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守寡后,太后娘娘被权臣盛宠了》 第1章 守寡了 承和二十九年 慈宁殿 烛火摇晃,在殿中投射出两道缠绕的身影。 身着一袭官服的裴辞一步一步逼近原先换了衣裳已准备就寝的盛宝龄。 直至将人逼至墙角。 女子紧咬着唇瓣,看着眼前高大完全将自己的视线挡住的身影,有些害怕,身子跟着一瑟缩,衣袖下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 裴辞垂眸,缓缓贴近,面色清冷,偏偏眼底神色缱绻温情,直至唇瓣抵在她的颈间位置,缓缓启唇。 嗓音沉沉低哑,如灌了酒一般令人沉醉,“今日娘娘朝堂之上所言,可曾设身处地为微臣想过半分?” 气息微微喷洒在女子的颈间,引来一阵酥酥麻麻。 盛宝龄脸上泛起一阵红晕,红唇轻颤,一颗心跳得厉害,“裴大人早已到了该娶亲的年纪,那唐家小姐素有汴京第一才女之称,与裴......” 话未说完,男子倾身将那些自己不愿听的话悉数堵了回去。 盛宝龄瞬间耳根子爆红,想要挣脱开,奈何力气根本敌不过。 只能感受到男子从前百般压抑在心底的满腔情意,如同卸了闸门般的洪水袭来。 夜色正浓,烛火摇曳,男人微凉的指尖探向女子隔着薄衣的腰间,寒凉刺骨,惊得女子身子一阵颤栗,瞳孔骤然紧缩...... 她一把推开了眼前的男子! 梦中惊醒,盛宝龄坐在榻上,大口大口急促的呼吸,脸颊颈间泛红,冒着细密轻薄的香汗。 她下了榻,快步至桌边,倒了几杯凉水,直到凉意划过嗓间,才勉强为她带来几分冷静。 又是这样的梦。 天色露晓,凉风拂过,带起站于慈宁殿门口穿着素衣的盛宝龄的衣摆,冷得她心口有些发颤,她却一直怔怔的望着殿前的那颗梧桐树。 就在半月前,她的夫君,承和帝重病走了,养在她名下,年仅十三岁的太子赵密即位。 一道先帝半年前的密旨同时下达,太子登基,盛太后权同处分军国事。 一夕之间,好像所有的事,都变了样。 如今皇帝不过才走半月,她夜夜梦魇,做的,却都是这等子令人面红耳赤的梦。 实在令人羞愧。 盛宝龄,是先太后的外孙女,年幼丧母。 七岁第一次进宫,在范太后身边待了小半个月,十二岁这年,范太后为稳固范家在朝堂中的势力,将年仅十二岁的她,指婚给了三十岁的承和帝,册封皇后。 范家无适龄女子,而盛宝龄是范太后的亲外孙女,亦是范太后手中的一颗棋子,一颗将来接替她把控后宫及朝堂,为范家带来兴荣的棋子。 如此荒谬之举,引来无数言官抨击。 盛宝龄更是害怕,一直到被送进宫,身子都在发抖。 大婚当日,盖头掀起,望着眼前的夫君,她却是怯生生的唤了一声舅舅。 承和帝一怔,温和笑笑,之后几年,待她谦和,教她读书习字,告诉她朝中局势,就连批阅奏折亦要她相伴。 或许有几分愧疚,亦有几分真情,可大多,是为了太子。 大约那会,他便知道自己命不久矣,而太子年幼,需有人辅佐。 承和帝韬光养晦多年,一面培养自己的亲信大臣,一面铲除太后势力,多次打压外戚范家,范太后身子也开始出现问题,迫于百官压力,只能归还政权。 范太后临死之际曾叮嘱过盛宝龄,扶持小皇子上位,掌握政权,保住范家荣华,方为她这个皇后的出路,更是盛家的出路。 那时,她还不明白,承和帝尚且年轻,何至于扶持小皇子上位? 直到一年过一年,承和帝身子日渐衰弱,盛宝龄无意间撞听太医诊断,后脊发凉,大病一场。 明明是亲生母子,母害子,子害母,皇家当真无半分真情可言。 忆起往日之事,盛宝龄思绪逐渐收回。 昔日权势滔天的范太后已去,如今,承和帝也去了,这汴京城,想来又该是另外一番景象了。 身后脚步声响起,珠儿缓步靠近,“娘娘,官家来了。” 小皇帝缓步进了慈宁殿,冲盛宝龄讨好一笑,与承和帝五分相像的面容上显出少年人的稚气,“儿臣请母后安。” 盛宝龄微微抬手,“皇帝不必多礼。 她目光落在眼前小自己四岁的小皇帝身上,连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掌心有些许发凉。 “儿臣听闻母后近几日身子不适,不知今日可曾唤过太医了?”小皇帝恭恭敬敬,声色间也夹带了几分关切。 想起梦中的一切,一股寒意,却从盛宝龄的脚心直窜头顶,连带着四肢百骸,都僵硬得发冷。 梦里,眼前这个孝顺乖巧的小皇帝,将自己囚禁,用尽一切狠毒手段将自己折磨至死。 更制出多少残酷刑具,对待那些对他有怨言的朝中官员。 百姓苦不堪言,哀怨载道。 “母后?您怎么了?”见盛宝龄发愣,脸色有些不好,小皇帝拧眉,上前了一步。 盛宝龄骤然回过神,惊觉失态,只是梦罢了,自己何至于如此在意。 她抿唇笑笑,“只是瞧着你,想起了你父皇。” 似追忆,她缓声道,“你父皇爱民如子,勤勉为政一生只为国泰民安,你可明白?” 小皇帝一怔,慌忙低头,“儿臣定当像父皇一般,为江山社稷朝乾夕惕,爱民如子,绝不负父皇所托!” 盛宝龄笑笑,“皇帝能有此心,是臣民之幸。” 话了些家常,小皇帝这才说起朝中之事,请盛宝龄定夺,盛宝龄却只是神态恹恹地提点了两句,小皇帝这才离开慈宁殿。 珠儿捧着一盏茶水,送到盛宝龄手边,纳闷道,“娘娘今个儿是怎么了,对陛下似乎不似从前那般亲近了?” 盛宝龄接过茶盏,微不可见的瞥了珠儿一眼,“皇帝如今已非太子,万事都该开始学会独当一面,岂还能像从前一般?” 珠儿笑笑,“娘娘所言极是,是珠儿多言了。” 盛宝龄抿了两口茶,皇帝要她垂帘听政,却又并不想让自己成为第二个范太后。 眼前的这个珠儿,便是安插在自己身边的眼线。 看着眼前的珠儿,盛宝龄只觉心烦躁得厉害,喊了一旁候着的蒹葭,“陪哀家到外头走走。” 珠儿也不跟上,心知,自己方才多言了。 盛宝龄在御花园小坐了一会,蒹葭奉着茶。 忽而听见一阵低低的交谈声,蒹葭回头望去,这才低声道,“娘娘,是几位大人过来了。” 盛宝龄一阵恍惚。 这才想起,承和帝刚走,新帝年幼,留下的朝中琐事颇多,这几位辅国大臣,自然日日进宫辅佐小皇帝处理政务。 在蒹葭的搀扶下,盛宝龄起身间,那几位大人,已经行至此处...... 第2章 裴辞的亲近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眼前站着三位大臣,盛宝龄的目光,却独独落在中间那位身姿修长挺拔,面色苍白的裴辞身上,他周身透着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气息。 对上盛宝龄的目光,裴辞一双仿佛阅尽人情的眸子,无喜无悲,却因为几分病气,整个人看上去,透着一股子冷漠。 连带着声音,都多了几分清冷。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盛宝龄指尖无意识的抠弄着食指指腹...... 裴辞,字玄瑾,当朝左丞相,上承天子,下管百官。 是承和帝一手提携上来的忠臣。 更重要的是,这张容颜,近些日子,频频出现在自己梦中,做尽那般不为人臣之事。 盛宝龄下意识想后退,到底是忍住了。 她不自觉地攥紧了身侧扶着自己的蒹葭的手,淡声问,“天气渐冷,裴大人身子近来可还好?” 这裴辞年幼时是承和帝的伴读,要不说两人关系好,便连身子不好这一点,都这般相似。 明明是一朝丞相,可这身子骨看起来却这般羸弱,唇色亦是苍白,袖口盖不住腕骨清瘦,还透着一股子病态,仿佛风再大些,吹上一吹,便能将人吹倒。 看了,不免招人怜惜。 裴辞垂眸,掩盖住眼底的情绪,“劳太后娘娘牵挂,微臣一切安好。” 明明只是这样无悲无喜的一句话,却让旁的人听见,都要为之担忧。 一旁的一位同僚关心道,“方才还听见裴大人咳了几声,想来回去还是唤上太医好好瞧瞧为好。” “多谢梁大人关心。” 盛宝龄不免也多瞧了几眼,瞧着弱不禁风的啊......还是守礼之人,一位正人君子,怎的自己会梦见那般曲解人的梦? 念及此,她不由开始怀疑,自己莫不是平日里瞧多了两眼,也被裴辞这张被世人与潘安相较的容貌所惑不成? 盛宝龄默不作声地打量了裴辞好几眼,怎么瞧,都是个克制冷静的性子,与自己梦里那个在榻上红着眼抓着自己的登徒子实在联想不起来。 裴辞能得承和帝信任,绝非流氓孟浪之辈。 这么一想,盛宝龄整个人紧绷的身子才松懈了一些。 又多了几分对裴辞的歉疚。 蒹葭方才还在想,太后娘娘怎的突然这般抓着自己的手,那手心还有些发凉,可这会儿,那力道却又松了松,也稍稍有些回暖。 盛宝龄沉声道,“梁大人说的不错。” 她转过头,对蒹葭道,“蒹葭,等会唤太医到裴大人府上去瞧瞧,若需些个什么补品,只管用上。” 裴辞原本抵在袖口的的大拇指与食指微微一动,“微臣谢过太后娘娘恩典。” 看着裴辞,盛宝龄心想,承和帝走之前既然说了那样的一番话,那裴辞定然就是可信之人,将来说不准有许多难事都要他帮忙来办。 可不能叫他英年早逝了。 便是每日用人参吊着,那也须得将他留住,万不能让他同此刻已在地下的舅舅相聚了去。 盛宝龄语重心长,“裴大人还是多保重身体为好。” 似乎是没有料到盛宝龄会这般关心一个臣子,便是一惯淡漠性子的裴辞,这会儿,眼里也掠过一丝诧异,却很快消散。 盛宝龄带着蒹葭离开之后,空气中,却仿佛还余下淡淡的清香。 裴辞清冷的目光落在那道近乎看不见的身影上,冷白的指尖微微攥紧了从手腕上脱落到掌中的菩提佛串,指腹在上头轻重摩挲,心绪似乎有些乱。 一旁的梁大人不由感概道,“太后娘娘可真是位心善之人。” 便是他们这些个臣子,有些个小病,都这般关怀。 另外一位亦是点头赞同。 眼底神色,却是染上了几分同情。 到底是先太后的一念,毁了这本该有更好前程的盛家女。 若是当初没有进宫,这会儿,盛家同楼家的婚约也该提上日程了。 而今,先帝已去,如此年纪,花容月貌......今后却也只能留在这深宫之中,甚至没有自己的子嗣,在这深宫之中无立足之根,将来,还不知如何。 真真叫人扼腕叹息。 ... 当夜,盛宝龄又做了个梦。 梦里,裴辞一袭白衣,站在盛宝龄身后,冷白的指尖落在盛宝龄执笔的手上,带着她的手,在案桌上一笔一划。 他色淡如水的唇瓣微微一启,附在盛宝龄耳边,嗓音低低,偏生冷清,“今日,谏议大夫上奏,为太子生母请封,想将太子生母接回宫中,娘娘觉得,是何人授意?” 唇齿间吐露的气息,惹盛宝龄耳朵酥酥麻麻的痒,她瑟缩着想要躲开,却被裴辞禁锢在桌前,一笔一划在折子上书写。 “康......康仲。” 裴辞精瘦的手腕上的佛串微微晃动,他神色如常,唇瓣动了动,缓声,“为何是康仲?” 伴随着裴辞的最后一句话落下,盛宝龄耳根子又红又热,“康仲与哀家父亲早年结下梁子,近来几年一直不和,想是要借太子生母打压哀家。” 裴辞指尖微微捻了捻那握着笔杆上的细软的手指,声音恍若勾魂一般,在盛宝龄耳边响起,“娘娘聪慧,可想明白要如何应对了?” 盛宝龄垂下的睫羽随着他的呼吸,轻轻颤了颤,“想明白了。” “嗯?” “先太后懿旨,何氏残害先皇子嗣,有生之年不得回汴京,若违懿旨,实属不孝,何氏也只有一死。” 裴辞微凉的指腹一点一点攀上盛宝龄细软的手腕,面色却仍旧清冷,“若有人言,太子未能侍奉生母,实为不孝,娘娘又该如何应对?” 盛宝龄手腕发麻,“何氏之前,有先太后与先皇,若论不孝,尚且排不到何氏头上。” 裴辞薄唇微勾,“娘娘英明。” 冷白的指尖带着细微的凉意,在盛宝龄的白软的手腕上细细摩挲。 察觉到身后之人并无松开的打算,她咬了咬微红的唇瓣,“裴大人......可否离......” “远”字尚未吐露出口,盛宝龄耳边便忽然贴上来了一抹微凉的软意,带着细微的檀香,在鼻尖萦绕。 她瞬间脸红到脖子根,一把推开了身后的裴辞! 梦中惊醒,盛宝龄坐在床榻上,白皙的手重重地按在胸口处,红唇轻启,微微喘着气,脸色通红,只觉这殿里头闷热得厉害。 第3章 梦里的裴辞 白天的时候,才刚见过裴辞,那般谦谦君子,结果,到了晚上,盛宝龄便又做了这种梦。 而这次梦里的声音,触感,气息,更为真切。 就是裴辞。 只是,梦里的裴辞与白天里她刚见过的裴辞,性子着实相差太远。 蒹葭进殿时,盛宝龄正在往香几上的莲花座狻猊香炉里添香,香气悠然,却不见烟。 闻着熟悉的香味,盛宝龄拧着的眉头才舒展了一些。 蒹葭笑笑,将香几上那一盒剩余不多的香丸收了起来。 “还是先帝送来的这阁中香,娘娘用着最舒心。” 看着盒中的香丸,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只是如今先帝不在了,这香,也是用一点,便少一点。” 这阁中香,是先帝以前闲暇之时找来的,据说沉檀以及龙麝皆不用,是这汴京城里独独的一份。 如今先帝不在了,等到这一盒香丸也用完了,怕是再闻不到这让娘娘舒心的熟悉香味了。 蒹葭将置放香丸的盒子放在一旁。 盛宝龄素白的指尖落在盒子上,摩挲着盒子上的纹理,眸光暗了暗,“是啊......用一点,先帝留在哀家这的念想,便少一点。” 就在这时,珠儿捧着两盒香丸进了殿,脸上挂着笑意,“娘娘,官家差香药局的人送来了些香丸,说是十分新奇。” “想来,是知道咱娘娘静下来时就要焚上一炉香,这才差人送来的。” 盛宝龄方才才刚舒展开的眉心又蹙了蹙,“放着吧。” 珠儿一怔,将两盒香丸放在香几上,“娘娘不用用看吗?” 她目光瞥见香几上那盒都快用完的香丸,前些日子,她特意给收起来的。 怕是又被蒹葭给找出来了。 先帝已经走了,官家几次送来香丸,若是娘娘还一直用着先帝送来的香丸,官家怕是,心里头也会不悦。 她就不明白了,先帝都走了,娘娘这会儿讨好官家才是头等要事,总是守着先帝留下来的东西做什么? 蒹葭本就因为珠儿擅作主张收起香丸的事有些不悦,这会儿又见珠儿这般没规矩,呵斥一声,“什么时候娘娘用什么香,做什么事,还需得你来说了?” 珠儿顿觉委屈,咬了咬唇瓣,“我也是为娘娘好......” 官家送来那么多东西,一直也没见娘娘用,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娘娘对官家不喜,回头惹了官家不快,到头来遭殃的还不是她们这些个当奴婢的。 盛宝龄冷声,“好了,吵吵闹闹像什么话!” 话音一落,珠儿和蒹葭惶恐下跪。 盛宝龄目光落在珠儿身上,到底不是自己身边人,终归是养不熟,心思全然不在这慈宁殿中。 她摆了摆手,“珠儿,你先出去吧。” 珠儿咬了咬唇,只能退出殿。 蒹葭这才缓步上前倒茶,“娘娘若是见不得珠儿,尽管寻个由头遣走了便是。” 盛宝龄神态恹恹,“到底是旁人送来的,总需得留几分面子。” 蒹葭不说话了,将茶送到了盛宝龄手边,“娘娘喝盏热茶,暖暖身子吧。” 一盏热茶下肚,却解不了盛宝龄这满头的愁绪,她沉声问,“如今新皇继位,加开恩科,外头可有听到什么风声?” “自然是欢喜的,去年未上榜的学子如今想来都在温书上课,奴婢还听说,裴家设了书塾,请了秦老学究授课,汴京城里多少公子抢着要去读书呢。” 听到裴家,盛宝龄这会儿才多了几分兴致与好奇,“哦?都有哪家公子?” 蒹葭倒也真打听了一番,这会儿数着手指头,“有曹国公府的小公爷,威远侯府的公子,数得上名头的可都去了,就连楼太师之孙......” 蒹葭数着数着,便不再数下去了。 她观察着盛宝龄的脸色,见无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可不能在娘娘面前提起楼家。 盛宝龄笑笑不语。 “娘娘今日可还要去盛家?”蒹葭轻声问道。 这几日,盛宝龄总说头疼,蒹葭也不敢大声说话,唯恐扰得主子难受。 盛宝龄犹豫了一会,“去吧,带些绸缎,不必惊动太多人。” “是。” 太后出行,若说低调,总归还是难的。 马车到盛府门前时,盛府一行人皆在大门口接驾。 不少百姓驻足,但还是被随行的侍卫遣散了去。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再见到女儿,盛大人眼眶泛红,神情激动。 眼前的女儿,正值年华,却只能受困于宫中,如今先帝走了,却还要辅佐那个不成器的小皇帝。 她这女儿,实在苦命。 盛宝龄眼眶也有些微酸,“父亲不必多礼。” 进了盛府,盛大人这才为盛宝龄一一介绍如今盛府中人。 二房嫡出有一子一女,庶出两女,三房至今未有嫡出,倒是有个庶长子和庶女。 盛宝龄命人将绸缎搬了近来,让这些个小辈挑。 二房的嫡女,落落大方,先是谢过了盛宝龄,挑了一匹颜色素雅的织锦。 其它三位庶女,绕了一圈,你推我让,最后各自都挑走了其中颜色鲜艳美丽的绸缎。 抱着绸缎,这才施施然的谢过盛宝 龄。 盛宝龄目光在那三位庶女身上停留片刻,便转开了。 二房的大娘子这才遣散了几个庶女,只余几个长辈说话,以及二房的嫡女,盛宝黛。 盛大人目光一刻都未离开眼前的女儿,温声道,“你兄长这会在与同僚说话,过会儿便来见你。” 虽说,盛宝龄如今垂帘听政,在朝堂之上也能见着,可到底隔帘,什么也瞧不见。 这会儿能瞧见,总归是要多瞧上几眼。 二房大娘子也是红了眼眶,拉过盛宝龄的手,“都是那杀千刀的楼家,当年若承认了那婚约,你如今也不必被困宫中,几年才回家中见一次面......” “官家又非你所出,与你又不交心......” 她扯着帕子擦了擦泪。 盛宝龄只能宽慰道,一边拍了拍她的手,“二婶不必忧心,侄女这几年在宫中一切都好,先帝待侄女也不曾苛责。” 盛大人却是忧心忡忡的叹了一句,“先帝再好,如今也不在了......” 偏偏官家的生母何氏尚在,女儿在宫中却没个可依靠的,处境实在艰难。 若是哪天何氏回来,女儿在宫中失了势,那盛家…… 二房的大娘子拍了拍盛宝龄的手,又拉过一旁女儿的手,搭在一起,温声道,“宝龄,宝黛,咱是一家人,定要和睦相处,互想帮衬才是,家和,才能万事兴。” 盛宝黛乖顺的站在一旁,也不插长辈的话,只是眼底,多少有几分落寞。 第4章 再遇裴辞盛宝龄心虚 面对盛家二房大娘子的这番话,盛宝龄却只是弯唇淡淡一笑,回盛家之前,倒也猜到了会有这样一番话。 二房的意思,如今小皇帝的后宫正空着,想将嫡女盛宝黛送进宫去。 盛宝龄看向一旁的盛大人,见他并不反驳,心下顿时明了,父亲也有此意。 盛宝龄不语,二房大娘子颇有几分尴尬。 就在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带着几分明显的喜意,“妹妹回来了?” 盛宝龄的嫡兄,盛巩快步进了厅中,步子急促,显然是得了消息,便匆匆而来。 盛宝龄闻声起身,瞥见盛巩,鼻头一酸,一声哥哥还未道出口,却瞥见了哥哥身后,另外一道近来让她分外熟悉的身影。 思兄之情戛然而止。 裴辞恭敬一礼,神色清明,倒是脸色,一惯有些苍白。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盛宝龄本不欲在家中还端着这架子,这会儿却被裴辞架得不上不下的。 盛巩拉了一把裴辞,“玄瑾,我妹妹一向不喜这些个繁文缛节,何况今日自家人在,不必如此。” 盛家人知,盛巩这几年与裴辞交好,当成亲大哥似的,自然是一家人。 可盛宝龄不知,昨夜才做了那等子梦,今个儿便听见嫡亲大哥对那梦中人称一家人,这心里“咯噔”一跳,对上裴辞那不悲不喜的神色,竟有些莫名的心慌。 眼前的裴辞,像那不沾世俗的谪仙似的,哪里能同盛宝龄梦中那大胆妄为的登徒子联系起来。 她扯了扯唇,“大哥说的是,裴大人便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 岂料,裴辞却轻轻推了一下被盛巩拉着的手,“太后娘娘面前,岂能失礼。” 话落,他对着盛宝龄,恭敬一礼。 盛家人倒也见怪不怪,笑了两声。 盛巩无奈,对妹妹道,“玄瑾在这些个礼节上,一向如此固执。” 盛宝龄微微颔首,心情却更加复杂。 如此在意礼节的人,又岂会做出自己梦中那等子事。 自己做的什么混账梦。 有裴辞在,盛家长辈倒也不好讲太多有关盛宝龄的事,这聊着聊着,倒说到公事上去了。 盛家二房大娘子倒是不好多待了,只得带着盛宝黛离开。 盛宝龄听着那道清冷的声音不断在耳边响起,控制不住的偷偷投去余光打量。 裴辞今日穿了一身素色常服,衬得整个人身上那股子不食烟火的气息更甚。 盛宝龄的视线渐渐移落在裴辞脸上,与长得像父亲的盛巩略有些粗犷的长相不同,裴辞的容貌较为清雅,便是眉眼间的几分病气,都无法遮挡那出色的容貌,反倒添了几分禁欲。 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像一汪深潭,仿佛能将人一点一点拉进去,若一不小心对视上了,竟让人有种与之沉沦的心悸...... 就在盛宝龄打量间,裴辞似乎有所觉,转过目光,看向盛宝龄。 那双古井无波的眸子,一瞬间,将正在窥探打量的盛宝龄捉了个正着。 裴辞似是不明,目光投向盛宝龄时,半分不移,像是在问询。 那种认认真真的目光,看得盛宝龄脸一热,脑子里出现的,是裴辞将自己困于桌前,极尽暧昧缱绻的姿势,一字一句问自己朝堂中事如何处决的认真神情。 盛宝龄慌忙垂下眼,平静的心湖此刻却像被搅乱的一汪春水,涟漪不止。 “太......” 裴辞话刚道出一个字,便见盛宝龄陡然起身,询问之话顿时梗在喉间。 盛宝龄耳根子微热,“许久未回来府中,父亲兄长且同裴大人说会话,女儿到外头去走走。” 话声落下,未待人回声,她便匆匆从厅子离开。 候外头同许久未见的小姐妹说话的蒹葭都愣了一下,连忙跟上。 此时,厅子里,盛大人摸了摸胡子,若有所思,“怎么觉得,宝龄这次回来,性子倒与从前一般无二。” 原以为进宫几年,如今性子会稳重些,可方才这一瞧,倒还有几分进宫前的样子。 盛巩倒是乐见,“父亲,妹妹如此,可见宫中生活,也不似我们从前猜想的那般难过。” 盛大人点了点头,“这是好事。” 可见先帝这个当舅舅,还是将宝龄护得极好,并未将范太后从前所做之事迁怒于宝龄身上。 盛巩笑了两声,朝一旁的裴辞朗声道,“就是让玄瑾见笑了。” 裴辞抿唇淡笑不语。 ... 秋风阴凉,快入冬了。 院中堆积了好些扫到角落一旁的枯黄落叶。 盛府节俭,这些个叶子,便是厨房生火时最好的引子。 盛宝龄在廊道坐了会,看着熟悉的景色,恍惚间,仿佛回到了五年前。 那会儿,大哥还未参加春闱,时常邀一些好友到府中读书。 盛府,别提多热闹了。 哪像今日这般冷清。 又或者,冷清的不是这盛府,而是自己如今的心境。 睹旧景,难免伤怀。 可就在这时,一道声音自不远处传来,尖锐而刺耳,语气带着埋怨不满,“故意把我们支出来,谁不知道大娘子存了什么心思。” “不就是想把她盛宝黛送进宫当主子吗,又怕咱几个和太后娘娘亲近,夺了盛宝黛的风头。” “防什么呢,要我说,官家还不一定会看上她盛宝黛呢!” “就是,长得还没宝琴姐姐好看呢。” “二位妹妹这么说,可实在是要折煞姐姐了。” 盛宝龄眉头蹙了蹙,听这一番话,应当是方才见过的那几个庶女在此说话。 在后宅中,竟如此议论主母与长姐,实在不知规矩。 几道声音恍然无所觉,往这边走来。 蒹葭重重地咳了一声。 那三人一惊,慌忙抬头,瞥见那坐在廊道的人,是方才才见过的盛宝龄,脸色“刷”的一下变得苍白。 性子较稳重的那个,三房庶出的女儿,盛宝琴施施然行礼,“宝琴与两位妹妹在此说话,未曾想竟惊扰了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盛宝龄这才多看了盛宝琴几眼,言谈举止有礼,看得出来,三房是将这个庶女当嫡女教养的。 另外两人垂着脸,因着方才那一番话,此刻心虚根本不敢看盛宝龄。 “几年不回这盛府,还真未想到,如今府中风气成了这般模样。” 三人顿时话都不敢吭一声,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垂着脸,谁也不敢轻言开口,心里抱着侥幸,兴许盛宝龄方才并没有听见她们那番话。 见三人没有半分自知之明,盛宝龄眸光凛冽,“看来哀家倒是得问问二婶和三婶,是如何教养府中庶女的。” 第5章 裴大人性情温良敦厚 盛宝龄这番话一出,三人顿时惊慌,心知盛宝龄全听见了,唯恐她真的将此事告知主母,当即跪倒在地,声声哀求,“太后娘娘饶命啊!我们也是一时失了规矩!” “以后再也不敢了!求娘娘饶了我们,千万不要将此事告诉大娘子啊!” 盛宝龄眸色微沉,看着三人跪在地上,其中两个倒是真切,而盛宝琴,倒像是被连累而不得不跪下的可怜样。 她沉声道,“今日之事哀家且不提,若再让哀家发现,你们不敬家中主母,议论嫡姐,败坏盛府名声,届时便莫怪哀家不顾姊妹情分。” 三人连连认错又道谢,这才脚步慌乱簇拥着跑了。 蒹葭不明,“娘娘为何不直接告诉她们主母?” 盛宝龄缓声道,“自古嫡庶便是个难题,今日之事若告诉了二婶三婶,这三人本就庶出,将来在府中的日子,怕是要更难过了些。” “况且此事若叫府中下人传了出去,岂不是让全汴京的人家都知道我盛府教养无方,教出几个不敬家中主母,议论嫡姐的姑娘来?” 如此,怕是会影响将来盛府的姑娘公子议亲。 蒹葭顿时明了,娘娘是为了盛府的名声着想,若有所思道,“便希望那三人能明白娘娘的一番苦心,莫要因为今日之事心生不满怨恨才好。” 盛宝龄笑笑,“她们若是本性不善,便是没有今日之事,也同样会心生不满。” 二房那两个庶女瞧着不太聪明,三房那个盛宝琴,倒是个聪明的。 不过,若聪明过了头,可就不是什么好事了。 蒹葭叹了叹气,都是差不多一样的年纪,盛府的这些个姑娘还在后宅相争,可她家娘娘,却要为盛府兴荣和名声着想。 一阵风吹过,带来一丝凉意,盛宝龄眉心蹙了蹙。 一旁的蒹葭向来观察入微,“娘娘在此小等,奴婢去取件衣裳来。” 蒹葭一走,这院子里,便显得更加空旷安静。 盛宝龄顿时起身,准备到外头去走走,不料起身间,帕子竟从身上滑落,恰巧一阵风吹过,竟将那帕子,往廊道外头吹去。 盛宝龄眉头一蹙,循着帕子被飞走的方向走去,目光落在地上寻找。 就在她瞥见自己的帕子,快步上前弯腰要捡起来之时,一只清瘦的腕骨跃于眼前,每根手指都如美玉般白皙冰冷。 可吸引盛宝龄注意的,是那手腕上缠了两圈的佛串。 这佛串也曾在梦中出现过,就在裴辞身上,几次咯得她腰泛疼。 她怔神之际,那人已先她一步,捡起了地上的帕子。 一道清冷的声音,缓缓飘入盛宝龄耳际,“太后娘娘?” 盛宝龄身子一颤,连忙抬眸望去,只见裴辞,脸色相较于方才在厅中之时,又苍白了几分,大约是吹不得风。 裴辞目光落在眼前的盛宝龄身上,旧景,旧人,一瞬间,倒是让他有些恍惚。 敛去眸中神色,他将手里的帕子,递向了这会儿正怔怔望着自己的盛宝龄,“微臣失礼。” 盛宝龄眉头蹙了蹙,隐隐觉得,这番情景,似有些道不上来的熟悉。 到底是无处捕捉。 “无妨,多谢裴大人。” 她伸手去接那方帕子,目光定定落在那腕骨缠着的那串佛串上,直到指尖触及一片冰凉,才惊慌收回了手,紧紧抓着那方帕子。 裴辞一怔,目光垂落在自己手上,方才的温热一触,并非错觉。 眼前的盛宝龄,犹如未出阁的姑娘般,让人不免有些记忆错乱 盛宝龄沉声问,“裴大人这会儿怎会在此处?” 方才不是还在厅中与父亲兄长谈正事? 怎的这会,倒是走到这院中来了。 裴辞神色倒是一惯如常,“厅中有些闷,微臣出来吹吹风,不曾想迷了方向。” 盛宝龄微微颔首,盛府的路,是有些弯弯绕绕的。 看着眼前的裴辞,她倒是想起了承和帝临走前所说的话,犹豫间,说道,“先帝曾说过,裴大人性情温良敦厚,是可信之人。” 裴辞眸中掠过一抹复杂之色,却很快敛去,神态清明,“先帝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盛宝龄:“先帝此言,想来裴大人确实有让先帝信任之处,裴大人受着便是。” 裴辞:“是。” 盛宝龄这才将掂量了几日的话说出口,“先帝还曾叮嘱,若哀家将来有难处,可找你垂询。” 闻言,裴辞这会,心中已算明了,“娘娘若有难处,微臣定当竭力为娘娘解忧。” 裴辞此言,无异于给了盛宝龄一颗定心丸。 她顿时松了一口气,“哀家也是信任裴大人的。” 让盛宝龄没有察觉的是,闻此言的裴辞,此时垂下的目光中,染上一抹意欲不明的暗沉。 就在这时,蒹葭抱着一件衣裳与一个汤婆子,匆匆赶来。 “娘娘怎的跑这来了,可叫奴婢好找......裴大人?” 蒹葭怔了怔,原本要递给盛宝龄衣裳,这会儿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裴大人怎会在此? 裴辞在此,倒也不好穿上衣裳。 说了几句场面话,盛宝龄便准备带着蒹葭离开院子,可想到了什么,她犹豫转身,从蒹葭手里接过那汤婆子,其实有几分贪恋手心的温度。 蒹葭眼睁睁的看着自家娘娘将那汤婆子,递给了裴大人。 此举甚为不妥,可盛宝龄想起方才指尖碰到的那丝冰凉,以及裴辞那苍白病弱的脸色,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她虽算不上以貌待人,可大约是谁都不会忍心瞧见一位弱不禁风的俊美公子在冷风中挨冻的。 何况此人,将来自己还有可能会有求于他。 裴辞怔愣一瞬后,却未接过那汤婆子,“微臣谢过娘娘好意,只是于礼......” 话还未说完,便见眼前有东西被轻扔了过来,他下意识伸手一接,只觉手中一暖。 好似周遭的寒气,都被驱散尽了,带着一丝丝熟悉的香气。 裴辞的目光却是落在她白皙透亮的指尖上。 盛宝龄将汤婆子扔过去后未做停留,“天寒地冻,裴大人还是好好保重身子才是。” 她可不希望,将来需要他时,人已作古。 第6章 还是姐姐待我好 盛宝龄走后,裴辞站于原地,手中的汤婆子暖呼呼的,望着远去的身影,他眼底暗色一片。 待到脚步声已听不见之时,周遭无人,他缓缓握紧了手中之物,微微凑近脸,一阵淡淡熟悉的冷香萦绕鼻尖。 一惯淡然的目光中逐渐染上了几分温情。 裴辞面上冷清不变,嘴角倒是浅浅一勾。 … 在盛府用过午膳,盛宝龄跟着盛大人去了书房议事。 盛大人询问了一些方才人多时不便问的话,多是有关小皇帝的,以及几位辅佐大臣。 “倒是见过除了楼太师外的其他三位。”盛宝龄若有所思道。 提及楼太师,盛大人却是有意忽略,微微点头,“裴家虽与我们不怎么往来,但裴辞与你兄长相识多年,为人实属良善,品性极好,可信。” 盛宝龄有些许诧异,先帝先前那般说,如今父亲亦是这般所言,看来这裴辞,确实值得深交。 “女儿晓得。” 她端过桌边的一盏茶,指尖执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刮动着茶沫,心里头却在想,裴家设书塾一事。 盛大人看着眼前的女儿,心中微微叹了一口气,“你觉得,宝黛如何?” 盛宝龄指尖动作一顿,停了下来,目光投向眼前的盛大人,殷红的唇瓣抿了一下,“宝黛真性情,家中几个姐妹,倒是她最讨喜。” 盛大人闻言,心里头倒是有些放心了,看得出来,盛宝龄对盛宝黛的印象,依旧是极好的,念及此,他试探性的问,却又怕说得太明白了,寒了女儿的心。 话中,带着几分小心翼翼,“二房的意思,今日你大约也知晓了,心里头可有个想法?” 可纵使盛大人问得再遮掩,盛宝龄的心,到底是寒了一瞬。 她虽为太后,垂帘听政,处分国事,可大部分实权和重臣,先帝都早已安排,皆是小皇帝的人,自己与范太后,到底是不同的。 等小皇帝再年长一些,自己也该放手,皆时一切,就连自己这个太后,都要依仗小皇帝。 盛家自然要趁自己这个太后对官家还有威慑力之时,安排好之后的事,保住盛家荣宠,以防盛家,变成了第二个范家。 而最好的办法,自然是往官家身边送人。 这一点,于她这个太后而言,便是一句话,一道懿旨的事。 盛宝龄攥着茶盏的指尖微微用力有些泛白,她扯了扯唇,唇边笑意低低,“不合适,还是娇惯了些,将来在宫中,怕是会吃亏。” 话音落下,她唇瓣抵在茶盏杯沿,抿了一口茶,凉意划过喉间,带来几分冷意与清明。 盛大人微微点头,对盛宝龄的话是认同的,可思及其他,却又沉思片刻,道,“让她进宫跟着你学一段时日,你觉得如何?” 盛宝龄喝茶的动作停了下来,她将茶盏落回桌上,沉声问道,“父亲可曾问过宝黛的意思?” 盛大人一愣,笑了一声,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二叔二婶都是这般想的。” 听见此言,盛宝黛目光却一瞬间暗了下来,连带着声音,都染上了几分连带她自己都没有发觉的冷意,“父亲。” 盛大人一怔,察觉到了自己方才话里的不妥,半晌不再言。 若非所谓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个女儿,何至于有了那样一段荒谬的亲事,又在这般年纪,受困于深宫。 从书房中出来,盛宝龄往自己从前住的院子走去,准备在那小歇,待晚些时候,再回宫。 当她踏进院子,尚未来得及看些什么,便听见了身后的盛宝黛,喊了自己一声。 “姐姐。” 盛宝龄脚步停了下来,转过身望去,昔日姐妹情深,两小无猜,悄悄话能从白日说到天黑,如今身份不同,四目相对间,有一瞬间是无言的。 盛宝黛走了进来,比起儿时贪玩,虽说是收敛了许多,可又因着嫡女的身份,在府中,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道不是,因此,性子实在是娇蛮了些。 四下无旁人,她也不似方才那般场合一样敬重,脸上笑意灿烂,朝盛宝龄三步并作两步快步行至其眼前,挽住了盛宝龄的手臂,“方才人实在多,都不好同姐姐多说几句体己话。” “姐姐近来在宫中可还好?” 她眼珠子转了转,压低了声音,附在盛宝龄耳畔,“官家可曾欺负姐姐?” 这自古以来,哪家续弦的夫人,能得家中子女善待? 更不要提那向来无情的天家了。 此时的盛宝黛,满是女儿家的娇态,倒是有些许纯真,看得盛宝龄,唇边泛起温婉笑意,她指尖落在盛宝黛额间,轻轻一碰,“我是太后,又怎会有人敢欺负我。” 盛宝黛却不信,嘴角小幅度一撇,她可是听说,那小皇帝,是范太后养大的,便是被先帝带到姐姐身边养,也不过两年光景。 那范太后把自己亲外孙女的一生都毁了,能是什么好人。 又能养出什么好孙子。 两人在屋中坐下,说了些体己话,盛宝黛终是没忍住,问,“姐姐方才同大伯聊了什么?” 其实聊了什么,她大致心中也有猜测。 只是到底要验证一番。 盛宝龄薄唇微抿,目光注视盛宝黛,察觉到盛宝黛眼神有些许不安与紧张,她缓缓道,“不想进宫?” 话虽是问,却带着肯定。 被戳中心思,盛宝黛咬了咬唇瓣,微微泛白,“...又岂是我能决定的。” 当初,姐姐明明有婚约在身,不想进宫,可最后,却还是进宫了。 自己纵使有百般不想不愿,又能如何。 盛宝龄不由失笑,“这倒不像是我认识的你能说出来的话。” 盛宝黛不语。 屋外风声萧瑟。 屋里,盛宝龄缓声道,“你若不想,纵使二叔二婶逼着你,尚且有我在,怕什么?” 一句“怕什么”,很轻很淡,却听进了盛宝黛心里。 窗外肆虐的风声,仿佛在这一刻,停了下来。 盛宝黛嘴边扬起一抹甜甜的笑意,再次挽住了盛宝龄的胳膊,额头在她肩膀处小幅度的蹭了蹭,十足的依赖,“还是姐姐待我好。” 姐妹两人,仿佛回到了盛宝龄进宫前的日子。 便是一旁的蒹葭,看着这一幕,也舒心。 第7章 盛宝龄女扮男装 回到宫中,盛宝龄脸上,明显少了白日里挂在唇边的笑意,多了几分淡漠。 便是小皇帝过来陪同用晚膳,看上去也兴致缺缺。 闻着殿中的熏香,小皇帝不着痕迹的瞥了候在一旁的珠儿一眼,眸色含带三分阴沉,可当再看向盛宝龄时,倒是一副乖顺孩子的模样。 “今日送来的折子,母后可看过了?” 前些日子,因着身子问题,小皇帝一直不曾让人将折子送来。 倒是今日,盛宝龄出了宫,小皇帝这才差人,将今日的折子送了过来。 盛宝龄语气淡淡,应了一声,“年号一事鲁莽不得,还需得明日再与几位大臣商定一番才是。” 听了盛宝龄的话,小皇帝乖顺应声,“此事,母后定夺便是。” “儿臣一切都听母后的。” 可在垂下眼的那一刻,他的手却蓦然紧了一下手中的筷子,眼底的光暗了下来,手指动作却很快松开了。 纵使没能看见小皇帝此刻的脸色,可盛宝龄心中却清楚,必然好不到哪里去。 先前因为身子不好,大多事,她都未理会,可如今身子已好,许多朝中大小事宜,她自然不会再放着不理。 原定,明日也该上朝听政。 而小皇帝在今日才将折子送来,无非,是想打着自己不得空的理由,如此,才能光明正大将权彻底揽入他手中。 小小年纪,便有这般戒备和深沉的心思,便是当年的先帝,尚且不能及。 一旦让小皇帝将政权尽数拢入手中,而自己若没有底牌,无论是自己,还是背后的盛家,焉能有好日子过。 将来,待小皇帝羽翼丰满,盛家,也只会沦为,第二个范家。 所以,父亲送人进宫,也是另外一种法子。 可小皇帝既有这般心思,便是送再多人进宫,纵使坐稳了皇后之位,说到底也无济于事。 盛宝龄唇边勾起似有似无的一丝笑,却带着几分冷意。 只有将一切掌控在手中,才为上上之策。 眼前的小皇帝,从不是她能依仗之人。 小皇帝走之时,微不可见的瞥了一眼珠儿,后者背脊一凉,身子狠狠一颤,冰凉的手骤然握紧。 她悄然抬起目光探去时,小皇帝却是一副乖顺,令人心安的模样。 令人不禁怀疑,方才那道令人颤栗的视线,真的是他吗。 ... 上奏的折子被压了两日。 不少大臣,得了消息,对盛宝龄此举甚为不满。 新帝登基,太后此举,莫不是要效仿先太后? 直到盛宝龄召见了几位大臣,一同商议,最终,才定下新帝年号,“仁”“德”二字。 待明年开春,再改年号。 从这个年号,可见,太后娘娘对新帝的期望,原先还有些不满的人,心中的不满,才渐渐消散了些。 因着盛宝龄早起胃口不佳,直到下了朝,蒹葭这才命人送上了早膳。 可不过喝了两口粥,盛宝龄便翻看着案桌上的奏折,眉心却蹙了蹙,“宫外可有什么有趣的消息?” 蒹葭看着案桌上根本没有动过多少的膳食,心里微微叹气,“回娘娘,裴家书塾昨日开了,约莫着今日,原定到裴家书塾读书的公子们便都要去了。” 若说近来能算得上有趣的事,也只能是这么一件了。 盛宝龄指尖微微一顿,“确实是一桩趣事,若不去瞧瞧,倒是可惜......” 话语间,她抬眸看向蒹葭,唇边勾起一抹淡笑,“你说呢?” 蒹葭唇瓣紧抿,半晌不语。 ... 半个时辰后,太后娘娘宫里头的蒹葭,出宫办事,转头便进了城中的一家成衣铺子。 不一会,一位穿着银灰色长衫的男子自里头走了出来,步子轻慢而低调,可一张面容,却实在让此人,半点低调不来。 他一路往裴府而去,沿路上,不少人投去目光。 不知是谁家的小公子,生得这般精致,身上的衣裳,虽说是普通料子,却衬得肤色极白,一看,便是很少在外头露面的清贵公子,身上的贵气半点遮掩不住。 倒是有些男子,瞥了几眼后,嗤之以鼻,心中暗想:虽是好看,却生得实在女气。 到了裴府,盛宝龄却被门房拦住了。 正当盛宝龄欲让其通传一声时,一道清冷的嗓音,自身后响起,在这瑟瑟秋风中,如潺潺溪水打在石子上,意外动听。 “这是盛府的公子,不得无礼。” 盛宝龄回头望去,正面撞上裴辞那一双依旧无悲无喜,却让盛宝龄莫名心慌的眸眼。 一身紫色公服,衬得整个人,都多了几分冷肃之气,让人不敢对视。 她下意识垂下目光,视线落在他衣袖下的腕骨上,清瘦,却好看。 门房慌忙赔罪。 裴辞自外往府中走,行于盛宝龄身旁,两人之间隔着的距离,似乎还能站下第三个人。 他稍稍放慢了步子,“娘娘怎会来此?” 声音轻淡,目不斜视,若非身旁便只有盛宝龄同行,倒要叫人怀疑,他是否真的在同身旁之人说话了。 盛宝龄薄唇抿了一下,“不是盛府的公子?” 裴辞脚步停了下来,转过目光,投向盛宝龄。 此时,已在裴府庭院,秋叶适时被风吹动落下,飘落在盛宝龄肩膀处静置不动,裴辞的目光,便落在那一片落叶上,大拇指指尖轻重碾压了一下食指指腹,半晌未动。 察觉到裴辞的视线,盛宝龄眉头轻蹙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扫了一下自己的肩膀,可尚未触及那片落叶时,叶子已悄然从她肩头滑落。 裴辞目光这才从她肩头移开,拱手行礼,“微臣方才不敬,还请娘娘恕罪。” 声音低而轻,仅两人能听见。 显然,无论是方才在门口,还是这会,裴辞大约是猜到盛宝龄如此乔装打扮,当是偷偷出宫。 若是暴露身份,恐有麻烦。 这才称她是盛家的公子,将其带入府中。 至于究竟是盛家的哪一位公子,也无人会去深究。 “裴大人不必多礼,该是我谢过你才是。”盛宝龄微微颔首。 半晌后,她才又道,“听闻裴府设了书塾,我心生好奇,便想来看看。” 第8章 再遇裴辞 二人早前虽在垂拱殿见过,可到底相隔甚远,又隔着一道帘子,却是不如这会儿离得这般近,瞧得这般真切。 盛宝龄目光带着一丝探询,“不知裴大人能否带我前去一观?” 裴辞垂眸瞥了一眼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公服,犹豫不过片刻,微微颔首,“微臣这便命人带娘娘前去。” 很快,裴辞便唤来了人,领着盛宝龄往后头去。 盛宝龄走时,不知想到了什么,回头望了一眼,远远的看了那道站于原地垂眸看着地面的那道紫袍身影。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瞥见,裴辞一惯紧抿的唇角,似乎微微上扬...... 她微微一怔,可再看去时,却什么都没有,仿佛方才那一瞥,只是错觉。 盛宝黛龄若有所思,转过头,跟着那仆人往后方走了。 盛宝龄走后,那道紫色身影上前一步弯腰,袖口下白冷的指尖落于庭院堆积着泛黄落叶的地面上,拾起其中一片。 一阵秋风扬起,微微吹动衣摆,他悄然将那片落叶轻轻攥于手中。 ... 仆人领着盛宝龄,往书塾的方向去。 此时,已有多位公子到场,让人诧异的是,隔着两道屏风的另外一边,坐了几位姑娘。 听仆人解释说了,才知道,是裴家的姑娘和借住在裴府的表姑娘也要在此一块读书。 秦老学究还未到,倒是几位先到的公子,聊了起来。 盛宝龄稍加打量,能认出话多腔调带着几分玩味的是威远侯府的公子,沈从安,眉目和威远侯极其相似。 其他几位,却是认不出了。 能进裴家的,自然不会是非泛泛之辈,而今日见了生面孔,其他几人,倒是也好奇,上前搭话。 曹国公府的小公爷,曹明宣,文质彬彬,率先开口问,“在下曹明宣,不知阁下是?” 盛宝龄微微拱手回礼,“小公爷有礼,在下盛朗。” 几人脸上划过一丝诧异。 这盛朗,是盛家大房嫡子,盛巩的弟弟,更是当朝太后,盛宝龄的孪生弟弟,只是自小身子骨弱,送去了山上寺庙清修养身子,只是不知道,竟已回京了。 眼前的盛宝龄,扮作男装,因为女儿身,体格不同于寻常男子,这般看来,倒真有几分身子骨弱的模样。 竟也没有人起疑,毕竟这容貌,确实有四分与盛巩相似。 “原来是盛家小公子。” 就在这时,几人身后,有一独坐于案桌前,穿着白衣的男子,听见“盛家小公子”,抬眸看了过来。 察觉到这道视线,盛宝龄望过去,四目相对间,微微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却又很陌生。 正当她在猜测此人身份时,曹小公爷笑着冲那人喊,“楼尚,学究还未到,你一个人坐那做什么,倒不如过来同我们一道说会儿话?” “不了。”楼尚瞥了一眼,目光垂回案桌上的本子。 这时,才有人想起了楼家和盛家之间的恩怨...... 在旁人看来,若非当年楼家迫于范太后威压,不肯承认和盛家这么一桩婚事,如今,这盛家姑娘,该是嫁到楼家的。 盛家姑娘进宫后,盛家和楼家关系降到了冰点,两家争锋相对。 而今,这盛姑娘的弟弟就在这,楼尚这般态度,让人不免尴尬。 而这会儿,盛宝龄也已经想起来了。 这个楼尚,是楼太师之孙,她儿时有过几面之缘的玩伴,还和她定过亲。 没想到,没见到楼太师,倒是先见到楼尚了。 盛宝龄看了一眼,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倒是有人,在细细打量盛宝龄,好奇,这盛朗和盛宝龄是孪生姐弟,生得定然是极为相似的。 盛朗男儿身,容貌便已是这般出众,招人频频侧目。 那身为女儿身的盛姑娘,又该是何等绝色? 不过可惜了,纵使生得再好看,如今也是只能在宫中守活寡。 这时,秦老学究已到,让人诧异的是,身旁一道说话的,是裴辞。 此时的裴辞,已换下了公服,可就算是一身白色常服,仍旧让人觉得疏远冷漠,仿佛之间隔着看不见的高台楼宇,无法对视。 看见裴辞,沈从安眉梢一扬,指尖挑了挑额角的发梢,昨日问他,还说今日公务繁忙,也不打算过来瞧两眼,怎的这会儿又来了。 几人恭敬行礼,“学究,裴大人。” 裴辞微微颔首,目光从底下一众人身上掠过,最后落在几个男子身后,那道身形最娇小的身影上。 她就站在那几人身后,而周遭的环境,一瞬间,却仿佛回到了多年前某一天的某一刻...... 可当瞥见另一边的楼尚,他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却无人察觉。 盛宝龄看着眼前穿着常服的裴辞,眼皮跳了跳,这身白衣,和自己梦里裴辞穿的那一身,一模一样。 一身白衣,一瞬间,把盛宝龄拉回到了梦中情景。 梦中,那从唇齿间溢出的清冷嗓音,仿佛又一次在耳畔响起,酥酥麻麻。 盛宝龄不由攥紧了手,她从未见过裴辞穿这样一身的常服,可梦里出现的衣服,这会儿却穿在裴辞身上。 这叫她怎么不在意。 秦老学究微微点头,目光望向底下的学生身上,到盛宝龄身上时,停留的时间稍久了一些。 那双因上了年纪而染上几许浑浊的眸子,却在这一瞬间,掠过一抹了然。 他侧过连,看了裴辞一眼,才转过去,对底下的学生道,声音沉,而中气十足,一看,便很有学问。 “既都已经到了,便都坐下罢。” 几位公子当即谢过入座。 环顾四周,对上曹明宣,曹小公爷神情疑惑,似乎在询问盛宝龄为何还不入座。 这是把自己当成也是来裴家书塾读书的了。 盛宝龄犹豫了一下,看向裴辞,只见裴辞微微颔首,她这才暗暗松了一口气,在临窗的一旁的案桌前坐了下来。 隔着屏风,还隐隐能听见另外一头,女子低低的交谈声。 盛宝龄不由想到,几年前,还未进宫,盛巩临考之际,家中请了位先生前来教书,盛巩还邀了好友过府一同温书。 第9章 裴大人保重 那时,她和宝黛也跟着学了小半个月。 便是自己的那一手字,当时写的,实在看不下去。 她那时还收了不知是何人所赠的字帖,练了好些日子,才像模像样些。 便是如今,那份字帖也都还在。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那么多年。 回想起来,盛宝龄,倒真有些喜欢这种坐着,安安静静听着台上秦老学究讲话的感觉。 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还未进宫,在盛府的那段日子。 她不由勾了勾嘴角,弧度微微上扬,荡漾开来。 这一幕,落在两个注意力都在盛宝龄身上的两个人眼里,心思,眼神,各有不同。 盛宝龄自己,倒是并未察觉,一直听着秦老学究讲,面上神情,皆是认真之色。 在宫外的时间,似乎过得极快。 裴辞唤了马车,送走盛宝龄时,声音轻而淡,似不经意问出口,“娘娘觉得,秦老学究今日讲得如何?” 裴辞虽问得突然,可到底不是什么让人觉得难以回答的问题。 两人之间虽隔着一人的距离,可盛宝龄却还是听了个真切。 她垂眸低笑,不假思索道,“自然是讲得极好,若非该回宫了,倒是想再多听一会。” “秦老学究学问多,娘娘协同官家一同处理政事,若是时常来听,也是益事一桩。” 裴辞此言出口时,盛宝龄微微有些讶然地看向他,倒是没有想到他会这般说。 原以为,年纪轻轻,便已位居左相之位,裴辞应当是会比较古板之人,似自己这般扮男装出宫,若是寻常人知晓了,必然劝诫一番。 可眼前的裴辞,却是说了一番听秦老学究授课益处的话。 不免让人觉得惊讶。 盛宝龄目光在他身上久久停留,这时发现,不知方才从什么时候开始,裴辞的脸色便微微有些泛白,眼底一片倦色,像是未休息好,病情加重的模样。 她猜测,大概是昨夜忙于公务,这才没有休息好。 盛宝龄微微点头,眼里对裴辞生出了几分从前没有的好感,倒也没有拒绝。 “多谢裴大人,若是裴大人不觉打扰的话。” “恭送娘娘。”裴辞恭敬行礼,将盛宝龄送上马车。 “裴大人保重。” 盛宝龄的声音从马车里传来,被一阵适时吹起的轻风送到裴辞耳际。 微微吹动马车窗的帘子,他瞥见,马车里扮作男子的女子,姣好的白皙侧颜,像是垂眸低笑了一下。 兴致看起来,似乎要比上次在宫中以及在盛府遇上时要好些。 直到马车驶离裴府后门,裴辞这才转身,往里头走去,迎面,便撞上了远远的站在那看的威远侯府公子,沈从安。 沈从安半倚靠在墙边,不知道到底看了有多久,一双让人倍觉轻佻的眸子里,有笑意,更多的是疑惑。 “你和盛家的这个盛朗,什么时候这般熟稔了?” 看那个盛朗,应该也是刚回汴京没多久的样子,怎么人走,裴辞还马车相送? 自己从前,便是伤了手,都不曾有这般待遇。 怎的这个盛朗,还能得裴辞这般礼遇? 裴辞脚步顿了一下,从沈从安站得这个距离上看,他显然是听不见方才自己与盛宝龄之间的对话。 “子阳是他兄长,应当照顾一二。” 沈从安摸了摸下巴,想了想,倒也是,裴辞和盛巩交情不错,看在和盛巩的情分上,确实该对盛朗照顾一二。 何况这个盛朗,看起来,跟个小姑娘似的,娇弱不堪。 盛家离裴府有些距离,若是就这么让人走回去,倒是不合适了。 沈从安从思绪抽离,抬手就想拍一拍裴辞的肩膀,“玄瑾,还是你......” 他抬起的手,却扑了空,话说没两个字,就在风声中消迹。 裴辞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走远了,这会儿,连人影都瞧不见了。 沈从安收回了尴尬在半空中的手,下意识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这才松了口气。 可不能叫人瞧见方才那尴尬一幕,不然他沈从安今后还怎么在这裴府立足? 他摇着手中折扇,步子懒散的走回了书塾,欲收拾东西离开。 可刚回到书塾,便听见旁边声音不低的争吵声。 是裴家的庶出二姑娘和表姑娘拌嘴吵起来了,似乎是为了打碎的一方砚台。 争吵间,两人都面红耳赤,谁也不饶人。 沈从安从自己的书箱里头,掏出了两枚银簪子,跟变戏法似的,在两位姑娘面前那么一晃。 “画儿妹妹,晴儿妹妹,瞧瞧喜欢不?” 两位姑娘,倒是不吵了,表姑娘裴画羞答答的欠身道谢,“多谢元让哥哥。” 一人挑了一枚簪子,脸色欣喜,命丫鬟抱着书箱离开了。 两位姑娘走后,沈从安看向坐在后头,裴辞的妹妹,裴家嫡女,裴婉。 今日,她便不曾看自己一眼。 沈从安从怀里掏出了一个木匣子打开,只见里头放着一枚精致的银簪子,放在了裴婉面前,“婉儿妹妹可喜欢?” 那双轻佻的眸子里,染上些许笑意。 裴婉瞥了一眼那枚银簪子,除了多了个木匣子,可瞧着与方才那两枚,也没有什么不同。 “元让哥哥当真是好心肠,旁人挑剩下的簪子,我竟还有看两眼的福分。” 她声音不冷不热,一边说着,一边将书收进了书箱中,起身便要离开。 沈从安一把拽住了书箱,“婉儿妹妹讲讲道理啊,这簪子我都给匣子里头了,怎的还成旁人挑剩下的了?” “这话听着,可真真叫哥哥心里头委屈难受。” 裴婉提着书箱,想挣脱开沈从安搭在书箱上的手,见他不松手,那股子劲一下子就上来了, “你既觉得我无理取闹,又何苦来我这讨心头不快,只管去找画儿晴儿那般温顺,说起来话来叫人心里头欢喜的妹妹便是了。” 裴婉一边瞪了沈从安一眼,最是烦见到他这笑得吊儿郎当不着调的神情,一边踩了他一脚,用力的扯过书箱,领着门外头等着的丫鬟走了。 沈从安疼得龇牙咧嘴,就差抱着脚痛喊,只得扶着在一旁坐下,心里头骂骂咧咧。 前些日子还说喜欢金宝斋新出的簪子,怎得今日又这般? 这女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第10章 可曾见到什么旧人 沈从安垂着脸,看着自己的脚。 亏他方才还怕裴婉觉得吵,又像上次那般同那两人吵起来,这才拿了两只顺手从金宝斋便宜买来的簪子给人哄走了。 结果她竟还踩自己一脚。 难养也! … 回到宫中时,蒹葭穿着盛宝龄的衣物,正坐在寝殿中,汗流浃背,手指按在心口,微微喘着气。 显然方才,小皇帝来过。 蒹葭自小习易容术,虽从前也曾扮过盛宝龄许多次,可那应付的,都是盛府中人,进宫后,偶尔应付的,也是当时范太后派来的眼线。 可像今日这般,正面便与小皇帝对上,多少还是有些犯怵。 盛宝龄眉头蹙了蹙,倒了杯茶水,递给了蒹葭,颇有几分歉疚,“难为你了。” 蒹葭接过茶水,这才撕下了脸上的易容,“能为娘娘分忧,是蒹葭的福分。” 便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官家,方才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可蒹葭回头想想,从前她扮作娘娘时,连盛大人和大公子那般熟悉之人都能骗过去。 而且方才她并没有露出过什么马脚,言谈之间也并没有不妥之处。 官家又岂会发现什么。 蒹葭换下身上的衣服,换了新的茶水端过去时,见盛宝龄坐在案桌旁,指尖缓慢的翻动着一本字帖。 看起来有些旧,应当是有些年头了,时常被翻看的样子,可书页脚却干净整洁,显然可见,盛宝龄将这本字贴保存得极好。 蒹葭笑道,“娘娘今日怎么将这字帖翻出来瞧了?” 她还记得,这本字帖,是当初在盛府时,姑娘被先生罚抄字,那日,大公子邀过府念书的其中一位友人所赠的。 不过当时便就是放在姑娘的书箱旁,人影未见着,至今也不知道,究竟是大公子的哪位友人。 如今细看,姑娘的字,倒是有七八分与这本字帖相像了。 盛宝龄唇角微微弯起,持笔蘸取砚台上的墨汁,在桌上的宣纸缓慢书写,字迹有两分她自己女子的娟秀,更多的,是类似字帖那般带着七八分凌厉风骨,跃于纸上。 熏香淡淡,在寝殿里萦绕。 “今日在裴府,见了秦老学究,倒是想起了前些年兄长在府中读书的时候。” 她说话时,嘴角弧度微微上扬,可见是愉悦的。 蒹葭稍稍有些愣神,自进宫后,倒是许久未见姑娘兴致这般高了。 “娘娘若是觉得喜欢,再寻时间去便是了,只是娘娘今日去,可曾见到什么旧人?” 蒹葭试探性的,只是说出“旧人”二字。 她原以为,姑娘今日去裴府,若是见了那楼公子,想来会不大高兴的才是。 可显然没有。 难道,是那楼公子没去? 还是姑娘根本没有认出来那儿时玩伴? “旧人?”盛宝龄声音低低轻轻,手中握笔却未停。 她忽然低笑了一声,有些好笑的看了蒹葭一眼,“不过就是儿时见过几面,怎的还成旧人了?” 蒹葭顿时松了口气,脸上笑意轻松,“娘娘欢喜,之后可再寻时间去听那秦老学究讲课。” 看来,盛家和楼家之间虽关系不睦,但姑娘显然是没怎么在意那桩曾经的婚事。 这么一想,蒹葭也就放心了。 便是姑娘再去那裴家书塾读书,也没什么可担心的了。 “天色不早,奴婢去传唤晚膳。” 蒹葭退出寝殿,而想起今日见到楼尚,盛宝龄唇边笑意浅浅。 蒹葭,包括盛府在内的人不知道的是,她从前本就对自己和楼家的那桩婚事没多大上心,也无意成婚。 虽起初是不愿进宫的,可进宫后,刨除那些不好的,如今这般自由,吃喝不愁,日子其实是极好的。 这么一想,当初楼家不承认那桩婚事,于她自己而言,其实倒也算是件好事。 小半个时辰过去,蒹葭命人传晚膳。 盛宝龄放下笔,起身间,袖子无意碰掉了放在案桌旁的几本奏折,掉落在地上。 她顺手捡起,放在案桌上,朝外头走去。 而盛宝龄没有注意到的是,其中一本翻开的奏折,上面的字迹,与盛宝龄放在案桌上的那本字帖的字迹,八分相似。 字帖上的字迹带着少年的意气风发。 而奏折上的字迹,却略显稳重深沉。 而此时,裴府。 书房烛火通明,一片枯黄的落叶置放于桌上。 穿着一袭白衣的裴辞,坐于桌前,肤色冷白的手握着笔,神情清淡,腕骨处可见微微青筋,稍显有些用力。 眼前,烛火摇曳,一首洛神赋,整整写满了三页纸还未完。 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紧抿着的唇瓣微微扬起,笑意为这铺天盖地的苍白,添了几分颜色。 而书房外,黑夜寂静中,却隐隐有两道交谈声。 “咱大公子,真是可惜了。” “可不是么,旁的人,这个年纪,娃娃都该有两个了。” “咱大公子生得这般好看,还居左相之位,却是没人肯嫁......” “毕竟连大夫都说了......这还有谁家姑娘敢嫁......” 没几年可活了,纵使生得再好看,再如何有才能,那姑娘家嫁过来,也是守寡。 谁会这般想不开? 便是可怜了这老爷和夫人,如今还奔波在外,为大公子寻那只闻其名却不见踪影的神医。 ... 十一月底,已近腊月,汴京城中,一下子都忙碌热闹了起来。 盛宝龄近来一个月,梦得愈发频繁了。 以至于,她再去裴家书塾时,都有些下意识地避开裴辞。 可裴辞好似总是会去书塾瞧上两眼,每回她扮作盛朗去的时候,裴辞都会出现,到最后派人送走自己。 盛宝龄不由怀疑,是否近来政务少,才让裴辞这般清闲。 可她批阅奏折时,年关是一年到头最忙碌的一段时日,政务看着,也不像少的样子。 而在政务上,又避免不了和裴辞接触。 而盛家小公子回盛家的消息,倒是一下子在汴京城中传开了。 如今,当朝太后是盛家的大姑娘,这盛家,不管是姑娘还是公子,这婚事,一下子都成了香饽饽。 便是盛家的庶女,尚且有不少高官人家打听。 盛府的来客,一天到晚,络绎不绝。 多是冲着盛朗的名头来的,这盛家大公子盛巩是定亲了,可这小公子可还没有啊! 第11章 退婚争议 面对说亲的人,盛大人只能一再以小儿子的身体原因推辞,毕竟真正的盛朗至今还在外头的寺庙中清修。 对盛宝龄这番行事,盛大人欲说些什么,可到底是不好开口。 更多的,是因为根本没有与这个女儿独处谈话的机会。 这时的盛大人才发觉,如今身份早已不同。 这个女儿,似乎已经离他这个父亲,太远太远了。 而此时,扮作盛朗的盛宝龄,正坐在裴府书塾中,听着秦老学究讲课。 秦老学究虽已上了年纪,却又不古板,时常谈及几个问题,让这些个公子姑娘们论个是与非。 有时,朝堂之事,有时,是街头巷尾间的小事趣谈。 看着这些个公子姑娘们争论不休,各有各的说辞,盛宝龄觉得有趣,时常听着听着,就笑了起来。 这日,秦老学究提及了近来汴京城中闹得沸沸扬扬的一件事,王家公子和秦家三姑娘。 这王公子与秦三姑娘本来是有婚事在身的,去年不知怎么的,这王家公子想要退了这么一桩婚事,据说是有了心仪的女子,没瞧上那秦三姑娘。 这秦家自然是不愿,这婚一退,这秦三姑娘今后可还怎么活? 可谁知,这王公子铁了心,直接找上了那秦家三姑娘,谈退婚之事。 秦三姑娘只觉被羞辱,当夜便悬梁想要自尽,幸得被府中下人发现救下。 这醒来后,秦三姑娘也想开了。 这王家因为愧疚,未再提及退婚一事。 这一年,这秦三姑娘可谓是过的风生水起,才名响彻汴京城,还同今年一赴京赶考的书生一来二去的倾了心。 这时,秦家前去王家,想要回生辰帖,可这王家却不肯退了,原来是这王家公子这短短一年,又瞧上原本想要退婚的秦三姑娘了。 这事,一来二去的闹上了衙门,因着这秦三姑娘和王公子确有婚约在身,虽这王公子欲退婚在前,可最后也没退成。 如今,想退婚的,却是秦家,王家却不肯退了。 且这秦家退婚,是因为秦三姑娘有了别的相好。 这归来归去的,总不好说是哪家不好。 实在难办,至今也没个解决法子。 秦老学究一下子,便将这难题,扔给了这坐在书塾中的几位公子姑娘。 盛宝龄若有所思,指尖摸了摸下巴。 沈从安倒是率先开口了,“这王家和秦家,当初生辰帖未退,婚事自然就不曾退成功,这王公子纵有千般不是,可这秦三姑娘还未退生辰帖便与旁的人家交好,这般行事实在不妥。” 周围有人微微点头,也是认同沈从安这番话。 可隔着一道屏风,裴婉却是不认同,声音不冷不热,“王公子悔婚在前,本就是因为有了旁的心仪女子。” 沈从安:“可自古男子有个三妻四妾,本就是常事。” 裴婉:“可这秦三姑娘因为退婚之事,名声受累,险些自尽,如今也算苦尽甘来,怎的这王公子如今反悔了,就因为生辰帖还未来得及退,这一年前退的婚,说过的话就不作数了?” 沈从安顿时语噎。 这王家公子先悔婚在前,而后却又反悔,确确实实不算真君子。 可这等子得罪人的话,又岂能说出来? 裴婉的目光落在屏风上,另外一边的沈从安仿佛都能感受到一道阴凉算不上多好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瘆得慌。 就在这时,一直不曾说过话的楼尚沉声道,“于理,生辰帖未退,婚事便不能算退。” 一时间,谁也没有再说话。 秦老学究摸了摸发白的胡子,若有所思,看向了临窗而坐的盛宝龄。 只见盛宝龄侧着目光,看向窗外,似乎在看窗外的景色,应当是走了神。 话刚要到嘴边,便瞥见,后头,换了常服的裴辞,不知何时进了书塾,坐在了后头。 裴辞指尖落在桌面上,目光却落在斜前方的位置。 几缕风从窗外吹进来,盛宝龄鬓角的一缕发丝便被微微吹动, 从这里望过去,裴辞仿佛是在看窗外之景,可唇角边的清浅弧度,却实在让人生疑。 秦老学究摸了摸胡子,目光定定望向本不会被书塾中的人所察觉的裴辞,“玄瑾可有什么不同看法?” 裴辞曾是秦老学究的学生,因此,裴辞一惯唤秦老学究为先生,后者也是一惯唤裴辞的表字。 听见“玄瑾”二字,盛宝龄目光微微一顿,下意识转过头望去,正对上那双暗沉无波的眼睛。 他今日,仍旧与平日里一般,脸色些许苍白,大约是因为入冬了,寒气重。 不经意间对上盛宝龄的目光,裴辞衣袖下落在一侧的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自己的视线。 而裴老学究的话一出,所有人目光茫然,才后知后觉的跟着秦老学究的目光望去,转头间,瞥见了早已位居左相之位的裴辞,此刻,正坐于后方。 若非秦老学究开口,怕是到最后,都没人察觉到裴辞的到来。 因常年染病,裴辞此人看着弱不禁风,却根本没有人敢轻视。 便是盛宝龄,也有些好奇了。 裴辞,在此事上,是否会有旁的什么不同看法? 对上秦老学究的话,裴辞薄唇色淡如水,微微轻启,“出尔反尔,枉为君子。” 简简单单八个字,语气淡漠,却足以让所有人都听出了裴辞的看法。 王家不简单,便是沈从安都不敢明言得罪。 可裴辞显然不怕,这一句话,怕是不出明日,便会传到王家的耳朵里了。 楼尚不言,目光落在手边的册子上。 沈从安暗暗冲裴辞送去了肯定的眼神。 倒是盛宝龄,先是微微一愣,而后转过目光去,垂眸看着桌面,却是笑了笑,一双眼睛微微弯了弯。 这裴辞,还真是与旁人不同。 而盛宝龄的这低低一笑,落入了不经意抬眸的楼尚眼里。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他不由有些失神,却很快回过了神,眼底神色微沉,看不出来他在想什么。 像是有几分,因为瞥见盛朗而失神的不悦与恼意。 秦老学究颔首,示意众人垂眸温书。 裴辞却直直与秦老学究的视线对上,薄唇紧抿,一双向来没有多余神色的眸子里,此刻却似有不满。 泛白的脸色,衬得整个人,多了几分“可怜”样。 第12章 我裴家又不缺银钱 秦老学究并未受裴辞的不满的影响,手持书册,背着手,走了下去,时不时停在学生身侧,指点一二。 当他停在盛宝龄身边时,目光一下子,便落在了那案桌上放得整整齐齐的手书上。 只见盛宝龄这会儿,正持笔,在手书上写着什么。 瞥见那一手有些许熟悉的字迹,秦老学究转身,若有所思的瞥了一眼裴辞所在的方向,可裴辞这会儿,早已起身走出了书塾。 “子瑜这一手字,写得极好。”秦老学究沉声道。 盛宝龄微微一怔,倒是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的字竟还能得这般夸奖,当即谦虚应了几声。 倒是坐在一旁的沈从安好奇,微微起身,瞥了一眼,一瞧,写得比自己还好,就是有些熟悉。 可一时间也想不起来这份熟悉感从何而来。 但沈从安分外认同秦老学究的话。 窗外风声传进来,但书塾中,却十分安静,安静得盛宝龄不由在想,昨夜的梦。 梦中,她与裴辞同处一屋,却不知是在何处,裴辞衣衫不整,外头传来脚步声,慌乱间,她躲进了床底,再出来时却不慎撞了头。 一阵发疼眩晕。 裴辞为她上药,那冰凉的指腹落在皮肤上酥酥麻麻的触感,她一时心慌起身,却撞上了裴辞的身子...... “子瑜?” “子瑜?” 曹明宣连唤了盛宝龄两声。 盛宝龄抬头间,才发觉,又走神了,而秦老学究,早已下学走了。 书塾里的人,就只剩几个。 盛宝龄歉意笑笑,“方才在想些事情,未听见小公爷唤我,还请见谅。” 曹明宣倒是未在意,刚想说什么,便听见,隔着屏风,那裴家的表姑娘,竟走到这头来了,朝沈从安施施然道,“多谢元让哥哥前些日子送给画儿的簪子。” “画儿很喜欢,元让哥哥费心了。” 一边说着,她手指轻轻抚上了那枚别在发髻上的簪子,脸色微微有些娇羞,目光含带三分羞涩望向沈从安。 盛宝龄倒是也好奇的望过去。 来这也四次了,倒是头一次见到这裴府的表姑娘,裴画。 她微微有些诧异,沈从安不是同裴婉指腹为婚? 怎的,还送那表姑娘簪子? 突然想到方才,裴婉与沈从安在王家与秦家的事情上的争辩,盛宝龄顿时明了。 可沈从安一年到头,送给小姑娘家的首饰物件,就不计其数,一枚小小顺手买的簪子,根本就未当回事。 只是敷衍了裴画几句,“画儿妹妹喜欢便好。” 岂料,裴画更羞了。 见此景,裴家庶女,二姑娘裴晴看不下去了,一个借住在她们裴府的人,平日里向大哥献殷勤就罢了,现在见大哥那里行不通,就盯上了元让哥哥。 顿时脸都黑了,也一同绕了过来。 “看画儿妹妹这话说的,这元让哥哥送的,又不只是你一个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摸了摸自己发髻上的簪子,俨然与裴画头上的那一支一模一样。 沈从安顿时松了口气,提起书箱,就准备溜走。 盛宝龄眼里划过一抹诧异,看不出来,这威远侯府的公子,这般缺心眼,送姑娘家东西,竟还一式两份。 仿佛在看一场大戏的盛宝龄,顿时也不急着走,收拾东西的速度都慢了些。 这般场面,在如今那个没几个嫔妃,分外宁静的后宫里头,可实在是见不着。 沈从安刚想溜走,就听见,裴晴又道,“人元让哥哥明明就是买簪子宋给大姐姐的,偏生你,不过就是顺手分了一支多余不值钱的给你,怎的还羞上了?” 沈从安一听,差点崴脚。 他送簪子给裴婉,可没跟谁提起过,怎的这裴晴还知道? 见裴画脸色变了,眼眶还有些红了,都快哭出来的可怜样,裴晴顿时冲着屏风另外一头的裴婉喊道,“我上回可都亲眼瞧见了,大姐姐,你快把元让哥哥送的簪子拿出来给我们瞧瞧呀。” 盛宝龄眉梢一挑,这沈从安倒是一碗水端平,三姐妹都有。 沈从安只觉上回被裴婉踩的脚,这会儿又开始生疼了。 这裴家的人,果然没个是好相与的,招惹不起,招惹不起。 就在这时,一道不冷不热的声音,从屏风另一头传了过来,“我裴家又不缺银钱,什么人都有的糟心玩意儿,我还要来作甚。” 沈从安顿时明了,是那两支簪子惹的祸。 偏生,这么多年了,他又不知该如何驳裴婉的话。 盛宝龄险些低笑出了声。 这裴婉,是裴辞的亲妹妹,怎的这性子,瞧着却差这么多? 这一张小嘴,实在能说。 裴画攥着手,红着眼眶跑了回去,提起自己的东西,看了眼裴婉,泪珠挂在睫毛上,好不可怜。 “明明是一家人,姐姐说话却总像两家人,这般不饶人......” 一边说着,那眼泪哗啦啦的砸落了下来。 就在盛宝龄以为,这戏没了的时候,裴婉的声音再次响起。 “你只管哭只管闹,你今个儿若能哭断气,我还能拿着兄长的牌子上宫里头逛逛,给你请位太医来。” 裴画的眼泪就顿时无措了起来,表情也仿佛僵在了那,不知道这还要不要继续哭下去。 提着东西跑了出去,守在外头的丫鬟连忙跟了上去。 沈从安嘴角突然扬了扬,虽然这吵起来不太好,不过,怎么听着裴婉骂别人,这心里总莫名那么痛快呢? 盛宝龄指尖盖在唇角位置,稍稍遮掩住了上扬的弧度。 一时间,倒真有些好奇这个没见过模样的裴婉了。 裴婉这么能说会道,怎么裴辞却那般呆板,仿佛多说一句无关紧要的话都会要了他命? 曹明宣脸上,也隐隐有笑意,对盛宝龄道,“今日我坐马车而来,回府与盛府顺路,子瑜可要一同?” 盛宝龄拒绝的话就挂在嘴边,可眨眼间,她却瞥见,外头,往后门那边去的方向,一道熟悉的身影就背对着站在那,隐隐可见...... 盛宝龄:“......” 他这左相,最近是不是清闲了些许? 曹明宣:“子瑜?” 一看见穿常服的裴辞,就忍不住想起那些梦的盛宝龄心头思绪烦乱,顿时对曹明宣道谢,“那便叨扰小公爷了。” 横竖这裴府离盛府不远,先回盛府,再回宫便是了。 第13章 盛宝龄躲裴辞 几人走出书塾,果然遇上了裴辞。 沈从安的手一把搭上裴辞肩膀,“不是我说,怎么最近老能瞧见你?” 话里话外,都在说裴辞最近特别闲。 就连盛宝龄也看了过去,她也有此疑惑。 裴辞侧过眸光瞥了一眼沈从安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眼里看不出情绪,可了解他的沈从安却能明白他的意思,讪讪的放下了手。 裴辞这才看向盛宝龄,连他自己也没有察觉到,他眼底的暗沉,在看向盛宝龄的那一刻,尽数散去。 “马车已备好。” 裴辞声音清冷,在旁人听来,总有那么些许的不近人情。 更何况他平日里本就不亲近人,又因着今日在书塾时,那番丝毫不畏得罪王家的言辞,让人觉得相隔甚远,远到本就该看不真切。 又何况交集。 盛宝龄还未答话,倒是一旁比起沈从安和盛宝龄都要年长的曹明宣,先开口道,“裴大人,今日我出门坐了马车,等会子瑜与我同行。” 裴辞的视线依旧落在盛宝龄身上,不曾移过半分。 便是与曹明宣说话时,亦是如此。 盛宝龄被他看得,心头一颤,又开始莫名的心慌。 对上那样一道不冷不热的视线,总仿佛自己好似做错了什么对不起裴辞的事,心里头还泛着些许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歉疚。 “子瑜今日不是要去书局?” 城中最大的书局,与曹国公府完全是两个方向,言下之意,如何与国公府顺路? 裴辞神色未变,声音听起来也依旧那般,只是不知道是不是盛宝龄的错觉,她听着这话,隐隐听出了几分冷意。 尽管裴辞说话,无论是朝堂还是在宫中还是私下,向来如此。 更何况,她也并未说过要去什么书局。 裴辞此言,分明是在阻止她同小公爷同行,可她哪里有想同曹明宣同行,不过是想借曹明宣之名,出了裴府后,寻个理由,自己走罢了。 可这会儿,裴辞,心情似乎不悦,这会儿身上,隐隐约约好似笼罩着一股子寒气。 想到裴辞知晓自己身份,对上那般没有冷热的目光,盛宝龄顿时有种肩膀上架了把刀的感觉,一阵凉风吹得背脊阴恻恻的。 曹明宣探询的目光落在身侧的盛宝龄身上,“子瑜?” 盛宝龄扯了扯唇角,淡笑歉意一声,“险些忘了,小公爷,实在抱歉。” 曹明宣待人处事真诚,时常照顾身边友人,却又因家教极好,观察细微,时常能察觉到身旁之人的情绪变化与为难之处,因而从不叫人为难。 这会儿,他隐隐能感觉到,盛宝龄见到裴辞,有些许情绪变化。 他轻笑点头,“无妨。” 盛宝龄看向裴辞,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仿佛方才还在裴辞身上笼罩着的那股子寒气,消了。 她硬着头皮,与曹明宣等人话别,跟在裴辞身后走了。 曹明宣与沈从安一行人往另外一个方向走了,可走没几步路,他不知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步子,转过身,看了过去。 只见,盛宝龄跟在裴辞身后,步子有些慢,而前面的裴辞,步子显然也比平日里的步子要慢一些,显然是顾忌到了身后的盛宝龄。 慢慢的,那一高一矮的两道身影,逐渐并肩而行。 沈从安见他停了下来,也跟着停了下来,回过头看他,“怎么不走了?” 他寻着曹明宣的目光看去,却只能见到,两道身影拐过弯,便再看不见什么了。 曹明宣神情并无异常,可问出口的话,却让沈从安觉得奇怪,“你有没有发现,子瑜好像很听裴大人的话?” 沈从安看向曹明宣的目光逐渐变得有些古怪,“盛巩是盛朗的兄长,玄瑾又同盛巩交好,玄瑾又年长了盛朗那么多岁,因此多加照顾。” “盛朗因此,大约敬玄瑾似家中兄长一般,如此,比较听玄瑾话,也是情理之中。” 曹明宣却是摇头,“不一样。” 盛朗待裴辞的态度,绝非是待家中兄长一般的态度。 还有裴辞,哪是什么会多加照顾小辈之人。 他摇摇头,转过身走了。 留下沈从安一人,想了许久,也没想明白,曹明宣到底是什么意思。 ... 往后门去的这一段路,盛宝龄走了几次,其实早已烂熟于心。 其实挺短的一段路,可不知怎的,今日却觉得格外长,一直走不到尽头。 裴辞不言,盛宝龄不语。 二人之间,平日里始终隔着一人的距离,可今日,却好似隔了两个人的距离。 直到快到行至门口,那道清冷在近些日子一而再,再而三出现在盛宝龄梦中,不断折磨她的声音低低响起,“曹明宣此人心思缜密,太后娘娘不宜接触过密。” 一句话,解释了方才为何阻拦盛宝龄与曹明宣同行。 是为盛宝龄着想,唯恐她与曹明宣交往过密,曝露了女子身份。 一旦女子身份曝露,她是盛宝龄的身份,自然也瞒不住。 盛宝龄微微颔首,言语间略微有些歉意,“是哀家思虑不周,让裴相为忧心了。” 二人之间,再度无言。 直到行至门口,就在盛宝龄即将抬起步子迈出这一道门之时,裴辞沉声问道,“娘娘近来,是否对微臣有什么误解?” 盛宝龄的步子顿时僵住原地,她侧过目光去看裴辞,“裴相为何有此一问?” 而这时,裴辞的话,已是肯定,“娘娘近来,似乎不愿见到微臣。” 因此避着,譬如今日方才,盛宝龄绝非思虑不周之人,因此,她是有意借与曹明宣同行的理由,走出裴府,避开自己。 “若微臣近来有得罪之处,还请娘娘恕罪与告知。” 盛宝龄微微诧异,还以为裴辞一心只在如何报效大宋,没想到,还有心思观察周围之人。 一时间,她反倒有些想笑了。 她在避裴辞不假,可哪里是裴辞做了什么得罪之事,分明是自己耳根不清净,白日里看见裴辞,夜里头便总是发梦。 折磨得很。 结果到了白日,还同梦中之人撞上,心里有便愈发为难了,因此才有意在私下稍稍避开裴辞。 细算下来,分明是自己,总做些对不住裴辞的梦,因此这瞧见了裴辞,心里头才发虚。 第14章 娘娘说过信任微臣 盛宝龄这心里头清楚,可她又怎么可能将这种事说出来? 她弯唇淡笑,一双明亮的眸子,微微弯,“裴相多虑了,是哀家近些时日来往裴府,恐叨扰了裴相,心里过意不去。” 她抬起手臂,白皙的指尖,微微碰了碰自己头上束起男子发冠的青丝。 这般小动作,本是无意识为之,连她自己都不曾察觉。 可这会儿,却落在裴辞眼里。 对视良久,那一双深沉的眸子,仿佛快要将盛宝龄整个人扯进那种不冷不热的氛围中。 尤其是,那道视线,仿佛能够看透一个人,直视对方内心最隐晦之处。 盛宝龄的心,莫名的紧张,忐忑。 她有意回避裴辞的视线,却又恐这会儿移开了视线,倒显得自己心虚了。 两人似在较劲一般,谁也不曾移开目光。 可连盛宝龄自己都不清楚,到底在同谁较劲,裴辞吗,可有什么必要? 还是在同自己较劲? 可,究竟在较劲什么。 裴辞微微泛白的薄唇碰了碰,“娘娘曾说过,信任微臣。” 脸上的病气,使得整个人看上去,不堪一击。 仿佛置于弱势,只要盛宝龄轻轻一推,此人,便可任其为所欲为。 他微微吞咽之时,肤色过分冷白的脖颈,可见喉结滚动,像罂粟一般,勾得人想上前采撷,与之沉沦。 盛宝龄因此微微有些走神,不免又想到梦中之景,为自己方才的这些个荒唐离谱的想法而懊恼。 裴辞为臣,自然因着自己是太后,而敬重自己。 盛宝龄十二岁便进宫了,之后一直在舅舅承和帝的庇佑下,哪里懂什么男女之事,更不懂什么男女之情。 这会儿,只觉自己身为太后,却如此这般不稳重,似寻常姑娘一般受皮相所惑,实在不该。 她敛去心绪,眼神复清明,“哀家自然是信任裴相的。” 上马车时,因疏忽,未放马扎,裴辞的下属欲扶盛宝龄上马车,可碍于贵人身份,却是不敢上前,唯恐惊扰了贵人。 盛宝龄手掌扶着马车一边,欲借力跳上马车,而就在这时,身后的裴辞上前一步,朝盛宝龄伸出了手。 “娘娘。” 腕骨清瘦,挂着一串佛串,每根手指都如美玉般白皙冰冷。 他的声音被风夹带着,虽清冷,却裹着不宜察觉的温柔,缓缓流淌进盛宝龄耳里,比清风明月还要干净。 盛宝龄的视线,不自觉被那只递到自己身边的手所吸引。 从初次相遇,她便一直觉得裴辞的手十分好看,也曾想过,这般好看的手,翻动书页,亦或是执笔时,该是何等惊艳。 而今,这一双手,此刻就在自己眼前。 大约男子的手掌都宽大,让人倍觉安心。 盛宝龄对上裴辞视线,只见他目光坦然,依旧似平常那般淡漠,并无其他异样。 若是她推拒了避开,倒显得自己心虚。 盛宝龄犹豫间,将手轻轻搭上了那只白得有些病态的手,触及的那一瞬间,一丝冰凉从指尖逐渐蔓延到手掌再到整只胳膊,最后直通心底。 她的心,在那一瞬间,仿佛停了片刻。 他的手很凉,却不是彻骨的寒凉,而是似秋风那般的凉爽,而寻常男子的手,大多都该是暖的,因而让人心惊。 和年幼时父亲的手不用,和先帝的手,更是不同。 盛宝龄的手是暖的,那丝暖意,一点一点侵袭裴辞掌心的凉意,仿佛要将其吞没。 这丝暖意,在一点一点侵占胸腔处那颗平稳跳动的心。 盛宝龄搭着裴辞的手掌,借力上了马车,很快便收回了手,可手指却仿佛还有那一丝的凉意。 并不讨厌,甚至......还有些许贪恋。 坐进马车里,那下属兼马夫,拉好了帘子,上了马。 这一刻,先帝曾说过的话,在她耳际响起。 盛宝龄垂眸,看着自己的手,指尖摩挲,不知在想些什么。 马车外,传来一道隐忍的低咳声,声音熟悉,可哪怕不熟悉,这会儿在马车附近,能咳嗽的,也只有裴辞了。 盛宝龄指尖微微掀开马车窗帘一角,只见马车旁,病弱的男子,正抵拳在唇边轻轻咳嗽,看起来,便受不得风吹雨打,若非他身上威势重,又这般冷淡的性子,还不知要遭多少人欺负。 盛宝龄好看的秀眉微微蹙了一下,原本清脆利落的声音,这会儿却染上了一丝她自己都未察觉到的担忧,“裴辞。” 裴辞一怔,心神乱了,睫毛颤了好几下。 他抬眸望去,从马车窗子,能看见里面的盛宝龄,此刻,正望向自己。 那双向来明亮的眸子,此时只能见到一人。 已近傍晚,寒气逐渐袭身,风轻轻吹动着裴辞身上的衣袍衣角,穆如清风生。 盛宝龄温然一笑,声音不轻不重,“保重身子。” 那笑意暖融,裴辞久久无法移开目光,直到盛宝龄将帘子放下。 马夫驾驶马车驶离了后门。 而站在原地的裴辞却好似丢了魂,那双平日里淡漠疏离的眸子此时盛满笑意,似融了料峭的春寒,若是有人瞧见了,怕是该挪不开眼了。 他冰凉的手掌,这会儿,却仿佛还有些许暖意停留。 ... 入夜,盛宝龄睡得不沉,隐隐能听见外头的呼啸的风声,便是在梦中,也不经蹙了蹙眉。 一道沉稳却刻意放轻的脚步声响起,最后停在了她床边。 盛宝龄隐隐能听见细微的动作,那人坐了下来。 带着凉意的手指摩挲过她脸侧,指尖抚过她鬓间的碎发,动作很慢,也很轻,最后缓缓捏住了她的下颚。 盛宝龄的一颗心,瞬间跳得厉害,像是恐慌。 凉意袭来,唇齿间冷香淡淡。 “瑟瑟......” 听见有人唤自己小字,盛宝龄猛地睁开了眼,那一瞬间,撞上了一双幽暗深邃的眼睛,那眼底,满是缱绻的柔情。 她的心开始发颤,裴玄瑾...... 男子宽大却带着细微凉意的手掌缓缓搂过她的腰际,腕骨的佛珠串却咯得盛宝龄有些腰疼。 她本该神色清明的眼里,却逐渐染上迷蒙之色,缓缓闭上了眼...... “娘娘?” “娘娘?” 蒹葭的声音适时响起,急促而带着几分紧张。 惊得盛宝龄猛地睁开了眼! 第15章 静王回京 盛宝龄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一大片光亮刺眼,她下意识抬手去盖了一下眼睛。 等再度看过去时,是蒹葭担忧的神色。 她就着蒹葭扶着自己的手,坐了起来,干涸的唇瓣微启,嗓音有些沙哑,“怎么了?” 蒹葭皱着眉头,扯着帕子去擦拭盛宝龄额间细密的汗,“娘娘方才怎么唤都不醒,好似梦魇了。” 寒冬腊月了,睡梦还这般流汗,莫不是这殿中地龙烧得太暖了些? 盛宝龄面颊透红,蒹葭的话,听得她一阵心虚。 “是吧。”也算梦魇。 蒹葭狐疑,娘娘近来梦魇得也频繁了些。 这时,外头,传来珠儿的步子声,“娘娘,太妃娘娘来了。” 盛宝龄眉头一蹙,随即想到,已是腊月年关了。 梳妆间隙,蒹葭嘀咕了一句,“太妃娘娘怎么来了。” 自先帝走了,这太妃娘娘是一次都不曾来过慈宁殿,今日倒是破天荒来了。 娘娘还未进宫前,与静王相处还算融洽,那会儿太妃待娘娘,还不算差。 直到娘娘进了宫,居于后位,太妃待娘娘,也就变了样。 时常还给娘娘使绊子,之后,先帝有意将静王调离京城,太妃娘娘更加闹腾了。 娘娘刚进宫不久,年仅十三岁的静王便自请跟着大将军离京了,而太妃娘娘,在先帝走后倒是消停了些,怎的今日却来了。 知道蒹葭难免担忧,盛宝龄笑笑道,“算算日子,过两日静王也该回京了。” 蒹葭一怔,恍然大悟,是啊。 静王要回京,太妃自然是坐不住了。 静王回了京,未到年三十与入宫请安之日,想要入宫见太妃,自然需要另行请旨。 皇帝那里,恐会为难。 太妃到盛宝龄这来,自然是想在静王入宫同太后请安之时,同几年未见的儿子见上一面。 盛宝龄上座之时,坐于下方的太妃,起身请安。 看着上方,样貌年轻,不过十七的盛宝龄,太妃的心里,五味杂陈。 几年前不过丁点大的女娃,现如今,却成了整个后宫之主,而自己,竟还要同一个与自己儿子相仿年纪的小姑娘请安行礼。 一时间,心里多少不是滋味。 很快,便有宫人,换了两盏热茶。 盛宝龄指尖执着茶盖,有一下没一下的轻轻刮动着茶沫,一旁的蒹葭看了,心知,自家娘娘今日情绪不佳,怕是又吃不下什么东西了。 “算日子,静王过两日,也该回到京里了。” 盛宝龄声音虽少女,但语气听上去,却是十足的稳重。 纵使面对比自己年长了将近两轮岁数的太妃,周身气势也半点不落于下方。 太妃端着茶盏的手微微收紧,“嗯,岳儿大约后日便到。” 一旁的蒹葭听着,抬起目光去看,还以为太妃会同娘娘说些什么体己话,却是一句也没有。 这般,可半点不像是有所求的模样。 盛宝龄却是微微颔首,“静王几年未回京,此番回京,便让静王,暂留京中些许日子罢。” 太妃一怔,而后眼底浮现几缕喜意,尽管对盛宝龄仍有不敬,这会儿,却是实打实的高兴,“谢太后娘娘。” 太妃走后,蒹葭不明白,“娘娘,那太妃娘娘显然还是对您不满,这个口都张不开,您又何必应呢。” 饶是盛宝龄装傻充愣,太妃也没那么好开口。 盛宝龄笑笑,“静王回京风尘仆仆,何况也到了适婚年纪,想来太妃也是为了此事。” 