乎并没什么变化。 桑桑一路看过去,快到苏家的时候,她放下帘子,脑子飞快地闪过某点东西。 “暄表哥,你发现了吗?”桑桑望着李暄,问道。 李暄掀开帘子看了一眼,随即搁下了帘子,“京城安静了。” 就是安静,街道上的人没有少太多,桑桑刚刚掀开帘子看,因为触觉的直观性,桑桑就忽视听觉。 街上人虽很多,但是大家声音却小了,往常经过这些街道,必然是人声鼎沸,如今虽然也算的上热闹,但却没有往日的喧哗。 大家的讨价还价也不如以往那么大嗓门,都不约而同压低声音。 蹙了下眉头,桑桑想到病重的太子,“暄表哥,会和太子有关吗。” 李暄闻言,握紧桑桑的手,“不要操心这么多,你不是说暄表哥最能干吗?”想了一下,他又说,“等会儿我送你去苏府。” 李暄虽很想把桑桑带回王府,但也知道,桑桑如今是未嫁之声,此时把她带回王府,又没有好的借口,桑桑的名声会非常不好。于是只能把她送回她二叔家。 要分开的时候,李暄叮嘱,“好好休息,我明天来看你。” 桑桑闻言,点了点头,又嘱咐李暄,“注意安全。” 苏赵氏在青州雨停后,又见桑桑一家人无碍,便回到京城,并不知桑桑后来失踪,又被李暄搭救一事。 但这并不妨碍苏赵氏看见桑桑和陈汝景便非常开心,陈汝景本来打算在翰林院附近租房,他如今要常住京城,苏赵氏家中有未出阁的女儿,自然不好长期住在苏府。 只不过苏赵氏盛情相邀,陈汝景便和她说定,等过几日在翰林院附近找到合适房子,必搬出去。 苏赵氏点头同意了。 安排好桑桑和陈汝景,苏赵氏来到桑桑的院子,虽然看到桑桑很开心,她心底也有几分奇怪,陈汝景这几日就到入翰林的时间,此时来京城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桑桑,她怎么没和苏陈氏一起上路。 等桑桑把缘由大概给苏赵氏讲了,苏赵氏庆幸地摸了摸桑桑的头顶,不停道,“幸好苍天有眼。”又对桑桑说,“世子虽然霸道了些,但终究在乎你,我们女人嫁人,宁可嫁一个看重自己的夫君,以后在后宅里才能如意些。” 桑桑腼腆的笑了笑。 苏赵氏又拍了拍桑桑的手,笑道,“不过我刚刚的话却没有说完,若是两情相悦,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两情相悦…… 桑桑不自觉的想到了李暄,然后反应过来,才分开不到一个小时,她已经想了好几次的李暄。 她按捺住心神,决定不想李暄,苏赵氏又和桑桑说了一会儿话后,知桑桑这几日都忙着赶路,风餐露宿,便叮嘱桑桑好好休息。 桑桑点了点头,趴在桌上,明明打算养一会儿神,脑子又飘向李暄。 李暄现在在做什么? 回京 第97章 太子 李暄此时刚到东宫。 太子病重, 所有太医都在东宫内熬着,轮流在床头号脉开药。 药吃了十多日, 太子的身体却一日不如一日,他脸上苍白地躺在床上,即使耳聪目明若李暄,也只能偶尔听到一丝微弱的呼吸。 和上次他离开的时候相比,如今的太子,已然是命悬一线, 随时都有离开的可能。 浓浓的苦涩味道萦绕, 李暄听到太医压低的声音, “明歌侍卫,太子的药熬好了。” 李暄立在太子寝殿的白玉石柱旁, 看着明歌动作轻柔微微捏开太子的下巴,一位太医眼疾手快地喂下一勺子药, 随即泰半又都被太子吐了出来。 明歌另外一只手拿着洗的软软的棉帕,熟练地擦拭掉太子嘴边的药汁,又接着和太医配合喂药。 负着手, 李暄瞧了一眼太医首, 示意他出来。 李暄都不用问话, 太医首自然都知道李暄他要问什么,躬身回禀道, “世子爷, 太子殿下如今已是油尽灯枯之相, 下官们无能。” 朝着紧闭的雕花漆红的大门看过去, 李暄淡淡的问,“可想过有什么别的问题吗?” 太医首想了想,说道,“太子的身体已经心肺衰竭,下官们医术浅薄。” 话毕,李暄看他一眼,又轻声的问,“若是换血,可行否。” 太医首闻言,眼睛亮了一瞬,又立刻归于平静,他摇了摇头,“太子的病在心肺,不在血液。” 天空暗沉下来,初秋的风瑟瑟做响,吹乱一地枯枝落叶。 他沉默一瞬,让太医下去了。 李暄又回头看了内室一眼,明歌依旧和太医配合着,还在给太子喂药。 太子不怎么能吃的下去,一碗药要废掉十之八九,所以药一般都会准备上五六份,喂药也需要一个时辰。 云臻走过来,叹了一口气:“我来的太晚,太子已油尽灯枯,我无能为力。” 李暄看着他,不相信的问:“就真的毫无办法?” 云臻摇头。 李暄听罢敛容,朝皇上李旦的御书房而去。 