何况,静王手握兵权,在边境待了几年,战功赫赫,深得边境将士拥戴,便是朝中武将,也是对其青睐有加。 纵使我朝重文轻武,官家又怎会那么轻易让静王回到边境去。 怕是这次,想将静王留在京中的,不只是太妃,还有小皇帝。 这光是为静王定下王妃,便是一桩难事。 盛宝龄唇瓣微微勾起,抿了一口茶水,眼角微微弯起,这汴京城,也该热闹热闹一番了。 ... 静王赵岳回京这日,汴京城中已是热闹不少。 两道身穿甲衣的身影高坐与马背上,马蹄声踏在官道之上,响彻街头巷尾。 边境有传言,少年静王鲜衣怒马,容貌俊而非美,是边境万千姑娘家的心仪之人。 而静王离京几年,这些个传言传到汴京城中时,时而会引来取笑之声。 一个武将,能生得多好看? 而直到静王领着随身将士进宫面见皇帝时,众人不经意一瞥,才惊觉,传言从来不假。 修长的身姿挺得笔直,一双细长的眸子,蕴藏的锐利之息,削薄的唇瓣轻抿,举手投足冷傲却又不会盛气凌人。 “微臣,参见陛下。” 几位辅佐大臣皆在,其中几位打量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在静王身上。 小皇帝顿时起身,行至下方,伸手扶起了静王,“这几年有劳王兄,这一路辛苦了。 神色感慨,看向静王时,眼中是满是兄弟之情。 静王神色不露,微微拱手,“此乃微臣本分。” 语气与几年前十二三岁时相较,实在是寡淡了些,又或者说是,成熟稳重了。 小皇帝却是半点未将静王的下意识疏远放在眼里,嘉赏了一番,便让其前去慈宁殿请安。 静王以及其中两位大臣相继走后,原本挂着亲和善意笑颜的小皇帝,脸色瞬间暗沉了下来。 “可安排了好了?” 声音低低沉沉,透着一股子不近人情的阴冷。 身旁的楼太师应声,“回陛下,都已安排妥当,一旦静王驻扎在外的人马有何异动,老臣都会第一时间获悉。” “静王府的人手可安排妥了?” “回陛下,都已安排妥当。” 小皇帝冷笑一声,“裴相那边可要盯紧了。” 父皇当真是下的一手好棋,静王看似不受宠,实则却手握兵权,这几年,愈发受边境将士拥戴,甚至是朝中不少文武官员,对其皆是赞誉有加。 于自己便是一个极大的隐患,偏生自己却要顾忌边境安危,不能除掉这个隐患。 而给自己留下来一个裴辞,看似是辅佐自己朝政,实则不过是制约朝堂,护静王周全。 又让太后垂帘听政,防自己将朝堂局势尽数把控于手中。 多方制约,没有一人能真正讨得好处。 第16章 小皇帝心够狠够毒 一旁的楼太师,一直在留意小皇帝的神情变化。 先帝宽厚,事事思虑周全,可正是太过仁慈,才会遭了范太后的算计。 有明君资质,可优柔寡断的心性却不适合坐上那君王之位。 而眼前的新帝,心够狠,够毒,这才是一位君王该有的样子。 小皇帝此时,眼底一片阴翳。 静王,裴辞,纵使现在不能除去,可只要是人,总归有弱点与把柄,那一日,总会到。 至于太后...... 她若乖乖听话,尚且可留一命在宫中,可若欲效仿先太后…… 小皇帝唇角边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 ... 沿路,静王快步追上了前面那道走得并不算快的紫色身影,“裴相留步。” 闻言,裴辞停下了步子,转过身,迎面遇上静王,拱手行礼,举止恭敬,“静王殿下。” 这份恭敬中,带着几分旁人不易察觉的欣赏。 裴辞欣赏静王,也曾教导过静王一段时日,这也正是先帝,为何提拔裴辞至高位的原因之一。 大宋历来重文轻武,边境问题,层出不穷。 可裴辞,虽是文官,思想却不固执迂腐。 静王步子缓慢停了下来,目光在裴辞身上打量,“本王已多年不曾回京,不知裴相近来身子可还好?” 裴辞面色却淡漠,唇边却溢出一丝少有的笑意,“微臣近来一切都好,劳静王殿下牵挂。” 静王微微颔首,“明日若得空到裴相府中拜访,还望裴相莫要嫌本王叨扰。” 裴辞应下,静王还欲问些什么,可这时,远处,小皇帝身边的公公往这边而来,二人下意识站远了些,拉开了距离。 静王这才背手离开,裴辞拱手相送。 瞥见静王去的方向,应当是慈宁殿,裴辞冷白的手指微微攥紧了挂在腕骨垂下来的佛珠串,却又很快松开。 若见了年纪相仿的儿时玩伴,她今日情绪,可会好些? ... 慈宁殿 得了通传,静王快步入了殿中,英姿高大修长,与盛宝龄印象中个子与自己并无多少相差的大皇子,早已是两个模样。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一旁的蒹葭听了,都禁不住蹙眉。 静王殿下,该唤上一句母后的,如此,实在不合规矩,从前宫中本就有闲言碎语,如此再传出去,于娘娘的名声,亦是有损。 其实从前,若不论宫中身份,盛宝龄该唤静王一声表哥,可如今的身份有别,却是再不合适了。 盛宝龄情绪变化不大,一双眼里,却是有几分梦多睡不安稳的疲惫,“静王不必如此多礼,起身坐着吧。” 几年未见,纵使从前再好的情分,难免也要生疏几分,何况如今两人的身份。 静王起身抬眸间望去,印象中的人,早已褪去十二三岁时模样,出落得如今眼前这般亭亭玉立,可却穿戴着不合适她这个年纪的衣服。 从前那股子灵气与笑容,都仿佛被这一身沉重的宫服压得再不见丝毫。 那个从前在御花园中捉蝴蝶笑着朝自己跑来,一边喊表哥的小姑娘,如今想起,仿若隔世。 屏退了多余的宫人,相视无言许久,便是一旁的蒹葭,心里头都开始捉急。 静王却突然说了一句,“瘦了。” 盛宝龄一怔,倏尔浅笑,“分明是从前吃得太多。” 她几年在这宫中,吃好喝好,又岂会瘦? 静王这些年有许多的话,这会儿想问从前有关先帝与她的事,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又心知,如今这般身份,若问,实在不妥。 他想问如今,官家待她如何,可这宫墙之中,便是这慈宁殿,尚且不知有多少小皇帝的眼线。 隔墙有耳这一点,他自很小时,便深谙于心。 见静王欲言而止的模样,盛宝龄问,“这番回京,可有其它什么打算?” 静王沉思片刻,“待过了年,便走。” 盛宝龄笑笑,只怕是走不了。 坐了片刻,盛宝龄又说了些其他,聊了几句,这才放静王出宫。 静王心生疑问,方才盛宝龄分明像是在拖延时间,可这是为什么? 而刚踏出慈宁殿不久,静王便遇上了早已不知在那等了多久的太妃。 “母妃?”静王心中顿时明了。 时隔多年,母子再相见,太妃竟是红了眼眶。 蒹葭回禀之时,盛宝龄只是点了点头。 她虽不喜太妃,与太妃也算不上和睦,可静王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待她始终是好的。 母子几年未见,便是帮着见上一面,于她,也不过举手之劳。 盛宝龄瞥了一眼案桌上刚传上来的膳食,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只是一眼,便移开了目光,翻动手边的折子,问,“裴相今日可进宫了?” “回娘娘,裴大人今日是进宫了,还与静王殿下在宫里头说了会儿话。”蒹葭如实答。 见盛宝龄这般挑食,蒹葭心里微微叹气。 娘娘从前在盛府的时候,何曾这般挑食过,都是让先帝给宠坏了。 先帝没有女儿,一直将盛宝龄当成女儿一般宠着,吃食,穿戴,样样讲究。 盛宝龄更是敬重先帝,虽是舅舅,却视若父亲。 也正是因为如此,先帝去了,娘娘才悲上心头,当场昏迷,大病一场,如今过了几月,却还是这般,对什么吃的,都提不起兴来致。 方才静王殿下说娘娘瘦了,可是半点没有说错,这般吃法,可不得瘦。 这日子一长,身子哪里吃得消? 想来,还是这宫里头太闷了。 “娘娘,奴婢听说,这几日,汴京城里可热闹了,集市什么的,宝箓宫前那,还在预赏元夕呢......想来定然有趣。” 蒹葭说的绘声绘色,盛宝龄听着,果然起了兴趣。 “娘娘不妨去瞧瞧?”蒹葭脸上挂着笑意,便知道娘娘一定会对这些起兴致。 元宵佳节,定然才是最热闹的,可娘娘坐镇后宫,十五那日又岂能出宫去? 也只能是趁着现在去瞧瞧了。 盛宝龄薄唇勾了勾,指尖轻轻点了点手边的折子两下,明明感兴趣极了,可嘴里却说着,“不好吧,岂不是叫你为难?” 蒹葭若非了解自家娘娘,怕是这会儿真要信了盛宝龄的话。 第17章 娘娘信任臣 腊月,汴京城中,已是即将过年的热闹气息。 城中到处都有人在卖撒佛花,街市烛火通明,盛宝龄游于街市之中。 她今日未做男装打扮,一袭水青色的衣裙,戴着帷帽,面容全然无法被窥视。 又因着街市上,也有许多姑娘家带着帷帽,这身装扮,也不会招来太多目光。 盛宝龄手里抓着一直便很想吃的糖葫芦和一个烧饼,一边走着,一边瞧着这汴京城夜色是何等美。 汴河之上,画舫隐隐传来抚琴之声,美妙绝伦,盛宝龄当即往州桥上走去,五彩的灯笼挂满街市与河上画舫。 盛宝龄眼睛弯了起来,像弯月,她张嘴咬下了一颗糖葫芦,酸酸甜甜,心里美滋滋。 少有的轻松时刻,便是一个人,终归是少点什么,若是这会儿,蒹葭能一块儿,或是其它什么人也好啊...... 突然,就在盛宝龄垂眸去咬烧饼之时,未注意看路,眼前被一片阴影盖住,一下子,便撞上了从桥另外一边迎面走来的身影。 男子身穿一身青色袍子,被人撞上,闷哼一声,侧了一下身子,下意识垂眸去看。 盛宝龄抬眸间,帷帽的绸布微微掀起一角,一张熟悉的容颜印入眼帘,鼻梁高挺,低垂的眸眼只能瞥见浅浅的阴影。 她微微诧异,“裴辞?” 这道声音几乎是刻在男子骨子里的熟悉,带着些许绵软,像醇香的果酒,听得裴辞微醺,那双好看的眸眼逐渐失焦。 盛宝龄倒是没有想到,出来一趟,还能撞上裴辞。 裴辞所见的盛宝龄,总是穿着颜色稳重的朝服宫装,有时候看多了,甚至会忘了她其实也就是一个不过十七岁的姑娘。 而眼前戴着帷帽的少女,一身水青色的衣裙,仿若未出阁。 他心口处微微颤,冷白的手抬起间,握住了帷帽下的绸布一角,绸布轻柔,握在手间,酥酥痒痒,他的耳边,被寒风吹刮着,心绪有些迷乱。 绸布微掀,盛宝龄微诧的眼神中夹带着一丝不解与茫然,目光与裴辞短暂碰撞后,视线落在了那只此刻攥着自己帷帽绸布的手上。 裴辞......此举逾矩了。 似乎是未想到裴辞会有此举,盛宝龄有些紧张,抓着糖葫芦的手不自觉攥紧了。 许是天冷了下来,寒风吹多了,她两颊微红,这抹颜色,一下子将裴辞的目光全然夺走。 那双因为失神有些失去焦距的眸子逐渐恢复清明。 惊觉失态,裴辞顿时松开了手,绸布从他手中滑落。 “臣唐突,请娘娘恕罪。” “无妨。”盛宝龄微微摇头,并未放在心上。 桥上行人来来往往,时而往盛宝龄处拥挤,裴辞微不可见的移了一下身子,替她挡住了往来行人的身体触碰。 二人并行走到了桥边,从桥上这处看过去,汴京城的风光,美不胜收。 她微微侧过目光,隔着绸布,大胆的去看裴辞。 光在他脸上,盛宝龄却只能瞥见侧颜,鼻梁高挺,薄唇紧抿,目光直视前方,像是在看远处那艘i画舫。 其实,相较于景,她现在所见之人,更美。 而且,身旁有个熟识的人共赏,倒也不错。 她私下出宫这么多次,都被裴辞发现了,他也从未说过什么,也不曾在旁人甚至是小皇帝面前揭过自己底,可见是个值得深交之人。 盛宝龄收回目光,嘴角却微微扬起,突然觉得,这样子,也挺好的,若是能再晚些回去,多走走,便好了。 “娘娘怎会一人在此?” 身旁传来裴辞一惯清冷的声音。 盛宝龄将手里最后一颗糖葫芦咬下,含糊不清回道,“宫里头闷的很,出来走走。” 裴辞沉默许久,寒风从河面袭来,吹动着盛宝龄的帷帽与衣裙,更是将裴辞的耳朵染上一抹刺眼的红。 犹豫片刻,他沉声道,“娘娘近来频繁出宫,可曾想过会被官家发觉?” 盛宝龄笑笑,“官家如何会发觉?” 裴辞转过头去看身旁带着帷帽的女子,声音浅浅淡淡,“知情人告密。” 盛宝龄听了,却只是笑弯了眼角,忍不住去看裴辞,幸而绸布盖住了她的脸,未叫裴辞瞧见了她的失态。 “可现如今,知道的人只有裴相一人。” 她笑着看裴辞,问,“你会吗?” 最后的那三个字,仿若孩童往湖面掷石子打水漂一般,往裴辞心口砸。 裴辞半晌不语。 而盛宝龄不知道的是,在裴辞这副从容淡漠的外表下的一颗无人能看见的心,在这一刻,是何等热忱的在一下一下的剧烈跳动。 仿佛快要冲破胸腔,暴露在眼前。 就在盛宝龄以为裴辞不会答时,耳边再度传来那一道犹如清风的声音。 “娘娘信任臣,臣自然不会。” 尽管裴辞的声音和语气一如既往让人觉得疏离,可此刻在盛宝龄听来,却亲近许多。 她低低笑着,只觉一日的饥饿,手中的烧饼,倒是美味,未再说话。 而站在她身旁的裴辞,隐隐能够闻到一股的淡淡的香味,从盛宝龄身上被吹过,在鼻尖萦绕,久久不散。 他忍不住余光去看盛宝龄,可隔着绸布,看不真切,却能猜到,那一张面容,此刻应当是笑着的,那一双眼睛笑起来,眼里有光。 裴辞本就生得俊俏,又带着病弱的文人气息,惹眼极了。 两人如出一辙的青色衣裳一袭雪色斗篷,站于桥上,不知道的路人瞧多了两眼,还以为是哪家的郎君,带着夫人出门。 这郎君,瞧着惊艳,眉目间的风华,是常年病气都掩盖不住的。 寒风吹过,突然,传来一阵喧哗,人群也逐渐拥挤,孩童的嬉闹声越来越响。 还不知为何,裴辞鼻尖一凉,随后瞥见,漫天雪花飘落。 他能听见,身旁的盛宝龄笑了一声,“下雪了。” 这汴京城的第一场雪,来得比往年都还要早。 皑皑白雪,飘落在裴辞发间,仿若在一点一点将其上色。 裴辞的脸色又苍白了些许,可他却只是垂眸看着身旁之人。 看着这样与往常都不同的盛宝龄,他的脑海里出现的,却是承和帝曾说过的话...... 第18章 三愿裴玄瑾岁岁长安 从州桥往下走,不过一会,便瞧见了许多姑娘公子都围在一处放花灯。 花灯漂亮夺目,什么样式的都有。 光投射在河面上,波光淋漓,好看极了,盛宝龄不禁多看几眼,看着那些个姑娘写下心愿,捧着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到河面,她不由也笑了笑。 还未进宫前,因着年纪小,没机会出府。 后来进宫了,又因着身份,更是没机会出宫。 细算下来,这还是她头一次来这汴河洲桥看花灯。 裴辞站在她身后旁,目光,一直落在盛宝龄身上,不曾移开,只见她一直望着那些捧着花灯的姑娘公子。 尽管看不见她脸上表情,却好似能感受到盛宝龄的情绪与此刻心中所想。 裴辞指尖微微捏住了袖口一角,步子驻扎在原地久久不动,余光瞟向不远处卖花灯的小贩。 雪不大,轻飘飘的,可整个汴京城都好似被蒙上了一层白霜。 突然,一盏花灯出现在盛宝龄眼前。 莲花样式,十分好看。 她顺着那盏花灯看去,只见那捧着花灯的手腕骨清瘦,挂着一串佛珠。 盛宝龄眼睛一亮,抬手掀起了帷帽的绸布,去接那花灯,“真好看!” 目光一下子便被裴辞递过来的花灯所吸引,连君臣之别,都忘了。 接过花灯的那一刻,她温热的指尖不经意间碰到了裴辞的手,感觉到了一片冰凉。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裴辞,见他脸色相较方才,又苍白了些许,突然想到,方才裴辞走的方向应当是要回府的,若是没有遇到自己的话。 这副身子骨,又怎么会在这里吹着冷风。 雪虽不大,可被风夹带着,往身上砸,滋味却是没有瞧着那般好。 花灯的光通透,照在盛宝龄脸颊上,衬得她本就貌美的容颜更加柔和。 盛宝龄捧着花灯,往河边走去,正要蹲下身子去将花灯放了,身后的裴辞却突然问,“不写心愿?” 唇瓣张开之时,隐隐可见呼出的白气,可见这天,是真的冷了下来。 声音清清淡淡,周围旁人听不清是在同谁说话。 可盛宝龄却是知道,他在同自己说话。 她嘴角弯了弯,“在心里念着就好,说出来,便不灵了。” 说着,她将花灯,小心翼翼地放置到河面上,目光落在那微微轻颤的火光上,弯起的嘴角始终未沉下来。 风轻轻吹动绸布,盛宝龄闭眼虔诚的许愿,心里念念有词。 信女盛宝龄…… 一愿社稷昌。 二愿黎民宁。 三愿...... 盛宝龄微微一顿,睁开眼转过头去,只见裴辞一直就站在那,脸色苍白,目光却始终平静的望着自己。 她心尖微顿,红唇抿了抿。 三愿裴玄瑾,无忧无恙,岁岁长安。 河面上满是花灯,炫彩夺目。 看着花灯往远处飘去,盛宝龄转过身看向裴辞,见他两手空空,显然只有一盏花灯,问,“你没有吗?” 裴辞几乎快没有血色的唇瓣微微一抿,眸光深沉,嗓音清冷而低,“一盏便可。” 仿佛耳语。 这一刻的裴辞,像极了她梦中的裴辞。 盛宝龄眼睫轻颤,不由有几分紧张,当即抬步往裴辞后头的方向走去,抬步间,语气带着几分心慌,“我去那边看看。” 裴辞目光落在不远处拥挤的花灯中,已是分不清,哪一盏,才是方才盛宝龄放入其中的花灯。 愿她所愿皆成。 ... 送盛宝龄回宫的路上,裴辞一言不发。 盛宝龄手里撑着一把方才从同那卖花灯的小摊贩手里高价买来的油纸伞,高高举着,越过裴辞头顶,挡住风雪。 二人共撑一把伞,实在亲昵,于理不合。 盛宝龄被夜色迷了心窍,心里又有几分怜惜裴辞,因而未想到这一点。 而身旁放慢了步子的裴辞,心里始终清楚这些条条框框,他本该保持距离,就在宫里头那般。 可他却只是紧紧的攥着那挂在腕骨处的佛珠手串,闭口不提。 今日于他而言,庆幸的,大约便是应了裴婉,去见了沈从安,才能在回府之时,遇上了偷偷出宫的盛宝龄。 宫中各处有小皇帝的眼线,可同样,盛宝龄的眼线,也不少,她既敢这般频繁出宫,一切,必然早已打点过。 将盛宝龄送到皇宫后面一处废弃宫殿后头,盛宝龄的人,早已在此处安排好。 裴辞方知,盛宝龄平日里,是如何在小皇帝眼皮子底下进出宫。 在裴辞怔神间,盛宝龄将手中的伞递给向了裴辞,“回去一路,多加小心,保重身子。” 裴辞接过伞,恭敬一礼,“臣谢太后娘娘关怀。” 盛宝龄的视线在裴辞苍白的脸色停留片刻,犹豫间,在旁边人诧异的神色中,摘下了自己白色的手抄,递给了裴辞。 裴辞却未接过。 上次在盛府时的汤婆子,已是逾矩。 此时,还有人在此处,且不知是否可信,若见了次事,恐有损盛宝龄名声。 尽管裴辞神色淡漠,可也算是相处了些许日子,盛宝龄好似能够猜到裴辞心里头在想什么。 她弯唇一笑,“秋衣是我身边的人,回去一路风雪大,裴相还是戴上吧。” 裴辞目光看了站在盛宝龄身旁的秋衣一眼,犹豫片刻,才接过了盛宝龄手里递来的手抄,上头还残留着她的暖意,一点一点裹着裴辞冰凉的指尖。 只有他自己知道,所有盛宝龄残存的暖意,每一份,他都想留存。 裴辞撑着伞,独自一人的身影,行于风雪之中,逐渐在薄薄的雪地上留下一排鞋印。 形影孤单,在雪中,更显孤寂。 盛宝龄不由多看几眼,目光一直紧紧的跟着那道身影,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许酸涩不是滋味。 看着盛宝龄如此,一旁的秋衣眉头轻蹙,伺候主子这么多年,她从未见过主子这般神色。 更从未见过,除了大公子,主子对哪个公子这般上心过。 难道...... 联想到某些猜测,秋衣心一“咯噔”,目光跟着盛宝龄的视线,投向远方,那道身影逐渐远去,几乎要与风雨融为一体。 腹有诗书气自华,裴大人又生得一副好模样...... 可裴辞是什么身份,当朝左相。 而她家娘娘,却是当朝太后。 第19章 盛宝龄你糊涂 秋衣目光再度看向盛宝龄,却见盛宝龄已经收回了目光。 她心里微微叹了叹气,面上却不动声色,试探的问了一句,“娘娘今夜怎会与那裴大人走在一块?” 盛宝龄并未隐瞒,而是如实道,“遇上了,大约是见我一人不安全,便一块了。” 秋衣缓缓松了一口气,看来娘娘自己还未发觉她待裴大人的不同之处。 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若这人不是裴大人,娘娘纵使是喜欢,招来身边伺候一二也无妨,可此人身居高位,又辅佐官家,与娘娘之间,君臣之别,绝无跨越可能。 娘娘若能就这么一直糊涂下去,也好。 可与秋衣所想的不同,转过身的那一刻,盛宝龄便已经思绪纷乱。 她本不怕冷,有时候,也喜欢淋雪。 同那小贩高价买来伞,是见裴辞脸色不好,身子骨弱,起了怜惜之心,而后将伞给了裴辞。 可那手抄...却是,没有给的必要。 此物是真真实实的贴身之物,与那汤婆子全然不同。 自己今日,怕不是被风雪吹昏了脑袋。 方才还同他说,秋衣是自己人,此话说出来,仿佛自己与他之间有些什么,怕被旁人发现似的。 盛宝龄,你糊涂。 也不知道裴辞有没有误会,希望他没有多想,否则自己当真是要没脸见人了。 ... 盛宝龄的担忧,在裴辞这里,全然没有。 刚进府里,他便重重地咳了几声,喉咙处一股子甜腥涌起,雪地中,霎时间染上了一朵一朵鲜艳的血花。 下人一惊,慌忙喊叫了起来,还有人急忙上前搀扶。 当夜,裴府便请了大夫过府,后厨房里,药味浓重。 虽已经是每年入冬后的老毛病,可这每一次复发,都叫人心惊。 雪逐渐变大,纷飞。 屋里,火盆子放了好几个,躺在床榻上,盖着厚重被子的裴辞,脸色逐渐恢复些许血色,不像刚回来时那般病气浓重。 他的手,紧紧攥着一个白色的手扎,看起来,像是姑娘家的样式,用料贵重,像是宫里头的。 裴婉皱了皱眉头,想将那东西从兄长手中拿下来,端详个仔细。 可裴辞却死死的抓着那手扎,仿佛攥着救命稻草,生怕让人抢了去。 裴婉心中莫名,兄长最近怎得这般奇怪,上一回,拿了个姑娘家的汤婆子会来。 这回,又揣了个姑娘家的手抄回来。 那汤婆子,被他视若珍宝,便是自己这个嫡亲妹妹,都不肯让碰上一下。 她有直觉,这手抄,必然同那汤婆子出自同一人之人,兄长怕是动凡心了。 窗外风雪不停,裴家大姑娘,守在自家兄长院子里头,彻夜未眠。 ... 而宫里头,殿里地龙烧得正暖,睡梦中得盛宝龄一身冷汗,唇瓣哆嗦。 梦中,裴辞脸色苍白,躺在床榻之上,盛宝龄捧着碗的手,有些颤抖,一勺一勺的将那药喂至裴辞嘴边。 可无论她试多少次,昏迷中的裴辞始终紧闭着唇瓣,半点药都喂不进去。 盛宝龄鼻头酸涩,喉咙像是被什么哽住了一般的难受,滚烫无措的泪水从眼眶溢出,一滴一滴砸落在裴辞苍白的脸庞上。 “你喝啊......” “裴玄瑾,你喝啊......” 不知喊了多少次,手中的药碗渐渐凉了下来。 床榻上的人,好似快没了生息。 盛宝龄的心坠入谷底,她端着药碗贴近唇瓣,含了一口苦涩的药,倾身靠近床上似谪仙一般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 唇瓣贴近,带着冰凉的寒意,盛宝龄睫毛轻轻颤抖。 昏迷中的裴辞,仿若有所觉,睫毛不安的动了动,垂在榻上的手,亦是如此。 可盛宝龄却根本没有察觉到,见裴辞总算将药喝下了,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她扯着袖子抹去脸上的泪痕,又照着方才那般,将药一点一点喂给裴辞。 做着这般亲昵之举,可盛宝龄心里却半点没有其他旖旎心思,目光一直紧盯裴辞,一心只盼着他平安。 渐渐着,困意袭来,她脑袋枕在榻上,终于撑不住,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隐约觉得有人在轻抚她的长发,额间贴上一抹温热,那触感一闪而逝。 原本在床榻上紧闭眼帘的裴辞,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借着外头微弱的光,看清了眼前趴在自己身旁睡得沉的人儿。 她手里还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衣袖,好似怕人跑了,不见了一般。 秀气的眉头紧蹙着,无论他怎么去抚弄,都舒展不开。 眼前之景,曾在他设想的梦中出现过无数次,可大梦醒来,一阵怅然。 他心中挣扎,缓缓垂眸,蜻蜓点水般吻在她额间,这一晃而过的吻,轻得仿佛根本不存在。 盛宝龄却嘤咛了一声,睫毛不安的轻轻颤抖...... “裴玄瑾......” “裴玄瑾......” “裴!”盛宝龄猛地睁开了眼,嘴里还喊着裴辞。 她急促地喘息,汗流浃背,心无规律地乱跳着,分不清到底是因为什么而这般慌乱。 梦中的那种苦涩的味道,那种触感,真实得令她心悸。 那份担忧而心疼,此刻仿佛真的在心口弥漫,她咬了咬唇瓣,扯着被,一把遮住自己的脑袋,再度倒在床榻上,耳朵烧红。 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做这种令人羞而难堪的梦。 难道她真是那般好色垂涎裴辞之人? 这一刻,盛宝龄自己为自己感到难堪,若是让那般敬重自己的裴辞知道自己夜里总是做这种对不住他的梦,自己怕是要当场撞墙去了。 ... 今个儿宫里头热闹,慈宁殿要多收两个伺候太后娘娘批阅奏折的宫人。 需得识几个字。 蒹葭站在盛宝龄身旁,看着下方一排站过去的几个小太监,模样那叫一个清秀。 她心里头狐疑,方才有个识得字的,她觉得甚好,可秋衣却是一眼未瞧,反倒盯着这几个模样生得实在是太招摇的人瞧......直接给领到殿里头来,给娘娘挑。 蒹葭心有疑问,却想不明白。 一旁挑人的秋衣,一直在观察着盛宝龄神情的变化。 她甚至,挑了一个模样有四分像那裴大人的,这会儿,就站在正中间的位置。 盛宝龄目光落在底下站着的一排人身上,从左到右打量,当她视线落在那一张几乎有三四分神似裴辞的容颜时,红唇紧抿,眉头紧蹙。 第20章 盛宝龄的心思 秋衣发现,盛宝龄的视线,在那她刻意挑的人身上停留了许久,心都快拧一块了。 若真瞧上了也好,虽不能得裴大人,有个相似的在身旁伺候也是极好了。 以慰相思。 盛宝龄微不可见的看了秋衣一眼,眼中神情不明,心里复杂。 秋衣怕是误解了什么。 “边上那个,留下罢。”盛宝龄声色微沉。 秋衣微微一愣,看了过去,边上那个...... 并不是她挑的那个。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几个人中,话最少一直垂着脸的那个被留了下来时,似乎自己都有些惊讶。 其他没挑上的,盛宝龄命人送走,再未多看一眼。 送走时,秋衣又忍不住多看了那神似裴辞的小太监一眼,是娘娘真没这份心思,还是这人不够像? 而此时,盛宝龄指尖翻动奏折的间隙,时不时问了几句那留下来的秉笔小太监。 “进宫多久了?” 那小太监一直垂着脸,跪在下方,声音低低,“回太后娘娘,奴才进宫一年了。” “识字?” “回太后娘娘,奴才略识得几个字。” 盛宝龄淡淡得应了一声,“起来罢,以后便留在慈宁殿。” 这时,秋衣,缓步进殿,盛宝龄沉声,唤蒹葭,带着那小太监去收拾行囊住下。 蒹葭隐隐感觉自家娘娘好似情绪不太对,可又满头雾水,只能带着那小太监退出慈宁殿。 蒹葭前脚刚走,盛宝龄便抬眸,望向下方的秋衣。 秋衣当即下跪,“奴婢知错!请娘娘责罚!” 盛宝龄目光平静而冷淡,并没有动怒,“说说,错哪了?” 这般态度,不免让秋衣有些愣神。 一时间,她竟是有些不明白主子的意思,犹豫片刻,“奴婢不该揣测娘娘心思,更不该将人领来......” 秋衣并未将话说个清楚明白,唯恐隔墙有耳。 盛宝龄久久不言。 秋衣一时间,心里有些忐忑。 过了半晌,盛宝龄沉声,“你是错了。” 她起身,缓步走下,行至秋衣身旁,垂眸看着秋衣,“却不只是错在方才那两点。” 这时,秋衣发现,自己是真的无法参透自己主子的想法。 盛宝龄声音低沉,“你心知揣测错了,这会儿便不该再来请罪。” 宫中眼线多,若是适才人中,有一个生得与裴辞相像之人的事传了出去,秋衣又在事后请罪,便是原先无人想到这一点,这会儿也该想想了。 若是自己真将那人留了下来,此事传了出去,且不论自己颜面,更是会引起旁人对裴辞的非议。 秋衣心惊,这会儿才算彻彻底底清醒。 她只想到,寻一个相似之人,却未想到其他后果。 “奴婢知错!” 盛宝龄忽觉头疼,摆摆手,示意秋衣下去,“下去吧,哀家想一人静静。” 秋衣走后,整个慈宁殿,顿时静了下来。 盛宝龄打开盒子,从里头捡出一颗香丸,添进香炉中,直到熟悉的香气在殿中弥漫开来,心才静了几分。 秋衣今日之举,确实让她恼。 且不论她对裴辞到底有没有那种心思,退一万步讲,纵使她对裴辞真有什么心思,也绝不会寻一个相似之人在身旁。 如此之举,不仅轻贱了自己,更是有辱待自己那般敬重的裴辞。 慈宁殿的一举一动,小皇帝知晓不多。 可此时,宫外,裴府中。 裴辞半倚床榻,手中是药碗,药液温热,便是闻着,那苦涩的味道,都让人忍不住拧眉。 可裴辞,却是一勺接着一勺,举手投足慢条斯理,过分白的肤色,更是让整个人,透着一股子仙气。 “大人。”侍卫将宫中眼线刚递来的消息,递给了裴辞。 信中所言不多,便是这两日发生的事。 太后身边缺个伺候笔墨的,慈宁殿的秋衣,挑了几个,其中便有一个,三四分像自己。 字认得也算许多。 可太后,却是挑了个最不起眼的。 秋衣而后向太后娘娘请罪。 裴辞指尖捏着这一纸消息,丢进了火盆子里头,很快,纸张便燃为了灰烬。 他想起,挑人的秋衣,便是在宫墙那处时,目睹自己与盛宝龄同行的那个宫人。 两日后,她便寻了一个长相与自己相似之人,送到盛宝龄眼前。 裴辞大拇指与食指指腹反复摩挲着那串佛珠,她身边的人大约是在揣则她的心思。 可请罪,是揣测对了,还是揣测错了? 她的心思,又是什么? 裴辞薄唇紧抿,一时间,连裴婉敲门的声音,都未听见。 裴婉推开屋门,走了进来,“兄长今日觉得如何?” 她目光在屋里乱瞟,观察着,想知道,会不会有点什么蛛丝马迹,能让自己找出能让这个心如顽石的兄长动了凡心的人。 裴婉一直觉得,人活着,总该有些盼头,有了盼头,才能更想活下去。 而裴辞这么些年,给她的感觉,便是在这世上,毫无牵挂,每一次病发,都好似要彻底离开裴家。 他像生来便是这般薄情的性子,无论待何人何事。 而前两日,他犯病昏迷时,紧紧抓着那手扎,宛如救命稻草般,让裴婉惊觉,或许这个兄长,如今,有了牵挂之人。 一个,能在这世上,留住他的人。 而今,她要做的,便是找出来这个人,若能好言相劝的,亦或者是高价彩礼,那便皆大欢喜。 可若不能,她这个做妹妹的,只能拿棍子拍晕了将人绑来,与兄长喜结连理。 裴婉心里的小九九,裴辞半点不知情。 “已经好全。” 裴婉却在心里哼一声,每年都这么说,可还不是年年犯病? 还一次比一次严重。 她在屋里四处环顾,发现,不但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就连那原本一直放在床榻上姑娘家的手抄,这会儿,也不见了踪影。 显然,是被裴辞收起来了。 裴婉一时间,心里都不是滋味。 莫不是这姑娘,当真瞧不上兄长,才让兄长这般小心翼翼,苦相思? 裴辞端起一旁方才放下的药碗,将里头残余却早已凉却的一饮而尽,一旁的侍卫连忙上前接过药碗退下。 裴辞这才拿过一旁的册子,翻开看。 裴婉的手微微撑着半边脸颊,端详了裴辞许久,冷不丁问道,“不知兄长那日雪夜,去哪了?” 裴辞翻动页面的指尖微微一顿。 第21章 裴辞是她的人 纵使裴辞平日里性子情绪再如何寡淡,可裴婉这一问,倒是让她从裴辞的那一瞬间反应里,看出了些许端倪。 前两日雪夜,他必然不只是去见了沈从安。 见一个沈从安,怎会需花费上几个时辰? 兄长那夜,必然是同那手抄的主人在一块,若是如此,查起来,或许也不算是太难。 裴辞神情自然,那双眼里神色,毫无波动,“自然是见了沈从安。” 他语气平淡,在旁人听来,总是有些不近人情,给人一种,这人就是如此,若是哪天,温和起来,才是真吓人。 裴婉听裴辞这么说,心里头便更加确定,他必然是见了旁人,这才耽搁了时辰,回来得晚了。 毕竟,他若是去见了沈从安一人,怕是当夜,不到半个时辰便回来了。 这么些年,裴婉虽不算了解裴辞,可他的习性,她却算了如指掌。 就在裴婉打定主意的时候,裴辞见她一直坐在屋里不走,唇瓣微启,正欲问她课业,外头管家却来传。 “大人,宫中太医来了。” 裴辞眉头轻蹙。 一旁的裴婉嘀咕了一句,“太医怎么会来......” 兄长犯病的事,也不曾往外头说过,府中请的太夫,一惯也是口风严谨。 同样有此疑问,不只是裴婉,还有管家。 裴辞薄唇轻抿,未多言。 但他心里,似乎已经有所猜测。 很快,宫中的梁太医,在官家的领路下,快步进了屋子,拱手行礼,“裴大人。” 裴婉看了几眼,带着管家出了屋子。 在宫中,怕是没几个人的医术比得上梁太医了,可想请动这位太医,却是没那么容易。 屋中只剩下裴辞,以及梁太医二人。 诊脉期间,裴辞问道,“梁太医今日因何而来?” 梁太医笑笑,抬眸看了裴辞一眼,见裴辞这一张不笑不悲的脸,都不禁想摇头叹气,“自然是为裴大人诊脉而来。” 可裴辞想问的,却不是这点。 梁太医本就是通透之人,纵使裴辞不点明,他也心知裴辞想问的是什么,半晌才道,“是太后娘娘挂念你身子,这才命我前来。” 服侍了三代皇帝,才年过半百,可到了这个年纪,他却是准备在宫中混吃等死,再将这一身医术寻个弟子教了,若非皇命,便是一步都不会踏出府门半步。 而能让他不得不来这裴府走一趟,除了官家,也只有如今坐镇宫中以及朝堂的那位太后娘娘。 他梁礼说句不中听的,那小皇帝巴不得裴辞病死在家里,怎么可能寻自己这一把“老骨头”来走这一趟。 也只有那位年纪尚小坐镇宫中朝堂的小太后,慈悲心肠。 梁太医一边说着,一边打量着裴辞的神色,依旧是那副不“悲不喜,仿佛家里死了人”的表情。 “我瞧你这身子,最多也就撑个两年,兴许定门亲事,冲个喜,还能多撑一年,也给你们老裴家,留个后不是?” 梁太医说着说着,倒像是成了裴辞父亲的说客。 梁太医:“这人来这世上,金钱名利美色,总需得沾一沾,才不枉来走这么一遭不是?” 裴辞唇色淡,这会儿,在梁太医眼里,更像个不久于人世的病秧子。 他这一句一句的苦言相劝,倒真是出自内心。 可这些话对裴辞说,显然没有用。 裴辞收回了手,将那串方才摘下来方便梁太医把脉的佛珠套回了腕骨上,声色平缓,“我若未记错,梁太医今年已过半百,却也不曾有妻儿。” 言下之意,他已经五十好几都未曾娶妻生子,倒是劝起自己这个不过二十七的人。 梁太医顿时语噎。 这会儿,倒是挺能说了。 他横眉怒目,“老夫身子康健,与你如何相比?” 裴辞神情平淡,又倚躺回床榻上,拿过方才放下的册子,再度翻阅,唇边溢出的字字句句,平淡得让人心都跟着揪一块。 “梁太医既说我至多两年可活,我若娶妻,岂不是平白耽误人。” 梁太医顿时不再说了。 便是裴辞这顽固,怕是真没人能说动。 “你且好好生养,药方老夫会交给管家,这便进宫回禀太后娘娘了。” 说着,他起身,辞别。 “谢过梁太医。” “老夫治不好你,横竖便是给两贴养身子的药,也没法子延年益寿,裴大人倒也不必谢。” 梁太医为人实诚,治不好便是治不好,既然治不好,那这一声谢,他自然担不起。 就是这一口一口的“老夫”,仿佛真老了。 裴辞目光短暂的在梁太医身上停留,直到他提着药箱,走出了屋门,再看不见。 他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手串,耳边,是适才梁太医说过的话。 可即便身子安康,他亦不会娶妻生子。 或许,这便是最好的安排。 ... 此时,宫里头,梁太医回禀过后,盛宝龄又命人取了些上等的补品药材,一块儿送去了裴府。 秋衣神情难以言喻,只是这次,她却是不敢妄自揣测了。 倒是蒹葭,纳闷着,娘娘上个月才送了些补品到裴府,怎的这又送? 纵使是为了笼络人心,可这般摆在明面上来,也着实频繁了些。 等到殿中没了旁人,蒹葭忍不住道,“娘娘,这药送的,是否频繁了些?” “若是让官家知道了娘娘有笼络裴大人之意......”指不定要怎么想,这对娘娘,绝无好处啊。 盛宝龄端起茶水,喝了两口润嗓子,缓缓道,“便是要让官家知道,让这满朝文武都知道。” 让所有人知道,裴辞,是她的人。 一个人,或许好对付,旁人不需犹豫什么。 可两个或许好对付的人站到一块,旁人纵使想对付,站边,也需得斟酌一番。 如此,也能让一些人,收收那些个不该有的心思。 盛宝龄此举,在保裴辞,亦是在保自己。 她不是没有发现小皇帝在暗中清查对付先帝留下来的人手,甚至是在查自己身边的得力人手。 小皇帝没有任何外戚势力可依靠,楼太师便是抓住了这一点,如今,楼太师已在为小皇帝筹谋办事。 楼家不好对付。 若非裴辞是先帝留下的,位居左相之职,势力不容小觑,只怕小皇帝第一个要除去的,便是裴辞。 第22章 兄长岂会是这般人 这几日,盛宝龄的人还发现,小皇帝的人手,在往裴府安插眼线,只怕,裴辞这一年若不病逝,也该有个旁的死因了。 虽然她的眼线遍布整个皇宫,清楚小皇帝的一举一动,掌控这宫里的一切。 可朝堂上的人和局势,却不算清楚明白。 而裴辞,势力遍布朝野,但他手再长,也无法在小皇帝身边安插人手。 而她手里有一道先帝留下盖了印的空白圣旨,能保裴辞,能保裴府,能保这天下任何一人,唯独无法保自己。 在这般情况下,自己短时间里需要的,裴辞有。 或许裴辞短时间里需要的,自己有。 自己与裴辞若能强强联手...... 盛宝龄嘴角弯了弯,裴辞,裴玄瑾,与其说是先帝留下来辅佐小皇帝的,倒不如说,是留下来,牵制小皇帝的。 可先帝想让裴辞保住的,究竟是谁? 静王吗? 如果单单是为了静王,先帝又为什么要在临终之际,叮嘱自己有事找裴辞垂询? 这一点,盛宝龄始终没想明白。 又或者,是不是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被自己忽略的? ... 大批药材补品,从宫中,源源不断地送进了裴府。 裴府的人,都傻了眼,便是先帝在时,都不曾有过这般阵仗,管家也是明显错愕,这又是请梁太医,又是送补品的。 大人这是,未能得圣心,倒是入了太后的眼? 家中大娘子不在,自然是由家中嫡长女裴婉管家,清点着这些个从宫里头送来的东西,裴婉若有所思,见裴辞过来了,忍不住说了一句,“兄长,宫中是不是都没有什么人?” 穿着一身浅灰色袍子的裴辞,脸色看起来,已经比前两日要好许多了,看向裴婉时,眼中神色不解。 裴婉拿着那宫中太后娘娘身边的公公给的礼单,简略的念了几样,“人参,石蛙,海参,燕窝,鹿茸......” 裴婉略懂些医理,这会儿,脸色倒是有些微妙。 这宫里头倒是有趣,小皇帝盼着兄长早早病逝,这太后娘娘倒是盼着兄长长命百岁。 上个月送的那些,如今都还在库房里头,这会儿,又送来这么多。 若不是宫中没人用这些个东西,那便是兄长于太后而言,确实重要,以至于要用这些个东西,吊着兄长一口气。 看来这宫里头也不太平,这小皇帝和太后,已然是水火不容了。 裴辞目光从那些放在桌上用木盒子一一装好的药材补品上看过去, “收好罢。” 裴婉却是可惜的叹了一句,“若不是宫里头来的,倒是能拿到外头卖了,这么多,少说也有不少银子啊。” 毕竟裴家,最不缺的,就是药材。 闻言,裴辞刚抬起的步子停了下来,转过头看了裴婉一眼,“裴家不是不缺银子?” 裴辞突然来这么一句,让裴婉愣了愣神,而后,她才想起,前些日子,裴晴她们为沈从安拌嘴时扯上自己,自己是说了那么一句裴家不缺银子这般的话。 裴婉狐疑的看着裴辞,“兄长那日没走,就在外头听着?” 裴辞未答,色淡如水的薄唇微启,又不着边际的说了一句,“宫中所赐之物,若保管不当,乃重罪。” 说着,他抬步从厅子离开,厅中原本放着暖身子的火盆,走出厅外,一阵寒风袭面而来,裴辞脸色霎时间白了几分。 他扯了扯身上的斗篷,仿佛如此,便能挡住风雪,尽管寒风刮得他耳朵泛红。 看着裴辞远去的身影,裴婉语噎,兄长方才的话,为什么她从其中听出了几分那种恐吓之意? 仿佛怕她偷偷拿出府卖了去? 故而扯出重罪一说。 裴婉想了想,又觉得是自己多疑了,在胡思乱想,兄长岂会是这般人? 同他一天里能说上几句话已是不易,话里又岂还会有别的什么意思。 ... 裴相两日病休于裴府,太后几次派人送补品各类珍稀药材到裴府的消息,可谓是传遍了整个汴京城。 都不是傻子,自然清楚,太后此举何意。 消息传开当日,御书房的茶盏便碎了两盏,旁侧的楼太师视线落在被宫人收走的茶盏碎瓷片上,眸色一瞬间暗沉下来,神色复杂。 “陛下需得沉住气。” 小皇帝心里头,本就因为静王回京,一群朝臣上奏为静王请赏而不愉快。 而今日,便是连宫中太后,也欲效仿先太后,如此不安分,如何让人心安不怒。 盛宝龄笼络旁的臣子,他尚且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那人,唯独不能是裴辞。 然小皇帝的情绪表露于言表,也不过便是半盏茶的功夫,这会儿再看去,已是与平常无异。 楼太师面色才转好了些许。 身为君王,首先要做到喜怒不形于色。 小皇帝却是瞥了他一眼,冷不丁道,“听闻,太后从前,与你楼家有婚约?” 再提及这桩事,楼太师沉声应道,“回陛下话,已是多年前的事,两家庚帖早已换回。” 有过这么一桩婚事,于楼家而言,真算不上什么好事。 小皇帝心中轻嗤,若非楼家和盛家因这么一桩往日婚事结下了梁子,在太后那讨不得什么好果子吃,这楼太师,岂会这般同自己示明忠心辅佐之意。 莫不是真当自己是黄口小儿? 御书房这头,小皇帝与楼太师密谈朝堂政事。 而另外一边,穿着一身公服,披着斗篷的裴辞行于雪中,身旁宫人撑着油纸伞,穿过御花园之时,他略微有些儿失神,脚步顿了一顿,眼前出现的,是前两年在御花园时看见的情景。 如今,先帝已逝,另外一人,已成了当朝太后。 “裴大人?”宫人见裴辞不走了,提醒了一声。 裴辞思绪收敛,这才由宫人领着,去见了太后。 身为太后,又垂帘听政,本就有监国之责,召见臣子,商讨朝中之事,亦是常见之举。 可往日,都是一次召见两三人,像今日这般,单单裴辞一人,却是头一遭。 在旁人看来,当朝左相裴辞,已是太后的人。 今日盛宝龄召见裴辞,这一举动,更是应证了这一点。 而在府中休养了两三日的裴辞,却是一副神情淡漠,无人能从他身上看出点别的什么。 第23章 承和帝所托 殿外风雪交加,殿中地龙烧得正暖。 盛宝龄坐于桌前,翻阅着今日送过来的奏折,大部分,都需得她看过,再送到小皇帝处。 新到慈宁殿的秉笔内侍,名唤陆离生,此时,正跪坐于一旁,低着头,研磨。 秋衣缓步进殿,“太后娘娘,裴大人来了。” 盛宝龄握笔的手微微一顿。 不过一会,一道步子稳重,不急不慢,浅浅脚步声在殿中响起。 盛宝龄抬眸望去,只见裴辞披着一身前几日见过的那身斗篷,身上还沾染着外头风雪的寒气,发与肩膀处,还留着几许将融的雪花。 大约在外头吹了寒风,这会儿进来,脸色还有些许苍白。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声音,倒是一贯清冷,不近人情。 盛宝龄示意他坐于一旁早已安排好的椅子,蒹葭屏退殿中其余宫人,很快,殿中,便只剩盛宝龄,裴辞,蒹葭三人。 内侍离生起身走出殿中时,悄悄打量了这位从外头来的贵人,裴辞,目光触及那张容颜时,心狠狠的跳了一下,眼底一片惊诧,却很快恢复如常,垂着头沉默走出了慈宁殿。 蒹葭送上了热茶,擦拭雪水的毯子,又为裴辞添了暖手的汤婆子,可谓关怀备至。 裴辞手心被那汤婆子一点一点温暖,这一丝暖意,仿佛是这寒冷冬日,皑皑白雪中的一抹春色。 两人之间,不过十来步的距离,中间隔着珠帘,珠帘掀动,盛宝龄突然有些看不真切。 她声音明亮却不刺耳,“听闻裴相前几日回府,身子不大利索,今日可好些了?” 裴辞应声回,“劳太后娘娘牵挂,请了梁太医,已经好些了。” 裴府向来不往外声张这些个事,可盛宝龄知道,却也不会令人惊讶,到底是盛家的人,盛家与裴家交好,何况盛宝龄手里还有许多先帝留下来的人脉关系。 也正是她手里的这些,才让楼太师忌惮,让小皇帝不满如今却又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盛宝龄微微颔首,垂眸翻看手中奏折。 殿中安静,静到还能听见外头的风雪声,一声一声,仿佛有野兽在外嘶吼,时而远,时而近,令人心里不由的有些慌。 直到桌上的奏折大略都看过一遍了,就在裴辞已喝了两盏热茶,身子暖,脸色也有些血色了,盛宝龄的声音,再次响起。 “裴相,哀家有一事一直想不明白,不知裴相能否为哀家解疑?” 盛宝龄实现透过珠帘,投向裴辞,犹豫间,她起身抬步,从桌前离开,缓步行至珠帘后,白皙的指尖,缓缓挑开珠帘。 珠子碰撞,发出细微的响声。 裴辞目光定定望向盛宝龄的方向,半丝不曾游动,眸色深沉,神情却是清冷,正如外头的风雪一般冷清。 寒,而不掺杂半丝其他。 “太后娘娘请讲。” 对上这样的目光,盛宝龄不知怎么的,没来由的心安。 她缓步行至裴辞身前,“听闻先帝身边伺候的宫人所言,先帝病重离去的前几日,曾秘密召见过裴相,不知可有此事?” 盛宝龄话问出口时,眼睛都不眨一下,看着裴辞,想从他情绪上的反应,看出一些她心中疑惑,却可能没办法得到解答的事情的答案。 可裴辞这人,向来把自己的情绪神情拿捏着极稳,何曾有过半点失态。 “回太后娘娘话,确有此事。” 盛宝龄眸光微闪,语气逐渐放轻,却沉,“不知先帝与裴相商议了些什么?” 她几乎能肯定,先帝必然托付了什么事给裴辞,而只有裴辞一人知晓。 可究竟是什么? 裴辞目光平静,与盛宝龄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神色没有半丝波澜。 可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此刻,心里是何等慌乱…… 福宁殿,秋风瑟瑟,掠过宫殿前的老树,泛黄的叶子飘落在地。 殿内深处,龙榻之上,承和帝身上的帝王之气早已散尽,只余一张病入膏肓的面容,唇色苍白,但余眉眼轮廓间,还能看出一丝昔日风华。 裴辞于一旁,一双没有多余神态的眼睛,在听见承和帝所说出口的话时,瞳孔骤然紧缩。 “皇后十二岁进宫,如今也不过十七……不该一辈子都被困在这宫中……” 提及盛宝龄,承和帝的浑浊的目光,掠过一抹悔意。 他这一生,慎始敬终,行稳致远,清明做人,唯有同意盛家女入宫此举,连累了盛宝龄,毁了她的一生。 越是到如今这种时候,看着盛宝龄长大成人,便愈发悔恨。 待自己走了,宫中还有何人能替自己护住她。 “玄瑾,那小姑娘从小便爱哭鼻子,朕走后……你替朕照顾一二……” 裴辞嗓音低沉敬重,“陛下所托,微臣自当尽力。” 承和帝却是叹了一声气,“朕不是想听这些。” 话声刚落,他手捂着嘴重重的咳了几声。 裴辞眉头微不可见一蹙,“陛下保重龙体。” 承和帝却一把抓住了裴辞的手,两只同样凉意刺骨的手,一时间,竟不知谁身子骨更弱些。 承和帝的手骤然用力,仿佛用尽了毕生残余的力气,声音一下重一下轻,呼吸急促,“他日若宝龄厌倦了在这宫里头,或是……或是有了心仪之人想离开,还望你帮她。” “她惯来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头,你心细……” 裴辞只觉被承和帝抓着的那一只手仿佛有千斤重,重要他几乎快要喘不过气,薄唇动了动,眸底神色暗沉,却未答应。 承和帝呼吸时而紧促,时而浅慢,仿佛快要喘不上气了,可浑浊的目光,却一直紧盯着裴辞,“玄瑾,朕这一生除了你,不曾有其他挚交,更从未求过任何人。” “现在,我求你,帮她。” 裴辞的心骤然沉到谷底,另一只手缓缓握住了承和帝的手,嗓音低沉,不复平日里那般清冷,似乎带了些许沉重。 终究是应了。 承和帝仿佛将最后放心不下的事也嘱咐安妥当了,原本紧着悬着的那颗心也终于缓缓落地。 看着心事重重的裴辞,他苍白的嘴角挂着浅笑。 裴玄瑾,纵使你心思隐藏得再好。可也不是真的没有人发现。 第24章 娘娘有意笼络裴大人 “裴相?” 一道熟悉的低唤,骤然将裴辞从思绪中抽离。 眼前哪里有承和帝,只有此时,望着自己,一双眼睛里透着迷茫与困惑的盛宝龄。 而殿外,也非落叶满地的秋日,而是大雪纷飞的寒冬。 意识到这一点,裴辞的心,顺间平稳了下来,溢出唇边的字句,语气,比之方才,还要更加冷静,“回太后娘娘,当日先帝询问了些朝中要事。” 盛宝龄眸光微深,美眸微微眯了一下,“没有其它了?” 裴辞答得毫不犹豫,“没有其它。” 神情如常,半点不像是有所隐瞒的样子,俨然真君子。 盛宝龄心中却已了然,秀眉微微一挑,若是裴辞稍微犹豫一下,她也不敢肯定。 可裴辞过分冷静,如此反应,没有异常,便是真的有异常。 显然,先帝那日定然与裴辞说了些什么,而这些,却还瞒着自己,让人根本没办法不去怀疑深思。 只怕是与自己有关。 盛宝龄心中清楚,这会儿,裴辞不说,即便自己架了把刀在他脖子上,他也一样不会说。 她嘴角勾了勾,“外头风雪大,哀家适才瞧见几分折子,所说之事,有些不明白之处,裴相若不急着走,同哀家说说?” 裴辞微微一怔,指尖下意识摁住了腕骨处垂下的佛珠,“是。” 盛宝龄这才慢慢转身,指尖挑开珠帘,走了回去,刚落座,见裴辞始终坐在十几步远外的地方,一副半丝不逾矩的模样,颇觉有些好笑。 如此真君子,自己怎么会在梦里,将他梦成那般放浪形骸之人? “裴相,你上前来。” 裴辞垂下的眸中掠过浮起一抹深沉,他起身垂首,两手恭敬,“是。” 步子慢而轻,一步一步向前,最后停在了珠帘前,再不肯多上前一步。 “这般远,说话着实费劲。” 盛宝龄眉梢微挑,唇角微微勾起,“裴相再往前来一些。” 旁侧添茶的蒹葭手一抖,险些砸了茶盏,幸而及时稳住,却是不敢抬起目光去看盛宝龄,或是裴辞。 虽说知道娘娘有意笼络裴大人,可哪有这般笼络人心亲近之法?! 这若是传出去了,当朝太后与当朝左相宫中密会……这还了得,那些个言官,怕是一人一句唾沫星子,便要将人淹了去。 珠帘掀动,微微能听见珠子碰撞的清脆声响。 蒹葭虽未去看,却能听见裴辞的步子声音,一点一点靠近。 裴辞心知,他该停下,不该再往前。 可前方的那人,就仿佛有道魔音,在他耳畔厮磨,循循善诱,引诱他不断往前,纵使再往前一些,又如何。 他不会做逾矩之事,更不会生出逾矩之心。 且殿中再无旁人在,不会有人知晓。 直到他眼前地上,出现一张案桌,桌上摆着不少奏折,裴辞才停住了步子,垂首候在原地。 盛宝龄指尖轻轻抵在额角位置,脸抬起,去看裴辞,却只能瞥见他眼下的一片阴影。 “坐下罢,你这般站着,瞧得哀家累。” 可这次,裴辞却再不肯上前一步与盛宝龄同坐,嗓音清冷清晰。“此举于理不合,微臣站着便可。” 盛宝龄仿佛探到了裴辞心中坚守的底线位置,也不再勉强多说什么,招手,示意蒹葭摆座。 香几上,幽香四溢,却淡了些。 裴辞视线循着那道幽香,最后落在摆于香几上的一个木匣。 那是装着香丸的木匣。 没有人比裴辞更清楚这盒香丸的由来。 只是他并未想到,有一天再看见时,这盒香丸,却是出现在慈宁殿此处。 盛宝龄打开了那木匣,取了一枚香丸,置于香炉中。 裴辞瞥见,那木匣中的香丸仅剩几颗,可见这香,盛宝龄用得频繁。 “微臣斗胆一问,不知娘娘这香丸从何而来?” 盛宝龄微微一愣,倒是没有想到,裴辞会问起这阁中香,“裴相为何有此一问?” 裴辞:“微臣对焚香之道也有些了解,娘娘这香,闻着似乎与旁的不同,故而一问。” 裴辞解释道,用词得当,听起来,好像确实是因为闻着觉得这香特别,所以才问了这么一句。 盛宝龄倒是没有想到旁的去,嘴角扬起一抹极浅温和的笑意,“这是先帝从前带回来的,说是叫阁中香,哀家闻着喜欢,便留着用了。” “可惜就这么一些了,寻人到坊间去,也未找到相似的,否则,还能送裴相些许。” 言语间,盛宝龄眉眼间虽有笑意,可眼里的光到底是黯淡了些。 裴辞不语,余光看着那木匣子,没人知道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当天,回到裴府。 管家得了裴辞回府的消息,有事禀告,可去到书房,却是空无一人。 “大人呢?” 下人回道,“大人更过衣,便去了香房。” 管家微微一怔,显然是没有料到裴辞会去了那里。 自先帝重病卧榻,大人便再不曾进过香房,今日这是怎的了? 管家当即抬步,往香房那边的方向走去。 刚行至香房廊道,还未进屋,便闻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他隐约觉得这香味有些熟悉。 直到进了屋子,看见裴辞放在桌上的木匣子,才想起,这是先前大人研制了将近一年的香丸,旁的那些,都送到外头的铺子卖了,唯有这阁中香的香丸,一直不曾送去。 大人还花了几日时间,亲手做了个木匣子,刻得栩栩如生,好似是要送人。 可后来也不知怎的了,东西没了,府里人寻遍各处,都不曾找到,至今也不知那盒香丸究竟去了哪。 香丸是还有许多,可那大人亲手做的木匣子,却只有那一个,只是到后来也不知道,大人究竟当初是要送何人。 为何今日,又找出这香丸了? “大人今日怎么突然想到这香房来?”管家忍不住问。 不知是不是错觉,他隐隐好似从大人脸上,看见了一丝笑意,那笑意不明显,转瞬即逝,以至于管家最后还是觉得是自己看花了眼。 大人怎么对着一盒香丸笑? 第25章 竟哄骗得裴相为您造反 管家看着裴辞,总觉最近一段时间,大人有些奇怪,“大人可是要送友人?” “不是。”裴辞顺口应了一声,将那一盒装满了香丸的木匣子收好,起身往外头走去,手里拿着这么一盒东西,整个人看上去,似乎也与往日有些不同。 往院子走去时,恰巧同准备到前厅去用膳的裴婉遇上了。 裴婉刚想唤一声兄长,却见裴辞手里揣了个木匣子,光顾着打量那木匣子,脚步停下,见裴辞注意力好似都在手上那匣子上,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样子。 裴婉却是连叫人都给忘了,直到裴辞从她不远处走过去,看向后头跟上来的管家。 “兄长这是怎的了?”裴婉问道。 难不成那匣子里头装了什么值钱的东西? 管家笑着应声道,“大人去了香房,拿了一盒香丸。” 裴婉一听,这好端端拿盒香丸做什么,“兄长要送友人的?” 管家却是摇头,“大人说不是。” 说着,他快步往前面裴辞走的方向跟着去,还有要事未禀告。 裴婉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兄长若是自己要香丸,大可直接唤底下的人去取来便是了,何须自己亲自去拿,还用那般好看的木匣子装着,明摆的便是要送人。 管家又道兄长说不是送人的,那反过来想,兄长若是要送人,那肯定不会让人知晓啊,如此这么一想,那盒香丸,必然就是要送人的! 裴婉顿时眼睛一亮,手一拍,乐了,“彩儿,去同门房马夫说一声,兄长接下来这几日去了哪里,都要事无巨细的告知我。” 彩儿心里头纳闷,姑娘怎的突然要知道大公子的去向? 回到书房中,裴辞将那一盒香丸放在桌上,落座于桌前,看着那一盒香丸,突然想起,将近一年前,那盒香丸,当时自己便是放在了桌上,之后便再寻不着了。 他一直想不明白,东西便发在书房中,何人会进到书房中将其拿走。 直到他在宫里,看见了东西出现在辞宁殿,盛宝龄又称,是先帝所赠。 如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当时,先帝便来过几次裴府,闻过一次这香丸,最后一次来时,同自己讨要些回宫,那时,自己命下人备好送去,可最后下人却是又给送回来了,想来,便是那时,弄混了。 先帝误将书房的那一盒带走了。 他从未想过,为她而制的香丸,私心这辈子都不会送出去,却是早在他不知道时,便兜兜转转到了盛宝龄手中。 裴辞冷白的指尖在匣子上微微摩挲,眼底神色暗沉一片,或许,这便是天意。 … 是夜,慈宁殿,睡梦中,盛宝龄冷汗淋漓…… 大雪纷飞,入目一片皆是雪白。 将士手持长刀,对准了眼前身穿白衣,身上已血色淋漓,早已没了气息却仍旧紧紧攥着一把刀承撑在地上,维持着半跪于殿前长阶姿势的裴辞,身上的窟窿与血腥之气,早已让人不忍直视。 将士们的手颤抖着,险些握不稳。 他们以为,手握兵器,是为保家卫国,除敌寇,杀贼子。 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他们手中的利器,会对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为朝廷鞠躬尽瘁的文臣! 更未想过,时常被挂于百姓之口的贤臣,有一天,会死于他们的刀下。 内侍尖锐的嗓音在上方响起!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罪臣裴辞大逆不道,意于谋权篡位,天地同诛,圣心宽容,念昔日之功,免裴府之过,流放儋州,赐罪臣裴辞凌迟之刑,立即执行,钦此!” 凌迟之刑!? 一片哗然! 裴相早已死在无数刀下,如今眼前,不过尸体一具,可小皇帝却仍赐了凌迟之刑! 众将士眼里划过一抹不忍,却根本不敢为其说些什么,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人,拖走了裴辞,在地上拖拽出一条长长的血路。 唯留一把长刀在地上,上头还沾染着他的血,那血还热着,从手柄处流淌。 人绑于天牢刑架之上,刀子一寸一寸割下皮肉,行刑之人不忍直视,握着刑具的手在颤抖着。 鲜血淋漓,面目全非,身上没有一处是好的,再不见昔日一身白衣出尘离世的风华,不见雪色那般清冷,只余如今这一身血衣。 外头的人垂首,为其怒而不敢言。 有的人紧咬牙关,生生咬出一口血沫却硬生生咽下。 一代忠臣,为国为民,为江山社稷,却落得如今连具完整的尸身都没有的下场。 令人心寒。 盛宝龄躺于榻上,容颜憔悴,若非一头乌丝,怕是没人能瞧出这床榻之上的人不过二十来岁的年纪。 殿中药味浓重,令人窒息。 她接连重咳,几乎快要将肺咳了出来,脸色一片苍白。 小皇帝踏入殿中冷笑一声,“母后当真好手段,竟哄骗得裴相为您造反!” 盛宝龄的手骤然紧紧攥着手中的佛珠手串,瞳孔骤然紧缩,裴辞造反? 不……不可能! 这世人谁都会反,唯独他不会! 他是裴辞,裴玄瑾,他绝不会反。 盛宝龄眼底血红一片,苍白的唇瓣动了动,一字一句溢出唇角,“他,绝不会反!” 语气坚定。 却听得小皇帝冷笑连连,嗤笑一声,“母后倒是了解裴相。” 他大手一挥,将背于身后手里的血衣扔向榻上,脸上神情,阴翳,却又带着瘆人的笑意。 “无论他反或不犯,还不是落到了朕的手里。” 熟悉的白衣,上头那一大片的血色,刺疼了盛宝龄的眼,她心狠狠一颤,喉咙酸涩难忍,“你……把他怎么了……” 看着盛宝龄如此,小皇帝心头浮现一丝愉悦,“朕赐了他凌迟之刑,母后想来是没瞧见那刀子割下来那肉,母后且等等,朕已吩咐了御膳房,等会便给母后送来……” “儿臣的一片孝心,母后可一定要好好尝尝才是。” “想来这心爱之人的滋味,必然是天上都没有的人间美味啊!” 小皇帝笑得疯颠,瞥见盛宝龄的样子,心头从未有过这般舒爽。 床榻之上,盛宝龄浑身僵硬发冷,耳边是小皇帝的声音…… 凌迟……御膳房…… 第26章 想见裴辞 盛宝龄心口剧烈疼痛,痛到几乎快要喘不过来气,窗外大雪依旧,她紧紧抱着那一身血衣,泣不成声。 灼烫的泪水砸落在血衣上,与早已干凝的血迹融合。 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了,凛冽的雪风从四面八方灌了进来,像无数把刀子,一刀一刀顺着盛宝龄的筋骨刮下皮肉,痛到再无知觉…… “你为何不反……为何不反……” 一股腥甜涌上喉咙,那佛珠手串沾染血迹,她眼前的光亮逐渐黯淡了下来,浑身的力气仿佛在这一瞬间尽数被抽走。 殿外风雪交加,寒意笼罩整座宫城。 脚步声响起,宫人端着晚膳进殿,“啪”的一声,东西尽数砸落在地,宫人一声尖叫,脸色惨白,连滚带爬,“来人,快来人啊!” 外头的侍卫听见动静,一股涌进殿中,只见殿中床榻之上,女子一袭白发,衣衫尽数被鲜血染红,那位在宫人们口中心善仁慈的太后早已没了生息,至死,都抱着怀中的血衣。 呜咽声响起,吵闹得耳朵生疼,心口更是一直泛疼。 盛宝龄梦中惊醒,身上的寝衣都被冷汗浸湿,她脸色苍白得有些难看,仿佛还在方才的噩梦中没有醒来。 明明是梦,可那种歇斯底里的痛,却还在心口处弥漫,久久不散。 外头听见动静的蒹葭快步进殿,却见盛宝龄已经起身更衣,换下的寝衣被汗水浸湿,眼里浮现一抹忧心,走上前,为盛宝龄梳头。 “娘娘,不如请太医过来瞧瞧?”见镜中,盛宝龄眼底的倦色,显然这几日都没有睡好,蒹葭说道。 这每日都这般梦魇睡不好,这身子只怕迟早出问题。 盛宝龄看了镜中的自己一眼,可透过镜中的自己,眼前浮现的,却是方才梦中的那一幕一幕。 绑于刑架之上的人,血肉模糊,身上的肉,一片一片被残忍的割下…… 一张备受赞誉的容颜只剩血淋淋的骨架,面目全非。 盛宝龄顿时有些喘不上来气,咬了咬唇,“蒹葭。” 蒹葭愣了一下,停下手中动作去看盛宝龄。 盛宝龄沉声道,“将那套青色袍子拿过来。” 蒹葭心领神会,那套青色袍子是男袍样式,殿里头放了几件,盛宝龄出宫去裴家书塾时会穿。 但书塾前几日便已休息,秦老学究也回了乡同家中人过年,这会儿娘娘去,显然不是去听课,只怕是去寻裴大人的。 蒹葭倒是想起另外一件事,“可奴婢听说静王这几日都去了裴家,娘娘若这会儿去,怕是会遇上静王殿下。” 届时,只怕难办。 蒹葭本以为,这般说了,盛宝龄今日必然不会再出宫,却没想到,盛宝龄只是说了一句“无妨”。 一时间,蒹葭都不知道,究竟该如何是好。 虽说娘娘每次出宫回来,好似情绪都会好些,不像在宫里头这般沉闷,有时回来的那几天,晚上也能睡得安稳些。 可这总是出宫,也不是法子,万一哪天真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 那些个朝中大臣,一张一张嘴,最是能说。 娘娘届时又该如何应付? 且,娘娘身份尊贵,在宫外没些个人保护,若是遇上了不轨之人,可如何是好? 可纵使蒹葭想的多,却还是贴上了人皮面具易,穿上了盛宝龄的衣物,装成盛宝龄的模样,待在寝殿中。 盛宝龄则是从一贯走的小道,出了宫。 只是两人不知道的是,当盛宝龄从宫中出来的那一刻,便已经有宫中眼线往外头递消息。 等到盛宝龄出现在裴府附近时,府中原本在处理公务的裴辞,已然收到了消息。 从宫中出来时,盛宝龄也没有想过究竟是来裴府做什么,只是那个梦,太过窒息难受,以至于她到现在都没有缓过来。 只要一闭上眼,眼前出现的,都是裴辞那般血淋淋的样子,心头便开始莫名的恐慌。 这种恐慌,驱使她想出宫,想来裴府,想见裴辞。 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见裴辞,可心里头想了想,大约是如今和裴辞也算一条船上的人,自己总归是希望他好好的,而做了噩梦,总是要瞧上一眼,才能安心。 只是等到真站在了裴府后门口时,盛宝龄的脚却好似那千斤重的石像,寸步难行。 秦老学究回了乡,没了书塾的幌子,她突然不知道,来这裴府,要以何种理由走进去。 若是裴辞问起,难道她要说,做了你被凌迟的梦,想过来瞧瞧你是否皮肉安好不成? 实在荒谬,这些话连她自己都听不过去。 就在盛宝龄犹豫着,是否要回去时,裴府后门,却突然从里头开了。 盛宝龄下意识看去,入目一片青白色,她心“咯噔”一下,目光再往上时,还未看清那人容貌,一旁守着后门的下人的声音便先响起了,“盛小公子怎么在这,可是来找秦老学究?” 盛宝龄这会儿,已然看清了那穿着一身青白色衣袍的人的容貌,赫然是裴辞。 神色清冷,见到盛宝龄时,眉目间也不见惊诧之色。 盛宝龄莫名觉得有些古怪,好似裴辞知道自己要来似的? 可转头一想,又心知是自己错觉。 她微微颔首,“有些不明白之处,想请教学究。” 话虽是回那下人的,可目光,却落在裴辞身上。 与梦中全然不同,眼前这个裴辞,是活的,就站在这,身上完好无缺,不曾受过什么凌迟之刑。 盛宝龄的心里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稍稍安心了些。 裴辞隐隐能察觉到眼前的盛宝龄有些不同,似乎心事重重。 那下人笑道,“那盛小公子来的可实在不凑巧,秦老学究前几日便回乡去了,约莫要过了元宵再回京城。” 盛宝龄抿唇笑笑,“无妨,既如此,我再寻旁人问问便是。” 那下人当即开口道,“盛小公子,我家大人乃是秦老学究的得意门生,盛小公子若实在有不明白之处,不妨入府来,询问我家大人?” 下人此话说出口,盛宝龄当即看向裴辞,后者后退了一步微微侧过身子,将进门的路让了出来。 见盛宝龄犹豫,那下人又道,“瞧这天,约莫着是又要下雪了。” 第27章 裴辞心乱 外头风冷,瞧着天色确实是又要下雪了。 何况方才出来得急,斗篷都未披一件,纵使盛宝龄耐冷,可也架不住这般寒意。 进了门,那守门的下人急忙将后门关上,将凛冽的寒风挡在门外。 盛宝龄走在裴辞身后旁边,垂着脸,躲着风,手揣进了袖中,开始觉得冷了。 前面的裴辞缓缓放慢了步子,直到与盛宝龄并肩同行。 那下人的嘴好似开过光,两人尚未走到院中,天空中便慢悠悠的飘起小雪,雪花被风吹动着,胡乱落在枝梢上,墨发上。 盛宝龄冷得有些哆嗦,目光在四周打量着。 裴府好些个装潢虽没有皇宫中那般贵气精致,却是大有讲究,入目四处,皆是一个雅字。 之前每回来,都是走过去书塾的那条道,今日走的这条路,显然不是往平日里的方向去, 突然,肩膀一重,身子一暖,她一怔,转过头去看,只见裴辞将他的斗篷披在了自己身上。 裴辞动作快而轻,将斗篷披在盛宝龄肩膀上后,当即收回了手,不再有半分逾矩之举。 盛宝龄见他神情自然,仿佛这斗篷不是他的似的,如果没有瞧见他脸有些苍白病色的话。 身上的斗篷披到身上时,整个人都被暖意裹住,盛宝龄的心情顿时有些复杂,“裴相不冷?” 裴辞未答,却是道,“过了廊道,前方便是书房。” 言下之意,再往前走些,便是书房了,有炭火盆取暖了。 盛宝龄的指尖微微攥紧了贴着自己手背的斗篷一角,她嗅觉极好,在这一刻,更加灵敏。 陌生男子的气息,在自己身周一点一点侵袭,淡淡的香,闻着莫名有些安心。 盛宝龄总觉得,有些熟悉,可又想不起来为什么有这种熟悉的感觉。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也曾有人做过这般事,可她记不起来了。 几年前病了一场,醒来时,好些事都记不清。 有时总会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好像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人,重要的事,可无论她怎么想,都想不起来,有时侯问兄长,问蒹葭,问府中的人,都没问出什么所以然来。 可就是这一刻,她好像想起了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有想起来。 直到行至书房门口,裴辞停下了步子,推开了书房的门,“娘娘请。” 声音听起来,比这雪还要清冷上几分。 可盛宝龄这一刻却总觉得,好像不该是这样的,在记忆深处里,也该有这样的一道声音,同样好听,但温柔许多。 见盛宝龄站在门口,看着自己,裴辞垂眸看了一眼,还以为是自己身上有何不妥。 “太后娘娘?” 盛宝龄恍然回过神来,抬步进了书房中,屋中火盆烧得正旺,一片暖意袭身。 裴辞跟于其后。 直到两人都坐下了,盛宝龄才胡乱的扯了几个说是要请教学究的问题,问了裴辞。 裴辞答得认真,一字一句,语速缓慢耐心,似乎是为了让对面的人能够听得清楚明白。 时而又将方才所言一笔一画写于纸上,递给了盛宝龄。 盛宝龄接过那纸张,垂眸看着,方才那股子熟悉感在这一刻格外清晰。 从前未注意过的事,这一刻倒是都注意了起来。 纸上的字迹,笔画间,十分熟悉。 她薄唇紧抿,抬眸看向裴辞,只见裴辞坐于桌前,手执狼毫笔,清瘦的腕骨时而动了动,眼底之色看不清,入目是他身上那股子出尘的气质,这世间任何俗物,于此人而言,仿佛都是一种污浊。 不知看了多久,裴辞握着笔的手掌一片湿意,指尖用力得有些发白。 盛宝龄的视线,太过明显了,好似掺杂了那火盆里的炭火似的,看得他背脊发热,心略有些不平静,连带着指尖,都有些轻颤。 他纸上抄写的洛神赋,字迹明显有些变化,不似前面那些那般落笔有劲,笔锋缺了平日里的稳重。 心乱了。 盛宝龄攥着那张纸的手微微有些用力,平日里看那些奏折,若是不注意,是真的看不出来。 而此刻,裴辞笔触间显然放松许多,不似写折子那般认真稳重,笔迹中的那份熟悉感,一下子便让盛宝龄想起了那份自己这么些年临摹了不下百遍的字帖。 是了。 裴辞是兄长的挚交好友,兄长当年请了几位好友到家中一同温书,听先生授课,裴辞只怕就是这其中一个。 或许那份字帖,就是出自裴辞之手。 可是……当年裴辞为什么要送自己字帖? 盛宝龄抬眸看向裴辞,心有不明,看了许久,试探道,“我原以为兄长的字已是出色,未料裴相的字,与兄长相比,丝毫不逊色。” 这突如其来的夸赞,让裴辞愣了愣神。 笔尖在纸上不自觉的停顿了一下,墨渍瞬间在纸上落下一片漆黑。 一份即将抄写完的洛神赋,顿时毁于这一笔。 “谢娘娘谬赞,微臣愧不敢当。” 裴辞神色间如常,只是将毁了的这一份卷起收到一旁,重新放了一页新的。 只是,未再落笔。 屋子里静得什么细碎的动作都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盛宝龄薄唇紧抿,良久,终是忍不住开口,却扯上了别的,“听闻静王这几日来找过你?” 她想起出宫前,蒹葭说过。 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便提了一句。 裴辞握笔的指尖骤然用力,薄唇紧抿,幸而方才未再落笔,否则这一桌上好的纸张,只怕这会儿又该毁了。 “静王殿下是来过几次,与微臣叙了些家常。” 盛宝龄倒是有些好奇了,“从前不知,裴相与静王关系原是这般亲睦。” 这两人有交集她是知道的,却不知,静王几年不回京,如今回来了,这去的最频繁之处,竟是裴辞这裴府。 裴辞淡笑不语,她不知的,还有很多。 当年,楼家不承认那一桩婚事,可摆在盛家面前,并非只有进宫这一条路。 还有先帝赐婚静王这一条路。 可盛大人,到底是在二者之间,选择了前者。 这件事,眼前的盛宝龄,若是知晓了,只怕心便彻底寒了。 第28章 裴辞我们从前是不是相识 先帝年长了盛宝龄近二十岁,又是盛宝龄亲舅舅。 而静王年纪与盛宝龄相当。 盛家当年的选择,绝非为盛宝龄好,而是为盛家好。 说到底,当时朝野上下,不仅是楼家,便是盛家,也不愿得罪先太后。 如此算来,盛大人这位父亲,倒不如先帝这位舅舅为盛宝龄想得多。 便是临终前,先帝都在为盛宝龄的将来做打算。 因为他心知,待他走后,无人再能护住盛宝龄,盛家,绝非盛宝龄的后路。 而静王不知是从何处得知当年此事,待盛宝龄,一直是不同的。 便是这几年,时而给裴辞写信问候,言语间,都会提及盛宝龄,虽不算刻意,却又实在突兀。 见裴辞垂着眼,只是看着桌面,不知道在想什么,盛宝龄抿了抿唇,却是没忍住的问,“裴相的字写得这般好,可曾送过什么自己的字帖给旁人?” 事实上,话问出口的瞬间,她已然后悔。 纵使那字帖当真是裴辞当年送给自己的,可这又能说明什么,他来盛府,是同兄长一同温书,瞧见个小姑娘字写得不好,善心一动,顺手留份字帖,也是常事。 虽心里这么想着,可盛宝龄却抱着另外一种猜测。 会不会在自己记不清的那段时间里,其实,她和裴辞是相识的? 在盛宝龄话说出口的那一刻,裴辞身形一僵,眼底神色惊诧,又像是深藏于心尘封在过去有可能泄漏心迹的某件事被当事人发觉的一丝慌乱。 色淡如水的薄唇紧抿着,因为垂着脸,对面坐着的盛宝龄并不能够看清裴辞的反应和神情。 可她也清楚,哪怕是能看清,那也该是毫无波澜的。 裴辞这人,好似就是如此。 盯着盛宝龄的视线,裴辞头也不抬一下,面不改色道,“前些年应当是有,过去太久,忘了。” 语气清淡,又从容,半点没有方才听见盛宝龄话的那一瞬间的慌乱。 盛宝龄低低的应了一声,就在裴辞以为没有后话的时候,忽而又道,“如此,不知裴相能否写副字帖相送?” 她未说明用处,听起来也不像是要临摹。 裴辞轻轻的抿了一下唇瓣,又很快松开,说不明是什么情绪,但就是控制不住的扬了扬唇角,反应过来又怕被眼前发现,很快便收敛了笑意,持着一贯淡漠清冷的样子,抬眸看向盛宝龄。 那双一想清冷深邃的眸子,此刻明亮。 盛宝龄无端对上裴辞的目光,跳动的心漏了一拍,而后又疯狂的跳动,她只觉裴辞的那双眼睛好看极了,明明脸上未笑,那双眼睛里却好似含着说不尽的温和笑意。 让人看了一眼,就再移不动视线。 越是这样看着,盛宝龄的心便越慌乱,尤其是这般明显非君臣的对视,熟悉得她脑袋有些空白。 裴辞:“微臣领命。” 盛宝龄听着他那么说,莫名有种自己在用身份强人所难的感觉,颇有些不好意思,扯了扯唇角,又道,“我也不是命你写,只是……” 她声音顿了顿,想说以好友的身份,可话到了嘴边,却是不知该怎么说。 对上裴辞的目光,她生生改了口,“你和兄长关系甚好,如此,我才腆着脸同你讨要一份字帖,你若不愿意写,也是无妨的。” 言下之意,裴辞若是不想写,只管拒了便是,无须顾及到身份。 裴辞沉默了一阵,而后才道,“没有不愿意。” 不知道是不是盛宝龄的错觉,裴辞说这句话的时候,嘴角好似弯了弯,笑了,一晃而过。 可当她再想认真去看的时候,却什么都没有了,仍旧是那副不近人情淡漠样。 盛宝龄没再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看着他那只好看的手执笔,在桌上的纸上缓缓落笔,低垂的眸眼只能见一片阴影,平日里脸色近乎病态的白,此刻却因为书房里火盆子的暖意,添了几分血色。 她不由勾了勾红唇,一抹浅笑,在嘴角荡漾开,连她自己都没有察觉到。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火盆子里炭火烧的正旺,火花时不时“噼啪——“响了一下,却没有打破这份平静。 裴辞写的认真,仍旧是洛神赋,只有他自己知道,这一首洛神赋,究竟藏了多少他不为人知的心思。 他握笔稍稍用力,腕骨上的那串佛珠便晃了一下。 盛宝龄不由有些走神,想起昨夜梦里,与先前的梦都不同的一点是,这一串佛珠,到了自己手上。 良久,见裴辞收笔了,她才问道,“你手上的这串佛珠,对你而言很重要吗?” 她似乎从未见裴辞摘下过,永远都戴在那只清瘦的腕骨上。 闻言,裴辞垂眸看了一眼自己腕骨上手串,微微颔首,“此乃微臣的祖母留下的物件。” 盛宝龄了然,是裴老夫人的遗物。 如此,便是十分重要了,那裴辞自然不可能随意相赠。 她不由心里松了一口气,果然是些乱七八糟不切实际的梦。 待那纸上的字迹干透,裴辞将其卷好,抬步行至盛宝龄眼前,步子缓慢而轻,递给了盛宝龄。 这一刻,裴辞神情如常,可另外一只手的指尖微微一动,心,也跟着动了动。 “多谢。”盛宝龄接过,刚要张开来看,外头却传来脚步声,管家的声音在外头响起,“大人,该用膳了。” 裴府用膳的时辰要比别人家早些。 裴辞看向盛宝龄,眼里带着询问。 那眼里,还带着一丝无人能察觉的期盼。 盛宝龄抿唇笑笑,收好了卷起来的纸张,”如此,我便不叨扰了。“ 今日这般贸然打扰,又收了这么一副字,总不好再厚着脸皮留在裴府用膳。 虽然这会儿,她确实有些饿了。 此时,外头风雪已停,裴辞却还是将那一身斗篷,给了盛宝龄,在盛宝龄欲婉拒之际,道,“既是看在子阳的情分上,微臣照顾一二也是应当。” 盛宝龄不再推拒,将斗篷披上了。 踏出书房门的那一刻,她忍不住回头,看了房中神情冷淡的那人一眼,声音明亮,干干净净,像是要说到那人心里去。 “裴辞,我们从前是不是相识?” 第29章 他其实是个温柔的人 即便雪停,可外头风声依旧,灌进耳朵里。 两人相望,就在盛宝龄问出那句从前是否相识的话时,时间好似静止在了这一刻。 裴辞一言不发,只是静默的看着盛宝龄,那双眼睛里,幽暗却隐隐有一丝光亮,清朗而温润,并不刺眼,身上不沾半点烟火气息。 就这么看着,盛宝龄手里还攥着那卷落着裴辞字的纸张,突然觉得,他其实是个温柔的人,只是那份温柔藏在了骨子里,好些人,都不能瞧见。 裴辞不答,盛宝龄心里也大概有了猜测,没再问,抿唇笑笑。 管家往前走了几步,“盛小公子,这边请。” 管家的话,打断了两人对视。 盛宝龄微微颔首,跟着走了。 书房中,裴辞不知想到了什么,唇角稍弯,低低笑了一声,却又很快收敛了唇角的弧度。 转过身之际,他瞥见放在桌上的那盒香丸,而盛宝龄早已走出了院落,他伸手拿起那盒香丸,抬步踏出书房门,欲送过去,可想到了旁的,脚步又停住了,终究只找了个院中洒扫的下人,将香丸送去。 裴婉从后院出来,正往前厅去,便遇上了管家带着盛宝龄往外头走。 管家笑笑,唤了一声,“大姑娘。” 裴婉手了端着小暖炉,瞥见盛宝龄身上的斗篷眼熟,正是裴辞寻常在家中披的那件,不由多看了盛宝龄几眼。 入目一张比寻常姑娘家都要生的娇嫩好看的小脸蛋,她不由在心里叹了一句:好俊俏的小公子。 “这位公子是?”裴婉目光落在盛宝龄身上,问道。 盛宝龄也是头一回见到这裴家大姑娘,裴婉,裴辞的嫡亲妹妹。 往常都是隔着两道屏风,只闻其声,不见其人,原以为是位英姿飒爽的,这一见,倒是有些惊讶。 模样看上去,该是位十分温婉娴静的姑娘。 果真不该以貌取人。 盛宝龄微微颔首,“在下盛朗。” 裴婉讶然,“原来你便是盛大哥的弟弟。” 前些日子同她们一块听课的那盛家小郎君。 她见过盛巩,盛巩来过裴府好几次,只是没想到,这盛朗生得同盛巩不太相似,盛朗过于好看了。 裴婉不曾进过宫,因此未见过盛宝龄,这么一算,无论是盛宝龄还是盛朗,这都是她第一回见。 盛宝龄弯唇微微一笑,“裴姑娘,有礼了。”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饶是裴婉,都忍不住多看了盛宝龄几眼,这盛朗若是个女子,该是何等绝色。 这么一想,裴婉倒是想起了宫中的那位小太后,又因为这小太后几次往裴府送东西,好奇心忍不住,问,“盛公子,你姐姐生得同你一般好看吗?” 盛家两姐弟是龙凤胎,那这长得大约是很像的,裴婉这么想着。 盛宝龄倒是没有想到裴婉会突然这么问,愣了愣神,笑笑,“在下已有几年不曾见过家姐。” 裴婉若有所思点头,也是,听说这盛朗自小身子不好,被送去外头的寺庙清修,盛宝龄又进宫早,几年没见,也是正常之事。 若是能有机会见一见这宫里的小太后就好了。 管家前脚带着盛宝龄走了,后脚,裴辞院里的下人便拿着那盒香丸匆匆赶至,见前面两道身影便要追过去。 裴婉眼尖,一眼便瞧见了这下人手里揣着的,可不就是兄长先前从香房里头找出来的那盒香丸。 “等等!” 那下人停住了步子,看向裴婉,不明所以,“大姑娘有何事吩咐?” 裴婉行至那下人眼前,指尖指了指他手里的木匣子,“这个,你要拿到哪里去?” 她让府里看门的人和马夫都盯着,可也没盯出什么来。 这险些就让人拿着这东西从自己眼皮子底下溜了,兄长当真狡猾。 下人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匣子,想起大公子也没吩咐过不能告知大姑娘,当即回道,“回姑娘话,大公子吩咐小的将东西给盛小公子送去。” 裴婉怔了怔,盛朗? 直到那下人揣着东西走了,裴婉仍旧站在原地,久久无法消化方才所听到的。 兄长,拿了盒他自己做的香丸,送给盛朗? 她先前分明是猜测兄长要将这东西送给哪家的姑娘,心上人,可这会儿送给盛朗,叫她怎么想? … 上马车前,那下人终于将东西送到了盛宝龄手上。 盛宝龄心里好奇,裴辞突然让人送了什么东西过来? 直到上了马车,她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盒子,等到看见里头装着的东西,愣了愣神,她微微低头,闻了一下,熟悉的香味萦绕鼻尖,正是她正在用的阁中香。 使了好些人去找,都没有找到的东西,如今,却被裴辞送了过来。 盛宝龄突然想到,当初那盒阁中香,本就是先帝送来的,当时她问过先帝,先帝只说是好友所制所赠。 几乎找遍了整个汴京城都没有找到的阁中香,而现在裴辞却有。 可见,裴辞便是先帝口中的好友。 所以上回在慈宁殿,裴辞才会问自己这香。 因为这两盒香,都是出自他手。 盛宝龄不由勾了勾唇角,将盒子盖了回去。 马车晃了晃,外头风声依旧,不知怎的,她的心情,却是空前的好,不似早前出宫时那般。 大约是不下雪了,又或者是,除夕快到了,又或者是,今日发现了一些先前没有发现的事。 十二岁前,困于盛府宅院,除了盛宝黛,她没有什么可以掏心窝子讲话的人。 她是盛家的大姑娘,是公主的女儿,要端正守礼,不能给盛家丢人。 之后进了宫,唯一能依靠信任的,只有先帝。 在宫中的日子,举步艰难,背后还有一整个盛家。 她始终是孤立无援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不能出错。 这般一个人的日子,太久了,久到她快麻木了,对之后的日子,也生不出什么期盼。 可此刻手中的东西,却带给了她一丝心上的安慰,总归是有人惦记的,哪怕只是一份字帖,一盒香。 尽管她知道,这些从前都基于她是盛家女,如今又基于她是当朝太后。 盛宝龄指尖在盒子上意识摩挲…… 裴辞,裴玄瑾。 第30章 我能助你离开汴京 大年三十除夕,汴京城中一下子便热闹起来了,处处张灯结彩,还有爆竹声在大街小巷响起。 宫中也难得的热闹。 这会儿,宫里头正有驱鬼逐疫的大傩仪,汴京城中亲事官,诸班直的人戴着假面,穿绣画色衣,手持金枪和龙旗,更是有教坊里的人,扮作各类人物,上千人。 一天便这么忙到了傍晚夜间。 蒹葭站在盛宝龄身后,手轻轻的给她揉肩膀,“今日宫里头热闹,娘娘瞧着好似也高兴。” 盛宝龄却道,“还是冷清了些,等皇帝身边添了人,这宫里头,才叫热闹。” 一边说着,她嘴角弯了弯。 给小皇帝身边添人这事,待过了年,也该提上日程了。 蒹葭到底是跟了盛宝龄好多年,听出了盛宝龄的意思,不由问,“先前说是要送宝黛姑娘来,娘娘可是有什么想法了?” 先前回盛家,盛大人还有那二房的,几次提起要送宝黛姑娘进宫,以盛家如今的情况,若宝黛姑娘进了宫,这皇后,多半便是宝黛姑娘了。 盛宝龄唇边笑意消散不少,眼里的光也黯淡了几分。 蒹葭当即不再说话,心知,自己怕是戳到娘娘伤心之处了。 过了许久,重新梳完了妆,蒹葭挑了只色泽样式颇为稳重的步摇,正要簪上,便听见盛宝龄突然沉沉的说了一句,“从前,哀家也如宝黛一般,蒹葭,你瞧瞧现在,我还有几分像从前?” 当年,没有人能护着她,问她愿不愿进宫。 而今,宝黛不愿进宫,她这个当阿姐的,能帮她,总该帮一帮。 盛宝龄想,如自己这般,盛家有一人便够了。 宝黛,总该活得像她自己。 蒹葭抓着步摇的手僵了僵,猜到盛宝龄的想法,不由攥紧了些,良久,她将步摇簪好,看着铜镜中的盛宝龄,温婉笑道,“在奴婢眼里,姑娘便是姑娘,还是那个姑娘。” 蒹葭心想,即便旁人都唤着太后娘娘,即便如今的娘娘手里也沾过不少血,可她还是盛宝龄,是当年在盛府时,在自己遭欺凌时,同管事婆子要走了自己留在她身边的那个盛家大姑娘。 她心善,待人向来温和。 在蒹葭眼里,盛宝龄就是盛宝龄,从前是什么样,如今,便还是什么样。 盛宝龄顿了顿,倏尔笑笑,握住了蒹葭的手,“苦了你。” 大好年纪,却要陪着自己在这深宫中度日。 蒹葭却摇了摇头,“能陪在娘娘身边,不苦。” 过了傍晚,夜里,皇宫内烛火通明,爆竹声声,烟花更是绚烂,占了半片天。 盛宝龄盯着那烟花,有些走神,若是在宫外,瞧着这烟花,又该是何种模样? 蒹葭提起酒壶,给盛宝龄倒了杯屠苏酒,低唤了一声,“娘娘。” 盛宝龄这才垂眸看了一眼酒杯,而后抬眸,殿中丝竹声悦耳。 殿中的人不少,后宫中的主子都来齐了,几位王爷也都带着家眷进宫吃团圆饭。 小皇帝坐于上方,有些不胜酒力。 盛宝龄也觉喝得有些多了,头有些晕,使人将准备好的礼一一送到各宫主子和王妃处,便带着蒹葭,到外头去吹吹风。 难得的是,今年除夕,竟没有下雪。 盛宝龄前脚刚走,后脚,静王便起身,只说到外头去解解酒。 太妃神情微变,想留住静王,却又怕引起小皇帝注意,到底是没有开口。 可就在静王也走出殿中的那一刻,本该有些醉了的小皇帝垂眸间,眼里却掠过了一抹阴翳之色,抓着酒杯的手,青筋凸起。 一旁伺候膳食的内侍心惊胆战。 只有他心里最清楚,小皇帝这酒壶里,哪是什么酒,不过便是寻常的水罢了。 … 从闷热的殿中出来,一阵夜风吹过,一下子,便将方才还有的醉意散了几分。 盛宝龄站在廊道,看着外头半空中仍然绚烂绽放的烟花,感叹了一句,“这是第五年了。” 她在这宫中,看了五年的烟花,虽美,可心里有念着的,却是从前在宫外瞧见的那一场。 虽没有这一场这般盛大,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好看。 蒹葭应了一声。 突然脚步声响起,蒹葭回头看了一眼,微微一怔,低声提醒盛宝龄,“娘娘,是静王殿下。” 盛宝龄转过身望去,只见静王往这边走来。 方才在殿中好似喝多了,眼神迷朦,可这会儿看去,眼神却是一片清亮。 也是,常年在边境,酒量自然不会差。 想起小皇帝那装着清水的酒壶,盛宝龄心中笑,这兄弟俩,倒是一个比一个会装。 烟花绚烂,彩色的光洒落在盛宝龄身上,好似蒙上了一层亮光,静王不由有些失神。 良久,他视线从盛宝龄身上收回,落在远方,“这几年,你在宫中过得可还好?” 盛宝龄:“挺好。” 虽不自由,可在吃食住上,都是这宫里头独好的一份。 大约是喝了些酒,纵使没有醉,可到底有些不似平日里那般清醒,静王的思绪飘了不知多远,沉沉道,“这几年,我时常写信给裴辞,有时也曾问起你,他却从不告知。” 闻言,盛宝龄微微一怔,侧过头,看向静王,只能看见他侧颜,眼底神色不明,不知究竟在想什么。 “我并不知。” 她从来不知,静王这么一位在身份上,早已不能算是表哥的人,会在书信中同人问起自己。 何况,他此举,其实不该。 若是那人不是裴辞,又生出什么旁的心思,此举,便足矣让那些言官论上一整年不休。 烟花不知何时,停了一下,两人谁也没再说话。 蒹葭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心里头不是滋味。 或许娘娘没发觉,可她这个旁观者,却看明白了。 也只盼,娘娘就这么一直糊涂下去,也好。 一声巨响,绚烂的烟花再度袭染整片夜空,这是今夜,最盛大的一场烟花。 盛宝龄微微抬眸,看向空中,不由想到了那个举手投足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不沾世俗烟火气的人。 像他那样好似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致的人,会不会这会儿,也在看着这场烟花? 与此同时,静王的声音在旁边低低响起。 “你若愿意,我能助你离开汴京。” 第31章 每个妹妹都要雨露均沾 纵使烟花绽放声音再响,可静王就站在旁侧,说话声音虽小,可盛宝龄还是听见了。 她揣在手抄里的手骤然紧了紧,面色却如常,只是看着似娇艳的花朵一般绽放的朵朵烟花,仿若未听见。 迟迟等不到盛宝龄回应,静王侧过目光去看盛宝龄,只见她看着烟花看得出神,显然并未听见自己方才所言。 他心里头莫名的松了一口气,讲不明白是因为盛宝龄没有听见自己方才所言,还是因为自己终于将压在心里头的话说了出来,即便对方并没有听见。 静王收回了目光,跟着盛宝龄的目光望向夜空,只觉,今年的这场烟花,是往年他都未曾见过的。 盛宝龄心中其实有一丝忐忑,一次,她可以当作听不见,可若静王说了第二次,她绝然不能再像适才那般装听不见。 她心中清楚,如果她应了,静王定然会说到做到,帮她离开汴京城。 带一个人离开汴京,这对静王而言,并不难。 可所有的事情都是有个付出和回报,静王不会平白无故的帮她。 盛宝龄不能应,即便她曾动过离开皇宫,离开汴京,去过自由自在的日子的心思,可那也是从前。 如今,她不能动这般想法,更不能向任何一人表露出这般心思。 幸而,静王未再说第二次。 或许,他自己也心知,这种话,不该说。 不知过了多久,静王已经走了,蒹葭才走近了盛宝龄,“娘娘,外头风大,回去吧。” 盛宝龄却摇了摇头,目光定定望向远方,“再等等。” 蒹葭不明白,等什么? 只是跟着盛宝龄,望向同一个方向,只有源源不断的烟花,没有旁的了。 … 汴京城中各处热闹,可裴府,却是一片平静,府中下人多数都回家中与家人团聚,因此府中灯火,也比平日里要少些,从外头瞧,暗得好似里头没人似的。 前几年裴老爷和裴夫人在,府里头还会筹备筹备,一顿团圆饭也吃得还算热闹。 可今年两人不在,裴府干脆连顿团圆饭都不吃了。 裴婉恰好小日子来了,一整日都没什么精神,躺在床上由着旁边侍女喂粥,这会儿才算有点精神想旁的,问旁边侍女,“兄长用过晚膳了?” 侍女应道,“早前便有人送去了,想来这会儿正吃着。” “大人还送了些吃的用的首饰什么的过来,姑娘等会瞧瞧有什么喜欢的留几样用,其它也好收起来。” 裴婉微微颔首,却突然问了一句,“兄长只给我这送了?还是别的院的那几人,也都送了?” 侍女心里头清楚自己姑娘的心思,脸上扬着笑意,“大人自然是只给咱院送了。” 那旁的几个,哪里比得上她家大姑娘,怎么说才是裴府正经的嫡姑娘。 其他人拎不清,可大人说什么都是拎得清谁才是他的嫡亲妹子。 裴婉嘴角弯了弯,觉得疼了一日的肚子,腰酸了一日,这会儿倒是好许多了,“兄长这还差不多。” 她便是看不惯府里头那几个。 庶出的那个裴晴,小娘原本是母亲身边的丫鬟,心思不正。 从前,母亲连女夫子也给她请了,可半点知书达理她都没学会。 反倒是她小娘的那些个手段心思全学了个明白,整日扯着沈从安,便是想嫁入威远侯府,却还总是在嘴边挂着一口一句大姐姐,同那个厚脸皮在裴家借住的裴画争吵,还以为自己的那点小心思没人知道。 借住的裴画,不过便是母亲那边远了不知道十几房的亲戚,跟着她娘来走亲戚套近乎,结果她娘病得突然,走了,母亲便留她在府里暂住。 谁知道,这一住,就是几年,对外还说自己姓裴,也不知这脸皮是刷了多少层脂粉。 去年,自己提了一次,结果她一直往兄长身边凑,牟足了劲,想留在裴府。 也就是兄长为人正直,不近女色,裴画现如今,连兄长院子都没了靠近的机会。 那会儿,裴婉倒是希望,裴画能再大胆些,估计当时就被兄长命人“请”出了裴府,哪还有现在在府里头露面的机会。 一句一句元让哥哥,喊得沈从安跟她亲哥哥似的。 想起沈从安,裴婉心里头就来气,撇了撇嘴。 侍女放下碗,递了帕子给裴婉,却突然道,“沈公子也送了东西来,姑娘等会可要一同瞧瞧?” 裴婉眼都没抬一下,接过那帕子,擦了嘴,“只往我这院里送了,还是旁的那两院子的,也送了?” 侍女讪笑,“二姑娘和表姑娘的,自然是没有姑娘的好。” “绿儿远远的瞧了,就是些不入眼的首饰。” 裴婉却是轻哼一声,“他倒是一碗水端平,每个妹妹都要雨露均沾一番,过个一两年的,直接将那两妹妹也一块娶回他威远侯府去得了。” “哥哥长,妹妹短,也不嫌人听了,昨夜吃下肚的饭菜今日还噎得慌。” 这两句话,直接让揣着个汤婆子进来的嬷嬷也听见了,嬷嬷连忙加快了步子,“我的姑奶奶啊,可不敢这么说!若是让旁人听了,往外头传去,可还得了。” “沈公子虽说是缺心眼了些,可这放在明面上的,有婚约的,还是你啊,那两个,哪瞧得上眼去!” 裴婉却是半点没听进去,她这眼睛雪亮着,心里跟明镜似的,“这婚,迟早得退。” 沈从安那性子沾花惹草的,就不是她想嫁的。 嬷嬷宽慰道,“威远侯府,哪能瞧得上一个庶女和一个连裴姓都不是的表姑娘,那沈公子也算是个贴心人,就是这性子,也不是不能改,咱再瞧瞧。” 裴婉哼哼一声,“他沈从安若是能将这性子改了,我裴婉就把这嘴给卸了,以后都不说半句话了!” 嬷嬷:“……” 姑娘这性子,怕是得磨磨,否则以后真嫁到威远侯府,怕是有苦头吃。 前些日子,听说,宫中太后有意找些姑娘进宫作伴,没准大人能想办法,把大姑娘送去宫里头。 磨磨这性子和嘴皮子也好。 第32章 娘娘似乎很喜欢裴大人 裴府后院,书房门已经关了一下午,直到晚上,裴辞都没有起身出来过。 管家在书房外头停了许久,问院中下人,得知裴辞从下午到现在,就没有出过书房门半步。 正当他犹豫着是不是要敲门进去的时候,书房门从里头打开了。 裴辞从里头走了出来,只见他垂着眸,神情冷淡,可当听见响彻云霄的烟花燃放的声音,却下意识抬眸望去,只见皇宫方向,烟花绽放,炫彩夺目,半片漆黑的天空都被染上了颜色。 裴辞不由看得有些出神。 管家看着这一幕,愣了愣,不知想到了什么,眼里突然多了一丝欣慰。 大人近来,好像变了许多,可真要谈上变化,又无法具体说明。 只是从前,这般烟花,大人却是并不会看的。 这会儿的裴辞,在旁人眼里,好像多了些人情味。 可没有人知道,此刻,站在院中,看着烟花绚烂,他的心里想起的,却是一位女子。 穿着青色衣裙,捧着一盏莲花灯,盈盈一笑,百花齐放,如同这烟花一般绚烂。 裴辞的手背在后,寻常漆黑的眸子,此刻却盛满了绚烂的颜色,好似里头有了光,有了些许对人世间的眷恋,说不清道不明,让人捉摸不透。 “大人,可要到外头走走?”管家提议道。 今夜未下雪,天色也算不上太冷,去外头瞧瞧,也是极好。 裴府这年,终究还是冷清了些。 裴辞:“也好。” 随即抬步。 身后的侍卫愣了一下,急忙跟了上去,显然没有料到裴辞会突然要到外头去。 管家也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挂着慈目的笑意,抬步进了书房,想帮着收拾收拾,未料,看见了案桌上的纸张画卷。 那画卷上,画的,是一位穿着青色衣裙的女子,手捧莲花灯,举手投足,端庄有礼,想来是名门闺秀。 管家心头一震! 大人画工精湛,可何曾画过姑娘家!? 他定睛看去,想要看清那画卷上姑娘的容颜,好瞧瞧能不能从其中找到些有关这姑娘身份的蛛丝马迹,可让他失望的是,那姑娘的脸,是空白的。 裴辞画了人,一笔一画勾勒清晰,可唯独没有画五官。 可正是这样一张没有画脸的画,却让管家清楚明白,他家大人,心里头,当真有了位让他魂牵梦萦的姑娘。 而这时,堆在一旁,一张张,一卷卷,抄满了字的洛神赋,更是让管家醍醐灌顶! 他记得,大人是从前几年开始频繁的抄写这篇文,只怕大人,从前几年开始,便已经将这姑娘放在了心上,却从未让人发觉。 大人心思如此隐忍,连这姑娘的脸都没有画,可见这位姑娘,并非一般人物,只怕这其中,也有他自己身子的原因,故而如此暗藏心底。 一时间,让人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管家叹了叹气,终究是没有动手收拾,沉默的走出了书房,将书房门带上。 留下一室宁静,与外头的烟花声彻底隔绝开来。 … 夜里,回到慈宁殿,蒹葭前去小厨房,让人煮了汤,殿里头的人一人一碗喝了暖暖身子,守岁,也不必饿着肚子。 当她盛了汤,带了一点吃的回到殿里,却见盛宝龄捧着一卷纸,放在了案桌上,借着昏黄的烛火,指尖从那纸上划过,一笔一画,眼里泛着柔光和欣赏。 蒹葭走了过去,原本还以为娘娘又在临摹那字帖了,可当她凑近了瞧,却发现不是。 可让她更诧异的是,那纸上的字,有八九分和那字帖的字迹相像,却绝非娘娘所写。 纸张字迹看起来是新的,也就是这么几日的事。 她眼睛一亮,心中有了猜测,“娘娘可是找到那位当年送字帖的人了?” 蒹葭其实心里知道,她家姑娘,一直都挺想找到那位送字帖的人。 都说字如其人,那字写得那般端正有风骨,不知道人如何,生得何种样貌,性子又如何? 盛宝龄嘴角缓缓上扬,“是啊,找到了。” 声音听上去,掺杂了些雀悦。 至少,蒹葭听上去,是这么觉得的。 她不由有些好奇,“娘娘,是何人呀?” 虽然心里清楚,不问为好,可这么些年,其实她也有些好奇。 盛宝龄倒是半点没有要瞒着蒹葭的意思,蒹葭是她身边真真切切贴心的人,大多时候,她其实都将蒹葭当成说心里话的妹妹,而非身边伺候的下人。 “是裴辞。” 蒹葭愣住了。 裴……裴大人!? 起初有些不可思议,可想了想,又觉得确实合理。 裴大人和大公子乃挚交,大公子温书的那段时间,邀了几位好友,这些人里面,自然该有裴大人的。 而且好像想想,也确实只有裴大人担得起这么一手好字。 看着盛宝龄眼里丝毫不带掩饰的欣赏,蒹葭不由笑了,“娘娘似乎很喜欢裴大人。” 盛宝龄指尖一下一下的轻点着案桌,眼角微微弯,“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何人不喜?” 她声音低低,温和如玉,听得人心都忍不住跟着荡漾起来。 若是旁人不知晓的见了,还以为盛宝龄说这话的时候,心里头在念着什么如意郎君。 蒹葭跟着盛宝龄学,懂些字,却是不懂诗词歌赋,这会儿也不知道盛宝龄念的这么几句,是什么意思,她猜,一定是夸裴大人的意思。 最后,她又听见盛宝龄叹了一句,“先帝的眼光确实很好。” 蒹葭笑笑不语,心里头却在想,何止是先帝眼光好,娘娘这般欣赏裴大人,可见娘娘的眼光,也是极好的。 夜色如水,这一夜,盛宝龄照着裴辞的那一张仅有一半的词,抄写了一份,人比平日里都要静许多。 只觉看着这般字迹,心也忍不住跟着沉稳平静,裴辞的字就好似他这个人,光是看着,就能让人有些心安的感觉。 盛宝龄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好似这种感觉就是与生俱来的,与自己不可分割。 尽管她自己都想不明白,便也不再去想。 第33章 我能和太后娘娘同住 刚过年,初五都未到,静王便有意离京。 这日盛宝龄刚起,用着早膳,太妃及小皇帝便先后来了慈宁殿,为的,都是有关静王的事。 太妃虽对小皇帝不满,可在静王一事上,却是持着相同的意思。 到了这个年纪,在这皇城中,只想有儿长伴于身侧,子孙满堂。 小皇帝忌惮静王手中的兵权,以及边境将士的对静王的拥戴,自然想将静王留在京中,岂肯放虎归山。 太妃一言一句,满是对儿子的不舍与盼望儿子成家的苦心。 “母后,儿臣也觉得太妃娘娘所言极是,皇兄年纪不小,是该成家了。”小皇帝颔首认同。 看着这本该水火不容的两人,此刻却你一句我一言,好似同一阵营了似的,盛宝龄心中顿觉好笑。 她若是太妃,绝不会将一己私欲加重于静王身上。 明知小皇帝将静王留在京中,绝不会有好事,却仍然不愿放静王离京。 或许在太妃心里,比起静王的安危,她更在乎在这宫中过得是否体面,更在乎有朝一日,能否坐上此刻自己所坐的位置。 盛宝龄模棱两可的应下了,只说,过些时日,召些年龄合适的世家女,进宫来瞧瞧,看看有没有合适的。 太妃这才满意离去。 说了些关心的话后,小皇帝起身准备离开之时,盛宝龄却唤住他。 “皇帝,你身边也该有个知冷热的人,这次,便一同看看吧。” “若是有瞧上喜欢的,就留在宫里头。” 盛宝龄说这话时,面上神情温和。 小皇帝面带笑意,抬手之间,目光,皆是对盛宝龄的敬重,他应道,“儿臣但凭母后做主。” 盛宝龄温柔笑笑,“若是有喜欢的,只管同母后说便是。” “儿臣谢母后。” 殿中好些宫人心中感叹:母慈子孝,官家虽不是太后娘娘亲生,却胜似亲生啊! 一旁的蒹葭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她只觉娘娘和官家头上好似悬着许多把刀子,随时可能往下坠落。 这寻常人家这般年纪大的,哪会像官家这般。 盛宝龄笑笑不语。 她自然会为皇帝挑上几位适合的,让这宫里头也热闹热闹。 … 过了正月初七休沐日,到了正月初八,朝中官员上朝,而与此同时,汴京城中,经过盛宝龄精挑细选的几家达官贵族的世家女,得了太后懿旨,进宫相伴。 日子不长,其实最多也就个把月。 有些猜到,太后娘娘这是要为静王选静王妃了。 更有人猜,太后娘娘是要为官家选几个知冷热的身边人了。 一时间,各世家,都暗暗的揣测着这位太后娘娘的心思,有的悄悄塞了好些银两给前来宣旨的宫中内侍,想探听探听是否有定了哪家姑娘。 可这些内侍的嘴,却跟上了锁条似的,死活撬不动。 盛家,盛宝黛接旨时,二房大娘子脸上都乐开了花,嘴里嘟囔笑着,“便知道太后娘娘是自家人!” 二房和三房的那几个庶女,脸都绿了,要是盛宝黛真进了宫,当了宫中娘娘,今后,她们在府中,就更抬不起头了! 凭什么只有盛宝黛能进宫,就因为她是家中嫡女吗!? 未免太不公平。 而接了旨的盛宝龄,心思却有些飘忽。 这些日子,她也听说了些话,静王要选定静王妃了…… 盛宝龄咬了咬下唇瓣,想起那个坐于高马之上,恣意洒脱的少年身影,藏于身体里的那颗心,便跳得厉害。 可想到了别的,又是一阵失落,那颗心,也逐渐平息了下来。 “姑娘进了宫,大姑娘一定会照拂咱们的。”身旁的丫鬟一边收拾着脂粉收拾,一边笑眯眯道。 她家大姑娘是当朝太后,后宫之主。 若是姑娘进了宫,当了主子,大姑娘一定会照拂一二的,旁的那些平日里气势嚣张的贵女,量她们如今也不敢欺负到姑娘头上来。 盛宝黛却是神情恹恹,显然对进宫一事,并没有什么兴致。 可想到或许能见到某个人,心里却还是忍不住有些许小小波澜期待。 而与此同时,裴府。 因为裴辞提了一次,原本不在盛宝龄挑选的人当中的裴婉,也要收拾东西,到宫里头小住一段时日。 嬷嬷原本还以为,裴婉会闹着不想进宫。 却没想到,裴婉接到懿旨的当天,就亲自收拾了大包小包的东西,一副恨不得现在就坐马车进宫去的样子。 裴婉止不住的期待,没人在的时候,她就忍不住搓搓手,心想:也不知道那位小太后人怎么样,长得是不是真的和那个盛朗很像。 听说盛宝龄七岁精通诗词歌赋,十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十四便能与先帝共商国事! 当然,最后一个,是道听途说来的,可现在盛宝龄才十七岁啊,就能垂帘听政,听说这一年来好些朝中大事,都是她定夺的。 那十四岁与先帝共商国事,也是极有可能的。 如此奇女子,她早就暗暗的钦佩了许久,从前有时甚至在想,若是这世间,有什么姑娘能配得她那顶尖好的兄长,那也只能是盛宝龄这般奇女子了。 可惜了,没这机会。 否则郎才女貌的,多合适? 裴婉进宫当日,裴辞身为兄长,自然该送。 好些人下了马车,宫中内侍宫人前来接应,那些个世家姑娘都被家中丫鬟搀扶着,好似舟车劳顿,有些累了的模样。 倒是裴婉,微微掀开马车的窗帘子张望着四周,想看看一同来的都是些什么人,却被裴辞一个眼神制止住。 马车中,裴辞嗓音沉沉,“入了宫,住在太后娘娘寝宫中,凡事当谨言慎行。” 裴婉却是眼睛一亮,“兄长,我能和太后娘娘同住?” 裴辞淡淡的应了一声。 裴婉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个弧度,她还以为,就是跟着旁人一起,住在旁的寝宫里头,没想到,竟然能住到太后寝宫里! 不用想,肯定是太后娘娘看在兄长的份上,对自己的多加关照! 看着裴婉明显挂着笑意,裴辞眉头不经意一蹙,薄唇轻抿,“宫中不比家中,虽有人照拂,却不可任性。” 裴婉眨眨眼,抬起手保证着,“兄长,妹妹保证,此行必当谨言慎行。” 第34章 娘娘才算和裴大人一条心 裴婉保证着,脸上笑意盈盈,而旁侧的裴辞,却神情一凛,眉眼间染上几许担忧。 他不由想,让裴婉进宫一段日子,是否不太合适。 可她这性子若不收收,将来家中无人护她,裴婉这不饶人的性子只会吃亏。 裴辞心中所想,裴婉丝毫不知,这会儿就想着快些下马车,进宫。 马车上,还是有些小性子的裴婉,下了马车,却好似变了个人似的,被丫鬟搀扶着,举手头足,一颦一笑,都带着贵女的气势。 同旁的那些人比起来,丝毫不逊色。 裴辞指尖挑动窗帘,看了许久,这才沉声吩咐马车离开。 就在这时,宫中内侍匆匆而来,认出裴府马车后,笑吟吟上前,亮了身份,“裴大人,太后娘娘得知大人今日会送裴姑娘来,特命奴婢送了些东西来给裴大人。” 言语间,他将东西递给了旁边裴府的侍卫。 马车帘被挑开,侍卫将东西递了进去,裴辞目光落在那内侍身上,认出,这是盛宝龄身边刚来不久的秉笔内侍,他记得,此人名唤离生。 裴辞眸光一沉,微微颔首。 裴府的侍卫这才塞了一点银子给离生,离生也不推拒,收下后,恭恭敬敬道谢。 没有人发觉,他的余光一直跟着那马车,直到马车行驶离开,不见半点影子。 他不知道那盒子里头的是什么,心里却隐隐有猜测,若自己瞧了,小命便也就丢了。 太后娘娘和这位裴大人之间,只怕有些私情在。 … 马车里,裴辞右手指腹摩挲着左手拿着的檀木盒子,眼里柔光温和。 过了一会,他才打开了盒子,只见里头,是一枚玉制印章,上头刻着裴玄瑾。 雕工精湛,可见做这印章的人,费了不少心思精力在上头。 印章握在手里,通体温润舒服,是上好的羊脂白玉。 裴辞唇角微微上扬,握着印章的手,始终没有松开分毫。 盒子里头还有一封信,大致便是寻来了一块好玉,命人雕刻成了印章,谢裴辞的字帖,以及那纸洛神赋,没有署名。 印章不值什么钱,望不嫌弃。 字迹神似裴辞,却又不同。 盛宝龄的字迹比起裴辞,少了几分苍劲风骨,多了女子的几分规整风雅。 裴辞的手心好似被这块印章一点一点温暖,嘴角的弧度清浅,眼底柔光丝毫不加掩饰。 若是有旁人在,瞧见了,即便不看掉了眼珠子,也要走神一番。 裴辞终究是收敛了脸上笑意,将印章收好,手心却仿佛还有那一丝温度停留。 他指尖抚过木盒子,眉眼低垂,心事略显沉重…… 自己似乎,愈发贪心。 即便是得了一枚她亲手雕刻的印章,亦不能满足。 … 宫中 刚遣了离生去送东西的盛宝龄,倚靠躺在榻上,旁边的蒹葭挑着果子喂到她嘴边。 殿里头的人被谴到了外头领那些个贵女过来,此时殿中只有主仆二人。 “那印章娘娘弄了好久,颇费心神,娘娘为何不在信中告知裴大人?”蒹葭不由问道。 若是裴大人知晓了,必然就能知晓娘娘真心相待于他,他也会心中感激娘娘这份真心,待娘娘,也会更为敬重。 如此,才算和裴大人一条心,不是么? 可这会儿娘娘什么也不说,裴大人定然也不知道那印章是娘娘亲手做的,如此,便以为那只是寻常工匠所做,意思便全然不同了。 盛宝龄笑笑,“做事,心意自己知道便好了,何须事事告知?” 她不是不知道蒹葭的意思,只是像裴辞那般正直的人,该真心相待,纵使有意拉拢,也不能操之过急,否则怕是会适得其反。 若是知道了那枚印章是自己所制,他怕是就不会收了。 不一会,十几位贵女便簇拥着来到了慈宁殿,都是京中名门望族出身,仪态都算得上端庄。 瞥见某个穿着粉色衣裙的身影时,盛宝龄眉梢微挑,那女子微微垂着眸,似乎是在有意避开盛宝龄的打量。 盛宝龄便也没再望去。 人群中,裴婉瞧瞧抬起目光去看,只见高坐于上位,差不多与自己同龄的女子,妆容精致,穿着端庄稳重,她微微一怔,有些走神。 这一走神,一半是惊艳于盛宝龄出色的容颜,另一半是惊讶于,盛朗和盛宝龄,竟生得一模一样。 不同之处在于,那盛朗,气质温润,待人温和有礼。 而眼前的盛宝龄,周身都充斥着上位者的那股子威势,目光落在底下众人身上时,后者感受到了一股子威压,沉重得让人不敢大声喘气。 来时,家中长辈叮嘱过,要多与太后亲近,她们本想着,都是同龄,亲近也是简单。 可这会儿见着了人,才发现,实在不是一件简单的事,眼前的盛宝龄,分明同她们差不多的年纪,可给人的感觉,却仿佛年长了一轮。 盛宝龄一一简单问过后,便命宫人带着这些个贵女去安顿下来。 人走后,裴婉和盛宝黛,被留了下来。 裴婉原本的好兴致,在看到一个身穿粉色衣裙垂着脸的姑娘时,一下来沉了下来,撇了撇嘴低声嘟囔了一句:“怎么是她啊!” 这声音不大不小,殿中离得近的人,都能听见。 盛宝黛不由看向裴婉,她认得此人,是裴家的大姑娘,可早已和威远侯府的沈从安定了亲,这次怎会进宫? 盛宝龄眉梢微微一扬,见裴婉说这话时,是看着那方才自己也看过的粉色衣裙的姑娘说的,倒是有些兴致了,“你认得那人?” 完全没有料到盛宝龄会先同自己说话,裴婉一下子便把来时,兄长叮嘱的话全给抛到了脑后,方才还端庄有礼,这会儿都懒得端着了,“是啊,那是金家的,金觅兰。” 金阁老的孙女,这会儿正在同楼家议亲,因为先帝之事,迟迟没有定下来,这会儿倒是进宫来了。 盛宝龄招了招手,示意两人上前来,在自己身旁坐下。 盛宝黛犹豫了一下,见周围也应该都是盛宝龄的人,这才放心坐下。 盛宝龄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清茶,缓缓问裴婉,“你不喜欢她?” 裴婉眼神闪烁,见盛宝龄并没有不喜的样子,这才哼哼两声,“臣女自然是不喜欢。” 第35章 为什么不喜欢 裴婉倒是一点都没有遮掩自己的喜恶,显然是把眼前的盛宝龄当成自己人了。 裴婉生得和裴辞有些像,尤其是那一双眉眼,盛宝龄看着她,不由勾起嘴角,声音都放温和了些,“为什么不喜欢?” 语气听起来,就像是知心的大姐姐,在同人话家常。 裴婉平常在家和家里那两个同龄姑娘没什么话讲,有时本就憋着慌,这会儿见有人愿意同自己说这掏心窝子的话,别说是裴辞的叮嘱,连带着眼前之人的身份都忘了,直接就将心里头的话全给往外翻了。 “那金姑娘原本是臣女母亲为兄长相看过的,前两年本来都说得好好的,两家交换过画像,金家也是满意的,谁知道去年,都快定下来了,金家突然改口了,说是和楼家定下了。” 这事,除了金裴两家人知道,还真没有其他人知晓了。 蒹葭听了,都不免惊讶,没想到这金家和裴家竟然还有这渊源呢,巧了不是,她家娘娘从前和楼家公子还有婚约呢? 瞧瞧,这都凑一块了。 裴婉每次一提到这事,心里头就不痛快,“后来,臣女和兄长在酒楼,遇上了那金姑娘,偶然听见,这才知道,原来是那金姑娘在外头听见,兄长身子不好,还说兄长没几年好活,是个短命病秧子,这才悔了,匆匆的和楼家定下了。” “臣女当时听了,要不是兄长拦着,都想冲进去打人了。” 她语气义愤填膺,皆是为自己兄长所恼,可见对这金觅兰有多不满,成见极深。 盛宝龄眉头微不可见一蹙,“那金姑娘当时说的话,裴相都听见了?” 裴婉点了点,不然她当时也不至于那般恼。 家中本就刻意回避有关兄长病情一事,那金觅兰看着柔柔弱弱,知书达礼,就长了一张那般毒辣背后说人短处的嘴,悔了便悔了,她裴家也没计较什么,可那金觅觅兰却还在外头说兄长是短命的病秧子。 她能不气么。 盛宝龄指尖微微握紧了茶杯,原本透着温和的眸子,这会儿暗沉了不少。 裴辞当时听见那话,心里头该是什么滋味? 难怪他明明那般出色,无论是容貌还是才华,年纪轻轻便已位居左相之位,汴京城里都难找出第二个像他那般的,可如今都快三十了,却仍然未娶亲。 不知怎么的,盛宝龄这心里,莫名有些揪得难受。 她再度抿了两口茶水,才发觉,茶水早就凉却了。 蒹葭连忙上前,接过茶杯,重新换了一盏,却见盛宝脸神色微凛,显然不会再想喝这茶了。 可方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这会儿又? 瞥见裴婉一脸不痛快,方才讲了那么多有关金家姑娘的事,难道是因为金姑娘? 可往常自己讲这楼家和金家的事,也不见娘娘在意半分。 对此,蒹葭不由猜测,难道,娘娘是因为裴相,所以这会儿情绪才不高? 她暗暗为那金家姑娘在心里头点了盏灯,这金家姑娘在宫里头,怕是没什么好日子了。 旁人不知道,可她跟了娘娘那么久,最是熟知娘娘这护短的性子。 裴大人已经是娘娘的人了,既是自个儿的人,可不得护着。 很快,盛宝黛和裴婉便在慈宁殿安顿下来了。 消息传到小皇帝耳边时,内侍跪于一旁,胆战心惊。 小皇帝皮笑肉不笑,“母后这是不想让这盛家的姑娘,还有那裴家的姑娘进宫啊。” 将人留在慈宁殿,便是与旁的那些区分开了,自然也是不同。 楼太师沉声道,“陛下,这是好事。” 小皇帝却是冷哼一声,“裴家和盛家的人不进宫,只怕是太师的好事。” 楼太师不语。 桌上放着一沓画卷,都是今日进宫的各位贵女的画像,小皇帝有一下没一下的翻动着,指尖落在其中一张上,瞥见画卷右下方的名讳,唇角勾了勾,“这金家的姑娘,不是你楼家定下了?” 怎的,这又进宫了。 楼太师面不改色,拱手应答,“两家并未来得及交换庚帖。” 言下之意,金家如今有了旁的机会,自然是选择将女儿送进宫中。 小皇帝却是冷笑一声,金家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朕倒是觉着,这金家姑娘花容月貌,端庄有礼,适合做静王妃。” 这裴家和楼家不要的女人,送给静王,倒是合适。 … 次日,好些贵女陆续前去请过安后,由宫中嬷嬷领着去了御花园。 刚过了年,梅花还未全谢,花香冷艳四溢。 裴婉喜欢的花不多,这梅花就属一种。 可当她同盛宝黛一同到了御花园时,却瞧见那儿已经坐了几个人,其中,金觅兰居于中间的位置,巧笑倩兮。 瞥见裴婉以及盛宝黛,金觅兰脸上笑意更甚,起身迎去,“原来是裴姑娘和盛姑娘也来了。” “方才是我们走得快了些,若是知道你们也要过来,我们该等等你们的,瞧这茶水也喝了,总不好叫你们喝。” 说的话阴阳怪气,听得裴婉心里直翻白眼,面上却仍旧挂着端方得体的笑容,“瞧金姐姐这说的话,多客气,若是早知你要来,我和宝黛姐姐可就不来了。” 金觅兰脸色顿时难看。 此时,站于暗处的盛宝龄,手里揣着蒹葭递过来的汤婆子暖手,正听着外头的这一出戏,嘴角微微勾起,这裴辞若是也能像裴婉这般能说会道…… 蒹葭偷笑着,难怪娘娘这么喜欢裴婉,要留在慈宁殿照顾,原以为是因为裴大人,如今看来,是这一张不饶人的巧嘴,讨了娘娘欢心。 金觅兰抿了抿唇,行至裴婉身前,两人身形差不多,谁也不比谁高,气势上,也不相上下。 “裴妹妹如今确实不一样了,毕竟都入了太后娘娘的眼了,如今住在慈宁殿,这说话,气势都与往日不同了,倒是叫姐姐们都不好接话了呢。” 若是旁人,裴婉尚且不会这般针锋相对,可眼前的人是金觅兰,是说她兄长短命病秧子的金觅兰,这会儿,她便是使出浑身解数,都要将这金觅兰脸上虚伪的皮给撕下来一层! 她微微揽住盛宝黛的胳膊,姿态有些慵懒,仿佛寻了个靠山,“瞧金姐姐这话说的,在座各位进了宫的,难道有谁不想入太后娘娘的眼么?” “金姐姐这话,妹妹听着,着实是酸呐!” 第36章 都惦记着他这身子 裴婉话里话外针对着金觅兰,这其实不算是一种明智之举。 可她进宫来,本就是玩,和静王选妃,皇帝充裕后宫这两件事,根本不沾边,这会儿,她便是将这半边天掀翻了,也还有裴辞和盛宝龄顶着。 说白了,裴辞如今的身份,金家也不敢再得罪裴家。 金觅兰就是心里头再不快,这会儿也不敢真的明面上针对裴婉,面对裴婉这番针对之辞,衣袖下的拳头攥了攥,还是松开了,她扯了扯唇,面上挂着得体笑容,“看来裴妹妹今日气有些大,既如此,这地儿还是让给裴妹妹吧。” 说得和气,可裴婉却从她脸上,看出了“咬牙切齿”四个字。 看着金觅兰忍着火气挥袖离开的背影,她这心里头却怎么都不算愉快,就好似攥了一拳头,却只砸进了棉花里头,劲没处使。 盛宝黛拉着裴婉坐下,犹豫了一下,环顾四周,见没人,这才道,“你若实在瞧她不顺眼,改明儿出宫,找个机会套个麻袋,我同你一块打她,帮你兄长出气便是了。” 闻言,裴婉一愣,诧异的看着盛宝黛,自己至多也就是嘴上逞能,说上几句让金觅兰心里头不痛快,没想到这盛姑娘,看着文文弱弱,才是语出惊人,直接就想到套麻袋打人出气了。 她这可太喜欢了! 她一把握住了盛宝黛的手,颇有几分相识恨晚的感慨,“我昨日瞧你便一见如故,没想到我与你竟是这般投机。” 盛宝黛脸上笑意真诚了几分,“我与姐姐相识,也算是缘分。” 此时,暗处的盛宝龄:“……” 蒹葭掩嘴偷笑,“娘娘,这裴姑娘和宝黛姑娘倒是挺聊得来。” 盛宝龄微微叹了叹气,“裴相把人交到哀家这来,是想磨磨裴婉这性子,我这会儿倒是怕这俩丫头凑一块……” 动手的学会了耍嘴皮子,耍嘴皮子的学会了动手。 这长久下去,这两人还不知会如何。 只怕会有负裴辞所托。 … 而此时,在府中,得了宫中探子传来的消息,裴辞放下了手中的笔,接过那信,展开来看。 好看的眉头先是蹙了蹙,很快又舒展,可不一会,又紧皱一块。 裴婉自己闹着便也罢,今日却是拉着那盛家的一块,只怕,又是给她添乱了。 他很快便将信扔进了火盆中。 当天夜里,裴辞换了身轻便的衣袍,披了斗篷,便出门了。 盛巩早已在酒楼雅间等候多时,靠坐在旁边,看着楼下酒楼大堂处的歌舞,指尖一下一下的在桌上轻敲着旋律,见裴辞来了,也懒得起身相迎。 待裴辞解了斗篷落座后,盛巩这才慢悠悠道,“你何时竟同我妹妹那般熟稔了?” 桌上有温好的酒,裴辞端起一杯,抿了一口,烈酒暖身。 提及盛宝龄,他眼底有温和笑意,却不明显,不答反问了盛巩一句,“难道不是一直都那般熟稔?” 盛巩落在桌上的手指顿了顿,笑了一声,“倒也是,不过那丫头高热烧了一场,早就不记得了,你倒是也配合着。” “这么些年没听见她喊你那一声哥哥,我这心里头舒畅不少。” 瞥见裴辞那一脸寡淡的神情,盛巩轻笑。 约莫着小姑娘都好皮相,裴辞长了那样一张好皮相,儿时的盛宝龄瞧见一次,就跟着后头跑了,嚷嚷着也要上学堂,一口一句哥哥的喊,倒是将自己这个真嫡亲哥哥给抛脑后去了。 听出盛巩话中的酸味和这会儿的得意,裴辞瞥了他一眼,垂眸看着杯中晃动的酒液,半晌,才低低应了一句,“我又不同你抢妹妹。” 盛巩却是哼了一声,摸了摸脸上今日还未来得及刮的细小胡茬,随后抢过裴辞手里的酒杯,一口便将剩下的酒液闷了,爽朗的笑了一声,“你如今便是想抢,也没得抢。” 见裴辞还要去拿酒杯,盛巩直接将那酒壶揣手里,“你这身子,不能喝,就别喝。” 说这,他唤小二的上了茶。 裴辞不语,目光落在盛巩那一双神似盛宝龄的眼睛上,停留了许久,勾了勾唇。 未必。 盛巩直皱眉,“你笑什么?” 这平日里没见裴辞笑,这会儿见了,倒是有些瘆得慌,好似有什么东西被眼前这人惦记上了。 裴辞淡淡,似不经意的说了一句,“你们兄妹,倒是像。” 都惦记着他这身子。 盛巩不以为意,“你都说是兄妹了,可不得像?” 裴辞笑笑不语。 盛巩这才问出了此行真正想问的话,“你怎么把你妹妹送进宫去了,我记得她不是和沈从安定下了?” 裴辞微微颔首,“婉儿一直在府中,将来难免吃亏,去宫里磨磨性子也好。” 盛巩这才松了口气,他还在想,这裴婉进宫,肯定不能是冲着官家去的,既然不是静王便好。 “元让还是不错的,知根知底。” 裴辞眉头一蹙,却是什么都没说。 静了一会,盛巩的声音低低响起,“官家有意借婚事将静王留在京中,玄瑾,你与静王交好,可知他是如何想的?” 他的声音刻意压低到只有眼前的裴辞与自己能够听见。 盛家的意思,是将宝黛留在宫中,可他为人兄长,总该为妹妹着想。 当初年少,不能帮宝龄,如今再来一次,他总该护住宝黛。 否则他这兄长,当得尤为失败。 若宝黛能嫁给静王,总归是好过去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 可静王究竟是如何想的,却是无人知,他总得来问个知情人。 裴辞停在茶杯杯壁的指尖微微泛凉,目光不知何时,也染上了一抹凉意,如他的声音一般清冷。 “你若想知道,明日去问问静王,不就知晓了。” 裴辞到底和盛巩相识多年,盛巩的想法,他自是能猜到几分。 若盛宝黛能嫁静王,盛家自然不会再逼着盛宝黛进宫,如此,盛宝龄也不必为难。 可同样都是婚事,为何当初,不见盛巩这位兄长站出来为盛宝龄这个嫡亲妹妹思虑几分。 从裴辞语气听出了几分冷意的盛巩微微一怔,倏尔叹了叹气…… 第37章 偶遇裴辞 从酒楼出来,两人分别上了马车。 马车行过长长的街道,裴辞指尖微微抵着额角,有些晕了。 方才那点酒,喝下时没什么感觉,这会儿酒劲却是上来了,只觉马车里闷热,指尖掀开窗户帘子一角。 街市上这会儿正热闹,行人拥挤,马车只得停了下来。 凉风透过窗户吹了进来,裴辞这才清醒了些,瞥见了一道白色的身影站在卖糖葫芦的小贩跟前,脸上戴着面纱,看不清脸。 就在这时,前面的路人散开了一些,马车再度行驶,那道身影渐渐往后…… 裴辞却下意识喊了一声,“停车!” 马夫一惊,慌忙停下,扭过头去看,“大人?” 只见马车里的裴辞掀开了帘子,从里头走了出来,下了马车,目光望向不远处,他也追着视线望去,却只能一卖糖葫芦的小贩。 裴辞目光在那道白色的身影上停留了一会,这才沉声道,“我还有些事,你先回府。” 马夫不明所以,只得先走了。 待马车走远了,裴辞才缓缓抬步,朝那道身影走去。 盛宝龄手里攥着根糖葫芦,被风吹得有些泛红的眼尾弯了弯,这东西,酸酸甜甜的,滋味甚好,她这趁夜偷偷出来,为的就是这么一口。 正当她小心翼翼的掀开一角面纱,咬下一半的糖葫芦时,突然有人急匆匆往前,撞了她一下。 盛宝龄顿时步子不稳晃了晃,整个人便往后头栽去! 突然,一只宽大却微凉的手掌一把拉住了盛宝龄的手,将她整个人往前带了回来。 周遭的风声和喧哗声都好似在这一瞬间,静了下来。 脸颊贴着衣物,盛宝龄隐隐能听见一道掷地有声的心跳,砰砰砰,跳得愈来愈快。 熟悉的清冷微香,她甚至不需要抬头,身子便已经知道来人是谁。 那道熟悉的气息,带着细微的酒香,将她整个人裹进了他怀里。 与几次梦中的亲近是那般的相似,却又不同,盛宝龄顿时脸热到了脖子根,那“砰砰砰”快速的声音,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自己的,还是裴辞的了。 与盛宝龄的心慌意乱不同,裴辞的整个身子在她贴进自己怀里的那一瞬间紧绷着,握着她手的掌心好似被灼烫了一半,却不舍得松开。 他从未想过这般亲近,所以当这一刻真的发生时,他一向理智清醒的大脑,确实空白的,那一根紧绷着的弦,好似崩断了。 裴辞的耳朵微微泛红。 就在盛宝龄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之时,裴辞率先松开了她。 面纱早已滑落掉在地上。 盛宝龄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这才仰头去看,眼前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的男子,容颜清隽,她眼神微闪,留意到了裴辞的耳朵是红的。 留意到那一丝淡淡的酒气,盛宝龄有些诧异,裴辞这是去喝酒了? 仙人竟也会喝凡间的酒? 她嘴角微不可见的勾起一个清浅的弧度,“裴辞,你怎么在这?” 裴辞目光落在地上上,微微弯腰,在盛宝龄的目光注视下,冷白的指尖轻轻拾起了地上的面纱,白色的丝绸在他宽大的手掌的衬托下,显得更为柔软。 他将手中的面纱轻轻抖了抖,这才递给了盛宝龄,嗓音清冷却带着几分温润,“这话该是微臣问的。” “自然是宫中无聊,出来走走。”盛宝龄嘴角弯弯,从裴辞手里接过面纱戴上。 这时,她才发现,方才那一撞,手里的糖葫芦沾上了裴辞腰间位置,留下了一片糖渍。 盛宝龄脸一红,连忙掏出了手帕,递给裴辞,“抱歉,你快擦擦。” 裴辞目光茫然,不明所以。 盛宝龄指了指他腰间的位置,原本白色干净的袍子,这会儿沾上了糖渍,分外明显。 “无妨。” 裴辞看了一眼盛宝龄手中干净柔软的帕子,却未接过,只是掏出了自己的手帕,擦了几下,见擦不干净,也不再继续。 只是这会儿,沾了糖渍的帕子,是收起来也不合适,扔了也不合适。 裴辞眉头蹙了蹙。 瞥见裴辞这难得的别扭样子,盛宝龄嘴角抑制不住上扬,伸手从他手里拿过那帕子,包在了自己干净的帕子里,这才收了起来。 对上裴辞不解的目光,她解释道,“毕竟是我弄脏的,等洗干净了,下次还给你。” 裴辞微微一怔,微微颔首。 盛宝龄笑意更甚,探子曾说过,裴辞爱干净,好些弄脏的东西,都不会再碰第二遍。 她原以为就是说笑的,却没想到是真的,今个儿看得真真切切。 这样子的裴辞,加上那么一丝酒气,好似有了些烟火气息,比较像个凡人了。 两人行于人少的一侧,谁也没说话。 裴辞面上看似平静,可耳朵却一直微微泛红。 只有他自己知道,方才在看见盛宝龄将两条帕子放在一起时,心神是何等荡漾。 如此贴身之物放在一起……如何不多想。 盛宝龄半点察觉不到裴辞的情绪波动,掀起面纱一角,咬下糖葫芦,旁边的裴辞刚要阻止,却已经来不及。 只能看着她,将糖葫芦咬下,咀嚼咽下。 他唇瓣动了动,想说什么,到底什么也没说。 倒是看见了这一幕的盛宝龄,眨了眨眼,声音轻轻,手里晃了晃糖葫芦,“你也想吃?” 她眼里好似有光,像此时夜空中闪闪发亮的星星一般。 裴辞险些走神,他向来不吃这些东西,可此时她手里握着的那一根糖葫芦,看起来色泽鲜艳,格外诱人。 他喉结微动,不答反问,“你这么晚出来,便是为了吃这些?” 盛宝龄握着糖葫芦的手微微一顿,眼神闪躲,“也不是……出来视察民情,顺便尝尝。” 显然,这话,便是三岁孩童都不会信,何况眼前的裴辞。 可裴辞也不拆穿她,只是静静地跟着旁侧,替她挡去另外一边源源不断经过的路人。 盛宝龄咬了咬唇瓣,停下了步子,转过头看向裴辞,声音沉沉,问,“我就是想尝尝,已经好些年没尝过了。” 听出旁边人低沉的情绪,裴辞的心,好似揪成了一团。 第38章 太后娘娘身上有兄长的味道 盛宝龄目光有些黯淡,她想吃,却也不能让旁人从外头买来吃。 本来就年纪小了些,为了看起来稳重,好些事都不能做,好些话都不能说,想笑不能笑,想哭不能哭…… 若是让人知道,她这般贪嘴吃这些……太后颜面何存? 见她眼底的光黯淡了些,裴辞的心便跟着一沉,他抬手,从盛宝龄手里接过那糖葫芦,嗓音低沉,语气却下意识的轻和,“并非不能吃。” 盛宝龄怔了怔,目光有些茫然,片刻后,意识到手里一空,吃的被眼前的人拿走了。 她视线往下,直勾勾的盯着此刻到了裴辞手里的糖葫芦,舌尖微动……心想,裴辞堂堂一朝左相,总不至于抢吃的。 盛宝龄此刻心里头想到的,显然眼前的裴辞是半点不知。 此时,见她目光低垂,还以为她情绪低落,裴辞唇瓣动了动,安慰的话溢出唇齿,嗓音清冷,语气却温和,“微臣的意思是,宫外不比宫中,夜里身边没有侍卫跟着,不安全。” 盛宝龄愣了愣,对上那一双深邃的眸子,那双眼睛里,有太多盛宝龄没有办法参透的心事。 她殷红的唇瓣紧抿着,只觉,这样语气,这样的话,曾经也该有个人对自己说过,可她记不得,也没有印象,于是,下意识的话未经过大脑,从嘴里蹦了出来…… “不是有你吗?” 裴辞一怔,身形顿于原地,半晌没有反应过来,握着糖葫芦的那只手,僵在那。 从未见过裴辞如此反应,盛宝龄有一瞬间呆滞,而后快速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并不合适。 “我的意思是,你对这城中熟悉,遇上你,自然安全。” 然而这番解释的话,其实便是盛宝龄自己,听着,也变扭极了。 见裴辞不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她顿时有些不敢直视他,明明是夜色带着凉意,手心却紧张得冒了一层薄汗。 周遭的人群来来往往,可盛宝龄的注意力,却在眼前的裴辞身上,就在她想开口再解释些什么,或是寻个开溜的说辞时,她瞥见裴辞比常人少了些血色的唇瓣动了动,耳边响起了他的声音。 “如此,娘娘下次出宫,不妨带上微臣,护佑娘娘安全。” 裴辞说话时,神态轻松随意,如果不是那恭敬点语气,好似这句话,就是随口说出来的, 可攥着糖葫芦的手,却暴露他说这话时,心里究竟有多紧张忐忑。 冷白清瘦的手掌,因为紧张用力,可见微微青筋凸起,那串佛珠,尤为显眼。 他的心,却好似悬在空中,上不去,下不来, 片刻都静不下。 可偏偏他神情冷静,在旁人看来,情绪丝毫没有波澜,比那府门外的石像还要稳重。 盛宝龄嘴角微扬,目光从他的手上收回,“好啊,那下次我出宫,便先去寻裴相了。” 在宫中,处理政务,有裴相相帮,在宫外,逛这街巷,还有裴相作陪,这汴京城,怕是都找不出来第二个似自己这般脸大的人了。 就连盛宝龄自己都没有注意到,她心里头,其实是有那么一丝小窃喜。 这一丝窃喜,暗藏于连她自己都发现不了的位置。 裴辞温声应下,“微臣恭候。” 盛宝龄嘴上挂着笑,幸而戴着面纱,并不能叫裴辞瞧见,她伸手,一把从裴辞手里拿回自己的糖葫芦,张嘴咬了一大口,酸酸甜甜的,滋味好极了。 “你且放心,你妹妹在宫中,我定会照顾一二。”盛宝龄保证着。 她现在虽不能真把小皇帝怎么了,可后宫,却是她说了算,在她的地盘上,便是小皇帝心头不悦,想动点什么小心思,都须得斟酌一二。 裴辞眉头蹙了一下,“她若闹些什么,你也不必惯着,宫规如何,便如何。” 盛宝龄却是笑了,“若是宫规如何便如何,那我这些日子频繁私下出宫,又该如何?” 裴婉的小嘴是挺能说,可也只是说,分寸她自己其实都明白。 况且,小姑娘这护着兄长的性子,甚合她意。 如此,一个裴婉,她还是护得住的。 裴辞终是沉声道谢。 盛宝龄眼角弯了弯,似天边月牙似的,明显笑意。 … 当天夜里,回到慈宁殿时,裴婉和盛宝黛正围坐在桌边,手里捧着汤碗,小口小口的喝着小厨房刚送过来的汤。 见盛宝龄,顾及宫人在场,两人当即起身要行礼,却被盛宝龄制止了。 “往后没有旁人在,不必如此。” 盛宝龄抬手间,裴婉隐约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清香。 她吸了吸鼻子,只觉着香味很是熟悉,像是兄长平日里惯用熏衣的香的气味,先前觉得闻着极好,还偷拿了几块,因此,还被兄长罚抄书,因此,对这香味极为敏感。 而更为重要的一点是,兄长是个极为念旧认死理之人。 就拿这熏香来说,几年了,他都不曾换过。 可到底为什么,兄长的味道,会在太后娘娘身上闻见? 裴婉茫然,为了更加确定自己有没有闻错,她悄悄往盛宝龄那边挪了挪步子,直到几乎快要挨到一块了,那清香,也愈发浓郁清晰。 就在这时,另外一道香味涌入鼻尖,萦绕在她身周。 不知何时,盛宝黛也凑了过来,身上的香味,一下子便掩盖住了那股子清香。 等到裴婉再想去闻盛宝龄身上的香气时,已经什么都闻不到了,只余盛宝黛身上的香味。 裴婉蹙眉,只当是自己的错觉。 而此时的盛宝龄,丝毫不知,因为一点儿香味,自己险些便在裴婉面前露馅了。 她还在因为今夜,发现了面冷左相的一面,那笑意溢出了唇角眼尾,直通心底。 察觉到盛宝龄的情绪变化,蒹葭心中暗自猜想:娘娘今夜出宫,只怕是又遇上裴大人了。 瞧这会儿,一碗汤都见底了,可见盛宝龄的情绪变化有多明显。 蒹葭一面高兴一面忧愁。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那裴大人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让盛宝龄用膳,都比平时多用了一些。 想到那一张虽染病气,虽是男子,却又足够用“绝色”二字形容的裴辞,她狐疑的嘟囔了一句…… “难道是因为生得好看?” 第39章 尤其是这一双眼睛…最为好看 蒹葭的这一句嘟囔,倒是让盛宝龄听见了。 盛宝龄尾音微挑,嗯了一声,看向蒹葭,“怎么?” 蒹葭一愣,急忙摇头,“没。” 总不能让娘娘知道自己在想这些有关裴大人的事。 盛宝龄今夜情绪明显极好,大抵是因为逛了街市,吃了想吃的东西,这会儿也乐得和蒹葭说上两句玩笑,“那哀家方才,怎么听见,你在说谁生得好看?” 蒹葭顿时如鲠在喉。 盛宝黛和裴婉的目光顿时都转向了蒹葭,虽没听清蒹葭方才说了什么,可这会儿听盛宝龄的话,顿时也好奇了。 一时间,三道目光齐刷刷落在蒹葭身上,蒹葭:“……” 片刻后,她道,“回太后娘娘话,奴婢是在说,裴大姑娘生得好看。” 这裴姑娘和裴大人,那是嫡亲兄妹,生得自然是有几分相像,自己说是裴姑娘,自然也是在说裴大人,如此,也不算是扯谎。 裴婉笑了一声。 盛宝龄倒是真转过头去看裴婉,看了两眼后,她红唇微扬,嗓音温柔,“是好看。” 完全没有料到盛宝龄会突然这么说,裴婉顿时脸热。 盛宝龄笑意微深,视线落在那双眉眼上,久久没有移开,“尤其是这一双眼睛……最为好看。” 听盛宝龄这么夸,蒹葭不由仔细的看了看裴婉的那一双眼睛,她发现,裴大姑娘的这一双眼睛,和裴大人极为相似,得有八九分像。 她狐疑的看向盛宝龄,却见盛宝龄只是垂眸喝着汤,唇边却一直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娘娘这到底是在夸裴大姑娘,还是在夸裴大人? … 这日,宫中明显忙碌,尤其是蒹葭,从一早,便一直在御花园之间往返,只因宫中设小宴,前几日入宫的贵女,今日都要出席。 皇上和静王以及几位朝中重臣也都会在。 虽隔着屏风,不会见着人,可到底是头一次面圣,无论是冲着官家来的,还是冲着静王,谁人不紧张。 十几位贵女,从起身,便沐浴梳妆,又是挑衣裳,严正以待。 盛宝龄发现,本应该对此事无意的盛宝黛,今日也反常。 三人品茶说话,盛宝龄目光在盛宝黛身上停留了许久。 她眉头蹙了蹙,既然宝黛无意进宫,今日会出席宴席的朝中大臣,大多都有家世,且,宝黛也不可能知道谁会来,那便只能是除了皇帝外的另外一人。 静王。 盛宝黛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收紧,一颗心在扑通扑通乱跳,有期待和紧张。 许久未见,不知道如今他是如何模样,是不是还和从前那般? 少女怀春,眉目含羞。 此时,她丝毫不知道,自己的心思,早已被盛宝龄看穿了,半点不剩。 盛宝龄心里微微叹气,她竟不知宝黛是何时对静王起了这般心思。 若是旁人倒好,可若是静王,怕是难。 小皇帝自然不会让盛家女,嫁作静王妃。 且不论这些,若是宝黛真成了静王妃,小皇帝便该对盛家起疑心了。 父亲也绝不会坐看这种情况发生,她这心思,倒是藏得极好,否则,今日也不会出现在宫里头了。 而此时,御书房。 小皇帝身边的内侍匆匆从书房中离开,往另外一条僻静的宫中小道离开。 一直到深处,才与另外一道身影碰面,见四周无人,这才从对方手里接过了什么,急忙收了起来。 两人不知在说些什么,那人离开后,那内侍却没有急着走,等了好一会,一个宫人匆匆往这而来,神态显然有些紧张。 不一会,便匆匆离开了。 … 秋衣匆匆进了慈宁殿,垂头,附在盛宝龄身侧,耳语。 盛宝龄目光微深,唇瓣抿了抿,“那宫女是哪个宫的?” 秋衣:“奴婢记得,那是前几日拨到金家姑娘身边伺候的。” “继续盯着。”盛宝龄微微颔首,抬手示意她退下。 秋衣:“是。” 盛宝龄面色平淡,心里头却已明了,大概知道,小皇帝今日要做什么了。 “你说官家,可是想好了?” 蒹葭笑笑,“那金姑娘也合适。” 金阁老早已淡出朝堂,待金姑娘出嫁,也要返乡了。 于官家而言,这位金姑娘,做这静王妃,最合适不过了。 只是此举,怕是真真得罪了金家,虽金家敢怒不敢言,可这根刺,算是在那了。 其实,这样,于娘娘而言,百利而无一弊。 盛宝龄神色淡淡,半晌才反问了一句,“是吗?” “可哀家怎么觉得,这金家姑娘,倒是适合留在这宫中。” 蒹葭一怔,动作一顿。 盛宝龄笑笑,“静王粗人一个,静王府也简陋了些,还是这宫中风水养人,最是适合这娇养的美人。” 蒹葭心里却明白盛宝龄的想法和打算了,也不多言,只是从首饰盒中,挑了一对稳重却不显老气的步摇,“娘娘,这对可好?” 看着镜中的主子,蒹葭有时会在想,若是当年,姑娘不进宫,如今又在做什么。 可无论是做什么,总归是不会像现在这般,在这后宫里头,一边防着暗算,一边同那些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手段过招。 盛宝龄垂眸看了一眼,微微颔首,“就这对罢。” “再怎么挑,也只是戴在耳朵上,又不是那些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也不招人瞧。” 便也就是自己,瞧着过眼,便是了。 蒹葭欲言又止。 想说,今日裴大人会在,可话到嘴边时,又给咽下去了。 就算裴大人在,也与娘娘无关,不是吗? 君,臣,身份已是分明。 想了想,她道,“娘娘也是如花似玉的姑娘,奴婢便爱瞧。” 说着,将那对耳坠给盛宝龄戴上了。 盛宝龄微微侧头,看着挂着耳垂处的坠子,笑笑,“也只有你爱瞧了。” 蒹葭脸上笑,心里头却在想,她家娘娘生得美,总会有人爱瞧的。 … 宴席不算大,却是处处周到。 中间隔着屏风,左边男席,不过几位,右边女席,不同颜色的衣裳,花虽未开,却已是百花艳。 席中的姑娘们悄悄的打量着,张望着,却又不敢太过张扬,细微的小动作,生怕被人瞧了去,招了笑话。 盛宝龄被蒹葭扶着,坐上高座。 刚坐下时,她便瞥见几道穿着公服的身影入席,紫色的那道行于中间位置,步履不快不慢,神色清淡,便是听着旁侧人耳语些什么,身形也不曾倾斜半分。 第40章 裴相这般好酒量 盛宝龄高坐于上方,目光落在那人身上。 她发现,裴辞这人好似无论在哪,都是最显眼瞩目的,哪怕他本身并无意让任何人注意到他自己。 可在那么多人当中,总是能让人第一眼看见的,便是他。 一旁侯在盛宝龄身侧的蒹葭视线在那些人身上停了一下,才寻到了裴辞的身影,她下意识收回目光,看向旁侧的盛宝龄,只见自己娘娘原本是看向裴大人的,可这会儿,又收回目光了。 可让她没有想到的是,这边的盛宝龄刚收回目光,底下那边走过来的裴辞,视线却转向了这边,最后在落在了盛宝龄身上,却只是短暂的停留,很快便移开了。 可这一幕,却落在了踏进宴席之上的小皇帝眼里。 他脸上原本挂着的笑僵了一瞬,倏尔恢复如常,面对盛宝龄时,俨然乖顺,“母后。” 盛宝龄微微颔首。 此时,女席的贵女们,好些个坐的靠前些,瞧见了一眼。 先帝本就有天人之姿的美名,如今的官家身上是有些许先帝的影子。 小皇帝坐下后,宫人连忙斟酒,一时心慌不慎碰到了酒杯,顿时惊吓得跪在地上,低着头求饶。 顿时,所有目光视线都聚集在了这小宫女身上,以及小皇帝身上。 小皇帝浅笑,“一个酒杯罢了,无妨,下去吧。” 俨然有了贤君之姿。 底下的贵女心里都有了些盘算。 官家年纪虽小了些,可若抓住这个机会进宫,朝夕相处,他日必能得盛宠。 那小宫女如释重负,起身便要退下。 这时,盛宝龄却沉声唤住了她,“等等。” 那小宫女一惊吓,又匍匐在地,丝毫不敢抬起目光去看上头的圣人一眼。 盛宝龄带着威势的视线落在那小宫女身上,冷声,“连杯酒都倒不好,将来如何伺候各宫主子?” 那小宫女顿时脸色煞白,连声求饶。 可盛宝龄的心却好似石头做的,直接命人带走,命宫中嬷嬷好生管教。 进宫这么些日子,头一次见盛宝龄如此强势,底下贵女心惊,纷纷垂下了目光,唯恐有什么不妥之处,被太后察觉,断送了这进宫之路。 只是一杯酒罢了,那小宫女看着是头一次近身伺候酒水,心慌难免犯错。 可太后今日这一举,那小宫女被带走后,难免受罚,今后在这宫中,怕是再无抬头之日。 太后娘娘此举,未免过于心狠。 倒是男席上,不少大臣微微颔首认同。 如此场合,宫人犯错,若是都不管教一番,敷衍了事,宫中这些个奴婢难免懒散,将来若是他国使臣在,丢的,可便是大宋的颜面了。 断事上,官家还是年幼了些,不如太后老道。 这么一段小事揭过,底下的人,心里也都有了自己的盘算。 小皇帝脸面难免挂不住,可这会儿,还是一副孝子之姿,“是儿臣愚钝了,还是母后处理得周到。” 盛宝龄笑笑,提起酒壶,动作矜慢,给他倒了半杯,“皇儿仁慈,乃大宋子民之福。” 二人看上去,仿佛比亲母子还要和睦。 那些个听小道消息说官家与太后不睦的贵女大臣,惊觉是谣传。 小皇帝乖顺,盛宝龄脸上也挂着慈母笑意。 女席中,裴婉不禁在心中感叹,这皇家中人,当真会演,这心思都藏得这般严实,若非自己知道这两人不睦,怕是也要以为母子连心了。 而目睹了这一幕的裴辞,垂眸抬手从桌上拿起酒杯,抿了一口。 酒水入喉,他微微一怔,垂下的视线落在酒杯之中。 旁边的同僚一杯酒下肚,爽的打了个嗝,见裴辞一直看着手里的酒杯,笑道,“这酒烈着呢,裴大人,你这身子……还是少喝些吧哈哈哈哈哈。” 话里话外,有那么几分打趣。 引得旁边几位同僚,也跟着笑。 静王到时,便一直坐于不显眼之处,饮茶,与身旁之人说话,仿佛这一场宴席,全然与他无关。 听见笑声时,他抬眸望向裴辞这边,大约也猜到这些人在笑什么,见裴辞垂眸看着手里的酒杯,他眉头一蹙,起身走了过来。 还未待他有什么举动,却见裴辞抬手,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神态淡然,便是这般烈酒喝下去,都没什么特别反应,好似在喝水一般。 笑声戛然而止。 谁也没想到裴辞身子骨这么弱,走十步咳两声,这会儿喝酒,却是脸不红气不喘,当真是真汉子! 那原先笑的同僚这会儿却是笑不出来了,半晌,有些许尴尬,转过身去。 倒是其他同僚,兴致上来了,拉着裴辞,就是喝,一边道,“没想到裴大人如此好酒量,来来来,同我等喝两杯!” 静王有意阻拦,却见裴辞也不推脱,谁来敬酒,都是倒上一杯,一饮而尽。 这般情景,很快便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看不出来,裴相这般好酒量。” “这平日里也不曾一同喝过,自然是不知。” 往常有哪些个人也上前敬过酒,这裴辞,可是一概不喝,谁的面子,都不给。 也正是因为如此,在这朝中,与好些个同僚,是话不投机半句多,没谁想同他多多近,觉得裴辞这架子未免端太高了。 今日,倒是让人有些改观了。 小皇帝远远的看了一眼,一双暗沉的眸子里,闪过些许阴翳之色。 盛宝龄红唇浅浅勾起,借饮酒之举,宽大的衣袖,盖住了脸上的笑容。 这酒,有时能不喝,可有时喝了,却有成倍效果。 一旁的蒹葭,却是有些心虚。 那裴大人酒壶里的,哪里是什么酒,都是水来的…… 昨日,娘娘就嘱咐她今日要将裴大人酒壶里的酒,换成寻常解渴的水,因此,那伺候裴辞酒水的宫人,也都是慈宁殿里,盛宝龄的亲信。 原先,她还有些不明白娘娘此举,那裴大人只管像往日那般拒酒便是了,何须换酒。 直到这会儿,她才算彻底明白了。 先帝已经不在了,如今的官家并不宠信裴辞,裴辞若是再像从前那般处事,在这朝堂中,只怕难以走动。 而娘娘此举,最是合适。 第41章 小皇帝的算计 蒹葭看着裴辞一杯接着一杯喝,心里却是有些虚。 可千万别有人发现了那是假酒。 与蒹葭的心虚相比,盛宝龄显然稳重。 她看了一眼裴辞那边的方向,不一会便收回了目光。 小皇帝也看了两眼,瞥见裴辞身边的静王时,对盛宝龄道,“母后,儿臣觉得,这金家女不错。” 说着,他看向女席当中,坐在最前头,穿着粉白色衣裳的金觅兰,“母后,您瞧,便是那穿着粉衣的姑娘。” 盛宝龄的视线,随之落在了金觅兰身上,金家虽说好些事做的都不厚道,可这管教姑娘的本事,却是实打实的。 无论是从装扮上看,还是这坐姿站姿,举手投足,仪态都十分到位。 至少是挑不出错处。 倒是合适进这宫中,当个主子。 盛宝龄唇边勾起似有似无的浅笑,“哀家也觉得不错。” 小皇帝:“儿臣觉着,这金家姑娘,与皇兄甚为相配。” 说着,他似无意的观察着盛宝龄,想从她脸上神情,看出那么一些反应。 “母后觉得如何?” 盛宝龄指尖微微抵着酒杯晃了一下,闻着淡淡的酒香,这耳边的声音,才不算那么聒噪。 “郎才女貌,甚是般配。” 从盛宝龄脸上什么也没看出来,小皇帝甚为失望。 这时的盛宝龄给人的感觉,像极了裴辞。 不动声色,让人看不明白,猜不透。 只是一个惯是冷漠,一个惯是得体的笑容。 小皇帝眼底暗沉一片,目光投向侯在不远处伺候酒水的一个内侍,似是示意。 那内侍微微一怔,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酒过三巡,金家姑娘有些不堪酒力,在宫人的搀扶下,到后头的殿中小歇。 不一会,男子席上,端酒的内侍不慎打翻了酒杯,静王和旁边的裴辞衣衫被酒液打湿。 这时,不仅是静王眉头紧蹙,便是盛宝龄,眉头都蹙了蹙。 很快,便有宫人带着两人,到后头去,换身衣裳。 看着两人离席,盛宝龄却隐隐觉得有哪里不对,可具体什么地方不对,她却又想不出来。 直到小皇帝借口有些醉了,起身离席,蒹葭低声问,“娘娘,可要去看看?” 盛宝龄看向另外一边,金家姑娘一直未归,“不急,好戏才刚开始。” 若是这么快便去了,岂不是白费了官家的一番苦心。 蒹葭这心里头却总有些不好的预感,毕竟若是金家姑娘改了主意,转而投向静王……最后,娘娘反倒成了推一把的人。 于静王,这事,便是娘娘不义了。 事情未到最后,总会有变数。 可盛宝龄却坐得稳,她对自己的安排,一向有信心,若是此时,她过早出现,反倒会引起小皇帝的怀疑。 算计这位小皇帝,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过了一会,静王回来了,换了一身衣裳,步入席中落座,可方才同行一同去的裴辞,却迟迟未归。 蒹葭顿时松了口气,如此,便看金姑娘自己了。 盛宝龄眉头一蹙,裴辞去哪了? 眼看着另外一边,金家姑娘还未回来,小皇帝也走了许久,盛宝龄心中开始有些忐忑了。 难道…… “哀家有些喝多了,蒹葭,你扶着哀家到后头去歇歇。” 说着,盛宝龄抬起了手,蒹葭一愣,连忙去扶。 两人往方才小皇帝离去的方向去,待到远离了人群,盛宝龄的步子明显加快,蒹葭都快有些跟不上了,手被盛宝龄紧紧的攥着。 蒹葭唯恐盛宝龄走的太快不慎摔倒,低声道,“娘娘,慢些,静王殿下已经回去了。” 盛宝龄面色却紧绷着,步子更加快了,“静王是回去了,可裴辞没有。” 蒹葭一愣,半晌没反应过来自家娘娘这话什么意思。 所以娘娘这会儿急着过去,是担心裴大人? 盛宝龄心里的不安愈甚,只怕小皇帝临时改了主意,想要算计的,不是静王,而是旁的人。 若是要算计静王,静王这会只怕回到席位上。 可这会儿外男中,只有裴辞迟迟未归。 小皇帝想要算计的,是裴辞。 正当盛宝龄行至后殿处,未听见什么动静,一个人影也未见着,犹豫着是否要进去之时,一道清冷的嗓音,在身后响起。 “太后娘娘。” 盛宝龄一怔,转过身,撞上了那一双幽深没有太多情绪的眼睛时,她心里暗暗的松了口气,方才紧绷着的情绪,终于散了下来。 一旁的蒹葭明显察觉盛宝龄的情绪变化,心里顿时复杂。 三人行至另外一处,盛宝龄压在心中诸多疑问,故作不经意一问,“你怎么会在这?” 裴辞缓声道,“换过衣裳后,微臣有些醉酒,宫人便带微臣在此歇了一会。” 闻言,盛宝龄心里哪还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裴辞那酒壶里,都是水,岂会醉? 什么醉酒困乏,只怕是药物作用。 小皇帝想要算计的,果然是裴辞。 见盛宝龄反应,裴辞心中已然有了猜测,他薄唇抿了抿,终是问出了口,“太后娘娘匆匆至此,可是放心不下?” 一句话,他只说了前半部分。 放心不下什么,放心不下静王,还是放心不下他。 他想问后者,可后者他自然是问不出口。 君臣之别,一旦此话问出口…… 裴辞眸光暗了暗。 盛宝龄微微一怔,抬起的目光望着裴辞,似乎没有料到裴辞会突然这么问,一时间,话堵在喉咙里,半声都说不出口。 过了片刻,她缓声道,“哀家有些乏,出来吹吹风。” 就在这时,后殿之中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尖叫声! 后殿周围零散的几个宫人被惊动,纷纷往后殿的方向去。 盛宝龄和裴辞,视线也投向了后殿的方向。 盛宝龄心知,金觅兰得手了。 她看向裴辞,见他脸色并无异常,看来小皇帝让人下的药,并不重,见时候差不多了,这才道,“裴大人回去吧,记得寻郎中,把个脉。” 裴辞视线从方才尖叫的方向收回,拱手应,“微臣告辞。” 他转身走,却明显能察觉到身后的那道视线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后背好似快被那道视线烧灼了,滚烫滚烫的。 第42章 小皇帝反遭算计 裴辞的手心冰凉,却冒着汗,他紧紧攥着从腕骨脱落的手串,一颗一颗佛珠从指尖关节滑过,压着喉咙处的那股子甜腥,步子不快也不慢,每一步异常平稳。 直到行出来后殿,离远了些,他终于压不住那股子甜腥,带着凉意的指尖抓着帕子,掩着苍白的唇,剧烈的咳了几声。 素色的帕子上顿时染上了几抹鲜艳,像花一样,一朵一朵,却不似花那般好看,而是令人触目心惊。 他垂眸瞥了一眼帕子,将帕子收了起来,指尖擦去唇上残余的血迹,抬步往外走。 而此时,后殿的盛宝龄,看着裴辞走远后,才想起,上次从裴辞那里拿走的帕子,洗过后,还未还给他。 本是想今日寻个机会还了,这会儿还放在身上。 可被这事搅和了,方才也忘了要还。 蒹葭见盛宝龄站着,还不进去,好似在走神,眼看着里头都要闹起来,她低唤了一声,“娘娘,可要进去?” 盛宝龄这才回过神来,微微颔首,“走吧。” 若是再慢些,小皇帝便该将这位金大姑娘打发走了,这冤大头,便该落到静王头上来。 蒹葭心里沉重,她发现,娘娘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在意裴大人。 原先静王殿下还未回席时,还坐得稳,可静王殿下回来了,发现裴大人未回来,却着急忙慌来寻人了。 只怕是怕计划出波折,让陛下真算计了裴大人。 这难道仅仅只是因为裴大人是自己人,护短而已吗? 若是如此,倒好,可若不是如此…… 就在蒹葭心里思绪纷乱之时,盛宝龄抬步进了后殿之中,越过重重人群,行至殿中,声音凌厉而沉重,带着一股子威势,“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这一威喝,连带着外头的宫人们都匍匐跪在地上。 这一瞬间,她们好像看见了先太后。 殿中,金觅兰衣衫不整,用帕子捂着脸抹着眼泪,低声抽泣。 旁侧,小皇帝脸色阴沉,衣袖下的手紧攥成拳,若非此时有宫人在,顾及脸面,只怕是要到外头抽了侍卫的刀,进到殿中,将这聒噪的女子砍了去。 就在他还未想好要处理这麻烦的时候,一个他最不愿意在此时见到的人,出现了。 小皇帝敛去脸上的阴沉,“母后。” 那边的金觅兰见了盛宝龄,哭得更厉害了,红肿着一双眼睛,眼泪滑过软白的脸颊,好不可怜。 便是盛宝龄见了,都得一阵怜惜。 见此情景,她眉头蹙了蹙,屏退了殿中的宫人,待到殿中只剩几人时,目光才落在小皇帝身上,声音低沉,“皇儿,这是怎么回事?” 小皇帝心里哪里有什么不明白了,今日竟栽在了这金家女的算计上。 “母后,儿臣适才身子不适,便到了这殿中小歇,未料金姑娘也在此……” 小皇帝话才到一半,那金家姑娘又开始低声抽泣,而这次,直接跪在了地上磕头,“求太后娘娘为觅兰做主!否则觅兰只能一头撞死在这殿中了!” 盛宝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你且起身,哭哭啼啼像什么话。” 一旁的小皇帝脸色更沉,牙关紧咬,这金家女,本是要给静王的,可他见裴辞更令人生厌,临时改了注意,谁成想着金家女胆子大的很,算计到了自己头上! “母后,儿臣不曾动过金姑娘分毫,金姑娘仍是清白之名,何须做什么主?” 可金觅兰却哭得更厉害了。 殿外离得近了的宫人们听了,却是背脊一凉,若是今日,这金姑娘成不了这宫中的主子,陛下和太后娘娘势必要保全金姑娘的名声。 可想要保全金姑娘的名声,今日撞见此事的人,便都没了活路。 此时,她们只盼着,有条活路。 盛宝龄脸色凝重,半晌不言。 金觅兰心中忐忑,她清楚,能不能进宫,全凭盛宝龄一句话。 小皇帝垂下的目光里,暗藏杀意,这金家,便是个麻烦。 可纵使他杀意再甚,此时,却也不敢在盛宝龄面前表露,他需得是那个孝顺听话的儿子,讨得母后欢心, 如此,盛宝龄才能对他一直放松警惕。 殿中殿外的人,在这片凝重的氛围中,一颗心被吊着,生死全在此时沉着脸色明显不悦的太后一念之间。 想起方才,一个打翻了酒杯的宫人的下场,一个个的,眼泪珠子都快掉下来了。 就在这时,盛宝龄的声音沉沉响起, “金家女,性行温良,勤勉柔顺,哀家见了,心里头也欢喜,今后便留在宫中罢。” 小皇帝衣袖下的拳头紧紧攥着,可这会儿,却是不能驳了盛宝龄的话。 “是,儿臣明白了。” 金觅兰顿时心中一喜,成了! 盛宝龄沉着脸色,起身离开殿中,周遭的气压低沉得让人有些喘不过来气,是个人都能看出,太后娘娘这是真怒了。 必然是因为今日这桩丑闻,实在丢人! 走出殿中,盛宝龄沉着嗓音,“来人。” 很快,侍卫上前。 盛宝龄沉声吩咐,让侍卫将今日在场的宫人,全部彻查一番,一人给一笔银子,送到汴京外的庄子去,若有半点今日的消息走漏,杀无赦。 那些宫人顿时松了一口气,“奴婢谢太后娘娘恩典!” 虽离了汴京,可命确实保住了。 盛宝龄在蒹葭的搀扶下,离开了这方才还喧哗的后殿,回到了宴席上。 此时,宴席上的人,还不知发生了何事,只是久久,都不见小皇帝回来。 也有人注意到,金觅兰不见了,却也只是心中猜测,大概是倦了,先回去歇息了,毕竟姑娘家,酒量不好也是常事。 蒹葭倒了杯酒,递给了盛宝龄。 盛宝龄接过那杯酒,饮下之时,嘴角勾了勾,今日之事,倒也算处理妥当。 小皇帝也只会以为,是金觅兰算计了他。 她指尖捏着酒杯,晃了晃,酒液晃动,酒香溢出,她目光落在了底下的贵女,亦或者是大臣身上,最后落在了那道明显瞩目的身影上。 而自己这个太后,在今日这事上,却不过只是见不得皇家丑闻,因此雷霆大怒罢了。 第43章 给裴相回去带上 在旁人视线看不见的角度,衣袖的遮掩下,盛宝龄勾了勾唇。 如此,金家女进宫,与自己有何干系? 过了一会,小皇帝回席,脸色如常,可只有跟在旁边的内侍心中清楚,这位相貌与先帝有七八分相似的小皇帝,性子却全然不像先帝。 先帝敦厚良善,可这位新帝……便是平日里看似再和善,可这些亲近的人,心里却都清楚,心中更是发毛。 金觅兰那般情况,也不适合再回席,底下的贵女有的注意到了,可也不知情。 因为金觅兰一事,小皇帝吃瘪,这会,又岂还有算计静王的心。 从裴辞回到席位上,旁侧的静王便一直看着他,目光时而落在桌上那酒壶上,欲言又止。 他有太多想知道,想要问的,可要怎么问? 问这酒壶里为何是水不是酒? 裴辞一个外男,自然不可能使人将酒换了。 这宴席是谁办的,在这皇宫之中,能这么做的,除了官家,便只有一人。 可她为何要帮裴辞…… 盛宝龄从来不是会因为什么人而去做出像这样的事的性子。 可除了盛宝龄,再无人能这般做。 可从他回到汴京到现在,并未见过裴辞和盛宝龄有何除了政务外的交集,从前他几次书信,欲知盛宝龄近况,可裴辞也从来都是三言两语带过,字里行间皆是不清楚。 一问三不知。 可既如此,今日所见,眼前的这一壶假酒,又是怎么回事。 这二人何至于亲近至此。 静王的满腔疑惑,可无论是问谁,都不合适。 一个是当朝太后,一个是当朝左相,能问何人,旁人又能如何作答。 就在静王看向高位之上的当朝太后之时,他瞳孔骤然紧缩,只见盛宝龄看向了自己身侧垂眸把玩转动着酒杯的裴辞。 目光停留太久,以至于被静王发觉。 盛宝龄目光掠过底下一众人,瞥见裴辞脸色并不比方才在后殿遇见上时好,可今日这天,与前几日比起来,却是要好许多的,好些身体强壮之人,连斗篷都未披。 一阵凉风自外拂过,盛宝龄收回目光时,对上了静王的视线。 他不知是从何时盯着自己看的,或许方才自己看裴辞那一眼,便落他眼里去了。 想及此,盛宝龄却只是平静的移开了目光。 可静王,却是忍不住的在意。 宴席结束,小皇帝离席,盛宝龄微微招手,示意蒹葭靠近,低声吩咐,“路上风大,去拿个暖炉给裴相回去带上。” 蒹葭一怔,本就心里头有万千怀疑,假酒,担忧,这会儿听见盛宝龄吩咐自己去给裴相送暖炉,顿时觉不妙。 可心里头想再多,却也只是怀疑和猜测,“是。” 蒹葭绕到了后头,脚步匆匆,取来了暖炉,当她手里揣着一个暖炉时,想到了什么,犹豫间,又拿了一个,这才避开了旁人,匆匆追上。 裴辞与静王并肩走着,蒹葭追上两人时,还有些喘气,看见静王时,她顿时松了一口气。 幸好自己多了个心眼,又拿了一个。 否则只有一只,这静王殿下又与裴大人在一块,见娘娘给裴大人一人送了暖炉,又该如何想? 更或者是,被其他人撞见了,这宫中私底下的流言蜚语又不知该如何了。 蒹葭端正行礼,这才缓缓道,“今日风大,太后娘娘特命奴婢为静王殿下,裴大人送来暖炉的,让静王殿下和裴大人,路上带着,也好暖身子。” 闻言,两人视线均落在了蒹葭递给来的两只暖炉上, 静王一怔,而后接过,将其中一只,递给了旁边的裴辞。 “替本王和裴相,谢过太后娘娘。” 裴辞接过那暖炉时,暖意一点一点抚上发凉的指尖,他心蓦地一暖,薄唇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静王心中嘀咕,难道,在这宫里多年,她竟改了性子? 如今,如此体恤人了。 手里头的暖炉,将手捂着暖暖的,仿佛也在将心,一点一点捂热。 蒹葭看了裴辞一眼,神色如常,目送着两人上了马车离开。 马车掀起马车帘子时,瞥见自家左相大人手里揣了个暖炉,可来时,却是没有的,这暖炉气瞧着金贵,好似宫中之物。 想起大姑娘先前的吩咐,马夫暗自记在了心里。 上了马车的裴辞,被暖炉蹭热的指尖微微摩挲着裹着暖炉的料子,想起来白日里,进那殿中换衣物时闻见的味道。 那是催人血气的毒物,只是他常年服药,这类药,于他反倒没有丝毫作用。 皇帝有将静王留在汴京的打算,若是这番算计,也该是针对静王,可这会儿,却算计在了自己身上。 趁着宫人不备他从窗户走了,又故作身体有恙从后头绕了回来。 却没有想到,会撞见盛宝龄,见她的样子,也该是对今日之事知情,想及静王,他不由猜测,又或许此事,也有盛宝龄的手笔在其中。 她匆匆至此,或许是出现了一些不在她预料之中的意外,可这个意外,是静王,还是…… 裴辞指尖因过于用力,贴近在暖炉上,被烫得指腹一片通红,他自己却仿佛察觉不到任何疼意。 直到马车停在了裴府门口,马夫掀起车帘,光从外头投进了马车中,他的手才松了松,起身下了马车。 从府里出来的管家视线落在裴辞手上,冷白的指尖,五指指腹和掌心一片通红,他上前便要接过裴辞手中的暖炉,岂料还未碰到,便被裴辞避开了。 管家一愣,“大人,您的手……” 裴辞这时才垂眸看了一眼,淡声,“无妨。” 他微微收紧了暖炉,抬步从管家身旁过,进了府中。 管家这才慌忙跟上,心中却是困惑。 大人那般紧张一个暖炉作甚? … 而此时,宫中,蒹葭端着解酒的汤进了殿中,“娘娘,多少用一些。” 盛宝龄每次一喝酒,不论多少,总会犯头疼。 何况,今日喝的,还真不少。 盛宝龄从蒹葭手里接过那碗解酒汤,喝了几口,便再喝不下了,指尖捏着帕子擦拭唇瓣时,怔了怔神,垂眸看了一眼手中帕子,边角处绣了竹叶,此时,那抹帕子,已经染上了口脂…… 第44章 哥哥你是仙人吗 盛宝龄看着手中染上了口脂的帕子有些失神,这帕子,若再还给裴辞,怕是不太合适了。 一旁的蒹葭看向盛宝龄手里的帕子,只觉有些眼生,娘娘的帕子,都是她绣的,怎的不记得有这么一张绣了竹子的? 这帕子,从何处来的,看着……倒像是男子用的。 可男子用的帕子,娘娘又怎么会有,这会儿还拿在手上…… 蒹葭试探性的问,“娘娘,这帕子?” 蒹葭这一问,倒是把盛宝龄的魂给唤回来来,她将帕子叠好塞了回去,面不改色道,“捡到的。” 蒹葭顿时一阵语噎。 且不论娘娘身份,捡什么帕子。 看那帕子的料子,便不是什么普通料子,而是去年上贡的料子,极其珍贵,一共也就三匹,一匹到了慈宁殿,一匹给了长公主,还有一匹,先帝赐给了…… 蒹葭脸色微变。 剩下的那一匹,先帝赐给了裴府。 可等蒹葭再看向盛宝龄时,那帕子方才便已经被盛宝龄收了起来,她便是想再问些什么,娘娘也说了,那帕子是捡来的。 蒹葭心里微微叹气,只盼是自己想多了。 娘娘与裴相,只是友交,惺惺相惜。 盛宝龄沉声问,“那金家姑娘如何了?” 蒹葭笑道,“那金家姑娘自然是要将戏做足,这会儿还在屋里头偷偷哭呢。” 就是这戏做与不做,也是给旁人看了,官家自然是不信的。 盛宝龄微微颔首,想起了旁的人,“人都安顿好了?” 她所指的,是今日原本侍奉小皇帝酒水的那个小宫女。 蒹葭:“回娘娘,都安排好了,给了笔安身钱财,送走了,不会再回汴京。” 盛宝龄这才点头,起身往里头走去,沉声吩咐道,“哀家乏了,歇会儿,吩咐下去,今日便不见人了。” “是。“ 蒹葭这才慢慢退出寝殿,留下一室寂静。 盛宝龄倚躺在美人塌上,身上盖着毯子,想起了今日之事。 那侍奉小皇帝酒水的小宫女,本就是她安排的人,那酒杯上抹了使人昏沉的药,小宫女之所以端不稳酒杯,也是她为事后,撇清那小宫女的嫌疑,方便送走。 否则,一旦小皇帝起了疑心彻查,那小宫女只怕会有危险。 而当时饮了那酒的小皇帝,自然昏沉,以为酒力不佳,去了后殿,没听见动静,便在旁的殿中歇息。 可那时,金家女,撞听到了身边那宫人的窃窃私语,自然不可能做那静王妃。 静王一心回边境,静王妃自然也要跟着走,她此番进宫,分明便是冲着这后宫正位而来。 又岂会心甘情愿让小皇帝算计了去。 却未料,仓皇躲进旁的殿里头,却听见了外头的动静,是小皇帝往这而来,她当即将计就计,弄乱了衣衫,佯装在歇息被撞见,之后又大声尖叫,自然引来一众宫人。 将原本可能会被掩埋的小事,进一步扩大到无法收拾的地步。 而这其中,每一步的关键点,酒,引路的宫人,这些个事,都是盛宝龄在背后推波助澜。 金家女是进宫了,可也因此同小皇帝离了心。 又因此事,德行缺失,又不得小皇帝喜欢,皇后之位,自然不可能落到她头上。 金阁老的嫡孙女,何等尊贵,金家自然会因此事介怀,与皇帝,也会离了心。 如此,既挡了静王的危,又消了极有可能成为小皇帝身边助力的金家的心思。 盛宝龄本以为在她的多种暗中安排下可万无一失,可她却没想到,小皇帝临时变了想法,目标从静王,转移到了裴辞身上。 好在裴辞戒心重,并未被算计。 今日之事到这,已经算是圆满。 盛宝龄缓缓闭上了眼,微微叹了一声气,可从何时开始,她竟也变成如此这般精于算计的人了。 脑袋昏昏沉沉,她缓缓睡了过去…… 梦中,她回到了盛府。 白雪皑皑,穿着蓝色衣裙,裹着斗篷的小姑娘,踏着雪,在漫天飞雪中笑着,被冻得红通通的手,一点一点的在地上,用雪,堆出了一个小人儿。 就在这时,她听见了一阵脚步声,伴随着自家大哥的声音传来。 “怎的才到,我与玄瑾早已等候多时,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 “路上风雪大耽误了,子阳兄,实在抱歉!” “来了便好,快随我一同去,就等你了。” 小姑娘心一慌,慌忙起身,往后头跑去,也顾不上看前面的路,就顾着看后头人过来了没有,一个不看路,不料撞上了一堵墙,却是软的。 她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她头顶上,一道清冷却明显温润和煦的声音响起,“摔疼了?” 小姑娘一怔,傻傻的抬起了头,看去,看起来二十出头的男子,一身白衣,似是从雪中而来,脸色虽有些苍白,可那眉眼鼻梁,却好看得让人看着看着,竟是失神了。 男子微微弯腰蹲下,朝小姑娘伸出了手。 男子的突然靠近,让周遭的一切都好似变得清晰,那小姑娘眨了眨眼,犹豫了一下,将手搭在那手上,有些冰凉,不像哥哥,手都是热的。 这双手,比自己的还要凉。 她从地上起身,那男子,却依旧半蹲着,轻轻的拂去小姑娘衣裙摆上沾上的尘土和身上的落雪。 动作轻而慢,好似不存在一般,可偏偏又怎么真实,却又好似在做梦。 那小姑娘顿时脸有些热,小心翼翼的看着男子问,“哥哥,你是仙人吗?” 她从未见过这般好看的人。 男子明显一愣,倏尔弯唇浅笑,“应该不是。” 小姑娘顿时又眨眨眼,“那你是妖吗?” 男子又是摇头笑笑,“也不是。” 声音轻轻,像落雪,悄无声息的落在地上,只余一片白。 小姑娘眨眨眼,声音软软,带着这个年纪的姑娘家才有的娇憨,“可兄长说,仙人和妖都生得好看,你生得这般好看,不是吗?” 大约是小姑娘的声音,又或者是娇憨可爱,一番话,引得男子低低笑了一声,“你兄长是何人?” 男子话音刚落,不远处,脚步声由远而近,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带着微微的斥责,“瑟瑟!你又偷跑出来玩雪!” 第45章 你喊谁哥哥喊谁兄长呢 “瑟瑟!你又偷跑出来玩雪!” 盛巩一声喊,响彻整个院落,吓得盛宝龄一慌,躲到了半蹲着的白衣男子身后,小手慌乱的揪着男子身后的斗篷,紧张兮兮的探出一个脑袋,红扑扑的脸颊更红了。 盛巩一看,妹妹竟躲到了好友身后,实在失礼,顿时扳起一张脸,“瑟瑟,岂可如此失礼,还不快出来见过哥哥的两位好友。” 想以此方式,将妹妹哄骗出来,再好好就着淋雪堆雪这一事,好好同妹妹说道说道。 谁料盛宝龄却瘪瘪嘴,晃着脑袋,“哥哥分明就是想哄骗我过去挨训,我才不听。” 盛巩语噎,身后的友人倒是笑出了声,“子阳,这便是你常挂在嘴边的那个妹妹?” 七岁精通诗词歌赋,十岁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才名满京城。 盛巩当即大步上前,想将妹妹从好友身后拉扯出来,岂料,却被好友的身子挡了个彻底。 盛宝龄见眼前这白衣男子不让开,同兄长对上了,顿时心里有了些底气,“哥哥保护我,兄长总是欺负我。” 盛巩顿时气笑了,“你喊谁哥哥,喊谁兄长呢?” “玄瑾,你快让开,别护着她。” 白衣男子倒是眉梢一扬,步子却未移动半分,唇边笑意颇深,“小姑娘喊我,总得给些面子。” 