东宫到御书房有些距离,他腿长,步子大,不到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御书房空荡荡的,李旦坐在最上面,李暄行完礼之后,李旦让他起身,和蔼的看着他,“暄儿,这次的差事办的不错。” 御书房不知道点了什么香,不是龙涎的味道,味道有些柔美,带点刀圭的感觉,李暄朝着碧玉麒麟钮云耳香炉看去,淡色的烟雾袅袅,结而不散。 “都是臣应该做的。”说完,李暄收回落在香炉上的目光,看向李旦,“皇上,如今李偌等人已经关入刑部大牢,可要?” 李旦的手僵了一下,他从龙座上起身,慢慢的走到李暄的旁边,在李暄冷静的视线里,他拍了拍他的肩膀,温和的看着他,“刚刚去看过太子了吗?” 李暄点头。 李旦嘴角轻轻扯了扯,明黄衣服的颜色遮不住他满身心酸,“暄儿,我杀了太多的兄弟侄儿,如今先留住李偌一条命。” 留住? 李暄的眉头皱了皱。 他又听见李旦的声音,慈祥而不容拒绝,“这些日子你在外面也辛苦,回去好好休息几日。” 李暄抬眸,李旦的和蔼的看着他,他心底却蓦地闪过一丝诡异之感,低头思忖了下,到底没有说什么其他的话,告退离开。 离开的时候,李暄余光瞧见站在李旦身边穿着褐色衣服李太监,蹙了下眉。 走出殿外,李暄叫来门口一个小太监。 他几个拇指摩挲了下,状似不经意的问,“二胡子,原来的御前总管陈公公怎么今日没看见他?” 二胡子没成想李暄能记得他一个小太监的名字,小心翼翼的回答,“前些日子染了风寒,总不见得好,就移出去了。” 闻言,李暄扭过脖子,朝御书房看了看,“如今可是这个李公公在贴身伺候。” 二胡子应是,又对李暄说,“李公公虽然贴身伺候的时间不长,却深得皇上看中。” 李暄表示知道了,敛眉朝宫外走去。 这个李公公爬的够快,上次见他,还是和二胡子一样的小太监,如今却变成了陛下身边人。 回到王府,李暄得知燕王还没有回来,他先去沐浴更衣。 穿好衣服出来,看见正厅里的陆柔,李暄叫了声娘。 快小两月没有看到李暄了,陆柔细细的打量他一翻,叠声道,“瘦了瘦了。” 又说,“暄儿,你吃苦了。” 李暄并不觉得自己吃苦,不过这段日子以来,他的确经历了一些事情,桑桑的事情,李偌的事情,乃至自己大病一场,看着确实要比离开京城的时候,消瘦不少。 他看向陆柔,自己命垂一线的事情,他叮嘱过所有侍卫,包括李娴,不要告诉陆柔。 虽然他对陆柔还没太多的母子之情,但陆柔待他的感情,却是一腔慈母之心。 陪着陆柔说了一会儿话,听到小厮禀告燕王回来了,李暄向陆柔告辞,去了书房。 燕王没有陆柔那么多的愁肠,见李暄人好生生的立在自己面前,所有的担心也都放下。 李暄看着他,淡声问道,“父王,最近你可有感觉到朝堂有什么不对之事。”话罢,李暄见燕王皱眉深思了一会儿,最后摇头。 他想到自己这个父亲对带兵打仗颇有见略,于朝堂之事却不爱动脑子,便直接问,“您可有觉得皇上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这下燕王叹了老大一口气,他摇摇头,“太子病重,皇兄他有些奇怪也是正常。”他看着李暄 ,追忆道,“太子是王兄抱在膝盖上,亲自养大的如今,唉。” 李暄拧了下眉,他又望向燕王,“想要造反的李偌已被关入天牢,但我看皇上的意思,似乎想轻轻放过。” 燕王思索片刻后道, “可能是因太子,皇兄可能想为太子积福。” 李暄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之色。 看李旦往些年做过的事情,他不算暴戾,但是也绝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难道真是因为太子之故,所以皇上仁慈了? “父王,你要注意皇上。” “暄儿,你这是何意。” 燕王震惊道。 李暄道:“如今太子病重,我担心皇上忧虑过重,影响身体。” 燕王闻言,叠声道,“你说的对,你说的对。” “要是有什么异常之举,父王记得告诉我。”李暄道。 燕王点头。 又和燕王说了几句,李暄走了出去,他按了按眉心,朝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推开窗,桑桑听到蝉鸣燕啼,时辰有些晚了,桑桑让丫鬟去休息,她一点都不困。 苏赵氏给她安排的房间还是原来那一间,她手横在支棱窗前,廊下蜿蜒曲折的红色灯笼随风摇曳,像是穿了红裙子跳舞的歌姬。 