盛巩顿时咬牙切齿,看着顽皮的妹妹,就躲在好友身后,寸步不动,还探出了脑袋吐舌头来气自己,想上手,又不能上手。 他这位好友身子弱,文弱书生一个,没什么力气,禁不得耍闹。 盛巩只得妥协,叹了叹气,微微蹲下了身,与白衣男子身后的盛宝龄平视,道,“瑟瑟,哥哥的这位好友身子不适,瑟瑟听话,不闹他,过来哥哥这里。” 盛宝龄眨了眨眼,身子不舒服? 她想起方才确实见这仙人哥哥,脸色不像常人那般好,犹豫了一会,还是从白衣男子身后走了出来,行至盛巩身前,耷拉着脑袋,小手伸出去,讨好的拽了拽盛巩肩膀处的衣裳。 脸蛋红扑扑的,好不可怜。 盛巩纵使方才有些火气,这会儿也被妹妹乐笑了,伸出手,捏了捏妹妹红红的脸蛋,“哥哥不是要骂你,只是这天冷,你该多穿一件再出屋子的。” 母亲走的早,与父亲,又不算太亲近。 他唯一亲近的,便是这个妹妹。 盛宝龄咬了咬唇,点了点头,“知道了。” 盛巩从她脸上,确实看出了反省之意,这才揉了揉她的脑袋,起身,将身后友人手里的伞拿了过来,塞进妹妹的手里,“去吧,回自己院子,哥哥这里还有事。” 盛宝龄这才抓着伞,踏着雪往外头走去,走了几步,她停了下来,转过身望去,只见那白衣男子正在同盛巩说些什么,不像方才那般笑着。 整个人看上去,是冷的,就像方才她碰到手时那般。 盛宝龄转身,又走了几步,又犹豫的转过头去看。 像是察觉到了小姑娘一步三回头,白衣男子抬步前,望了过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盛宝龄有种偷瞧被抓包的窘迫,白衣男子却是微微弯唇,笑意浅浅,那一双眼睛里,盛满了轻柔的笑意。 白雪皑皑,却好似在这雪中,盛开了一朵三月的桃花。 盛宝龄闻到了淡淡的香味,那像是是心里闻到的。 寒冬腊月,雪越下越大。 隔着屏风,盛宝龄脑袋枕在桌上,听着隔壁几人正就着夫子所言,一番探讨。 她好奇的看向屏风处,透着光,微微能看着的几道身影,目光精准的落在一道坐姿端正,言举矜慢,像极了戏文中提到过的谦谦君子。 盛宝龄单手扶着脸颊,撑着脑袋,一直就那样看着。 只是那道身影的主人,却始终不曾开过口。 盛宝龄有些困了,却还是强撑着不让自己睡过去,就那么一直盯着那道身影瞧。 而旁边座的盛宝黛早已呼呼大睡。 夫子听着几人的探讨,时不时点头,送去赞赏的目光,对盛宝龄这一边的情况,也顾不上关注。 直到旁人都收拾着东西离开了,夫子一脸严肃的将原本都要带着提着书箱的蒹葭离开的盛宝龄唤到了眼前。 将她今日交上来的课业,又给摆到了盛宝龄面前。 “大姑娘的字还是须得再多练练。” 盛宝龄咬了咬唇瓣,“可昨日才练过……” 昨日,她盏着灯,写了三份,这已经最好的一份了,怎的夫子还是不满意。 夫子微微叹了叹气,“大姑娘且多些耐心,一日一练,日子长了,总会写出一手好字。” 这盛大姑娘年少,才名便已传遍整个汴京城,可这一手字,却实在是令人头疼。 有一个天资聪颖的学生,没有哪一个夫子是不欢喜的,可盛大姑娘这一手字,将来旁人问起,他却实在是不好意思说出口。 盛宝龄顿时委屈了,她确实有在一天一练啊。 却是什么都没有说,从夫子手里默默接过册子,递给了旁边的蒹葭,收进了书箱里。 “学生谨记教诲,谢夫子。” 随即便带着蒹葭离开了。 主仆两人刚走,从另外屏风一边走出一人,一身白衣,神色清淡,看向那远去的主仆二人。 夫子讶异,“裴公子怎的还未走?” 裴辞嗓音清冷,“落了些东西。” 夫子微微颔首,拿起自己的东西,也走了。 裴辞站了一会,似是在犹豫,而后才将书箱放在了桌上打开,从里头拿出了一本平日里练字攥写的册子,行至屏风另外一边靠屏风那一桌旁,指尖白冷,将那册子放在了桌上。 这才提着东西离开。 次日,盛宝龄第一个到,瞧着没人,想偷偷的打个哈欠,却对上了蒹葭大的目光,硬生生的忍了回去。 她端坐自己桌前,而蒹葭则是将东西一一摆好。 “姑娘,这是您写的吗?”蒹葭不经意翻开本子,看见那本册子,明显不像自家姑娘的字迹时,愣了一下,问道。 这时,盛宝龄才发现,桌上,多了一本不应该是自己的本子。 她诧异的翻开来看,字迹落笔有力,笔划行云流水,当真是一手好字。 而这一手好字,她曾在夫子那见过。 第46章 封妃 蒹葭狐疑的还想再翻看那册子瞧,盛宝龄却攥在手里。 想起那道白色身影…… 盛宝龄嘴角弯了弯,将册子合上了,在蒹葭的目光注视下,将册子塞进了书箱里,含糊不清道,“可能是谁瞧我字写得磕碜,好心送字帖让我练呢。” 若是有人相赠,那也只能大公子的这几位好友了,可都是外男啊…… 姑娘这般收了,实在不合适,若是被旁人发现了,怕是要惹出非议。 蒹葭还想说些什么,可盛宝龄脸上却挂着笑。 盛宝龄:“这番心意可不能辜负。” 蒹葭只得将原本想说的话憋了回去,兴许姑娘真能将字练好。 这一日,盛宝龄时不时都盯着书箱瞧,有时又往屏风瞧,好似在透过屏风看着谁,她嘴角弯着,指尖一下一下摸着自己的脸颊,看着那道模糊的身影,有些失神。 突然,周遭的一切都开始模糊不清,她耳边响起了蒹葭的呼唤声…… “娘娘?” “娘娘?” 盛宝龄想要睁开眼睛,可总觉得眼皮沉重,怎么费劲,却都睁不开。 见盛宝龄不醒,脸色异常,蒹葭不放心的探手碰了碰她的脸颊,一手滚烫,脸色顿时变了,忙声吩咐, “快!快请太医……” 当夜,慈宁殿进进出出脚步声乱作一团。 内侍将太后病了的消息传到小皇帝处时,小皇帝正翻看着桌上,先帝留下的画作,其中一幅极为好看,还盖了私印,穿着一身粉色衣裙,神态娇憨,女儿家笑着。 任谁见了,都无法将画卷上的人同现如今的当朝太后联想起来。 小皇帝将画卷卷起收回了匣子中,这才起身,往慈宁殿方向去。 小皇帝神色担忧,在殿外来回踱步,时不时看向里头你,这一幕落在好些宫人眼里,不由在心里感叹,陛下和太后娘娘,不是母子却胜似亲母子啊。 寻常人家哪有这般关怀母亲的继子。 何况此人还是当今圣上。 过了好一会,太医才出来了,见了小皇帝便要行礼,却被小皇帝虚扶了一把。 小皇帝急忙问,“太后如何?” 太医:“回陛下,太后娘娘感染了风寒,微臣已命人前去煎了退热的汤药,退了热,便无大碍。” 小皇帝心里却掠过一丝可惜。 若是病重一场,就这么随父皇走了去…… 盛宝龄感染风寒的消息,一下子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次日上朝时,未见太后,底下有臣子疑惑,待到下了朝,才知,原来是昨日感染了风寒,因此今日才未上朝。 “这太后娘娘,怎的昨日还好好的,昨夜便病了?” 有朝臣随口嘀咕了一句。 行于后头的裴辞却是步子一顿,有关的议论之声,尽数落于耳中。 她病了。 同僚见状,停下来问道,“裴大人,怎么了?” 裴辞敛了敛心神思绪,抬步跟上。 而此时,慈宁殿。 烧了一夜的盛宝龄终于退热,脑袋也没有晕疼得像昨日那般厉害,她靠在床上,喝着汤药,苦涩。 一整晚下去,她却是眉头都不曾皱一下,倒是一旁拿了蜜饯的蒹葭,都没来得及将蜜饯递过去,便见盛宝龄已经用帕子拭了嘴,看向了自己。 “昨日官家来了?” 盛宝龄问着,心里头却已经有了猜测。 这么一个难得的机会,他自然该在自己这里,演上一出孝子的戏,供旁人看着。 蒹葭应声,“回娘娘话,陛下昨夜确实来了,待了一个半时辰才走的。” 现在这宫里头,都是夸陛下孝心的,这会儿,再过会儿,怕是要传到宫外头去了。 而事实正如盛宝龄所猜测的一般,在小皇帝的有意操作下,孝心美名不过半日,便传遍了整个汴京城。 太后病了,陛下守于身侧,一夜未眠。 听到传言的裴婉,都忍不住在心里头嘀咕:这小皇帝年纪不大,倒是挺会算计人,城府极深啊。 这皇家果真便没有一个简单的。 连带着金家女在内,一共三人,被封为昭容,修仪,贵仪,留在了宫中。 圣旨下达,宫里头添了新主子,也算喜事一桩,便是静王妃,迟迟未定,眼看着静王有意回京,太妃挽留不住,急得想到盛宝龄面前去说上几句。 唯恐静王真回了几年不得见上一面的蛮荒之地。 可盛宝龄病着,自然是谁也不见。 这会儿,慈宁殿里头,裴婉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殷勤的给盛宝龄剥果子,一边道,“金觅兰如今成了贵仪,走路鼻孔都朝天了,” 想起早个儿的时候,遇上金觅兰。 她无意同金觅兰搭话,可金觅兰却好似上赶着找骂,往她们这边过来,一颦一笑,言行举止都仿佛有了那么一丝宫中主子的气势,鼻孔朝天,逢人便笑,似乎怕旁的人不知,如今她已经贵为贵仪。 裴婉说话直接,盛宝龄听着也觉得舒服,接连吃了几颗果子,才笑道,“理她作甚,也只是贵仪了。” 金家要的,是正宫皇后,可如今却只是小小一个贵仪。 小皇帝心里头记着金觅兰算计一事,自然不会与她亲近,人虽是范太后养大的,盛宝龄也照顾了些许时日,对小皇帝的性子也算了解个七八分。 便是再过个几年,也只能是贵仪,再不能往上了。 裴婉眨了眨眼,她不知金觅兰宴席上算计一事,这会儿自然是没听明白盛宝龄话中的意思。 盛宝黛清楚盛宝龄的性子,这会儿听见盛宝龄这般说,微微有些诧异。 姐姐,可是在替裴家出气? 盛宝龄却是看向盛宝黛,宝黛到了年纪,此番进宫,家中是想将她留在宫里头,可这会儿,因着自己的缘故,自然不可能。 如此,待她出了宫,婚事也该考虑了。 虽可能晚了些,可若能寻得个好人家,也是益事一桩。 只是她对静王的心思…… 静王若当真娶妻,却也是与宝黛无缘。 既无缘,这心思,还是早些断了的好。 … 静王入宫,听闻太后身体抱恙,前来请安。 盛宝黛站在盛宝龄身旁,手心冒汗,有些紧张的攥了攥袖口…… 第47章 兄长和太后娘娘 盛宝黛心中紧张,听着静王的声音,一颗心在忐忑,她甚至不敢抬起脸去看一眼。 只觉那声音,像有穿透力一般,穿透了身体,在心口处响彻,“砰”“砰”一声跟着一声。 盛宝龄余光看向盛宝黛,见一向性子胆大,性子直爽还有些小任性的盛宝黛这会儿却垂下了脸,衣袖下的手还攥了攥衣袖口,显然有些紧张。 女儿家的娇态,都在这会儿显露了。 静王看向盛宝龄,见旁侧还有人,一人是裴家的,他有些印象,另外一人,有些眼熟,却是想不起来了。 原本住宫中的贵女,宴席当日便已经陆续出宫回各府了,这两人还留在宫中,只能是盛宝龄留了下来。 旁边那个大约是盛家的姑娘,从前或许见过,所以这会儿才觉得眼熟。 可另外一个人,裴家的大姑娘,裴辞的嫡亲妹妹。 静王是知道的,这裴婉和威远侯府的沈从安有婚约在身,此番进宫又是为何? 若单单是进宫陪太后,那么多大臣之女,还有盛家的在,何至于到裴家头上。 盛宝龄何时开始,与裴家这般亲近了? 一旁的蒹葭上了茶,侯在旁侧,看见静王视线在裴家姑娘身上停留了片刻时,心里是有些慌的, 说些真话,其实也没什么,可若心多了,扯上旁的,裴家这姑娘是裴辞的妹妹,兄妹俩又长得像。 娘娘留谁在身边不好,偏偏留了个有婚约在身的,还是裴大人的妹妹, 这怎么看,都好似有些私心在。 可蒹葭不知道的是,静王哪怕察觉得再多,却也不会想到她所想的的那些上去。 最多只能想到,盛宝龄与裴辞亲近,是为了裴辞在朝中手里的权势。 盛宝龄目光深沉,落在底下静王身上,“你年纪也不小了,在京这些日子,可有瞧上哪家姑娘?” 静王微微一怔,诸如此类的话,在皇帝那听了,在太妃处听了,可在这慈宁殿,他却是料想不到会在盛宝龄这里再听上一回。 片刻,他神色如常,应声道,“承蒙太后娘娘关怀,微臣还未有成家之意。” 旁侧的裴婉却是听着古怪,这静王怎的只喊太后娘娘,却不同小皇帝一般喊上一声母后? 有些奇怪。 盛宝黛原本还算能冷静,可这会儿听见盛宝龄开口问静王有关婚事之事,一颗心都提了起来,悬在空中,不上不下的。 而好在静王所说,并没有成家之意。 盛宝黛顿时松了口气,可她的反应,却明显的连旁边的裴婉都能察觉。 裴婉不傻,心思更是敏锐,盛宝黛的反应,只能说明一点,她心悦静王。 … 过了一日,便要回裴府了。 当天傍晚,同盛宝龄说了些话,刚起身准备离开的裴婉,看见蒹葭不知从哪里,拿出了一个木盒,从里头取出了香丸,置于香炉中。 她目光一怔,视线紧紧的锁在那木盒子上。 她不会记错的,她就在兄长那里见到过这个木盒子,这种样式的盒子,只会有这么一个,因为这是兄长亲手所制。 也是因此,后来丢了时,府中上下人都在找,可最后也没找着。 可为什么当年不见了的东西,如此却会出现在宫里头,在慈宁殿里,在这宫女手中。 这,又和盛宝龄有什么关系? 裴府的东西,流传到宫里头,怎么想,都匪夷所思。 此时的裴婉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只怕东西从来就没有丢失,而是被兄长送了人,而究竟为什么要装作丢失,或许是因为对方身份。 这么一想,她整个人都仿佛遭雷劈过一般,什么知觉都没了。 又想到自己进宫,得了盛宝龄这么多照顾,还有盛宝龄那句眼睛好看的话…… 从前,在家中,她听得最多的,便是自己的这一双眼睛长得极为像裴辞。 若是当时,盛宝龄透过自己的这一双眼睛,看见的并不是裴婉,而是兄长的话,那夸的便根本不是自己,而是兄长。 她又那么照顾自己,只怕也是因为兄长。 当朝太后,为何要那般关心一个臣子的身体,又为何要去照顾臣子的妹妹? 裴婉的手无意识的抠弄着掌心,指甲掐得掌心肉疼了,也毫无所觉。 满脑子都是疑问。 难道……兄长和太后娘娘,有私……情? 带着这个猜测想法的裴婉,回了裴府,刚进裴府门,便被马夫唤住了。 车府将那日自己所见,一五一十的悉数全交代了,大人进宫时分明手里什么东西也没有,可出宫时,手里却揣着了个暖炉,手都被烫红了一大片,却谁也不让碰。 裴婉的脸色,更是诡异了。 又是宫里。 等等…… 上回兄长从香房里头取出来的那盒香丸,不是送了盛朗吗? 那时,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而皇兄这么多年了都未成亲,生个一儿半女的,莫非,他与盛朗? 这一刻,裴婉突然觉得,如果是太后娘娘,倒也能接受了。 其实无论是谁,那张脸,都长得一样。 她叹了叹气,觉得自己好似背负了什么原本不需要背负的,沉重的迈开了步子,往后院走去。 而此时,裴辞从院中出来的时,看见裴婉,沉声唤了一句,“婉儿。” 裴婉原本听见脚步声就准备跑了,却还是慢了一步,当裴辞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脚步只得停了下来,深深呼吸了一口气,调整好脸上的笑容,转过身,面对裴辞,“兄长今日也在府里头啊?” 裴辞行至她身边,身上端着的,是兄长的架子,声音低沉,“我若不在此,又该在何处?” 裴婉顿时尴尬笑笑,便想从他旁边过去,回自己院子。 可她刚你迈开步子,那道带着冷意的声音,便又一次响起,只是这一次说的话,问的话,意思,却是让人心惊。 裴辞:“太后前日病了?” 问出这话时,他目光定定落在眼前的裴婉身上,视线交汇时,神态自若,可只有那颗隐藏在胸腔处的心,才知道他的言行举止又是为了谁。 这般冷静自持,又是为了谁。 第48章 盛宝龄欲寻儿时记忆 第48章盛宝龄欲寻儿时记忆 裴辞的话刚问出口,裴婉顿时错愕的看向他,兄长何时这般关心过一个人了? 在她的印象里,似乎从未有过。 她咬了咬唇,心中故作镇定,问了一句,“兄长因何问起太后娘娘?” 裴辞神色倒是没有半分异常,“你在宫中颇受太后娘娘照顾。” 言下之意,他问上一句,也是应当的。 可裴婉不这么觉得,有了宫中时的那番猜测,这会儿,她脑子正乱着,回到府中遇上兄长,兄长开口第一句话,不是问自己在宫中如何,而是问起太后娘娘,怎叫人不多想? 可这一想,便危险了。 汤婆子,手抄,如今想想,那确实是像宫中之物,且,查了这么些日子,也没查出兄长和哪家姑娘有什么亲近之举。 可那是太后啊,倘若盛宝龄不是太后,她这个当妹妹的,自然是第一个支持,好话都要说尽。 可盛宝龄是太后,兄长是当朝左相,君与臣,这二者之间,便不该生出这些个心思的,若是让旁人知道了,后果都无法想象。 裴婉转过头一想,可倘若兄长对太后没那个意思,那难道是对盛朗有意思不成? 一想到那日遇见盛朗,那张与盛宝龄犹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容颜,她这心里头,就一阵怪异之感。 她不由问,“兄长,你觉得盛家小公子和太后娘娘长得像吗,为人如何?” 话问出口时,她紧盯着裴辞,想从裴辞的神情反应中看出些猫腻。 可让她失望的是,什么也看不出来。 裴辞只是淡淡的应了一句“像”,随即抬步离开,便连方才问的话,也不听了。 裴婉心里直嘀咕。 而此时,盛宝龄在宫中,批阅这两日落下的奏折,当她翻阅到裴辞的折子时,瞥见上头熟悉的字迹时,一瞬间有些失神。 指尖无意识的在字迹上抚弄,想起了病着的那两日,梦到的那些…… 梦中之景那般真实,就像是真真切切的发生过一般。 盛宝龄想起了那日在裴府,她问裴辞,是否曾经认识,当时裴辞未答,也因此,她心里有了猜测,大约当年的字帖,是他看着兄长的情分上出手相帮所赠。 可那梦,却真真切切的告诉她,与兄长毫无干系。 在那段她不记得的日子里,裴辞是一个活生生的人,而不只是旁人口中的少年天之骄子,一个简简单单没有生息的名字。 可梦里的事,又岂能当真。 可让她诧异的是,不知为何,她梦里前前后后出现的裴辞,都与现在她所看见的裴辞不同。 少年温良如玉,如清风,抚过人的心口,隐隐约约带来三月的桃花香。 若是不去想,还不觉什么,可这一想,她心里头却像压了块石头,她眉头蹙了蹙,“蒹葭,你还记得还未进宫那会,在盛府,我有同谁走得近吗?” 蒹葭原本在整理桌上的折子,听见盛宝龄这么问,想了想,摇了摇头,“娘娘在盛府,成日里便是同宝黛姑娘一块。” 盛宝龄薄唇紧抿,“我便没有什么同什么从外头来盛府的人说说话?” 见盛宝龄问得认真,蒹葭不由深思,是否真的有这么一个人存在。 蒹葭没想出有没有这么一个人,倒是想起了旁的事,当时寒冬腊月的,姑娘时不时的偷溜出去,回来时,就算是被训斥来一番,兴致也极佳,好似遇上了什么好事一般。 当时没觉得古怪,可如今深思一番,当时的盛宝龄,可不就像现在这般,在宫里头兴致不高,可一旦出了宫,到外头去走了一遭,整日的兴致变高了,吃什么东西,都比平日里吃的要多。 如今想来,倒像是去见了设么,所以这兴致才变得高。 想及此,蒹葭回道,“娘娘,若真是有什么亲近之人奴婢不知的,那大约也是您趁着奴婢不备,溜出去玩时亲近的。” 那娘娘溜出去玩时亲近的人,自然也只会有她自己知晓。 盛宝龄闻言,眉头紧锁,却未再问什么。 她心知,若真想知道从前的事,也只可能是去问另外一个当事人,可上次她问过的话,他那时便不答。 可见,纵使自己再去问,他依旧不会答,甚至于,自己就这么抓着一件事问,影响也不好。 她是想知道那段记不住的日子里发生过的事,可若是让裴辞误以为成旁的了,便不好了。 见盛宝龄皱眉,蒹葭想了想道,“娘娘,若您实在想知道,何不如回府一趟,兴许院里头从前还留了些什么东西?” 没准,瞧那些个东西,娘娘反倒能想起些什么也说不准。 提及回盛府,盛宝龄倒是想起了盛宝黛,宝黛此番未进宫,府里头必然有些纷争,是该回去一趟。 “那便明日回去一趟罢。” 蒹葭一愣,倒是没想到自己提了一嘴,盛宝龄便做了决定,“是,奴婢这便去安排。” … 次日,盛宝龄回了盛府,因为有意低调不招人瞩目,阵仗明显比上一回要小许多,没什么围观的百姓。 她抬步踏进盛府大门的那一刻,却莫名想到了另外一个一步三喘,两步一咳的人。 他这次,总不会还在盛府。 这世间哪会有那么多的巧合。 而直到行至厅子外,往厅子理由走的那一刻,视线范围里,有道白色身影正坐在厅中饮茶,白色的衣袍,将他整个人衬得更气质温润了,像美玉一般。 盛宝龄不由多看了两眼,不知什么孽缘,好似她每回往外头走,只要不在宫里头,便总能遇上裴辞。 一来二去的,她有时竟把这种巧遇当作常事,甚至从未想过,自己私底下同裴辞来往的不妥之处, 难不成,他还能知晓自己的行迹不成?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裴辞施施然一礼,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恭敬,根本无人能察觉出什么不对之处。 盛宝龄确实发现了,“倒是不知道裴相今日也会到盛府来,不知今日来前裴府,可是有什么要事要办?” “哀家好似听门房的说,兄长今日大约需得一个半时辰才赶的回来。” ? ?被突然通知上架,我也是懵了好久。 ? 求推荐票,求月票了宝贝们,书书还小,需要你们的灌溉,可以多多评论也行,爱你们么么哒~ ? ???? (本章完) . 第49章 原来兄长是想六亲不认 第49章原来兄长是想六亲不认 盛宝龄说这话,发现裴辞明显征神了片刻。 她方才回那话,言下之意其实也是试探,裴辞来裴府,必然是相寻兄长的,可兄长既不在,他却仍旧在厅中饮茶,便是在是令人匪夷所思了。 蒹葭跟在盛宝龄身后,瞥见裴辞时,也是愣了一下,娘娘同这裴大人,怎的每回都能巧遇上? 裴辞目光在盛宝龄身上停留片刻,在看见她脸色正常,并无病气,才移开了视线,沉声回答,“回太后娘娘,微臣有要事同盛大人相商,故而在此等,府中下人已去寻人了。” 裴辞这么说,倒是盛宝龄没有想到的,顿时有些许窘迫。 方才的那一瞬间,她甚至怀疑,自己身边是不是有他的人,以至于,她每次无论在何处,总能那般巧合遇上裴辞,几乎没有例外。 可这会儿,她却是觉得没脸见人,她方才到底在想什么啊。 是平日里做那些个荒唐梦,魔怔了吗,这会儿竟怀疑裴辞是在自己身边安插了人,因而知道自己行踪,故而每次,自己都能同他巧遇上。 站在盛宝龄眼前的裴辞,一身白衣,仿佛都将周遭的一切点明亮了,好一位才名远扬的矜贵公子,一身正气,俨然君子。 盛宝龄心中好懊恼,她不该被那些梦迷了心神,连忙带着蒹葭离开厅子,往自己原先在盛府住的院子去。 盛宝龄前脚刚走,厅中的裴辞骤然攥紧了从腕骨处滑落至掌心的手串,眉色凝重,不似寻常人那般带着明显血色的薄唇紧抿着,看着盛宝龄远去的身影,胸腔处的心剧烈的响动了几下。 裴辞眸色有些深沉,她察觉什么了吗? … 到了盛宝龄从前住的院子,蒹葭凭借着自己的记忆,找出了两个大箱子,拍去了上头的灰尘,摆开放在了盛宝龄眼前。 这些都是当初姑娘进宫前,她收拾起来的。 那时倒是没有想到,有一天,还会把这些东西又给找了出来,都是些女儿家的东西,这会儿瞧着,倒是一时间有些想不起来了。 盛宝龄翻端详看着,一样看过一样,有她少时自以才名远扬,写的诗集,有她从教琴的夫子处讨要来的琴谱,也有从兄长处磨来的白玉棋子。 几乎每一样,只要拿起来瞧上几眼,想一想,便能想起来从何而来,从谁手中讨来的。 可当她拿起藏在底下的一个香囊时,端详了许久,却也没能想起来,看这香囊的针脚,却是自己所绣的。 “蒹葭。”盛宝龄唤了一声。 那边还在翻找东西的蒹葭当即走了过来,“娘娘有什么要吩咐奴婢的吗?” 盛宝龄晃了晃手里的香囊,问到,“这东西是我做的吗,你可还有什么印象?” 她从不曾做过什么香囊,更别提这会儿手里躺着的这一个男子样式,明显是自己针法。 蒹葭接过来一瞧,顿时笑了,“娘娘,您怎么连这个都忘了呀,当年大公子春闱,您给做的香囊呀,里头还放着从寺庙里求来的平安符呢。” “不过……香囊不是已经给大公子了么,怎么这还有一个?”蒹葭狐疑道。 盛宝龄从蒹葭手里将那香囊拿了回来,从开口处打开,只见里头,当真是夹了一张符,只是符下那张字条写着的,却非盛巩的生辰八字。 盛宝龄眉头紧蹙,攥着香囊的手紧了紧,脑子里就剩一句话:这不是要给兄长的。 看着字条上写着的生辰八字,盛宝龄指腹在上头无意识的摩挲着,她几乎要将脑子里所有可能记得住的都找了一遍,却有关这个生辰八字,却是一片空白。 这究竟是要送给谁的? 若照蒹葭那么说,是送给兄长春闱的保平安顺利的香囊,那自己手中的这一个,也应该是。 同盛巩同一年春闱,又在自己接触中的人…… 盛宝龄如今印象里的,只认识一个。 她将纸条全部塞了香囊,收在了身上,这才去看旁的东西,直到近用午膳的时间,她去厅子用膳时,遇上了匆匆赶回来的盛巩。 瞥见盛宝龄穿得单薄,盛巩眉心紧锁,“怎的也不知道多穿些,这外头不比宫里,风大,回头再感染风寒了。” 一边说着,他取下了身上的斗篷,上前一步,披在了盛宝龄身上。 盛宝龄身子一暖,抬起脸去看盛巩,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一个披斗篷的动作,却又让她想起另外一个人。 盛宝龄抿了抿唇,低声问了一句,“哥哥,你可知裴辞的生辰是何时?” 一旁的蒹葭心都快跳出来了! 外男的生辰岂能问! 若是让旁的人听见了,怎么知道要如何编排了。 盛巩一向心大,性子也有些粗心大意,这会儿听见盛宝龄问,倒也没有想到别的上去。 他犹豫了一会,看着倒是真的思索了一番,最后迎着盛宝龄目光的注视,道,“我又不是他裴玄瑾的兄长也不是他裴玄瑾的爹,怎么会知道他生辰在何时?” 盛宝龄顿时一阵语噎。 兄长和裴辞,不是应该是关系极好的友交,怎的兄长却连人家的生辰是何时都不知,兄长这个友交,怕不是仇交。 见周遭无人,盛宝龄忍不住,问了一句,“那你记得我生辰何时吗?” 既然他记不住裴辞的,是因为不是裴辞兄长。 那自己这个嫡亲妹妹呢? 盛宝龄这么一问,倒是直接把盛巩给难到了。 看着眼前比自己矮上半个多头的盛宝龄,盛巩头一次察觉背后好似阴风阵阵,透心凉。 他确实忘了盛宝龄的生辰。 盛宝龄见状,语气慢慢的回了一句,”原来兄长是想六亲不认。“ 声音里,藏了些许打趣的心思。 若是旁人,这会儿也只怕是尴尬, “六亲不认”四个打字急速的从上头往下砸,最后扣在了盛巩的脑袋上。 盛巩顿时背起了手,语气坚定,神情更是如常,“十月。” 说着,说着他还去看了一眼盛宝龄的反应。 盛宝龄却是眉梢微微一扬,十月生辰的,是盛朗,盛朗要比自己晚那么一会儿出生,所以自己是九月。 “兄长怕不是记错了。” ? ?求月票啦宝贝们,爱你们呀~ ? ???? (本章完) . 第50章 呵你有病吧 第50章呵,你有病吧! 方才语气还十分肯定的盛巩顿时尴尬。 对上盛宝龄的视线,他伸手,将眼前盛宝龄身上的斗篷系好,这才轻咳一声,“玄瑾还在等我。” 带着几分记不住妹妹生辰的心虚,盛巩快步离开,从盛宝龄身边擦肩而过。 盛宝龄眉梢微挑,倒也没戳破他。 从盛宝龄这边走后,盛巩去厅里见了裴辞,刚进厅子,他袍子一僚,大大咧咧的坐了下来,抄起桌上的茶盏,掀起茶盖便喝了几大口,“方才真是好险。” 裴辞闻言,看向他,那一双眼睛仿佛在问,好险什么? 盛巩也甭管他有没有搭理自己的意思,自顾自的开口,“方才宝龄突然问我,知不知道她的生辰。” 提及盛宝龄,裴辞神情有些动容,目光也随之柔和了几分。 “我猜了十月,却是不对。”盛巩眉头直皱,“不过记不住也正常,这寻常人家,哪个男子会真记得哪个女儿家的生辰?” 裴辞却微微勾了勾唇,是九月最后一日。 盛巩说着说着,突然狐疑的看向裴辞,“她方才不知怎的了,突然问我知不知道你的生辰八字。” 他心里是觉得奇怪的,妹妹突然问起裴辞的生辰做什么? 裴辞神色微动,还未开口,却又背盛巩抢先了说话。 盛巩:“你放心,我自个儿妹妹的生辰都记不住,何况是你的,自然是不曾说的,便是不知道她为何突然问,这才同你说一声。” 急匆匆说了一大堆话,等到这会儿情绪平复下来后,盛巩这才问裴辞,“对了,你找我来做什么?” 也不知是什么说,府中下人也是说,裴辞到访,在府中等着,像是有要事相商。 他这才马不停蹄的赶了回来,大气都不曾喘几下。 盛巩看着裴辞,后者半晌后,薄唇抿了一下,脸上表情寡淡,看不见一丝别的情绪,就连声音听起来,也不大有情绪。 他道,“听闻城中新开了一家酒楼,邀你一同前去。” 盛巩愣了一声,整个人一动不动的僵在那,看着裴辞,好似自己幻听了还是这会儿正做着梦。 他甚至想掐自己一把,看看是不是真的在做梦,等到反应过来,裴辞确确实实说了这么一句话,盛巩顿时语噎。 盛巩:“……” 半晌后,他趁着脸,难以置信,看着裴辞,“你从裴府过来,把我从外面急匆匆叫回来,就是为了让我陪你去新开的酒楼吃东西?” 裴辞静默片刻,应了一声,“嗯。” 盛巩看着裴辞那张没什么脸色的脸,硬生生的忍住了想打人的冲动,若非裴辞身子骨弱,不经打,他这会儿非将人打得再做不出这等子糟心事,说不出这等子缺德话。 盛巩冷笑一声,“呵,你有病吧!” 裴辞面不改色,“有。” 盛巩:“为了吃家新开酒楼的东西,将我从外头顶着大风呼啸喊了回来,你当你是谁,至多便是有些许交情在!” “裴辞啊裴辞,我从前怎的未发现,你脸皮竟这般厚!” 盛巩嘴里念念叨叨,脸上一副想要打裴辞的样子,忍得衣袖下的拳头青筋暴跳。 看着眼前怒不可遏却又无法发火的盛巩,裴辞却从他身上,看出了那么一丝另外一个人的影子, 盛巩:“你这人真的是……” 裴辞薄唇勾了勾,“不去?” 盛巩:“去!” 说着,他起身,便要往外头走,想起了什么,突然回过头看了裴辞一眼,眼里有戒备,“你付银子?” 总不能一块去吃,最后以没带银子为缘由,让自己付银子吧? 看着这会儿的裴辞,他总觉得这种缺德事,现在的裴辞是真干的出来。 裴辞下意识垂眸看了一眼自己的腰间,而后不着痕迹的移开了视线,“我付。” 盛巩这才安心的抬步踏出了厅子。 人可以陪,银子不能少。 … 当天,盛宝龄在书房同盛宝提及盛宝黛进宫一事,盛二叔也在,意思是真要将盛宝黛送进宫里头。 如今小皇帝年纪尚小,此时,若让盛宝黛进宫陪小皇帝,将来感情也能深厚些。 若是此时不送进宫去,让旁的人抢占了时机,便是真来不及了。 盛宝龄看向盛二书,见二叔一直重复着说同样的话,她眉头蹙了蹙,问了一句,“宝黛可曾说过什么?” 盛家二叔愣了一下,又笑了两声,“宝黛自然也是想进宫的。” 只是这笑声,在盛宝龄听来,却略显心虚。 门外的盛宝黛听了,咬了咬唇瓣,眼眶有些微红,她明明就同父亲母亲提过许多回,每回,都不曾认认真真听自己讲完。 有时,父亲还会斥责自己,身为盛家的儿女,应当为盛家着想,婚姻大事,更是应该由父母做主,岂能由着自己胡来任性。 盛家的儿女……便像大姐姐那般,不愿进宫,却被逼着进宫,如今在宫中,腹背受敌吗? 太后身份尊贵,可在宫中,处处是约束,那段日子,她甚至不曾见过大姐姐真心笑过一回,每日都要同小皇帝皮笑肉不笑的上演母子情深的戏码。 她有时见了,都为大姐姐难受。 大伯和父亲母亲,嘴上总说着对大姐姐的愧疚,可现如今,却还不是要将大姐姐身上发生的事,往自己身上搬,只为了他们口中的盛家繁荣昌盛。 可一个家族的繁荣昌盛,说是由一个女子能够影响的,未免荒唐可笑。 如此,这样的繁荣昌盛又能维持多久? 就在盛宝黛都快将手掌心掐出血痕来的时候,她听见书房里头,传来了盛宝龄的声音, “父亲总说,对女儿愧疚,对女儿愧疚,为了盛家,委屈了女儿,可如今看来,这份愧疚,在盛家面前,怕也不过如此。” 声音冷淡,带着几分疏离。 眼前的人,是她的父亲,是她的二叔,血浓于水,可如今看着,却多了几分陌生。 仿佛,她从未看懂眼前的两个人。 盛宝龄这话说出来的时候,书房里,盛大人面色顿时一怔,而后一沉,目光却是不敢再看向眼前的女儿。 盛家二房亦是一愣,半晌都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书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外头的盛宝黛都禁不住屏住了呼吸,心里也跟着紧张了起来。 (本章完) . 第51章 裴大人同兄长做了什么 第51章裴大人同兄长做了什么? 盛大人心里,一直是对这个女儿愧疚的,可这份愧疚,在与盛家兴荣相较之时,很多时候,都渺小到忽略不计。 尤其是,他心里一直清楚,当年,并非真的一定要将盛宝龄送进宫。 先帝宽厚仁慈,给出的第二条路,与盛宝龄年纪相仿的静王。 可那时范太后势力通天,朝野上下,都是她的人,便是静王,又如何保得住盛家? 在盛家兴荣和盛宝龄这个女儿的选择上,他只能舍弃这个女儿。 他是盛家的当家人,他要为盛家上下照相,并没有别的选择了。 盛二叔被盛宝龄的这番话,戳中了心窝子。 宝黛确实说过不想进宫,可那宫里头怎么就不好了,吃的穿的,都是整个大宋最好的,再看盛宝龄如今,当朝太后,身份何等尊贵,连带着盛家,也一同水涨船高,光耀门楣。 与其寻个普通人家嫁了,倒不如进宫当主子,身边有人伺候,怎就不好了? 见两人都不说话了,盛宝龄沉了沉声,“父亲,二叔,盛家的兴荣,从来便不是靠着往宫里头送人,若是光靠一个女子便能撑起整个盛家,那盛家的男儿呢?” “兄长呢?堂兄呢?” “这些不过都是短暂的东西,如何长久?” 盛宝龄的一番话,可谓是戳心窝子。 可正是因为光靠着一个盛宝龄,得到了一些从前不曾有过的好处,更是怕未来哪一天,小皇帝掌权,盛宝龄这个太后,再不能成为盛家的依靠,所以,才急着想将盛宝黛送入宫。 盛宝黛在外头听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终于沉了下来。 听着盛宝龄的话,这会儿的盛大人和盛二叔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 此时,说什么,都是错。 盛宝龄不是盛宝黛,她已不仅仅是盛家的女儿,还是当朝太后。 退一万步讲,已有君臣之别。 盛大人便是想说些什么,都要顾及如今的身份之别。 见两人哑口无言,盛宝龄脸色却始终未变,沉声道,“女儿还是那句话,宝黛的性子,不适合进宫,若二叔真心为宝黛着想,此事,便莫要再提。” 说着,见盛大人欲言又止,盛宝龄却是不再给他开口的机会,很快又道, “想来父亲与二叔应当有话要说,女儿便先走了。” 话声落下,她转过身,往外头走。 书房打开的那一刻,她迎面对上了盛宝黛微红的眼眶,她笑笑,伸手拍了拍声宝黛的头,“慌什么,说了会护着你,便会护着你。” 这一句话说出口,盛宝黛原本在眼眶里打转的泪水,顺着脸颊滑落。 外头姐妹情深,而书房里头,却是一片凝重的气氛。 盛大人与盛二叔,久久都未说话。 盛二叔脸上挂着担忧,“大哥,这事怎么办?” 若是盛宝龄不同意将盛宝黛送进宫,便是他们再如何谋划,亦是无用之功。 此时,盛大人的脸色并不算多好,任谁被亲生女儿说出那番话,心里都不大好受,更是当着弟弟的面说的。 他这面子,有些挂不住。 “还能怎么办,她都那般说了,我还能将人绑了扔进去不成!?” 被撒了一脸气的盛二叔这会儿终究是一声都吭不出来了。 … 要从盛府离开时,盛宝龄心情明显低落,遇上从外头回来的盛巩,见盛巩亦是脸色阴沉。 好似吃了什么大亏似的。 “兄长这是怎么了?”盛宝龄问道。 盛巩冷笑一声,带着盛宝龄道,“裴玄瑾那个龟孙子,算计你兄长我,真是好样的!” 知道裴辞心眼多,可从来不知,他心眼会放到这等子事来。 “就几两银子,便这般抠搜,活该没姑娘家要他!”好似逮住了一个人听自己说话,盛巩骂骂咧咧。 盛宝龄沉默了……裴辞抠搜吗? 看着盛巩怒气烧到头上的样子,能把盛巩气成这样,也不知裴辞究竟是做了什么,盛宝龄笑了笑,“兄长这般当众辱骂当朝丞相,怕是不太好。” “若是传到了袁大人他们耳边去……” 盛巩却是冷笑一声,“那几个老头爱怎么说便怎么说,姑娘家的嫁娶都要掺和一脚,能是什么正经人?” 盛宝龄:“……” 看来兄长确实被裴辞气得不轻。 这会儿,她倒是真的好奇像裴辞那般正经的君子之人,能做出来什么事来。 让兄长这般不顾场合的破口大骂。 从盛府后门偷偷离开,盛宝龄带着蒹葭避开了侍卫,戴着帷帽,往街市走去。 蒹葭还有些慌,往日都是娘娘自己一个人出宫闲逛,可这回,却带上了自己。 若是让人发现了,自己怕是也要挨些板子,人头落地了。 “娘娘,咱们就这么出来了……不好吧?”蒹葭犹犹豫豫,大有要拉着自家主子往回走的意思。 盛宝龄眼睛却微微弯了弯,浅淡的笑意溢出眼角,“宫里那么闷,不想出来走走?” 有时在宫外呆久了,再看那宫城,就宛如看着牢笼。 蒹葭瘪瘪嘴,“奴婢想是想,可也是光明正大出来走……” 而不是像现在这般,做贼心虚,生怕被人发现。 她不停的在心里祈祷,可千万不要遇上熟人! 然而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刚拐过弯,自家娘娘买个糖葫芦的功夫,便遇上了迎面走来的当朝左相,裴辞。 蒹葭错愕,她家娘娘和裴大人这究竟是什么孽缘,怎么走哪见哪? 便是盛宝龄,也微微有些诧异,“裴大人怎会在此?” 裴辞出行,难道不都是马车,或是轿子? 这般身子走着,受得住? 盛宝龄狐疑的盯着裴辞看了几眼,可别等会就吐两口血,然后脸色苍白的晕倒在自己眼前。 裴辞目光短暂的在盛宝龄手上的糖葫芦停留了一会,随即不动声色的移开了视线,道,“适才与子阳吃多了,走几步,消食。” 盛宝龄微微颔首,消食啊,那倒是说得过去。 可身后的蒹葭却是满脸的质疑,谁大白天的走在街市上消食? 何况裴相身子这般羸弱,便是要消食,也该是回到裴府去吧? 看见裴辞,盛宝龄倒是想起了适才盛巩破口大骂的样子,不由勾了勾唇,好奇问道,“裴大人同兄长了做了什么?” 盛宝龄 (本章完) . 第52章 微臣忘记带银子 第52章微臣忘记带银子 盛宝龄问着,看向裴辞,手里的糖葫芦倒是攥得紧,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怕被人抢了去。 便是蒹葭瞧着,都有这种感觉,娘娘好似在防备眼前的裴大人似的,防备什么? 防备裴大人抢糖葫芦? 蒹葭:“……”可像裴大人这样的人,应当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 不过,明明她和娘娘都戴了惟帽啊,裴大人是怎么认出来是娘娘的? 裴辞沉吟片刻,倒也没有什么是不能说的,“微臣忘记带银子,子阳垫付了。” 盛宝龄若有所思点头,可总觉得有些不对,依照兄长的性子,倒不是那种垫付几个银子就会破口大骂的人,可看着裴辞,又确实不像在说假话。 裴辞神色镇定,一双眼睛,被人看在眼里,是那般正直。 盛宝龄咬了一口糖葫芦,心想,大约是兄长近来手头紧,缺银子了。 她刚咬了一口,便发现,裴辞似乎一直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的手里的东西,不由眉头一蹙,看向蒹葭,低声道,“蒹葭,去给裴大人也买一串。” 大约像裴辞这般的人,是没有机会吃过这些东西了,兴许是想尝尝味道。 “啊?”蒹葭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裴大人,给裴大人买什么? 糖葫芦? 这玩意……裴大人会吃吗? 裴辞显然听见了,就在蒹葭等着听他说上一句婉拒的话时,他却开口对着眼前的盛宝龄道,“多谢太后娘娘。” 蒹葭一颗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盛宝龄一口糖葫芦险些噎喉咙里,连忙环顾四周,见四周无人看向这边,这才松了口气,平时裴辞说话不都压低声音吗? 这幸亏没让人听见了去,想了想,她忍不住说道,“裴辞,在外头,就不这么喊了吧?” 其实有时候听见裴辞喊那么一声,她这心里头,总有那么一丝古怪。 好似,他不该这么喊的。 蒹葭想说些什么,可又心知,哪里有自己这个当奴婢的份,主子想做什么,说什么,那都是主子的事。 想及此,她微微叹气,转过身去,同那卖糖葫芦的小贩又买了一串糖葫芦。 隔着绸布,裴辞也看不清惟帽之下盛宝龄的模样,“那喊什么?” 盛宝龄沉默片刻,还未想到,便听见一道低低,几乎听不见的声音在耳畔响起…… “瑟瑟?” 盛宝龄一怔,诧异的眼神看向裴辞。 方才那一声,有些不真实,以至于她看向裴辞时,脸色是古怪的,怀疑他是否喊了那么一声,又或者那一声,其实就是自己的幻觉。 对上裴辞的目光,那般坦荡荡,一瞬间,让盛宝龄确定了,就是自己的错觉。 她的小字,裴辞怎么可能会知道。 纵使他知道,又岂会说出来。 就在这时,裴辞看着盛宝龄,试探的问了一声,“盛姑娘?” 盛宝龄笑笑颔首,“可以。” 这么喊,可不比那一声太后娘娘中听多了? 便是让裴辞为难了。 在盛宝龄看不见的角度,裴辞嘴角微微勾起,却很快便沉了下来。 蒹葭先是将糖葫芦给了盛宝龄,而后,盛宝龄才将糖葫芦转给了裴辞,“给。” 她心里想:吃吧,别再看着我手里的。 裴府有那么穷吗? 裴辞怎么说,也是当朝左相,这一年多的俸禄,难道连顿酒楼的吃食都吃不起,一串糖葫芦都买不起? 然而,她很快便将这个想法抛到了脑后。 “多谢。”裴辞伸手接过糖葫芦。 微凉的指尖轻轻从盛宝龄的指尖边上擦过,凉意覆盖上来,盛宝龄心“咯噔”狠狠的跳了一下,脸有些微微热。 她很快便松开了手,垂在身侧,裴辞的手明明是凉的,可那不经意间一碰,她却莫名觉得手有些发烫。 裴辞视线在自己拿着糖葫芦的手上停留了片刻,视线聚在方才碰到她手指的指尖上,眸中的光,比之方才,更柔和。 像含了万千春意,在这冬末,稍显回暖。 旁侧的蒹葭眼睛都快瞪直了,裴大人这手是不是伸过了,方才小心些,分明就不会碰到娘娘的。 裴大人是这么不小心的人吗? 不知是不是错觉,她看向裴辞时,竟莫名觉得,他在笑。 可分明他脸色严峻,薄唇抿着,半分笑意都没有。 那一双眼睛,更像是盛了万千疏离的冷意。 也是,若是裴大人是有意为之,先帝刚埋进去的棺材板怕是都得掀翻了吧? 让人意外却又不怎么意外的是,沿路走过去,裴辞至始至终都不曾咬过一口那手上的糖葫芦,便只是行于盛宝龄身侧,给蒹葭的感觉,好似侍卫一般,在护卫娘娘安全。 盛宝龄的感受没有蒹葭这般丰富,只是好奇的问,“裴大人便没有别的事?” 言下之意,闲到同自己在这街市逛着说闲话? 她话说出口时,蒹葭也好奇的看向了裴辞,是啊,堂堂左相,难道就这么清闲。 纵使隔着惟帽的绸布,可那两道视线,裴辞还是感觉到了,片刻,他道,“街市人多,不安全。”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盛宝龄听着起初还不知什么意思,而后才想起,先前提及出宫身边无侍卫不安全时,裴辞好似曾说过,以后他会护着自己之类的话。 看着裴辞冷淡的脸色,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好似他这个人天生便是这般寡淡,盛宝龄却有些脸热。 一颗心乱跳得有些慌乱。 尽管她自己都不明白,这份慌乱从何而来。 她先前便只是当裴辞就那么一说,哪里想到,这会儿,他便真的是这么做,跟在身侧。 一旁的蒹葭见两人不说话了,倒是眨了眨眼,看着裴辞脸色苍白,弱不禁风,仿佛风再大些,一吹便会倒的模样…… 裴大人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若是这一路真遇上了危险,谁护谁,怕是说不准。 而这一幕,落入了跟着裴辞的裴府下人眼中,当即回府,将这一事,告知了裴婉。 他家大人,这会儿,正同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两个姑娘家一同逛街市,手里头还拿了一串姑娘家喜欢的糖葫芦! 裴婉惊得从躺椅上爬了起来,眼中惊诧…… (本章完) . 第53章 兄长在街市和别的姑娘 第53章兄长在街市和别的姑娘!? “兄长在街市和别的姑娘!?” 裴婉的声音,都不自觉的放大了,整个院子,都好似能听见从屋子里传出来的声音。 那下人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的所见所闻悉数回禀。 裴婉顿时好奇心便上来了,便想出去一探究竟,看看这所谓的姑娘,究竟是谁,是不是她所猜测的那人。 可自己向来不出府门,更别提逛街市,怕自己就这么去瞧了,惊扰到了兄长。 回头兄长察觉了什么,便完了。 思虑再三,她又坐了下来,看向那下人,问,“可看清那姑娘长什么模样了?” 那下人摇头,“那姑娘戴着遮面的惟帽,看不见什么模样。” 可瞧着大人,像是与那姑娘十分熟稔。 他可从未见过大人何时同一个姑娘家这般亲近,还逛街市。 裴婉指尖摸了摸下巴,正想说些什么,外头便有人来传,威远侯府的沈公子来了,未来的姑爷,来寻裴大人,可大人不在。 裴婉顿时计上心头! “让沈公子且等着,快更衣梳妆,本姑娘去瞧瞧。” 不一会,等在厅中的沈从安,手里把玩着茶杯,听见脚步声时,还以为是裴辞,抬眸望去,却看见了往厅子来的裴婉。 身穿红色衣裙,仪态翩翩,裙摆随着步子摆动,那腰,细得仿佛能够一手掌握。 他把玩着杯子的动作顿了顿,半晌也没有下一步,目光始终落在裴婉身上,不自觉的往那腰上挪。 他从未见过裴婉穿红色衣裙,更别提像今日这般,能够明显看出那细腰轮廓的衣裳。 沈从安不自觉的咽了咽口水,起身迎了上去,轻咳一声,“婉儿妹妹这是要去哪?” 他一贯喜欢红衣,若是寻常姑娘穿了一身红衣,他尚且都要看上两眼。 而裴婉,从来不穿这般招摇的颜色。 她向来穿得素雅端庄。 而在今日见到裴婉之前,他竟是不知裴婉穿这红裙,可以这般好看。 他甚至都忘了,从前所见的红衣中的姑娘,长什么模样了。 若是裴婉每日都这般穿,莫说是金银首饰,便是要他命,都得给了。 这纤细的小腰,看得他眼热手痒。 裴婉瞥了他一眼,“出门寻兄长,元让哥哥今日这是怎么了,书塾后日才开呢,怎的急着来了?” 沈从安一听,抄起桌上的扇子便拍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巧了不是!我正巧也是来找玄瑾的,如此,便同你一块去罢!” 裴婉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一下。 沈从安自小便认识裴婉,就是皱一下眉,他都知道是什么意思,可要放着裴婉一个人穿着这样出门,他是万万不放心的! “婉儿妹妹莫不是还在恼上回的事?” 话音刚落,他看着裴婉的脸色,心里便一清二楚了,“听说金宝斋近来出了好些个好看的样式,不如今日便让我向婉儿妹妹赔罪可好?” 听见金宝斋,裴婉的脸色才好了许多,原本紧皱的眉头,也舒散了。 她板着脸,“行吧。” 沈从安当即跟在裴婉后头,出了裴府。 可这一出府,往街市走去,看着熙熙攘攘热闹的人群,沈从安直皱眉头,一边讲裴婉往自己右侧便挤,防着旁的行人碰到她,又一边看着往哪条人少的路去。 可裴婉却有自己要走的路。 这边刚拐过弯,沈从安便道,“错了,婉儿妹妹。” 他指着另外一边,“这才是往金宝斋的路啊!” 看着裴婉不认识路的模样,他不由在心里感叹,看来裴婉确实很少走出过府门。 裴婉却是回过头,目光在沈从安身上上下扫视,见他今日穿的,比前些日子还骚包,顿时没什么好心情,淡淡的说了两个字,“闭嘴。” 沈从安顿时语噎:“……”好看是好看,就是这性子,还是这样。 裴婉顺着自己的路,一路走过去,目光在四周环顾,她自然是知道这不是往金宝斋的路,本来她出门,便不是想去金宝斋。 而是借着沈从安的名义,出府,去瞧瞧兄长究竟在同哪家姑娘郎情妾意。 如今,就算是遇上了兄长被发现了,也还有个沈从安。 别看兄长平时性子寡淡,和和气气的,可这若是触及他的底线,这裴家的大门,她这个嫡亲妹妹也难进去。 沈从安跟在身后,半句话都不敢吭,他隐隐有种错觉,好似自己是裴婉的侍卫。 走了好一段路,裴婉终于在人群中,瞧见了自己想瞧见的人。 只见她那素来矜贵的兄长,这会儿行于一个戴着惟帽的姑娘身侧,时不时微微垂了垂脸,好似那姑娘声音有些小,好似耳语,兄长每每都要垂下耳畔,听她耳语。 而那姑娘的另外一侧,还有个姑娘,也戴着惟帽,看穿着,应当是身边的侍女。 这两人的身形,看着,倒是有几分像太后和她身边的那个贴身大宫女蒹葭。 沈从安眼睛都直了,瞪得老大,“这……” 生怕自己看错了,用手使劲反复的揉了一些,又看过去,接连几次,才确确实实相信自己所看到的。 和尚也有吃肉的一天? 和裴辞相识十来年,他可从未见过他身边有过哪个姑娘,更别提陪姑娘家逛街市,手里头还抓了一串明显与他这人不合适的糖葫芦。 他结巴的问旁边明显也看得出身的裴婉,“玄瑾从前……可曾陪你出府逛街市?” 原本没往这方面想的裴婉:“…..” 顿时心里头不是滋味。 因为身子弱,兄长都不曾陪自己这个嫡亲妹妹逛过外头的街市。 她目露不善的看了沈从安一眼,说出口的话却柔柔弱弱,“元让哥哥这话问的,好似婉儿是那般斤斤计较之人,真是叫人听了神伤。” 沈从安这心里头却是不安了。 每一次,只要裴婉一这样说话,那准是气了! 可这气什么,自己便是有通天之术也看不明白。 所谓女人心,海底针。 “婉儿妹妹莫恼,待我去金宝斋为你买上几样如意的首饰!” 说着,沈从安抬脚就想溜。 闹着玩呢! 这要是让裴辞发现了自己跟着裴婉在这偷窥,这裴府的大门,他今后是别想踏进去半步了! (本章完) . 第54章 我可没那福分 第54章我可没那福分 沈从安想溜,他哪里不明白,裴婉今日破天荒的让自己跟着,根本不是为了什么金宝斋! 就是得了消息,来瞧裴辞的! 他命小,又不是裴辞的嫡亲妹妹,可不敢奉陪。 他想溜,可旁边的裴婉却早有准备,一把抓住了沈从安一侧的袖子,“元让哥哥这是怎么了,方才不是还说要陪婉儿去金宝斋,怎的这会儿还未走几步路,便倦了?” 沈从安讪笑几声,“岂会,这不是想着,金宝斋远,婉儿妹妹且在此等我一会便是,待我去金宝斋,为婉儿妹妹取来。” 听着沈从安嘴里前一句后一句都离不开的妹妹二字,裴婉额角直跳,“元让哥哥左一句妹妹,右一句妹妹,这会儿莫不是觉得同婉儿一块,还不如同别的妹妹在一块来得舒心,这才急着要走?” 同沈从安较的那劲上来了,裴婉这会儿却是顾不上裴辞那边了。 沈从安顿时就急了,“婉儿妹妹说的这是什么话,我沈从安就你一个婉儿妹妹,怎的还有别的妹妹了?” 他为远侯府连个正儿八经的妹妹都没有,怎的到裴婉口中,就成了有许多别的妹妹了? 他倒是想,没有啊! 裴婉冷笑一声,“从前送那些个妹妹首饰脂粉的时候,怎的不是一口一句妹妹叫着?” 沈从安哑口无言:“……” 看着裴婉明显心情变差了,他心中却恍然大悟过来,原来裴婉是计较这些! 他顿时一脸真诚的对裴婉道,“我不知你原是计较这些,那我往后不管那些人唤妹妹便是了。” 沈从安说着这话时,那双撩人无数的桃花眼,目光直勾勾的看着裴婉,一张脸上,写满了深情与真诚。 饶是心再冷硬的人,这会儿见了,也该动容了。 若非裴婉认得沈从安,对沈从安的性子可谓是十分了解,知道他这话最多也就是嘴上说说,这会儿倒真是要被沈从安这嘴上随口说的这话给蒙骗了去。 “我可没那福分,担不起你这远侯府公子哥妹妹的名头。” 说着,裴婉抬步就走,也不理会那边同裴辞说话的那戴着惟帽的女子,究竟是不是盛宝龄了,就是不想搭理沈从安了。 她就怕自己再同沈从安掰扯下来,便想拿鞭子抽人了。 她裴婉,有兄长,当朝左相,稀罕当你一个闲散公子哥的妹妹? 谁要做你妹妹啊! 看着裴婉这样子,沈从安一拍额头,意识到自己八成是又说错话了,急忙便跟了上去,一边跟在裴婉身边,一边哄着,“别生气啊婉儿妹妹,气坏身子便不好了。” “你气便气吧,可你总得告诉我你在气什么呀?” “婉儿妹妹……” 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走了。 盛宝龄微微掀起头上惟帽的绸布一角,看向那方向,好奇的问,“婉儿同沈公子是吵起来了?” 透过那掀起的一角,裴辞能看见那白皙的皮肤,脸侧一角,殷红的唇瓣,却无法再往上了。 他嗓音有些喑哑,应了一声,“嗯。” 盛宝龄颇有几分担忧,裴婉那孩子,她挺喜欢的,“不打紧吧,我瞧着好似吵的厉害……” 说着,她转过头看向裴辞,“要不,你这个当兄长的,去劝两句?” 盛宝龄这一转头,掀起的惟帽绸布一角便更高了些,正面对上裴辞,四目相对,裴辞纵使下意识要移开视线,却也来不及,已经被盛宝龄彻底捕捉。 盛宝龄的眼睛,这会儿,完全曝露在裴辞的视线下。 裴辞喉结上下滚动,刻意收敛情绪,道出口的声音清冷不近人情,“无妨。” 盛宝龄听了都不禁心里犯嘀咕,真是无情啊,说话都这般冷淡。 自己梦里的那些过去之时,定然不是真的,裴辞怎么可能那般温柔? 她甚至都不能想象出眼前的裴辞,蹲下身子同自己说话,给自己拍下裙身落雪的模样。 可同时,她又松了一口气,如此,便证明自己梦见的那些,都只是梦罢了。 什么谋反,什么凌迟之刑……梦罢了,不会发生。 像裴辞这般正直,又受先帝所托之人,岂会谋反? 而且…… 盛宝龄的视线从裴辞身上上下游动,最后落在他的手上,腕骨清瘦,肤质冷白透着病气。 如此文弱书生,肩不能扛,他的手,是用来执笔的,如何拿得起拿等子杀伐之气如此凝重的刀? 见盛宝龄一直盯着自己看,却不说话,纵使表面镇静的裴辞,此时也有了一种心被看透了的慌乱,仿佛盛宝龄从自己的那一双眼睛,看见许多自己藏于心的秘密。 他克制着自己的目光,微微侧了一下脸,避开了盛宝龄,问,“怎么了?” 盛宝龄摇头,“没事,就是突然想起了别的事。” 尽管盛宝龄如此说,裴辞也没问她看着自己,是想起了什么事。 此时,盛宝龄身上,还揣着那枚不知放了谁的生辰的香囊。 或许先前,她还想弄清楚究竟是谁的生辰,香囊究竟是要送给何人的,从前她到底是忘记了什么。 可便是这会儿,她突然觉得,想不起来就罢了,弄不清楚也无妨了,现如今,不都挺好? 纵使弄清楚,也好像与现状毫无关系了。 她突然笑了笑。 这笑意落在眼前的裴辞眼里,却带了些许的苦涩。 裴辞的心,便跟着一紧,想要问,却又不能问,只能这么看着,看着她的嘴角缓缓垂下,看着她笑意不达眼底,看着她的手松开,看着惟帽的绸布缓缓落下,盖住了那张容颜。 却什么也不能做,就像曾经看着她入宫,却无能阻止。 就像曾经一次次缄默于口,最后只能看着她被囚禁,为她一次次妥协,却终是连她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倒在金殿之外,也未能将她救出。 他什么也不能做,什么做不了,只能像现在这样看着。 就好像已经是最大的恩赐。 只要还能这么看着。 像是想到了记忆深处那些不好的回忆,裴辞微微攥动着脱落到掌心处的佛珠手串,慌乱的心才得以稍稍平静了几分。 (本章完) . 第55章 竟敢肖想当朝太后 第55章竟敢肖想当朝太后 像是有心事,之后裴辞再没怎么说过话。 盛宝龄也好似想通了,没再话里话外的试探裴辞。 两人没继续说话,只是平行走着,倒是一旁的蒹葭,心里彻底松了口气,还以为要一直这么提心吊胆着。 她就说,裴大人可是先帝临终前,告知娘娘可以信任之人,那必是为人正直坦荡的,岂会有什么别的心思。 纵使她家娘娘或许有那么些许,可只要裴大人没有,那便万事大吉。 蒹葭想着,脸上都挂起了舒心的笑意。 … “啪!” 桌上的折子尽数被扫落砸在地面上! 小皇帝脸色阴翳,眼神暗沉阴冷,衣袍之下的手,掌心血痕累累,血迹浸染指尖。 底下被砸了满脑袋的探子,半声不吭跪于地上,便是连头都不敢抬起,垂着。 而后听见小皇帝冷笑一声,“好一个裴玄瑾!” 竟然肖想当朝太后,当真是未将自己这个皇帝放在眼里。 母后啊母后,朕给过你机会,安安分分在宫中,便是做些什么,他尚且都不干涉。 可你偏偏不安分,如今还同裴辞搅和到一起,将来,可是要将静王也一同寻来对付朕? 小皇帝心中冷笑连连,皇祖母从前说的对,这些乱臣贼子,不该留。 “来人!” 内侍步子匆匆,进了御书房,“陛下。” 小皇帝面色已归于平静,不见方才的阴翳,若非底下的探子一直不曾抬起视线去看,这会儿只怕都要感叹一番这小皇帝,年纪小小,便将情绪藏得这般严实。 这般人,便是笑着,你也不知他究竟心里藏了多少把杀人于无形的的刀子。 令人不寒而栗。 “宣楼太师进宫。”小皇帝沉声道。 当天夜里,白天小皇帝宣召楼太师进宫一事,便传到了盛宝龄这。 盛宝龄倚躺在榻上,被蒹葭捏着肩膀,神色慵懒,身子骨好似都软成了一滩春水。 “你是说,白天探子见了官家,随后,官家便召见了楼太师?” 那探子颔首,“回太后娘娘,确实如此,只是不知陛下与楼太师商讨了些什么。” 盛宝龄勾唇笑笑,“若是你知道他们商讨些什么,你今后也走不出这道宫门了。” 小皇帝本就聪明,如今又有楼太师在旁,若是这小小的探子,能知道他们在商讨何事,可见已经暴露,等将来自己失势,小皇帝,又岂会让其有机会走出这道宫门。 送走了探子,秋衣回到殿中,“娘娘,陛下今日见过探子便召见了太师,只怕是要有动作了。” 盛宝龄唇边笑意清冷,“是啊……咱们的这位陛下,虽聪明,却还是孩子气了些。” 这心思啊,还是忍不了,藏不住。 那探子所禀告的,无非便是太后白日里与裴相见过了面,诸如此类。 小皇帝若有动作,针对的,不是自己便是裴辞。 一旁的蒹葭端着温水进殿,放在一旁,将面巾浸湿,递给了盛宝龄。 蒹葭:“娘娘,可要将这消息往外递?” 既然如今裴大人已经是自己人,这有些个什么消息,总是要知会一声不是? 盛宝龄微微颔首,接过面巾,“秋衣,把消息往外递递。” 秋衣应声,“是。” 当天夜里,盛宝龄躺在床上,闭上眼睛,陷入梦乡的那一刻,周遭的一切好似暗了下来,又好似一瞬间亮了。 穿着青色衣裙的小姑娘坐在屋子里头,绣着香囊,手上已经扎了好几道口子了。 一旁的蒹葭看了,都心疼不已,“姑娘,要不还是奴婢来吧?” 便是绣个香囊,怎的把手都伤成这般模样了。 盛宝龄却是摇头,“不行,庙里的师父都说了,要虔诚。” “眼见过几日便是春闱了,我得快些做好,给兄长戴上,保佑兄长榜上有名。” 她亲手做,这份心思,定然虔诚。 蒹葭哭笑不得,姑娘一向不信这些个事,怎的这会儿,倒是信了那些庙里头的师父嘴上的说辞。 不过就这一个香囊,怎的要绣这么久。 盛宝龄频频看向蒹葭,眼神闪烁,“蒹葭,我有些饿了,你去给我找些吃食来吧?” 蒹葭点头起身,往外头去。 她前脚刚走,盛宝龄便从篮子最底下,拿出来了另外一个就快要完工的香囊,嘴上挂着笑意,送人的这个,马上就能做好了。 明日先生便要还乡了,兄长的那几位好友,还会再来一次。 她便在外头守着,等着人过来。 盛宝龄小心翼翼的将早已准备好的字条和保平安诸事顺遂的符纸一块的塞进了香囊里头,只盼着明日快些到来,又禁不住在心里头想,那些收到时,会是什么反应。 想着想着,她面红耳赤,掩面低笑了几声。 若非蒹葭不在,否则怕是要到外头去寻来位好郎中给瞧瞧了。 次日,盛宝龄起得很早,梳妆打扮,挑了枚新簪子,还上了脂粉,白皙脸蛋粉嫩粉嫩的,欲语还羞。 她揣着香囊,支开了蒹葭,独自一人等前院往兄长院子过去的那条小道上,等着。 凉风吹在身上时,却一直不觉得冷,反倒是一颗心,热呼呼的,紧张着。 她等了许久,也能听见周围的动静,可每回都张望着瞧过去,却都没有见到想要见到的那个人。 过了一个时辰,学子送走了先生,而后也走了,盛巩回了院子,看见了盛宝龄。 盛宝龄拿出来一个要送给盛巩的香囊递了过去,“哥哥,给你的,保平安,诸事顺遂。” 盛巩接过,翻过来细看,随即笑着摸了摸盛宝龄的头,“有我们瑟瑟这么挂心,哥哥定能考好。” 盛宝龄嘴角弯弯,却似无意的问,“哥哥,今日怎么没见那位总是穿着白衣的哥哥啊?” 盛宝龄话问出口时,自己都紧张得一颗心快速的跳着,好似要跳出身体了。 唯恐被盛巩察觉了什么。 盛巩光顾着琢磨手里的香囊,倒是没细想,听见是白衣,今日又没来,那便只有一人了。 “玄瑾昨日感染风寒,今日在府中休养呢。” 盛宝龄顿时脸色划过一抹失落,“那……哥哥的这些好友,何时再来?” ? ?求求宝贝们的推荐票和月票,爱你们么么哒~ ? ???? (本章完) . 第56章 我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大约是不来了。” 盛巩道,裴辞身子不适,想来又要修养好一段时间,何况先生也走了,他们也没什么机会来盛府了。 可听着,他这心里头总有那么些许不对劲,盯着眼前的妹妹看,目光有些幽深,“怎么突然问起这了?” 盛宝龄心一“咯噔”,顿时心慌,不由攥紧了袖口处的衣料,唯恐被盛巩看出了心思。 “便…便只是问问。” 可看着她这副受惊的样子,盛巩却眉头蹙了蹙,手里揣着香囊,看着盛宝龄,一字一句格外慢而沉,且认真,俨然的兄长模样,“你告诉兄长,可是他们中有谁欺负你了?” 那些个好友的性子,他是清楚的,虽说有一两个性子是不太靠谱,爱欺负人玩,可也不至于欺负他盛巩的妹妹。 可也不排除有那么一个熊心豹子胆的,见瑟瑟好欺负。 原本还有些心慌的盛宝龄听了盛巩问自己的话,愣了一下,而后连自己也不知道为何的重重松了一口气,脸上扬起笑,“没有,就是问问,若是不来,今后也见不着了,便想着道个别。” 盛巩笑笑,拍了拍她肩膀,“无妨,既见不着,便不必道别。” 话是这么说,可盛宝龄的心里头却沉了沉,有些失落,只觉怀里的那个香囊,好像也不是那么好看了。 回到屋子,外头蒹葭在收拾东西,盛宝龄将香囊拿了出来,拿在手心里,沉甸甸的,脑子里浮现的,是那人穿着白衣。 一颦一笑,那个举手投足都给人温文尔雅感觉的少年裴辞。 见不着了吗? 盛宝龄微微叹气,将香囊收进了匣子里,藏了起来,没再去看。 放榜那日,盛宝龄坐在马车里头,听着街上的热闹,以及父亲与兄长及几位好友同僚互相恭贺。 就连蒹葭,脸上都挂着笑,“太好了姑娘,大公子中进士二甲了!” 瞧外头老爷的反应,估计还挺靠前。 盛宝龄却悄悄掀开了马车帘子一角,看向外头,环顾四周,像是在寻什么人,可又没见着想见的身影,不由叹了叹气。 蒹葭一愣,“姑娘这是怎了?” 公子都上榜了,不是该高兴吗,怎的还叹气起来了? 盛宝龄看向蒹葭,突然道,“蒹葭,你去瞧瞧打听打听,看看兄长先前来府上的那些好友,可有人也中榜了?” 蒹葭虽不明白盛宝龄怎的突然对那几个人起了兴趣,却还是听话的下了马车,去打听。 说是打听,其实就是站到盛巩几人身边,听一番话,大抵也都能知道了。 不一会,蒹葭便兴高采烈的跑了回来,“姑娘,都打听到了,好像有两个也中了,状元郎便是!” 盛宝龄眼睛顿时一亮,“可有打听到状元郎的名讳?” 蒹葭却是摇摇头,“没听着。” 盛宝龄顿时一阵失落,可很快,却又高兴了,她心想,该是那个人的,也只能是那个人了。 当天,回到盛府,盛府上下一片热闹,可过不了多久,这份热闹,却被一道懿旨彻底打破。 盛宝龄也病了,烧了两天,再醒来,脑袋晕乎乎沉沉,空落落的。 她时常靠在窗旁看着外头,看风吹动叶子,听外头下人们的欢笑声,听外头鸟儿叽叽喳喳声,都和印象中的一般。 可她总觉得,少了什么,是少了什么,可她想不起来了。 蒹葭端着吃食进来时,见了这一幕,连忙上前去,将窗户关上了,“姑娘,您这身子才刚好,可不可能再吹风了。” 看着那一桌的吃食,盛宝龄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薄唇抿了抿,半晌才问,“蒹葭,我是不是忘记什么了?” 蒹葭一愣,不明白盛宝龄怎么会突然这么问,她上下左右紧张的看了又看,面色红润,不像是又病了的样子。 何况,这两日,还请了太医前来看,自然是无碍的。 “姑娘不妨同奴婢说说,忘了什么?” 盛宝龄咬了咬唇瓣,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她便是不知道自己到底忘了什么,才问的。 她若是知道自己忘了什么,又岂还会开这个口去问。 “罢了,没什么。”盛宝龄声音淡淡,或许便只是忘了些寻常琐事罢。 蒹葭看着盛宝龄这样子,却总有些担忧,担忧是不是进宫的事,姑娘有些受不住? 否则也至于病了一场,好些日子才好。 … 当天夜里,盛宝龄从梦中醒来时,天色还未彻底亮,她扶着起身,点了盏灯,坐在一旁,从木匣子里头取出了香丸,将香丸置于香炉中点燃。 等到香味萦绕在寝殿中时,整个身子才慢慢放松下来。 她微微眯着眼,闻着这香味,又想到了裴辞……梦中的白衣身影,没有送出去的香囊。 明明白天时,才想明白,不准备再深思过去那些可能被自己忘记的事,可夜里做的梦,却总是那般真实。 好像她确确实实在还小的懵懂年纪,一步步笨拙的去靠近那个看起来可望而不可及的天人。 可都像那个没送出去的香囊,最后都被遗忘藏了起来。 记不得了也好,若是那时带着那般心思,又如何心甘情愿进宫,在这宫里待了这么多年。 此时的盛宝龄早已相信,在那段被自己忘了的时间里,那个身穿白衣的人,便是裴辞。 以至于这会儿,她再想起印象里前几年和裴辞“初次见”时,有惊艳,也有一瞬间的失神,好似曾经见过,只是那时她未想及其他。 那时她伴先帝身侧,已是皇后,而裴辞,是被先帝挑中的亲信之臣。 在与先太后之争中,裴辞选了先帝,步步为营,为先帝一点一点将权势拢回手中。 为人臣,为人友,他都挑不出半分错。 当真如他的字一般。 盛宝龄微微叹了叹气,微微攥紧了白天里带回来的香囊。 那会儿她才几岁,可能裴辞早就忘了,旧交好友的妹妹,温和一些罢了。 盛宝龄只觉自己最近受频繁发梦的影响,心都开始动摇了,一点一点朝本不该倾斜的位置倒去。 有征兆的,却无法控制的倒去,只能看着一点一点的倒下,而无论做什么还是想什么,都是无用之功。 7017k 第57章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第57章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次日下朝后,盛宝龄用膳,蒹葭发现,盛宝龄眼底的明显倦色,心领神会的点了香。 “娘娘可是昨夜又未睡好,做梦了?”她温声问着。 盛宝龄用着膳,却是有些心不在焉,这会儿听见蒹葭的话,便又想到了昨夜的梦,眉头一蹙,“蒹葭,你可知人为何总是会梦到相同之人?” 蒹葭眨了眨眼,有些没听明白,却又猜到盛宝龄好似是在说她自己近来总是频繁梦到旁人,不由笑到,“奴婢从前是听说过的,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听着这话,盛宝龄眉头紧蹙,握着筷子的手也有些发紧。 日有所思? 她能思何人? … 用过早膳后,后妃到了慈宁殿请安。 盛宝龄高坐于上位,手里接过蒹葭递过来的茶盏,白皙的指尖执起茶盖,染了口脂的唇瓣贴在茶盏杯沿,抿了两口热茶,这才放下,目光从底下坐着的几位新进宫里的妃子身上而过。 金觅兰在几人中位份最高,因此坐的靠近盛宝龄一些。 进了宫的金觅兰整个人除了衣着上变得更华贵了,妆容装扮更为精致外,倒也看不出旁的变化了。 盛宝龄却从她的那一双眼睛里看见了野心。 那种野心,她也曾在先太后身上看到过,而如今,却在金觅兰身上看见了。 盛宝龄淡笑,这个皇宫,就好似一座金打的笼子,外头在飞的,总惦记着这里头的富贵。 而笼子里头的,却总想着离开宫,满脑子里想着的,是那些从前没能体会到的自由。 外头的人想进来,里面的人想离开。 若她当年有选择的机会,或许这道宫门,她是半步也不会踏。 金觅兰到底是姑娘家,虽心思沉重,可暗地里便是明着,也总是话里有话的,好似在同别的妃子攀比。 知道了这几日金觅兰在做些何事,盛宝龄也发现了,她这是将好拿捏的便都拉到自己那边去,若是不好那些,便带着那些好捏的一块,让旁人替她出头。 盛宝龄心里叹了叹气。 便是自己,当年进宫尚且做不到如此,身旁有些什么事,什么人,都是先帝安排的妥妥当当。 想及此,盛宝龄不由勾了勾唇角,当初不觉得,可如今再回首,却发现,比起皇后,先帝倒更像是将自己当女儿养。 请过安后,几位妃子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话着,甚至有人从袖口处取出了帕或者子掩面擦拭嘴角留下的茶液痕迹。 金觅兰却是半点如此的小动作都不曾有过,在她的认知中,像她这般身份的,将来是要坐稳皇后之位的,甚至是太后之位,她需得端庄稳重,大方,绝不能小家子气。 那等子用手帕子掩嘴的小家子气之举,却是不能再有了。 她的一举一动,都落入原本有些漫不经心喝着热茶的盛宝龄身上,她眉梢微微一挑,“先前便听过传言,都道金家姑娘生得极好,那日哀家见过你,便知传言不虚。” 这眉眼倒是生的是极美。 受了夸,金觅兰倒也表现得落落大方,“臣妾谢太后娘娘谬赞。” 一旁被封了修仪的高家女听了,却是有些不是滋味。 这金觅兰,没进宫前便处处压着自己,这会儿进宫了,这位份还比自己高,什么都压自己一头,如今还在太后娘娘面前长脸。 看着金觅兰这装腔作势的样子,她这心里头便恼,当即心中冷嗤一声,别过了眼,不再去看那一张令自己生厌的脸。 唯恐看多了一会,这手便痒了。 而此时,另外一位刘昭容,却显得平静许多,性子温温和和,旁人说话时,她也只是垂眸听着,不发一言,若有人提及她时,这才微微抬了抬眼,浅浅一笑,温婉似水。 似无所求,在这宫里头,倒是不常见。 三个不同性子的人凑到一块,盛宝龄脸上是笑着的。 等到三人请安后离开慈宁殿,她勾了勾唇,“这宫里头,是许久没像今日这般热闹了。” 蒹葭自然能听懂盛宝龄这话的意思,笑笑,“可不是么,那高修仪,都快在那金贵仪身上盯出个洞来了。 那愤愤却又刻意忍着的样子,好似要上手动一动才舒心。 还有那刘昭容,不争不抢,温婉似水,好似退让,不同另外两人攀比,也不掺和两人的事。 可事实上,这才是她的聪明之处。 在动之下,她的静,才显现了优势。 盛宝龄指尖轻轻刮动着身上袖口的料子,唇边的笑意愈发深邃,“想来有了这三人,官家这日子,也该开始舒心了。” 美人傍身,何等愉悦之事。 蒹葭哭笑不得,娘娘这是在说反话呢。 有了这三人在后宫里有,官家的日子,哪能消停舒心呢。 盛宝龄微微晃了晃袖口,沉声道,“去将上回那积雪锻,给刘昭容送去罢。” 蒹葭愣了一下,那积雪锻可是一直都放着还未用,便是想着等差不多五六月天热了时候,给娘娘做身清爽的衣裳的。 这么上好的料子啊,宫里头也就慈宁殿有这么一匹了。 “娘娘,那积雪锻就一匹,便是想让其她两位娘娘注意到,倒也能送其他东西。” 蒹葭说着,心想:这不一定就要积雪锻啊,就这么送出去了,多可惜啊。 盛宝龄唇边的笑意一直未散,看向蒹葭时,眼里好似有漫天星星在亮着,“若不珍贵独特,又岂能体现出哀家对这刘昭容的喜欢,” 她想要以静取胜,自己可不爱看这种故作置身事外,坐收渔翁之利的戏码。 既然进了这宫里来了,争风吃醋的争风吃醋,做了些什么也都好,便是戏,总该是要看完的。 蒹葭微微叹气,可惜了这匹积雪锻了。 但也未再说什么了,只是命人前去,将那积雪锻取了出来,送到刘昭容那儿去。 而在蒹葭秋衣的有意指示下,太后赏赐积雪锻给刘昭容的消息,不到半个时辰,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收到积雪锻的刘昭容明显愣了一下,她私心觉得自己今日并不至于收到什么赏赐…… 等到想明白盛宝龄的意思时,她那双平静如秋水的眸子,彻底暗沉了下来。 (本章完) . 第58章;误闯裴辞院落 此时,金觅兰殿中隐隐有低低的咒骂声,殿外的宫人听不见,而殿中的人,是从金家带来的贴身侍女。 因此金觅兰嘴上咒骂的话,一句比一句狠。 这个盛宝龄,不过便是仗着身份比她们都金贵些,成日里便端着架子,白日里分明是同自己亲近些,转过头便赏赐了好物给刘昭容那小贱人! 当真是两面三刀。 若非是因为先太后是她外祖母,她岂能坐上这后位,成了这六宫之主。 身份看着光鲜亮丽,可是个人都知道,先帝是盛宝龄她亲舅舅,当年这事闹得大,百官劝诫,如今想想,真是叫人唏嘘又恶心。 这般一想,金觅兰顿觉嘲讽,这心里,倒是莫名畅快了不少。 而此时,与金觅兰不同的是,高修仪格外镇静,甚至是有些看笑话的意思。 于她而言,让金觅兰吃瘪不痛快,便是最痛快的事。 当天夜里,得了这些消息的小皇帝去了慈宁殿,与盛宝龄用晚膳。 小皇帝的到来,一下子便将盛宝龄的食欲搅和了,连带着心情都不痛快。 反观小皇帝,看上去,兴致倒是要比往常好,便是不知道缘由。 这么一看,盛宝龄心情便更加不痛快了。 她沉声道,“三位姑娘如今已经入了宫,听闻皇帝这几日还未去看过?” 小皇帝动作一顿,诧异的目光投向盛宝龄,放下了筷子,“是还未去看过,母后怎会突然问这些?” 盛宝龄语重心长道,“把三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扔在宫里头不管,无论如何都是不该的,皇帝也该去看看了。” “便是应用膳也好,总不好一直到哀家这来,叫人瞧了笑话。” 语毕,她随意看向小皇帝里的目光没有情绪,却看得小皇帝直皱眉。 心里没来由的烦躁。 片刻后,他沉声,“不急,再等一两年。” 声音听上去,好似没有方才那般有兴致了。 盛宝龄反倒是有兴致了,勾了勾唇,“你心中有数便可,万不可冷落了。” “儿臣明白。”小皇帝这会儿再拿筷子用膳时,东西进了嘴里,已是味同嚼蜡,吃不了多少,不一会,便起身走了。 小皇帝走后,盛宝龄倒是用了不少。 “娘娘,明日秦老学究便回来了,可要去?”蒹葭在一旁候着茶水,见盛宝龄看着今夜兴致不错,便问了一句。 年已过,消息传来,秦老学究约莫着明日便到裴府了,在裴家书塾的学子们,明日都会去见秦老学究。 陛下那边探子传来消息,明日怕是会有事发生,宫中没什么动静,多半便是针对裴家。 便是不知道,明日娘娘是否也要去。 蒹葭直觉盛宝龄是会去的,可如今静王还未离京,若是在裴府,碰上了静王殿下,又如何是好。 静王毕竟自小与娘娘相识,总不会分不出小公子和娘娘。 盛宝龄放下了手中的筷子,用帕子拭去唇边痕迹,“自然是要去。” 若是不去,如何看见明日的大戏? 她倒是想瞧瞧,小皇帝在楼太师辅佐下,能耐究竟如何,也想看看,裴辞会如何应对。 因此,明日宫外的这场戏,她无论如何都是要去瞧上一瞧的。 思及此,盛宝龄勾了勾唇。 … 次日一早,下了朝,蒹葭便扮上了盛宝龄的模样,佯装身子不适,免了嫔妃请安,不许任何人打扰。 盛宝龄自己,则从往常的暗道离了宫,一身男子装扮,早已熟练,守门的人已认识了这位盛家的小公子,如今又哪里敢拦。 盛宝龄便如此一路畅通无阻的进了裴府,今日的裴府要比往日热闹些,大约是因为今日秦老学究回来了,府上设了学子宴,为学究接风洗尘。 好些学子早已到了,盛宝龄算是最晚到的一个,她观察着四周,想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不妥之处,是否能洞悉一二小皇帝的计谋。 然而当她几乎快绕了半个裴府,都未能发现什么古怪之处。 就在她准备绕回席坐那边院子时,她瞥见了几人往这边而来,其中一道身影,十分熟悉,见那人像是要往这边走来,盛宝龄连忙进了旁边无人把守的院子,推开门,便躲了进去,随即将门牢牢合上! 她皱着眉头,若她没有看错,那人是宫中暗卫,为皇帝探听宫外消息和办事的,从前她便在先帝那曾见过这人。 先帝走了,如今,此人为谁办事,自然一清二楚。 盛宝龄想过,裴府里如今应当是有小皇帝的人,只是没有想过,竟会是此人,若是方才不注意,让那人发现了,少不了多些麻烦。 就在盛宝龄思绪万千,准备等人走远了些再出去的时候,身后传来了步子声,步子慢而沉稳,“娘娘?” 嗓音低低,似清风一般,却又夹带着几分醇厚沙哑。 太熟悉了。 盛宝龄身子一僵,缓慢的扭过去看,裴辞那张因为刚沐浴染上热气,白里透红的脸庞印入眼帘,神情看似淡漠,可那双眼睛里,却是微微有些诧异神色。 身上好似还沾染着雾气…… 她整个人都傻了,大脑一片空白,眼前的裴辞,用四个字来说,衣衫不整。 “裴……相?”盛宝龄眼睛有些热。 她并不迟钝,这会儿显然已经猜出,这里是裴辞的院子,她连忙别过视线,不再去看裴辞。 倒是裴辞,本是听见动静,走出来一看,却未料她会闯进来。 见盛宝龄移开视线,裴辞这才慢条斯理的勾起一衣带子,当着她的面,整理好身上的单薄衣衫。 一边漫不经心,却又不至于让人觉得敷衍的语气问,“娘娘为何在此?” 盛宝龄语噎,刚想解释,总不好叫人误会,以为堂堂太后,竟是这般好色的“登徒子”,强闯民男院落。 可就在她整理措词之时,门外突然从外头传来了脚步声,像是往这边来。 若是被人发现她在此处,传了出去,难免难听又麻烦。 盛宝龄当即环顾四周,就在裴辞还未来及反应过来之前,三步并作两步走,猫着身子,一下子便躲进了里头的床底下! 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么一个变化的裴辞,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只是视线一直都在看床那边的位置…… 原本紧抿的唇边却勾起了一抹浅浅的笑意。 7017k 第59章 为盛宝龄上药 下意识躲进床底的那一刻,趴在地上,盛宝龄整个身子都僵住了,脑子里出现的,是很久之前,曾经梦到过的…… 她进了一间不知是何处的屋子,撞见了裴辞衣衫不整,本欲出去,却因为听见了步子声,怕被人发现自己与裴辞独处一室,仓皇之下,躲进了唯一能躲人的床底。 最后因为心急,出来时,撞到了头。 这会儿再想起当初到这个梦,盛宝龄整个人,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记不太清很多细枝末节,只是大概的觉着裴辞的这件屋子,与她梦中的屋子极为相似。 就连方才眼前裴辞穿着的这一身浅色白衫,亦是如此相像,或者说,这根本就是同一件。 盛宝龄顿时脸色有些难看,梦里出现的,为什么和现在正在发生的事情一模一样? 她有些失神,等到外头的动静散去,裴辞也套了衣物,站于床边,微微蹲下身,对床底下的人道,“人走了。” 言下之意,盛宝龄可以出来了,不必再躲。 事实上,这是他的院子屋子,府中之人,便是管家,亦不会半声不吭便闯了进来。 纵使方才盛宝龄不躲进床底,亦是不会有人发现的。 可他……却莫名不想让人这么快便走了。 盛宝龄犹豫着,贴着地面爬了出来,唯恐像那梦里的一般,把脑袋给撞了。 可就在她出来,站起身的那一刻,因为趴得太久,微微小幅度动作的在舒缓胳膊和腿脚,可下一刻,她脸色都白了。 只因为,她此刻动弹不得,腰闪了,动一动,都疼得受不住。 见盛宝龄走着走着便不动了,裴辞看向了她,问,“怎么了?” 盛宝龄欲哭无泪,又须得端正些许,强忍着,“裴辞,我好像闪着腰了。” 裴辞微微一怔,目光下意识落在了方才盛宝龄所提的位置,腰,仿佛他的一只左手便能轻松握住了。 很细。 想到了旁的,他耳尖微微红了一下。 “微臣这便去请大夫。”说着,裴辞便要往外头推门而去,想请个女大夫回来给盛宝龄看看腰。 盛宝龄急了,“别!” 裴辞抬起的手都碰上门边,却被盛宝龄的这一声打断了,他转过身,去看盛宝龄。 盛宝龄有些尴尬道,“若是被大夫发现了,怕是不妥。” 大夫只要看伤,便都能看出她是女子。 纵使是寻了个侍女来上药,裴辞的屋里出现了个女扮男装的人的消息怕是有走漏风险。 不仅是因为自己的身份不能暴露,更是为裴辞名声着想。 裴辞至今未婚,外头的人本就在胡乱揣测,若是男子,难免怀疑裴辞有断袖之好。 若是女子,不知情的,又不能解释,怕是会误以为裴辞养了外室。 无论是哪一样,于裴辞而言,都不算是好事,将来婚配怕是更难。 裴辞目光在盛宝龄身上停留片刻,这才抬步朝盛宝龄走去…… 外头阳光明艳,有光透进了屋子里,能够将屋里的一切看得十分真切。 看着眼前穿着白衣的裴辞,一步一步靠近自己,朝自己而来,盛宝龄的脑袋晕乎乎,一颗心,莫名的开始慌,慌得乱跳。 像无数次梦中一般,脸红心慌。 这一刻的裴辞,就好似真的与那梦中的裴辞无异。 连盛宝龄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片刻后,当盛宝龄隔着屏风,褪去半边衣物,接过裴辞递过来的药瓶时,她发现,只要她每次轻轻动一下手背到身后去想要擦药,都会扯到伤处,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额角冒着细密的冷汗。 被疼意一次一次阻拦。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撞脑袋! 她咬了咬唇瓣,透过屏风,看见裴辞离屏风有些远,连身影都看不真切。 “裴辞……” 此时,站在距离屏风两米之外,背对着屏风,不去窥探半分的裴辞,听见了盛宝龄的唤声,“娘娘有何吩咐?” 盛宝龄重重的的咬了咬唇瓣,心里像是有头小鹿在乱撞,“要不你还是进来?” 此话一出,她脸瞬间红透,耳根子滚烫。 “你别误会……我是擦不到药,实在是疼的厉害……” 盛宝龄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么窘迫过。 就在她说出那句“邀约”之言,外头的裴辞身躯一震,脑袋“轰”的一声,好似有什么东西炸开了! 以至于后面,盛宝龄对方才的那句话作出的解释,他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是。“ 裴辞嗓音低低沉沉。 他垂下视线,步子缓慢,绕到屏风后,因为一直垂着视线,他只能看见外衫落在地面上,半边衣衫褪下,隐隐可见半边香肩。 可仅仅只是不经意的一眼,裴辞便慌乱的转过视线,哪怕那一眼,只能看见一片雪白,再无其他细枝末节。 盛宝龄紧张的咬了咬唇瓣,纵使知道裴辞为人正直,定然不会看,纵使看了也不会有什么其他想法杂念,可她就没忍住的紧张心慌。 仅仅只是感受到身后之人跪坐了下来,她便脸热得厉害。 裴辞冷白的指尖沾了少许药,涂在盛宝龄腰际之时,盛宝龄下意识瑟缩了一下。 像是被膏体的冷意惊了一下,又像是被裴辞的指尖揉拭动作摁出了疼意。 裴辞的动作放得更轻更慢了。 本以为看不见,心便能静下来,可鼻尖传来的阵阵幽香,却让他心猿意马,满脑子不受控制的回想去方才所见的那一幕。 只要他抬眼,便能够看得更清楚,眼前的人,她不会发现分毫。 并且,是她邀自己为她上药……便是看上两眼,也是为了上药。 心里头这样子的念头无数次闪过大脑,可他生生的忍住了,不让自己的视线乱瞟,克制且理智,更是加快了指尖涂抹药膏的动作。 仿佛想要尽快擦好,好抽身而退。 动作一快,不免力道加重,盛宝龄疼得闷哼一声,咬住了早已被咬得红透了的下嘴唇。 听见这一声闷哼,裴辞动作一顿,停了下来……他耳朵红得好似能滴血一般,视线滚烫,却只落于地面上。 那地面上放着的,是盛宝龄散落的外衫…… 7017k 第60章 裴府出事 那一声闷哼出口时,盛宝龄耳后根便一阵滚烫,心想:太丢人了…… 沉于这种丢人的窘迫中,以至于她没有发觉,在那一声后,裴辞指尖下的动作明显变轻变慢了许多。 就在这时,身后的裴辞道,“待回宫后,娘娘还是需得唤太医细看一二。” 盛宝龄闷闷的应了一声,只觉裴辞这会儿动作有些慢,有些煎熬,就连方才还在疼的位置,这会儿都有些痒痒,想上手挠几下。 颇有几分受折磨。 她终于忍不住催促了一声,“裴辞,能不能快些?” 裴辞眸底神色一片沉,指尖动作却片刻未停,“娘娘稍安勿躁,此事快不得。” 盛宝龄隐隐感觉裴辞这话听起来有些怪,却未深思。 等到膏药上完,裴辞从屏风后回到屏风前,盛宝龄这才穿戴好身上的衣裳,捡起地上的外衫披上,觉得裴辞这院子热得很,脸都滚烫滚烫的。 方才指尖的触感仿佛还停留在腰际,明明膏药是凉的,可这会儿却烧得厉害。 她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发烫的脸颊,好让自己冷静冷静。 可让她更为在意的是,方才发生的事,除去自己刻意规避不去撞到头,其它的细枝末节都与当初梦中的一模一样。 盛宝龄一颗心,彻底沉了下来。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然而不等她细想,外头便又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伴随着管家的声音,语气焦急,“大人!出事了!” 盛宝龄心一“咯噔”,被这么一耽搁,竟忘了今日来裴府,是要看小皇帝和楼太师是如何算计裴辞的。 而裴辞此刻就在这,可见他们这次针对的,并非裴辞本人,大约是裴府其他与裴辞相关之人。 相关之人…… 盛宝龄眉头轻轻蹙了蹙,难道是裴婉? 整理好身上装束的盛宝龄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管家刚禀告了后院发生之事,此时便候在门外。 走近了些,盛宝龄这才问,“怎么,发生什么事了?” “有外男闯入了后院。” 裴辞目光神色从容淡定,仿佛什么事都无法让他心慌意乱。 见他反应,盛宝龄这才松了口气,这段时间相处,她也清楚,裴婉这个妹妹于裴辞而言十分重要,因此,若是裴婉出事,裴辞绝然不会像现在这般冷静,而是匆匆往外头去了。 可若出事的不是裴婉,又能是谁? 盛宝龄想着想着,又觉得小皇帝和楼太师实在可笑,暂且动不了裴辞,便将主意打到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 若是裴辞没有防备,真让小皇帝那边算计了去,裴婉一个小姑娘,这辈子便都毁了。 她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为君王者,可为大事不折手段,却也得分清善恶,老幼妇孺无辜百姓不可下手。 如此不分公私,恐将来…… 这一刻,盛宝龄突然想起了曾做过的那些梦,梦中的小皇帝,残暴狠辣,刑罚为乐,极其残忍,底下百官效仿,百姓苦不堪言。 她更想起了梦中,裴辞“造反”,死后还被凌迟剔骨,连具全尸都没有,尸身之肉更是被小皇帝残忍的送去御膳房,用作馅料,送往裴府…… 而曾梦过之事在今日发生,是否之后她曾经梦到过的那些荒唐的噩梦都会一一发生? 盛宝龄不寒而栗,袖口下的手紧攥成拳。 看着眼前的裴辞,心口一片凉意。 两人往外头走,管家见从自家大人屋里头走出来个小公子,愣了一下,一瞧,竟是盛家的那位。 大人的屋子,可从来不曾有外人进去过,除了裴婉,便也就是院里头打扫屋子的下人。 就连自小交好的威远侯府沈公子都不曾进去过。 可见,大人是真真将这盛家小公子放在心上的。 大约也是因为同命相怜,听闻这盛家的小公子也是自小体虚身子弱,传言曾被断言活不过十岁,故而被送往外面山上的寺庙清修养身。 管家不由郑重相待了起来。 对上管家的目光神情,盛宝龄觉得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是何处古怪,一直行至后院外的厅子时,管家离远了些,盛宝龄这才低声问裴辞,“可是我身上有何不妥?” 闻言,裴辞步子停了一下,转过身去看盛宝龄,从头到尾,都并无什么不妥,便是那一双眼睛,过于好看,肤质过于白皙细嫩,不似男子…… 他沉声应,“并无不妥。” 盛宝龄却蹙了蹙眉,“我还以为,那管家一直盯着我瞧,是我有什么不妥之处。” 裴辞闻言,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一下,随即转头,看了一眼后头跟得有些远的管家,视线望过去时,管家的目光方向正好在盛宝龄身上。 像一道寒冰利刃般,管家莫名背脊一阵发凉,打了个哆嗦。 裴辞嗓音沉沉,似往常一般,没有什么多余情绪,“不必理会。” 可盛宝龄却从他的话中,听出了一丝温和,尽管这有些无厘头,明明裴辞也不曾笑,可她却从觉得,裴辞该是笑着的,只是不明显。 “毕竟是你家中之事,外人还是避一避的好,我便不进去了。”盛宝龄道。 怎么说都是裴府的家事,还不知里头什么情况,她这会儿进去,也不合适。 裴辞却道,“你今日来不就是想了解此事,进去也无妨。” 今日之事早已被今日来裴府的宴客学子撞见,纵使今日之事裴府有意瞒下,可明日汴京城里头,在小皇帝那边的有意指使下,依旧会是流言蜚语遍布大街小巷。 如此,多一人在场,少一人在场,并无不同。 盛宝龄微微颔首,也大约能猜到裴辞所想。 两人一前一后步入厅中,此时厅中气氛一片凝重。 盛宝龄跟在裴辞斜后方走了进去,一眼便看见了里头,裴婉坐在一旁,冷着一张脸,而另外一边,裴晴红着眼眶,低声抽泣。 而另外一边,脸颊两边红肿得像果子似的雷家公子被下人控制在一旁,衣衫领口有些许不整齐,身上还有酒气。 这一眼望去,也都该大概的知道发生了何事。 7017k 第61章 娘娘您很热吗 盛宝龄皱了皱眉头,还想看过去,却被前面挪了一步的裴辞挡了个严实。 “大哥!”一见裴辞来了,裴晴眼眶顿时更红,泪水溢出眼眶,此时看见裴辞,就宛如看见家中撑腰的顶梁柱,以至于连自己其实与这位嫡兄并不算亲近一事也忘了。 裴辞脸色冷沉,低声吩咐旁边的下人,将雷公子的衣衫整理好。 今日发生之事,全然不在他的控制范围之中。 按理说,裴晴是不会出现的,裴婉身边亦有人护着。 若不是本身旁人要设计的便是裴晴,便只能是裴府中有人,获悉此事,借机设计裴晴。 这会儿,便是盛宝龄,都看出来端倪了。 平日里什么热闹都要凑上一脚的表小姐裴画,最是爱同裴晴对着来,但凡裴晴有些个什么丢人的小事尚且要冷嘲热讽一番,而今日此事,依照裴画的性子,若是不落井下石一番都怪哉。 可这会儿,向来不爱凑这些个丢人的热闹的裴婉都在,而裴画这会儿却破天荒的不在。 若非心虚,又岂会这般反常。 便是不知道,这裴画在这其中,究竟是什么身份,起到什么作用,是外头人在裴府里的眼线,还是姐妹之争算计了裴晴。 只是经过此事,裴晴名声尽毁,要么只能嫁给雷公子,否则,只能送到偏远的庄子去,或是别的偏僻之处,寻一户人家嫁了,改名换姓,再不回汴京。 雷家虽算得上大户人家,可裴晴到底是庶出,且不论雷公子名声狼藉,家中早已有妻室,纵使嫁过去,以身份,也只能当个小娘。 何况裴晴心比天高,惦记的,从来都是自小一起长大,一表人才,家世又好的沈从安。 有为远侯府和沈从安这一对比,雷家和这雷公子,显然不够看。 裴晴心里头更是难受。 雷公子的酒还没彻底醒过来,便是这么一直的傻笑着,裴晴脸色便愈发难看。 裴辞冷声命人将雷公子带了下去醒酒,另一边秘请雷夫人雷大人过府一叙。 裴婉虽不爱与裴晴这个庶妹亲近,可到底是自己妹妹,发生了这样的事,她心里头也没多好受,带着裴晴,安抚着回院子去。 裴府上下对此事,一致装傻充愣。 盛宝龄坐在一旁,见裴辞低声在同管家吩咐着什么,那管家明显愣了一下,随即便唤了两个府中护院,一块往后院那头去了! 而去的方向,正是裴画住的地方。 便是平日里对这位表姑娘再如何客气,如此,她竟算计到裴家正儿八经的姑娘身上了,便是再容不得了。 待事情查清解决,这裴画,也再不能在裴府中待着了。 裴辞脸上神色冷清,眼底暗色一片,看得盛宝龄心里没来由的心疼。 厅子中再无其他人,盛宝龄这才犹豫了片刻,语气字句里带着歉意,“抱歉,是我没有教养好他。” 若是她能教养好赵密,便也不会有今日此事了。 一旦这事明日传了出去,裴家这脸面便丢大了,闹大了还会同本来支持静王的雷家撕破脸皮。 这对裴家,对裴辞,都是百害而无一益。 将来若是裴家有什么人要议亲,多少都会受些影响了。 便是不知道,裴婉和沈从安的婚事,是否会受影响。 小皇帝和楼太师这一招,算计的是裴婉和雷家公子,看似低俗格局小,可事实上,算计的,却是裴,沈,雷三家。 本来裴府和威远侯府的关系,便一直是小皇帝所忌惮的。 而此事一旦没有处理好,三家的关系,便会彻底冷僵。 这才是小皇帝想看见的。 听见盛宝龄歉意的话,裴辞却沉声道,“他本就不是你教养长大,此事是我思虑不周全,又岂能怪到你身上。” 盛宝龄从一早便已经差人给自己传过消息了,是他大意了,防住了外头人,却未防住内鬼。 何况,满朝文武皆知,赵密是范太后教养长大的,盛宝龄不过便养了一年。 赵密心性早成,便是盛宝龄教养的那一年,想拨乱反正,亦是无能为力。 听着裴辞的话,可盛宝龄这心里头,却到底不是什么滋味。 当天,回到宫中,盛宝龄躺在榻上,一旁的蒹葭一边上药,一边心疼,“娘娘怎的如此不小心,若是在外头回不来了,奴婢这心怕是都得蹦出来了。” 盛宝龄笑笑,“慌什么,不过便是闪了腰,早先便上过药了,也没怎么痛。” 想及此,她不由感叹,裴辞那药,当真是有奇效。 蒹葭却是怎么都高兴不起来,哪里有人伤着了腰,还似她家娘娘这般嬉皮笑脸不当回事的。 蒹葭上药手法娴熟,与裴辞十分不同,每一下的力度都掌控得极好,按的盛宝龄眉心舒展,嘴角弧度弯弯。 她缓缓的闭上了眼,想要歇息一会,可一闭上眼,脑子里出现的,都是今日撞见裴辞衣衫不整的模样。 当时惊诧,未来得及细想察看,现在倒回去想,她不自觉的舔了舔唇瓣,忍不住感叹,美色撩人。 不一会,腰间传来的舒服感,又一下子让她联想到了那人上药时,凉意留在腰际的感觉,分不清是膏药带着凉意,还是他的指尖。 盛宝龄想着想着,耳根子都开始泛红了。 一旁的蒹葭见了,微微睁大了眼睛去看,“娘娘,您很热吗?” 若是觉着热,便该撤去一些褥子了。 蒹葭不问还好,这一问,直接把盛宝龄问懵了。 热吗……裴辞那屋子,是挺热的。 然而很快,她便回过来神,“不热。” 蒹葭心里头却觉得古怪,却也不好多问了。 总觉得娘娘今日在裴府,怕是遇上的事,不止这裴二姑娘和这闪着腰这么两件事。 定然发生了一些不好启于唇齿的大事。 若是不想还好,蒹葭还能当作不知情,不想不猜,什么也不知道,便也不需要操心些什么。 可现如今的蒹葭,这心里头,惦记着的,都是盛宝龄同裴辞。 唯恐两人发生些什么,又恐两人发生了些什么却又装作什么都未发生…… 也怕事情败露,招来的后果。 更怕先帝的在天之灵知道了,打下来了两道雷电,劈在他们身上…… 更劈在自己这个“帮凶”身上。 7017k 第62章 微臣不愿成婚 让盛宝龄烦忧的是,有关的那些梦,今日在裴府发生的事,让她后知后觉,那些并不寻常。 可就这么一次,也并不能完全证明什么,但心里头便是被莫名的不安和恐慌充斥着,心情久久得不到平静。 蒹葭能够明显感觉到主子的情绪变化,可具体的她又不知情,只能看着干着急,便是想宽慰些什么,也无能为力。 直到盛宝龄准备歇下时,她点燃了安神香。 被熟悉的香味完全包裹住时,盛宝龄才逐渐心安,安然入睡。 蒹葭这才轻手轻脚的关上了门。 梦中的盛宝龄,眉头紧蹙着…… 梦中,盛夏炎热,殿中放置着冰盆,一旁的蒹葭剥开果子,将果肉一瓣一瓣递至盛宝龄嘴边。 “娘娘,今年的瓜果比去年的要甜些。” 盛宝龄嘴里吃着果子,味道清甜,让人吃了都该觉得心情舒爽,可她这会儿,却是烦忧在心。 便是再清甜的果子吃在嘴里,心里却也不是滋味。 蒹葭看了,心里都叹了叹气,也大概知道是为何事烦忧,却也无法为其分忧。 为裴大人指婚赐婚一事,娘娘思虑了多久,她这个在身边的人,是最清楚的,娘娘分明心里头也是有些在意裴大人的,却碍于身份,无论如何都是不能表露的。 裴大人的一番真心,娘娘心里头也是最清楚不过。 到底是老天作怪,若是当年不进宫,娘娘与裴大人也该是一段好缘份,可偏生娘娘进了宫,君臣之别,纵使彼此有意,却再无可能。 而近来,或许是发现了娘娘的心思,裴大人几番亲近,让盛宝龄连连后退,近来更是起了为裴大人赐婚的心思,便是为了断了裴大人的这些心思,保全两人之间的君臣关系。 裴辞一直不成婚,与太后又亲近,又年长当朝太后,朝中有关两人的风言风语本就多,都猜测裴辞是入了太后的眼。 因此,始终一人。 便是这些风言风语,对裴辞的名声有损,近来,明里暗里,裴家接连受嘲。 盛宝龄欲为裴辞赐婚,一方面是为了断了裴辞的心,一方面,是为了裴家,裴辞的名声着想。 裴辞将来会是一代名臣,一生清明,实在不该受情与名声所累。 盛宝龄眼底的光暗了暗,今日在朝堂上,提起裴辞该成家了,又在御花园处,说及唐家姑娘品貌端庄,他该明白自己的意思。 可就连她自己也不明白,为何一想到裴辞若娶了那唐家姑娘,这心里头,就开始有些不是滋味。 盛宝龄不愿再继续想下去了,便要蒹葭熄灭烛火,可就在这时,外头来人传,裴辞求见。 蒹葭一愣,盛宝龄更是愣神。 裴辞向来有分寸,若非急事,是绝不会深夜进宫。 当即便有人将裴辞带了进来,他步子看起来比往日还要慢而沉稳,每一步都走在盛宝龄心上。 从裴辞进殿中的那一刻起,盛宝龄心里便清楚,他绝然不是为了公事而来。 蒹葭心领神会,撤下了殿中的宫人,只余盛宝龄和裴辞二人。 进到殿中,盛宝龄端坐着,前方,裴辞站着,神色平静,可盛宝龄却是能从那平静的神色下,感受到惊涛骇浪。 她唇瓣抿着,起身往裴辞那边走去,指尖挑开珠帘,“裴大人深夜进宫,可是有事要奏?” 裴辞,眸色一片暗沉,嗓音低沉,“娘娘今日是何用意?” 那一双眼睛,在望向盛宝龄时,染上了别样情绪。 盛宝龄心里蓦地慌了一下,下意识别过视线,避开那一双眼睛,不去看裴辞,唯恐泄露了心神。 “裴相年近三十,为朝廷与百姓操劳这些年以至于耽误了婚事,如今也该成家了。” 这样的一段话,是她在裴辞前来问话之前,便已经在脑子里头过了无数遍,以至于这会儿说出口时,心里松了一口气,在此之前,她还担心说不出口,亦或是忘了这一番措辞。 裴辞薄唇抿着,一双好看的眸眼,微微露出了别样神色。 “微臣并无成家之意。” 他目光定定落在盛宝龄身上,让后者根本无处可躲。 那目光太过明显,盛宝龄心里头开始有些许慌乱。 “唐家姑娘端庄,哀家见过,模样甚好,与你甚是……” 可盛宝龄话还未说完,便被裴辞打断了。 “微臣心有所属,不愿成婚。”声音清冷,让这殿里头的本该燥热的气氛顿时冷了下来。 盛宝龄愣住了,这是裴辞头一次打断旁人说话。 他性子向来沉稳,待人更是谦和,虽说疏远,却是有礼,绝然不会做出打断人话的事。 这一刻,盛宝龄有些慌了。 她紧咬牙关,自然清楚裴辞为何没有成婚之意,心中所属的又是谁。 可她不该知道的。 盛宝龄眼神闪躲,欲说些话胡弄过去,今日先避开裴辞,知晓他这会儿定然情绪不似往常那般稳定。 可就在她动了动唇瓣,话还未出口之际,眼前的裴辞,步子却动了。 好似知道盛宝龄的打算,那目光幽深危险,丝毫不再给盛宝龄半丝退却的机会,一点一点靠近,带着凌厉危险的气息,步步进逼。 盛宝龄心慌不已,连连后退,直到最后,被裴辞逼至墙角。 裴辞垂眸微微底头弯腰,与眼前端着一身太后架子的盛宝龄直视,“微臣不愿成婚。” 感受到裴辞言语呼吸间的热气打在脸上,盛宝龄脸上微微细软的小绒毛动了动,修长的睫羽轻颤,一颗心“扑通扑通”跳的厉害,好似有一头小鹿在里头横冲直撞,片刻停不下来。 她紧紧咬着下唇,有些不知所措,衣袖下的手紧紧攥成了拳。 “是人总该成婚。”她语气冷硬,克制着自己不带任何情绪语气。 那唐家姑娘是个好性情,亦是欣赏裴辞的才情。 是因为先前被退过婚,在京中遭了些非议,又因为家中父亲续弦的夫人从中作梗,因此婚事才被耽搁了,错过了最好议亲的年纪,以至于如今早已过了寻常姑娘婚嫁的年纪,仍旧待字闺中。 7017k 第63章 今日之事哀家便当没有发生过 可那唐姑娘,盛宝龄是见过的,二人甚是聊得来。 那唐姑娘亦是想要快些嫁人,好脱离唐家,远离家中续弦的嫡母,过上安生的日子。 便是嫁给谁,只要性情温和,能够相敬如宾,便是年纪大些,家世不好,也都无妨。 这般好性情的人,若非那续弦的唐夫人有意毁坏她名声,该是百家争抢的。 盛宝龄原先是相将唐姑娘接到宫中来,考个宫中女官也是极好的,不愁吃喝,留在自己身边,也能有个说话解闷的之人。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唐姑娘一直以来,都是十分欣赏裴辞。 虽说这份欣赏与情爱无关,可放眼整个汴京,裴辞都是十分适合唐姑娘要求的,可若是能有一个欣赏裴辞之人伴于他身侧照顾,总该是好的。 他身子向来弱,唐姑娘又略懂些医术……相处起来,想来会比旁人容易的多。 那唐家姑娘只想脱离唐家,对嫁给谁,本就没有什么想法意见。 便是如此,盛宝龄才向裴辞提起这唐家姑娘,问他如何。 就在盛宝龄说出那句“是人便该成婚”的话时,裴辞一贯挂在脸上的清淡神色瞬间变了。 身上的那股子危险气息愈发浓重。 裴辞微微倾身,呼吸尽数打在盛宝龄脸上,一双漆黑的眸子,盯得盛宝龄心慌。 “娘娘可想好了?” 言语间,微动的唇瓣几乎便要贴上去了。 盛宝龄瞬间脸热耳烫,犹如受惊的兔子,还想要往后头退去,却已经无路可退,整个身子都贴在了发凉的墙壁上,冷热交替,脑子一片空白。 她紧紧咬着唇瓣,被咬得泛白的唇瓣渗出几丝甜腥。 红得艳人。 尝到那一丝甜腥,她才冷静了几分,心知今夜绝对不是谈论这些私事的好时机,若是再这么说下去,还不知如何。 要快些将人打发出宫才是。 想及此,她义正言辞,“裴相心怀大爱,不愿成婚,哀家明白了……” 后半句“夜已深,裴相还是快些出宫回府去”还未说出口,便见裴辞垂下了眸光,腕骨戴着佛珠手串的那只手抬了起来,冷得发白的指尖缓缓往盛宝龄脸上伸去,攀上她白而细软的脸颊。 一点也不凉,热得指尖都有些发烫。 裴辞发凉的指尖,衬得盛宝龄的脸颊更烫了。 这会儿,她被裴辞的动作惊吓到了,喉咙好似噎了什么东西,半声都吭不出来,一双眉目,惊诧的目光直直看着裴辞。 根本没有想到他会有这般大胆之举。 且不论他深夜进宫本就不妥,此处还是在自己的寝宫。 他素来沉稳,今日这是…… 可盛宝龄的这些思绪,却被裴辞接下来的动作彻底打乱。 他停在盛宝龄脸颊上的指尖顺势往上,最后盖过她眉眼,唇瓣贴紧她耳畔,嗓音喑哑低沉,气息轻颤,微微打在她耳侧,“可若能得娘娘垂爱,臣便是百日不上朝,也要回报娘娘的一番知遇之恩。” 裴辞说的隐晦,若是旁人,怕是不能听懂。 盛宝龄听懂了,心里却松了口气,至少她还能装傻,听不懂,随意糊弄过去。 只要不明着说破,仍旧有退路。 可就在她抬手想要拨开裴辞盖自己眉眼上的手的时候,她明显感觉到裴辞的呼吸声愈发沉重且近,一点一点的往自己脸上打,最后停在鼻尖侧。 还未待她缓过心神,温软的触感贴在了有些发疼的唇瓣上,一点一点将方才唇瓣被咬得渗出的点点血迹卷走。 鲜红的血沾染上裴辞的唇瓣,红得触目心惊,他眼中神色危险,心中紧绷着的那根弦,却一直让他冷静且理智,不停的克制着自己,纵使心中再如何想,也都不再往前半步。 只是浅浅的将那一片血迹勾入唇齿间,直到甜腥在味蕾出弥漫开来,心里才逐渐溢出一丝欢悦。 他唇角弧度微弯,勾起浅浅的笑意。 像是因为眼前之人的视线被自己的手挡住了,所以笑得肆无忌惮,没有丝毫遮掩。 可盛宝龄却从他指尖的缝隙,窥见了他勾起的唇角,上面还带着点点腥红…… 像是有烟花的心口出绽放,发出震耳欲聋的响声,久久不能平静。 她轻颤的睫毛,轻轻扫动着裴辞的掌心。 “……裴相。” “臣在。” 盛宝龄一把扯下裴辞的手,再看向裴辞时,他脸上哪里还有什么方才的笑意,平静得好似方才做出那等子出格之事的人不是他自己。 便是盛宝龄自己,尚且不能够让心情平静到如此地步。 剧烈跳动的心,在不停的提醒她,裴辞做了什么。 盛宝龄忍不住紧咬着唇瓣,甜腥味溢入齿间。 这一幕,看得裴辞眉头轻蹙。 盛宝龄衣袖下的手始终攥成拳头状,以此掩饰自己的心慌,好让自己表面看上去,能像裴辞那般平静。 这才冷淡问出口,“裴相方才之举,可想过会有何下场?” 轻薄当朝太后,如此大不敬之罪,便足已斩首之刑。 裴辞心中自然清楚,这会儿面对盛宝龄的质问与问责,他却丝毫没有一点心慌的样子。 半晌,开口,“微臣方才有何之举?” 嗓音清冷,字字清晰。 这样的一句反问之语,瞬间将盛宝龄方才端起的问责气势尽数打散了。 盛宝龄:“……” 她能说什么,方才便只有自己和裴辞在,自己眼睛还被蒙着,若是说裴辞轻薄自己,自己方才能看见,便会反被裴辞反驳一句自己并没有推开,给了他默许。 可连他自己都不承认方才的轻薄之举,便是想要问责,也需得先辩上一辩。 更何况,这种事……彼此心知肚明便也就是了,岂能说出口!? 盛宝龄顿时恼怒了,一把推开了身前的裴辞,抬手便要一巴掌打过去。 掌风凌厉,打在裴辞脸颊处,手却生生的停了下来,根本未打上去。 这时,盛宝龄才发现,对上裴辞,她根本不忍心下手。 她牙关紧咬,字字言辞犀利,“你成婚与否,哀家不会再多言,现在出宫,今日之事,哀家便当没有发生过。” 7017k 第64章 预知梦 第64章预知梦 落在裴辞脸侧的手始终没有打下去,裴辞眼睛都未眨一下,只是静静地看着盛宝龄,看着她最后放下了手,板着脸,神情算不上多好,比平日里都要严肃。 盛宝龄显然是对裴辞方才的言举甚为不满,心中恼怒,却又不得发泄。 这会儿只想着赶人走。 裴辞心里也清楚,盛宝龄这会儿并不想见他,他该解释的,可解释的话到了嘴边,却是如何都说不出来。 无论是说什么,都是错,她始终都能退缩避开,抑或着是就这样论下去,便会随了她的愿,彻底断了这份心思。 裴辞的脸色算不上多好,怎么都不像往日那般平静了。 盛宝龄咬着唇瓣,尝着那一丝甜腥,看着眼前的裴辞,丝毫不准备再给他任何继续往下说,或是做出任何逾越之举的机会。 两人四目相对,谁也没有动,就这样僵持着。 片刻后,终是裴辞退后了一步,戴着那串佛珠的手腕骨微微轻颤,唇齿间语气克制,染上了些许沙哑,“请太后娘娘保重身子,微臣告退。” 裴辞抬步转身离开,步子没有一刻停顿,等到走出殿外的那一刻,一颗心也跟着沉入了谷底。 方才亲近时有几分欢悦,此时,便有几分失落。 盛宝龄何其聪明,分明从很早之前便看出了自己的心思,却始终不给这份心思说出口的机会,便是如今,朝堂之上,官员私下之间,多了一些不算好的传言。 她寻求的解决之法,便是为自己赐婚。 裴辞薄唇扯起一抹自嘲又无奈的苦笑,浅浅淡淡,身旁之人始终不能看透的笑意。 何其残忍。 裴辞从殿里走出去的那一刻,盛宝龄浑身力气好似都被抽尽了一半,腿上软而无力,跌坐在地上,手掌紧紧的贴着地面,紧咬着唇瓣的牙齿始终没有松开过。 差一点,差点一点她就没撑住了。 年少的欢喜,再到现如今朝夕相处,若说没有半分心动是假的。 可裴辞是当朝左相,更是先帝之友,亦是辅佐小皇帝,有着教导之责的大臣。 而她,是当朝太后,从好些年前,进宫的那一刻起,年少的几分姑娘心里头懵懂的情意,便已经没了后来的可能。 从前没有可能,现如今更无可能。 盛宝龄心里沉甸甸,君臣之间,本就该恪守本分,不该有半分逾矩之心,更不该有今日的逾矩之举。 若非方才裴辞还算理智,自己还算清醒,只怕便会一发不可收拾。 盛宝龄按了按发疼的眉心,她不该给裴辞任何默许的回应,今日都该像今日这般,言辞犀利的拒绝,划开界限,如此,对两人,才都是好处。 只是看裴辞今日的反应,显然是将他逼急了,赐婚一事,暂且不能再提了。 还是让那唐家姑娘进宫做个女官留在自己身边罢。 盛宝龄想着,另外一只手用力的揪着身上散在地上的裙摆一角,只愿经过今夜,看到自己的态度,裴辞能够收敛一些。 像今夜这般为私事进宫之事,到底是鲁莽了,今后也不该有了,小皇帝那边,只怕也是察觉了。 而就像盛宝龄所猜测的那般,裴辞进宫的那一刻,小皇帝那边便得了消息。 便是桌上的茶盏,便砸了两只,里外的宫人跪了一地,岌岌可危。 今日不知,又该有谁遭殃。 这位陛下的脾性愈发怪异,阴晴不定,便连从前在先帝身边伺候过的宫人,前些日子,也被赐了仗责之刑,活生生的打死了,最后还是太后娘娘匆匆赶来,可惜没能救下人,只能命人将尸体带走厚葬,抚恤亲人。 莫说与先帝相比,这位陛下实在不算一位明君,他们私心觉得,便是那位从前不受先帝先太后宠爱的静王殿下,都要比这位陛下更能体恤百官和天下百姓。 若当年坐上那高位之人是静王殿下…… 宫人想着想着,由心底到外打了个冷颤,为自己竟有此等大逆不道的想法而后怕。 若是让陛下得知,只怕今日便要落了个五马分尸的下场。 小皇帝脸色铁青,一双像极了先帝的眉眼,此刻眼里头,却是暗沉一片,透着几分阴戾的杀意。 被他握着的那支笔杆,几乎快要被折断了,一旁的内侍惶恐不安。 他咬牙切齿,像是要将牙齿咬断一般,心里不停的恶骂。 裴辞! 朕迟早要将你千刀万剐喂野狗! “啪”的一声! 笔杆断裂,端的那一头尖刺顺势刺进了掌心皮肉里,鲜艳的血迹顺着手掌滑落,一滴一滴砸落在案桌上画像,像血泪一般,浸染了画中女子的眉眼。 看着这一幕,小皇帝却蓦地笑了,笑意瘆人,带着血迹的手,缓缓在画卷上摩挲,用血迹一点一点在画中女子身上的衣衫浸染…… 画中女子本就生得美艳,被血迹浸透,更是多了几分不可言说的诡异之美。 令人心惊肉跳。 小皇帝神情近乎疯狂,指腹反复摩挲着女子的面容,直到像极了血肉模糊,再看不清五官样貌,他痴痴的笑。 一瞬间,那笑意又变得阴冷。 母后,若你成了这般模样,那裴辞可还会要你? … 再次从梦中惊醒,盛宝龄身上出了一身冷汗,一身黏腻的难受,去了汤池沐浴。 坐在汤池里头,池水温热,素来能洗涤去人的一身疲惫,最后身心舒畅。 可这会儿的盛宝龄,却心事重重,满脑子来回想的,都是自先帝走后,这些日子里频繁做的梦。 这些梦,有关裴辞,有关自己,有关小皇帝,更有关朝臣百姓。 虽断断续续不完整,可她却大致能够理清个大概。 梦中的自己,得了先帝的嘱托,一心想将小皇帝培养成一代明君,在察觉了裴辞的心思后,非但没有远离,反而借机靠近,借裴辞的势,为小皇帝铺路。 久而久之,本就有几分年少情意,自己也生出了一些不该有的心思。 而小皇帝,非但没有成为明君,还是一个暴虐成性,滥杀无辜者泄愤,不折不扣的昏庸暴君! (本章完) 第65章 盛宝龄的后路 第65章盛宝龄的后路 梦中的她,对小皇帝仍旧不曾放弃,一直想将小皇帝往正路上带,尽教养之责,一方面更是因为先帝临终所托。 可另一边,奸佞之臣效仿,搏小皇帝欢心,好加官晋爵。 百姓叫苦连天,敢怒不敢言。 等到她反应过来,欲收回小皇帝手中权势之时,早已来不及,反被小皇帝囚禁于皇宫之中,日夜折磨,不知何年何月,最终生了一场重病,卧榻不起。 凡有大臣谏言,悉数被杀。 之后再无人敢言。 就在这时,一个对朝廷忠心耿耿,身子体弱多病,从前冬日里头便是走上几步都要咳几声的文臣,那双只握过笔的手,不知究竟为了何事,头一次提起了刀剑。 却也因此,中了小皇帝的奸计,担上了一个造反的罪名,死在无数刀剑之下,最后更是没留个全尸。 一位三朝重臣,用盛宝龄从前交由人带出宫,一份先帝留下的圣旨救下了裴家上下几十口人。 小皇帝却在裴家人在明知情况之下,赐下用裴辞血肉所做之物,命内侍盯着裴家人生生吃下,才肯放过。 而她,在听闻裴辞死讯之时,悲上心来,乌发变华发,最终死在榻上。 这些梦一个比一个真实,就好像真真实实发生过一般,尽管她并不能真切的去感受。 可每次梦醒,都是一阵心惊与不安,好似这种事随时都会发生。 尤其是其中一个梦,在裴府应验了。 更是加剧了这种不安感。 盛宝龄无法想像,若是梦中的一切,全部都应验了…… 届时会是何种景象。 盛宝龄心绪烦躁,将半个脑袋都埋进了汤池中,任由整个人被水淹没,直到快要憋不过气了,才起身。 她心里却已经有些想法了,且再观望观望,若是事态当真会如梦中那般发展,退一万步讲,也算窥得了天机,有了应对之法。 先帝所托再重,与黎民百姓相比,二者之间,便是先帝自己,必然也会选择后者。 朝廷和百姓,需要的,是一位为国为民的好君王,而不是一位暴虐无道的昏君。 小皇帝若是走正道,心性不坏,她自然有一天会将手中权势交到他手。 只是,却不能不留后手防着了。 她这位名下的继子,只怕那乖顺皮相之下藏着的,是怎样毒辣的一颗心,丝毫不似稚子。 从汤池起身出来,蒹葭连忙上前,为她披上衣裳,一边道,“娘娘,太妃娘娘来了。” 昨日太妃便来过了,只是被借歇息为由挡了回去,怎料今日又来了。 无非还是为了静王的婚事。 眼看着月底静王便要回边境去,太妃岂能不急。 其实所有人心里头都清楚,静王回边境,有利有弊,于小皇帝而言,静王战功赫赫,声望高,放静王带着兵权回边境,等于纵虎归山,弊大于利。 他想做的,是将静王圈于汴京,做个闲散无权的王爷。 而对一直势单力薄的太妃而言,想要的,是亲儿子在身旁,护佑自己,因此,静王留在汴京,于她而言,是利大于弊。 盛宝龄几次避开太妃,其实也有意让静王回边境。 蒹葭也大概能猜到自家娘娘的意思,因此几次,都寻了理由,打发太妃。 而这会儿的盛宝龄,却改变了想法。 或许,静王,是该留在汴京。 盛宝龄:“茶水糕点伺候,让她且等一会。” 蒹葭一愣,“是。” … 太妃一连同盛宝龄讲了好些位京中贵女,性子温顺的,也有仪态大方的,看上去,与静王倒也相配。 只是,却都不像是静王会喜欢的。 若是静王喜欢,太妃这会儿也不至于三番五次来寻盛宝龄,为的便是一道赐婚的懿旨。 盛宝龄指尖翻动着手中的名册,上头有各家姑娘的名讳,小像,还有家中情况。 太妃挑的,都是一些家世显赫的人家,想来,也是为静王牵势。 能有一位势力出众的岳家,在汴京城中,太妃的小日子也能好过一些,静王也能得此相助。 只是,一旦得了岳家势力,如此一来,静王必定受到小皇帝更近一步的忌惮,因此,静王妃的人选,是绝对不能在这本名册上。 在太妃殷切的目光注视下,盛宝龄合上了名册,显然,对这名册上的人,都不算满意。 “静王可看过了?”盛宝龄沉声问。 太妃眼神有些躲闪,“自然是看过了。” 盛宝龄:“静王觉得如何?” 太妃笑笑,却没有迎上盛宝龄的视线,像是有意避开,笑意讪讪,“自然是都听长辈安排。“ “这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瞧着,这上头的姑娘都不错。” 盛宝龄却将那册子,放到了旁边桌上,“静王年纪,是不小了,也该定下来了。” 原本心里还有些忐忑,生怕盛宝龄不肯应允此事的太妃,闻言,顿时悬在心头上的大石头落地了。 可当她看着那本册子欲再说自己心里头选定的儿媳的时候,盛宝龄却道,“只是,却不是人人都能当得这静王妃,这册子便放在哀家这,待哀家再问过静王的意思。” 太妃心里顿时一“咯噔”,岳儿根本就不愿成亲! 若是去问他的意思,此事必然又是不了了之。 “太后娘娘,这婚嫁之事,您先做主,再问过岳儿也不迟。” 一旁的蒹葭眉头却皱了皱,这太妃好生得寸进尺,见静王那行不通,便想从娘娘这处走。 若是娘娘真不顾静王意愿,将婚事定了下来,静王还不知会如何看待娘娘。 届时,两人之间生了嫌隙,太妃只怕要更欢喜。 太妃的心思,盛宝龄又岂会不知,她冷着脸,不冷不热的视线,投向太妃,好似带了些威势,看得太妃心头一震,再不敢多言。 兴许也是觉得她几次来寻,烦人得很,盛宝龄却也给了她一颗定心丸。 “静王的婚事,哀家会与官家商定,细细斟酌,太妃不必忧心。” 听见盛宝龄的话,太妃这才算放下心来,心知,她这是真正应下来此事了。 只是旁边的蒹葭,却是一直不能明白…… 娘娘为何突然间,又同意为静王选定这静王妃了? 先前分明是赞同静王殿下离开汴京的。 (本章完) 第66章 为静王赐婚 第66章为静王赐婚 太妃走后,蒹葭命人撤下茶水,见盛宝龄揉按着眉心,心知,她这是又犯头疼了,当即上前,为她揉按。 “娘娘先前不是不想掺和静王殿下的事吗,怎的现如今,却又改主意了?” 蒹葭记得,在静王一事上,盛宝龄先前分明是持着坐观的态度,可现如今,却又改变了主意,反而要为静王的婚事操心。 这若是挑了位家世显赫的静王妃,便得罪官家。 这若是挑了位家世一般的,又得罪太妃。 可实在是一桩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实在难叫两边都满意。 更何况静王殿下他…… 蒹葭看着盛宝龄,心里实在不好说些什么,好些事情,看破不说破,一旦说破了,便回不到原来的样子了。 可娘娘这对感情稀里糊涂的,若是将来知晓了什么,又如何是好? “官家到底年纪还小,若有静王在旁辅佐,也是一桩幸事。”盛宝龄心中已有了衡量。 与其这般赌着扶持一个小皇帝,倒不如扶持静王,任两者相互牵制,方可制衡现状。 蒹葭听着,心里反倒是放心不少,不知怎的,她始终都不放心,总觉得官家那人,年纪虽小,却总给人看不透,很是危险的感觉。 还不如静王殿下和裴大人来的让人心安。 娘娘如今对官家生出几分戒心,也是好事,两边都亲近些,保留后路。 … 次日,盛宝龄召见了静王,一众京中适龄的贵女的画像都摆在了静王面前。 盛宝龄脸上挂着笑,“你也到了该成家的年纪了,这些,都是哀家瞧着觉得不错的,你瞧瞧可有中意的?” 看着桌上那一打花像,静王眼底神色却明显暗沉了几分,“劳太后娘娘挂心,微臣还未有娶妻之心。” 他看向盛宝龄时,衣袖下的手微微有些收紧,却很快松开。 一旁的蒹葭看了,都有些尴尬揪心。 还有什么能比心悦之人在眼前催自己成婚,来得让人难受。 盛宝龄皱了皱眉头,从那打画像里头抽了几张,“早些成婚,安定下来,留在京里,太妃也能高兴些。” “你不在京城的这几年,你母妃她一直都念着你。” “官家年纪也还小,凡事都需得你多加照应。” 盛宝龄说的,静王每一句听进耳朵里,脑子却是一直在“嗡嗡嗡”作响,半晌,他沉声问,“太后娘娘是否也想让微臣留在汴京?” 盛宝龄微微一怔,似是没有料到静王会突然问这么一句。 蒹葭的一颗心都被提起来了,紧张的看向自己娘娘,唯恐盛宝龄从静王的这话中,察觉到了什么。 然而,盛宝龄听着静王那话,却是以为,静王猜到了自己有意将他留在京中培养一方与小皇帝抗衡的势力,故而进一步试探的问,以此确认。 她沉了沉声,“你若能留在汴京,太妃与官家,想来也都会高兴。” 听见这话,蒹葭的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静王的心却跟着一沉,有些难以喘息,这殿里头,闷热得厉害,压得人难受。 他终是接过那打画像,坐于一旁,每看一张画像,便有人在一旁,念其名讳与其父兄在朝任何官职。 算不上什么尤其显赫的人家,可都是些忠肝义胆,真正为朝廷社稷着想的纯臣。 盛宝龄微不可见的打量着静王的反应,这些,都是她精挑细选出来的,家世及其父兄,不似太妃所选的那般显赫,却都是些极有能力,却缺少了机会的人。 这些人,但凡给些机会,想来便能一鸣惊人,做出功绩。 这样的人,最适合用来蒙蔽小皇帝的眼睛,婚事才能过了小皇帝那关,稳稳的定下来。 静王不傻,看见这些人的时候,也大概能明白盛宝龄的意思了。 他将画卷放置在一旁,“看着都好,太后娘娘决定吧。” 他本就对谁做这静王妃没多大的心思,既然想要的那人不能,那是谁,好似都无妨了。 本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皇家子弟,素来婚事自己做不得主。 盛宝龄微微颔首,也不推让,接过那画像,从里头你,挑出了那么三张,排列的放到了静王眼前,“齐家的,孙家的,还有李家,年纪相当,姑娘家的脾性也命人查访过了,甚是不错。” 说着,她将画像又往静王那边挪了一下,仿佛是在怕他瞧不见一般,所以要一直放在他视线的正中央,好让静王无处可避。 看着那三人的画像,静王心里却有些苦涩之意。 盛宝龄的眼光一向好,她挑的,自然都是极好,不会差到哪里去的。 静王心中烦躁,随意的指了其中一张画像,“就这个罢。” 盛宝龄眉梢稍扬,倒是有些意外,“齐姑娘?” 静王哪里知道谁是齐姑娘,什么孙家姑娘李家姑娘的,听盛宝龄反问这么一句,他这才凝神去认真的看了一眼画像。 虽算不上有多出色。 片刻后,他微微颔首。 盛宝龄不由盯着这齐姑娘的画像看了几眼,人看起来确实不错,听闻性子乖顺听话。 想来,静王会喜欢的。 便是不知道,若是这三张画像,给了裴辞,像他性子那般冷清的,是否会是一头撞在墙上,都不选其中一张? … 静王娶妻,城中,宫里宫外,都在为其做准备。 而正如盛宝龄所预想的那般,小皇帝得知此事后龙颜大悦,尤其是御膳房的人发现得极为明显,一个下午便喝了好几碗汤。 尤其是想到齐家为女儿备下的嫁妆会少得可怜,那心里便是越发舒坦了。 这嫁妆越少,于静王而言,越愈发丢人。 外人眼里的静王好似落魄,明明是当朝王爷,可在吃住行上,从小,和小皇帝相比,便让人唏嘘,实在寒酸得可怜。 “在齐家姑娘出嫁前,请人前去静王府简单的修缮一番。” 总需得让那齐姑娘瞧前修缮过的静王府。可不能似从前那般寒酸,方能彰显皇家对这桩婚事的看重。 蒹葭这会儿也是知道盛宝龄的意思,毕竟官家就等着瞧静王的笑话,显然是靠不上的。 如此,也只能是娘娘开这个口,找人前去静王府修缮。 (本章完) 第67章 静王婚事风波 第67章静王婚事风波 太后赐婚静王与齐家姑娘一事,传遍了整个汴京城。 这位静王战功显赫,听闻在边境便有第一美男之称,如今要成婚了,可这新娘子,却是齐家的姑娘。 可实在是不算匹配。 这桩婚事,太过瞩目,上到七十岁老人,下到七岁孩童都知道。 稍有些动脑子的人都猜到,此事必然有人在背后煽风点火。 而这煽风点火之人,不过便是为了将这桩婚事传得人尽皆知,就连百姓都在关注。 等到齐家姑娘出家,静王迎亲,若声势不够浩大,场面不够隆重,便会闹笑话。 “娘娘,外头现在百姓都在传好些个齐家姑娘和静王殿下的事,说书人说的那叫一个精彩。” 蒹葭笑着将从旁人那里听来的话,绘声绘色转述给了盛宝龄听。 百姓将那齐家姑娘夸成了天仙,将静王殿下夸成了天人,郎才女貌,可谓神仙眷侣。 “没想到咱汴京的百姓,都这般爱编造和爱听这神仙眷侣的故事,传得可是沸沸扬扬呢!” 这才一两天呢,好些人就都听入迷了。 盛宝龄笑笑,指尖捏着茶盖,漫不经心的用茶盖一下一下的刮着茶水面,微垂的眸眼,将那细微的涟漪尽收眼底。 这外头的传言,就好似这盏茶,风吹虽会动,却也不会荡漾得那般厉害。 唯有人上前去推动一番,哪怕只是一小下,都足以荡漾开这波动涟漪。 “哪里是百姓爱编造,分明是咱们的这位官家,爱听故事。” 盛宝龄嘴角微微勾起,笑意清浅,带着几分讽意。 蒹葭愣了愣,“娘娘?” 她一时间没明白过来盛宝龄的意思,这在汴京城里传得火热的事,怎么还成官家还听了? “难道,是官家命人在外头散播这事?”蒹葭禁不住心中的好奇和讶异。 盛宝龄笑笑不语。 蒹葭看着自家娘娘这高深莫测的笑意,也明白了大概。 这事还真是官家使人干的。 只是,她还是不明白,官家往外宣杨这事做什么? 为静王殿下高兴,为静王殿下造势? 有这个念头的蒹葭心里一阵恶寒,打了个哆嗦。 官家不算计静王殿下就不错了,哪能有什么好心去为静王殿下造势。 盛宝龄倚靠在榻上,手上捧了一本书,时不时翻动着,心里却在想着方才蒹葭说的那事。 静王和齐家的婚事一传开来,好些人便都盯着齐家和静王,说的多半都是齐家家底子薄,齐家姑娘哪里配得上静王妃这个名头。 有的也在笑话静王这桩婚事,当初那些个高门贵女一个没瞧上,现在却捡了个齐家姑娘。 真是丢了西瓜捡芝麻。 对这桩婚事,都抱着看笑话的态度。 可当小皇帝让人往外头宣扬神仙眷侣的故事,一下子,便将这齐家姑娘说成了天仙一般的美人儿。 又将静王说成了丰神俊朗的玉面郎君。 天价彩礼,丰厚嫁妆。 百姓,最爱听的,便是这些个打发时间的故事。 对静王和齐家这桩婚事的态度,也顿时有所转变,从原先的看笑话和嘲讽,逐渐开始期待。 只是这种期待,若是诺大的静王府,堂堂的静王,彩礼嫁妆寒酸,让人落空了,才是真的丢人。 小皇帝要的,便是将静王捧到高处,最后再重重摔落。 只是小皇帝这次,到底是又心急了。 盛宝龄想着想着,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小皇帝身边还有个楼太师,面对静王,却只想出这般不入流的手段,想来,还是觉得齐家这个岳家势力不够看,这才对静王放松了心。 这也确实是盛宝龄一开始便想看到的情况,只有让小皇帝那边放松了对静王的戒备,静王才能暗中培养自己的势力。 这齐家,看似中庸,可齐家长子,却是个可造之材,在政事局势上都有独到的见解。 她命人查过,齐家长子早年有桩婚事,出了些事,闹得有些难堪,因此齐家一直被打压着,齐家长子也因此,始终没有出头的机会。 十来年了,仕途一直受挫。 在外人看来,这齐家是废了,老的老了,小的也没出息。 就算如今,这齐家姑娘攀上了静王,又能如何? 难不成还能翻身? 只是静王妃,又不是宫中娘娘,要想翻身,那还得瞧官家的脸色,这区别,可还大着呢。 外头对齐家的声音如此。 可宫中的盛宝龄。对这个齐家长子齐均,却是十分看好。 这齐家再没落,这齐均再落魄,只要她想,不出半年,便能让他成这汴京城的新贵。 她若是小皇帝,就绝不会给静王任何喘息的机会,一招致死。 可惜,小皇帝是小皇帝,而非盛宝龄。 从先太后懿旨,盛宝龄进宫,楼家与盛家撇清关系上看,便知,这楼太师其实是个怕事的。 便是这么一丝喘息的机会,就足以让这汴京城,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 另外一边,小皇帝处,明显气氛比往常松快许多。 宫人们,也得已松口气。 小皇帝心情能好,她们这些宫人,才能松懈几分,若小皇帝心情不好,便要遭殃。 这么半年来,总是提心吊胆的,生怕什么时候不留神,脑袋便掉地了。 外头的人,都以为,官家性情温和,与先帝一般,待人亲厚。 尤其是上回,宫中太后设宴,有宫人犯事打翻了酒杯那事。 宫里宫在都在传,官家性情温和,比之先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只有她们这些真正在官家身边伺候过的人才知道,官家的真正性情究竟如何。 也因此,便是遭殃了,也不敢言,这但凡说一个字,明个儿都可能会掉脑袋。 虽不知官家近两日为何事而心悦,但不用提心吊胆着,便是好事一桩。 而此时的小皇帝,确实正如宫人们所猜测的一般。 “让京城里叫得上名头的说书的,说上半个月。”小皇帝眯了眯眼,显然心情愉悦。 底下的探子欲言又止,听着京里头近来的风声,始终觉得有些急了,如此心急,若因此让静王那边察觉,届时做了准备,此计反而会成静王的助力…… 可看着眼前的小皇帝,到底没将心里头的担忧说出来。 小皇帝把玩着手里狼毫笔,已经禁不住想到静王婚期那日了。 既然这位王兄在百姓和朝臣之中的名声威望那般高,这次,便也一块长长名声脸面罢。 (本章完) 第68章 你这妹妹倒是心细 静王的事在京中传得火热,得知了此事的盛宝黛,已经两日胃口不佳,尤其是得知,这桩婚事,还是太后做媒赐下的。 纵使盛宝黛心里头清楚,纵使这桩婚事不是齐家,也会是其她人,无论如何都是轮不到盛家的头上。 可她心里,便是没办法不在意。 盛巩是府里头为数不多知道盛宝黛心思的人,他原是有意为盛宝黛牵线,上回问裴辞有关静王的事,便是这个意思。 可当时裴辞显然不悦,他便没再提过。 想着待下次见到盛宝龄,同她提一提这桩事,看看能不能有什么办法,全了宝黛的心思。 毕竟在汴京,又有盛宝龄,便没有几家能比得过盛家。 那静王妃的名头,盛宝黛还是能够得着。 却没想到,还未见到盛宝龄,静王的婚事却这般快的就定下了。 一时间,盛巩的心情,都是有些微妙的。 大约,盛府与这静王,还是缺了些缘份。 与盛家人的心情不同,得知太后赐婚静王之事,当日,裴府小厨房的人便发现,自家大人心情不错,胃口甚好。 平日里只能吃些许,可今日,却连米饭都吃了两大碗,平日里总要等到药凉了,大姑娘来人催,这才热着喝了几口,可今日,下人门端上来时,大人却是好心情的接过一口闷了。 这种变化,裴府上下的人,都发现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裴婉是这么觉得,兄长这般反常,必然是发生了什么让他觉得高兴的事。 而她的直觉,此事,要么与太后有关,要么,就是与盛家的盛朗有关。 在两者之间,她倒是希望与太后有关。 可近来,盛朗很少来府里,可与太后有关的事又少,若说算得上一桩的,那也就是为静王赐婚一事,闹得满城风雨。 说到为静王赐婚一事,她昨日前去盛府寻盛宝黛,想一同去逛逛胭脂水粉,可盛宝黛却宛如那霜打的茄子一般,没什么精神。 尤其是昨日在酒楼用膳,听见那说书人在说着静王和齐家姑娘的事,盛宝黛便连茶水都喝不下去了,脸色也很是怪异。 她隐隐有些猜测,或许,盛宝黛对静王有意。 这盛家的人,感情怎的都这般不顺? 就在裴婉刚想着盛朗已经好些日子不曾来的时候,门房便往她这通报,盛家的小公子来了,已经被大人带回院子去了。 裴婉心一惊,怎的不去学塾那边,兄长反倒往自己院子领? 她皱着眉头,吩咐身边的人,密切注意兄长院子那边的动静,稍有点风吹草动,都需得告知自己才行。 裴婉想要弄清楚,兄长这心尖上的人,究竟是盛家的谁。 … 喝了盏茶,茶叶巧是她平日里爱喝的,盛宝龄不由对裴府多了几分欢喜。 “裴相今日气色瞧着好似比往日要好些许。”盛宝龄见裴辞气色看着不像往日那般苍白,不由道。 裴辞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唇,眸光下压,落在自己手掌中的那杯茶上,指尖微微摩挲,“兴许是近来发生了些好事。” 能被裴辞称作好事的事实在是少,这会儿听裴辞这么说,盛宝龄的好奇心便被勾起来了。 她好奇的问,“裴相近来遇上什么好事了?” 盛宝龄问时一直看着裴辞,对他口中的一些好事,实在是有些兴趣。 她原来还以为,于裴辞而言,遇上什么事,无论好坏,都应当是波澜不惊的,却没有想到,还是能有些变化的。 比方说这会儿,眼前的裴辞,虽敛着脸色,薄唇也紧抿着,好似板着脸,可她却能明显感觉到裴辞的心情应当是愉悦的。 若是算不上愉悦,那也该是很不错的。 这样的裴辞看起来,倒是与寻常人一般无二,便是比较沉敛。 面对盛宝龄的疑问与好奇,裴辞面不改色的抿了一口茶水,清声道,“人间风调雨顺,百姓安居乐业。” 盛宝龄:“?” 她想笑,又觉得不好笑,觉得裴辞在一本正经的说笑敷衍自己,可这又确实是一桩极大的好事。 可她又不觉得裴辞会是因为这事而心情的大好。 盛宝龄笑笑道,“裴相慈悲心肠。” 裴辞顿了顿,倒是头一次听见有人用“慈悲心肠”这四个字。 下人往书房里头送茶点,似无意般的俏俏打量观察着两人,神情又有些紧张,府里头的人都知道,大人的书房,沾不得吃食一类。 这会儿,往这书房里头送吃食,分明就是招大人心头不快。 裴辞眉心蹙了蹙,他平日里没有用茶点的习惯,便是盛巩来了,也不曾上过茶点。 何况,书房是议事之地,遍地书籍字画,岂能沾染上吃食。 加上今日来的是盛宝龄,男装打扮,他更加不会吩咐人往书房这来送东西,接触盛宝龄的人自然是越少越好。 俨然,这会儿,是有人吩咐着送来的。 “何人吩咐送的茶点?” 那下人恭恭敬敬,“回大人,是大姑娘吩咐的,说是盛小公子来了,总要招待周到。” 听见是裴婉,盛宝龄目光落在那茶点上,这好似还是她来裴府这么多次,头一次瞧见这些招待人的茶点。 她勾了勾唇,“模样瞧着倒是精致,想来味道应该不错。” “替我谢过你家裴大姑娘了。” 见盛宝龄喜欢,裴辞便没让人将茶点撤走,反倒说了一句,“往日不知你喜欢,倒是我招待不周了。” 盛宝龄笑笑,“裴大人客气了。” 那下人愣了一下,连忙退出了书房,好似有些走神,被门槛绊了一脚,险些便摔了。 见这一幕,盛宝龄眉梢微微一挑,“你这府里头的人,好似都有些怕你?” 瞧,送个茶点,提心吊胆的紧张样子,走时还险些摔了。 裴辞握着茶杯的动作动了动,抬眸看向门口,那下人一惊往外头去,早就没影了。 看着裴辞蹙眉的样子,盛宝龄忍不住调侃了一句,“看来裴相平日里在府中,都似在外头你那般板着张脸,这才让府中下人这般忐忑。” “不过,你这妹妹倒是心细,来了什么客人,她都知道得清楚,招待更是周到。” 裴辞色淡如水的薄唇抿了一下,却道,“没有。” 7017k 第69章 可有人说过你的眼睛生得十分好看 盛宝龄愣了一下,倒是没有听懂裴辞这突然来的一句“没有”是什么意思。 对上盛宝龄茫然的神色,裴辞又道,“没有板着脸。” 盛宝龄险些笑出声,手里捧着茶盏,微微遮掩嘴角,然而上扬的唇角弧度,却还是落入裴辞眼底。 她在笑。 裴辞不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笑,可她笑起来好看,便连他自己,只是这么瞧着,心情也跟着好。 等到放下手里的茶盏时,盛宝龄脸上的笑意还未散去,因此眼角微微有些弯,像一轮悬于空中的弯月,“裴相在府不妨多笑笑,笑起好看,你府里头的人瞧着,心情也能松快些。” 毕竟当主子的,若是成日里都板着冷脸,这府里头的气氛得多压抑,这些个府里人,也难以揣测主子的心情,如何行事,都是个问题。 盛宝龄的这一番话,在裴辞听来,多少是有些茫然。 他从不觉得自己板着脸,至于笑,平日里,府中也没有何事值得发笑。 尽管心里头这般想着,可裴辞却还是持认同的意思,微微颔首,“微臣记住了。” 话声落下,他微微扯了扯唇角,扬起一抹笑。 突如其来的笑意,在原本板着的脸上显得古怪极了。 有些刻意,甚至笑不达眼底,就像是皮笑肉不笑,十分生硬。 盛宝龄怔了怔,可注意力却在他那双眼睛上,他扯起唇角时,眼角也跟着弯了弯,好看极了。 她不是没有见过裴辞笑,只是不曾像此刻这般近,又这般专注,以至于在看见那双眼睛时,有些失神。 她盯了许久,恍惚间,心神好似都快被那双眼睛吸引了去,幽深的眼眸,宛若看不见尽头的深潭。 裴辞被她盯得心里有些莫名的发慌,她的眼神,好似能够穿透衣物身体,看到人心最深处的位置,那里,藏着他的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感觉,眼前的盛宝龄仿佛快要看见了那些秘密了。 裴辞手心微微有些发汗,嘴角弧度淡了些,沉了下来,薄唇紧抿,微微移开了目光,避开了盛宝龄,心里这才得已松口气。 可下一刻,盛宝龄说的话,却一下子,又把他的心提了起来。 “裴辞,可有人说过你的眼睛生得十分好看?” 盛宝龄语气还算正常,说着这话时,脸上笑意吟吟。 她的这句话,砸在裴辞心上,那里头,好似闯进了一头小鹿,在疯狂乱撞,撞得人心猿意马。 他薄唇微张,“不曾有人说过。” 盛宝龄微微点头,指尖摸了摸下巴,“也是,谁人敢这般轻浮的夸你。” 便是要夸当朝左相,那也不会是这些外貌之词,都该是些有关品性,行事之力,诸如此类的。 可盛宝龄说这话时,却好似忘了她自己便这么夸了。 言下之意,她自己方才有些轻浮。 裴辞的目光有些意味深长,却什么也没说。 盛宝龄也未再就着这话继续。 两人说起了近来朝中之事,最后谈及赐婚静王的事。 见盛宝龄提及齐均,裴辞便道:“齐家近几年光景虽不算好,但齐均此人,微臣却是有些耳闻,是有些本事在身。” 他先前是有段时间注意过这个齐均,小皇帝登记后,他本是有提携重用之意,然而后面发生的一些事,让他暂时的打消了这个想法。 只是他没有想到,盛宝龄也会注意到这个人,并有提携之意。 否则,便不会为静王和齐家姑娘赐婚。 也因为此事,裴辞猜出了盛宝龄的想法,她并不看好小皇帝,有意为静王揽势。 这,倒是真的完全在他的意料之外。 裴辞以为,有先帝临终前的一番嘱托,盛宝龄必定全心全意辅佐小皇帝,原先,他还有几分担忧,现如今,倒也可以安心一些了。 大约也是近来发生的一些事,让她想法上有了转变。 若她有意扶持静王,之后他想做的事,便都无需再顾忌什么。 盛宝龄微微点头认同,“我也是这么觉得,齐均此人可用。” 见裴辞对齐均的印象不错,盛宝龄也不再遮掩,直接将此行的一部份主要目的想法也同裴辞说了。 “齐均如今在户部任主事一职,若是想要提携,需得一些时机,我记得,户部尚书李放与楼太师交好,前些年,李家的那个独子还闹过些事,同一桩人命扯上了,只听说后来证人都改了口供,说是受了奸人指示诬陷的李家公子。” 李放这户部尚书的位置,才一坐,便是这么多年。 盛宝龄说道。 她那时年纪还小,只是听先帝提过,后来还瞧过结案的折子,其实那会儿,人证物证皆已齐全,若非人证改口供,又岂会让那李家公子逃了罪名。 因为同楼家有些关系,便一直记得了。 前段时间,她差人去查过当年之事,可怜那家人,夫人受辱咬舌自尽,家中唯一的男丁也被打死,年迈的祖母受了刺激,病重卧榻,前年便走了,便留下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一个人…… 食不果腹,如今流落到了烟花之地,以此为生。 何其无辜。 可怜那小姑娘,在这世上没了亲人,几次轻生。 而那李公子,如今却还安逸着,靠着李放的家底,骄纵奢靡,丝毫不知悔改。 盛宝龄说着的这事,裴辞也有些印象。 只是没有想到,盛宝龄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也大概明白盛宝龄的意思。 户部掌管天下钱财,户部的官员,少不了都会从中牟取私利。 静王手中只有兵权,若能得户部,便是如虎添翼。 而盛宝龄确实有提携齐均之心,这户部的李放,便要动上一动,只是后续出现一些事,都需要裴辞这边出面,她的人也不好太过明目张胆,否则,反倒会引起小皇帝那边的注意,届时,所有的准备,便都会功亏一篑。 裴辞微微颔首,“微臣明白。” 这李家享了这么多年福,也是时候让位了。 只是裴辞好奇,这次是户部,下次呢? 盛宝龄的下一个目标,又是什么? 盛宝龄食指与大拇指指腹微微摩挲,心里一片清明。 7017k 第70章 无心儿女私情 那送茶点的下人回到裴婉院子,脸上的震惊神情还未散去,沿路经过的人都诧异的看着他,心里疑问:这是大白天的撞鬼了? 下人将在裴辞书房里的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 裴婉早已做好了被兄长斥责赶出书房的准备,以兄长的性子,说什么都不会将茶点留下,她让人去送茶点,不过便是想让人借机观察。 “你说那盛小公子喜欢,兄长就将茶点留下了!?”裴婉眼睛都瞪圆了,脸上神情诧异。 下人点头回应,“大人确实将茶点留下了,还说,往日不知盛小公子喜欢,招待不周了。” 便是这么一句话,才让他出书房门的时候险些给自己绊倒了。 在裴府好些年了,他可从来没见大人这般温柔待一人,便是从前,盛大公子和沈公子来了,那也是不曾的。 好些时候,盛大公子饿了,那也是得出了书房,去了厅子,才有吃的填肚子。 而沈公子的话,那就得自己回府去。 完全没有想到,会为了这盛小公子破例。 裴婉神情如遭雷劈,她仿佛窥见了兄长这么多年都不愿意成婚的真正原因……便是这原因,让人有些难以消化。 那盛朗长得确实比一般女子还要好看,与太后娘娘生得是一模一样,太后娘娘本就生得美艳,这盛朗性子又文文弱弱的……可不就像个姑娘家? 可兄长这也太离谱了些,这要是让父亲母亲知晓了,指不定明日便要“含笑九泉”了! 裴婉咬了咬牙,不行,她不能眼睁睁看着兄长走弯路。 她在心里暗暗下决定,并准备今日便找这盛朗好好谈一谈。 而此时,盛宝龄与裴辞在书房中,就着公事和私事,谈了足足有一个时辰,等到一切都商量妥当了。 裴辞坐于桌前,手执狼毫,写折子。 盛宝龄看着书房中的摆设,又想起上次误闯他屋子一事,当时瞧见的屋中摆设,都是这般清雅,不似有女子生活的痕迹。 盛宝龄:“裴辞,我若未记错,你今年二十有七了?” 裴辞握笔的手微微一顿,抬眸看向盛宝龄,这样的一句问话,他不是头一次听见。 在这样的一句话后,便开始询问婚事了。 裴辞声音清淡,回道,“是有二十七。” 盛宝龄不由有些困惑,“寻常人家二十七,孩子都有一两个了,为何你至今未娶妻?” 其实以裴辞的身份,才华,容貌,不会寻不到适合的妻子。 这汴京城里,想要嫁给裴辞的,怕是数也数不清,不至于少了个金觅兰,便婚事不顺了。 想起自己做的那些梦,盛宝龄心里忐忑。 难不成……他还能心悦自己不成? 而这个时候,盛宝龄的每一句话,其实都完全对上了裴辞在心里的猜测。 以至于在盛宝龄问出这么一句话时,他甚至不需要犹豫思考,开口便道,“微臣心在社稷朝廷,无心儿女私情。” 他说这话时,脸上神情如常,没有半点异样。 以至于盛宝龄原本是抱着几分试探的意思去问的话,这会儿看见裴辞半点异样都没有,一本正经的说无心儿女私情的,心生疑惑。 脑子里,又是一片混乱了。 难道说,是有的梦会成真,而有的梦,只是自己的臆测? 盛宝龄禁不住指尖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难道真是自己白天里见裴辞多了,想的多了,这夜里才做了这么些怪梦。 裴辞余光微微瞥向盛宝龄,见她似在沉思,心里微微松了口气。 若不这么说,他只怕她会像曾经那般,催促自己成婚。 像给静王赐婚一般,给自己也寻了一门婚事。 显然,裴辞的这一番说辞,是有些用处的,尽管,盛宝龄的原本目的是试探,而非催促他婚事。 盛宝龄微微颔首,“裴相心在社稷朝廷,是我朝之幸事,却还是要注意些身子,莫要过度操劳。” “我瞧你今日气色便不错,若每日都如此,想来身子也能好得快些。” 她的每一句关怀之语,都砸在裴辞的心上,不轻不重,恰到好处,在他心尖上挠动,闹得他心痒痒。 无论是出于君对臣,还是友对友,于裴辞而言,都能轻易撩拨起他情绪,只是盛宝龄却不知。 此时,看着裴辞冷淡的神色,盛宝龄还怕,自己今日几番言论会不会过于轻浮荒唐,惹裴辞不悦。 裴辞微微点头应下,“谢过太后娘娘关怀。” 盛宝龄认认真真的盯着裴辞看了好几眼,见他确确实实没有不悦的样子,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 从裴辞院子刚出来,准备去书塾那边的院子瞧瞧的盛宝龄,还未走到那边院子,在路上,便遇上了裴婉。 她并不知道裴婉是有意在此处等着自己,还以为是巧遇,“裴大姑娘。” 裴婉目光幽深,意味深长,看着眼前之人,心里实在是忍不住叹气,好好的男子,怎的生得这般女气,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女子。 若自己是男子,说不准…… 惊觉想岔了的裴婉猛的摇头,把这离谱的想法晃出脑袋,看向盛宝龄,惊讶问,“盛小公子这是要回去了?” 盛宝龄笑笑,“还未,想去听学究授课。” 裴婉嘴角微微弯起,“那便巧了,我也去,便与盛小公子一道走吧,也好说说话。” 盛宝龄心里隐隐觉得今日的裴婉有些古怪,尤其是看自己的眼神,不太对劲,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态度。 她不由怀疑,眼前的裴婉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盛宝龄眉头紧蹙,难道她已经发现自己的身份了。 过去一路上,裴婉主动问盛宝龄许多事,有关盛朗的婚事。 可盛朗一直到现在,至今都在寺庙清修,哪来的什么亲事。 盛宝龄顿时更觉古怪,裴婉好端端的,问起盛朗婚事做什么? 而就在盛宝龄怀揣疑问之时,裴婉又问道,“盛小公子与兄长似乎交情甚好,不知兄长可曾同你提过为何不愿成亲?” 盛宝龄怔了怔,看向裴婉,半晌没有说话。 莫非,这裴大姑娘,还有做媒的兴致? 7017k 第71章 总该娶妻生子了 见盛宝龄久久不语,裴婉心里“咯噔”一下,难道这两人,真的有些什么私情,已经说破了? 就在裴婉已经在脑子里过了无数遍猜想的时候,盛宝龄开口道,“方才问过。” 裴婉红唇紧抿,看着盛宝龄,突然有些紧张忐忑,“兄长说什么了。” 想起方才的事,盛宝龄笑笑,“裴大人说自己一心为朝廷社稷,无心儿女私情。” 裴婉:“……”这等子说辞可实在荒唐。 难道儿女私情会耽误他建设朝廷社稷? 这多半是兄长为了隐藏自己真正心思的说辞,便是怕这盛小公子知情,疏远了去。 想来,这盛小公子还不知情呢,否则这会儿,怕是不会在这裴府闲庭信步了,该是要立马回盛府去了。 裴婉心想着,这样也好,只要没说破,便也不算糟糕,及时将兄长从弯路上扶正便是了。 她点头赞同,“兄长确实就是这么操心,可到底年纪不小了,总该娶妻生子了。” “盛小公子,你如今与兄长交好,若是可以的话,还请帮帮相劝,想来你的话,他应当也是会听上几句的。” 裴婉的话,却勾起了盛宝龄别样思绪。 她想起了梦里头的自己,欲给裴辞赐婚,劝了几句,最后反被裴辞轻薄…… 心情不由有些微妙。 她嘴上附和着裴婉,若是有机会,会帮忙说说,可心里却清楚,她是说什么都不会劝的。 那梦里都这般警示了,她还去劝,让裴辞娶妻,难不成自己是存了上赶着要裴辞轻薄自己的心思不成? 裴婉见盛宝龄应下了,心里松快不少。 两人刚走到院子,可人却从里头出来了。 瞧见裴婉,沈从安眼睛一亮,与旁边的曹明宣说了两句话便要过来。 裴婉见状,立马转身就走,连带着旁边的“盛朗”都不顾了,好似见着了什么晦气之人,要避着。 可沈从安向来没脸没皮,便是看出来了裴婉有躲着自己的意思,却还是直接的追了过去。 盛宝龄看着两人一前一后,心里顿时有些好笑。 这裴大姑娘连自己的婚事都算不明白,怎的还操心起比她年长好些的裴辞的婚事来了? 这裴家人,倒是真的有趣。 她抬步,往里头走,想问秦老学究几个问题,却没想到,里头还有人未走。 只见楼尚站在一旁,正同秦老学究说着话,神情对学究甚为恭敬。 楼尚这人,对待年长的长辈,以及有学问的先生,向来都是极为有礼的,让人挑不出来半分错处。 盛宝龄想到楼太师,不由多看了几眼楼尚。 如今,她与楼家不是一路人,想要为静王造势,期间或多或少都会牵扯到楼家。 便是不知道这楼家,能不能遭得住。 这楼尚将来,多多少少难免会受到影响。 注意到盛宝龄的到来,秦老学究笑笑,又同楼尚说了几句,这才将人打发了。 楼尚转过身时,目光撞上了盛宝龄的视线,一瞬间怔滞,目光有些失神。 盛宝龄倒是半点没有盯着人瞧被发觉的尴尬,大大方方的点了点头,以示问好。 可楼尚却好似有心事,对上盛宝龄的目光,多少有些不自在,片刻才微微点头,提着东西离开。 踏出门槛之时,他还回头看了一眼,只见盛宝龄往秦老学究那边走去,秦老学究面带慈祥的温和笑意,只是那笑意,却多了一丝别的。 楼尚心里头隐隐有些怪异,却又不知道具体怪在什么地方,最终还是转过头走了。 周围无人,秦老学究笑问,“太后娘娘今日来,可是有什么难解的困惑?” 秦老学究知道自己身份这一点,盛宝龄丝毫不觉得意外,要么是裴辞与他说过,要么,是他自己猜出来的。 而事实确实如此,只是裴辞向来不是一个多言之人,秦老学究,是自己猜出来的。 从裴辞对待盛宝龄的态度,以及盛宝龄与盛巩几分相似的眉眼猜出来的。 到底是上了年纪,慧眼识珠,又岂会分不清男儿身与女儿身的区别,尽管盛宝龄已经伪装得十足成功了。 被秦老学究说出身份,盛宝龄也不否认,大大方方的承认下来,“是宝龄愚钝了,还以为能瞒过学究,未想学究早已看出来了。” “一呢日身份多有不便,这才女扮男装,让学究见笑了。” 秦老学究笑眯眯,慈眉善目,“无妨,太后娘娘能来,是对老朽的赏识,老朽高兴还来不及,岂会笑话娘娘。” 事实上,原先他是没怎么放在心上,可盛宝龄虽然来的次数不多,但时而的表现和处事观点,却让他惊叹。 女子能有这般见解,半点不输男儿。 可转念一想,先帝能将这监国的一半重担交到盛宝龄身上,可见盛宝龄必然是有令人欣赏的过人之处。 而今看来,也确实是如此。 秦老学究这么说,盛宝龄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脸微微一热,“其实学生今日前来,是有些想不明白之事,想请教学究。” 这些事,有关江山社稷,问盛巩,问裴辞,个人皆有私心,都不合适,她思来想去,也只能请教秦老学究。 “但问无妨。” … 傍晚,裴辞从书房中出来,管家从外头进来,手里揣着两封信,将其中一封交给了裴辞,“老爷和夫人的来信。” 而他手里的另外一封,显然是给裴婉的。 裴辞微微点头,将信交给了另外一边的侍卫,让其放进书房里头。 纵使不拆开来看,他也知道来信说了些什么,无外乎便写了三件事,一件是处置裴画和裴晴之事,一件便是催促自己娶妻,一件,便是说了他们如今还在寻访神医。 来来回回,几十封家书,往往都是后面两件事。 有时,裴婉都在怀疑,于是问裴辞,父亲母亲不会是外头两人逍遥惯了,不想回汴京了吧? 毕竟这游山玩水的,怎么说都是一桩不错的事。 那侍卫接过信,刚要拿进书房里头,便见一向神情冷淡,向来板着张冷脸的大人扯起嘴角笑了一下,顿时如遭雷劈,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7017k 第72章 明君贤相 将信递给那侍卫之时,裴辞想起,早些时候盛宝龄在时说过的话,多笑笑,府里的人瞧见了,心里头也能松快些…… 他颇有几分别扭,却扯了扯唇角,露出了一抹自认为还算和善自然的笑意。 可不仅是那侍卫,就连管家,也都愣住了。 管家表情僵在脸上,抓着那封信的手都有几分僵硬,看着眼前突然笑了一声的裴辞,顿感背后阴风阵阵。 大人这是怎么了? 怎么突然做这种反应? 可是今日有哪个不长眼的往大人眼前凑? 那侍卫抓着信,慌忙转过身进了书房,背影看起来,有些慌乱。 裴辞顿感不是那么一回事,眉头一蹙,目光瞥向管家,“可是……我身上有什么不妥?” 莫不是如此,那一向正常的侍卫又岂会突然这般,好似在怕自己。 管家语噎,片刻,盯着裴辞,问,“大人今日可是遇上什么奇怪的事?” “或是听了什么奇怪的话?” “为何有此一问?”裴辞眉头拧了一下。 管家忍不住问道,“敢问大人方才因何发笑?” 裴辞薄唇紧抿,顿时明白过来,那侍卫因何反常。 他紧抿的唇角始终沉着,还未说些什么,话一向不算多的管家又道,“大人不妨还是像往常那般,这倒也不必笑……” 让人瞧着,怪瘆人的, 他到底没将后半句说出来,可便是不说出来,裴辞也知道他想说的意思,脸色冷了几分,背着手,大步跨出院子。 脑子里闪过的,却都是盛宝龄说过的话。 她的话不会有错,错的是这些府中之人。 管家看着明显的心情不悦的裴辞,手摸了摸胡子,自顾自的发问,“大人这是怎的了?” 这几日,便一直怪怪的,今日还突然这般发笑。 “哎呀!”他一拍额头,“这个月都忘记请郎中前来把脉了!” 瞧瞧自己这记性,大人莫不是病情严重,都影响到脑袋了? 管家使人将信给裴婉送去后,便匆匆离府,亲自到外头去请每月来为裴辞号一次脉的郎中去了。 裴婉兴致缺缺,拆了信件看,信中一共也就提了三件事,一件,是有关裴画和裴晴的事,裴晴过几日便要走了,寻了一门婚事,男方家中是做布料生意的,也算衣食无忧,嫁过去是正妻。 裴晴不是傻子,知道在出了这等子事后,她自然无望在这汴京城中寻到什么好婚事,更别提是正妻之位。 这已经是裴家能给她安排的最好的出路了。 便是她气不过,第二日从下人的零零碎碎的议论中得知此事是裴画设计的,当下便气的去寻裴画算帐,争执间,将裴画的脸划伤了,后来请郎中瞧了,怕是要留下疤了。 也算是报应。 待伤好了,便送裴画回原先乡下的家中去。 此事也算解决。 信中第二件提到的事,是裴婉的婚事,裴婉年纪也不小了,和威远侯府的婚事也该提上日程了。 信中第三件事,是裴辞的婚事。 裴婉面无表情的看完了信,微微叹气,将信扔在桌上,一旁的侍女见她的反应,宽慰道,“姑娘,老爷和夫人想来是快回来了。” 裴婉却哼了一声,“我看父亲母亲,是借着给兄长寻神医的由头,在外头逍遥惯了,连回家的路都忘了。” “奴婢瞧着,老爷夫人都还在挂念着姑娘的婚事,想来等回来,便能给姑娘筹备婚事了。”侍女说到这事,脸上都挂着笑。 “沈公子近来对姑娘愈发上心了呢。” 裴婉轻哼一声,“两个裴妹妹都要走了,可不得上心?” 裴画和裴晴这些日子,一个在院里头待嫁,一个在偏院里头养伤,裴婉也不去听学究讲课了,因此沈从安每次过来,都顿感一片安静,静得他都有些不习惯了。 因此,每回瞧见了裴婉,都要凑上去好好说说话。 而事实上,沈从安是因为从那一次见到裴婉穿红衣后,心里头就一直惦记着,每回梦里,还总是梦到裴婉,日思夜想的,这才追着裴婉跑。 可因着他这人总是处处留情,给裴婉留下的印象便是这般不着调,这会儿还以为沈从安是因为裴晴裴画不在了,无聊了,想寻自己打发时间,这才心里头不痛快,每回都有意避开沈从安。 这裴府上下,她替着管了多久了。 这若是今年再不回来,她便收拾着走了,还成什么婚,沈从安那个浪子,谁要,便带走。 “我福薄命薄的,可担不起他的上心。” 裴婉脸上神情恹恹,这满京城惦记着沈从安的红粉知己,一人一句唾沫星子,就能把她淹没了。 她还想多活几年。 … 回到宫中,蒹葭看着盛宝龄,有些担忧,因为盛宝龄坐在窗户旁,盯着外头足足有一个时辰了。 就只是那么坐着,看着,也不说话,也不喝东西。 让蒹葭想到了先帝刚走的那会,娘娘也是经常这样子坐在那,看着外头,好似在看什么,又好似什么也没看。 秋衣也看得担心,眼神示意蒹葭上前。 蒹葭叹气,只能上前,轻声问,“娘娘,可要传膳了?” 盛宝龄收回目光,因为坐得太久,身子有些酸痛,她皱了皱眉头,“传罢。” 用膳时,见盛宝龄还是有些心不在焉,秋衣终还是忍不住,问,“娘娘这是怎了,可是有什么心事?” 盛宝龄微微摇头,整整几个时辰,脑子里一直都想秦老学究说的那番话。 还有那四个字,明君贤相。 若一朝明君,百姓有福,朝臣亦是如此。 若一朝暴君,昏君,朝臣为得盛宠,讨其欢心……百姓遭殃。 只有明君,才能有贤相。 若没有明君,金殿石阶上,便会如同梦中那般,忠臣寒骨,鲜血淋漓。 她不该像梦里那般的,盲从先帝的嘱托。 先帝走了,他自己也并不知道赵密究竟是如何的性子,能不能成一代明君。 所谓,父不知子。 盛宝龄放下了手中筷子,端起旁边的汤碗,将里头的汤,一饮而尽。 唯有明君贤相,江山社稷才能稳固,百姓才能安居乐业。 而赵密,绝非明君。 7017k 第73章 改朝换代 静王与齐家姑娘的婚事,定在五月下旬。 盛宝龄私下以静王府的名义,给齐家姑娘添了不少妆,此事隐晦,少有人知道,静王知道后,当日便见了盛宝龄致谢。 齐家知道此事,心里头也多多少少有些掂量。 静王和小皇帝如今已是两个阵营,这一桩婚事,已经将齐家与静王牢牢绑在了一起。 原先,齐均还有顾忌,发现此事后,心里也清楚,若无太后,静王绝无此等财力,还为妹妹添妆。 只怕,京中的一些传言,都不可信,太后与小皇帝,未必交心。 这一桩婚事,或许是齐家的另一种造化。 发现盛宝龄这一举措的,还有裴辞,盛巩。 裴辞清楚知道盛宝龄想做些什么,心里对此并不诧异。 可盛巩却不明白了,不明白这个从小看着长大的妹妹,如今究竟是怎么想的。 相帮静王,等同与小皇帝作对。 她究竟想做什么,难道,想效仿先太后? 盛巩心里头,总是放不下心,于是,寻了一天,下了朝,找上了盛宝龄。 如今盛宝龄身份不同,他这个当兄长的想见上一面,也是难。 盛宝龄屏退了殿中的其余宫人,只留下蒹葭和秋衣在殿中伺候。 “兄长今日怎么突然想见宝龄了?” 盛巩盯着眼前的盛宝龄看,眼前的妹妹还是那个妹妹,只是,又好像有些不同了。 在宫里头的妹妹,与那日在盛府时的妹妹,好似两个全然不同的人。 他皱了皱眉头,“静王的婚事,你是如何想的?” 盛宝龄早就想过,盛巩迟早会察觉,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便来问自己了。 “兄长以为,妹妹是如何想的?” 盛巩看起来有些急,似乎想从盛宝龄这得到些准确的答案。 盛家的盛衰,说白了,如今便与盛宝龄息息相关,一旦盛宝龄走错了路,盛家,便是下一个范家。 范家如今的境况,人人有目共睹。 盛巩的担忧,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眼里担忧,张了张唇,想问,却又怕问唐突了。 反倒是盛宝龄,想是洞悉了盛巩心里的猜测,将那里头的话,说了出来,“兄长是担忧妹妹,会效仿当年的外祖母吗?” 担心盛宝龄效仿当年的范太后,这确实是盛巩的担忧。 盛巩微微叹气,“你想做什么,兄长自然都会支持,只是,你总该认认真真的想一想以后,万一将来他对你起了杀心……” 盛宝龄微微一怔,诧异的看着眼前的兄长。 她以为,盛巩此番前来,是为盛家而问,可从盛巩的言语间,她却只听出了他对自己这个妹妹的担忧。 担忧小皇帝将来对自己起了杀心。 担心自己最后落了一个像外祖母那般的下场。 盛宝龄心里不由一暖,嘴角弯了弯,“兄长放心,妹妹并无效仿外祖母的想法。” 江山,权势,都不是她想要的,她想要的,是自由,而若不能得自由,她想要的,也只是给天下人一个能够造福百姓的明君。 而如今看来,赵密并非这个明君。 她只是想,让那个位置,换个人坐坐罢了。 盛巩这心里头,却更不放心了,若无效仿先太后的想法,她为何相帮静王? 难道,她是想…… 盛巩不敢再继续往下想了。 盛宝龄没再继续说下去,她心知,这种事,若是这时便让盛家的人察觉,势必会阻止自己。 不仅盛家不会支持,或许兄长,亦会相劝。 可如今,小皇帝已有了像梦中那般的迹象,若那些梦是警示,她便万万不能没有防备,像那梦里头那般,一步一步走到那般下场。 出宫回盛府的路上,盛巩心事重重,沿路遇上同僚,亦是没有心情攀谈。 在宫门处遇上裴辞时,盛巩烦躁的心绪,好似找到突破口,拉着裴辞,径直的去了城中的酒楼。 裴辞身边的侍卫欲阻止,却根本抢不过人。 裴辞淡声道,“我没带银子。” 言下之意,去酒楼,他没银子付钱。 盛巩脸一黑,拉着裴辞便往里头走,“我付,我付行了吧?” 堂堂当朝丞相,怎么抠抠搜搜的,好似穷得没银子吃饭似的。 看着裴辞这身板,盛巩甚至怀疑,裴家确实穷得没银子吃饭。 “听闻近些日子,你与我妹妹往来频繁,她可曾同你提过静王之事?”盛巩试探的问裴辞。 若是盛宝龄有换新朝的心思,势必要寻帮手,而裴辞,便是最适合的人。 想要知道盛宝龄有没有这个想法,到裴辞这来,旁敲侧击,兴许也能问出些什么。 以自己与裴辞多年的交情,他必然不会瞒着自己。 盛巩这么想着。 然而裴辞却只是吃着饭菜,喝着茶,听盛巩那么问,也只是应了一两句,“静王什么事?” 好似完全听不懂盛巩在说什么。 盛巩却是以为是自己没说明白,裴辞是真的听不懂,于是,便又问了一遍,“静王和齐家的婚事。” 裴辞却是否认,“不曾提过。” 多年好友,他清楚知道,以盛巩这古板的性子,若是让他知道了,盛宝龄有扶持静王的心思,他必会劝阻。 更何况,盛巩向来心不算细,也藏不住心事。 若此事被他知晓了,必然会有麻烦。 看他是从宫里头出来的,想来盛宝龄是半点都没有向他透露,因此,这才将自己拉来这里问,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他想知道的事情。 盛巩眉头紧蹙,难道真是自己过于疑心了? 此时的盛巩丝毫不怀疑裴辞,甚至根本不会想到,裴辞这个多年的好友,会帮着盛宝龄欺瞒自己。 以至于,他放心了不少,吃起东西来,也有滋有味的。 裴辞却是因此,心里久久不能平静。 … “哀家说了,莫要再提……此事你也别再管了!” “你好好看看我,信我。”裴辞红着眼,手紧紧的抓着盛宝龄的肩膀,想让她清醒清醒。 盛宝龄想要挣脱开他的手,可争执间,却不甚抓到了裴辞的手腕戴着的那串佛珠…… “啪”的几声,手串被扯断,珠子掉落一地! 一瞬间,殿里静得,只能听见珠子滚落的声音。 盛宝龄看着地上已经看不见几颗的珠子,眼里是懊恼…… 7017k 第74章 今日是微臣唐突了 第74章今日是微臣唐突了 手腕一空,裴辞明显一怔,目光落在地面上,眼底的疯狂与挣扎,在这一刻消失殆尽。 珠子散落一地,只余他手腕上一条拉扯的红痕证明曾有一条手串的存在。 他似乎也没有料到手串会在这会儿断了。 盛宝龄指尖骤然攥紧成拳,她心里再清楚不过,这手串的来历,对裴辞的重要性,如今却被扯断,珠子滚落一地…… 她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可话到了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可她真的不是有意,她碰坏什么也绝不会去扯断裴辞的手串。 察觉到眼前裴辞身上那股子低沉的情绪,盛宝龄嗓音低沉,“抱歉……” 就在这时,裴辞抬头,目光平视盛宝龄,像是想通了一般,又好像什么也没有想通,眼底的腥红散去了些,不再像方才那般,“今日是微臣唐突了,告辞。” 语毕,他转过身,头也不回,抬步离开。 盛宝龄下意识伸手想抓住他,可伸出手的那一刻,却又停了下来,她抿了抿唇,看着裴辞离开的身影,那般决绝,她在心里反问自己: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吗? 如今,朝野上下都在小皇帝的掌控之下,便是自己,尚且无法自保。 盛宝龄认为,只有让裴辞心灰意冷,不再管自己的事,他依旧能当他的贤相,便是离开,也无妨。 可若是他始终与自己牵扯在一起,小皇帝势必连他都不会放过…… 像是浑身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尽了,盛宝龄跌坐在地上,眼眶酸涩,眼泪从眼角滑落,顺着脸颊的,砸落在地上。 “对不起……” “对不起,我没有别的办法了……” 或许一切,从听先帝的话,扶持小皇帝开始,便都错了。 又或许,当年在盛府,她偷跑到兄长院子观雪那时,与裴辞的初次相遇,便就已经错了。 盛宝龄颤抖着手,一颗一颗的将地上的佛珠捡起,紧紧的攥在手心里。 蒹葭端着茶水走了进来,见盛宝龄坐在地上哭,惊呼一声,慌忙放下手里跪在在地,“娘娘,您怎么了?” 她环顾四周,早已没了裴大人身影,目光触及地上的零散珠子,怔了怔,这不是裴大人的那手串吗? 娘娘这是与裴大人起争执了? 蒹葭心里微微叹气,她家姑娘和裴大人太苦了,年少相识,一个进了宫,如今惺惺相惜,却不能相守。 娘娘这一番,是为了保全裴大人,可裴大人,却什么也不知道,只怕这会儿还误以为娘娘是不信任他。 蒹葭帮着四处将珠子捡了起来,放到了盛宝龄手心里。 盛宝龄脸上的泪眼干涸,在脸上留下两道泪渍,嗓音微哑沉沉,“蒹葭……我把他的手串扯断了……” 蒹葭不知该如何安慰,只能陪着跪在在一旁,她只知道,这手串于裴大人而言甚为重要,却是不知道来历。 盛宝龄攥得手掌发白,这是裴辞的祖母的遗物,更是有寺庙高僧曾言,这手串,是保命养身之物。 裴辞自幼身子骨弱,这手串无异于是他的护身符,可如今却被自己扯断了。 盛宝龄禁不住自责,心里浓烈的不安,看向蒹葭,“我让你将东西送出宫去,可送出去了?” 蒹葭回道,“送出去了,已经交到前太傅温大人手里了。” 盛宝龄喃喃自语,“那便好,那便好……” 蒹葭却是禁不住担忧,那东西,是先帝留下的一道空白圣旨,必要时,可保娘娘一命,可娘娘如今,却将这道圣旨,交到了温大人手里,是要将这保命的机会,留给裴大人。 旁人总说,裴大人用情至深,可无人知道,娘娘亦是如此,为了裴大人,命都可丢弃。 二人的这份真情,她这个旁人,看着,都跟着揪心难受。 为何这世事,总是不能两全。 夜里,盛宝龄掌着灯,将珠子一颗一颗串好,将手串恢复如初,唤来了蒹葭,想让蒹葭将手串送出宫去,交还到裴辞手里。 可她等来的,不是蒹葭,而是小皇帝的一道圣旨。 当夜,盛宝龄被幽禁在慈宁殿。 次日,不见太后上朝,朝臣议论纷纷,小皇帝雷厉风行的行事手段,狠辣,无人敢问。 裴辞自那日在宫中与盛宝龄起了争执,回到裴府后,便一直将自己锁在屋子里,对外称病休养,外人一概不见。 裴府大门紧闭,谢绝外客上门。 一晃一个月过去了,朝中变化,快得让人反应不过来,接连几个静王的党羽被杀,以及几个搬出太后劝说的良臣,亦是被赐死,再无人敢言半句不是。 这时,众人才惊觉,眼前的小皇帝,只是长得像先帝,行事之狠,与当年的范太后相较,有过之无不及。 而此时,太后被幽禁,静王被流放,再无人能够制衡小皇帝。 深夜,一个遍体鳞伤的小宫女敲响了裴府后门,拿出裴辞的信物,守门的侍卫不敢耽误,急忙带着小宫女去见了裴辞。 小宫女一见裴辞,当即跪在地上磕头,痛哭流涕,“求裴大人救救我家太后娘娘!” 裴辞手里攥着那枚曾经亲手交到盛宝龄手里的信物,看着那小宫女,眼里暗沉一片,“太后娘娘怎么了?” 这一个月来,裴府与外隔绝,什么消息,都不曾往府里头传来。 小宫女声声抽哭,将事情原原本本的说了一遍,包括盛宝龄将保命的圣旨留给了裴家一事,此时,已经被小皇帝幽禁在宫中,日夜用刑具折磨,言语羞辱,如今卧病在榻…… 裴辞的心,跟着揪得生疼,他目光紧紧的盯着那小宫女,冷声问,“她让你来的?” 盛宝龄若是将保命的机会留给了裴府,她断然已经做好了殒命的准备,绝不会再让一个小宫女拿着信物来同自己求救。 那小宫女一愣,连连摇头,“不是,奴婢是逃出来的……” 这会儿,她都没有意识到,现如今在小皇帝的把控下,皇宫守备如此森严,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姑娘,从宫里头逃出来求救这件事,是一件根本不可能的事…… (本章完) 第75章 你会反吗 第75章你会反吗? 闻言,裴辞眉头紧蹙,只怕,这是个陷阱,一个挖了等着他跳的陷阱。 管家听了,也多少听出了几分不同寻常,“大人,只怕这是官家在算计您……这宫里,不能去。” 不但不能去,此时,还应该辞官,与太后撇清关系,方能保命。 小宫女却急红了眼,连连磕头,“求裴大人救救我家娘娘,娘娘素来待大人不薄,求大人看在往日情分上,救救我家娘娘吧!” 