桑桑低头,摸出怀里的白玉小瓶,把白软软像是糯米团子的小东西倒出来,放在自己的指尖,让它吸血。 吸了血,它的颜色白里就带了点红,百灵虫肚子不大,约莫两滴血就饱了,桑桑感到庆幸,幸好它肚小消化慢,几滴血就就可以管上几天,否则桑桑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养活它。 等它吃饱了,桑桑站起来,把他放到一边的小桌子上,让它透一会风。 刚在桌子旁边坐下,桑桑忽然听到窗户处传来的响动声。 下意识的回头看,李暄从窗户翻身进来,他穿了一身黑衣,衣角带着点枯枝落叶的痕迹。 “你怎么来了。”桑桑朝门口看了一眼,放低声音,开心地问道。 李暄看着桑桑,朝她勾了勾手指,桑桑拎着裙子跑过去,仰着脖子问他, “什么事。” 李暄低低地笑了一下,把拿在手中的糖葫芦递给桑桑,“刚刚过来的时候看到街上有卖。” 糖葫芦又大又圆,冰红色糖汁裹在上面,发出甜甜的味道。 桑桑亟不可待地咬了一口,含含糊糊的问他,“你就是来给我送糖葫芦?” 桑桑的嘴唇粘上了红润的糖汁,卧室里的浅红的烛光晕红,眼睛像是小奶狗一样望着自己,李暄手摸了下下巴,勾唇道,“想看星星吗?” 星星? 桑桑先翻出窗户,等她在窗前立定,李暄手一伸,搂住桑桑的腰,足下一点,飞了出去。 屋顶的夜风,牵起桑桑散落的乌发,她微微侧头,就和李暄的头发缠绕在了一起。 桑桑当鬼的时候,坐过很多次屋顶,那个时候的她,总是轻飘飘的,怎么也不会掉下去,如今她坐在屋顶,向下一望,必须紧紧攥住李暄一角衣袍。 看一眼桑桑的动作,李暄伸长一只胳膊,搂住了桑桑的腰,“你不会摔倒。 ” 后腰处擦传来的力量,给了桑桑安全感,她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又咬了一口糖葫芦,看着李暄笑。 冷月寂寂,看不真切人,月影下有些模糊,不过桑桑的五官模样全都烙印在李暄心底,他看见桑桑嘴角那一抹促狭的笑容。 “嗯。”他捏了捏桑桑的鼻子,“有什么好笑的。” 桑桑嚼了两下,糖葫芦很甜,几乎甜到心头 ,她的笑就和刚刚吃下去的糖葫芦一样, “暄表哥也是一个浪漫的人。” 浪漫的人…… 李暄低低咳嗽一声, “瞎说什么呢。” “暄表哥,是有什么事情吗?”桑桑扯了扯他的袖口,转移话题。 虽然他嘴里不说,面上不显,桑桑依旧感受到他眉宇间的那股复杂情绪。 收紧了揽着桑桑的腰肢的力道,李暄低头道,“想知道?” 桑桑眨了眨眼,巴巴的望着他,“可以说吗。” 李暄看她,半响后,桑桑感到有羽毛落在自己的眼睛上,亲上去的滋味有些凉,然后李暄拉开和桑桑的距离,他声音缓缓,把他觉得皇上似乎有问题的事情说了。 说完后,他又蹙了下眉, “但愿是我多想了。” 听他说话,桑桑努力回想上辈子,但上辈子的这件事距离如今,也过了十多年,当时的她沉浸在父兄离世之中,不关注这些事。 桑桑垂了垂眼,把手里的糖葫芦塞进李暄的嘴边,笑着说,“要不要吃一个,很甜的。” 她既然没有办法帮助暄表哥解决这个困难,不过总是可以让他开心一点。 李暄张嘴,咬了一颗,他很少吃这种东西,东西很甜,甜到他容易怠懒,他小时就告诫自己,是要努力上爬,一旦尝过蚀心的甜,又怎么还愿意一日一日的过着苦汁泡出来的日子。 不过如今,他弯头看了一眼旁边的姑娘,有时候甜不是堕落的温床,也可以是使人奋发的武器。 见李暄吃了糖,桑桑眼睛完成一个好看的弧度,“好吃吗?” 李暄品了一下,“还不够甜。 ” 闻言,桑桑愕然的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糖葫芦,有些奇怪的眨了眨眼,今天晚上的糖葫芦明明是是特别甜的啊。 桑桑正皱巴巴的摆着一张脸,忽然微凉的手指按住了桑桑的下巴,桑桑的唇被封住了,然后唇间尝到糖汁和山楂的味道。 最后,她呼吸不过来了,就连被自己握在手里的糖葫芦都失了力道,哐当一声,滚过绿瓦,陷在隙间。 李暄松开她的时候,桑桑就像是一条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呼吸新鲜的空气。 笑从桑桑的头顶传来,“怎么还是这么没用。” 桑桑听后,下意识瞪了李暄一眼,反驳道,“那是你没有教的好。 ” 说出这句话桑桑就后悔了,因为桑桑立刻当了一徒弟,李暄师傅他再次传授了一遍如何呼吸。 桑桑红着脸,连瞪李暄的力气都没有了。 月影浮动,悠云浅浅。 等喘过气来,桑桑瞅了一眼落在瓦间的糖葫芦,六个大红山楂串成的糖葫芦,如今上面还剩两个 。 瘪瘪嘴,桑桑感慨道,“可惜了。 ” 李暄捏了捏桑桑的脸颊,这段时间,桑桑也瘦了很多,连带着李暄捏起来,也找不到往日丰润手感。 “明天给你买。” 桑桑扭过头,“可是你给我的所有东西我都不想浪费。 ” 她眼若秋水,定定的望着他,声音软又柔。 李暄耳根子再次渐渐泛红,是鹤顶上最耀眼的红,他道,“桑桑,不准这样了。 ” 虽然有些时候桑桑有些“没用”,但不能否认是,有些时候,桑桑简直有用极了,比如现在。 桑桑哦了一声。夜渐渐的深了,一阵风吹到桑桑的身上,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李暄皱了皱眉头,抬头看了一眼夜色, “回去吧。” 桑桑嗯了一声,李暄趁着下面没人,把桑桑带了下去。 等目送桑桑回到房间,李暄才转身往燕王府里走。 笑容消失掉,他静静思考着皇上的表现,皇上脸色苍白,眼底泛青,但若是说因太子忧思甚重,也能说得过去,但是李暄总觉得不是那么简单。 一路回到燕王府,李暄毫无睡意,他站在窗前,想着这些事情,本以为事情回到京城,就此结束,但没想到,居然陷入更加繁杂的地步,且一点头绪都没有。 依照皇上秉性,不可能轻易放过李偌,如此反常之举,必有其原因 不对,等等,是有头绪的。 李偌,李偌,侍月族,蛊,李暄抬起头。。 恰在这时,传来来一的声音。 “世子,太子薨逝了。” 来一疾步过来,“现在传您与燕王入宫。” 第98章 大结局(上) 话刚落地,远处传来钟声, 砰, 砰, 砰,厚重又悲寂。 桑桑听到钟声,嗖的一下从床上爬起来。 景泰十八年,九月十八亥时,怀真太子薨,罢朝七日, 三十日内不做乐,不嫁娶。 东宫。 李暄和燕王到达东宫时, 一片缟素,两人朝着李旦行礼后,李暄敛容朝前看去,太子已经换好寿衣,面容平静地躺在床上。 皇上李旦站在太子一侧,形容悲怆。 “皇兄, 节哀顺变。”燕王拍了拍李旦的肩,安慰道。 李旦深深地看太子一眼,脊背渐渐佝偻,他身侧服侍的李公公见皇上情绪极度不稳, 垂下眼睫, 遮盖住眸底深色。 李暄则目光望向李公公, 笼在袖口的手慢慢收紧, 想到刚刚交代来一的事情,他心绪稍稳。 “皇上,夜深露重,您要保重身体。”李公公道。 燕王也小声道:“皇兄,为了太子,为了天下百姓,你要保重龙体。” 微微抬手,李旦止住他们的劝说,只看着太子道:“让朕送完太子最后一程。” 言罢,其余的人不再说话,东宫沉寂起来,只余呼吸声和走动声。 等夜更深,燕王和李公公扶着皇上离开了东宫。 李暄看着燕王也被皇上叫走,不知为何,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想叮嘱燕王几句,燕王却浑然不放在心上。 燕王跟着李旦回到李旦的寝宫,太极殿。 寝殿内雕龙镶玉的香炉青烟袅袅,李公公往香炉里添了一块香料,余光瞥了眼旁边的李旦和燕王,盖上香炉,李公公又亲自倒了一杯热茶,他把茶盏递给燕王,示意燕王劝诫皇上保重龙体。 燕王从李公公手里接过茶盏,“皇兄,你要顾好自己的身体。”说罢,便把茶盏递给李旦。 李旦神不守舍地接过白玉茶盏,轻轻地抿了一口茶,“燕王,太子”话未说完,哐呲一声,茶盏掉在地上,李旦脸色骤然一变。 “皇兄,皇兄.”燕王见李旦面色一白,声音发急,一边叫着皇兄,一边道,“来人,快传太医,传太医。” 李公公见状,佯装大惊道:“燕王,你给皇上吃了什么,为何皇上如此。” “本王给皇兄吃了什么?”燕王怒道:“你不清楚!” 话音一落,李公公立刻道:“燕王,你在茶盏下毒?” 闻言,燕王立刻垂眸看了眼茶盏,见那茶冒着淡淡乌紫之色,非正常颜色,他一脚踹向李公公,“狗奴才,这茶里放了什么。” “此茶可是燕王您递给皇上的。”说到这儿,李公公脸上露出恍然与震惊,跌跌撞撞往后缩,“燕王给皇上下毒了,燕王要造反了。” 他边往外跌跌撞撞的跑,边朝着门口大叫,燕王眉头紧锁,骂道,“狗奴才,竟然敢污蔑本王,你不想活了,”又道,“来人,传太医。" 边说燕王又怒极,他伸手,掐住李公公的脖子,一群侍卫听见殿内声音,全都涌了过来。 就在这时,燕王背后传来一阵咳嗽声。李旦捂着胸口坐起,从他起身的那一刻,脸上青紫尽褪,但他的目光像是罩了一层纱,朦胧胧的,让人看不清楚,李公公看见他这样,知道李旦体内的蚀心蛊已经催发,脸色一喜,随即听到李旦的声音。 “来人,燕王意图不轨,将他拿下。” 什么! 随着李旦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头吐出来,燕王愕然回头,看向李旦,李旦脸色青白,双眼轻飘飘地落在他身上,说的话让他冷如骨髓。 “皇兄,你说什么?”燕王松开李公公,前进两步,逼问道。 李旦目光从燕王身上挪开,看向侍卫:“把人拿下。" 侍卫不敢继续迟疑,一哄而上,燕王是武将出生,他听着李旦的话,有种天崩地裂之感,双眼死死地盯住李旦,燕王疾步上前,正要一把抓住李旦衣襟,问个明白,一窝蜂的侍卫朝他出手,燕王暴戾的挥拳相向。 “给本王滚开。” 侍卫一开始还心生顾忌,见燕王拳头霸道凶猛,俱都不再留情。 李旦则淡淡地看着这一切,目光缥缈,李公公走到他的旁边,又低声道,“皇上,燕王世子还在东宫。 “传燕王世子入太极殿。”李旦闻言,便道。 李公公听后,望着被他控制的李旦,狠狠地松了一口气,蚀心蛊终于见效了。 蚀心蛊能腐蚀人的心志,让中蛊者听从下蛊者的旨意,他早就在李旦身上中了蛊,但一直不敢真正催发,怕一不留心被人察觉,如今他太子没了,催发蛊的药又是燕王亲手所递,思及此,李公公不禁轻轻地笑了下。 东宫。 李暄想着李旦刚刚的神色,眼睑泛清,行动之间,有时还要倚靠李公公的提醒。 他一定有问题,李暄越发后悔让燕王跟着过去了,如果李公公其人真的有问题,依照皇上现在的情况,是最能乘虚而入的时候。 李暄指腹相互摩挲着,虽然派了来一去桑桑那儿取白灵虫,但是万一他任务失败了,李暄想到这儿,看向明歌,明歌发现到一道灼灼目光,她怔怔回头,暄世子? “世子,怎么了。”两人走向殿外。 “明歌,我要拜托你一件事。”李暄道。 “什么事。” 等李暄说完,明歌本就红肿的眼睛越发红,咬牙道:“如果不是侍月族的诅咒,太子不会离开,皇上怎么轻易放过李偌!” 李暄又告诉她关于他的猜测,从李偌的结局,不难判断李公公可能和他有关,而侍月族又善蛊。 等李暄和明歌刚说完,东宫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李暄抬头望去,便听见侍卫统领道:“暄世子,皇上召见。” *** 桑桑站在门口,夜深露重,廊下的大红灯笼轻轻摇晃,丹桂随风摇晃,她摸了摸眼皮,从钟声响时开始,她的眼皮便一直跳。 蹙了下眉,桑桑握紧手里的小白瓶,踏步走了出去,才走一步,房顶忽然跳下来一个人。 “来一?”桑桑惊讶道。 来一躬身道:“沈姑娘,百灵虫可在你手上?” 桑桑看向自己手里的瓶子,下意识地点头,来一面色一喜,朝桑桑伸手道,“给我。” 他动作委实有些激动,桑桑本来要拿给来一手猛地缩了回去,他抬眼看着来一,来一眼底泛着青色,表情和平时的沉稳相比,太过兴奋。 “沈姑娘,皇上中了蛊,需要用百灵虫解蛊。”来一再次伸手。 皇上中蛊了,桑桑震惊于这个消息,她讶异的张大嘴巴,一时不察,来一再次伸手,去够桑桑手里的小白瓶。 桑桑反应性的把它抓紧。 “沈姑娘,燕王和世子如今在皇宫,皇上又受外人的控制,如果迟一步,世子恐性命堪忧。”来一又道。 闻言,桑桑脸色瞬间转白,什么叫性命堪忧! 她咬了咬唇,脑子扎扎的刺痛起来,伸手,把手里的小白瓶递给来一。 来一眼睛一亮,指腹刚刚碰到小白瓶,一阵疾风突然袭来,抢过那白玉小瓶子,桑桑随着那道如疾风一般影子看去。 “桑桑,他不是来一。”明歌道,“来一受了重伤,此人根本不是。” 什么!桑桑闻言,刚刚心中的怪异忽然有了解释,难怪她总觉得来一不对经。 来一看见明歌手里小白瓶,脸色忽的一变,朝明歌飞身而去,两个人缠斗在一起,眼看着假来一朝明歌一拳打过去,桑桑按着胸口,又见明歌从腰侧摸出一把软刀,朝着假明一刺了过去,假明一倒了下去,桑桑悬着的心这才落了下去。 “明歌?”桑桑跑过去,“暄表哥现在怎么样,还好吗?” 明歌拍了拍她的肩:“放心。”她低头看了一眼小白瓶,“我先走了。” 桑桑立在原地,目送着明歌离开,心中暗暗祈祷。这时,桑桑听见了一阵脚步声,是苏赵氏,她院子离桑桑近,刚刚听到这样的声音,连忙赶了过来。 ** 太极殿。 燕王被人五花大绑着,他双眼如铜铃,瞪着面前的李公公,李公公毫不在意地讥笑。 李旦则淡淡的坐在一旁,神色缥缈虚无,仿佛眼前一切都和他无关。 “启禀圣上,燕王世子带到。”殿外传来侍卫的回禀声。 “狗日的奴才,你想干什么?”燕王闻言,瞪大眼睛,怒视着李公公。 