管家眼里神情复杂,这小宫女心思简单,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个早就挖好,在等着他家大人去跳的陷阱。 裴辞神情沉重,“你觉得,宫里的那位,既已做好了陷阱,还会让我全身而退吗?” 他若是死了,裴家上下,尚有一丝活的机会,他若活着,小皇帝必然会赶尽杀绝。 这一趟宫里,他进了会死,他若是不进,便会连累一众人。 管家心里头哽咽得难受,皇帝小儿,这是在逼着他家大人反。 “可还有时间,今夜便走……” 裴辞神情冷清的打断了管家的话,似乎已经做好了决定,“败局已定,叔,将府中人遣散了罢,今夜宵禁前,还有您,莫要再留府中。” 说完,裴辞转身,朝院中走去。 他这一生,都在为江山社稷谋划,为百姓谋划,只是谋划到最后,却错在了最开始。 为了一个当年应了先帝的承诺,如今,断送了多少人的性命。 一代贤臣的名号,听起来好听,却夹带了多少无奈与血泪。 今日,他却是想为自己,为宫里的那人,拼一次,纵使败局已定。 若是死,能与她近一些……也好。 管家紧紧的捂着嘴,满腔的悲,看着裴辞的身影,心知,他家大人已经决心赴死。 只有他死,皇帝才不会暗中追杀,裴家上下,才能逃过一劫。 太后娘娘将生的机会,留给了大人。 可大人,却是将生的机会,留给他们。 小宫女心思单纯,不明白是什么意思,只是见裴辞的反应,心知,这是应了要去救娘娘了。 可此时的裴辞,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单靠舞笔弄墨便能掌控汴京城和朝廷上下的权相了,如今的他,以及整个裴府,只是一个空壳。 如同盛宝龄一般,没有半点反抗的能力了。 … 次日,大雪纷飞,裴辞褪去一身紫色官服,身穿一袭白衣,细看之下,与盛宝龄在盛府初次相遇之时的那一身白衣,极为相似。 可不同的是,那一只素来只能提动笔杆的手,此刻却持着长刀,一步一步,踏上金殿长阶。 将士们包围着他,刀刃都对着裴辞,却连连后退,为首的将领,目露不忍,“裴大人!您还是走吧!” “现在走还来得及!” “莫要再为难小的们了……” 他们没有谁,想将手中的刀刃,刺入良臣身躯。 可圣命又不可违。 如今太后娘娘早已失势,裴辞只管远走高飞,何苦单枪匹马前来赴死! 他这是明知死路一条,却仍然要来这一遭。 裴辞却一步比一步坚定沉重,目光直视眼前的金殿。 脑子里浮现的,是盛宝龄曾经与他嬉笑的声音…… “裴卿,如果有一天,这盛世不能如你我所愿,你会反吗?” “微臣不会。” “也是,你这性子古板,便是这世间不能如你所愿,你也是一条死路走到底……却也好,如此,才能活命。” 此时的裴辞,心中清明一片,早已明白,那时的盛宝龄便已经清楚,小皇帝存了杀心,那一番话,是试探,也是求个心安。 只是那时,他的话,只答另一半。 这世间若不能如你我所愿,微臣不会反。 可若是这世间负你,微臣便是无能,亦是要拼上一条命,死亦与你同行…… 雪色将金殿之上的长阶的血色一层一层盖住,裴辞在剧烈的痛意中惊醒,浑身大汗淋漓。 他掀开被子,从床塌上下来,行至桌边,倒了一杯凉水下肚,随即打开屋门,走到院子中。 此时还未天亮,露水重,凉意袭身,为他带来一丝清明。 已经不知多久不曾梦见过这些已经是上一辈子的陈年往事了。 或许是今日,盛巩的那一番试探,让他又想及从前之事。 这一次,他小心翼翼,隐藏着自己的心思,不似上一辈子那般靠近盛宝龄,只是,在他还未做出别的事,一切,就好似已经在往自己想要去的那一个方向发展。 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连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变化。 这是裴辞至今一直没有想明白的事。 “大人?”院中打水的下人见了裴辞,愣了一下,“大人今日怎的起这般早?” 平日里都还要再晚些的,这会儿,府里除了干活的人,可都还没醒来呢。 见了人,裴辞才收回了思绪,在院中的石桌椅旁坐了下来,“梦多,便醒了。” 那下人,也只是好奇一问,根本没有料到裴辞会回自己所问,这会儿,却是不知道该怎么回了。 院中一片清净,裴辞坐了一会,才回了屋中更衣,准备出府,上朝。 与此同时,盛宝龄一夜梦醒来,精神不是很好,她又一次做了那个裴辞单枪匹马入宫赴死的噩梦。 朝会,小皇帝发觉盛宝龄有些心不在此,再看底下,裴辞亦是精神不似多好的模样,眼底涌过一丝阴翳。 静王近日接手了一些事,终日忙碌,可都是些吃力不讨好的差事,明眼人都能看出,小皇帝并无重用之意,心里有正打着一点一点架空,最后收回静王手中兵权的主意。 齐均曾就着此事,与静王谈过几回,静王心里又岂能不清楚。 小皇帝也没了兴致,“诸位爱卿可还有事要奏,若无……” “陛下!老臣有事要奏!”声音急促而沉。 小皇帝眼里闪过一抹不耐烦,“粱爱卿有何事上奏?” “老臣要奏,户部尚书李放,为谋私利,滥用职权,从中贪污,李放的儿子,身背多条命案,却至今不曾彻查定罪!” “粱豫!你休要血口喷人!”李放脸色红绿,指着粱豫,便骂了起来,又冲着金殿之上,“陛下!太后娘娘,老臣冤枉啊!” (本章完) 第76章 哀家瞧着那孩子顺眼 李放与楼太师交好,自是与楼太师同一阵营,可小皇帝素来便不是护短之人,本就没什么善心,更是厌恶麻烦。 底下这些人,或多或少都有些问题。 李放被粱豫这一参,势必要查。 底下的楼太师脸色沉了沉,李放的那些烂事,他自然知道一些,可从前不都处理好了,今日竟又扯了出来,还当着朝臣百官的面。 粱豫是出了名的固执死心眼,他若想查的事,势必要查个清楚明白,李放这一次只怕没那么容易过。 小皇帝眉头紧锁,正当他欲说些什么的时候,后头今日一直不曾吭声的盛宝龄发话了,“既是冤枉的,便查一查,也算给李卿一个交代。” 小皇帝一怔,此事自然不能查,若是查了,李放身上那些脏事,自然掩盖不住。 何止李放急了,底下好些个朝臣,都急了。 可就在这时,另外一位官员在裴辞的授意下开口了,“微臣觉得,太后娘娘所言即是,若是冤枉,也好给李大人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 李放却是急了,欲再说些什么,却收到了前头楼太师警告的眼神,心知,这会儿再多说什么都没有用,只能求着私下能将此事解决。 盛宝龄率先开口了,小皇帝纵使有意扔下此事不理,却也不能了。 “如此,粱卿,此事是你提起,便由你查个明白。” “微臣领命。” … “太师!太师,这会儿你可得帮帮下官啊!”出了宫,李放一路追着上了楼太师的马车,急得都快给楼太师跪下来了。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若是让那个油盐不进死心眼的梁豫查下去,那些个事,便都得上明面来了,他李放焉能有路可走,若是当年那桩命案也跟着查了出来,他小儿的命,怕是都难保。 楼太师却还算镇定,只是被李放吵得,脑子混乱,颇有些不耐烦,“急什么,又不是明日便要你儿子死?” 李放却急眼了,“楼太师!你这话岂能这般说,这么些年,你可没少从下官这要走什么好处,那些个帐,一笔一笔的,若是下官遭了殃,你也得跟着一块的!” 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李放便不信这般,楼太师还能坐视不理的在一边旁观。 楼太师平生最厌恶人威胁自己,尤其是听见李放竟还做了账本,眼底神色顿时暗沉了下来,“老夫又没说不救,你慌什么?” 李放的心这才稍稍安了一些,只是他也清楚,楼太师的话,只能信一半。 官场上,没有永远的友交,所以他每支出一笔账,用作何事,何年何月何日,都详细的记了下来,为的便是有一天发生了危及性命之事,能以此保身,留条后路。 这账本一记,便是几年,如今,确实是有了用处。 只是,这般威胁,被楼太师知道了账本的存在,他自然不再像之前那般安全,需要多多提防楼太师了。 从马车里下来,马车上,楼太师脸色顿时变了,比翻书还快,阴沉一片,从前小看这个李放了,竟被他摆了一道。 也不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也敢来威胁? 他冷笑一声。 此时,宫里头,盛宝龄正批阅着奏折,旁边坐着的是小皇帝。 蒹葭和秋衣在一旁候着茶水,时不时留意着小皇帝的神情变化。 只见小皇帝手里端着茶盏,目光却一直落在盛宝龄身上,那目光有些复杂,两人都无法看透。 盛宝龄向来对旁人的视线十分敏感,被盯得久了,她抬眸,看向小皇帝,“怎了?” “儿臣想起,母后的生辰,似乎快到了。”小皇帝说着,指尖拨动茶盏的盖子,喝了一口查。 眼睑垂下时,很好的将眼底的情绪掩盖住。 小皇帝这么一提,盛宝龄这时才想起,自己的生辰确实是快到了。 只是,因为母亲的缘故,她向来不过生辰,也只是进宫的这几年,因为身份,先帝也简单的过了过。 如今,先帝不在,她自然是没了过生辰的心思。 小皇帝却问道,“母后可想好,要将这生辰宴,交由谁来操办?” 后宫如今有几位妃子,排得上号能办此事的,也只有金贵仪和高修仪。 盛宝龄却是兴致恹恹,随口道,“生辰罢了吩咐御膳房做些吃食便也就罢了,无需兴师动众。” 小皇帝却是不悦,“母后,您乃当朝太后,生辰宴岂能简陋,若是让朝中大臣得知,此事论起来,倒是儿臣这个当儿子的不是了。” 盛宝龄听着他这话,心里头却是一阵怪异,若是论上生辰,他若想尽孝,大可摆架到那如今正在皇家寺庙守着青灯的生母面前尽孝去。 以孝道相挟,皇帝这是要她不办,都不行。 盛宝龄心里头更为不悦,免上却半分不显,“倒是哀家思虑不周了,如此,便将此事交由刘昭容办罢。” 知道皇帝提起此事,多半是要交给高修仪办,借此,金贵仪势必心头不快,这二人必有一争。 这一争,在这宫里头就不安分,自己耳边也不得清静。 小皇帝想借由金、高二人来搅乱自己,让自己这慈宁殿不清静,看来是今日这李放之事,确实让他心头恼火了。 可他这心头不快,盛宝龄这心头,便更痛快了。 听闻近来,这刘昭容倒是与小皇帝亲近许多,想来是这温婉的性子,先得小皇帝青睐。 既如此,便让这刘昭容出出面,这不热闹热闹,如何能算得上后宫? 盛宝龄让这刘昭容承办此事,金贵仪和高修仪势必要寻刘昭容不痛快,在这二人眼里,刘昭容无论是位份还是家世,都不够看。 如今却让这不够看之人踩到自己头上来了,这二人心里岂能好受? 说不准,还要暂时结盟一番,一同给这刘昭容找找麻烦。 这刘昭容一有麻烦,势必要寻小皇帝,小皇帝这处,可不好受。 这入了后宫的女人,可没这么好哄。 小皇帝闻言,眉头蹙了蹙,“母后,这刘昭容位分不及其她人,恐有不妥。” 盛宝龄眉目平和,一双眼睛里,目光更是清明,不参杂任何其他情绪,“哀家瞧着那孩子顺眼,是个性子稳重的,交给她办,哀家这心里头也放心。” 7017k 第77章 小皇帝的秘密 盛宝龄此话,看似是在说刘昭容的好,可事实上,却在将刘昭容往两难的境地上逼。 小皇帝纵使有意维护刘昭容,这会儿也无法驳了盛宝龄的话。 他原先的想法是想让金贵仪和高修仪因为此事闹,搅得盛宝龄没有心思管朝中之事,可盛宝龄却指名要刘昭容,以至于他的想法也只能是想法。 如今,也只能让刘昭容接下此事。 而正如盛宝龄所料的一般,当夜,小皇帝在刘昭容处用膳,白日里得了承办太后寿宴的消息,这会儿心里是不上不下的。 她不是不想要这出风头的机会,只是,以她现在的身份,招上这样事,却是极为不利的。 金贵仪和刘昭容这会儿知道了这消息,只怕正在咒骂自己。 刘昭容不傻,心里清楚,太后并不像表面所表达的那样喜欢自己,多的是想让这后宫乱成一团。 尽管她想不明白为什么,却就是清楚,太后的一言一行,都没安好心。 “陛下,太后娘娘的生辰宴如此重要,臣妾恐不能办好......”刘昭容欲想从小皇帝此处,将此事从自己身上推脱开。 小皇帝眉头却蹙了蹙,神情略有不悦,似是对刘昭容此举甚为不满。 他目光落在刘昭容的那一双眼睛上,在此刻,这一双原本神似那人的眼睛,全然变了样。 她从不会像刘昭容这般示弱,她本身便不是一个柔弱之人。 从刘昭容身上看不见半点想看见的影子,小皇帝心中不满,面上却半丝情绪不露。 在刘昭容露出委屈之色时,他温声安抚道,“母后器重你,因此才将此事交由你来办,朕相信你可以的。” 刘昭容面露难色,眼前的小皇帝看似安抚,可实则却是不容自己拒绝此事。 旁的事,他都能容忍,亦能满足自己,可似乎只要与太后有关的事,便从来不容自己拒绝。 仿佛真的如此孝顺。 可她却总觉得,不是那样的。 小皇帝与太后,细看便能看出其实并不睦,与京中传言大不相同。 可小皇帝待太后,又确实不同,便是这一丝不同,让她始终琢磨不透在小皇帝面前时,该对太后抱以什么态度。 似乎是觉得方才的语气重了些,小皇帝抬手拍了拍刘昭容的肩膀,“你若觉得难办,朕去同母后说,给你安排两个帮手的嬷嬷。” 宫中有资历的老嬷嬷,对操办这些个事情,最是拿手。 这已经是最大的退让。 刘昭容心里却不痛快,到底是应下来了,有嬷嬷相帮,总好过没有,被金家女和高家女敌视是一回事,最后若办砸了,招来的笑话,却是宫里宫外,满朝文武人尽皆知。 “谢陛下,臣妾定不负陛下一番期望。”刘昭容温声细语,举止娇柔。 可这言举,却让小皇帝眉头紧蹙,“讨得母后欢心,才至关重要。” 闻言,刘昭容咬了咬唇,“臣妾明白。” 用过晚膳,小皇帝当天夜里,在刘昭容处歇下了。 半梦半醒间,看着眼前一双熟悉又陌生的眼睛,小皇帝禁不住伸出了手,指尖触上刘昭容的紧闭的眼眸,脑子里出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的模样…… 心中喃喃自语,不自觉的念出了那人。 片刻后,他惊觉失态,见刘昭容熟睡,并未有什么不妥,这才转过身去,不再看她。 可就在他转过身的那一刻,身后,原本紧闭着眸眼,睫毛不安的颤抖着,她正在努力的克制着不让心里的那份震惊与恐慌表露出来。 心里在为窥见了一个本不该发现的秘密而害怕。 她心里清楚,一但自己装睡此事被此时枕边之人所察觉,必然死路一条! 只因为,方才,他在触摸自己眼睛时,喊的那一声…… 是母后。 此时的刘昭容,心中所有的困惑和猜疑都得到了最正确的解答。 刘家并不显赫,与金、高两人不同的是,她们二人是被太后挑进宫的,而自己,却是被小皇帝看中收进宫中的。 刘昭容心里清楚,论样貌,她不如高修仪,论才华修养,她不如金贵仪。 当时不明白,皇帝为何看中她。 而如今,心中已一片清明。 只因为自己的这一双眼睛,生得像极了这位年轻貌美的太后娘娘。 小皇帝对这位太后的心思,算不上单纯。 今日如此,还算隐晦,可再往后还不知会如何。 她心头恐惧,可慢慢的,那一丝恐惧转为别的想法…… 她生了这么一双与太后相似眼睛,已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小皇帝想从自己这里,寻太后的影子,那她为何不能反过来,利用,模仿太后,讨他欢心? 只有小皇帝心头欢快,那些她想要的,才都能轻而易举的得到。 甚至自己若能替代太后在小皇帝心底的位置,或许皇后之位,都是唾手可得之物。 此时,窥探了小皇帝心底最深处潜藏的心思,恐惧仅仅占据了刘昭容片刻,而更多的,是如何利用这份心思,来获取她自己想要的。 … 之后一连半月,刘昭容日日都到慈宁殿,陪同盛宝龄说说话。 旁人眼里,刘昭容是为了办好宴席,讨太后欢心。 可只有她自己最清楚,她是在接近盛宝龄,探查她的喜好,效仿她的一举一动,可在外人面前,却又不是十分明显。 盛宝龄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之处,那种怪异的感觉,却又说不来,只觉得刘昭容,不对劲。 而具体哪里不对劲,恐怕只有刘昭容自己清楚。 而事实上,小皇帝也是明显发觉刘昭容变化的人,毕竟,她本就为了小皇帝而学。 本学了许多,为了不引起怀疑,刘昭容只敢表露一二。 可仅仅只是也一二,便足以吸引小皇帝的目光。 刘昭容的心里,是又惊又得意。 得意的是,宫中之人以为,皇帝恩宠她。 而另一方面,惊的是,她从小皇帝眼里,看见的不仅是欢喜……还有杀意。 她不断安慰着自己,是自己看错了。 可直到有一天,在翻看卷轴时不慎打翻架上的一个木匣,一幅画,滚了出来…… 7017k 第78章 小皇帝发觉 刘昭容弯腰捡起了那幅画,未待她展开,只见那画上露出一角,沾染上了一滩红色,她抑制不住好奇心,展开来看,只见画上的女子容颜艳丽,却如同浑身沾满了血迹一般,诡异的令人心惊。 刘昭容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左顾右盼,待到确认周围没人,外头的人也不会进来之后,她快速的将画卷了起来,放回了匣子里,归为原位。 那画的落款,是先帝的印章,可见画是先帝所画,已有些年头。 可上头的那些红色如同血迹一般的痕迹,却是崭新,看起来日子应该没有多久,应是近期所为。 此处,是小皇帝之处,除了他,再没有人敢在先帝所作之画上如此所为,更别提那画上的女子,乃是当朝太后,盛宝龄。 刘昭容不敢久留,唯恐被小皇帝发现自己不小心看见的画,留下了熬好的甜汤,便带着人匆匆离开。 她原以为,小皇帝对太后,只是有那般特别的想法,可单从这样的一幅画上看来,却不单单只是那样的想法,恐怕其中多少参杂了少许的杀意。 刘昭容忍不住的打了个冷颤,她不敢想象,小皇帝的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 她从未见过这般别扭之人,欢喜与杀意并存。 意识到这一点的刘昭容,紧紧的咬了咬嘴唇,根本就是疯子。 而她现在,正在与疯子周旋,她这段时间的言行举止,都是在讨好这个疯子。 刘昭容根本不敢想,如果小皇帝当真将自己当作了太后,他舍不得杀太后,那自己呢,自己并非盛宝龄,他若想杀,自己如何躲得过? 此时的刘昭容才发现,事情远没有她所想的那般简单,与疯子为伍,性命都成了问题。 而此时,回来的小皇帝,瞥见案桌上的食盒,并未理睬。 可当他坐下后,目光瞟向不远处的架子上,只见原先开口朝里的匣子,这会儿,开口朝外,他顿时脸色一变,起身大步走了过去,将架子上的匣子取了下来打开,只见原先卷得极好的画卷,这会儿是有些散开的。 可见有人碰过这画卷,还见过里头的内容。 他眼里划过一抹蚀骨的寒意,视线落在那食盒之上,他将东西放下,行至门口,沉声问,“方才谁来过?” 原本守在外头的内侍一愣,“回陛下话,是昭容娘娘来过,送了甜汤。” 刘昭容近来得宠,这宫里宫外客都清楚着,便只是送个甜汤便走,他们这些个奴婢,向来都是看主子的脸色行事。 如今刘昭容正得宠,谁知道这日后,这后宫之主的位置是谁,可不敢得罪。 于是便真让人进去了。 小皇帝眉色凝重,眼底的寒意不散反而更甚。 那寒意,看得那两个放行的内侍背脊一凉,隐有不妙之感,顿时心中有所猜测,是因为放刘昭容进去一事。 而正如两人所料的一般,小皇帝一改往日里外人眼里温厚良善的样子,声音沉而冷,犹如铡刀一般,落在两人的脖子上。 “来人,将人拖下去砍了。” 一句了结性命的话,在小皇帝说来,便只是一句无足轻重的话。 那两内侍哭着喊着,仍旧被人拖走了。 小皇帝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将那食盒打开了,里头确实甜汤,指尖触即碗壁,一片凉意,还带着细微的水珠,显然是冰镇过的。 这样的甜汤这个时候喝下去,必然十分痛快。 可小皇帝刚尝了一口,便眉头紧锁,这个刘昭容,发现了什么吗? 这些日子,他不是没有发现,刘昭容有意在模仿盛宝龄,只是,不知道她这么做的目的。 而如今,便连这幅画卷,她都看见了,只怕所有的事,她都知道得一清二楚了。 这个刘昭容,若是什么都发现了,便不能留了。 他素来秉承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小皇帝兴致恹恹,随手便将勺子扔回了食盒里头,与那装了甜汤的碗撞上了,发出了清脆的一声响。 … 刘昭容一路是快步小跑回的寝殿,好似后头有人追着自己似的,她频频回头,便是怕撞上了熟人。 她此番进宫的首要目的,先是在金与高争夺之时,扮作温顺乖巧的模样,以静制动,在这后宫里头,争得自己的一席之地。 后来她想着,无论自己是因何受宠,可目的都达到了,也都无妨,而下一步便是将小皇帝的心思拿捏着。 先前刘昭容以为自己确实拿捏住了小皇帝的心思,可如今看来,却是没有的。 小皇帝可实在是隐藏得极深,若非近些日子来,发现的一些事情,让刘昭容改观,否则这辈子怕是都发现不了,他是一个疯子。 若是这些让盛宝龄知晓…… 只怕太后与小皇帝,便是明面上,都再装不下去母子情深了。 刘昭容的脑子突然涌现出来这种想法,可想着想着,她却开始觉得在这后宫,无论如何选择,都是极难活下来。 … 四月底,已经开始入夏。 蒹葭端着一盘冰镇过的果子,放到了桌旁,“娘娘,这是南边今日才送过来的果子,奴婢方才拿去冰镇了一下,这会儿吃,爽甜又可口。” 盛宝龄原本没有食欲,可这会儿瞧见了这一颗颗殷红剔透的果子,倒是突然有了几分胃口。 她指尖捏起,捡了一颗果子送进嘴里,果然爽甜可口,她不由弯了弯眉眼,“可还有?” 蒹葭如实回答,“听闻送进宫里来的还蛮多的,好似要在这边栽上几棵树。” 她原本还以为是玩笑话,谁知道去了后,发现,那些人还真的是将树苗给栽起来了,想来这会,是还有许多的…… 想着盛宝龄近来胃口不佳,这瓜果瞧着清爽可口,便拿了一些冰镇了送过来,果然喜欢。 盛宝龄勾了勾唇角,“给朝中的一些官员人家都送出去些,也好让他们也尝尝。” 蒹葭狐疑的盯着盛宝龄看了两眼,说是朝中官员,给人瞧瞧,只怕主子根本就只是想让裴大人瞧瞧,这才扯出旁的大臣们。 她心里已然看破,可嘴上却不说破。 7017k 第79章 盛宝龄的私心 为了能让一个裴辞吃上这新鲜的果子,娘娘还真是要将全数的果子都一块往外头送去。 此时的盛宝龄神色从容稳定,可却是让蒹葭看出了破绽,娘娘为了能让裴大人吃上果子,真是煞费苦心。 私下送一些过去便是了,怎的还要全一块儿的送去了。 盛宝龄心里头却很是清明,梦里的事,让她耿耿于怀,以至于对现实中的裴辞,有时是想靠近的,可有时又想离远些,可有时候又觉得真的太远了。 于是,她如今做事,万事都周到了一些。 纵使有人恶意将消息往外头传了出去也无妨,毕竟那上头看着整整齐齐的,也不会多言什么。 盛宝龄发现,有了那些梦,她在做类似这样的事情,都持有些许的戒备心。 这份戒备心,防备了许多人。 “明日便一块送去罢。”盛宝龄道,手中动作却半点没有慢下来。 “是。” 此时,秋衣也从外边回来了。“娘娘,听闻今日昭容娘娘去了陛下办事之处,那办事的内侍便给她放行了。 “放行了?”盛宝龄眉头蹙了蹙。 秋衣一丝一毫都没有保留,尽数的转述给了盛宝龄,“怕是因为不敢得罪,毕竟刘昭容正得圣心宠爱,那些个人,哪敢拦。” 如今这刘昭容倒是愈发得宠了,也不知道是怎么办到的,看那金贵仪和高修仪,可是至今都不曾见过小皇帝几次。 真想不到,让这连说话都温温柔柔的刘昭容捷足先登了。 只不过,这刘昭容怕是会因为今日此事,和小皇帝闹些小脾气矛盾。 盛宝龄指尖从方才静下来时,便一直落在桌面上,一动也不动,却问秋衣,“那两个内侍呢?” 秋衣一愣,似乎是没有想到盛宝龄会单单问起那两个守门的侍卫,如实答道,“陛下命人将那两内侍砍头了。” 盛宝龄眉心顿时皱到了一块,为小皇帝此举甚为不满。 那两内侍碎守门不利,却也不致死,只怕是受了迁怒,盛宝龄闻道,“可将人救出来妥善安顿了?” 秋衣点了点头,“都照着您先前说的那些,将人救出来了,也妥善安顿好了,就在城外头的庄子里头。” 那处虽算不上多华贵,也有些远,可到底是活命之处。 盛宝龄这才放下心来,开始想旁的事情了。 小皇帝确实越来越像自己梦里那般的的样子,她的防备,是应该的。 只是想要扶持静王,钱,权,兵,民心,一样都不可少。 如今缺的,还有许多,少不了要两三年,只愿这两三年间,事情都能往好的方向去,而非像自己梦中那般凄惨的状况。 … 裴府 果子送到之时,裴婉正好在外头的亭子里,听闻宫里头来人送东西,便好奇的去瞧了。 瞧着那一颗颗殷红剔透的果子,鲜艳可口,又听闻是太后娘娘让人送来的,裴婉不禁问,“是这人人都有,还是我们裴府独独一份?” 管家笑了笑,“听闻是许多人家都收到了。” 太后娘娘心善,这南方送来的果子,最是稀奇珍贵,这会儿也全都分给了朝臣。 裴婉听了,却略有几分失望,若是独独一份的多好啊。 她丝毫没有发现,与盛朗相比较,这盛宝龄的身份,情况也没好到哪里去。 再晚些的时候,裴辞回到府中,管家迎上去时,将今日太后娘娘送果实来裴府之事说了。 裴辞微微颔首,走了两步,却又停了下来,眉头蹙了蹙,“什么果实?” 管家笑着,“南方那边往京里头送来的。” 这每年夏秋,南方都会往京里送瓜果一类,保存不易,甚为金贵,寻常百姓人家都难以吃上一口。 也就是一些富贵人家才购得。 听闻今年丰收不是很好,能送进京的瓜果更是少。 裴府虽不缺银子,可这类奢品,却是极少碰的。 大约是想到了什么,裴辞薄唇紧抿,眉目间,似有担忧。 若他没有记错,便是这一年,南方往京里运送的这一批瓜果,盛宝龄贪嘴吃多了,瓜果性凉,后来身子便出问题了。 之后看什么太医,都无济于事,常常闹胃疼。 见裴辞站在原地许久,管家唤了一声,“大人?” 裴辞才回过来神,“送一些过来。” 管家明显一愣,“诶?好。” … 次日,盛宝龄躺在榻上,懒洋洋,一旁的蒹葭轻轻的用扇子扇风,“京中有关静王殿下和齐家姑娘的传言少了些。” 盛宝龄笑笑,“是该少些,若是再多些,静王就该发现了。” 小皇帝这番作为,效果也是差不多了,只是对静王,终究是造不成影响。 且不论静王并非京中那些个好面子的人,有她盛宝龄在,必不会让这一桩婚事成为笑柄。 反而会让这一桩婚事,成为齐均青云直上的开端。 “娘娘,您说,这齐家能明白您的意思嘛?”蒹葭却是忍不住问了这几日以来的疑惑。 娘娘这些日子频频暗中相帮齐家,不让旁人知晓,却又隐隐透露给齐家知晓。 为的是试探齐家结盟之意。 只是这么久了,迟迟不见齐家有什么回应动作,蒹葭怕,这齐家莫不是还没领会娘娘的意思? 可是娘娘的意思过于隐晦了? 盛宝龄指尖暗暗捏了捏眉心骨,“该是知道的。” 若是不知道,早该在第二次和第三次时便持有警惕防备之心,又岂会这般心安理得的接受着。 何况这桩婚事,与静王,便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蒹葭若有所思点头,“便是太妃娘娘那边,到现在也没见上那齐家姑娘一面。” 按理,这太妃娘娘该是要召见未来静王妃,婆媳说着体己话的。 从此事可见这太妃娘娘对这齐家姑娘是有多看不上,以至于不满得连规矩都不走一走。 可明明先前,太妃是一直想用婚事将静王殿下留在汴京的。 如今却又这般态度,可莫要连累了娘娘才好。 “无妨,过些日子便将人召进宫来。” 盛宝龄泛红的薄唇微微勾起。 这宫里头的人不安分,这宫外的,也风潮云涌。 这汴京,看来是真要乱上一乱了。 7017k 第80章 杀意 刘昭容自从见了那么一幅画,终日食不下咽,夜里头睡着也不安稳,心里头一直忐忑不安。 她不断的回想着那日有没有将东西放好,又想着那日是不是不该去送甜汤,如此便不会窥见那画,更不会发觉小皇帝那疯子的心思。 而现在,她的担忧是,自己那日动了那东西,小皇帝是否察觉了。 若是察觉了,为何这几日都这般静,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可若是没有察觉,为何几日里,一次也没有来自己此处用膳? 被这种情绪折磨着,刘昭容日渐消瘦,精神也不好,一日醒来,直接病了,太医来看过,说是忧虑成疾。 宫人禀告过后,处理完政务的小皇帝领着人前去。 刘昭容迷迷糊糊醒来时,扶着有些发疼的额头,皱了皱眉,刚想唤宫人,可一抬头,却先对上了小皇帝那一双幽暗的眼眸。 “陛……陛下。”刘昭容有些结巴。 是惊吓。 小皇帝笑意温善,抬起手,指尖抚上刘昭容额头,像是在探额头的温度,声音轻慢,“怎么了,可是做什么吓人的梦了?” 已经五月了,可那手指,在碰到刘昭容的那一刻,她整个人都冷得发颤,身子微微抖,脑子不受控制的想起了那幅画,她下意识想避开,可对上那一双眼,生生的忍住了。 唯恐被小皇帝察觉到什么。 可事实上,小皇帝早就在她醒来的那一刻时,就已经从她的反应看出了什么,足以能猜出,她必然是已经看见了那木匣里的画像,这会儿,她心里自然已经清楚。 刘昭容咬了咬牙,“不曾做梦。” 小皇帝勾唇轻笑一声,指尖从她的额头,顺着往下,停在了脸颊处,“那你怕什么?” 一股恶寒从心里开始往外弥漫开来,刘昭容禁不住身子颤抖,“臣妾没怕什么。” 她声音语气都还算镇定,若是那一双在刻意躲避小皇帝的眼睛不那么明显,小皇帝甚至要开始疑问那日碰了那画的人究竟是不是她了。 小皇帝心生杀意,眼前的这人,已经知道了,便不能再留了。 夜长梦多,若是让母后知道了…… 刘昭容咬了咬唇,因还生着病,脸色有些苍白,一双眼睛微微轻颤,修长的睫毛也跟着轻轻扇动,“陛下怎么来了?” 一双与盛宝龄相似的眉眼,里头波光粼粼,有些胆战心惊,是对小皇帝的害怕,也是对他的恐惧。 这一份恐惧,却莫名的为她增添了些许诡异的美感。 小皇帝微微一怔,眼里的光瞬间暗沉了下来,那股子杀意却反而没那么浓烈了。 像,却又不像。 若是母后也似刘昭容这般,害怕,恐惧,向自己求饶…… 他唇瓣抿了抿,才慢慢开口,“你病了,朕岂能不来看看?” 见小皇帝声音放温和了许多,刘昭容一直忐忑的心里才渐渐的平和许多,却仍旧紧张,半点都没办法像先前那般待小皇帝。 她紧紧咬着下唇,“陛下挂念臣妾,臣妾感激。” 小皇帝的指尖却逐渐落在她的眼睛上,指腹碰了碰她颤动的睫毛。 他视线落在那一双眼睛上,每一寸,目光情绪丝毫不带遮掩,薄唇勾了勾,“怕吗?” 声音清清冷冷,像刀子一般,刀口直对刘昭容的背脊,仿佛只要动上一动,顷刻之间便能了结她的性命。 刘昭容整颗心又提了起来,恐惧席卷全身,此时的小皇帝在眼前,是丝毫都不带遮掩,像是在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他已经知道那木匣里的画被碰过了。 还知道是她碰的。 刘昭容自然怕,垂在身侧的手,无措的颤抖着,“陛下……” 她想说些什么辩解的话,可她什么也不能说,因为这会儿,什么话也不适合说,这时候若是说了,非但没有益处,反而会招来他的杀意。 刘昭容不傻,他留着自己,不外乎便是像太后这么一个缘由。 若是想要活命,便要更像太后。 她克制住了心里那股子恐惧,努力让自己面上情绪看起来平稳些,如太后一般,声色冷淡,可那一双眼睛里,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溢出恐惧,“臣妾不怕的。” 小皇突然笑了,停在刘昭容眼睛上的手骤然用力,按住了她眼睛旁边的位置,陡然用力,引得刘昭容一声惊呼,却又很快放轻了力道,温柔的碰了碰,安抚着,“不怕便好,你瞧你,都瘦了。” 刘昭容比他想的还要聪明。 她聪明的知道要如何保命,只有仍像从前那般,继续模仿着盛宝龄。 小皇帝的态度变化明显,心知他没有杀自己的打算,刘昭容顿时松了一口气,却又无法整个人松懈下来。 她知道,知道了小皇帝那么大的秘密,想要长久活命,单单只是靠着学另外一个人,是远远不够的。 小皇帝是疯子,疯子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言。 一旦哪天,他腻了,亦或是出现了另外一个更像太后之人,她自然没了任何用处,最后也只有“死”这么一个下场的。 刘昭容被小皇帝拥入怀中,他轻轻的拍了拍怀中女子的肩膀和后背。 “怕什么,朕在呢。”小皇帝笑意温和,与寻常人并无差别。 可那双眼睛里,却无半点笑意,空洞得诡异。 刘昭容暗自在心里盘算着,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等到想要的,又能保命,逃离这个疯子。 … 殿外凉风习习,殿中地龙烧得正暖。 榻上,裴辞的手环着盛宝龄的腰,怀中女子睫毛不安的轻颤着,紧紧的咬着下嘴唇,仿佛都快要将嘴唇咬破了。 可见究竟有多紧张。 裴辞的另外一只手落在她脸颊处,带着细微的凉意,引得盛宝龄不自觉的瑟缩了一下。 气息逼近,她紧张到咬破了唇瓣,疼得她倒吸一口凉气,可就在启唇得那一刻,热气席卷而来,“裴……“ 裴辞一字不言,却又好似什么都说尽了,尽数都藏在了这个吻中。 带着腥甜,与不属于自己,却又让人着迷的气息,混杂着。 7017k 第81章 小皇帝暴怒 殿中的温度好似在逐渐上涨,盛宝龄几乎快要呼吸不过来,手指不知何时攀上了裴辞的肩膀,紧张得无意识的用指尖紧紧的攥着裴辞肩膀的衣物。 在那干净整洁的衣物上留下一道一道的褶皱痕迹。 气息流动,隐隐好些有些什么不同,盛宝龄的心一直“砰砰砰”的跳着,好似有什么东西快要跳出身体了。 她突然有些怕了,微微的瑟缩了一下。 这一反应,尽管并不算多明显,却还是被裴辞所察觉,他的动作顿时停了下来,抬头离得稍远了些,一双幽暗的眸子,看向盛宝龄时,带着几许情意。 嗓音低沉喑哑,“太后娘娘可是后悔了?” 盛宝龄微微喘着气,想说没有,可她方才确实是怕了,有些退缩。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她便是想要退缩,也不能了,她故作镇定,神色沉静的看向裴辞,“不曾后悔。” 纵使她表面上再如何装作镇静,好似半点不被裴辞所影响,可红成一片的耳朵却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反应与所思所想。 裴辞不是圣人,饶是从前当了数年的圣人,如今却是连人都不想做了。 夜色正浓,殿外寂静一片,殿中却时不时传来几声异响…… 盛宝龄听着这异响,面红耳赤,再醒来时,连喝了几杯凉水,才冷静了下来。 之前的梦还不算出格,便已经是荒唐,如今却是真真切切的梦到了这些,难道这些,今后都会发生? “娘娘?”蒹葭端着洗漱的水进殿,见盛宝龄站在旁边,愣了一下,“娘娘这是怎么了,做梦了?” “怎的脸这般红?”她嘀咕着。 娘娘每回只要是自个儿醒的这般早,那指定便是做梦了,只是做了什么梦,才能这般面红耳赤。 还是“黄花大闺女”的盛宝龄,以为早已对先前做的那些梦习惯了,甚至是已经能够平静待之了,却没想到,还有更让她料想不到的梦,触觉和感受那般清晰,清晰到这会儿,她的心,仍旧还在乱跳不止。 当日上朝,原本裴辞站的位置,空无一人,盛宝龄微不可见的皱了皱眉,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有一瞬间,她是想见裴辞的,以至于见不到,有些烦扰。 旁边的内侍道,裴相病了,在家中休养。 病了? 盛宝龄顿时眉头紧蹙,怎的就病了。 朝会上,盛宝龄显然有些心不在焉,好几次大臣提的事,她都没有说上什么,小皇帝的注意力本就一直在盛宝龄身上,对她不作评话之事甚为满意,可同时又对她分神一事甚为不满。 只因裴辞不在,她便这般。 当天下了朝,小皇帝去了刘昭容处,脸色极为难看,刘昭容一看,心知他定然在盛宝龄处讨了不快。 都是自找的。 刘昭容端了御膳房刚送过来的甜汤,向小皇帝走去,可当她将甜汤递出去的那一刻,却被小皇帝一把挥开。 “啪”的一声,一碗甜汤,砸落在地,汤水四溅,伴随着碎瓷片,遍布地面。 殿里殿外的宫人听见这动静,惊慌下跪,头也不敢抬,唯恐被牵连。 刘昭容亦是惊慌跪下,“陛下……”连唤他的声音都在发颤。 发泄了一通火气的小皇帝眯了眯眼,微微弯腰,指尖摁着刘昭容的下巴,用力的抬起,直视着那一双眼睛,“怕朕?” 刘昭容咬了咬牙,心知,若是真将这一个字说了,定然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若是盛宝龄,必然不会怕,她沉了沉心绪,声音虽有些轻颤,“臣妾不怕的。” 小皇帝却冷笑了一声,“她若是你,必然一声也不会吭。” 盛宝龄不会怕,却也不会说出来,她只会用那般冷清的视线看着她,也只会看两眼。 最多便是两眼。 可她看裴辞,却始终不只是两眼。 刘昭容感觉到钳制着自己下巴的手越来越用力,疼得她红了眼眶,几乎都要哭出来了。 可就是如此,小皇帝见了,却莫名开始兴奋,他勾了勾唇,指尖力气更大,几乎是要将刘昭容的下巴卸下来。 眼泪“啪嗒”的往下流淌,砸在他手的虎口位置。 小皇帝看得沉迷,眼中神色不再似方才那般阴翳可怕,反而多了几分温情,只是这份温情,非但没有给刘昭容带来心安,反而多了几分恐惧。 “瞧瞧你,哭得梨花带雨的,真叫朕瞧了心疼。”说着,他另外一只手缓缓擦拭去她脸上的泪,可那只捏着她下巴的手,却愈加用力。 刘昭容疼得眼泪直掉,怎么擦,也擦不完。 小皇帝看着她的反应,想到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甚至是在想着,若是那人也像刘昭容这般,对自己又怕,又顺从,又掉眼泪时,该是多好看。 瞧着瞧着,他唇边笑意更甚。 刘昭容从未像此刻这般害怕过,仿佛离死就只差了一步。 一直到她的下巴快要没知觉了,小皇帝才放过了她,坐于一旁,平静的目光落在那地面上洒落了一地的甜汤,“再去给朕盛一碗罢。” 刘昭容的下巴红紫一片,忍着疼意,起身去吩咐人。 宫人不经意一瞥,瞧见了刘昭容下巴处的伤,瞳孔骤然紧缩,心知,这是陛下所为…… 可陛下那般温厚良善,怎么做出这般事? 刘昭容眉头蹙了蹙,“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 那宫人连忙垂下了头,转身朝外头走去。 刘昭容这才又回了殿中,此时,殿中的小皇帝,神色平静,眉目温和,那张与先帝神似的容颜,让人丝毫无法联想到刘昭容下巴处的伤,是他所为。 更让人联想不到,这样一张容颜下,藏着的,却是一颗狠辣的心。 他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都被这一张皮囊很快的掩藏着。 刘昭容咬了咬唇,站于一旁,甚至是不敢坐下。 小皇帝却抬眸笑了笑,“站得那么远做什么,过来朕身边坐着,陪朕说说话。” 刘昭容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却还是乖顺的走了过去,在小皇帝身边坐下,身子紧绷着,甚至是不敢去看他一眼,唯恐又引他不悦…… 7017k 第82章 裴辞装病 第82章裴辞装病 小皇帝的那些个见不得人的毒辣心思,都被这一张皮囊很好的掩藏着。 刘昭容咬了咬唇,站于一旁,甚至是不敢坐下。 小皇帝却抬眸笑了笑,“站得那么远做什么,过来朕身边坐着,陪朕说说话。” 刘昭容心中一百个不愿意,却还是乖顺的走了过去,在小皇帝身边坐下,身子紧绷着,甚至是不敢去看他一眼,唯恐又引他不悦…… 小皇帝目光平和,平和中甚至是带了几分温柔,可这看似温柔的眼神,却让刘昭容背脊发凉,身子颤栗。 他的手缓缓将刘昭容的手拉过来握住,“怕什么,朕又不是吃人的凶兽,” 刘昭容笑两声,笑容僵硬,一旁的宫人,都不敢抬起眼去看两眼。 这小皇帝不是吃人的凶兽,却是比那吃人的凶兽还瘆人。 … 得知裴辞病了未上朝,蒹葭使人去打听了一番,寻到太医那,才知,是那前些日子送去的瓜果吃太多了。 裴辞本就身子弱,自然吃不得太多这些寒性之物。 回到殿里,盛宝龄刚坐下,宫人们便将瓜果端了上来,她瞧见了,伸手刚拿了一个,东西便被蒹葭叫人给撤下去了。 “娘娘,这东西寒性,可不能吃多,当心吃坏了身子。” 盛宝龄正嘴馋,还想吃两口,“便是几个瓜果,再多,也吃不坏身子……”说着,她便伸手想要再去拿两个。 盛宝龄刚起身,便被蒹葭挡住了。 “奴婢方才去打听了,裴大人便是吃了这些吃多了,这才病了。”蒹葭皱了皱眉头。 盛宝龄一怔,吃这些吃出毛病了? 提及裴辞病了,这会儿盛宝龄倒是没想着吃了,只是让蒹葭头疼的是,她又要易容了。 因为她家娘娘,又要出宫去了。 至于出宫做什么,自然是探望病了的裴大人。 盛宝龄这会儿刚出宫,宫里头的消息便传到了裴府。 裴府中,原本是想借病了此事,让宫里头的盛宝龄少食这些伤身的瓜果,却没想到,这会儿盛宝龄直接出宫往裴府这儿来了。 裴辞蹙了蹙眉头,拿起笔,又放下,不一会又拿起笔,可过了一会,又放下了。 一旁伺候茶水的下人看得莫名,大人这是怎的了? 怎的又拿笔又放下笔的,莫不是这墨研的不够好,还是这纸笔有问题? 下人心头忐忑。 岂料,裴辞径直起身,往外头去,随后进了自己屋子,同时命人同侍卫吩咐,自己病了在休息,若是有人探病,直接往屋中领便是,无需顾忌其他。 侍卫愣了愣,这大人好好的,怎的称病,又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探病? 与此同时,收了消息的裴婉立马起身,命人熬药,又备了膳食,风风火火的往裴辞的院子去。 兄长在府中何须装病,事出反常必有妖,定然是有人来探望了! 就在裴婉到的前一步,盛宝龄先到了,被府中的下人迎进了裴辞的院中,侍卫一瞧,又是这盛家的小公子。 怎的从前,大人同盛家的大公子交好,如今不见大公子来,倒是这小公子来的如此频繁? 裴婉到的时候,带着浓重的药味进了屋中时,正好瞧见,盛宝龄就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同此时正躺在榻上,时不时咳上几声,脸色煞白没精神的兄长说着话。 话中满是关怀,再看兄长,那眼珠子都快粘人家盛朗身上了。 裴婉顿时眉头紧皱,这还得了。 盛宝龄听见脚步声,回头一看,见是裴婉,起身相迎,“裴大姑娘。” 裴婉微微应了一声,“盛小公子怎么来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盛宝龄隐隐觉得,裴婉好似不太喜欢“自己”? 面对盛宝龄时,裴婉的反应是欢喜的,可此时面对“盛朗”,裴婉的反应,却带着疏离与冷漠,好似这是个不速之客,裴府不太欢迎。 盛宝龄区却是没当回事,“听闻裴大人病了,过来探望一二。” 她目光落在裴婉后头的下人手里端着的食盒和药碗,浓重的药味充斥着整间屋子,“看来裴大人要用药了,那在下先行告辞。” 可她话刚说完,便被裴婉挡住了。 盛宝龄后头的裴辞,面色冷沉,整间屋子的温度都仿佛一瞬间降了下来,让裴婉背脊冷飕飕的,不用说,她都知道兄长这会儿心里头在想什么,无非便是在心里头责骂自己过来横插一脚。 裴婉嘴角弯弯,“不妨事的,反正这屋里头也静,何不坐下来,陪我说说话。” 裴婉说出此话,盛宝龄也不好再说要走,干脆便坐了下来。 她将药从下人手里接了过来,放在桌面上,不一会,将膳食拿出来弄了出来摆好。 裴辞下意识拧了拧眉头,话到了嘴边,却在对上盛宝龄略带关怀的目光时,硬生生的咽了回去。 裴婉看着裴辞这想说什么,又忍着不说的样子,心里头实在是复杂,她自然是不希望兄长同这盛家的小公子有太多的关系,可她又觉得兄长这会儿像个人了。 至少不像从前那般,总是冷着一张脸,好似这周围的人,都入不了他的眼。 裴婉端着药,一步一步走向裴辞,唇角边带着温柔笑意,“兄长,用药了。” 裴辞眉头蹙了蹙,裴婉手里头拿着的药,闻着那味,应当是去年时的药,里头有两味药,他实在不喜,用过一次便没再用了。 他略带警告的目光投向裴婉,所谓兄妹心有灵犀,裴婉应当懂的。 只是装个病,用药倒也不必。 裴婉却是拿着药碗,定定的走向裴辞,她倒是想知道,这碗兄长平日里最不爱喝的药,这会儿在这盛家小公子面前,到底喝不喝得下去。 对上裴辞的视线,裴婉心“咯噔”的跳,心知,兄长这是恼了,即便他这会儿脸上半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可裴婉却是看出来了。 所谓兄妹心有灵犀。 盛宝龄在一旁看着,光是闻着那味道,便有些难受了,更别提这会儿还要将这一整碗的给喝下去。 就在坐下之时,裴婉突然停了一下…… (本章完) . 第83章 裴婉“助攻” 第83章裴婉“助攻” 对上裴辞的视线,裴婉心“咯噔”的跳,心知,兄长这是恼了,即便他这会儿脸上半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可裴婉却是看出来了。 所谓兄妹心有灵犀。 盛宝龄在一旁看着,光是闻着那味道,便有些难受了,更别提这会儿还要将这一整碗的给喝下去。 就在裴婉坐下之时,她突然停了一下…… 看着手里头的碗,给兄长,兄长必然不会喝,可若是要一勺一勺的喂,这也着实是麻烦了些。 她是来试探的,却不是来伺候装病的兄长的。 半晌,她看向旁边的盛宝龄,突然唤了一声,“盛小公子。” 盛宝龄愣了一下,原本在看裴辞,转过头看向裴婉,不明所以。 只见裴婉将药碗递向了盛宝龄,“突然想起我还有些急事,能否劳烦你帮忙看着兄长用药,这药烫了些,想来需要费些时辰。” 未待盛宝龄应声,裴婉便已经将药碗塞进了盛宝龄的手中,“麻烦你了,多谢。” 说完,她起身转身离开屋子里头,最后守在屋门外,在里头的两人看不见的位置,躲着,听着里头的动静。 而此时,手里揣了碗药的盛宝龄,脑子里想起的,却是那一回梦里头,裴辞病重,药怎么都喂不进去,最后,她用嘴渡药……. 那一幕幕的,至今都在脑海里头生动的上演着。 而此时,她手里头便揣了一碗药,而面前,裴辞就半躺着…… 盛宝龄耳朵红了红,面上却十分镇静。 裴辞目光亦是落在盛宝龄的手上,想要说出自己喝了便是,不必听裴婉的话,无需如此劳烦。 可这些话,在看见盛宝龄盯着药碗犹豫了一会的神情后,全都悄无声息的消失了。 就在盛宝龄刚想说要不要让他自己等凉一些的时候直接一口闷了的时候,裴辞开口了,面色苍白无力,“有劳了。” 他睫毛颤了颤,此时整个人在盛宝龄眼里看来,犹如受伤的小猫,柔弱不能自理,顿时心软得一塌糊涂。 裴辞的脸确实生得好看,以至于在这会儿,盛宝龄根本无法说出拒绝的话来。 犹豫被抛却脑后,白皙的指尖握着汤匙,一口一口的喂到裴辞嘴边,她指尖有些僵硬,这还是头一次这般喂人。 看着裴辞微微倾身,最后低头,薄唇碰到那汤匙时,盛宝龄莫名的紧张,可这种紧张来得奇怪,她甚至不能够弄清楚到底是为什么,只是在看到他唇瓣的那一刻,脑子里出现的,都是梦里,她用嘴喂裴辞药的情景。 不知道,若是真亲上去,该是什么滋味。 就在盛宝龄脑子里的想法一点一点的多且偏移起来的时候,裴辞也没好到哪里去。 看着她这会儿,便在自己旁边胃药,不由让他想到了上辈子,与盛宝龄起了争执,又解释不清,被盛宝龄误会,当时,他负气带伤离京,盛宝龄发现后,心生歉意追了过来,后遇到追杀,躲进了京外偏僻的村落,又恰好犯病。 她在自己身边照料了自己整整五日,便是那村落借住的那户人家的人,还以为他们是落难的夫妻。 那五日,他命悬一线,可那五日,又是他那一辈子,为数不多,值得记住心头欢喜的事。 而此时,场景又好似重现了,只是这回,他是装病,而盛宝龄,也只是用坐在旁边,喂着药。 当苦涩难忍的药液入了厚间滑动,看着眼前,温婉美人细心的模样,这时,他甚至是不知是否该责罚裴婉的淘气了。 盛宝龄这一口药一口药喂的,连她自己都觉得不好意思了,觉得这样的喂食的动作,太亲密奇怪了些,她与裴辞,除了君臣关系,也仅是朋友关系。 旁的朋友也会如此? 便是朋友关系,可男女授受不亲…… 这些声音在她脑子里流窜个不停,以至于到最后,她在心里重重的的叹了一口气,罢了。 喂都喂了,还能如何,难不成,还能让裴辞吐出来不成? 屋子里头的两人,各怀心思,而此时,屋子外头的裴婉,瞪大了眼睛,这盛家的小公子竟然真的喂了! 兄长竟然也真的乖乖的一口一口的给喝了!? 这样的一幕,对裴婉的冲击力实在是大,以至于,她久久回不过来神,还沉浸在眼前所看到的一切。 觉得太离谱了。 她人都傻了,是想过兄长会喝,却是没有想过,是这么个喝法。 更可怕的是,她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竟然有一种莫名的般配的错觉? 裴婉使劲的晃了晃脑袋,想要将自己这可怕的想法晃出脑袋,不停的在心里提醒告诫自己,不能胡思乱想,不能胡思乱想。 裴婉啊裴婉,你是来当搅屎棍的,不是来当这两人戳破窗户纸的手指的。 一旁的侍卫看着裴婉,心里头更加凌乱。 这大姑娘又是怎么了,这大人装病,这大姑娘还给送碗药进去,完了这会儿还躲在外头瞧着,好似在瞧什么戏似的…… 那里头就只是那盛家的小公子啊,能有什么好瞧的? 侍卫不明所以。 过了许久,药碗菜见底。 盛宝龄微微松了一口气,将药碗放在一旁,明明瞧着也不算多,可这喂起来,却好似怎么也喝不完,害颇有些费劲,这里头慌,这手也酸累的。 不过瞧着裴辞,倒是脸色好了些许的样子,也不知是不是错觉,这唇瓣倒是没方才那么苍白了,她这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如此便好。 “裴大人这般大的一个人,怎的吃东西还这般不知节制?”盛宝龄没忍住,说了一句。 若是蒹葭这会儿在,怕是要为自家娘娘羞,这论起吃东西没个节制,这盛宝龄多少都是排得上号的。 盛宝龄说着这话的时候,脸色平静,丝毫没有半点心虚。 倒是裴辞,幽幽的目光看向盛宝龄,看了好一会,像是在透过眼前的盛宝龄,看向另外一个盛宝龄,可想说的话却是不能够说的。 因为只有他知道,真正没有节制的人,是眼前的盛宝龄,不是自己。 (本章完) . 第84章 唤你一声玄瑾 第84章唤你一声玄瑾 将这话说出口时,盛宝龄还不觉得自己这样的话,是否过于亲昵了些,只是看着裴辞。 关怀是掩藏不住的。 看着她如此,裴辞的心好似荡漾在湖泊中的一艘小船,晃啊晃的,有些晕乎乎。 那是他不曾在上一辈子的这个时候的盛宝龄身上见到过的关怀。 与上辈子比较,眼前的盛宝龄变了许多,尤其是在与自己的相处中,变化极大。 上辈子的她,待自己,向来恭恭敬敬,亦臣亦师,唯独不曾视作友人,更不会像现在这般,出宫到裴府来探望自己。 只因为自己病了。 这种变化,让他感觉到一种不真实,却想牢牢把握住。 半晌,裴辞才缓缓道,“瓜果清凉,只是一时贪食。” 盛宝龄却笑了笑,“裴相怎的还像个小孩似的。” 说着,她不自觉的弯了弯嘴角,连带着眼睛都跟着弯了弯,好似天边的一弯月。 裴辞有些看失神了,直到外头的下人进来取药碗,他才默不作声的收回了视线,衣袖下的指尖却微微的收紧了一些。 “可用过膳了?” 盛宝龄微微摇头,“还未。” 早膳是用了,午膳却是没有的。 “若是不介意,便留在裴府用膳?”裴辞试探的问了一句,声音平淡,好似便是随口这么一问。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问出这么一句话的时候,他的心里,究竟有多忐忑不安。 忐忑盛宝龄拒绝,又不安她会不会因此而发现些什么。 与说句话都想得太多的裴辞相比较,盛宝龄显然想得比较少,心思也没那么深沉,只是微微点头,“也好。” 不知怎么的,这早些时候还没什么胃口,这会儿到裴府,倒是饿了,还真想吃些东西。 听见盛宝龄应下了,裴辞反倒是愣住了,直到下人将午间的膳食送上来,扶着他坐好时,正对面坐着他小心翼翼藏在心间的小姑娘时,才恍然有了几分真实感。 他曾经不只一次想过,与盛宝龄一同在裴府用膳时的样子,心里头也很是清楚,根本没这种可能,却也总是忍不住去想。 先前,她频繁来听秦老学究的课时,他不是没有动过留下盛宝龄用膳的念头,只是那时发现,她有些刻意的在躲着自己,便也就打消了这般念头。 而如今,她就真的在裴府,在他的院中,屋中,坐下来,两人平静的用膳。 如同寻常人家的夫妻…… 发现自己想得太多的裴辞,缓缓收回了目光,手里拿着勺子,喝着碗中的粥,嘴里还有着方才那碗药的苦涩味。 盛宝龄倒是胃口极好,几乎都快要忘了眼前还有一个人。 “没想到,裴府的膳食竟这般好。”盛宝龄嘴角弯了弯,难怪从前先帝,总是要到这裴府来,有时候你,甚至过了用膳时辰,都不曾回宫,急得宫里头的人一团团转。 宫中的山珍海味吃多了,这样的小粥小菜,反而更能得人心。 若是她早知这裴府的粥菜这般出色,从前便是厚着脸皮,也是要留下来吃上几回的。 便也就是裴辞不知道盛宝龄这般想法,若是知道,只怕是接下来的几日,都想留下盛宝龄了。 “喜欢便好。”裴辞嘴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 盛宝龄没察觉到,只是吃着碗里的东西,时不时同他搭上几句话,有朝堂中的事,有家常话,也有与彻查户部尚书有关的事。 事情已经查到了这个地步,连带着多年前的命案也都扯了出来,那失去亲人,流落烟花之地的小姑娘,俨然成了关键人证。 李放自然想起此人,连夜派人去,想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除掉,却是根本来不及,早在粱豫将此事挑明之前,盛宝龄便已经安排了人在那小姑娘身边保护着,虽不是什么绝世高手,可对付这些个官员的走狗爪牙,却是绰绰有余。 那人不仅没有的手,反而被擒,身上还带着令牌证据。 “买凶杀人未遂,又多了一桩罪。”盛宝龄声音平缓,情绪上倒是没有什么太大的起伏。 裴辞微微颔首,“你安排得极为妥当,如今便看,这事能扯出多少人。” 这么些年,吃着户部油水的,可不仅只是李放喝楼太师。 “此事还要多亏你,若非你向粱豫透露了一些,我也是不好安排此事的。”盛宝龄说着,向裴辞投去感激的目光。 粱豫与朝中之人向来不算和睦,此人极为古板,什么好话坏话他都不听,只信证据和自己。 先帝还在时,便极为欣赏这位粱大人,什么案都查,什么人,只要有罪,都能豁出命去将人治罪,总是将天理昭彰四个字挂在嘴边。 这样的人,自然不会同李放以及楼太师等人同流合污,因此,此事交由他去查,是最为何氏。 显然,裴辞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才将这事,透露给了粱豫知晓,再由粱豫将此事揭露,最后盛宝龄自然能顺理成章的将此事交给了粱豫去查。 旁人自然不会哦怀疑,更不会多说什么。 “微臣职责所在,太后娘娘不必客气。”裴辞道。 盛宝龄却摇摇头,“此处并非宫中,盛裴两家往来,你我也算是友交,以后名讳相称便是,裴大人觉得如何?” 裴辞沉默片刻,他自然是百个愿意的,最后点头应下。 盛宝龄笑笑,放下了筷子,倒了茶水,“如此,今后我便像先帝那般,唤你一声玄瑾了。” “玄瑾”二字,猝不及防的往裴辞心口处砸! 他以为,所谓的名讳相称,是指裴辞。 却没想到,她直唤自己的表字…… 一时心口情绪波动,“砰砰”的一声一声,响彻云霄。 盛宝龄这时,根本不知道,玄瑾这两个字,从自己嘴里说出来,对裴辞有多大的影响,只是觉得,他的表字极为好听,也比裴辞二字来得好听。 辞,辞,她总觉得,听了,好似他便要与世长辞类似的,有时确实不太想这么喊的。 而玄瑾却是好听,他便像一个“瑾”字一般,美玉无双。 (本章完) 第85章 真的病了 第85章真的病了? 久久没听见裴辞的回应,盛宝龄抬起目光,去看裴辞,却见他只是垂直眼,吃着东西,半声不吭。 一时以为是自己突然这般唤他,唐突了,顿时心中有些懊恼,毕竟男女授受不亲,岂能如此唤他的表字,不由歉意的问,“可是我唐突了,若是不喜,我便不这么唤了。” 裴辞本来还沉浸那一声“玄瑾”带来的雀跃情绪,这会儿便被盛宝龄的这么一句话,又给拉了回来。 裴辞几乎是下意识的,话便脱口而出,“没有不喜。” 盛宝龄看着他的表情,除了淡漠还是淡漠,他这人好似就是这样,说什么话,做什么事,都没有什么表情,给人的感觉冷冰冰的,好似天生就是如此,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 “可我瞧着你,好似不大高兴。” 裴辞微微一怔,而后想到了上次,盛宝龄在裴府时,同自己说过的话…… 他有些僵硬的扯了扯嘴角,“没有不高兴。” 笑意浅浅,因为嘴角僵硬,看上去有些奇怪,实在不算什么让人瞧了会觉得开心的样子。 可盛宝龄这会儿瞧着,却是禁不住弯唇笑了,“其实你有时候笑起来,挺好看的。” 这样的一句夸赞的话,是发自肺腑的。 声音清清,语气真诚,任谁听了,都能看出,盛宝龄对裴辞的欣赏。 眼前的裴辞也能看出来,他久久不知该作何反应。 盛宝龄突然盯着裴辞看了许久,不知怎的,眼前的裴辞看起来,精气神好似挺好的,比前些日子还好,和方才自己来的那会儿完全不一样。 真的病了? 可谁病了,就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就好了? 持着这样的疑惑,盛宝龄想问,又不好问。 毕竟,裴辞没有理由要装病,难道就只是为了不上朝? 可他不是这般因私废公之人,他向来将朝廷中事看得比什么都要重要的,不可能称病不去。 直到一顿午膳用膳,裴辞用帕子拭嘴之时,对上盛宝龄打量的目光,他指尖顿了顿,此时才想起,自己还“卧病在榻”中。 他帕子掩唇,低低且克制的咳了几声,连带着脸色,连好似跟着苍白了几分。 盛宝龄的困惑顿时被这两声咳给打消了,“你既病了,还是回榻上躺着吧,莫要再着凉了。” 这用膳的地方,通着风,对裴辞,可实在不算好。 这病了的人,便是要躲着风的。 裴辞微微颔首,在盛宝龄的搀扶下,躺回了榻上。 直到盛宝龄辞别,走出了院子,裴辞才掀开被子起身,缓步走出屋子,看着外头,院中的景象,他仿佛能够看见,她一步一步往外头走,最后回到宫中的身影。 一旁的侍卫,看着裴辞走了出来,只敢继续守在外头,根本不敢上前去。 裴辞在门口站了许久,最后回到了屋中,却未躺回榻上,只是站着,看着这屋中的一切,每个角落,都好似有了她的影子,只是这么看着屋中的物件位置,便能想起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 她笑起来极为好看,这一点,早些年在盛府,与她初次相遇时,便已经发现。 那时还只是个小姑娘,笑起来,只是让人觉得天真烂漫,心头一暖。 而今,已经是个大姑娘,美人回眸一笑,顾盼生辉,他这心,都好似不是自己的了。 裴辞发现自己,在盛宝龄如今一点一点靠近自己,向自己示好中,愈发贪心了。 想看的更多,不仅只是她笑起来的样子,还有更多样子,哭的,欲罢不能的……而同时,想要的,也更多了。 可他能得到吗,有了上一辈子的警告,这一次,他步步小心谨慎,安排妥当,防备着,可就在盛宝龄这件事上,却怎么都无法理智对待。 空气中还有药味,可见,方才那一碗药,究竟有多苦。 可裴辞这会儿的心里,嘴里,却都是甜的,甜得好似灌了蜜糖,甜得冒泡。 他嘴角弯了弯,在桌旁坐下,取好了笔墨纸砚,将方才盛宝龄笑起来的模样,画了下来,眉目舒展,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而此时,裴婉坐在桌前,久久无法从早前在兄长屋外瞧见的那一幕的冲击中晃过神来,她知兄长生得好看,便是男子,都要多瞧上两眼,也知道的那盛朗有多貌美,便是寻常女子,都不及他几分。 可她怎么都不知,有一天,这两人会这般旁若无人的喂食。 关键是……还挺好看的。 发现自己又在胡思乱想,裴婉抬起手,用力的拍了拍自己的脸蛋,“啪”的两声,惊到了旁边的侍女,盯着自家大姑娘瞧了好一会,这大人病了,莫不是连姑娘也病了? 否则这会儿怎么自己打自己? 可要请大夫过来瞧瞧? 侍女心里有纠结着。 而这时的裴婉,又晃了晃脑袋,看向旁边的侍女,“取笔墨纸砚。” 侍女一愣,“姑娘这是要?” 裴婉倒了杯茶水润润喉,同时,也想借这凉意,让自己脑袋清醒清醒,“父亲母亲离家多年,也是时候该回来瞧瞧了。” 侍女眼睛一亮,姑娘可算起是想起要给老爷夫人回信了! “奴婢这就去!” 侍女走后,裴婉干脆下巴垫在了桌上,整个身子趴在桌面上,打了个哈欠,父亲母亲要是再不回来,晚些时候,怕是便该上那盛府去提亲了。 她这也是为了将兄长拉回正道,不算棒打鸳鸯。 … 还未回到宫中,盛宝龄瞧见了摆摊的小贩,停了下来,瞧着各式各样的簪子和配饰,都是用木头雕的,模样精致,虽不及宫中木匠,可这样式新奇好看。 她挑了两枚簪子和一把小拇指大小的笔杆,嘴角弯了弯,真好看。 心里头这一高兴了,便是连银子都不用找了。 可就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却险些撞上了人,被黑影一挡,她下意识后退了两部,避开了人,再看去去,对上了一双还算熟悉,又实在不熟的眼睛。 “盛小公子,巧。”楼尚眉目好看,声音清清冷冷,却极为有礼。 在这碰上了,盛朗也不好就这么直接走了,微微回礼,“楼公子。” (本章完) 第86章 继续盯着楼家 第86章继续盯着楼家 盛宝龄挑了两枚簪子和一把小拇指大小的笔杆,嘴角弯了弯,真好看。 心里头这一高兴了,便是连银子都不用找了。 可就在她转过身的那一刻,却险些撞上了人,被黑影一挡,她下意识后退了两部,避开了人,再看去时,却对上了一双还算熟悉,又实在不熟的眼睛。 “盛小公子,巧。”楼尚眉目好看,声音清清冷冷,却极为有礼。 在这碰上了,盛宝龄也不好就这么直接走了,微微回礼,“楼公子。” 楼尚看起来,像是要往裴府那边的方向去,在这里遇上,倒也是正常。 只是两人平日里也没什么接触,突然路上遇见,便将盛宝龄唤住,却实在不像是楼尚平日里的所为。 打过招呼,盛宝龄便要走,却又见楼尚问,“盛公子可是刚去过裴府?” 盛宝龄虽觉得楼尚突然这么问自己,实属奇怪,却还是如实应道,“方才是去过。” 她莫名觉得,楼尚有些心事,只是再多心事,也与自己无关。 楼尚:“听闻裴大人病了,不知如今如何了。” 盛宝龄:“应当过几日便能好。” 楼尚好似在刻意寻话将盛宝龄拦住一般,直到见盛宝龄面有不悦,才终于道,“多年前,我与你还有你阿姐,两家也是世交,便是不知你是不是还记得。” “前些日子见到你,便想与你叙些旧,只是不知该如何说起。” 楼尚的样子,好似根本不知盛楼两家如今的尴尬境地一般,同盛宝龄话从前。 便是盛宝龄,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这楼尚莫不是吃错药了,怎么往日里什么话都不曾说,今日却将自己拦下来,说这些个奇怪的话,她蹙了蹙眉头,“年纪太小,记不清了。” “家中还有事,若楼公子没什么事,我便先行一步了。” 言下之意,你可别再说了。 说着,她抬步,从楼尚身旁经过,往另外一边走去,独留力楼尚一人在原地,看了许久。 楼尚眸光微微暗些,盯着盛宝龄远去的身影,心绪杂乱。 不知道为什么,近些日子,总是会想到盛朗,声音,面容,有时在笑,有时又冷着一张脸,便连梦里头,也频频如此。 因着如此,有时连书都看不下去,他实在被烦扰得,精神不佳,胃口亦是不佳。 方才,也是实在忍不住,才将盛朗拦了下来,说的话,却都是前言不搭后语,甚至忘了,盛楼两家,早已多年不曾往来。 不知怎么,他有时看见盛朗,还会想到儿时的盛宝龄…… 楼尚眉头紧皱,若非此时处于街市,他甚至是想打一打自己的脑袋,想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再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事,可便是控制不住,越不想去想,便想得越多。 而此时,走远了的盛宝龄,松了一口气,这楼尚莫不是患病了,突然就想叙旧。 那会儿才几岁,能有什么旧可叙,更别说盛楼两家如今的敌对情况,莫说叙旧,不捅上两刀,相安无事便已经算是不错。 这楼上怕不是书读太多,读傻了。 盛宝龄想着想着,摇了摇头,真是看不透这些人心里头都在想些什么。 … 盛宝龄在出了裴府的路上遇上楼尚且被拦下一事,半个时辰不到,便传到了此时身在裴府的裴辞耳边,以及,宫中的小皇帝耳边。 裴辞脸色看上去,看不出情绪如何,一旁传消息的下属,看着自家大人如此,却是紧张。 那楼家公子好端端的,将那盛家的小公子拦下做什么。 便是离得远了些,否则还能听听究竟都谈了些什么,看那盛家小公子的样子,好似不大愉快的,可看向那楼尚时,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 半晌后,裴辞紧抿的薄唇微启,“继续盯着楼家。” “是。” 下属走后,屋中只留下裴辞一人,以及手边的几本书,脑子里还回荡着方才那下属说过的话。 若是如上辈子那般,他根本不会将楼尚当一回事。 可如今什么都变了,盛宝龄变了,楼尚变了,盛宝龄更是频繁出入裴府书塾,与楼尚等人接触,难免今后的走向,会彻底往偏。 所以他不得不对楼尚也做出防备。 也仅仅只是防备。 只要盛宝龄没有亲近楼尚的意思,便也只会是防备。 此时的裴辞甚至没有发现自己心思的转变,甚至是想要将盛宝龄占为己有。 … 宫中,小皇帝连连冷笑,手中的笔不知何时已经被折断,墨迹一大片打在画纸上。 那眼中冷冽如寒冰的笑,无人能看见。 因为一旁的内侍,无人敢抬头去看一眼,天子之怒,何时承受得起,那些血淋淋的尸体,那些到小皇帝身边来伺候的宫人一个一个的消失,根本无法不去深思。 在这宫里头,若是笨,只需记得,凡事少打听,把耳朵紧上,嘴巴闭上,知道的少了些,才能活得久些。 这会儿,哪里还会有人敢抬头去窥探些什么。 动静不小,不一会,满桌的东西便被打翻,散落一地,笔墨纸砚,那沾满墨迹的画,隐隐约约还能看见什么,却也只能看见个大概轮廓,是个女子,一双眼睛,十分美。 一个不经意偷瞄了一眼的宫人慌忙垂下眼帘,根本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只因那双眼睛,生得十分美。 像是刘昭容。 可更像……另外一人。 一个,让人根本无法继续猜下去的人。 小皇帝眼底腥红一片,一个裴辞不够,如今还竟是连这楼家的也不怕似的凑上去。 这楼太师当真是好能耐,养了个这么有出息的孙子。 “来人,宣楼太师进宫。”小皇帝声音冷漠,半丝感情也没有,听得在场的几个宫人心惊肉跳。 小皇帝这个时候召见这楼太师,这楼太师,怕不是要遭殃了。 只是不知道,这楼太师是哪里做的不好,惹这小皇帝不悦了。 与小皇帝的宣召一同到的,还有楼太师的眼线,小皇帝在宫中不知因何事大发雷霆一事,他已然知晓。 楼太师面色冷沉,心知这一趟进宫,便是又要受些气。 这位小皇帝,性子阴晴不定,这一点,与先帝比起来,到底是难伺候了些。 (本章完) 第87章 小皇帝大发雷霆 第87章小皇帝大发雷霆 小皇帝大发雷霆一事,但凡宫里头有留个心眼的,也都知晓了。 刘昭容得知此事时,脸色算不上多好,直觉告诉她,小皇帝大发雷霆,必然又与太后有关。 下巴处的伤还未好,那种骨头都快要被捏碎了的痛觉仿佛还在昨日,这时,她是万不想再去当小疯子的出气的物件。 刘昭容连忙使唤人去请太医,对外头称,自己病了,在休养。 想以此,拒见小皇帝。 盛宝龄知道此事时,已经回到了宫中,与蒹葭换回了身份。 蒹葭看起来倒是已经易容习惯了,与前几次比起来,情绪没有太大变化。 倒是秋衣,说起了小皇帝不知因何事,大发雷霆一事,还宣召了楼太师,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盛宝龄听了,也直皱眉头,她是真看不透官家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这楼太师这会儿进宫去,不正撞枪上? 而正如盛宝龄所料,楼太师这会儿,正承受着小皇帝的冷眼,频频遭刁难。 就在楼太师始终弄不清楚小皇帝这一情绪转变是为何时,小皇帝冷声道,“听闻,你楼家与盛家,如今是又要走近了,重修昔日交情?” 楼太师一怔,“老臣不知。” 小皇帝冷笑一声,“不知?” “你那小孙子可能耐的很,把那盛家的盛朗,都给拦到大街上叙旧了,怎的你还不知了?” 楼太师眉头皱了皱,他是知晓,楼尚如今与那盛家从庙里头回来的小子都在一个书塾温书,只是不知道,这两人竟会有往来。 小皇帝约莫着,便是怕楼家因此,站到了太后那一边去。 楼太师淡声应道,“科考在即,老臣想着,老臣那孙儿,也是时候换个好些的温书的书塾了,陛下可放心。” 嘴上说着这般客气的话,可楼太师早已在心里头,将眼前的小皇帝咒骂上不下十次了。 听着楼太师这话,小皇帝脸色明显好了些许,嘴上,却仍旧虚伪的说了几句,“如此,是不是会太麻烦了些?” 楼太师心里冷笑,笑这小皇帝的虚伪,嘴上却说着,“劳陛下挂心,只是换个地,无妨,不碍事的。” 小皇帝:“如此,甚好。” 这一番对话,被眼线传到了慈宁殿处,盛宝龄本在批阅奏折,南方雨水多,好几处地方水灾,都需要派遣官员前去。 本是在考虑要派谁去,这会儿听见小皇帝那边的动静,倒是来了些兴趣。 将楼太师宣召进宫,便只是为了给楼尚换个温书的地? 小皇帝莫不是怕楼尚在裴家待久了,与裴家一条心里去? 还是怕这楼尚,与别的人家待久了,以至于楼家同旁人亲近了去? 蒹葭却是有些不安,“娘娘,您一直往那裴家去,陛下会不会已经知晓此事了?” 因此,才有今日官家这么一出。 盛宝龄不由发笑,“便是发现了,又如何?” 可有证据? 她是当朝太后,便是要往自己头上安些什么,也不是单凭一张嘴,小皇帝的一道圣旨便能办到的。 他想动自己,也需得斟酌斟酌自己手里的权势。 见盛宝龄丝毫不将此事当回事,蒹葭却是怎么都无法安心。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官家,远远不只表面看见的这般,好似在那一张神似先帝的皮囊之下,藏了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秘密。 与蒹葭的不安比起来,盛宝龄显然平静得多,又或者说,她本就没将这些当回事。 可能在她心里,小皇帝要如何,她都不怎么在乎了,心里头早已有了旁的打算。 “娘娘,刘昭容病了,太医方才去瞧了,说是感染了风寒。”秋衣说道。 盛宝龄殷红的薄唇勾了勾,“这刘昭容倒是病得是时候,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听着了这官家大发雷霆之事,唯恐殃及池鱼才慌忙称病。” 听闻先前,这刘昭容的下巴伤了,说是磕伤的,可是个人都能瞧出,那根本就不是磕伤,而是被手指捏上的,那两个指印,已然已经成了瘀青。 看来确实是小皇帝所为,否则这也不至于谎称自己病了。 秋衣和蒹葭皆是一愣,跟了盛宝龄这么多年,心里头自然清楚,她这话的意思不仅仅只是字面意思,而是暗指,这刘昭容在宫里头步了眼线,又或者说,是刘家在这宫里头安了眼线。 “奴婢这便命人去查清此事。” 若是连慈宁殿这头,也有这刘家的眼线,那必然是不能留的。 … 不到傍晚,处理完公务的小皇帝,在两个方向驻足片刻,最后往慈宁殿去了。 小皇帝来时,盛宝龄刚处理完最后一份奏折,宫人们将饭菜都一块儿端了上来。 与先前相比较,小皇帝声音爽朗了不少,“不知怎么的,总觉着还是母后这殿里头的饭菜瞧着可口些。” 盛宝龄淡淡笑了一声,“既瞧着可口,便多吃一些。” 嘴上说着多吃些的话,她目光却瞟向蒹葭,后者悄悄命人,又给端上来一道菜。 那菜里头,放的,都是小皇帝不喜之物,只是鲜少有人知晓。 宫里有,怕是没一两个知道的。 盛宝龄便是那个“不知道”的人,她用筷子夹了菜,放到了小皇帝小皇帝碗中,“尝尝哀家这的晚膳味道如何。” 果不其然,从那道菜被端上桌,先是闻见味道,再到瞥见自己碗里的菜时,小皇帝眼底神色暗沉了不少,脸色也算不上多好,却忍着,半声不吭。 旁的人,都不能知晓这是怎么了,可盛宝龄却心里头头清楚得很,却始终装作不知情。 小皇帝没再多少什么,只是平静得吃着旁的菜。 盛宝龄夹的菜,他是一点没碰。 过了一会,盛宝龄却明知故问道,神情茫然,“怎么不吃,可是哀家这的饭菜,不合胃口?” 小皇帝是天子,所谓天子,便不该有明显的喜好厌恶为旁人所知。 这时盛宝龄的话,他却是不能答的。 “岂会,母后此处的饭菜甚合胃口。”小皇帝说着,将那早已凉却的菜,送进了嘴里,忍着厌恶,咽了下去。 眼中神情阴翳一片。 (本章完) 第88章 朝堂变化 第88章朝堂变化 盛宝龄脸上挂着笑意,一边关心着小皇帝,一边为小皇帝布菜,时不时问上两句,宛如寻常人家关心家中儿子的细心母亲。 她所夹的菜,几乎都是小皇帝不爱吃的。 小皇帝却是一样一样往嘴里送,逐渐的,面上由原本的淡漠,转为浅淡笑意,“那儿臣今后便多来母后这用膳,母后到时可莫要嫌弃儿臣烦。” 盛宝龄笑意吟吟,眼里都是关怀,“岂会,这慈宁殿平日里头太静,你能来陪哀家用膳,哀家这心里头啊,开心都来不及呢,岂会嫌你?” 两人一个比一个会说,一旁的蒹葭和秋衣,若不是知道实情,都要以为这二人真的是母子情深。 看着小皇帝面不改色的将这些平日里都不碰的东西尽数一口一口吃进去,盛宝龄始终维持着可掬的笑容。 一顿晚膳,用的不算愉快。 直到小皇帝终于放下筷子,走出殿的那一刻,盛宝龄原本脸上挂着的笑意瞬间散去,眸色变得冷清,没有一丝温情。 蒹葭问,“娘娘,可还要再用些?” 原本是瞧着盛宝龄今日去了裴府,好似心情不错,便吩咐厨房的人多做了些吃的,想着胃口应当不错的。 谁知官家来了,这会儿,娘娘都不见用几口。 盛宝龄却是没了用膳的兴致,反倒是想起了白日里在裴府用的午膳,虽不是什么山珍海味,味道却是极好。 这般比较,眼前的这些,便索然无味了。 “撤了吧。” 说着,在秋衣的搀扶下,她起身,往里头走去,显然是有些倦了。 蒹葭心里头怎么都不算放心。 白日里,娘娘出了宫,这到了夜间,这官家便来了。 娘娘出宫一事,官家当真这半年多来毫无所觉吗? 而此时,半倚靠躺椅上的盛宝龄,翻看着手里的书,听着秋衣在一旁说着这几日,宫外发生的好些事。 交由粱豫查的事,已经有了眉目,那李放如今正急着四处寻关系,想救下自己那儿子一命,殊不知,他自己,也已是自身难保。 他寻的关系,无非便是楼太师那几人。 盛宝龄薄唇勾了勾,“好好盯着这李尚书,可不能让人抢先了去。” 若没了救人的法子,为了保全自身,这些人多半便会选择灭口。 可不能让这李放死了去。 秋衣应下,虽说上回有关盛宝龄的心思揣测错了,可这些无关私事的正事,她向来是不会错的,“娘娘放心,奴婢晓得。” 盛宝龄微微颔首,唇边挂着浅淡笑意,“有你和蒹葭在身边,哀家这心里头,才踏实许多。” 蒹葭对这宫里头的事,秋衣管宫外头的事,可谓是两边都不需她操心,方能如此心安。 得盛宝龄如此说,秋衣的心里亦是一暖,“为娘娘分忧,是奴婢的本分。” … 多年前的案子被拉出来重新彻查,李放的儿子确实身上带着命案,又因这桩案子,牵扯出了不少的当年德行有亏的官员,如今都已不是当年的小官。 盛宝龄得知此事,大发雷霆,小皇帝面色更是难看,直接命粱豫严办此事。 李放等人顿时急得如那热锅上的蚂蚁。 李放急的是要如何救自己儿子一名,旁人急的是,要如何毁掉当年的这些种种,以及李放手里的账册。 盛宝龄等人也好奇,这李放等人最后,到底会有什么举措。 可让盛宝龄如何都没有想到的是,原本只是针对户部的事,却意外的将刑部也一同牵扯了进来…… 就在李放的儿子被处以死刑,行刑当日,李放当场昏厥,在府中病了。 而深夜,粱豫带着人,在李府后门,却当场撞见了李放以及府中夫人送走本该已经被“砍了头”的李公子。 这一家人,当场被捉获。 刑部滥用职权,用别的死囚犯,替换李家公子一事,顿时传得沸沸扬扬。 相关人等都被革职查办。 原本只是折了一个户部李放,如今却是将刑部都牵扯了进来,朝上,小皇帝大发雷霆,私下又将楼太师劈头盖脸的骂了一顿。 楼太师从御书房出来时,脸色都是铁青的。 蒹葭将这些绘声绘色的讲给盛宝龄听时,脸上都挂着看好戏的笑,这刑部原本可以在一旁看戏的,却被楼太师牵扯了进来,就为了救这李家小公子。 这会儿,只怕是肠子都悔青了。 料他们如何都想不到,六部各部里头,早就有娘娘安排的眼线,这一句一定,可全都在娘娘的把控之下。 刑部这一次,可算是栽了个大跟头了。 事情却不在盛宝龄的预料之中,却也算是阴差阳错的给刑部送了份大礼。 接下来,便是将这户部和刑部,换换血,齐均等人,也该露露面了。 盛宝龄手执棋子,将棋子落在棋盘之上,原本白子与黑子势均力敌,可就是这么看似不起眼的一个位置,却让白子瞬间占据上风。 黑子损失几子已是无法挽回的事实。 小皇帝这回,总该急了。 而事情正如盛宝龄原先所设计的一般,由于户部和刑部牵扯进这几桩案子的人太多,但户部和刑部不可一日无主事之人,有了人举荐,齐均顺势有了露面的机会,盛宝龄顺势命其暂代尚书一职,处理政务。 而刑部,盛宝龄的人,也顺势有了上位的机会,一切,都远比她原先设想的还要轻松简单。 事实上,盛宝龄不知道的是,这其中,裴辞在其中,施了不少的力,这才如此顺利。 倒是因为此事发生得突然,原本楼太师是要给楼尚换个书塾温书,以备来年春闱,这会儿被李放之事牵扯进去,又把刑部折了进去,却是再无暇顾及楼尚之事了。 盛宝龄这边,倒是闲暇里许多,去裴府,也去得更勤快了,只是与裴辞商讨的,却都是公事,私事甚少。 可也因此,裴婉更是惆怅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盛家的小公子同自己兄长来往这般频繁。 近日,裴辞去香房也去的更频繁了,最后竟然,还将这盛家小公子也一块带着去了香房。 裴婉哪里还坐得住…… (本章完) 第89章 盛宝龄察觉自己的心思 第89章盛宝龄察觉自己的心思 楼太师及小皇帝那边烦着,可盛宝龄这边,倒是闲暇里许多,去裴府,也去得更勤快了,只是与裴辞商讨的,却都是公事,私事甚少。 可也因此,裴婉更是惆怅了,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盛家的小公子同自己兄长来往这般频繁。 近日,裴辞去香房也去的更频繁了,最后竟然,还将这盛家小公子也一块带着去了香房。 裴婉哪里还坐得住…… 得了消息,裴婉马不停蹄的往香房的方向去,这一瞧,还得了。 兄长这会儿,正手把手的教着那盛朗制香之道,脸上那挂着的笑意,还有眼里的柔情,都快溢出来了。 裴婉整个人都僵住了,呆呆的透过窗子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如何都不敢相信,里头的这人,是她那个性子寡淡,常年板着一张冷脸的兄长。 可不知怎么的,她看着里头的两人,是能感觉,这时候的裴辞,是雀跃的,放松的,更是愉快的。 是她从未见过的样子,也是父亲母亲,一直以来都想见到的样子。 而不是那副少年老成,好似总有万千愁绪在心头的模样。 这一时之间,裴婉甚至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她自然是希望兄长能够如现在一般,可又不希望这人是盛家的盛朗,可眼前能让兄长开怀笑着的,又确实是这盛朗。 裴婉的心里顿时复杂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该如何理清,半晌,站在原地,都没有反应,像块木头似的。 倒是里头的盛宝龄,注意到了外头的裴婉,就站在窗子外头躲着,其实躲得不算严实。 盛宝龄笑了笑,微微侧过脸,去看裴辞,低声道,“裴婉在外头瞧着。” 裴辞原本在研磨香料,听见盛宝龄的话,才抬头瞥向窗外的位置,看了一眼,只见瞧见裴婉站在外头,却是不知在做什么,好似在看向这边。 “不必理会。”说着,他又将头转了回去,垂眸认真的看着手里头的东西,每一步都格外的认真。 裴辞认真的时候,是极为好看的,这一点,便是盛宝龄都无法不认同,此时眼睛都无法从他身上移开了,就这么一直盯着,从每一根手指,再到手腕,最后再到腕骨上的那串佛珠。 她甚至记得这双手握着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盛宝龄薄唇紧抿,不由想到,当初,先帝走时说过的话…… 福宁殿,秋风瑟瑟,掠过宫殿前的老树,泛黄的叶子飘落在地。 几十位后妃,以及大臣,皆跪于殿外。 隐隐有抽泣声低低传来。 殿内深处,龙榻之上,不过三十的年纪,帝王之气早已散尽,只余一张病入膏肓的面容,唇色苍白,只余眉眼轮廓间,还能看出一丝昔日风华。 承和帝的手冰凉,紧紧的抓着坐于床沿椅子上皇后的手,呼吸时而急促时而浅慢,嘴角渗着血丝,“宝龄,玄瑾性情温良敦厚......乃可信之人......” “他日你有难,可与他垂询。” 盛宝龄鼻头一酸,抽噎得难受,泪水控制不住自眼角溢出滑落,“宝龄都听,舅舅先将药喝了,身子才能好。” 说着,她松开了皇帝的手,接过一旁太监颤颤巍巍递过来的温热药盏,指尖颤抖,泪水“啪嗒”砸在药盏中。 盛宝龄牵强的扯起一抹笑,“宝龄还等着您病好了,教我骑马呢。” 承和帝浑浊的目光落在眼前那张青嫩却已初显倾城之色的容颜上,抬起的手,想替她拂去脸上的泪痕...... 她本与楼家有婚约在身,若非当年范太后要挟,她此时,乃至余生,都不必受困于这宫墙之中。 他这一生,慎始敬终,行稳致远,清明做人,唯有此举,连累了盛宝龄,毁了她的一生。 悔恨之语于唇齿间溢出,“当年不该娶你,不该......” “若是今后,你有了意中人……切莫多想……” “只需遵循心中所想……” 未待那冰凉的指尖触及盛宝龄,便沉重砸落在锦被之上。 药盏砸落在地! “陛下!” 整个未央宫,哭声一片,震动皇城。 承和帝所言,至今盛宝龄都还记得,只是当时,并不曾多想,更不曾往这些事情上想过,心里想着的,都是朝堂之事,一心想要扶持小皇帝,成为一代明君,像先帝那般。 可如今,所有的事情都开始发生了变化,她并未在小皇帝身上看见一代明君的影子。 反而是曾经并不受宠的静王,身上却反而有明君之资。 而承和帝曾经所言,将来有了意中人,要盛宝龄无需想其他,只需遵循心中所想一事,这一番话,她一直不曾细究过。 而如今,却在见到裴辞时,频频想起这一番话。 意中人…… 盛宝龄目光紧紧的盯着裴辞的侧颜,在汴京,怕是再找不出第二个像裴辞这般出色的人了。 可裴辞的出色,却又不仅仅只是容颜。 像他那般的人,若是身子康健,在这汴京里头,没有哪家姑娘不为所动,根本不会至今年近三十了还未成亲。 更无婚配的姑娘家。 如此,裴辞的言行举止,一颦一笑,总能勾起她的注意力,也倒是寻常之事。 可就是因为从前觉得寻常,所以她不曾细想过这些事,总觉得自己只是因为梦中的事,所以对裴辞超出像对寻常之人那般的关注,可这时再想起来,这样的关心,其实早已超出了君臣友交。 她会因为裴辞病了,就匆匆出宫来裴府探望。 在外逛夜市,放河灯,她心中所思所愿的一切,亦是与裴辞有关。 南方运来的第一批瓜果,她也想到送一些去给裴辞,又担心被旁人所知,连带着其他各府,也一同送了些。 甚至是连裴辞,有时唤自己一声太后娘娘,她心里头亦是有些不是滋味,便是不想听他这么唤。 如今想,上回提出唤名讳之事,只怕自己的心思根本就算不上多干净清白了。 裴辞……裴玄瑾。 盛宝龄薄唇紧抿,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自己如今,真的是安全被裴辞的皮囊所迷惑了? (本章完) 第90章 亲近 裴辞……裴玄瑾。 盛宝龄薄唇紧抿,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 难道,自己如今,真的是完全被裴辞的皮囊所迷惑了? 盛宝龄想得太多,以至于走神,连裴辞唤了她两声,都始终没有应声。 裴辞眉头轻轻蹙了蹙,抬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带着微微的香味,在盛宝龄鼻尖萦绕。 香气怡人,一下子便将盛宝龄从思绪中抽离,见裴辞离得极近,近到她只需要稍稍向前一些,便能亲到他的脸庞。 她没来由的脸一热,身子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一步,想要躲开裴辞,可心神不宁,她这一后退,步子一踉跄,整个身子直接往后倒去,惊呼一声。 裴辞眼快手更快,一只手下意识伸向前抓住了那只白皙的手腕,另外一只手勾住那纤细的小腰,将原本便要往后栽去的人揽了回来,抱在怀中,幽香抱了个满怀。 盛宝龄还没从这股子心慌与惊吓缓过神来,另外一只手紧紧的抓着裴辞的领子,小口小口的喘息。 裴辞平淡的神情,在盛宝龄往后栽去的那一刻,分崩离析,眼底满是担忧,直到人好好的揽在怀中,有了几分真实感时,那颗因为惊慌而胡乱跳动的心,才逐渐平稳下来。 此时,窗外头的裴婉眼睛都瞪直了,手里头的帕子都快被她抓烂了! 一旁什么也瞧不见的侍女感到莫名,好奇,又不敢好奇,根本不知道她家大姑娘这究竟是怎么了,怎的这副反应,活像是大白天见了鬼似的。 可这青天白日的,哪里来的鬼呢。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屋中的两人谁也没有先松开,等到盛宝龄缓过神来时,那颗身体里因为惊吓而疯狂跳动的心,却始终没有恢复原来的样子,里头好似有头鹿,在四处乱撞,毫无征兆可言。 鼻尖处满是裴辞平日里惯用的香味,将她整个人都笼罩在其中,每一次吸气,都是他独有的味道。 盛宝龄的心越跳越快,以至于根本无法再平静下来。 心悦的女子就在怀里,没有任何人的心是能毫无波澜的,裴辞克制着不让自己出现什么异样,抬起原本搂着她腰的手,久久不敢落下,柔弱无骨,温软而香。 便是每日吃上几口,都不会腻味。 他尽量的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好让自己看上去如平常那般。 可盛宝龄本就意识到了她对裴辞或许有些不算清白的心思,还未想清楚,而这会儿就突然就这么抱到了一起,心里岂能一点波动都没有。 她抬起头,想同裴辞说声谢,又离开了些,可就在她抬起头的那一瞬间,温软的唇瓣却蓦地贴上了另一片柔软…… 与他的手不同,他的唇瓣温温软软,触感极好。 盛宝龄脸“腾”的一下红了,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整个人好似熟透了一般。 裴辞整个身子都僵住了,根本没有料到会有这般情况发生,方才努力克制下的慌乱,这一刻,全都崩了。 呼吸在这瞬间停滞了,根本不敢有什么反应,唯恐动一动,大声呼气,便会惊扰了这曾经在梦里想过无数回又无法成真的场景。 更怕惊了眼前,怀中之人。 裴辞恍若木头柱子一般,一动也不动。 盛宝龄隐隐能听见一道慌乱的心跳声,可她分不清,这究竟是裴辞的心跳声,还是自己的。 而此时,外头的裴婉,脸上的表情,已经不能够只是用震惊来形容了,她手上的帕子在这一瞬间被扯碎,一旁的侍女怔了怔,想要往旁边挪两步,看看大姑娘究竟是看见了什么,才这般震惊,以至于连帕子都扯碎了。 可就在她刚抬起步子的那一瞬间,却被旁边的裴婉一把拉住,强硬带走,步子杂乱无章,匆匆的离开了香房附近,好几次都险些绊倒。 裴婉看起来,真的像撞见了鬼。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事情竟然都已经发展到了这个地步,都抱到了一块,还亲到了一块,这距离往一间屋里头住,往一张床塌上躺,还会远吗? 而此时,香房中的两人,根本不知道,裴婉的这一番心理,两人谁也不敢动,甚至不知道究竟是不敢动,还是不想动。 盛宝龄的大脑一片空白,等到她终于反应过来要推开裴辞的时候,裴辞却已经先一步,用手将她从他怀里拉开,扶着站稳。 原本贴在一起的唇瓣,也稍稍分开了。 温热的气息洒在脸颊上,盛宝龄的脸色红一片,若是此时蒹葭等人在旁边,怕是要看傻眼了。 平日里一副冷清严肃模样的太后,这会儿竟然在裴辞面前红了脸,好似那鲜艳的红果子,瞧着便可口,让人想要上前咬两口。 裴辞喉结滚动,嗓音喑哑,“抱歉。” 盛宝龄殷红的唇瓣抿了抿,而后又意识到方才才亲了,这会儿自己这般,落在裴辞眼里,岂不是在回味? 她表情僵了一下,随即道,“该是我道歉才是,方才没站稳,又唐突了……” 话说到嘴边,她又在想,裴辞至今未成亲,身边又没有什么红粉知己,府中又没有什么侍妾,该不会今日她这一碰,于他而言,是头一回? 她不由打量着裴辞,从他的眼睛到鼻子嘴,最后再从微微泛红的耳尖留意到他滚动的喉结最后埋进衣领中。 方才她的手有些用力,所以这会儿的裴辞衣衫,其实是不算多整齐的,这一眼瞧过去,好似被什么人调戏了一般。 盛宝龄莫名有一种自己是个恶霸,在强抢良家民男,民男不从,她便采用强硬手段。 她低咳一声,转过身去,以此示意裴辞整理衣裳,“衣服……” 裴辞垂眸,瞥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随后冷白的指尖慢条斯理的扯了扯领子,别好了衣裳,像是为了摆脱这会儿这种尴尬的气氛,随口问,“方才走神,在想什么?” 岂料,他这么一问,盛宝龄脸更热了…… 方才走神,在想什么? 难道对着裴辞,当朝左相,她堂堂太后,能说,她在肖想自己的臣子吗? (本章完) 7017k 第91章 心猿意马 想及此,盛宝龄顿时觉得这香房里头实在是闷热得厉害,她扯了扯唇,沉声道,“在想刑部的事,这两日闹得实在是大了些。” 说起这朝堂中的事,她可谓是半点心虚都没有。 一边说着,她一边往另外一头关着的窗户走去,伸手将窗户打开,让风吹了进来,那股子燥热才散去了不少。 话题一下子便被扯开了,裴辞原本还有些心猿意马,这会儿听盛宝龄提起有关刑部之事,心绪也恢复如常,“待事情查清,涉事官员都需一一严惩。” 盛宝龄点了点头,“就是这不同官员所涉之事都不同,这刑罚之上,都有所不同,需寻一个公平公正之人,身份上又需得震压得住这些人来主审此案。” “你可有什么推荐之人?” 她看向裴辞,对上那一双眼睛,却莫名又想到了方才意外的亲的那一下,柔软的触感,好似又回到了唇边,以及他的呼吸,有些烫。 盛宝龄默不作声的偏移了视线,不让自己眼睛泄露了心神。 裴辞倒是没有发现眼前之人这细微的小变化,以为她确确实实在问自己有何推荐之人。 事实上这一点,他早前便已经想过了,人选上,没有人比静王更合适了。 “静王如何?” 发现裴辞与自己想到了一块,盛宝龄嘴角弯了弯,“其实我也觉得静王合适。” 粱豫过于死板,若是由他来审办此案,只怕涉事官员,不管轻重,一律皆是重罚流放砍头,没个好的。 若是由旁的人来,身份上又实在是低了些,压不住那些个高官,只怕在审办过程中,难免会有通融,又会让一些人逃了去。 思前想后,倒是静王最合适了,而且,也能让静王,借由此案,在朝堂中,树树威望,同刑部亲近些。 如今,户部已有齐均,这刑部,静王这时若是掌控亲近,是最好不过。 两人皆是浅浅笑笑,不曾协商过,却都想到了一块。 好似从前,便已经是有过无数次商谈一般,默契得她们自己都惊讶。 裴辞继续制香,在复杂的时候,会稍稍一停,同盛宝龄讲解,声音速度缓缓放慢,听起来耐心又温柔,是平日里裴辞没有的样子。 可盛宝龄却反而觉得,这本就是裴辞平日里的样子。 两人之间微微有些距离,像是因为方才之事,都各自保持了一些,却又时不时指尖触碰到了一起,甚至是衣物,伴随着两人的动作,轻轻碰了碰,相互交缠。 暧昧到了极致。 呼吸时,鼻尖隐隐能嗅到香味,混杂着,令人心猿意马。 两人均想到了方才的意外,脸上表情看不出异样,都默契的谁也没有提,好似谁也不提,方才的事,便没有发生过。 可只有他们自己心里头清楚,今夜,怕是都睡不安稳了。 … 当夜,盛宝龄点燃了白天里从裴府带回来的香,坐在一旁。 蒹葭端着新换的茶水进来放下,见盛宝龄一人坐在桌旁,一只手撑着下巴,胳膊肘靠在桌上,另外一只手,指尖有意无意的揉弄着唇瓣,不知道在想什么,眼角弯弯,好似带了些笑意。 便是这一笑,看起来实在是有些傻气。 盛宝龄此时脑子里想的,都是白天在裴府香房时,那蜻蜓点水的一碰,还有那只揽在自己腰间的手,手串的珠子咯着腰的触感,好似还在腰间停留,经久不散。 她一边想着,唇边笑意便忍不住,嘴角一直上扬着。 蒹葭不由凑近了些,去瞧,最终忍不住,问,“娘娘,怎么了?” 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手背去探了探自家娘娘的额头,想瞧瞧,是不是又病了,否则怎么还坐着傻笑起来了。 这要是真病了,可不能耽误,得赶紧唤太医来瞧瞧才行,可不能烧坏脑子了。 这突然的触碰,惊到了盛宝龄,将她从方才的回味中一把拉扯了出来,她手胡乱的抹了抹嘴,摇摇头,“没事没事。” 又觉得这动作有些突兀,便又故作无意的抬了抬手臂,伸了个懒腰,又手握成拳,揉锤了一下腰间,好似累了一般。 蒹葭看了,却忍不住直皱眉头,事出反常必有妖,娘娘今日在裴府,定然是发生什么事了,这回来,才这般古怪。 她自己没觉着,可他们这边在身边亲近伺候的人,可都看在眼里的。 这般想着,为盛宝龄宽衣之时,蒹葭便时不时向她投去打量的目光,见自家娘娘时不时便会用指间碰了碰嘴,脸上还有可疑的红晕,嘴角还微微上扬…… 怎么说也是看过几本宫里头流传的话本子的,好似猜到了什么的蒹葭眼睛都瞪圆了。 难道娘娘今日去裴府,同裴大人亲上嘴儿了? 她震惊的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难以置信,又有些愤怒不满,这裴大人怎么能如此! 前几日可还病着,歇了两日的,听说喝了好些药的。 也不知这病可好全了,这亲嘴儿,可不会把病气过给娘娘了吧? 想到这,蒹葭这心里头便开始担忧,想着是不是要先让小厨房的人把药煎上,要是过了病气,也好让盛宝龄第一时间把药给喝了。 盛宝龄完全不知道蒹葭这会儿心里头想的都是这些,只是想着白天里发生的事,这心里头便像灌了蜜糖似的,甜滋滋的。 想到裴辞那一双眼睛,那张脸,身子,手,腕骨,甚至是他的脖子,滚动的喉结……每一根发丝,这心里头情绪便忍不住的异样。 而后又禁不住想起白天里想过的问题。 她是不是真的被裴辞的美色迷惑了,还是被灌了迷魂汤,所以才这么不知不觉的,被他牵动着情绪。 直到今日,才发现些苗头。 盛宝龄眉头蹙了蹙,抬起头,看向蒹葭,想问些什么,可这一抬头,看见的,是蒹葭担忧的目光,那种目光,看得盛宝龄的心头莫名的虚。 原本张开的嘴,顿时紧闭,半声也不吭了。 还是别问了,蒹葭这丫头向来心思细腻,若是察觉到了什么…… (本章完) 7017k 第92章 嫁不着好人家 盛宝龄指尖扶了扶额角,好似犯头疼一般,余光看向蒹葭时,心里头却在想着旁的事。 若是让蒹葭这丫头知道了今日在裴府发生的事,只怕,是再不肯易容了,这外头,她也是出不去了。 这堵宫墙,她不是出不去,只是有人跟着,自由不了。 蒹葭也不知道盛宝龄这会儿心里头在想着些什么,收拾了东西,将盛宝龄扶着上了床塌后,便熄灭了烛火,出了殿外,直接去了小厨房,吩咐厨子把药给煎上。 若是真亲嘴儿了,这便是过了病气,及时把药给喝了,想来也没有太大影响。 盛宝龄躺下后,不一会,便睡着了,带着一天的疲惫与困惑。 梦里,她回到了盛府。 一身浅粉色的衣裙,撑着一把油纸伞,走在院中,时不时回头看一眼后面的院落的走廊,却是空无一人。 她不由有些失落,垂下了眼,往前面走去。 不是说,今日会来盛府的吗? 越想,盛宝龄心里头情绪就越是低落,脚有一下没一下的踢着地上的石子,下意识的微微叹了一口气。 突然,她额头撞上了一堵肉墙,因着毫无防备,她整个身子瞬间往后倒,却又被一瞬间拉扯了回去。 盛宝龄的肩膀上搭着一只手,肤色冷白,清瘦的腕骨处挂着了一串佛珠。 她怔了怔,才发现,面前出现一道黑影,将她眼前的光亮尽数笼罩,一道冷冽熟悉的清香袭来,她下意识抬眼去看,猝不及防的撞进了那一双深邃的眸眼。 裴辞今日依旧穿了一袭白色衣裳,比起先前还要更加素雅,在旁人看来,也依旧是那副性子冷清的淡漠样。 确认眼前的小姑娘已经站稳后,他才收回了搭在对方肩膀上的手,见小姑娘半声不吭,只是这么看着自己,他嗓音温和,问了一句,“吓到了?” 见到了心心念念之人,盛宝龄的眼睛在一瞬间,由灰蒙蒙,到此刻染上光亮。 她抑制不住嘴角上扬,摇了摇头,嘴边挂着掩藏不住的笑,“玄瑾哥哥,我还以为你今日不来了呢。” 原本因为家中之事心情还有些烦躁的裴辞,在看见这般笑容,听见眼前小姑娘的笑声,心情没来由的好了许多,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嘴角缓缓上扬的弧度。 他抬手,托着腕骨的佛珠手串,掌心和指尖微微拢了拢小姑娘的脑袋,没忍住又捏了捏小姑娘白软滑嫩的脸颊,“怎么了?” 盛宝龄眼角弯弯,从袖子里头掏出一枚平安符,“前些日子与妹妹一同去山上寺庙祈福,见了弟弟,听说那寺庙灵得很,我本是想多求几个平安符的,可庙里的师父说,只能求一个。” 一边说着,她的指尖一边揉了揉平安符一角,嘴角弯了弯,“父亲还有年前的,兄长身子一向康健,妹妹又有自己的,我思来想去,还是送你最合适。” 盛宝龄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将手里的平安符递了过去,“愿你平安,万事顺遂。” 裴辞目光落在她透红的掌心,上面静静地躺了一枚平安符。 前两日是听子阳说,家中妹妹去了山上寺庙,探望清修的家中小弟,也就是盛朗。 只是没有想到,小姑娘去了一趟,回来,还带了个平安符要赠与自己。 这种被人放在心上记着的感觉,十分莫名,好似一股暖流,从心尖划过,他眼里顿时染上几许温柔,指尖微微落在那手掌上,将平安符从盛宝龄的手中拾起,收在自己手中摩挲打量。 最后在小姑娘闪闪发亮的眼睛注视下,勾唇轻笑,那笑意都快从他眼睛里头溢出来了。 “多谢。” 盛宝龄顿时高兴了,眼睛弯弯,像一轮皎洁的月亮,“兄长都没有,你可要好好收着,莫要让他知道了。” 一边说着,她眨了眨眼,狡黠的模样,一下子便勾起了裴辞的好兴致。 他将平安符郑重其事的收了起来,随后微凉的指尖轻轻捏了捏小姑娘的鼻尖,“好,不让子阳知道。” 盛巩向来惯着这个妹妹,这个妹妹的事,可比天还大,若是让他知道,嫡亲妹子上了山上寺庙,求来个平安符,没给自己嫡亲的兄长,却是给了他这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假哥哥”。 这盛府的大门,他只怕是有生之年都难以再踏进一步了。 两人不知说了多久,盛巩从外头回来了,一见那一身白衣便匆匆往这走来,一边走,一边高声喊,“怎么来的这么早,还以为你会晚些,便到外头去置办了些东西。” 他的音量素来大,高声喊时,几乎整个院子都能听见。 有时,好些人都不能理解,这盛巩五大三粗的,而这裴辞,又是温润如玉的公子哥,这两人,显然不是一个样子,究竟是怎么凑到了一块儿。 如此性子不同的两人,当真能有话题可谈? 教人难以想象。 听见盛巩的声音,裴辞身子顿了顿,撑着伞转过身,他这身子这一侧,原本被他挡着的小姑娘顿时出现在盛巩的视线中。 盛宝龄倒是一点也不慌,就这么站着,手却轻轻的拽住了裴辞的衣袖,目不转睛的看着往这而来的盛巩。 好似找着了靠山,也不怕盛巩这个当兄长的训她了。 盛巩倒是没有料到会此处自己的院落见到小妹,她往常都不在这个时辰来寻自己的,顿时心头不解。 等行至两人跟前,看到盛宝龄的手轻轻抓着好友的衣袖,顿时眉头紧皱,抬手去,握着盛宝龄的手,便要她放开。 可盛宝龄哪里肯,不仅不肯放开,还抓得更紧了。 好似盛巩是什么拆散鸳鸯的坏人一般。 一旁的裴辞嘴角微不可见的上扬,不敢过于明显。 盛巩哭笑不得,抓着盛宝龄就道,“玄瑾是外男,男女授受不亲,你这般拽着他的袖子,让旁人知晓了,名声可是要受损的,将来可是嫁不着好人家的。” 他说着,语气颇有几分诱哄与威胁的意味。 盛宝龄哼哼两声,“我才不稀罕呢!” (本章完) 7017k 第93章 我嫁给玄瑾哥哥做娘子好了 盛宝龄哼哼两声的样子,像一头小猪一般,尤其是皮肤白里透红,更像了。 引得裴辞不由多看了几眼。 盛巩看着她这个样子,不由笑了,“可你自己不在意,也总得替你玄瑾哥哥着想,他若了坏了名声,将来还怎么找娘子?” 盛宝龄愣了一下,下意识看向裴辞,目光茫然了一下,对上裴辞温和的目光时,她的心跳漏了一下,又“砰砰”的剧烈跳动起来,耳朵有些而热。 她咬了咬泛红的唇瓣,故作大大咧咧不在乎的样子,“那我便嫁给玄瑾哥哥做娘子好了。” “如此,便不怕坏了名声了。” 说着,她晃了晃拽着裴辞衣袖的手,一双眼睛里的光和欢喜,纯粹又天真。 偏偏又极为认真。 裴辞下意识的愣了一下,算得上是童言无忌,可一旁的盛巩却笑得大声,“那你可要加把劲,你兄长我可还等着他唤上我一声大哥呢。” 裴辞年长盛巩,相处之时,素来都是他沉稳些,说的话一惯也都是听他的。 若有这么一个机会,可以见裴辞矮上一截,再听那么一声大哥,他这个当兄长的,也是愿意把嫡亲妹子许给裴辞的。 毕竟,裴辞当真不错。 盛巩这么一调侃,裴辞没什么反应,倒是盛宝龄,红了脸颊。 她瘪瘪嘴,对自己兄长这般取笑自己的行为甚为不满,而后又从拉衣袖,转为轻轻将手探进了那一只带着凉意的掌心,发现他手心真的很冰凉后,指尖又用力握紧,试图将自己手里的温度渡一些给裴辞。 泛红的脸,实在可爱。 将那一双闪闪发光的眼睛,衬得更生动了,她声音软软,带着女孩子的娇态,又多了几分固执,“好不好嘛,以后我嫁给你做娘子。” 裴辞忍不住笑了,忽略了一旁在取笑的盛巩,睫毛轻轻扇动,唇瓣微启,一个“好”字,溢出唇齿。 任谁都无法让这么一个小姑娘失落。 难怪盛巩平日里将这个妹妹护得紧紧的,若是他,必然护得更紧。 他家中不是没有妹妹,只是都不像眼前这个小姑娘一般,每回见了,都是不同,娇娇软软的,好似轻轻一揉,便会化作一滩糖水,甜丝丝。 盛宝龄顿时乐了,也丝毫不顾兄长还在场,便扬唇笑得没心没肺,“那我们可说好了,你可不能中途娶了旁人,定要娶我。” 一边说着,她一边指了指方才裴辞放置平安符的位置,以示,这个就是结亲信物。 裴辞唇瓣弯了弯,倒也是极为耐心的哄着,“好。” 一旁的盛巩倒是有些没眼看了,一把拽过裴辞,揽着人家的肩膀,将裴辞给拉走了往自己屋子那边的方向走去,一边走着,一边转过头,对后边还要继续跟上来的盛宝龄道,“先把你未来夫婿借兄长说说话。” 盛宝龄倒是一点也不害羞,“行吧,就借你一回,兄长可要记得还。” 盛巩揽着裴辞的肩膀,往屋子里头走,随后松开了他,自顾自的倒了杯茶水,喝了两大口,这才坐下来,“我妹妹闹着玩,得亏你还应付着她。” 他从前都没发现,裴辞这么冷的性子,竟然也会这般耐心的哄着一个小姑娘。 还许了这般无厘头的承诺。 裴辞唇角微微勾起,淡笑一声,“一句话能让小姑娘开心一阵,挺好。” 盛巩活像是见了鬼,可转头一想,裴辞本来家中就有妹妹,想来是在哄家中妹妹这方面甚有经验,这才能将盛宝龄哄得一颗心都惦记着。 这会儿还直接想嫁给裴辞当娘子了。 倒是为难了裴辞,还跟着玩,他顿时拍了拍裴辞的肩膀,“放心,我这个妹妹,记性不好,今日之事说过的话不必放在心上,待过了几日,她寻了其它新鲜玩意,自然便会将你给忘了。” 裴辞淡笑不语。 之后的日子里,在盛巩不知情的情况下,盛宝龄瞒着身边的人,悄悄的带了好些吃的,或是什么新鲜玩意,去裴辞进府的必经之路等着,见了裴辞许多次。 每一回见了,当天里她都能乐得吃下好几顿饭,以至于这脸,越来越圆了些。 裴辞有时情绪不佳,见了这么一个憨态可掬的小姑娘,也能笑出声,那一双素来没有什么情绪的眼睛里,越发多了些温柔。 好几次回了裴府,府中的父亲母亲都能发觉这个儿子有些不同,可细论下来,又不知道究竟是不同在哪里。 盛宝龄吃的多,这脸便肉肉软软的,好几次,裴辞都忍不住上手捏几下,与裴婉不同,裴婉十分在意这美丑胖瘦,这脸上没多少肉。 可眼前这个小姑娘的脸蛋,手感却极好,上了手,便愈发不舍松开了。 盛宝龄几次后发觉,裴辞似乎很喜欢捏自己脸,之后好几次,见他情绪不好,便主动垫起脚尖凑上前,将脸探到裴辞面前,眼睛微亮,仿佛写两个字:捏吧。 裴辞忍俊不禁。 随着日子一天一天过去,盛宝龄也逐渐长开了些,身子也抽条了,愈发有大姑娘的些许气质了。 所谓少女怀春,她去悄悄见裴辞的次数也更加多了。 而这一切,盛府中没有任何人知晓。 而裴辞本就不是声张之人,又碍于盛宝龄名声,同她说了几次男女有别不可私会诸如此类的话,可聪慧如盛大姑娘,却好似根本听不懂,还是继续每日来寻他。 渐渐的,他也不再说这些了,只能保持着两人之间的距离,避免逾矩之举。 盛宝龄身边的蒹葭,明显能发现自己主子有些不同,可她又不知道怎么回事,发现好几次盛宝龄都借着休息偷偷跑出院子,不知去了府中何处,想要跟上去,却又根本捉摸不透盛宝龄的踪迹。 想着,横竖都是在盛府,还能出什么事不成? 时间久了,裴辞有时来盛府,也会带一些外头的糕点,或是什么新鲜玩意,带给盛宝龄,看着小姑娘笑得像蜜糖一般甜,他心里也莫名的舒快。 他的心里,便这样,悄无声息的住进了一个人。 (本章完) 7017k 第94章 盛宝龄的心思 翌日下了朝,盛宝龄坐在案桌前,手边放着奏折,批阅到一份裴辞的折子时,看着上头的字迹,又熟悉又陌生,顿时心思全然不在上头了。 近来频繁梦到裴辞,她对那些梦的态度,早已从一开始的不以为意,转为了现在的细究。 那似乎是从前在盛府时,她与裴辞的交集,她不记得的那段日子里发生的事。 盛巩那时只当盛宝龄是年纪小,所言当不得真,更是因为知晓不多,以为两人便只是平日里见了几面,便连之后盛宝龄记不得的时候询问相关之事,他也是半句不言。 其一是因为玩笑话当不得真,其二是因为盛宝龄当时已经快进宫了,这些事,便是记得不记得,也无妨了。 她不记得有裴辞这么一个人,与记得有这么个人,可今后便是再见也并无不同。 如此,又何必说了徒增她烦忧。 而今,盛宝龄自己梦到了这些过去,无论如何都是没办法不在意的,而比起烦忧,更多的是,想知道更多的事。 盛巩觉得她那些话是戏言,可此时的盛宝龄在看见那些忘记的过往时,心里却比任何都要清楚,那些曾经说出口的话,都是真心的。 如今,她究竟是因为从前那份懵懂的女儿家欢喜才对裴辞多加关注生了别样心思,还是确确实实对如今这个重新相处过后的裴辞,生出了别样心思。 盛宝龄想着想着,觉得脑袋都开始犯疼,指尖揉按着额角,过了好一会,心里才算平静下来,纵使她对裴辞如今心思不正又如何,那也是自己的事,万不能让裴辞知晓的。 他那般正直之人,若是知道此事,必然疏远自己。 可她所谋之事,却仍旧需要事事与裴辞相商,事事都需要裴辞相助,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够与裴辞疏远,破坏现如今的和谐。 她该压下这份不纯的心思,不该受此事如此困扰,以至于心神不宁,这会儿连奏折都批阅不下去。 如此一想,她合上了裴辞的那份奏折,往旁边一扔。 旁侧的蒹葭愣了一下,目光停在那本被扔在一角显得有些孤零零的奏折,不解,娘娘一向认真,今日却好似有愁绪在身,先是走神,批阅奏折时心不在焉,现在竟然还将奏折扔在一处不管。 她若是方才没瞧错,那可是裴大人的字迹,娘娘对着裴大人的折子走神,然后又扔了裴大人的折子,种种不同于平日里的异常迹象表明,娘娘与裴大人必然真的发生了什么。 否则娘娘今日不至于如此反常的。 盛宝龄把裴辞的奏折扔在一旁后不去看,不去想后,心绪显然平静了许多,这会儿,堆积在一块的奏折,一下子便都看完,随即便吩咐宫人将折子给小皇帝送去,连带着裴辞的那一份。 宫人离殿,慈宁殿里头一下子,便只剩蒹葭与盛宝龄两人,秋衣在外头办事,这会儿,殿里头可谓是十分安静。 静到蒹葭心里头已经控制不住想了太多太多。 外人不知,可她这个贴身侍女却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先帝与娘娘,从未有过夫妻之实,她家娘娘其实就还只是个未经人事的小姑娘罢了,好些个事,其实都是不懂的。 蒹葭有意想同盛宝龄说上一说这些个事,唯恐将来,这与裴大人一时情不自禁的发生了些事儿,若是有了身子,可就实在是太离谱。 当朝太后有了身子,便是想瞒,都瞒不过去。 可究竟该怎么说,她却是根本想不到,明白的说,她怕盛宝龄多想,又怕是自己揣测错了,娘娘根本对裴大人没有那番心思,与裴大人根本就没有那种关系。 可若是委婉的说,她又怕自己娘娘根本听不懂。 这想来想去,都没想出来个好法子。 只能看着盛宝龄,苦大仇深的,拉着一张苦兮兮的脸。 倒是盛宝龄,察觉蒹葭好像有心事,喝了一盏茶,问,“怎么了,心事重重的。” 蒹葭张了张唇,想问,想说,可到底是什么都没有说出口,直接问娘娘与裴大人如今的关系这种话,她如何敢问出口,即便是好心,这般窥探主子的事,也是大忌。 她脸上顿时挂上了笑,“娘娘的生辰快到了,奴婢想着,是不是过几日,先回趟盛府?” 在这宫里头,如今没了先帝,便是过生辰,想来也是无趣,若是回了盛府,有大公子和宝黛姑娘陪着,想来会好些,娘娘这心里头头,想来也会高兴。 蒹葭的话,盛宝龄倒也确实是认真的听了,半晌后,微微颔首,“也好。” 许久未回盛府,回去一趟,见见兄长和宝黛,说些家常话,也是极好的。 闻言,蒹葭应声,“那奴婢便让人备一些给几位姑娘公子的东西,过几日回盛府时带上。” 盛宝龄:“你一向心细,你来安排便是。” 过了好半晌,在外头办事的秋衣回来了,将近来之事,同盛宝龄说了说,包括近来朝中的动向。 静王审理此案,朝中的风向有了些变化,好些原本与楼太师等人对立的人,都纷纷往静王那去了,更是经此事发现,静王原先在境外的名声,当真不是谣传。 隐隐还有些人在暗中议论,若是当年静王不曾去边境,只怕后来便没有这位小皇帝的事了。 这位静王,其实才是最像先帝之人。 这些言论出来,小皇帝好些时候才反应过来,对静王的戒心更重,可纵使如此,却又不能真正如何。 明面上,他没有机会动静王,暗地里,他想动静王,可静王身边高手如云,他也动不了。 盛宝龄勾唇笑了笑,静王如今才露了一丝锋芒,一切才刚开始。 “娘娘,这刑部尚书倒台,后头再安排人上去,只怕也是来不及了。” 必然有人觊觎着想往上头塞人,小皇帝心里头,自然是不可能安排静王亲近之人。 秋衣说的这些,盛宝龄心里头清楚,可旁人不知的是,她早已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只待刑部尚书倒台,一切便可顺理成章进行。 (本章完) 7017k 第95章 若没有盛家又岂有她盛宝龄的今日 换死囚犯一案审理得当,小皇帝纵使心里再不愿,也只得面上说上几句好。 经由此事,静王的名声人气在汴京中更是高涨。 而近日,便是太后的寿辰。 静王府谋士在备礼一事上,陷入了两难。 若是先太后,在此事上自然不需要为难,可如今,明面上,静王与太后并不算亲睦,若是送得过于张扬,只怕会招来小皇帝的忌惮。 可暗地里,太后却是一直在相助静王,若是送得敷衍寒酸了,不得心,只怕会影响静王和太后之间的关系。 这究竟要备什么生辰礼,实在是个难题。 而这位静王府谋士不知道的是,静王其实早已私下备好了一份生辰礼,只是这一份生辰礼,他却是不准备在明面上送出,而是准备私下见到时,交到盛宝龄手上。 书房里,谋士同静王提及太后寿辰一事,静王态度平静,没有太大的情绪波澜,“随意备一份即可,太后一向不喜那些个铺张浪费的东西。” 谋士点头,这话,倒确实是真的。 与先太后相比,这位小太后,可实在算是低调朴素,往年皇后寿诞,这收的礼,也都寻常了些,听闻在宫中,这吃穿用度,也都是极其朴素的。 这若是送的过于的奢华了,只怕是会适得其反。 … 裴府 管家将按照裴辞吩咐备好的几份生辰礼送到了书房。 东西放在案桌上,有上好的砚台,有上好的狼毫,有上好的玉如意,也有重金难求的玉石。 裴辞目光在几样东西上打量,最后捡起那块玉石,在手中把玩,心里头,已经有了打算。 管家悄悄打量着裴辞的表情,发现,他家大人虽然还似往常那般板着一张脸,可拿着那玉石时,却显然眼神温和了许多,想来是想用这块玉石做些什么。 难道,大人是准备用这块玉石打些什么物件,做太后娘娘的生辰礼? “就这樽玉如意。”裴辞声音冷淡,嘴上说着话,目光却是半点面没有落在那樽玉如意上,反而是一直在端详着手里的玉石。 显然,对这块玉石,比对着玉如意要满意得多。 管家愣了一下,命人将其余的东西都带了下去,要走之际,又回头看了眼裴辞,大人莫不是要自己打这块玉石? 管家走后,裴辞将玉石放在桌上,拿了笔,在纸上画样式,不一会,一枚玉佩的样式,跃然纸上。 在画这样式时,他眼前浮现的,都是那穿着粉色衣裙的女子,美目盼兮,巧笑倩兮。 他唇角勾了勾,笑意从眼里溢出,却无人能看见。 … 盛宝龄在生辰的前两日,回了盛府。 排场不算很多,马车也刻意低调了些。 盛巩不在府中,外出了,见到盛宝黛时,隐隐能察觉盛宝龄的情绪不是很高。 盛宝龄心里也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必然是因为静王与齐家姑娘的婚事。 盛宝黛以为自己已经很好的掩藏了自己的情绪,殊不知,她的所有情绪,却都被盛宝龄看在眼里。 可静王于盛宝黛而言,却绝非良配,这一点,就连盛宝黛自己,心里头也都是清楚的。 可心里头清楚是一回事,能不能接受又是另外一回事。 盛宝黛心里有静王,这么些年了,不是没有得一桩好婚事的机会,可她都没瞧上,一心便一只惦记着当年鲜衣怒马的那位少年郎。 等了几年,终于等到了那少年郎回到了汴京,等到了他婚娶的年纪,可他要去的之人,却不是自己。 心里头的低落,也不是一时半会,十天半月便能消散的。 “知道姐姐在宫里头什么也不缺,妹妹也没有什么能送的,就绣了个香囊,姐姐可带在身边。” 说着,盛宝黛将前几日绣好,装了安神的香料的香囊,递给了盛宝龄。 盛宝龄接过来后,却没有将香囊给旁边的蒹葭,而是凑到鼻尖,轻轻嗅了两下,嘴角微微弯起,“好闻。” 又仔细端详了一下,“绣工也见长了。” 看得出来,盛宝龄备这一份生辰礼,也是极为用心。 她确实是将盛宝龄这位长姐放在心里头,很用心的对待。 见盛宝龄的举止,盛宝黛心里头的低落倒是散去不少,不由弯了弯嘴角,笑意发自内心,“姐姐喜欢便好。” 盛宝龄笑了笑,将香囊收好,带着盛宝黛往厅子里头去。 盛大人等人早已在厅中等候许久,也只有盛宝黛,独自一人跑出来寻盛宝龄。 蒹葭瞧着这番情景,心里头实在不是滋味。 不用说,这定然是因为娘娘未将宝黛姑娘收进宫里头此事,惹了这些盛家人心里头不快,今日这盛家人的态度,与去年来盛府时的态度,可实在是截然不同,变化太大,仿佛根本不是同一个盛家。 娘娘为盛家殚精竭虑,好些时候吃不好睡不好,如今不过便是未遂他们愿,便如此相待。 往外了想,娘娘是当朝太后,如今亲近盛家,也是因为心里头惦记着家人,好些个事,娘娘都不与之计较。 说多了,这盛家如今有这般光景,也都是用娘娘的自由换来的。 可如今,这盛家的人,却丝毫不知感恩,更因为宝黛姑娘之事,如此相待。 若不是实在不妥,蒹葭实在是想骂上一句:白眼狼! 这盛府里头,只怕真正真心相待她家娘娘的,也只有宝黛姑娘,大公子和小公子了。 盛宝龄心里头说是半点没有波澜是假的,多少都有些失落,只是心里头早已有了准备,看到这番情景,倒也能接受。 从她进宫那时起,便已然清楚,于盛家而言,自己究竟是什么。 见了这个女儿,盛大人的心情,是极为复杂的。 他从前并非不是不心疼这个女儿,只是如今她虽贵为太后,却还是盛家人,却不懂得为盛家着想,将这份殊荣延续下去,多一个人在宫里头,不是更好互相照应? 怎的却不懂提拔提拔自家的姐妹。 他这心里,实在是失望。 若没有盛家,又岂有她盛宝龄的今日? (本章完) 7017k 第96章 盛家人的脸色 盛大人眼里有失望,是对眼前这个女儿的,而旁侧二房一行人,亦是如此,从前最是疼这个侄女,因为这侄女自小没了母亲,她们更是视若亲女儿,与宝黛也没有什么不同。 虽不求什么回报,可如今,却是大失所望。 这宝黛是她亲妹子,这进了宫,自然是帮着她的,又不会抢了她的富贵,怎的这般防着。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民妇参见太后娘娘。” 与头一次回盛府不同,那时的热络,如今,却全是疏离与客气。 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一家人,一直都是如此。 盛宝龄虽心里头有些许失落,面上却半点不显,在盛府,她从未以太后自居,可如今,这些最亲近之人,却以太后相称,怎是一个失落能说得完的,“父亲,二叔,二婶,三婶,不必多礼。” 一旁的蒹葭看在眼里,都替自家娘娘心疼死了,不由懊恼,自己提什么回盛家,便应该猜到,娘娘未让宝黛姑娘进宫,这盛府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有些脸色。 这会儿倒好,往年生辰在宫里头好好的,有先帝忙前忙后的,如今倒是来这盛府受罪。 合着这一大家子血脉相连,却是每一个掏心窝子的。 这会儿全来戳她家娘娘的心来了。 倒是三房的,这会儿在一旁看着戏,本来就不乐意看着二房出风头,这要是盛宝黛进了宫,焉能有她三房的好日子? 这幸好是没让盛宝黛进了宫。 此时,三房庶女盛宝琴眼里有得意,却又怕被旁人看出来,掩藏得极好。 一旁二房的两个庶女亦是如此,便同盛宝琴站在一块,只是看向盛宝龄时,多少有些心虚,无意识的下了眼,不敢多看,想到的都是上回,说盛宝黛时被撞见的事。 倒是盛宝黛隐隐察觉她们的变化,眉头皱了皱,本来就是个直性子,又在宫里头受了裴婉快言快语的影响,这会儿是想到什么,心里头不痛快,便脱口而出,“父亲母亲怎的今日这般客气,姐姐这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怎的跟来盛府做客的客人似的。” 盛宝黛此话一出,厅子里气氛静默了一瞬。 她拉着盛宝龄,在一旁坐下,倒是一点也没将盛宝龄当成什么太后,这在自己家里头,就没那么多规矩,就是亲姐妹。 “听大哥说,盛朗过些日子也要回来了。”盛宝黛说道。 这还是她前几日,偶然听见盛巩和盛大人说的,盛朗身子好许多,过几日,便要回汴京了。 几年未见,也不知道如今,是什么模样,总不会是个小秃头? 想着,盛宝黛忍不住笑出了声。 想到上一回见到盛朗时的模样,盛宝龄亦是浅笑一声,盛朗回来也好,在汴京城住上一阵子,她也是许多年没见到这个弟弟了。 与上一回明显不同,那时,几位盛家的长辈,都拉着盛宝龄说家常,嘘寒问暖,言语中都是心疼与关怀,可今日,却实在是冷清。 盛宝黛时不时说上几句话,一行人便在过分安静的厅子里,等着盛巩回来,一同用午膳。 过了好一会,盛巩终于回来了,还未进厅子里,爽朗的声音便先传了进来,“回来得晚些,莫不是等了我许久?” 听见声音,盛宝龄起身迎向前,嘴角微微弯起,“只是等了一会,再等一会也是不妨事的。” 她话刚说完,一道身影紧随盛巩身后出现,一身白衣如霜,与梦中一致,与她之前所见的每一次都一样。 盛宝龄愣了一下,看向盛巩,只见盛巩解释道,“回来时遇上玄瑾,见他身子有些不适,便一同带回来,让他在府中歇一会,因此才晚回了一些。” 裴辞身子,马车自然不能太颠簸。 盛巩这时将晚到之责,尽数不客气的往裴辞身上推了。 对上盛宝龄的视线,裴辞微微拱手,却并未像从前一般唤上一句太后娘娘。 不知怎么的,盛宝龄这心里头,莫名的有些暖呼呼。 一瞬间,想到先帝走后,她头一次回盛府时的事,那时,盛府中的人,无论是父亲,还是二叔二婶,待她亲厚,不曾疏离。 裴辞反倒是疏离,一声太后娘娘,叫得比谁都要大声恭敬。 而今日,却是反了过来。 盛巩本就粗心,自然没有发现这一厅子的人,气氛上的诡异,盛宝黛想偷偷同盛巩说上两句,却被二房大娘子拉到了一旁,同自己坐着。 反倒是裴辞,从进了厅子时,便察觉到了变化,这盛府中人,待盛宝龄,过于客气恭敬,丝毫不似寻常人家姑娘回府的模样。 与他上一回在盛府遇上盛宝龄时的境况,完全不同。 盛巩不停的给盛宝龄布菜,又问了许多有关宫中之事,盛宝龄倒也是一一答上,倒是一旁的人,听着这些有关宫中之事,脸上的表情实在算不上多好。 一顿午膳,一桌人,各怀心思,说不到一块,更不像一家人。 盛宝龄吃没多少,就没了兴致继续带着,却又因着难得回了一趟盛府,若是急着回去,让小皇帝和外头人知晓了,还当她与盛府离了心。 用过午膳后,盛巩还想拉着盛宝龄到底盛大人的书房去说说话,一家人说些体己话也好。 盛巩话说出口时,盛宝龄眉头蹙了蹙,盛大人转过身去,也没说好与不好,背着手便走了。 目睹了这一幕的裴辞,虽知旁人之人,自己一个人外人不能理,可涉及盛宝龄,他却是半点都见不得她委屈。 他拉了这个糟心好友盛巩一把,到一旁廊道说话,“你是真没瞧见今日你那父亲和你家那二房见你妹妹时的脸色,还是装的没瞧见?” 盛巩愣了一下,“什么脸色?” 他光顾着同盛宝龄说话了,哪里还顾得上旁人的什么脸色? 裴辞只得沉声道,“你那二房的妹妹未进宫,你父亲同二房的人,心里多少都有些不痛快。” 盛巩眉头紧蹙,他倒是没往这方面想过,毕竟宝黛本就不愿进宫…… 7017k 第97章 裴辞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盛巩一直觉得,盛宝黛不愿进宫,加上她那性子,也确实是不适合在宫里头待着,如今也确实是未进宫,这怎么说,都算得上一件无功无过之事。 从未往父亲和二房的二叔二婶会如何看待。 加上,盛宝龄是他的嫡亲妹子,她做些什么,什么决定,他这个嫡亲大哥,自然是支持赞同的。 因此,并未多想。 过两日便是盛宝龄的生辰了,她今日回府,自然是将盛府当作唯一的家,与家人一同在一块过生辰,最是重要。 所以他今早才匆匆出门去,取早些日子定下的生辰礼,便是想赶在盛宝龄回宫前,送到妹妹手上。 只是却没想到,会是这般情况。 盛巩顿时脸色有些难看,朝裴辞一拱手,“烦劳你替我这个当兄长的照顾一二,去往日我们用膳的酒楼等等,我暂时有事,去去就回。” 说着,他步子加快,匆匆往方才盛大人离开的方向追去。 父亲实在老糊涂,为了所谓的盛家兴荣,一件无伤大雅的小事,如今要同亲生女儿离了心,偏要在宝龄这生辰将至之时,寒她的心。 盛巩这心里头,实在不是滋味,联想到方才盛宝龄东西都没吃多少的样子,都为这个妹妹心疼。 为盛家操心这操心那,如今一个人在宫里头孤苦伶仃,还同根本不是一条心的小皇帝扮母子情深,到头来回了家,却还被这般对待。 他这个当兄长,都觉得没脸见这个妹妹了。 盛巩走后,裴辞往方才的方向走回去,迎面遇上盛宝龄,“子阳说有事,让我照顾你一二。” 蒹葭看见裴辞时,目光不由自主的在裴辞与盛宝龄之间来回打转,好似想看出这两人之间是不是真有什么猫腻,瞧瞧,现在裴大人连一声太后娘娘都不唤了。 连照顾这种话都说出口了,也不看适合不适合的,可不得有什么猫腻。 盛宝龄倒是没有像蒹葭想的那般多,只是听见裴辞说兄长让他照顾一二,倒是好奇了,“照顾?” 怎么照顾? 他一个未婚男子,自己一个寡妇。 兄长让其照顾一二,往何处照顾? 莫不是糊涂了。 裴辞倒是半点异样都没有,脸色如常,似往常一般说话,“子阳说附近有一处酒楼,可要到那等?” 语气温和,嗓音轻轻,好似羽毛一般,挠得盛宝龄心痒痒,不由自主的受其蛊惑。 她右手大拇指指尖摁了摁食指指腹,好似在犹豫,在想,这妥不妥? 半晌,还未待她说些什么,边听见几道脚步声响起,还有些远,隐隐能听见交谈声,是二房和三房,这会儿正在说着今日午膳之事。 话里话外的,都是装出来的姿态。 这后宅之事,素来复杂。 若是平日里,她还能唤上一句二婶三婶,几声妹妹,可今日心情实在不算好,没那个兴致同她们故作情深。 猜到盛宝龄并不想在此处多待,裴辞率先抬步,往后头走,那边的方向,是盛府后门的位置。 盛宝龄犹豫了一下,带着蒹葭,放轻了步子,也往那边离开了。 蒹葭的心“砰砰”直跳,看着前面两道身影一前一后,还可以放轻步子,好似偷偷摸摸的样子,她就忍不住紧张。 怎么瞧着,这么像私会? 可她这心里头不仅没有觉得不妥,反而还觉得有些刺激? 蒹葭为自己心里有的下意识反应而感到心惊。 前面的盛宝龄显然也察觉到这样子的不妥,若是让府中的下人瞧见了,还不知还说成什么样,想及此,她刻意挺直了腰背,好让自己看上去坦荡,半点没有私心。 可与前面裴辞的距离,却是半点未变。 从后门离开,裴辞从早已在后门等候的侍卫手里头接过两顶帷帽,递给了旁边的盛宝龄和蒹葭。 盛宝龄看着手里头的东西,诧异的看向裴辞,又看了眼那侍卫,兄长明明说是路上遇上裴辞,见他身子不适,这才邀来府中小歇,可从这准备周全,还在盛府后门等来许久的侍卫看来,怎么都像是早有预谋! 蒹葭眼睛都瞪圆了,这哪是临时起意,根本就是蓄谋已久的私会,看看,这遮面的都备好了,娘娘还装不知情呢! 蒹葭这心里头顿时酸酸涩涩的,主子如今,已是不同自己说心里话了,私会这么大个事,都不同自己说。 可转念一想,主子私会都带上自己,可见自己就是主子身边最值得信任之人。 不知为什么,盛宝龄隐隐有种感觉,若是自己再不将帷帽戴上,眼前的裴辞还会上手代劳。 她顿时戴好,系上绳子之时,心里头总有些微妙,怎么看着,这么像私会? 就在裴辞领着两人往旁边巷子停着的马车走去之时,盛宝龄脑子“嗡嗡嗡”直叫,一个声音在她耳旁叫嚣:如此不妥! 不合规矩! 被裴辞搀扶着上了马车,马车动起来之时,盛宝龄脸上的表情都僵着…… 这会儿,还像……私奔。 裴辞此时衣袖下的手微微攥着,怀里头还揣着东西,他余光看向盛宝龄,似乎在时刻注意着盛宝龄的一举一动,想借由着这一举一动来判断她的情绪变化。 此时帷帽虽然摘下,可她脸上却没有什么表情,只是时不时朝外头看去。 马车突然经过一处颠簸处,几人身子都晃动了一下,盛宝龄下意识扶着旁边的蒹葭,可另外一边肩膀,却搭上了一只手,手掌宽大,是裴辞。 唯恐盛宝龄摔了,裴辞下意识伸手护住了她,等到的马车稳了下来,他又立马收了回去。 盛宝龄倒是因此发觉,裴辞一直都在盯着她看,不由问,“裴辞,你总看着我做什么?” 裴辞微微一愣,并未想到会被盛宝龄察觉。 一时间,哑口无言。 盛宝龄目光落在裴辞身上,久久都没有移开的打算,好似想从裴辞脸上看出什么。 可至于到底能看出什么,他其实自己也不确定。 倒是一旁的蒹葭此刻是竖起了耳朵,心里头又在想:这是自己能听的吗? 7017k 第98章 小气盛巩 第98章小气盛巩 裴辞不语,盛宝龄不言,反倒是蒹葭一个人在旁边,什么都在想,心里头想到的,远远比她肉眼此刻看到的还要精彩。 盛宝龄看了裴辞好一会,见他也不说话,方才问的,也不答,便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这若是再问下去,裴辞反问回来,自己还不知要怎么回应。 很快,马车便停在了酒楼门口,盛宝龄戴好了帷帽起身,已经率先下了马车的蒹葭刚要掀开车帘伸手要去扶自家娘娘时,却见一旁的裴辞先伸出了手。 蒹葭顿时一愣,垂在手侧的手,一下子便显得多余。 盛宝龄犹豫了一会,还是将手搭了上去,动作轻轻,不敢触碰到太多位置,只是搭载裴辞的胳膊手腕处,被衣服的料子隔着,倒也不算逾矩。 三人从进了酒楼,上了雅间,盛宝龄突然问裴辞,“兄长为何要我在此处等?” 在盛府,不是更方便? 在外头,便是要出来,也多少是个麻烦。 本以为裴辞大概也是不知道。便也就是这么随口一问,岂料,裴辞却是认认真真答道。 “想来是子阳见你在府中不自在。” 不自在……自己不自在些什么,不言而喻。 盛宝龄愣了一下,兄长一向心大,若是无旁人提醒,他又岂会注意到这些。 可刚用过午膳,盛宝黛便被二房的拉走了,蒹葭也一直跟在自己身边,根本没有机会。 府中的都是盛府的下人,又岂敢嚼舌根。 这般排除之下,这个在提醒盛巩的人,便只能是眼前的裴辞了,他一向心细。 如此来说,在后门处安排马车和人,倒也是意料之中了。 盛宝龄:“多谢。” 裴辞淡笑不语。 一旁的蒹葭却是听得满头雾水,怎么娘娘和裴大人之间说的话,好似上了锁似的,方才还在说着大公子,转过头,便在道谢。 蒹葭顿时觉得,自己先前,在宫里头扮作娘娘的时候,必然错过了什么,如今,才会听着这么些话,却愣是没听明白。 菜肴陆续上齐,却无人动筷。 盛宝龄和裴辞同桌而坐,只是之间的却隔了个位置,就在碗里的汤快要凉却的时候,盛巩终于来了。 大步进了雅间,反手便将门给甩上了,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看起来步太好,好似方才和什么人争吵过似的,这会儿,脖子还是有些红。 盛宝龄眉头蹙了蹙,起身走过去,掏出了帕子,递给了盛巩,示意他擦汗,冷静冷静。 待盛巩冷静了下来,才问,“兄长这是怎么了?” 刚从盛府同盛大人吵了一番的盛巩,这会儿情绪已经平静了下来。 看着眼前关心自己的妹妹,他原本被父亲方才那番无情言论凉透了的心,这会儿又涌起一丝暖意。 “委屈你了,是大哥没有注意到这些,旁人说的话,做的什么事,不必管。” 盛巩一边说着,也不顾雅间里头是不是还有旁人在,拿出了今早去取回来的生辰礼,递给了盛宝龄,“你只管记得,大哥就一直是你大哥,父亲老糊涂了,这盛府将来也是大哥管,想什么时候回来便什么时候回来,不想见他们,就不见。” “你是当朝太后,在盛府,也没得谁能给你摆脸色,便是父亲也是不行的。” 盛巩的这番话说的,就差直接把“你只管横着走”六个大字写在脸上给盛宝龄看了。 身后的裴辞薄唇微微勾了勾,这倒是盛巩的性子能说出来的话。 盛宝龄这会儿哪里还不清楚,只怕方才,兄长是同父亲为自己的事吵了一番,这才出来的。 想来父亲定然说了一些不太好听的话,兄长不乐意听的话,方才来时的脸色才那般难看。 盛宝龄微微点头,忍不住笑,“兄长这话,若是让那几个老古板听了,怕是要说上几句不孝。” 原本还有些煽情的盛巩,这会儿直接被盛宝龄这么两句话说的,半声吭不来了。 这时,他才注意到,后边还有个裴辞。 他低声问了盛宝龄一句,“银两可付过了?” 盛宝龄目光掺了些许茫然,还没吃,付什么银子? “还未。” 盛巩好似防备着什么人似的,同盛宝龄低声道,“等会付银子,便说你也未带银两。” 他已经被裴辞这般好几次了,说什么,这一回,总该是要让裴辞来付这个银子了。 方才还有些茫然的盛宝龄,这会儿听盛巩这么暗示,哪里还有什么不懂。 这是想让裴辞付银子。 盛宝龄:“……”她明明记得兄长最是好客,这平日里光是宴请友客的花销便不少了。 怎的这会儿,对着关系最是好的裴辞,却是小气起来了? 看着盛宝龄的表情,盛巩几乎能想到,这个什么也不知情的妹妹,怕不是觉得自己小气吧? 他当即解释,是裴辞几次说请客却都不付银钱,他这回便是要治治裴辞的。 盛宝龄转过身时,看了裴辞几眼,却难以想象,盛巩嘴里的那个人,和眼前这个裴辞,是同一个人。 盛巩丝毫没有说了裴辞短处的心虚,提了提袍子,便一屁股坐下来,坐在原本盛宝龄坐着的位置,同裴辞之间隔了一个位置。 这一坐,直接将难题给了盛宝龄。 她这若是坐到了盛巩的另外一边,岂不是兄妹俩都在疏远裴辞,中间隔着那么一个大空位,怎么瞧着都奇怪。 难免膈应人。 两难之下,盛宝龄还是坐到了裴辞和盛巩之间。 在兄妹俩都瞧不见的角度,裴辞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水,嘴角却微微弯起了弧度。 显然对盛巩的这个位置,甚是满意。 盛巩只是想离裴辞远一些,膈应膈应他,哪里能想到,却在无形之中,全了裴辞所思所愿。 三人用膳,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气氛虽算不上火热,却是安静舒服,比在盛府时要让人舒心得多。 盛宝龄本就在盛府时兴致不高,自然没吃什么,这会儿,对着裴辞这么一张脸,倒是莫名的食欲大涨。 她左右两边的人,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阵舒坦。 (本章完) 第99章 裴辞送盛宝龄生辰礼 第99章裴辞送盛宝龄生辰礼 三人用膳,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气氛虽算不上火热,却是安静舒服,比在盛府时要让人舒心得多。 盛宝龄本就在盛府时兴致不高,自然没吃什么,这会儿,对着裴辞这么一张脸,倒是莫名的食欲大涨。 她左右两边的人,看着这一幕,心里一阵舒坦。 小半个时辰下来,盛宝龄都吃着两人说着朝中之事,倒也算不上什么大事。 若是坐在两人之间的是别的姑娘,这会儿只怕是插不上话,要早早离席了去,可这会儿坐着的,却是盛宝龄。 纵使她缄默不言,二人说到有分歧之处时,还是会投以目光,问她想法。 三人同桌吃这么一顿饭,倒也实在是和谐。 因着气氛实在是太好,蒹葭不由有感而发,若是把裴大人换成小公子,便是真真正正的一家人了。 “听闻盛朗要回京了?”裴辞突然问了一句,问时,目光却是投向旁侧的盛宝龄。 不着痕迹的看了一眼,随即便移开了目光,好似就只是随口一问。 可盛宝龄却知道,他这是在提醒自己,盛朗回来了,她再出宫,便是再不能用盛朗的身份了。 盛巩只知盛宝龄便是去年用着盛朗的身份,去过一段时间裴家私塾,却不知她今年,又借着盛朗的身份,私底下又去了裴家七八十来回。 若是等盛朗回来了,盛宝龄再用着他的身份去裴家,迟早都会暴露。 盛巩微微颔首,“是要回来了,约莫着过几日便到了。” “也不知这几年未见,他这头发,是不是长出来了。” 想起弟弟几年前秃着个脑袋的模样,盛巩就忍不住发笑。 呆头呆脑的,甚是可人,瞧着,比盛宝龄还要更像个小姑娘。 盛宝龄皱了皱眉头,差点忘记这事了,盛朗的身份是不能再用了。 一旁的蒹葭听了,倒是松了口气,她便总是担心娘娘迟早有一天会暴露,如今小公子要回来了,这身份娘娘自然是不能再用,若是再出宫,也是不能再借着小公子的身份去裴家了。 如此,遇上静王的可能就大大降低,也不必那般提心吊胆了,多少都是一件好事。 她心里头,可算是舒坦了。 裴辞又看了盛宝龄两眼,见她虽然面色平静,可那一双眼睛,却暴露了她的所思所想。 似乎在可惜。 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这一份可惜,是盛宝龄在为接下来的日子,再不能频繁来裴府而感到可惜。 尽管盛宝龄来裴府,大多时间,都是寻秦老学究去了。 可剩余的时间,却都是在书房同自己说话。 上回,还去了香房…… 想及香房,裴辞便联想到那次在香房中,因着盛宝龄险些摔倒,从而意外碰上的那一点唇瓣接触,顿时心里头涌起一股子火热。 事后到现在,两人谁也没有提起这件事,也没有因为此事道歉诸如此类的。 可只有裴辞自己知道,私下里,他吃着东西,处理着官场上的事,同旁人攀谈,甚至是走在街道上,看见什么熟悉与盛宝龄有关的街景,便都会想起那日在香房时的意外。 有时在梦中,还反反复复梦到。 只是的梦里的一切,要比那天更为大胆出格,而每一回醒来,心里头都是一阵失落,没有来的空虚感。 他想要的,总是要比原来的多得更多。 盛宝龄垂下视线,慢条斯理的喝着碗中的汤,罢了,如此也好,私下里,便不多与裴辞接触了,以免自己这心思,将来哪一日再遮掩不住了,便难办了。 与两人这满腔的自个儿愁绪不同,盛巩吃好喝好,肚皮鼓鼓囊囊的,还叫来了人,给带了一份糕点,准备带回府吃。 就在结银子时,盛巩故作姿态的摸了摸自己,惊讶出声,“呀!没带银子!” 盛宝龄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自己兄长这拙劣的表演。 未待盛巩继续演下去,只见裴辞看都没看盛巩一眼,掏出了荷包,从里头取了银子。 全程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犹豫,可见其为人大方。 和盛巩口中的那个小气的当朝左相的形象,实在是大相径庭,根本不似同一个人。 盛巩顿时眼角眯眯,果然必要时不能太老实,瞧,装上一装,裴辞焉能不付钱? 看来这一招对付裴辞,还是有效的。 付完银钱,裴辞第一时间是看向了盛宝龄,好似这会儿一桌吃饭的,只有盛宝龄了。 “可要回宫了?” 盛宝龄微微颔首,“出来好一会了,是该回去了。” 此时的盛巩甚至没有察觉,裴辞对盛宝龄的不同。 更是没有意识到,这些话,本是该出自自己嘴巴才对,可这会儿,却是让裴辞给代劳了。 他跟在两人身后,一块回了盛府后门,从里头进去,盛巩刚想把盛宝龄给送出盛府大门,却被下人给唤走了,说是盛大人有什么要紧事要商议。 盛巩走后。盛宝龄和裴辞走在院中小道。 裴辞犹豫间,将东西拿了出来,就着帕子包着,递给了旁边的盛宝龄,“之前你送了一块印章,如今这枚,便当抵消了。 从前是有听说过,裴辞是一个不爱欠人东西,欠人人情的人,那时还未领略过,这会儿倒是亲身领略了。 她笑着从裴辞手里接过来,接得极稳,却没有触碰到裴辞的指尖皮肤。 是一枚手感极好的玉制印章。 小巧精致,带在身上,最为合适了。 只是这手法瞧着,却不像是汴京城里有名的工匠能打磨出来了。 之前为了做些东西,盛宝龄没少研究这城里头的各种工匠的手法,以及品类。 “多谢。”盛宝龄嘴角弯着,笑意一直便挂在嘴边。 将东西送出去之前,裴辞曾在裴府里,甚至是从裴府到盛府,从盛府去到酒楼,又从酒楼回到盛府的这么一路上,都在想,该怎么送出手。 盛宝龄会不会觉得奇怪。 心里头又在打退堂鼓,只因为,上辈子,他便曾在她生辰当日,送过一个类似的,却被拒绝了,只说心领了。 他这里头,多少忐忑…… (本章完) 第100章 盛府事端 第100章盛府事端 盛宝龄将印章收好后,看向裴辞,见裴辞正好在看自己,心里头对这印章好奇,便问道。 “这印章,是哪位师傅的手艺,瞧着打磨得极好。” 蒹葭很少听盛宝龄夸这些,只因为她家娘娘平日里捣鼓这些个东西打发时间,手艺比京中好些个师傅都要熟练得多。 这会儿听盛宝龄这么夸了,顿时也好奇了。 这能让娘娘夸上两句的,是哪位工匠师傅,这得了娘娘夸,说不准这今后还能收进宫里来。 这也算是造化了。 裴辞停顿了片刻,对上盛宝龄的目光,面色如常,“管家寻的人,便是京里寻常的工匠,算不上好。” 盛宝龄倒是好奇心上来了,“哪位工匠,京中何处,可有铺面?” 这般模样,好似要问个清楚明白。 裴辞本就是胡诌的,盛宝龄这么问,若是旁人,必然露馅。 可这会儿盛宝龄眼前的人,是裴辞,便是天塌下来,他都能面不改色的给圆上。 “我倒是未多问,你若想知道,回头我回府问一下。” 盛宝龄微微颔首,未多想。 只当那工匠为人低调,在京里没多少名气,这才不知道。 这些个事自然是府中底下的人去办的,裴辞不清楚也是正常的。 见盛宝龄没再继续问下去,裴辞心里缓缓松了口气。 衣袖下手被磨伤了的口子,在提醒他,若是让盛宝龄知道这东西是他弄的,只怕不会收。 从盛府出来,盛宝龄上了回宫的马车,将那枚印章揣在手里把玩,目光转向此时被遮得严严实实的马车小窗子,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而此时,站在盛府大门口的裴辞,视线落在那马车上。 两道视线交汇,落在同一点上,却又互相不知。 外头把盛宝龄扶上马车,而自己却还没还没上马车的蒹葭扭过头深深的看了几眼裴辞,这裴大人看着正正经经,却没想到,是这般性子的人。 若是以前,她是丝毫不会且不敢将自己娘娘和这位左相大人凑到一块儿想的,可这会儿,却是根本忍不住了。 若不论身份,从外貌品相才情这些来看,这位坐相与她家娘娘倒是真的天造地设的一对,便是这么瞧着,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这心里头都忍不住跟着荡漾。 想的,便也就更多了。 她收回视线,爬上了马车,在旁侧坐好,见盛宝龄一直在盯着那窗帘子瞧,好似要在上头盯出个洞。 蒹葭犹豫片刻,抬手去,帮着将那窗帘子撩了起来…… 一瞬间,两道原本被遮挡住的视线一下子撞到了一起,两人均是一愣,盛宝龄的心顿时一慌,仿佛心里的所思所想,对这人的惦记,那些个不算清白的心思,全部暴露在裴辞眼前了。 她扯了扯唇瓣,淡笑一下,皮笑肉不笑,随即移开了目光,唯恐再继续看下去,会泄了心神。 手里不自觉地攥紧了那印章,四角咯得她手心疼,一瞬间让他的想到了梦里头,腰被他手腕处得手串咯得发疼得的棉花,耳根处悄然的浮起一抹红晕。 裴辞原本怔了一下,在看到盛宝龄笑了一下时,心陡然跳得有些快,可当盛宝龄移开视线的那一刻,心跳又归于平静。 有些道不明的失落。 一旁的蒹葭看得莫名,倒是没有想到会如此。 她哪能想到,这掀个帘子,这两人还能如此对视上,好似心有灵犀一般。 她手一松,将帘子松开放下,顿时又将裴辞的视线挡住了。 “娘娘,方才裴大人好似还一直瞧着这边。”蒹葭道。 这番话,倒像是在试探,说时,她一直在悄悄的打量着盛宝龄的神情。 只见盛宝龄脸上神情有一瞬间不自然,她心便一“咯噔”。 下一秒,盛宝龄敛去脸上多余的情绪,神色自若,“约莫着,是在瞧,怎么还不走。” 这若是马车不走,他又如何走。 蒹葭心里头却跟明镜似的了,要说经过今日所看到的,裴大人和娘娘没些个什么,是如何都不信的了。 马车走后,裴辞缓步又回了盛府,隐隐听见下人议论。 今日,书房传来争吵声,盛大人父子争吵了一番,盛巩气得离家。 这会儿又被叫了回来,已经去了书房,只怕又要争吵一番,说是书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谁也不让靠近。 这还是这么些年头一回。 裴辞目光沉了沉,本是要同盛巩说上一句再走,这会儿却是心知,盛巩必然没有心思再同自己说话了。 他抬步离开。 就在裴辞走后不一会,两道身影从后头的假山处走了出来,盛宝琴手指抓着帕子转了转,旁边跟着丫鬟。 丫鬟跟着盛宝琴看了好一会,忍不住问,“姑娘,咱在这里瞧什么?” 盛宝琴眼珠子转了转,平日里惯是会装的一双眼睛,此刻满是算计。 “你觉着,那裴大人如何?” 丫鬟愣了一下,显然没有想到自家姑娘会这么问,却还是如实答,“奴婢觉得,这裴大人说好也不是好,说坏却也不坏。” 盛宝琴红唇勾了勾,扬起一抹笑,“哪里好,哪里不好?” “当朝左相,自然是好,可这身子……姑娘,汴京城里头都传遍了。”近来,府中姑娘们的婚事逐渐提上日程,丫鬟担忧,盛宝琴这是瞧上这裴大人了,只得实话实说。 这裴大人就是个病秧子,听说是活不过几年了。 虽说是长得极好,品行又端正,可总不能就看着这一些,便眼巴巴的凑上去当个寡妇吧? 盛宝琴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是啊,当朝左相,若能嫁他,当个相爷夫人,多风光?” 听了盛宝琴的话,丫鬟顿时语噎,心里头想到的,也不敢说出来,唯恐被迁怒。 那裴大人怎么说也是当朝左相,裴家那可是汴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便是寻常一些的官家子弟,娶妻那也都是不娶庶的。 更别提这位了,虽说是身子骨差了些,却也不是盛宝琴一个盛府三房的庶女能够得着的。 可这些话,丫鬟是压根一句也不敢说出来,唯恐被迁怒。 (本章完) 第101章 裴辞就是个病秧子 第101章裴辞就是个病秧子 盛宝琴红唇勾了勾,扬起一抹笑,“哪里好,哪里不好?” “当朝左相,自然是好,可这身子……姑娘,汴京城里头都传遍了。”近来,府中姑娘们的婚事逐渐提上日程,丫鬟担忧,盛宝琴这是瞧上这裴大人了,只得实话实说。 这裴大人就是个病秧子,听说是活不过几年了。 虽说是长得极好,品行又端正,可总不能就看着这一些,便眼巴巴的凑上去当个寡妇吧? 这裴大人就是个病秧子,听说是活不过几年了。 虽说是长得极好,品行又端正,可总不能就看着这一些,便眼巴巴的凑上去当个寡妇吧? 盛宝琴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笑意,“是啊,当朝左相,若能嫁他,当个相爷夫人,多风光?” 听了盛宝琴的话,丫鬟顿时语噎,心里头想到的,也不敢说出来,唯恐被迁怒。 那裴大人怎么说也是当朝左相,裴家那可是汴京城里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便是寻常一些的官家子弟,娶妻那也都是不娶庶的。 更别提这位了,虽说是身子骨差了些,却也不是盛宝琴一个盛府三房的庶女能够得着的。 可这些话,丫鬟是压根一句也不敢说出来,唯恐被迁怒。 盛宝琴心里有着自己的盘算,虽说在盛府中过得极好,婚事也有主母在留意,可她这心里头清楚。 纵使主母待自己再好,可到底不是亲生的,这婚事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可她盛宝琴,要做就要做最好,要嫁,也要嫁得不输任何人。 那裴辞,身份官位都极好,便是身子骨差了些又如何,得个相爷夫人名头,说不定还能挣个诰命,生个一儿半女的,将来若是裴辞死了,这裴家这么大的家业,便全落在自己头上了。 这可是怎么都不算亏的打算。 此时的盛宝琴,一心便想着要如何为自己弄桩好婚事,根本没有想到身份悬殊,甚至都快忘了,自己在盛府,其实只是一个庶女。 丫鬟心里微微叹气,姑娘只怕是舒心日子过惯了,吃穿用度都是按着嫡女的份,这会儿,都分不清高低了。 大娘子挑了那么几门好婚事,所说门第不是很高,可却都是些身体康健,又有进取心的年轻男子,可姑娘却是一个也没瞧上。 好似这汴京的男儿,都任其随意挑选了。 就连这裴相,若非与大公子友交,只怕这辈子,都是没机会瞧上一眼的。 姑娘同裴相,便是不是能放在一块瞧的。 就这么任由姑娘想下去,将来还不知会如何。 八 零 电 子 书 t x t 8 0 。CoM 盛宝琴想着,这裴辞也活不长了,自己还愿意嫁给他,给他生一儿半女的,已是牺牲颇大,这搁汴京城哪家姑娘愿意嫁的。 俨然,她已经将裴辞这么多年都未成亲的缘由,归于他身子骨弱,命不久矣,京中无人愿意嫁给他。 … 回到宫中,盛府的消息也一块的传来了。 果不其然,盛巩又同盛大人吵了一番,这回吵的,比中午那会儿吵得更凶。 好似盛巩是踹门而出的,半点面子未给盛大人,面色难看的从书房里头走了出来,还泄气一般的踩了那门两脚。 一旁的管家看得直冒冷汗,分明早些时候还好好的,昨日公子还说试着做些什么好吃的,给什么给人尝。 可这会儿,却好像是换了个人一般。 盛宝龄听着秋衣和蒹葭说着着两三日里的事,包括在盛府的这些,不由眉头皱了皱,却又很快舒展, “娘娘,今早刘昭仪娘娘来过,好似是来问寿宴上的章程,瞧着您不在,又回去了。”秋衣突然提起了这事。 盛宝龄翻阅着手边书的动作停了下来,“来过?” 秋衣下意识皱眉,好似在犹豫是不是要说出来,最后在盛宝龄的注视下,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全给说出来了。 “奴婢瞧着那昭容娘娘脸上好几道伤,那手,也好似被掐青了,好似不是头一回了……” 说着说着,她却是不敢再继续说下去。 这宫里头,比那刘昭容位分高的,就那么几位,可让这刘昭容受了打,又不曾吭声的,便也只能是那一位了。 盛宝龄眉头紧蹙,这事用脑子想一想便清楚明白了。 只是,小皇帝如今年纪还不算太大,却已经这般…… 若是将来得了全部权势,梦里头的那些,还会远吗? 那些酷刑,百姓的哀怨声,被冤死的良臣,还有一生只沾笔墨纸砚的手,却提起了与他格格不入的刀枪的裴辞。 盛宝龄有时甚至不敢想象,怕一想,那些血淋淋的画面,便出现在眼前。 她有时根本想不明白,小皇帝变成如今这般模样,究竟是受什么影响。 范太后虽手段毒辣狠戾,却从不曾虐打过妃子,宫人也是不曾过,便是责罚,也都是依照宫规。 先帝就更别说,宽厚仁善,便是走路,都要注意着是不是踩着了蚁虫。 便是有只从外头宫墙的狗洞里传闯进来惊扰了圣驾的小猫,先帝都不忍底下的宫人伤害,命人便养在御花园里头,每日好吃的供着。 如此良善的生父在前,她怎么都想不明白,小皇帝究竟是受了谁的影响,一点一点变成如今这般。 “秋衣,查查官家从前身边的那些个人。”盛宝龄冷声道。 秋衣愣了一下,“人?” “奶娘,宫人,凡是接触长的,一律彻查。”一双美眸微微眯了眯,盛宝龄薄唇勾起一抹冷笑,她倒是要看看,究竟是谁,把这小皇帝,教养成这般狠辣的性子。 秋衣:“是。” … 当天夜里,刘昭容殿里头隐隐传来痛吟声。 殿中烛火昏暗,隐隐可见,一道身影,正持着红烛,将那融化的蜡,一滴一滴的倒在趴在地上的刘昭容,脸上表情是笑着的,那笑意诡异,却无人能看见。 刘昭容死死的咬着唇瓣,唇齿间都是血腥气,后背火辣辣的灼痛,她却根本不敢痛喊出声,唯恐被眼前之人变本加厉的责罚。 “怎么这么不听话?”小皇帝自言自语。 (本章完) 第102章 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当天夜里,刘昭容殿里头隐隐传来痛吟声。 殿中烛火昏暗,隐隐可见,一道身影,正持着红烛,将那融化的蜡,一滴一滴的倒在趴在地上的刘昭容,脸上表情是笑着的,那笑意诡异,却无人能看见。 刘昭容死死的咬着唇瓣,唇齿间都是血腥气,后背火辣辣的灼痛,她却根本不敢痛喊出声,唯恐被眼前之人变本加厉的责罚。 “怎么这么不听话?”小皇帝自言自语。 他的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那那一滴一滴的红蜡在刘昭容的背上砸出一朵一朵红花,心里的那一点不为人知的阴暗,在逐渐的放大,直到快要将自己吞没。 嘴上说的话,语气温和,与脸上的神情,以及此刻正在做的事,全然不像一个人。 好似一个小皇帝,生出了不同的模样。 “怎么这么不听话呢……” 像是在温声责怪不听话的孩童一般,“朕不是说了吗,办好你的寿宴,宫里头大,你若随意乱走,朕找不到你了怎么办?” “你若有个三长两短,朕又怎么办?” “母后素来喜静,免了请安,你为何还去去叨扰母后?” 像是真的不解,小皇帝眼睛眯了眯,手动作微微倾斜,下一刻,滚烫的红蜡瞬间低落在白嫩的后背上。 刘昭容又疼又屈辱,眼泪悄无声息的从眼眶滑落下来。 她从来不知道,一个人,可以狠辣到这种地步,刘家在汴京虽算不上极为富贵的人家,可说什么,还是有些话语权的。 如今在这宫里头,却好似个奴隶一般,被这般欺辱着,却连一声都不敢吭,连性命都无法掌握在自己手上。 “臣妾只是因为太久未见到太后娘娘,心中记挂,便想着去看看……” 刘昭容解释着,可就连她自己心里头都明白,什么去看看,什么记挂,便是想带着一身伤去,想让太后发现,发现小皇帝的心思。 想借太后的手,对付小皇帝,还自己从前的清净。 可太后见不到,此刻,却又将自己置于这般境地,被折磨得不像人样。 刘昭容说的,纵使此时明显不似平日里一般情绪平静小皇帝也依旧不信。 他眼里浮现一丝不耐烦,倾斜着红烛的手摆动的角度更大,一滩滚烫的红蜡尽数倒在早已红肿不堪的背上。 刘昭容终是不堪折磨,痛呼出声,疼得冷汗浃背,通红的眼眶,眼睛里头红血丝一片,看起来,人不人鬼不鬼,可怖至极。 在晕过去的前一刻,她后悔了。 想起了刘父在她进宫前劝说的那一番话,不该进宫,凡事保命要紧,勿争勿抢,刘家不需要靠女儿来牟取荣华。 可这些,当时她全然都不放在心上。 可这一刻,她第一次这么真真切切的明白了父亲所说的话,心里头也彻底悔了。 她不该进宫的,更不该摊这一趟浑水。 更不应该在发现小皇帝秘密时,以此算计接近,欲求更多荣华。 在这宫里头,有的荣华,无命消受。 一滴浊泪自眼角滑落,顺着脸颊,砸在地上,悄无声息…… 看着昏死过去的刘昭容,小皇帝眼里掠过一抹厌恶,随手便将红烛扔在地上,像嫌弃一般,掏出了帕子,反复仔细的将自己的每一根手指都擦拭得干干净净。 随即才将帕子随手扔在了刘昭容身上,抬步离开。 从殿中离开,小皇帝转头往慈宁殿的方向去了。 刘昭容今日之举,显然触及到了小皇帝的底线,旁的些个什么,他都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便是刘昭容要那几个的命,他也不多加干涉,甚至也能留她一条小命苟活在这宫里头。 可她千不该万不该的,便是要带这一身伤去见盛宝龄,欲将一切揭露。 小皇帝眸光阴翳,他费劲心机维持着这般景象,险些便被刘昭容这样一个蠢女人毁了。 若非她生了一双像极了盛宝龄的眼睛,又岂会在她发现了这些事情后,还让她活到现在。 小皇帝冷笑一声,谁也不能毁了这一切。 … 盛宝龄正在批阅奏折之际,外头的宫人来传,官家来了。 盛宝龄猜到,小皇帝今夜必然会来她这慈宁殿一趟,为的便是刘昭容今日来慈宁殿一事,想来一方面是要试探自己是否发现了什么。 只是没有想到,小皇帝来的这般快,比她预计的还要快些。 一旁的秋衣和蒹葭脸色有些异样,却很快收敛好。 想起那刘昭容露出的伤,秋衣这心里头就瘆得慌,从前还不觉得什么,看着小皇帝,也只是觉得,年纪还小,想来知道的还不算多,便是有些过分之举,也是因着年纪原因。 可今日所见之事,那伤,虽能看见的不多,却触目心惊。 根本没想到,平日里在宫中众人面前装得那般良善,像极了先帝的小皇帝,其实一直都在装。 明面上宽宏大量,背地里却在毒打自己的妃子,用各种手段凌虐,实在让人这心遭不住。 可怕至极。 小皇帝进殿之时,第一时间,往向了盛宝龄身边的两个贴身侍女。 他这位母后,素来会装,这心里不知有多厌恶自己,面上却还是每日都装出一副慈母样。 他自然要从盛宝龄的身边侍女的反应,判断盛宝龄是否知道今日之事。 可让他失望的是,两个侍女脸色都十分平静如常,并不能看出什么,而盛宝龄,依旧是一副慈母关怀的眼神看着自己。 好似里头,藏了多少母亲对儿子的关心和期盼。 可都是假的。 小皇帝笑,“若不是刘昭容提醒,儿臣今日都要忘了要来母后这来。” 见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提及了刘昭容,盛宝龄心中发笑,果真是来打探的。 盛宝龄心中冷笑,这小皇帝,除了一张皮囊,再无其他地方像先帝了。 有了小皇帝这个衬托,静王一下子便被捧高起来了。 盛宝龄嘴角微弯,露出淡淡的笑,“现在不是也记起来了?” 盛宝龄的反应完全不在小皇帝的预测之中。 小皇帝笑笑,目光落在盛宝龄手边的的折子上,“母后在看裴相的折子?” (本章完) 7017k 第103章 百份洛神赋 盛宝龄的手边,放着裴辞的折子,刚批阅过。 裴辞的折子向来写的清楚明白,又因着字迹好看,岂是一个好字能说得明白的。 小皇帝看着那份折子,眼神暗了一下,仿佛想将那份碍眼的折子撕了,好不让再出现在盛宝龄眼前。 盛宝龄只是平淡的瞥了一眼小皇帝说的折子,抬眸看向小皇帝,“应当是,怎么了?” 语气上,半点变化都听不出来。 此时的小皇帝才确信,盛宝龄必然不知白天刘昭容来为何的事。 若是知道了,刘昭容也不必在这宫里头了,那阴曹地府想来是个好去处。 “无事,只是问问。” 小皇帝的表情看起来,与寻常人家敬重母亲的儿子,并无什么不同。 以至于,殿里头,此刻在场的主仆三人,谁也没有发现小皇帝的心思。 从慈宁殿离开,小皇帝脸色从那副带着平静善意的脸挪开了。 “今后裴辞的折子不必再往太后此处送来。” 说着,他的步子,都跟着快了不少。 旁侧的内侍明显的愣了一下,想起了这若平日里说的那些个玩笑话。 只是这奏折,听说太后娘娘这批阅奏折也有个顺序之分,每次都是裴相的奏折在前。 太后娘娘这会儿只怕习惯了,若是要纠正的改,怕是不妥,也会被察觉…… 内侍垂着脸,目光根本不敢往小皇帝那看上一眼。 这般两难之事,他如何做。 小皇帝显然只是抛下了折麽一句话,可究竟如何做,他却是说了不算的,头上还有个太后压着。 这些个奏折,还是得全送到盛宝龄这处。 … 宫里头发生的事,没有多久,此时在裴府,坐在桌前提笔抄写洛神赋的裴辞,已然知晓。 跟前,正在一五一十的说着宫里头的事的下属,看着自家大人还在抄写这不知这么些年抄写了多少遍的洛神赋,实在是不解。 这么些年,大人得抄了多少份? 怎的却从不见抄写其他。 这心里头虽好奇的的紧,却是不敢问的。 知道小皇帝见过刘昭容后去了慈宁殿,裴辞眼里的光暗了暗,握笔的手力道越来越深,以至于纸上的笔迹深浅,也有些许变化。 只有他知道,如今旁人眼里的母子情深,却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小皇帝心里头惦记的,是盛宝龄。 他名份上对的母亲。 可他要的,却不只是盛宝龄,而是盛宝龄的命。 在一日一日中,消磨着盛宝龄的心智,用尽手段欺辱折磨,直到香消玉殒…… 裴辞心顿时揪得发疼。 这些都是他上辈子死后的所见所闻。 他亲眼看着盛宝龄乌发便白发,在床塌上咽气,死不瞑目的样子。 便是如今,那一幕,也依旧在眼前,如何都消磨不去。 也在时时刻刻的提醒着自己,每一步都不能走错,但凡粗心错了一步,便是重蹈覆辙。 裴辞指尖细细摩挲着纸上已经干了些许的字迹,脸上神色不明。 百份洛神赋……抄录完了,你可会喜欢。 他脑子里不断回响起那句话,裴辞,若这世间最后不如你所愿,你会反吗? 裴辞,你会反吗? 会反吗? 不会。 裴辞眼神暗沉,再度提笔,反复在纸上抄录,眼神却比什么时候都要凌厉坚定。 从前不会,可这次,他想反。 他想搏一个与上辈子不一样的命,百姓安居乐业,所爱之人寿终正寝。 … “裴卿的字果真写得极好。” 盛宝龄白皙的指尖落在案桌上的放着的卷轴上,那上头,是裴辞的字迹,字字精细,一丝不苟。 她眼里,有惊喜。 原就是想刁难裴辞一番,故而命他抄写一百份这洛神赋,却没想到,他仅仅只抄录了这一份。 可便是这么一份,却足以抵百份。 而不管盛宝龄说了什么,裴辞却始终都是那副寡淡的脸色,没有一丝情绪变化。 盛宝龄轻咳一声,命蒹葭将东西给收了起来。 那一百份,又岂是那般好抄录的,当时话说出来后不久,其实她便已经后悔了,不该这样刁难人的,何况裴辞还是她今后有求之人。 不过他倒是有自己的主意,不是个吃亏的,说是抄录百份,到最后,他也只抄录了一份。 这样也好,她也不必心里头担着歉疚。 可与盛宝龄所想的不同,裴辞之所以不抄录,只是因为反复抄录同一份,于他而言,便只是费时。 这般费时无意义之事,他向来不做。 宫人们陆续上了茶点,盛宝龄眼睛微微弯起,“裴卿不必拘谨,用些茶点。” 这些茶点,都是她命人在外头细细打听过的,都是裴辞平日里惯吃的,还有这茶,也是裴辞平日里喝的。 裴辞目光在那些茶点上一闪而过,并未做太多停留,只是这瞥了一眼,却也清楚,眼前之人,在摸清自己喜好的这一点上,费了不小的劲。 却只是为了讨好自己,相助新君,辅佐小皇帝。 裴辞握着茶杯的手微微有些紧,挂在腕骨上的那佛珠手串伴随着他的细微动作,轻轻的晃了一下,幅度不算大。 盛宝龄却是一眼就瞧见了,倒是不知道裴辞平日里会戴这些,竟是信佛的。 她盯着那手串看了许久,直到眼睛累了,感觉身体有些异样,脑袋昏昏沉沉的,眼睛发酸,再一睁眼,“哗啦啦”几声,珠子散落满地。 裴辞腥红的眼里明显一怔,看着散落一地的珠子,只留一条绳子,垂落在地上。 他清瘦惨白的腕骨上一道勒痕,隐隐有血珠渗出。 盛宝龄怔在原地,显然不明白眼前这究竟是什么情况,可当她要走近之时,裴辞却转身走了,只余下满地的佛珠。 她身子沉重,倒在地上,眼皮沉重得睁不开…… 盛宝龄费力的睁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睁开眼睛,入目,却是一片昏暗。 冷汗淋漓。 她连喘了几口气,从床上坐了起来,脸色苍白,想到方才的梦,脸色有些难看。 又想到那一份洛神赋,眸光一变,迅速起身,拿着烛台,便往殿外去,欲翻找些什么。 (本章完) 7017k 第104章 太后娘娘也敢拦 盛宝龄翻找了一会,找出了裴辞先前给自己的那两份字帖。 就着烛台,她清晰的看清上头的每一个字,而前不久给的那一份,每一个字眼,都与梦中的那一份抄录的洛神赋对上了。 盛宝龄抓着字帖的手不自觉收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若是说梦里头的事,会发生在现实里,可这一份洛神赋呢,是不是出现得早了些,先前她分明并不知道什么,只是要了一份字帖,并没有指名道姓到具体想要什么。 可裴辞,却给了一份洛神赋。 巧合吗? 盛宝龄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很奇怪,可具体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奇怪,到最后也没有捋清楚,不知道问题到底是出现在自己身上,还是裴辞身上。 总不可能裴辞自己也能像自己一般,做这些个奇怪的梦吧? 可若是没有,这些又怎么解释得清。 盛宝龄这时才发觉,从她第一次与裴辞交集,到后门自己出宫,几次巧同行,裴辞的反应是否过于的平淡了些。 就像是早就知道自己会出现,明明本该在宫里头的人出现在宫外,他却半点都没有追问,反而同自己在京中游玩。 以及用膳时,所点的菜肴,其实都很合自己的胃口,反倒是他自己,很少用。 就像是那菜肴,刻意按照自己的胃口所点的一般。 盛宝龄这越想,就越觉得古怪,好像裴辞,很早以前就认识了自己一般,很是了解自己的喜好。 可便是在盛府私会时,也是不曾一同用过膳这些的,便是些小吃食,如何能知道自己的喜好? 她眉头紧蹙,除非宫里头有他的人,所以这些个细枝末节之事,他都能知晓。 此时,盛宝龄的心里头满是疑问,而想要弄清这些,显然是很难的,除非去问裴辞本人,可显而易见的是,裴辞根本不会给她解答。 便是上回在裴府,她问裴辞从前是否认识,至今,裴辞也不曾正面回答过。 他这人好似就是这样的性子,有些个什么事,尽数藏在了心里,不让外人知晓。 发现了这些,盛宝龄再无睡意,在殿里头不知坐了多久,等到外头传来动静时,已然天明。 蒹葭进来时,看见盛宝龄坐在殿里头,不知道在想什么,手里头是裴大人的那两份字帖,等走近些时,看见那案桌上的烛已经燃烬,不由一愣,娘娘这是一夜未睡? 她将洗漱的水盆放下,“娘娘,该更衣了。” 盛宝龄这才回过神,抬眸去看蒹葭,这一抬头,倒是让蒹葭看清了盛宝龄眼底的倦意,可见盛宝龄确实一夜未睡。 盛宝龄淡淡的应了一声,蒹葭这才伸手去将她手里的头的东西接过来放好。 心里头却是在纳闷着,娘娘这好端端的,为何盯着裴大人的东西在发愣,还一夜未睡。 蒹葭发现,自从先帝走后,娘娘因着先帝的一番话,同裴大人走近后,言行举止有时便有些奇怪,连自己也想不明白了。 换好衣物后,蒹葭为其梳妆时,看着镜中的盛宝龄,心里头有些担忧,问,“娘娘一夜未睡?” 盛宝龄:“做了些梦,醒来便睡不着了。” 蒹葭才松了口气,不是同裴大人有些个什么争吵才影响了便好,可一听,做了些梦? 难道,娘娘做了些有关裴大人的梦,梦醒来,就抱着裴大人的字帖,在这坐了一晚上。 这样一想,她这心里头,便是再也没办法平静了。 朝会时,隔着珠帘,盛宝龄目光落在底下的一众人身上,视线一一从底下的人身上,最后落在站在前面的人身上。 裴辞身穿一袭紫色朝服,从身上的着装再到发冠,神情,都像他这个人一般严谨。 盛宝龄不由多看了几眼,视线久久未从裴辞身上移开,以至于小皇帝说些什么,喊了她两声,盛宝龄才缓缓反应过来。 身边的内侍低声提醒。 小皇帝明显不悦,目光落在底下的裴辞身上时,带了些许旁人注意不到的杀意的,隐晦,却又张狂。 盛宝龄象征性的说了几句,便让小皇帝自己处理这些个事,总不能事事都要自己亲力亲为。 如今他是天子,有些事,总该慢慢上手。 盛宝龄此话一出,有些人的眼神,便发生了变化。 尤其是楼太师,下意识看向了小皇帝,只见此时,小皇帝神情也是有些变化的。 难道,太后要逐渐归还政权? 可事实上,盛宝龄只是有些走神,这才随口说了一番话。 可底下各怀鬼胎的人,却是在脑子里,不停的将这番话过了几遍,欲往其中寻到什么细枝末节,好探寻太后的真正想法。 可从无济于事。 