李公公瞥了他一眼,侧头站到皇上旁边,小声道:“皇上,该宣燕王世子进殿了。” 李旦闻言,呆呆的看向窗外:“宣。” 李暄双手也被绑着,刚一进殿,看到一侧被绑的燕王,然后是坐在龙座上,双目无神的皇帝,他和曾经中蛊的桑桑有三分相似,拧着眉头,李暄心中所猜的和眼前这一幕对上,这个李公公果然不简单。 但事到如今,李公公也只能借着皇上的口命令众侍卫,说明其实李公公除了控制了皇上,其实也别无依仗。 皇上和太子都是聪明人,想要埋兵步阵着实艰难,如果最近不是太子身体之故,皇上太为操劳,恐怕今天也没有李公公的趁虚而入。 既然不是最坏的那个结果,李暄的心稍安。 “暄儿,”燕王见李暄也被捉来了,心中怒火急生,“你怎么这么傻啊。” 李暄对着燕王摇了摇头,示意燕王不要再说,又抬头看向李旦:“皇上和父王一母同胞,不知今日父王犯了何事,令皇上如此生气。” 李旦没说话,一旁的李公公先插嘴了,“燕王胆大包天,生出谋逆之心。”他阴阴地笑了下:“既然世子也到了,恳请皇上下旨,将此等大逆不道之人尽快铲除。” “你。”燕王喝道。 李暄看着李公公,此人还颇有几分手段,如今控制了皇上,第一件事不是把李偌给放出来,而是先解决掉最大的威胁,他和燕王。 也对,只要皇上控制住了,再解决了他和燕王。李偌随时能放出来,但若是他和燕王先逃了,必定会是头号麻烦,皇上如今样子,只要到了白日,大家多留心,必定能发现不妥之处。 “来人,把燕王和李暄拖出殿外,就地格杀。”李公公道。 几个立在门口的侍卫闻言,俱都是一震,李公公见他们不动,脸上挤出一个诡异的微笑,“皇上。” 李旦听到他的声音,点点头,淡淡道,“就地格杀。” “皇兄。”燕王急道。与此同时,他双手开始慢慢使力,想要挣脱开绳子。 侍卫听李旦发言,走向燕王,虽然说今天有些奇怪,但皇上的命令就是他们指令,他们必须听从,几个侍卫拔出了腰间的刀,缓缓靠近李暄。 李暄一侧,躲开了。 李公公怪着一张脸说,“快点。” 几个侍卫们闻言,彼此对视一眼,朝着李暄而去。 李暄眼神微眯,他看着他们,这群侍卫明显都是听皇上的,李旦说什么,他们自然服从什么,如今李旦虽然隐隐有些不对劲儿,但只要他是李旦,他们就不会迟疑。 与此同时,燕王身后的绳索也被他给挣脱开,李公公见状,暗道一声不好,“还有燕王。” 侍卫们见状,立刻搏斗起来,一把明晃晃的刀刺向李暄,李暄瞳孔骤然一缩,下意识往后躲开,泛着幽幽冷光的刀子从李暄的胳膊滑过,泛出几丝血气。 燕王见状,哪里还顾得上其他,尤其是那些侍卫一窝蜂的涌了过来,他一脚踢开一个侍卫,夺过他手里的一把刀子,无所顾忌的冲了上去。 一时之间,殿内都是兵戈相交的声音,李暄从几个侍卫中脱出身来,看向李旦,李旦淡淡的坐在一侧,毫不在意地看向他们。 他舔了舔唇,朝着李旦闪身过去,李公公见他朝着李旦过来,忙道,“保护陛下,保护陛下。” 李旦如今可是他手上最为重要之人,不能让他出现一点点的意外。 几个侍卫闻言反应过来,立刻朝着李暄而去,但李暄本就占据先机,他足尖微点,立刻闪身到了李旦旁边,“别动。”他手完成刀,将李旦砍晕过去,又掐住李旦的脖子冷厉的眼神扫过四周。 “暄儿,你”燕王踹飞一个侍卫,抬眼就看件见李暄掐住李旦的脖子,他惊的魂飞魄散。 “退开。”李暄道。 周遭侍卫闻言,看着李旦,都往后退,此时空气变得安静,刚刚的打斗声忽然变成了死一样的寂冷。 李公公见李旦晕了,银牙暗咬。 李暄朝侍卫看了眼,又回头看向李旦,“你们都没发现皇上不对吗?” 皇上不对! “还不是燕王意图不轨,加之皇上痛失爱子,才到了如此地步。”李公公一甩扶灰道。 气氛陷入僵局。 太极殿殿门口。 守门的两个小侍战战兢兢,虽然寝殿的距离离他们有些远,但是那里面的打斗声传进他们的耳朵里,两人混身发抖。 “明歌侍卫,你怎么来了。”一个小太监见明歌过来,抖着嗓子道。 明歌看他们两个一眼,“我有关于太子的事情禀告皇上,让开。” 两个小太监哆哆嗦嗦地对视一眼,李公公可吩咐了,不准任何人进来。 明歌见他们两个这样,又想到李暄叮嘱之事,直直地往里面闯。 小太监抖着身体去拦人,明歌一脚一个,把两个踢开,冷着一张脸朝里走,因为侍卫全都涌进了内殿,殿外倒是没有几个人,有也只是太监之流,他们瞧见明歌那张冷如冰霜的脸,都不自觉后退两步。 殿内正在僵持。 皇上在李暄的手中,大家都不敢乱动,李暄见他们不再出手,心里微松。他只需要拖延时间,拖延到明歌,或者来一来二到达,所以他只需要维持一段时间的僵持。 李公公却是心急如焚,诚如李暄所想,皇上并非昏庸无能之辈。从前朝十余位皇子中厮杀出来,他敏锐性极强,这么多年的蛰伏下来,也就他因为从不联系李偌,敬小慎微,才没和其他的钉子一样,被早早的抓出来,处以极刑,李旦睿智果断,要想蛊惑他,几乎很难,要不是这几个月太子身体日渐衰微,李旦多忧多思,他也不可能成功。 虽然他对侍月族的蚀心蛊很有信心,但夜长梦多,必要尽早解决了李暄父子,其他的宗室不足为据,到时候,挟天子以令诸侯。 思及此,李公公垂眸,盖住眼中的复杂情绪,他微微弯腰,另外一只手摸进袖口里,恰在此时,明歌推开殿门进来,侍卫纷纷回头看,瞧见明歌,侍卫统领皱眉,明歌看见殿内这一幕,眼光微闪。 “明歌侍卫,您不在东宫守着太子,怎么来这儿了。”李公公笑着道。 心中不断往下沉,他可以指派的人很少,好不容易得知侍月族的圣宝百灵虫被外人带走了,那可是能解百蛊的东西,他明明派了人去抢,但万一落入他人之手。 明歌袖子里牢牢握着小白瓶,冷声道:“我有事情朝皇上禀告,事关太子,你们退开。” 侍卫统领看了一眼被李暄挟持的昏迷皇上,又看向明歌,“这。” 李公公眼中露出一丝阴狠之色,他看向明歌,“谁知道明歌侍卫所言是真是假,万一又是一个心怀不轨之人,岂不将陛下置于更危险的境地。” “你个狗奴才,颠倒黑白,我和皇上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我岂会害他。”燕王舔了舔泛干的唇瓣,“本王先解决了你。” 说罢,长剑朝着李公公而去,里面有一个侍卫见此此景,大声道:“大家忘了陛下所言了,诛杀逆贼,兄弟们,上。” 随后率先跑了过去,一时之间,殿内又陷入混乱。 明歌乘机闪身来到李暄旁边,给他手里塞了一个东西,百灵虫到手,李暄神色一松。 正准备打开瓶子,侍卫又开始朝着李暄涌过来,明歌挡在他身前,与向李暄冲来的侍卫缠斗起来刀戈之声渐响。 李暄飞快的取出糯米团子一样的百灵虫,这时候,一枚白色药丸破空而来,击打在李暄的胸口。 他手一抖,李公公勾唇一笑,不再掩饰,身形如鬼魅般一晃,闪到李暄身边,去抢那白玉是小瓶。 稳住身体,剧烈的摇了摇头,李暄后退一步,李公公阴阴冷笑,”世子,你居然还想对陛下下毒,来人啊,杀了他。” 李暄手朝着背后一伸,挡住皇上,左手动作不停,眼中闪过冷光,“李公公可真是深藏不露。” 李公公冷笑一声,动作利落地去够李暄手里的小白瓶,与此同时,几个侍卫冲过明歌的防线,朝李暄冲了过去。 一边避着侍卫,一边避着李公公,在加上自从白点击中后,身体摇晃无力,李暄手往前一藏,刚刚避过李公公来抢的手。 还没来的及松口气,一个侍卫忽然一掌打到李暄的右肩,李暄本就摇晃胳膊骤然一松,那小白瓶落尽李公公的手里,李暄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维持平静,又朝着李公公出手,李公公看见手里的白玉小瓶,脸上露出一丝得逞的微笑。 只要没有了百灵虫,皇上的蛊就无药可解,他便可以后枕无忧。 想到这儿,又看着李暄被侍卫困住,李公公忍不住轻轻一笑,“就地格杀。” 燕王一听,震惊地瞪大眼睛,又有侍卫攻了上来,燕王一脚踢开,李暄大脑混沌,好几个侍卫朝着他而来,一掌推开一个,另外一个又刺了上来。 李暄瞳孔骤然一缩,眼看着就要刺上自己,他强撑着一闪,另外一道泛着冷光的刀剑又袭了过来。 “住手。”一声清喝忽然响彻大殿,众人先是一愣,再是一惊。 “皇上。” 本该昏迷的皇上居然醒了过来,李公公心中讶异,然后迅速低下头,走到皇上身边去,思考着控制蚀心蛊的方法,在皇上旁边小声道:“皇上,燕王和燕王世子谋反,您下令格杀勿论。” 话一落,李公公嘴角扬起一抹微笑,刚刚皇上昏迷,他命令起这些侍卫还有些困难,既然皇上已经醒来,用他的嘴,最方便不过,果然天助我也,李公公嘴角笑容愈发猖狂。 但立刻他嘴角的笑意就凝固住了,因为李旦一脚踢飞他,李公公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听见李旦冷酷的命令,“将这个小人给朕捉住?” 什么! 李公公讶异抬头,却见李旦拇指上有一点亮眼的雪白,他下意识抓紧小白瓶,往里一看,居然是空的!! 李暄见李旦及时醒来,猛松了一口气,刚刚李公公过来抢白玉小瓶时,他背对着他,将百灵虫放到了李旦的手掌上,如今看来,百灵虫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皇上,我是李公公啊。”李公公先是震惊,眼看计划就要得逞,他苦苦挣扎道,但不管他怎么挣扎,一群侍卫牢牢的捉住了他。 “把他给我拿下。”李旦抬头,现在想起方才的记忆,虽像是遮了一层雾一样,但是每一件,每一桩桩他都记得分明,想到旁边的李公公说什么,他就会按着他的意思复述什么,李旦的眼睛一眯,想起对燕王下的命令,忙朝着燕王而走。 见燕王浑身上下都是伤,李旦叹了口气,“是朕,害你受苦了。” 看李旦恢复正常,燕往拍了拍他的肩膀,“皇兄,你吓死我了。” 两兄弟相视一笑,燕王目光往李暄那儿一看,顿时脸色一白,“暄儿。” 第99章 大结局(下) 很快, 就传了太医过来,太医确定只是中了迷.药后,燕王和皇上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 暴脾气的燕王甚至一脚踢在李公公胸口,李公公顿时口吐鲜血, 惨无人色。 李旦比起燕王要更加凶残:“拖下去, 立刻处死。” 李公公被燕王重重一踢, 本来就有些说不出人话, 如今又听见皇上这样说,他就像是瘫倒了的烂泥。其实还有挣扎一下的力气, 但挣扎之后, 或许要死的更惨,成王败寇,李公公认命了。 等李公公被拖了出去,李旦又道:“来人, 把李偌以及李偌相关的人拖出去,立刻斩首。” 他话一落, 燕王就竖起大拇指:“皇兄圣明。” 咳嗽两声,李旦苦笑道:“本王要是圣明,就不会出现今天晚上的事情了。” “皇兄不必自责。”燕王耿直的拍了拍李旦的肩膀。 殿内安静下来, 李旦揉了揉太阳穴,燕王扶着他坐好。 李旦又看向明歌, 良久后他道:“明歌,你以后想做什么?” “启禀皇上,属下想去民间, 去锄强扶弱,匡扶正义。” 明歌道。 从前他想当一个贤明的君主,希望终有一日能天下太平,世道清明公正,如今他不在了,她要带着他的目标好好活下去。 “ 明歌,这条路很难走。” 燕王忍不住道,“你若是不想回镇国公府,可以来燕王府,你娘小茴是我的妹妹,你也是我的亲侄女。” 李旦叹了一口气,也道:“明歌,朕许诺保证你下半生无忧,你不想嫁人,朕,燕王,乃至定国公都不会逼迫你,你若是想嫁人,朕会让你风光无限的出门洁。” 明歌摇头,她单膝跪在地上,“ 明歌想自己决定以后的路 。” 良久后,李旦笑了笑,他让明歌起来:“罢了罢了,你开心就好。” “多谢皇上。” 李旦目光定定地看着她,想起她从一个单薄的小豆丁长成如今模样,他又向东宫,旭儿,你眼光很好很好,比朕好。 ** 两日后。 金黄色的光线从窗棱处走入,停在雕花红木床旁,桑桑看了眼床上的人,暗骂一声“没用。” 连上了年纪的燕王都只是一些皮肉伤而已,他这个少年倒还中了迷药,睡了两天,可真没用。 床上的人似乎有知觉,发现自己被嫌弃,眼睫微微动了下,随后慢慢的睁开眼。 桑桑正叹气呢,见他醒了,表情一喜,凑近他道,“暄表哥,你可算醒了洁。” 李暄嗓子依旧有些沙哑,他看着桑桑,眨了眨眼,“睡了多久了。” “李偌,南藤儿都被皇上给处死了,你说你睡了多久。”桑桑扶着李暄坐起来。 李暄着桑桑,“几天了。” “一天。” 对这个时间并不意外,皇室都是些杀伐果断的人,本来按照李旦的脾性,把李偌等人抓回来的时候,皇上就应该处决他们,要不是因为李公公这个意外,也不会拖延这么久。 “你怎么来了。”李暄又问道。 闻言,桑桑震惊看着李暄,“我想来就来。”亏她昨天担心的彻夜未眠,结果人家一醒来却问她怎么来了,桑桑咬着唇,哼了一声,起身就要往外走。 只是才走一步,胳膊被人紧紧地拽住,桑桑往外扯了扯,她嘟囔一声,“你干什么。” “不准走。”李暄轻轻咳嗽一声。 你说不准走就不准走啊,桑桑回头,想和他掰扯掰扯,目光落在他的脸上,淡淡的金色光晕落在在他的眉间,他眼里带着几分固执。 桑桑勉为其难,“那……好吧洁。” 李暄眼里流露出几丝笑意,他伸手揽住桑桑的腰肢,外面喜鹊叫声传来的时候,他亲了亲桑桑的脸颊,然后是唇瓣,“我们成亲吧。” “呜,嗯。”桑桑的胸脯一起一合,呼吸渐渐急促,她推着李暄的胸膛,嘴巴被人给堵住了,她只能发出含糊不清的音节。 答应了你成亲,可没说现在洞房啊。 ——正文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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