下了朝会,盛宝龄回到慈宁殿,秋衣向前,低声说了些什么,就连蒹葭,都听不清。 却见盛宝龄脸色微微变了,当即摆驾。 这时,蒹葭才知,刘昭容病重了,却没有太医去瞧,宫人去请,太医却都被拦住了,不让其为刘昭容看病。 在这宫里头,敢这么做而不怕出事的,只有一人。 官家。 只怕小皇帝又对这刘昭容施虐了。 再这般下去,只怕是要出人命了,虽说这刘昭容也不是什么要紧之人,可若是这般下去,出了人命,也难以同刘家交代。 这刘昭容进宫前,身子康健,只是短短的过了几个月,便成如今这般。 小皇帝是潇洒,这些个烂摊子,最后却都要她处理。 到刘昭容处时,果不其然,被小皇帝安排的人拦了下来,看这阵势,是要让这刘昭容病死在宫中。 “大胆!太后娘娘也敢拦!?”蒹葭一声威呵! 一众人跪倒一片,再无人敢拦。 盛宝龄带着几个宫人,进了殿中,刚进殿里头,便闻见了一股浓重的药味和血腥气。 几人不由皱了皱眉头,再往里头走近时,只见往日伺候在刘昭容身边的贴身宫女,这会儿跪在一旁抹眼泪。 刘昭容趴躺在榻上,身上仅仅盖了一张褥子,从裸露在外的脸和颈肩的伤痕可见,身上必然没一块好的。 第105章 小皇帝的秘密 看着这一幕,盛宝龄不由联想梦里,自己的死状,她想吐。 后头的宫人刚要跟上来,却被蒹葭及时阻止,急忙将人遣到了外头。 这些人若是进来了,瞧见了这一幕,只怕是活不了。 官家既然不让太医给刘昭容治病,还安排了人在外头看守,必然就是存着活活病死刘昭容的心思,这事若是被这些宫人知晓了,娘娘若是想护住,势必会与官家撕破脸。 一旦刘昭容死了,这些在身边伺候刘昭容的知情人,一个都不会放过。 这一刻,蒹葭清楚的知道了小皇帝不为人知的另外一面,实在狠辣,远比从秋衣口中得知刘昭容身上有伤时的震惊要来得多。 若不是此刻亲眼所见,谁能想到,一个看起来那般面善,有“明君之姿”的人,实则是这般人。 只是娘娘如今知道了,势必要与小皇帝有一番争执。 盛宝龄原本是不欲戳破小皇帝的,可眼下这刘昭容都快死了,活生生一条命在眼前,她若是能救却见死不救,午夜梦回,这心里头,又该是什么滋味。 若是连眼前的人都救不下来,又何谈救天下人。 她若是想改变梦里看到的那些,归根结底,就在小皇帝身上。 若是今日刘昭容死了,今后,他只会变本加厉。 秋衣看着眼前这一幕,有些反胃,却是忍住了。 此时,殿里头,跟在盛宝龄身边的,只有蒹葭和秋衣两人。 刘昭容还有一丝意识,看见盛宝龄,她强撑着,想同盛宝龄说话,盛可抬起的手,却无力,张开的嘴,话却堵在喉咙里,想说,却又不知道怎么说。 她想活,如今只有投靠太后。 盛宝龄眉头紧蹙,脸色虽算不上多难看的,身旁的秋衣和蒹葭,却能明显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 她沉声道,“去请位太医来。” 盛宝龄身边的人去请,小皇帝的人自然不敢再拦。 这一刻,刘昭容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小皇帝动了杀心,因为自己触及了他的底线。 便是自己这一双眼睛,再如何像眼前的盛宝龄,他照样可以杀了自己,再寻一个更像的,眼睛,鼻子嘴,甚至是寻一个几乎一模一样的人。 刘昭容眼泪从眼角滑落,悔恨不已。 她费劲力气,抓住了坐在身边的盛宝龄的手,一旁的蒹葭想要阻止,却被盛宝龄拦住了。 刘昭容拉着盛宝龄的手,缓缓往自己的脸上挪,最后,落在自己的眼睛上,眼里的光暗沉隐晦,她不能说些什么,因为殿里有小皇帝的人,她只能这么做。 盛宝龄眼里神情不明,不知道刘昭容此举何意。 她想抽回手,可刘昭容却抓得更紧,想用尽了全部的力气,牢牢大的将盛宝龄的手,压在自己的眼睛上,视线直直往向盛宝龄的眼睛,想以此暗示她什么。 可她什么也不说,盛宝龄便是再聪明,也不会知道她究竟想表达什么。 倒是一旁的蒹葭,看着刘昭容的眼睛,莫名觉得,这双眼睛……有些熟悉。 注意到刘昭容一直盯着盛宝龄,却什么话也不说的样子,她隐隐觉得有些诡异,好像有什么事,一直都被她们忽略了。 太医来看过后,先是胆战心惊,而后连连摇头,最后上了药,命人煎了药。 他已经多年不曾见过这后宫里头的主子受这般折磨法了,便是冷宫,都是不曾的。 在这后宫里头,能对这刘昭容动手的而丝毫不需顾忌什么,只有两人。 一个是官家,一个是太后。 今日,有人去往太医院请过人,却被官家的人拦住了,此刻,殿外头,还跪着一众人。 真相如何,太医的心里已经有分晓了。 震惊却不敢溢于言表,在这宫里头,要想活命,就要少说,少看,少打听,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此时,盛宝龄请了太医为刘昭容医治之事,小皇帝已然知晓,却并未作何反应,只是冷声问,刘昭容可有在太后面前说些什么。 宫人回,“回陛下,昭容娘娘一句话也没有说。” 小皇帝脸色暗沉,“你确定?” “奴婢就在旁边。” 小皇帝冷笑一声,她这会儿倒是乖巧了。 他若想将此事对盛宝龄隐瞒,根本不会给盛宝龄知晓的机会,今日之事,不过就是试探刘昭容和盛宝龄罢了。 如今,这试探后的结果,他甚至满意,便是回头,被盛宝龄训斥几句罢了,之后的事,她也会帮着处理妥当。 他是天子,万民之主,想要什么,想做什么,便没有人能阻止。 小皇帝唇角冷笑连连,底下的宫人,悄悄看了一眼,惊慌垂下头,再不敢看。 自家娘娘的下场,如今就在眼前,她岂敢造次。 一想到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宫人胃里便一阵倒腾。 … 当天夜里,盛宝龄命人去请了小皇帝。 小皇帝姗姗来迟,脸上却挂着比平日里还要温善乖顺的笑意,一双眼睛,满是对眼前的盛宝龄的敬重与关心。 “这个时辰了,母后怎么才用膳?”小皇帝说着,在旁边落座。 他自顾自的拿了筷子,夹了菜,放到盛宝龄身前的碗里。 盛宝龄脸色微冷,一双眼睛里,是与往日不同的凌厉,看向小皇帝时,隐约有些失望。 而这些,全都落在了小皇帝的打量里。 看见盛宝龄的反应,小皇帝嘴角微微勾起。 盛宝龄心里太清楚了,小皇帝想从自己脸上看见什么,故而,他想看见什么,她便做出什么反应。 可这会儿身旁的蒹葭,却冒了一身冷汗,只因为就在倒茶的这一刻,看着盛宝龄时,她猛然发觉,刘昭容的那一双眼睛,竟然有几分相似自己娘娘。 尤其是这会儿的眼神…… 再联想到今日那刘昭容的反应,一直拉着娘娘的手摁在她的脸上,眼睛上,好似想告诉娘娘什么,却又什么都不说。 蒹葭这心里头,恶寒一片,一股子冷意窜上后背,冷得她想发颤。 此刻再看向小皇帝时,却怎么都无法像平日里那般看待了。 尤其是看见小皇帝为娘娘布菜,一声一声母后喊着…… (本章完) 7017k 第106章 你也下得去手 第106章你也下得去手 盛宝龄心里太清楚了,小皇帝想从自己脸上看见什么,故而,他想看见什么,她便做出什么反应。 可这会儿身旁的蒹葭,却冒了一身冷汗,只因为就在倒茶的这一刻,看着盛宝龄时,她猛然发觉,刘昭容的那一双眼睛,竟然有几分相似自己娘娘。 尤其是这会儿的眼神…… 再联想到今日那刘昭容的反应,一直拉着娘娘的手摁在她的脸上,眼睛上,好似想告诉娘娘什么,却又什么都不说。 蒹葭这心里头,恶寒一片,一股子冷意窜上后背,冷得她想发颤。 此刻再看向小皇帝时,却怎么都无法像平日里那般看待了。 尤其是看见小皇帝为娘娘布菜,一声一声母后喊着…… 虽说不是亲母子,可官家怎能生出这般心思! 一想到刘昭容的模样,想到刘昭容身上的这些伤,受的这些折磨,都是小皇帝心里头要施加在娘娘身上的,她便险些挂不住表情。 盛宝龄一如往常般,给小皇帝布菜,只是脸色,却明显凝重。 可她脸色愈是凝重,小皇帝这心里,便愈发放心,一颗原本还有些悬起的心,瞬间平稳落地。 “母后今日这是怎么了,瞧着好似不太高兴?” 说着,他余光扫视了一眼秋衣和蒹葭,冷声,“可是身边的人伺候的不用心?” “还是儿臣安排几个心细……” 小皇帝话还未说完,便被盛宝龄打断了。 小皇帝的心思,自然是在慈宁殿,在身边身边,安排自己的人,好时时刻刻的知道盛宝龄的一举一动。 慈宁殿都是盛宝龄和先帝留下的人,他几次想往慈宁殿安排人,都无济于事。 他的这些心思,盛宝龄都清楚。 “不必了。”盛宝龄声音冷漠,也不再为小皇帝布菜了,自顾自吃着自己的,又道,“你若有心,还是安排几个心细的,去把刘昭容照顾好。” “好好的人进了宫,还没半年,就成这副模样,你也下得去手?” 话语里逐渐染上了斥责,“你可曾想过,若是人没了,该如何同那刘昭容家中人交代?” “这些个事若是传出去了,是何影响,你可曾想过?” 说着说着,盛宝龄手里也放下了筷子,没了食欲。 对上盛宝龄略有失望的目光,小皇帝心里却没来由的痛快舒爽,可面上却还是维持着那副平日里温顺的样子。 “有母后在,传不出去。” 只是这样一句话,却包含了太多意思,而盛宝龄听来,便是给他收拾这些个烂摊子。 “哀家总不能时时刻刻都在给你收拾这些个事,你做这些个事,你父皇在天之灵,该如何失望?” 此时,发现小皇帝脸上毫无悔意,甚至是,刘昭容是盛是死,于他而言,毫不重要,猫猫狗狗尚且有人在意,可刘昭容在他眼里,却好像连猫猫狗狗都不如。 小皇帝淡笑,“只是个不相干之人,母后何必如此在意,何况,如今人不是还活着?” 这话若是让外头的那些人听了,任谁都无法将眼前这毫无人情味的小皇帝和平日里总是端着一副温善明君之姿的人联想到一块。 他俨然不愿听说教的样子,让盛宝龄眉头紧皱,好似有些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了,突然间开始觉得陌生, “哀家乏了,皇帝也回去歇息罢。” 见状,小皇帝也不再继续待着了,横竖今日之事,也都如他所愿了。 小皇帝走后,殿里只剩下盛宝龄以及秋衣蒹葭,方才好似没胃口的盛宝龄,只是这会儿又吃了起来,样子丝毫不像是没胃口。 显然,方才的那些失望和斥责,不过都是装出来应对小皇帝罢了。 因着那些梦,盛宝龄对小皇帝本就没什么期望,如今发现他的本性,意料之中,她这心里头,毫无波澜。 蒹葭欲言又止,她心里头所想的,根本没有证据支撑,只怕自己的这番话说出来,于娘娘和官家之间,又多了些隔阂。 可若是不说,想想那刘昭容的样子,蒹葭的心里头便怎么都放不下这心。 好半晌,就连一旁的秋衣,都发现了蒹葭的异常。 可见蒹葭心不在焉的样子,只怕是私事,又不好多问。 伺候盛宝龄歇下后,秋衣要走,却被蒹葭拉到了旁边,目光小心翼翼的扫视着周围,随后低声道,“你今日可有发现,那刘昭容有些奇怪?” 今日,秋衣同蒹葭都跟在盛宝龄身边,刘昭容今日的举止自然都落在她们眼里。 秋衣一愣,奇怪? 她皱了皱眉头,回想了一下今日发生的事,若是说奇怪的话,倒是也有些,比如,那刘昭容分明嗓子没问题,却一直都不肯说话。 明明瞧着,就是有好些话要同娘娘说,可是到最后,也只是一直拉着娘娘的手摸自个儿的脸,实在怪异。 她当时还怕那刘昭容手上莫不是抹了什么毒物,心里忐忑的,幸好最后没发生什么。 “你可是发现什么了?”秋衣反问。 蒹葭一向心细,能这么问自己,必然是她自己发现了些什么事,又不好同娘娘说,这才会拉着自己来商讨。 秋衣和蒹葭两人都伺候了盛宝龄许多年,某些事情上,其实存了些默契,遇事心照不宣。 蒹葭颔首,倾身,附在秋衣耳旁,低声说了许多,最后问了一句,“你可有发现,那刘昭容生得,有些许神似咱娘娘?” 此话说出口,秋衣一瞬间怔滞,好半晌都回不来神,眼里脸上满是震惊,只因为蒹葭的这一句话,包含的意思太多了。 刘昭容神似娘娘,官家有这些个癖好,却只欺辱折磨刘昭容一个,那金家女和高家女至今都还在宫里头好好着。 还有前阵子,刘昭容好似在刻意模仿娘娘的言行举止的…… 这些原本单拎出来都没有奇怪的的事,这会儿全凑在一起想,一个可怕的猜测,便一下子跃于脑子里。 她脸色难看,与方才蒹葭刚想到的时候,看上去还要更加震惊和无法接受。 官家这是在借神似娘娘的刘昭容,泄着对娘娘的气。 (本章完) 第107章 洞悉小皇帝秘密 第107章洞悉小皇帝秘密 蒹葭不提起时,秋衣还没有这种感觉,而这会儿,蒹葭只是提了一小点,秋衣便完全不受控制的联想到了许多,好似许多细枝末节的事凑到了一块,便形成了一个真相。 一个让人毛骨悚然,冷汗淋漓的真相。 秋衣摁住了蒹葭的手,脸上的震惊已经褪去,此刻已恢复理智,她拉着蒹葭,又往回头的走,“走,这事得告诉娘娘。” 蒹葭却蹙了蹙眉头,拉住了秋衣,“可我们没有证据,便是说了,也无用,无端揣测官家……” 若是让的小皇帝知道了,后果如何, 想到刘昭容的惨状,蒹葭这心里头便发毛。 秋衣沉声道,“不管有没有证据,至少要给娘娘一个警醒。” 从刘昭容今时今日的下场来看,这官家,实在可怕,比许多二十来三十岁的人还要狠辣。 若是小皇帝心里头真是因为惦记着太后娘娘,才寻了一个有些神似的刘昭容进宫,这般折磨,那太后娘娘早些知道,也能早些做防备。 秋衣想得比较多,在处理事情上,也远远要比蒹葭优秀得多, 渐渐点点头,“好。” 两人又回了殿中,将今日发生之事,一五一十的告知了声盛宝龄。 本以为盛宝龄至少会惊讶,可出乎两人意料的是,盛宝龄从听见两人所说,到最后两人说完,却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好似就只是在听着她们说事,甚至于说的事好似与她本人无关。 “娘娘?”蒹葭有些担心。 一旁的秋衣有些看不透自家娘娘。 她的反应,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些,知道刘昭容与她有些相似,知道小皇帝有这些癖好,知道小皇帝可能是对她有些心思,知道小皇帝可能是将刘昭容当成了她自己在施虐。 可就连自己都不知道,秋衣不明白,盛宝龄是从何得知的。 而事实上,盛宝龄确确实实是大概知道的,这些,都是从那些零碎的梦里,以及近来发生的这些事情上猜测出来的。 这会儿,从秋衣和蒹葭嘴里得知这事,也算是验证了自己的猜测,自然没什么好意外的。 便是有些犯恶心。 盛宝龄微微颔首,“知道了,此事莫要再同旁人提起。” 蒹葭和秋衣心里头都忐忑着,尤其是蒹葭。 她不知道盛宝龄这反应,究竟是信没信自己的话。 因为盛宝龄的反应实在是太过平静,平静到让蒹葭产生了怀疑,她不由担心,担心盛宝龄对小皇帝没有半分忌惮都没有,最后将自己置于危险境地。 如今的官家还受制于娘娘,可若是今后一点点收回政权,届时,是否会像如今对待刘昭容一般对待娘娘? 这些都让人忍不住深思。 蒹葭想得多,担心的也就走,尤其是这会儿就在盛宝龄面前,丝毫不带掩饰,想什么了,全都挂在那一张脸上了。 满是担心。 比盛宝龄亲爹还要担心。 见状,盛宝龄不由笑了,“你们说的,我都知道了,今后便各方面都细心注意便是了。” 说白了,官家名头上还是她儿子,便是冲着这一点,只要她手里头还有制约官家的权势,他便不敢轻易动手。 只是这样一来,她便更多了一个要推翻小皇帝,册立新君的理由。 静王无论从哪方面,都要比小皇帝好得多。 先帝到底是有些眼拙了。 盛宝龄心里微微叹气,若是他知道了,心里该有多失望。 当初,他对这个儿子抱有多少的期待,一心栽培,甚至为了这个儿子,将年纪尚小的静王送走。 这一送,直到他人走了,与静王父子的最后一面,都不曾见到过。 而今发生的这一切,都在真真实实的告诉先帝,告诉自己,选错了人。 从一开始错了,之后的每一步,便都错了。 当天夜里,盛宝龄做了个梦,她梦见,先帝带着她骑马,告诉她,这天下就同这练骑术一般,要想骑术好,这马匹,一开始便要寻对了。 否则寻了一头脾气不对的马,之后再怎么练,马儿自个儿不安份,也难以练成。 盛宝龄看着先帝苦口婆心的教导,点了点头,将他说的话,都暗暗记下了。 “舅舅,可是我为什么要练这些啊?” 盛宝龄不明白,她就在宫里,在京里啊,宫里头又不能纵马,她也不会出宫,为什么要练这骑术,还有射箭这些,她又不喜欢骑射。 先帝笑笑,宽厚的掌心温热,贴在她脸上,轻轻的扯了两下,“自然是要有些骑术在身,今后遇上什么事,也好抽身而退。” 说着,见盛宝龄眼神迷茫,他又拍了拍她的脑袋,“舅舅自然是希望你以后都用不上这些,也只是希望你若遇到危险时,能逃命。” 此事的盛宝龄,根本不清楚先帝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是皇后,在宫里头,比她还要尊贵压着一头,就是她的外祖母太后,其次便是眼前的先帝,若是遇上危险,前方尚且还有士兵,有先帝,她为什么需要逃命? 可盛宝龄再问时,先帝却是再不肯言了,只是淡笑着,眼里是盛宝龄看不懂的神情,太过复杂了。 她双腿夹紧马肚,策马扬鞭,马儿跑起,扬起一阵尘土。 看着那道肆意张扬,充满活力,越来越远的身影,先帝沉重的叹了一口气,若是远离汴京,盛宝龄该是这世间最自由潇洒的女子。 这宫里,汴京,这天下的一切,本都是他的责任,如今却要盛宝龄来替他担着。 他也只望,这些东西,有一天,若是这汴京,没了她的立足之地,或是有人要她的命,她还能有逃命之术。 骑马,总归是要比马车跑得更快,精湛的骑射之术,终归能为她赢得一些保命的机会。 先帝心思沉重,想道的,谋划的,远远比盛宝龄表面知道的还要多得多。 而这些,他也不希望盛宝龄知道,只希望在未来他已经不在的时候你,这些,能够帮到她。 若是想离开宫里了,有人想帮,若是想离开汴京了,自己有足够的实力。 想着想着,先帝却又笑了。 也好。 (本章完) 第108章 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第108章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因着刘昭容病了,卧病在榻,太后寿宴,也临时交由了金贵仪办。 高修仪对此,几次对金贵仪冷嘲热讽,直说金贵仪是捡了刘昭容的便宜。 寿宴这日,宫里头比往常都热闹,朝臣女眷携女进宫贺寿。 金贵仪叮嘱着宫人仔细检查着每一处,脸上挂着得意的神色,这刘昭容便不是个能享福的,瞧瞧,事儿都快办成了,偏偏这时候病了,倒让自己捡了个现成的便宜。 可这自己认为是一回事,但被旁人说出来便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高修仪这会儿到宴,见着一身贵气,脸抬得都快朝天了的金贵仪,冷嘲热讽道,“若非刘昭容病了,这事儿焉能落到你头上?” 金贵仪心里头不痛快,可面上确实不能表现出来,只会惹了笑话。 “高妹妹今日这是身子不舒爽,这说话怎么还刺呢?” “不是瞧着今个儿太后娘娘寿宴,不惹些事儿心里头不痛快?” 面对高修仪,金贵仪丝毫不退让。 这会儿没了刘昭容,宫里头这会儿也只剩这两人针锋相对着,好似不争上一争,给对方寻点不痛快,这日子便过得不舒坦似的。 高修仪心里冷笑一声,面上却挂着温善的笑,“金姐姐这说的什么话,今个儿太后娘娘寿诞,自然是大家都乐着,怎会有人惹事呢?” “又岂会有人心里头不痛快。” 金贵仪笑了两声,没再搭理高修仪。 高修仪见状,也没再继续冷嘲热讽,这般说着,金贵仪这反应,她这一拳,好似撞棉花上了。 高修仪往外头走去,金贵仪身旁的贴身宫女却低声道,“娘娘,奴婢听闻,这刘昭容那殿里头,一直都有陛下的人看着,莫不是这刘昭容做了什么错……” 宫女的话只说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半,纵使是不说,金贵仪也该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 金贵仪冷笑一声,“只怕是这刘昭容病了,官家这心里头疼着呢,派了人去仔细的照看着呢。” “生怕有些个什么好歹的,瞧瞧,防着什么人呢?” 这刘昭容病得这么邪乎,还不让外人知晓,她两次去看望,都被官家的人拦住了,谁知道这事儿事是不是有些什么内情,没准就是高修仪下的手。 为的就是这寿宴。 不过这寿宴,到头来,还是落到自己头上了,看看那高修仪这脸色,多难看,上赶着来嘲讽自己,这心里头指不定多难受呢。 金贵仪原本心里头不痛快着,这会儿心里头反倒是痛快了。 过了好一会,宫里头逐渐热闹起来,各家祝寿的马车都到了。 盛宝黛下马车时,正巧遇上了裴婉,眼睛微亮,“裴姐姐。” 裴婉闻声,回头望去,见了盛宝龄往这边来,便停下了步子,等了她好一会,“我当以为是我来的最早了,原来不是。” 盛家二婶子原本在后头,这会儿见女儿往前边去,连自己这个娘都不顾了,心里头便是一阵不痛快。 可一问盛宝黛身边的丫鬟,知道那是裴家的大姑娘,态度又立马转变了。 裴家那可是相府,有个裴左相在,这裴家大姑娘可尊贵着,不知多少人想巴结呢,可听说这裴家姑娘性子怪,甚少与人往来,真没想到,自己女儿能同这裴大姑娘搭上话。 要知道,盛家与裴家往来,那可全依仗着盛巩,可盛巩是大房的,同她们二房可毫不相干。 这二房想同这些个达官贵人拉上关系,还得依仗着大房的施舍。 这原本以为,盛宝黛进了宫,二房也就跟着尊贵了,这往后的日子也都好受了,不用再处处看着大房的脸色了。 可没想这盛宝龄是半点情分都不讲,便是不让盛宝黛进宫,惟恐宝黛抢了她宫里头的荣宠。 亏得她从前把盛宝龄当作亲女儿似的,宝黛还同她情如亲姐妹似的,在利益面前,到底都是假惺惺的。 盛家二婶想着,心里头都不痛快了,可看着盛宝黛同那裴家大姑娘相谈甚欢,好似亲姐妹似的,心里头反而痛快了,便是那盛宝龄步帮忙,宝黛自己也是个有出息的,瞧,这不是同裴家的拉上关系了? 再说,着裴大姑娘还同威远侯府有婚约,这今后可就是威远侯府人。 想及此,她当即快步向前,站在女儿身边,问,“宝黛,这位姑娘是?” 盛宝黛这才介绍道,“母亲,这位是裴家的大姑娘,裴婉。” “裴姐姐,这位是我母亲。” 裴婉虽然平日里性子直,说话也直,可遇上好友的长辈,也是极为有礼的,“原来是盛二夫人。” “婉儿有礼了。” 盛家二婶瞧着这裴婉言行举止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可比她平日里在盛家瞧见的那几个庶女好多了,便是盛宝龄都难说能有这份气质,“从前便听闻裴家大姑娘端庄大方,今日一见,果然不是虚传。” 她笑眯眯的同盛宝黛道,“宝黛啊,你可得跟着你裴姐姐多学学,请教一二。” “裴大姑娘,你若得空,可得教教我们宝黛。” 裴婉身边的丫鬟看着这盛家二婶子满脸的算计,却暗暗在心里头道,学她家大姑娘骂人不带脏字? 那倒是能教的。 裴婉淡淡笑了两声,“不敢当,若是论学,太后娘娘才是人心所向,盛妹妹同太后娘娘是姐妹,还能多学学,我都想请教一二呢,如何轮得上我教盛妹妹呢?” 这放着头顶上的太后不请教,来请教自己一个臣女,算怎么回事呢。 这盛家二婶子莫不是傻子? 裴婉这心里头这么想着,再看向盛家二婶时,眼神都变了,心里头想,这盛家倒是有趣。 明明都是一家人,可各人都不同,有盛巩,有盛朗,有那盛大人,有盛宝龄,有盛宝黛,各人都有不用性子。 如今又有这盛家二婶子。 她瞧着都觉得新奇,实在是裴家没这些个什么二房三房的,她平日里瞧得实在是少。 不过瞧了这盛家这么多人,她还是觉得盛宝龄最好了,性子好,长得好,好说话,亲近也让人心里头舒服。 (本章完) 第109章 这盛家二身子莫不是傻子 第109章这盛家二身子莫不是傻子? 裴婉虽然平日里性子直,说话也直,可遇上好友的长辈,也是极为有礼的,“原来是盛二夫人。” “婉儿有礼了。” 盛家二婶瞧着这裴婉言行举止都是大家闺秀的风范,可比她平日里在盛家瞧见的那几个庶女好多了,便是盛宝龄都难说能有这份气质,“从前便听闻裴家大姑娘端庄大方,今日一见,果然不是虚传。” 她笑眯眯的同盛宝黛道,“宝黛啊,你可得跟着你裴姐姐多学学,请教一二。” “裴大姑娘,你若得空,可得教教我们宝黛。” 裴婉身边的丫鬟看着这盛家二婶子满脸的算计,却暗暗在心里头道,学她家大姑娘骂人不带脏字? 那倒是能教的。 裴婉淡淡笑了两声,“不敢当,若是论学,太后娘娘才是人心所向,盛妹妹同太后娘娘是姐妹,还能多学学,我都想请教一二呢,如何轮得上我教盛妹妹呢?” 这放着头顶上的太后不请教,来请教自己一个臣女,算怎么回事呢。 这盛家二婶子莫不是傻子? 裴婉这心里头这么想着,再看向盛家二婶时,眼神都变了,心里头想,这盛家倒是有趣。 明明都是一家人,可各人都不同,有盛巩,有盛朗,有那盛大人,有盛宝龄,有盛宝黛,各人都有不用性子。 如今又有这盛家二婶子。 她瞧着都觉得新奇,实在是裴家没这些个什么二房三房的,她平日里瞧得实在是少。 不过瞧了这盛家这么多人,她还是觉得盛宝龄最好了,性子好,长得好,好说话,亲近也让人心里头舒服。 盛宝黛光是想着,这会儿都想快些进宫了,都好些日子没瞧见太后了,这心里倒真是有些想了。 盛宝黛本来瞧见裴婉,心里头还有些高兴,可这会儿却被自己母亲这一番话说得,心里头不痛快了。 本来与裴婉就是说说笑,说些日常,这会儿被插上这么几句,好似她同裴婉这阵子相处,都是冲着裴婉的家世去的,放着宫里头的大姐姐不请教,同裴婉请教。 这若是让大姐姐知道了,该有多寒心。 上回在家里头,大姐姐回府,大家儿都冷着大姐姐,便也只有大哥还如从前一般。 都是自家人,却是这般处事,盛宝黛每每想起这事,心里头就膈应得慌。 大哥那日在府里头,还同大伯吵了两回,到今日都还冷着,听府里头的人说,吵得实在是厉害,到今日,父子俩都不曾说上一句话。 这事儿若是让朝中的那些个老头知晓了,还不知要怎么议论大哥,可能还要参上大哥一个不孝的罪名。 可她觉得,在这事儿上,大伯实在是不厚道,大哥是对的。 “母亲,我用裴姐姐还有些事要说,您先进去吧?”盛宝黛道。 裴婉也微微点头,和盛宝黛挽在一起。 盛家二婶子这会儿,最是乐意见到盛宝黛多同这些高官家的女眷往来,连连说好,便带着丫鬟往里头先进去了。 她走回,盛宝黛和裴婉才缓步走了进去。 裴婉若有所思道,“你母亲好像不太喜欢太后娘娘?” 盛宝黛皱了皱眉头,“我也不知道,明明从前是极为热情的,提起大姐姐,母亲也是心疼的,待大姐姐,有时比我还要好。” “现在也不知道是怎么了,一提大姐姐,她便不高兴了。” 听盛宝黛这么说,想了想盛家二婶子方才那反应,以及说过的话,裴婉心里头隐隐有了猜测,怕不是因为盛宝黛没进宫的事,将这事儿迁怒到盛宝龄身上了。 可提起盛宝龄,她反倒是想到了盛宝龄的胞弟,同盛宝龄长得一模一样的盛朗,“对了,你堂兄今日怎么没来?” 盛宝黛还以为裴婉是在说盛巩,眨了眨眼,“来了啊,约莫着等会儿便到了。” 大姐姐生辰,大哥怎么可能不来。 盛宝黛一听,盛朗要来,心里头顿时便有了危机感,今个儿这场合,兄长可千万别同盛朗有过多的交集,若是让旁人瞧出个什么来了,再多加猜测,指不定明日这汴京城里便流传着有关兄长断袖的言论。 裴左相年近三十而未娶,只因心仪盛家小公子。 这流言要是传开了,可还得了。 只怕父亲母亲知道了,这辈子都不会回京了。 深知裴家夫妇性子和性情的裴婉心想着,可脑子里头一直转着的,却是上回在香房外头窥见的那一幕…… 都亲上嘴儿了,若说这两人还没什么,便是鬼都不信了。 裴婉微微叹气。 这一叹气,倒是让盛宝黛听见了。 盛宝黛拍了拍裴婉的肩膀,问道,“怎么了,唉声叹气的?” 裴婉摇摇头,“没事,我们快些儿进去吧。” “嗯。” … 旁的人进了宫,都往宴席去,盛宝黛和裴婉在宫人的带路下,先去了慈宁殿,见了盛宝龄。 盛宝龄今日刚好小日子来了,在榻上歇了好一会,喝了碗姜汤,这会儿身子暖了些,脸色才好转些许,却还是有些腹痛。 都是女子,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 盛宝黛脸上挂着担忧,“大姐姐可是小日子?” 蒹葭应声,“娘娘今早醒来,便肚子疼了,上月倒是不怎么疼的,谁知这个月又疼起来了。” 说话间,秋衣将新灌了水的汤婆子取来,另外一边,盛宝龄已经更好衣了,在宫人的搀扶下走了出来。 裴婉见盛宝龄脸色有些难看,顿时也有些担心,“不如再休息一会,我方才来时,瞧着人还不是很多,不急着去的。” 这会儿还早着,再休息一会儿想来也是无妨的。 盛宝龄却是摇头,“无妨。” 原本殷红的唇瓣,这会儿,有些苍白。 蒹葭见状,扶着盛宝龄坐下,重新取了口脂,又给上了一些,还想着上些脂粉,让脸色看起来好些,却被秋衣制止了。 见秋衣摇摇头,蒹葭也没再继续,知道秋衣的意思。 这若是脸色瞧着不好,还能早些以身子不适为由离席,若是就这么一直在席上待着,才叫真难受。 毕竟今日这席是娘娘的寿诞,可不能不出现的。 (本章完) 第110章 她身子不舒服 第110章她身子不舒服 参宴的朝臣家眷皆已到席。 盛宝龄出现时,小皇帝已经在高位之上坐了许久,手边的茶水都喝了有小半壶。 等到她落座之时,众人的目光皆落在了她的身上,其中几道尤甚。 裴辞目光在盛宝龄身上停留片刻,隔着稍有些远的距离,其实看不真切。 可当旁边的蒹葭扶着她落座时,递了个汤婆子过去,被盛宝龄揣在手里,好似捂在了肚子的位置时,裴辞微微一愣,很快便移开了目光。 她身子不舒服。 这是裴辞脑子里第一个浮现出来的想法。 盛宝黛落座时,目光下意识去寻找一个身影,只见静王此时与一位同僚邻桌而桌,那男子,她看着眼熟,端详了好一会,才想起,她曾见过齐家姑娘的画像。 静王这会儿身边的那同僚,模样与那齐家姑娘生得有些相似,年纪大些,看起来似乎要有三十了,大约便是那齐家姑娘的兄长,现如今的户部尚书,齐均。 原本的户部尚书李放,前不久已经下大狱了,由静王审理此案,此事在京中传得沸沸扬扬。 静王的名声也因此又一次在京中响彻,只是这一次,却是好事,传颂的,都是他的贤才之能。 盛宝黛自然在心里头为他高兴,只是这会儿看见齐均同他一道,心里头却难免联想到那齐家姑娘与静王的婚事,心里头便有些难受。 一旁的裴婉注意到她情绪上的低落,原本还想说上几句话,开解开解盛宝黛,可一扭头,对上了沈从安那一张冲着自己傻笑的大脸,大约他自己还以为自己笑得十足的风流倜傥。 裴婉顿时没了心情,转过头,也不同盛宝黛说话了,就怕这一扭头同盛宝黛说话,就看见沈从安那张脸。 她今日还要打起十二分精神盯着自家兄长,可不能被沈从安给耽误了。 而此时的沈从安,因为裴婉不搭理,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举起酒杯就喝了一杯酒,抬头间,正好瞧见了上头席位上坐着的太后。 他瞳孔一缩,还以为看错了,用手用力的揉了揉眼睛,这盛朗怎么跑上头去了? 可这想法一出来,又被他自己一巴掌给拍散了,心里嘀嘀咕咕,什么盛朗,那是太后,盛家的大姑娘盛宝龄,盛朗的亲姐姐。 看着上头与他熟悉的那个盛朗生得一模一样的盛宝龄,沈从安不禁感叹,当初就觉得,这盛朗要是女装,可得多好看,果然没错,看看这位太后,与盛朗生得一模一样,这一身女装,可算得上是倾国倾城。 用这四个字,可是一点也不为过。 可此时,比沈从安不同,却盯着盛宝龄有些走神的,还有一人,落座席位中,原本连头也不曾抬,被硬拉着进宫的楼家公子楼尚。 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就再挪不开眼了。 在此之前,他便曾多次在梦见盛朗,从前尚且还是男装模样,可到后来逐渐的,开始女装,每每醒来,他都一阵恼神,却又控制不住。 只当自己疯了,总是梦见一个男子。 还曾想过要去看看兰花各种火锅,是不是真病了。 可直到这一刻,看见上面妆容精致,一袭女装装扮的盛宝龄,与梦中不同,却又比梦中还要真实。 真实到他甚至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这么一直盯着看,甚至于连眼睛都不曾眨动一下。 一旁的楼太师见状,甚为不悦,低声提醒。 与楼太师和楼尚席位坐的不远的裴辞,自然是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沈从安见了盛宝龄,顿时有些好奇了,他关顾四周,寻到了盛家的席位,可让人失望的是,盛朗根本没有出现。 否则,这生得一模一样的姐弟俩同时出现,那才叫一个好看。 盛宝龄身边的蒹葭,不动声色的将底下这些人的神情一一收于眼底,低声同旁边的盛宝龄说了一句。 有些可以说的,她说了,有些不该说的,她留在心里。 比如这楼家,方才那楼尚,眼珠子就差黏在她家娘娘身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怎么了。 虽然对楼尚的这番举止心里头不悦,可看着他反应,蒹葭心里有却又是愉悦的,莫名的舒爽。 当初不承认同她们娘娘的婚约,现如今还不是盯着她们娘娘瞧得出神? 楼尚有些心不在焉,偶尔抬头,余光频频望向盛宝龄。 那目光,实在算不上是清白。 有了这楼尚的对比,此时蒹葭越看裴辞,是越顺眼了,心想:这人果然是要有对比的,这从前还没觉得这裴大人有多好,有多出色,这会儿被这楼尚一对比,那简直就是天仙。 好到不能再好了。 旁人注意不到楼尚的举止,可有些人,却是暗暗将其记在心里,萌生了一种警惕心。 比如原本在同齐均交谈的静王,眉头明显一蹙,对楼尚这般不知礼数的作为甚为不满, 比如台上的小皇帝,阴翳都快从眼里溢出来了,握着茶杯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好似自己的东西被旁人觊觎了一般,生出了一股子杀意。 裴辞倒是从容,只是瞥了一眼,便到了杯酒喝,酒液入喉,而不出他的意料,果然又是水。 他嘴角微不可见的勾起一个弧度。 与静王,与小皇帝,显然不同反应。 盛宝龄目光从底下的人身上一一扫过,每个人都打量了一番,可唯独在看到裴辞时,却是片刻不留。 有的人注意到了一点,还以为是这裴大人什么时候得罪了这位小太后,才让这位小太后在寿辰之日,这般给裴辞,堂堂左相甩脸色。 一方面,又有人看得心头舒爽,这裴辞不痛快,他们可不得痛快? 而只有一贯心细如丝的蒹葭,在发现这一点后,在心里头微微叹了叹气,这么些人里头,唯独一个人不敢多瞧几眼,娘娘这心里可不得是心虚? 只有怕被旁人瞧出的异样,才会这般急着转开视线,唯恐旁人从她的举止目光看出些什么。 娘娘一贯性子稳重,又冷静理智,怎么偏偏在这裴大人的事情上,这般急躁犯糊涂? 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本章完) 第111章 灭门惨案 第111章灭门惨案 而幸好的是,确确实实只有蒹葭注意到了盛宝龄的异样。 旁人便是发现了,也没往这方面细想。 便是连裴辞自己,喝着这一杯茶水的功夫都没有发现盛宝龄停在自己身上目光的异样。 底下的朝臣家眷互相攀谈,听着歌,看着舞,倒是盛宝龄身边,坐了金贵仪和高修仪。 两人便都不是安分的,这会儿,你一言我一语,吵得盛宝龄头疼。 “金姐姐,怎么不见你家中人来呀?”高修仪故作惊讶,目光在底下的人中来回的瞧着,便是没瞧见金家的人。 本来金家的人,在京里头,就金阁老还在。 金觅兰进宫后,金阁老自然知道其中这些猫腻,当年便受这些个肮脏手段迫害,因此对这些个肮脏手段最是不屑,难以接受孙女竟是这般进宫的真相,一气之下,回了乡下老家。 再不理这京中俗事。 没了金阁老,金家里头剩下的,都是不成器的。 金觅兰在宫中位分不高,也不受宠,这些个不成器的,自然是不能进宫来参宴,更何况金觅兰自己也瞧不上这些人,还怕他们进宫来,丢了自己的脸。 毕竟宫里头规矩多,头一次进宫来,指不定闹出什么笑话。 而高修仪正是抓住了这一点,丝毫不留余力的讽刺金觅兰,位分是比自己高一些又如何,自己背后还有高家,有父兄弟弟,可她金觅兰,唯一一个能依靠的爷爷的金阁老走了,这汴京城,可没个能靠得住的了。 这金家可没个有出息的了,全靠金阁老走到今天。 这没了娘家仪仗的女子,又能多好过。 高修仪的话,可算是往金觅兰的心窝里头戳。 碍于场面,金贵仪不好发作,脸上挂着假笑,瞧起来,竟比高修仪还要“温善”几分,“是啊,我倒是羡慕高妹妹,方才见高妹妹火急火燎的去同高大人说话,姐姐这心里头,可羡慕得紧。” 金贵仪名面上说着羡慕,可暗地里却在说高修仪不懂规矩,这般场合,身份都不顾,就往底下去,也不怕被外男冲撞了,实在失仪。 高修仪本是思念父兄,悄悄去见的一面,也不过一会,哪里知道竟全让金贵仪知道了,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她想辩解两句,又或是继续揪着金贵仪的痛处说,可到底进宫也没个年头,这些个相争,真不算多出彩。 不过就是被金觅兰堵了两句,脑子便乱乱一下,僵在了那。 而金贵仪之所以方才不拆穿,偏偏要等到这会儿,自然是要当着太后和小皇帝的面,这般不经意的戳高修仪的短。 小皇帝本就因为当初被金觅兰算计一事,对金觅兰生厌。 这会儿听见她这般说,无非是又想借着盛宝龄,对付这高修仪。 心思这般沉重,这般心机,实在是令人生厌。 盛宝龄原本身子便不利索,这会儿还要听着这两人在耳边叽叽喳喳的,旁边的蒹葭看得眉头直皱,可两位都是主子,她一个奴婢,便是再如何关怀自家娘娘,却是都不能没有礼数了。 娘娘这会儿没开口,她这个当奴婢,自然是要缄默。 倒是旁边的小皇帝,似乎也被这两人吵得心烦意乱,方才还温和着的脸色,这会儿急剧转冷,“吵吵闹闹的像什么话?” 这一声冷不丁的呵斥,倒是金贵仪和高修仪给吓住了。 两人再不敢多言。 这一呵斥,倒是让盛宝龄耳边清净了许多。 宴席到一半的时候,朝臣献礼,都是些佛像玉如意之类的摆件。 就连裴辞,也都是一份再寻常不过的玉如意。 小皇帝见状,唇角勾起一抹冷笑,也不过如此。 过了一会,宫人将一架鲜艳的血珊瑚搬了上来,众人惊叹,“这可实在是稀罕物!” 只有楼太师,眼里有不满,却十分隐晦。 前两个月,小皇帝便要他寻这血珊瑚,当时不知这是要送给太后的生辰礼,否则,他何至于费那般心神去寻。 如今,耗费落几年俸禄,倒是落到了太后的手里。 这会儿看着那一步一步被送到盛宝龄面前的血珊瑚,楼太师这心便犹如刀割,又闷得实在厉害。 旁边同僚眼见楼太师脸色不好,还以为这是犯老毛病了,关怀的问了一句,却反遭楼太师冷眼。 这血珊瑚一出现,前面的那些,就都实在是一般了,都快有人想不起来方才都瞧见了什么。 盛宝龄却是眉头一蹙,这血珊瑚……她若没有记错,在梦里出现过。 只是在梦里,这血珊瑚,却是涉及了一桩灭门惨案。 这会儿,却出现在眼前。 盛宝龄无论如何,都是高兴不起来,何况她本就不是怎么在意什么生辰礼。 就连生辰,若不是小皇帝一心要办,她也是不愿意办的。 而小皇帝对这血珊瑚甚为满意,一心要办这寿宴,便是为了献上这血珊瑚,想让这世人都看看。 而这时,底下众人的反应和艳羡的目光,显然取悦了小皇帝。 小皇帝薄唇勾起,难掩得意笑意,“母后,这是儿臣特意命人寻来的红玉珊瑚,母后瞧着,可喜欢?” 由于血字实在不吉利,小皇帝特将其改名为红玉珊瑚。 盛宝龄虽心里头藏着困惑,这血珊瑚看着便价值不菲,还不知多少民脂民膏搜刮来的,顿时些不悦,可面上却是半点没有表露出来。 她淡淡笑了两声,看着那血珊瑚,却只能违心道,“哀家自然喜欢的紧,皇帝有心了。” 底下,裴辞在看见那血珊瑚时,脸色也有一瞬间变化,却很快恢复如常。 只因为他知道,这血珊瑚的真正来历。 这上头背负着的血,背负的人命,将近几十。 只是上辈子,盛宝龄不曾办什么寿宴,而这血珊瑚并不曾出现在宫里,而是一直在楼太师手里,到后来,这桩惨案被查办时,查到楼太师处,楼太师推脱是底下的人献上来的。 而如今,这小皇帝却说,这血珊瑚是他命人去寻来的…… 命谁,便是不用怎么猜测,都是知道的了。 楼太师。 (本章完) 第112章 又同小皇帝有关 第112章又同小皇帝有关? 见了那血珊瑚,盛宝龄便觉身子越发不舒服了,更多的,是心里头不舒服。 她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将梦到的一切视为未来会发生的事,而事实上,确实是很多事情都如梦中一般在发生,正是因为如此,此时出现在自己眼前的这株血珊瑚,实在让她心里头不舒服。 灭门惨案……难道,又会同小皇帝有关? 盛宝龄目光停留在小皇帝身上片刻,而后便迅速移开了。 血珊瑚既是小皇帝命人寻来的,约莫着是与小皇帝逃不了干系。 寿宴还未结束之时,盛宝龄便称身子抱恙,率先离席。 就在盛宝龄离席后不久,也有人悄悄离席。 小皇帝这会儿心思全然都在那楼家身上,以及底下朝臣家眷看向那血珊瑚时眼里的艳羡,心头正是舒爽,就连最是厌烦的金觅兰倒过来的酒,也是尽数喝下。 高修仪不甘其后,也是一杯跟着在后头,又是布菜,又是倒酒,温声细语。 这样的温柔乡,尽管小皇帝本没兴趣,这会儿却也无可避免的深陷其中。 盛宝龄刚出来,瞥见头顶乌云散去,一轮皎洁的圆月高高挂在空中,她眼睛微微一亮,已经好久没有见到这么圆的月亮了。 她不由停下了步子,身后跟着的蒹葭,也跟着盛宝龄的目光望去,也是不由的在心里头感叹了一声,进了宫里头,要说有什么不同,大约就是这么一轮月亮了,无论在宫里头,还是在宫外头,能看见的,都是一样的。 停了一会,隐隐能听见后头的步子声一点一点传来。 蒹葭警惕的转过头看去,只见是静王往这边走来,很快,便行至此,“静王殿下。” 听见蒹葭喊了一声,盛宝龄转过头望去,只见静王不知何时,已经行至自己眼前,距离也就两三步。 “静王怎么不在里头吃酒,倒是到这外头来了?” 静王沉默片刻,缓声应答,“里头闷热,出来吹吹风。” 正说着,他藏在衣袖里头手里抓着的东西,几乎快要藏不住了。 就在他犹豫着,是不是要此刻拿出来时,却见盛宝龄脸色板着,好似遇上了什么烦心事。 “太后娘娘可是遇上什么烦心事了?” “没有。”盛宝龄微微摇头,“夜已深,哀家身子有些乏了,便叨扰静王在此吹风了。” 说完,她便准备抬步离开,可就在此时,另外一道脚步声传来,不快不重,每一步都极稳。 她看着那人从不远处一点一点往这边走来,最后走到静王身侧,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静王殿下。” 突然出现一个裴辞,静王只能将方才都快要拿出来的生辰礼又给收了回去。 蒹葭观察着这三人,发现,着三人分明心里头都藏着事,一个比一个会装,一个比一个会隐瞒。 看见裴辞,盛宝龄原本抬起都要跨出去的步子,又给收了回去,目光定定看向裴辞。 静王微微颔首,甚至没有想到,同样的话,盛宝龄刚刚问过自己,“你怎么出来了?” 裴辞声音清冷,如同这夜风,听得人心舒坦。 “里头闷热,出来吹吹风。” 蒹葭忍着笑意,合着这一窝,全出来吹风了,这里头,得有多闷热。 盛宝龄薄唇抿了抿,“夜里头凉,凉风伤身,裴卿还是注意些好。” 此话一出,裴辞和静王两人的脸色各不相同。 裴辞嘴角隐隐有些许笑意,“劳太后娘娘挂怀,微臣谨记于心。” 静王眉头却蹙了蹙,看着盛宝龄,心里头隐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从前,是这般关心旁人的性子吗?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后头的侍从却快步走来,附在他耳旁,低语说了些什么。 静王脸色微微一变,同两人说了一声,便带着侍从匆匆离开。 盛宝龄皱了皱眉头,静王的反应,好似发生了什么事。 静王走后不久,裴辞这才往前行了一步,见盛宝龄皱着眉头看向静王离开的方向,解释道,“好似是齐家姑娘病了。” “约莫着是赶着去请太医去齐府。” 其实裴辞完全不需要多说这么一句话,可连他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要在盛宝龄面前提及那齐家姑娘,约莫着是见她看着静王,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这才多说了这么一句,静王这般火急火燎离开,是因为齐家姑娘病了。 盛宝龄倒是半点没有发现裴辞的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他说这么一句,她也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哪里怪异。 可一旁的蒹葭,作为旁观者,本就一直在观察着眼前着两人,这么一些细微的变化她可是瞧了个仔仔细细。 又因为看到太多,心里头不由感叹,怎么以前没有发现裴大人看娘娘时的眼神明显同旁人不同。 看旁人时,眼里的神色都是冷静的,可一转向娘娘,温和的声色,柔意都快从眼睛里头溢出来了。 虽然知道这些不能想,更是不该的,可她这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越瞧心里头越是起劲,越想,就越忍不住想更多。 没有看出裴辞心里的别样心机,盛宝龄却是反倒问了一句,“齐家姑娘病了,你怎么知道?” 静王同齐家往来,方才还同齐均在一块,便是要知道那齐家姑娘病了的事,也是侍从告知。 可裴辞同齐家并没有怎么往来,身边也没有侍从跟着进宫,为何这齐家姑娘病了的事,却知道得这么清楚。 盛宝龄狐疑的目光落在裴辞身上。 难道他私下里同齐家姑娘有往来不成? 这想法刚出来,盛宝龄自己都觉得荒唐,裴辞平日里别说姑娘家了,就连官场上的同僚,非必要,都不怎么往来,更何况是姑娘。 这一刻,盛宝龄觉得,自己好似那些争风吃醋的妇人,尽吃些无厘头的酸味,还没名头。 实在荒唐。 若非裴辞这会儿在眼前,她都想拍两下脑子,告诫自己冷静下来。 总这般惦记着裴辞,成何体统。 盛宝龄心想,便也是裴辞不知,否则这会儿,只怕这会儿是要逃着出宫了。 (本章完) 第113章 夜风凉 第113章夜风凉 盛宝龄突然问出这么一句话,瞬间招来两人的目光。 蒹葭目光里染上了诧异,这是能当着自己的面问出来的话吗? 裴辞怔了片刻,似乎并没有料到盛宝龄会这么问,她素来不会问这些的,可这会儿,却突然这么问。 他这会儿惊讶远远多过于其他。 以至于半晌都没有想到要如何回应。 而在盛宝龄看来,还以为是自己这么问,唐突了,不免懊恼,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裴辞解释道,“府中今日来把脉的郎中去过齐府给齐家姑娘看病,便提了一嘴。” 听见裴辞说,今日请了郎中过府把脉,盛宝龄还以为裴辞是病了,下意识问,“你病了?” 蒹葭一颗心瞬间跳得极快,娘娘今日这是怎么了,方才也没吃酒啊,怎么这会儿瞧着好似是醉了一般? 她不由担心的看向着盛宝龄,看着她的脸色如常,没有可疑的红晕,心里头才暗暗松了口气。 就说着这小日子刚来,怎么可能吃酒。 裴辞薄唇微微勾起,“没有,只是每月都要请一次郎中。” 连盛宝龄自己没有发现,在听见裴辞说郎中时,心情明显忐忑,一颗心都提了起来。 而在听见裴辞说没事后,又松了一口气。 好似情绪在不知不觉间,都维系在了裴辞一人身上。 可明明,这是不应该的,可便是这般控制不住。 蒹葭低声提醒道,“娘娘,外头风头,该回去了。” 这肚子还疼着,再在这里吹着风,怕是今夜不喝药,都睡不过去了。 盛宝龄微微颔首,刚想同裴辞辞别,却见裴辞从衣袖里头取出一物,用瓷瓶装着,递给了盛宝龄,“此物在南方颇有名气,听闻吃下,方可止些疼。” 前一刻,见裴辞突然取出一物递给自己,盛宝龄还迷茫着,后一秒,听见他说可以止疼,脸色顿时红了,火热热的。 他怎么会知道自己来月事了? 接过那瓷瓶,盛宝龄整个人都有些晕乎乎的,这等子隐晦之事被旁人还是男子得知,这心里头多少有些古怪。 可盛宝龄更想知道的是,裴辞是怎么知道的。 可他只是提了这么一嘴,也没太具体说什么,她便是想知道,也没脸皮问。 这么问,也太奇怪了些。 蒹葭看着那瓷瓶子,眼睛都瞪圆了,娘娘同裴大人往来,关系已经好到连娘娘今日来月事都知道了? 一直到看着裴辞走了,主仆两人心思各不同,又有些相同。 一个惊讶与困惑,一个惊诧。 … 当天夜里,盛宝龄吩咐了底下的人,暗地里调查那血珊瑚的来历,因着身子实在不舒服,便屏退了殿中宫人,准备歇下。 她额角冒着冷汗,疼得腰头挺不直了,犹豫间,看着那桌上放着的瓷瓶,伸手拿了过来打开,倒了一颗出来服下。 倒是不苦。 过了好一会,疼意明显减弱,她终于缓过了气,起身上了榻,沾了床,不过一会,便疲惫的睡了过去。 夜风正凉…… 盛宝龄站在宫中廊道,抬头望着外头的圆月,总觉得今日的月亮格外明亮,又圆。 只是月光打在她身上,却见她脸色实在苍白,没什么血色,手里头还揣着个汤婆子,微微抵在腹部处。 蒹葭欲说些什么,却见不远处,有道身影走来,只见是静王。 她惊呼出声,“静王殿下?” 盛宝龄眉头微蹙,收回了目光,转头望去,只见静王不知何时,已经行至自己眼前,距离也就两三步。 “静王怎么不在里头吃酒,倒是到这外头来了?” 声音听起来,有些中气不足。 静王沉默片刻,脸色微微有些异样,缓声应答,“里头闷热,便出来吹吹风。” 正说着,他藏在衣袖里头手微微抓紧了些,心也不自觉跳得快了些。 越来越快,以至于快要跳出来了。 他手里此刻揣着一份生辰礼,私下想要赠与盛宝龄的,只是他在犹豫,是不是要此刻拿出来。 他刚想说些什么,却见盛宝龄脸色有些差,好似身子不适。 “太后娘娘身子不适?” “没有。”盛宝龄微微摇头,“不过夜已深,哀家也该回去了,便不叨扰静王在此吹风了。” 说完,她便准备抬步离开。 静王却连声唤住了她,“等等!” 他几乎都快要把手里的东西拿出来了,可就在此时,另外一道脚步声传来,不快不重,每一步都极稳。 有人从不远处一点一点往这边走来,最后走到静王身侧, “微臣参见太后娘娘,静王殿下。” 裴辞脸色平静,声音清冷。 突然出现一个裴辞,静王只能将方才都快要拿出来的生辰礼又给收了回去。 看见裴辞,盛宝龄原本抬起都要跨出去的步子,又给收了回去,目光定定看向裴辞,见他脸色微微有些苍白,眉头蹙了蹙。 静王微微颔首,见裴辞,想到被他打断的事,便问,“你怎么出来了?” 按理,裴辞这会儿应该还陪在官家身侧,怎会出现在这。 裴辞声音清冷,如同这夜风,听得人心舒坦。 “里头闷热,出来吹吹风。” 一旁的蒹葭忍着笑意,合着这一窝,全出来吹风了,这里头,得有多闷热。 盛宝龄薄唇抿了抿,“夜里头凉,凉风伤身,裴卿还是注意些好。” 此话一出,裴辞和静王两人的脸色各不相同。 裴辞嘴角隐隐有些许笑意,“劳太后娘娘挂怀,微臣谨记于心。” 静王眉头却蹙了蹙,看着盛宝龄,心里头隐隐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她从前,是这般关心旁人的性子吗? 他还想说些什么,可后头的侍从却快步走来,附在他耳旁,低语说了些什么。 静王脸色微微一变,同两人说了一声,便带着侍从匆匆离开。 盛宝龄皱了皱眉头,静王的反应,好似发生了什么事。 裴辞眼底却划过一抹深色,等到静王走了,那抹深色又逐渐散去。 他心里清楚静王为何走了,因为是他吩咐的人,在这会儿支开的静王。 裴辞慢条斯理的解下身上的披风,往前行了两步,将披风从后面,披在了身上身上,“夜风凉。” (本章完) 第114章 噩梦 第114章噩梦 裴辞将披风披在盛宝龄身上,周围除了蒹葭,并无其余宫人。 而蒹葭看着这一幕,也好似习惯了。 盛宝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也没有取下身上的披风,只是微微抬头,看着裴辞,看他吹了凉风,脸色不好,却还是将身上挡风的披风给了自己。 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垂眸看着眼前的容颜,那双漆黑的眼睛,好似一个无底洞,能将人一点一点往里头吸引。 裴辞还想说些什么,到最后,却只是说了一句,“太后娘娘当心身子。” 盛宝龄却反而将这一句话还给了裴辞,“裴卿才是。” 比起裴辞,她至少身子康健。 一旁的蒹葭眼尖耳细,瞧见远处快有人影往这边来了,沉声提醒,“娘娘,有人来了。” 盛宝龄却只是站在原地不动,好似根本不慌,也无所谓此时与裴辞站得有多近,举止是否亲昵。 反倒是裴辞,松开了手,稍稍的离盛宝龄远了些。 过了一会,也始终不见那人往这边走,反而是绕了一条道,往旁的路去了。 蒹葭顿时松了一口气,分明没什么的,可她这心却始终是忐忑得厉害,好似娘娘当真同裴大人做了些什么。 大抵,这便是所谓的心里有鬼,所以看什么都紧张。 而其实在旁人眼里,便是瞧见当朝左相同当朝太后同行,也只会猜测两人是在谈朝堂中事,又怎么想到其他。 对于裴辞松开手的举动,盛宝龄半点的也不惊讶的,因为在此之前,也不是没有过。 恐其他人来此,又忧心盛宝龄身子,蒹葭低声的提醒盛宝龄该回去了。 盛宝龄微微颔首,同裴辞告辞,随即便离开了。 看似冷静自持,可从她的举止动作,身上的披风,却能看出来,盛宝龄的心绪其实并不怎么平静,以至于走时都忘记将身上的披风还给裴辞。 看着盛宝龄往远处去的背影,裴辞却伫足于原地,久久不曾挪动半分,那双平静的眸子下暗藏的情绪波动,无人能察觉。 直到再看不见盛宝龄,他才缓缓抬步离开。 而这一幕,却落在了远处,一直站在拐角处的小皇帝眼里。 身旁的内侍察觉到眼前小皇帝身上那股子阴沉沉的气息,连大气都不敢喘。 这宫里头,宫外头的人都当官家和太后娘娘母子情深,或许连太后娘娘自己也都是这般认为的。 可只有他这个跟在身边的人才知道,小皇帝究竟对太后存了什么样的心思,那些画,那些衣物物件,一样样的都存放在暗处,旁人都无法得知的,这个秘密。 可他却知道。 就连此刻,他还从小皇帝眼里,看见了杀意,杀裴大人之心。 或许是因为朝堂中事,对裴辞怀有警惕之心,又或许是因为他与太后娘娘亲近,因而想杀裴辞。 又或许两样都有。 小皇帝的脸色是可怖的,在月光的陪衬下,更为可怕。 回到殿中,秋衣上前,解下盛宝龄身上的披风,刚想收起来,却一瞬间怔滞,娘娘什么时候穿了披风出去了? 她狐疑的看想蒹葭,可蒹葭却若无其事的扶着盛宝龄往里头去,准备伺候她歇下。 秋衣皱了皱眉头,将披风贴近了些许,轻轻嗅了嗅,在闻到一股淡淡的,熟悉的香味时,心里悄然的松了一口气,是娘娘平日里惯用的阁中香。 不然她真就要胡思乱想了。 就是这披风,她实在是想不起来,娘娘何时有这么一件样式了。 盛宝龄被蒹葭扶着在床塌上躺下,汤婆子也被塞进了被子里头捂着。 “早知这般疼,方才便不该出去了。”蒹葭懊恼,她该拦着点的,而不是由着娘娘到外头去吹夜风。 盛宝龄却淡淡的笑了一下,“你看裴辞,身子不适,不还是进宫?” 蒹葭却撇了撇嘴,“裴大人那是与陛下议政,怎能比较?” 盛宝龄:“都是一样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便只是看上一眼,她这心里头,也都能安心一些。 纵使盛宝龄不说,蒹葭却也能猜到,娘娘这是知道裴大人今日进宫了,出宫时会走过那条路,这才往那边走,在那里吹了好一会儿风。 只是再往细了深处想,她却是猜不着了。 盛宝龄没再说话,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迷迷糊糊间,她听见,有人在唤她,声音急促,好似遇到了什么危险,很是熟悉。 她眉头紧拧,想要睁开眼,可不管她怎么费劲,却都睁不开眼。 那声音月来越急促,越来越响。 盛宝龄心一横,猛的睁开了眼,满头大汗,引入眼帘的,却是蒹葭。 蒹葭脸上挂着担忧,手里还拿着帕子轻轻给盛宝龄拭去额角的汗,“娘娘可是又做恶梦了?” 方才还在吩咐底下的人将熬好的汤送来,结果隐隐听见这里头的动静,怎么都放心不下来,便进来了。 虽说是流了些汗,好似做了恶梦,可脸色看起来却没有方才那般苍白憔悴了,想来是裴大人给的那瓶药起了药效,管用的。 盛宝龄微微颔首,接过蒹葭手里递过来的帕子,随意擦拭两下,便放在了一旁,起身走到桌边,倒了一杯水喝。 流了许多汗,这会儿正是渴着。 水壶里头的水,蒹葭每半个时辰便会换一次,唯恐盛宝龄口渴了,喝了凉的水,闹肚子疼。 蒹葭不明白的是,娘娘这恶梦都做了半点多,怎的还在继续? 只是心里头虽然疑惑,却是不能问了,且不论盛宝龄还记不记得,既是恶梦,自然是不能再提了。 盛宝龄手里握着茶杯,心里头却一直在想着方才梦到的。 好似与今日发生的一些事一样,却又确实有些细致末梢不同,比方说,梦里,裴辞给了一件披风。 可事实上,今夜,裴辞却给了自己一瓶止疼的药。 她皱了皱眉头,对自己的梦深信不疑,可为什么又有不同? 这能代表什么吗? 有关这一点,盛宝龄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若是这一点很重要,那梦境与现实不同的问题又出现在哪里,是裴辞身上,还是自己身上? (本章完) 第115章 怎么就能走到一块 第115章怎么就能走到一块? 想了许久却始终没有想明白的盛宝龄,干脆放下了茶杯,问蒹葭,“我睡了多久?” 蒹葭蹙了蹙眉头,倒真是竖起了手指头,数了起来,“好似有一个多时辰。” 其实也真没睡多久。 底下的人将汤端了上来后,蒹葭用汤勺舀了小半碗,小心翼翼的探温,适合,这才转给了盛宝龄。 “娘娘,喝些汤暖暖身子。” 盛宝龄这会儿倒真是有些饿了,喝了一些。 此时,蒹葭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说道,“陛下喝醉了,今夜歇在了金贵仪处。” 按理说,小皇帝之前被金觅兰算计了,心声厌恶,今夜是不应该歇在那的才是,反倒是高修仪处才更可能。 可今夜,小皇帝却去了金觅兰处。 怎么都让人感到意外。 盛宝龄笑了笑,“那高修仪便是想争,又怎么争得过金贵仪?” 说到底,这高修仪,和金贵仪比起来,这心机手段,还是差了些,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里头,当真是算不上什么。 若是当初小皇帝的注意力目标不在刘昭容身上,而是在这高修仪身上,只怕这会儿,高修仪已经丢了小命。 蒹葭若有所思点头,看向一旁那些宫人方才送进来的生辰礼,问道,“可要拆了那些?” 盛宝龄却只是瞥了一眼,“将那玉珊瑚留下,另外挑一两样留下,其余的收起来罢。” 都是些玩意摆件,她这宫里头,也摆不下这么多。 蒹葭应声。 在挑生辰礼时,她犹豫了一会,最终在相府和静王府的礼中,留下了相府的那份。 蒹葭心想着,既然娘娘同裴大人这般交好,将裴大人的留下来,兴许娘娘平日里瞧见了,心里头也能跟着高兴不少。 抱着这样的想法,她小心翼翼的将那柄玉如意给摆了起来,放在了盛宝龄随时随地都能瞧见的位置。 盛宝龄自然发现了这一点,却什么也没有说,只是看着那柄玉如意,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似想到了什么高兴的事,嘴角勾了勾,扬起一抹笑意。 蒹葭就站在一旁,看着她,心里头想的却是:娘娘果然瞧了就会高兴。 她暗暗在心里感叹着自己的聪明。 … 次日,齐家姑娘病情恶化的消息传遍了京城。 当初这桩婚事传得有多沸沸扬扬,如今这齐家姑娘重病,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便传得有离谱,但凡是个到街市上走个一圈的人,都知道此事。 旁人在惋惜这一段得来不易的婚事,也有人在暗地里取笑,又因为近来静王风声大,又处理完一桩大案,有人也在想着,若是这齐家姑娘就这么走了,兴许这静王便要另觅良人,想着家里头的姑娘,还能往那静王府去“塞一塞”。 可让人失望的是,静王已经连着两三日都往那齐府去。 不由让人联想到当初的传言。 而这一切的背后,其实明眼人都知道,定然是有人在推波助澜。 而此人,此时正在楼府中,正板着脸呵斥底下的人,“蠢货!” “那东西可是官家献给太后的寿礼!若是有人查起来,那几十条人命,你拿什么藏!” 那下属结结巴巴,当初楼太师命自己寻这血珊瑚,是要自己不惜一切代价,若是寻不来,便提头来见。 那从前也都是如此办事,哪里知道这次,那家人却死守着不给,给什么都不肯卖,这才出此下策,哪里知道这东西是官家要的,如今还到了宫中太后的手里。 他咬咬牙道,“下官定会将此事处理妥当,定不会牵连到大人!” 他心里太清楚了,楼太师是什么性子。 若是不讲此事处理妥当,摘得干干净净,自己一家老小,焉能有命活。 那前不久的李放一家老小,若非是被静王的人看着,只怕也早已身首异处。 楼太师冷笑一声,挥袖走人。 … 坐在茶楼里,盛宝龄一手挥着扇子,一边喝着茶,一边听着台上那说书的,讲着静王和齐家姑娘的故事。 之前还是心心相印的神仙眷恋,如今倒成了苦命鸳鸯。 盛宝龄算了一下,这两日去了不同的茶楼,光是听这些说书的,就讲了不下五个不一样的故事。 什么大难临头各自飞。 什么薄情寡义。 各种各种。 她不由有些想笑,想知道这些,究竟都是谁编出来的,若是去写戏文,必然精彩。 而盛宝龄没有注意到的,此时,从楼下上到二楼的楼尚,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 虽说眼前的是盛朗,可一颦一笑,言行举止,却都让他想到了那日在宫中见到的盛宝龄。 说是龙凤胎姐弟,可他总有种感觉,眼前的盛朗,与那日见到的盛宝龄,更像是同一个人。 容貌会相同,身型会相同,可眼神,这些细微的变化,却不是能一模一样的。 正是这些变化,让他心生怀疑,之前在裴家私塾一同听秦老学究讲课的,是盛宝龄,而不是盛朗。 他心里头怀疑,盛宝龄借了盛朗的身份,女扮男装,混进私塾。 只怕如今真正的盛朗,还在汴京外的哪个寺庙里,而盛家为了给盛宝龄打掩护,谎称盛朗已经回京了。 楼尚的心情是复杂的,眼前的这个人,他已经当作了盛宝龄。 从前她与自己有婚约,如今,她却贵为宫中太后。 若是当初没有退婚…… 想及此,他起身,想过去,同盛朗坐下来,说些话,以验证自己的猜测。 可就在他刚站起身的那一刻,却有人先他一步,快步流星行至盛宝龄身边坐下,大大咧咧,“瑜弟!巧啊!” 沈从安坐下后,盛宝龄才反应过来,待她看过去,还未来得及说话,便看见,跟在沈从安身后的还有一人。 那人步子缓慢,平稳,一袭白衣,出尘的气质将这整个茶楼都衬出了几分仙气。 同沈从安不同,裴辞向来便是走得这么平稳而慢,就如同他的性子一般,鲜少有什么快步流星的时候。 也正是因此,有时候总让人想不透,这沈从安和裴辞,怎么就能走到一块? (本章完) 第116章 你抓着我这只手做甚 第116章你抓着我这只手做甚? 盛宝龄看着裴辞,直到他走近了,微微颔首,裴辞在沈从安身边坐了下来,目光落在桌上。 盛宝龄点的茶点不多,只有零星几样,也是因为她出来时急,没带什么银子。 裴辞微微颔首,“巧。” 见两人这般客气,丝毫不像是在裴府时那般,沈从安抬手,就想一手揽住一个人的肩膀,好好熟络熟络,可他另外一边的手刚抬起,还没来得及搭上盛宝龄的肩膀,就被裴辞一手抓住制止了。 沈从安愣了一下,看向裴辞,“你抓着我这只手做甚?” 盛宝龄本来没有反应过来沈从安想做什么,这会儿见沈从安一只手被裴辞抓着,另外一只手搭在裴辞肩膀上,显然,沈从安方才是想搭自己的肩膀,被裴辞制止了。 此时,两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看向裴辞。 沈从安诧异的是,若是平时,裴辞便是要阻止,也是拦住自己才是,可他拦住自己的另外一只手做什么? 而盛宝龄则是没有想到裴辞会这般拦着沈从安。 只见裴辞也不尴尬,只是拿出了一条帕子,放到沈从安面前,沉声道,“你这手方才碰过烧饼。” 裴辞说得一本正经,脸色更是如常,根本让人看不出来他是否有什么别的私心。 沈从安:“……”不就一个烧饼。 这会儿,沈从安的重点,根本就不在裴辞为什么要拦着自己搭盛宝龄的那只手上,而是一直想着,方才那烧饼。 那卖烧饼的姑娘,怎么穿着一身红衣呢。 那红衣样式瞧着好看,若是能穿在裴婉身上,必然绝伦。 沈从安想着想着,不由自主的就笑了。 一旁的盛宝龄也不由笑了一下,只是她笑的原因,却是因为裴辞,方才一本正经的说沈从安的手抓了烧饼的样子。 见盛宝龄笑,裴辞唇角微不可见的勾了勾,却是什么也没有说。 按理,盛宝龄是不应该再作男装出现,裴辞先前也提醒过,只是这次,盛宝龄还是穿了。 三人听着台上的说书人说着有关静王和齐家姑娘的事,沈从安并不知道其中的内情,还以为真是如此,感叹了一句,“原以为这静王铁血柔情,没想到如今这齐家姑娘病了,他便记着寻下一家了。” 盛宝龄和裴辞顿时目光都转向了沈从安,两人的神情却各不相同,可看向沈从安的目光,却不约而同的,仿佛在看一个傻子。 沈从安被两人盯得心里发毛,尤其是裴辞的眼神,他甚至怀疑裴辞是不是方才知道他在想裴婉穿那一身红衣的样子,不由有些心虚,镇定自若的倒了杯茶喝,遮掩这会儿的心虚。 而此时,在盛宝龄看不见的位置,楼尚正看着这三人,观察这三人的行为举止,若是平时,这时他该是在府中温书的,可这会儿却在这茶楼里,听着说书人,看着这三人,试图从这三人身上看出些许什么答案。 他虽与裴辞不熟,只在裴府打过照面,可也清楚知道这位左相,绝不是那般管闲事之人,纵使他与盛巩有交情,可这交情也不至于对盛朗处处照顾。 先前曹明宣与盛朗本是要同行,却被他截胡,说是去买书,可后来,也没有去。 这裴辞,实在怪异,尤其是方才,拦住沈从安的举止。 沈从安虽然有时行为是放浪了些,可若都是男子,又有何妨,裴辞何至于阻止,除非……眼前的这个盛朗,根本就不是盛朗,而是安了盛朗身份的盛宝龄。 此时的楼尚根本没有意识到,哪怕眼前这人,真的是借了盛朗的身份的盛宝龄,那也是与他无关之事。 裴辞听着那说书人说了许多,看向盛宝龄,见她听得认真,时不时嘴边还勾着笑,问了一句,“喜欢听?” 看盛宝龄的样子,俨然就是听得入迷。 盛宝龄微微颔首,想到什么,又摇头,“说的好,但是故事不好听。” 裴辞还未说话,倒是一旁的沈从安替着问了一句,“为什么?” 那故事他听着,觉得不错啊,多真是,绘声绘色的,他都忍不住怒骂静王了。 盛宝龄淡笑不语。 沈从安茫然,看向一旁的裴辞,目光好似在问:瑜弟为什么只同你说话,不同我说话? 若是此刻蒹葭在此,只怕是要同情沈从安,多清楚明白的事,怎么就看不透呢,看不透便罢了,还坐两人中间,这这么多位置,怎么就非坐到了两人中间去呢? 然而纵使盛宝龄什么也不说,一旁的裴辞也知道为什么。 自然是因为这些,都是宫中那位想要侧面给静王在百姓里头你安些不好的名声的印象的手段罢了。 就是这种手段,实在是儿戏了些,哪怕是闹得再沸沸扬扬,等那齐姑娘病好全了,两人成婚,这些于静王而言,自然不会有什么影响。 台上的说书人说的正是精彩,而坐在二楼雅间里头的盛宝黛和裴婉,显然谁都心不在焉。 一个听了一些近来的谣言,知道这齐家的姑娘病了,静王几次去了齐府,带了太医和各种名贵的药材补品,可见对齐家有多上心,对这位未来的静王妃,有多关心。 这也侧面证实了,静王对这齐家姑娘,也并非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这一点,让盛宝黛心里头难受,根本没办法一点也不在意。 之前想过,便是静王要成婚了,可她也并非是喜欢那齐家姑娘,心里头还能好受些。 可如今,知道静王也并非半点都不喜欢,心里头自然是不好受,纵使知道这样子想,是不对的,可她就是忍不住。 而旁边的裴婉,是因为透过窗子,瞧见了沈从安以及兄长,还有盛朗。 还见到,方才沈从安的手都快搭上盛朗的肩膀,却被兄长生生的拦了下来。 都是男子,为何要拦? 自然是因为兄长不乐意看见沈从安去碰盛朗,心里头吃味。 裴婉眉头紧拧,苦大仇深,若是这盛朗是同沈从安好上了多好,那可不就是皆大欢喜了? 裴婉贱兮兮的想着…… (本章完) 第117章 年少成才 第117章年少成才 如果,盛朗和沈从安好上了,兄长自然该死心了,自己也能摆脱沈从安不是? 这个想法,突然就从裴婉脑子里冒了出来。 她从未想过,自己竟是这般聪明,如此,对四个人都好啊! 反正,沈从安就喜欢生得好看的,盛朗多好看啊,比汴京第一美人都好看,虽然她也没见过什么所谓的汴京第一美人。 但私心就是这么觉得。 当日回到裴府,裴婉就把自己关在了屋子里头,钻研着要怎么把沈从安和盛朗凑到一块,让兄长迷途知返。 一旁的侍女只能看见自家大姑娘抓了一把纸,在上头画画写写的,可具体在做什么,却是不知道的。 而这一夜,裴辞,以及宫中的盛宝龄频频打喷嚏。 蒹葭还误以为自家娘娘这是又病了,又吩咐底下的人,熬了好些补汤,端给盛宝龄喝时,盛宝龄眉头紧皱着。 一旁的秋衣见了,都误以为盛宝龄这是怎么了,问了蒹葭,哭笑不得,只觉蒹葭这实在是太过未雨绸缪了。 盛宝龄这本来是没病,可这补汤若是喝多了,真病了,那才是麻烦。 到最后,也只是喝了一碗,剩下的,都给底下的宫人分了喝去。 蒹葭站在旁边给盛宝龄更衣,想着今日,盛宝龄出宫的事,虽说是说了出宫去喝喝茶,小逛一会便回来,可这在外头待着的时间实在是久了些,以至于她原本是信的,只是喝喝茶。 可现在,却是不信了,总直觉,她今日怕是又见裴大人。 想及此,蒹葭小心翼翼的打量了一番盛宝龄的表情,这才试探性的问,“娘娘今日去茶楼,可有遇上什么新鲜事?” 她这么问,盛宝龄倒是真细想了一番,新鲜事? “没有。” 蒹葭眉头轻蹙了一下,若是没有遇上什么事,怎么在外头待了那么久,回来的这么晚。 盛宝龄想,那说书人说的事,可算不上新鲜了,不过遇上裴辞和沈从安? 她勾了勾唇,蒹葭这一看,顿时觉得,必然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事,只是去茶楼喝茶的话,怎么可能待这么久,这会儿想起,还笑得这般开心。 “娘娘今日可是遇上什么人了?” 盛宝龄笑了笑,“是遇上了威远侯府家的,还有裴相。” 蒹葭一听,倒是半点也不惊讶了,横竖能遇上什么人? 除了裴大人还是裴大人。 这在外头遇上了裴大人,她这心里头还稍稍能安心一些。 不过,这威远侯府家的公子,她记得好像是同裴家的大姑娘有婚约来着。 “娘娘,那威远侯府家的,奴婢记得,好似从前在汴京,名声比裴大人还要响亮。” 闻言,盛宝龄微微颔首,“名声是要比裴辞响亮些。” 只不过,一个名声之所以响亮,是因为在京中各大风月场所流连忘返,处处留情,粉红知己多,行事放浪不羁,这才名声响亮。 而另外一个,则是年少成才,一身才能出众,因而成名。 这两人,明显不同。 蒹葭忍不住问了一句,“娘娘同那沈公子很熟?” 盛宝龄:“倒也算不上。” 除了在私塾时说过几回话,今日又坐到一起喝茶,其实也没有旁的交集了。 蒹葭听了,这才放下心来,不熟便好,她还怕娘娘同沈从安往来过密,以后被沈从安影响,带坏了,留恋那些风月场所。 毕竟这女扮男装都干出来了,这逛青楼,还会远吗? … 刘昭容休养了近一个月,身子才好全,这日去到慈宁殿请安道谢时,恰巧遇上了金贵仪和高修仪两人。 再见刘昭容,两人脸色表情各异。 一个心里头担忧,刘昭容身子好了,官家会不会又继续像之前那般留宿于她那。 金贵仪担忧,自己这好不容易才得了些许圣心,若是又被这刘昭容抢了去…… 从昨日知道这刘昭容身子好了,她便一整晚都睡不好。 高修仪看刘昭容,却是心里头有些唏嘘的。 这先前有多风光,这会儿就有多憔悴,虽说身子是好了,可这看上,却还是病气袭身,眼底都没什么光亮,不过这般瞧上去,却更加楚楚可怜,动人。 官家莫不是就是喜欢她这股楚楚可怜的劲? 可事实上,从鬼门关走了一回的刘昭容,早已想明白了,与荣华富贵相比,她更想活着。 至于小皇帝,如今,她只想有多远,便躲多远,那个小疯子,她招惹不起。 若不是有太后短暂护着,她岂能勉强寻得一线生机。 也因此,让她决心跟随盛宝龄,如此,方能在这后宫活下来。 否则,有个小疯子在虎视眈眈的要自己命,她不知自己究竟有多久可活,是不是明日,又得往那鬼门关走上一遭。 也是因为想通了,如今,知道小皇帝厌恶什么样子,她便扮作什么样子。 他越是厌恶娇滴滴的女子,她便越是要楚楚可怜。 三人一同进殿,盛宝龄的目光,却是率先落在刘昭容身上,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心里头却是在想:哪里像? 蒹葭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刘昭容,从前尚且有几分相似,如今这刘昭容病了一场,倒是更加娇弱起来了,这会儿瞧,倒也不是那么相似了。 “臣妾给太后娘娘请安。” 盛宝龄微微颔首,问了一句,“身子可好全了?” 刘昭容顿时受宠若惊,“已经好全了。” 不知怎么的,大约是盛宝龄救了她一命,这会儿见盛宝龄,已经丝毫没有昔日那般讨厌,反而觉得处处看,处处顺眼,愣是没想明白自己从前为什么会讨厌盛宝龄。 见太后先是问过刘昭容,好似眼里头就只看得见刘昭容,金觅兰心里头是不快的。 而转头想,太后只是太后,小皇帝今后才是这宫里头真正掌权的人,她只要牢牢的抓住小皇帝,今后,皇后之位,非自己莫属。 金觅兰丝毫不知,她今日所想,恰恰便是一个多月前,刘昭容心里头所想的。 只是如今,刘昭容已经清醒,可金觅兰,却反而陷进去了。 陷进了小皇帝营造的温柔假象中。 (本章完) 第118章 欲害裴辞 第118章欲害裴辞 金觅兰看着刘昭容此刻亲近盛宝龄,心里头虽有自己的打算,却也是不愿看到这般场景。 一旁的高修仪,平日里话多,可这会儿倒是静了下来,只是看着几人这么说着。 对眼前的局势,也大概看明白了些,金贵仪如今一颗心系在官家身上,而刘昭容大约是觉得官家那行不通了,反而投诚盛宝龄。 只是刘昭容这转变过大,让人不免生疑。 听闻,昨日,小皇帝是有意去趟刘昭容处的,只是最后却没有留下,所以,并非小皇帝对刘昭容无意,想不起刘昭容来,刘昭容也并非是因为失宠了才转而投诚盛宝龄。 这其中是有其他原因。 而这其中的原因,要么是与刘昭容有关,不然就是与小皇帝有关。 可尽管高修仪心里头有所猜测,可具体再深处了想去,却是怎么都想不出个所以然来了。 刘昭容对前些日子没能给太后贺生辰,而感到内疚,因此连说一番歉疚的话。 盛宝龄宽慰了几句,却是没再给多什么贴心之语。 尽管刘昭容先前提醒了她一番,可也从另外一方面看见了其它的问题,她怎么都亲近不起来。 先前有一段日子,刘昭容言行举止都极为怪异,那时,只觉得怪异,却猜不透原因,而今,得知她知道小皇帝的某些心思,可见她早已知晓。 她在悄然的学自己,模仿自己,以此投其所好,向小皇帝示好。 这种行为,纵使对盛宝龄并没有造成什么实质上的伤害,可她这心里头,却怎么都有些反感,尤其是想到小皇帝在刘昭容身上所做的那些事,她便忍不住反胃恶心。 以至于这会儿,见到刘昭容,便忍不住想到那些。 这会儿胃,便有些闹腾了。 以至于刘昭容这会儿下来,一直对盛宝龄各种殷勤,可盛宝龄却态度平淡,显然不愿意多亲近,依旧是一副疏远漠离的样子。 反倒是蒹葭发现,这会儿在自家娘娘身上,看见了一些裴大人的影子。 这两人愈发相似了。 蒹葭心里头不由有些感叹,都说这小两口会愈发相像,如今,她已经从裴大人和娘娘身上看到了些许。 这再继续下去,还不知道如何。 不知怎么的,她这想着想着,想到以后,这心里头便忍不住忐忑。 过了一会,盛宝龄便觉得倦了,将几人给打发走了。 人走后,秋衣进来,低声同盛宝龄说了些什么,楼太师进宫,这会儿已经同小皇帝密探了有小半个时辰了,外头的人都不让进,离得远远的,好似在密谋些什么。 盛宝龄微微颔首,命人继续看着,密切注意小皇帝身边的任何风吹草动。 而小皇帝这处,因为上回李放之事,牵连到了户部和刑部,如今,户部和刑部的人,都不是其亲信,因为此事,心头不悦。 楼太师失去两大助力,心里头也是不快。 而如今户部和刑部主事之人,一个是齐均,与静王亲近,另外一人,近来与裴辞交往密切。 如何叫人放心。 小皇帝忍了大半年,如今经由此事,根本忍不住了,只想将裴辞和静王除之后快。 楼太师亦是这般想的。 只是想要除掉裴辞或许容易,可想到除掉静王,却是难,静王手握兵权,身边护卫又众多,实在不好下手。 小皇帝颇为不悦,最后也只能同意,先除了裴辞,静王容后再说。 “太师,你可有把握?” 楼太师眸光微暗,杀意早已在很久之前,在裴辞处处与他针对之时便暗存于心,如今,已到了最好时机。 “陛下放心,老臣必然安排妥当,让那裴辞,有去无回!” … 次日,南方闹水灾,宅民暴动入京,更有宅民状告地方官员。 小皇帝大怒,命裴辞为钦差,南下赈灾布粮,走访民间,调查此事。 按理说,这事也落不到裴辞头上,加上裴辞本就身子骨不好,如何能远行? 可这会儿,小皇帝却指定裴辞前去。 多少都有人察觉不对了,包括盛宝龄。 盛宝龄皱了皱眉头,只怕,小皇帝这是要对裴辞出手了,说不准,南下的一路,早已暗设人手,便等着夺了裴辞之命,届时,再将裴辞之死,按在那些暴动的灾民头上。 盛宝龄顿时心里更为失望,天灾无情人有情,可在小皇帝这里,却成了谋害良臣的好时机。 实在讽刺。 为什么梦里的自己,会觉得这样子的人,能成一代明君,还因此拖累了裴辞? 盛宝龄想不明白。 她是这么糊涂的人吗? 接了旨,回到裴府,管家便帮着收拾着行囊,嘴里骂骂咧咧,半点平日里稳重的样子都没有。 “大人本就身子骨不好,那南方这回水灾,听闻闹得极凶,各地灾民暴动,官家这时让大人去,这不是存心要大人命?” “大人,要不同太后娘娘说说情?” 太后娘娘几次往裴府送这些个珍贵的药材和补品,对他家大人这般上心,必然是个惜才之人,想来能够体谅臣子。 管家想得透彻,而事实上,他所想的,也确实是没有错。 若是裴辞求到盛宝龄面前,以如今的盛宝龄如今对裴辞超出君臣关系的关心,必然会插手此事。 可裴辞,却做不出求人之事,更别提,此人是盛宝龄。 裴辞沉声道,“无妨。” 这一趟,他也是非去不可。 因为在上辈子,并没有这一行,他也想知道,这其中会有什么意外,不在他预料之中的事。 而此时,裴婉得知了消息,匆匆拿上盛宝龄先前给自己的令牌,进了宫,求到了盛宝龄面前。 “太后娘娘,兄长他身子近来一日不如一日,那南方多雨水灾,兄长此时正是需要静养,求太后娘娘向官家说明,收回成命!” 裴婉脸上的关怀是遮掩不住的,可见对裴辞这个兄长究竟有多上心。 盛宝龄眉头蹙了蹙,她自然知道,此行不可去。 她也是不想裴辞去的,可若此行不去,还不知后头,小皇帝那边,还有什么阴招…… (本章完) 第119章 离京南下 第119章离京南下 盛宝龄想及此,心里暗自有了打算。 这一行,必须去,裴辞,也必须平安归来。 “你且放心,你兄长这一行,身边少不了有护卫随行,不会有事的。”盛宝龄宽慰道。 裴婉却怎么都放心不了,可眼前之人,是太后,纵使关系再如何亲睦,却也是都不能任性的。 她只能打道回府。 裴婉刚走,盛宝龄便将秋衣和蒹葭唤了进来,“哀家要离开汴京些许时日,这段时间,到佛寺为我大宋灾民祈福。” 盛宝龄虽是这么说,可两人都清楚,这只不过是说辞,届时在佛寺庙祈福之人,只会是易容过后的蒹葭。 而盛宝龄究竟去哪,蒹葭心里头隐隐有些不好的预感,“娘娘,您是要跟着裴大人一同南下吗?” 盛宝龄犹豫了片刻,心想,终归是隐瞒不下去的,便也不打算隐瞒了,微微颔首。 此时裴辞南下,她联想到的,却是几个月前让她怎么都没办法不在意的梦,大致内容其实有些记不住了,可她清楚记得,裴辞会有危险,而身边只有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这一次,可若是小皇帝要下手除去裴辞,只怕此行,裴辞必然有难,哪梦里头的,多半便是此次。 便是信那梦,所以她说什么,这一次都要跟着南下。 秋衣闻言,顿觉不安,想要劝阻,却被蒹葭拦了下来。 蒹葭一反平常,倒是支持盛宝龄跟着南下,便自己拍了拍胸口保证,一定会扮好盛宝龄,不会露馅。 盛宝龄这才放下心来。 秋衣却是不解了,待盛宝龄进了寝殿里头,两人在帮着收拾行囊时,她皱着眉头问蒹葭,“你方才为什么不让我下去?” “那裴大人此行,九死一生,娘娘跟着南下,那便是跟着涉险!” 这叫人如何安心。 秋衣性子一向稳重,唯独在盛宝龄安危受险时,才会冷静不下来。 蒹葭反问了一句,“我们说了,娘娘便会听了吗?” 秋衣语噎。 蒹葭微微叹了叹气,“这么些年来,凡是娘娘下决心要做的事,哪回有人劝阻有用了?” 与其劝阻着不让去,还不如保证汴京这边,让娘娘安心,好快去快回,而不是让娘娘外出时还提心吊胆着。 蒹葭所言,不无道理。 秋衣不再说什么了,只是收拾着手中之物,是啊,娘娘每回做的决定,十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微微叹了叹气,也只能如此了。 … 裴辞刚出城,太后领着人浩浩荡荡前往皇家寺庙为大宋百姓祈福。 消息传开之际,大多数人嘴边都是挂着赞颂的话。 可盛巩这心里头总觉得有那么一丝异样。 可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可具体的又说不上来,只觉得这两人出城的时辰都凑到了一块,可实在是巧。 小皇帝暗中派人跟着太后的游行队伍一路出了城,时刻警惕着异样。 而此时,裴辞一行的马车上,穿了一身男装装扮的盛宝龄,手里正抓着块糕点,靠在角落小口小口吃着,倒是半点太后的架子都没有。 便是熟悉的人,看到这一幕,怕也是都不敢轻易相信眼前的这个不讲究之人,是她们尊贵的太后娘娘。 盛宝龄吃完,刚想掏出帕子擦擦嘴和手,便尴尬发现,出来的急,根本没有带帕子。 一旁,看似在百~万\小!说,实则余光注意力全在盛宝龄身上的裴辞,第一时间便发现了她的窘迫,将自己的帕子递了过去。 盛宝龄微微一怔,她都未说自己需要帕子,可裴辞却都猜对了。 好似很了解自己的言行举止的意思。 她微微一笑,接过了帕子,心里却种下了疑惑的种子。 这种子破土而出,将不断往上的攀爬。 “你怎么会来?”见盛宝龄擦完后不再吃东西,裴辞这才问道。 盛宝龄将帕子放在一旁,也不急着还给裴辞,知道的他爱干净,若是有人用过,便不会再碰了。 总该洗干净了,再还回去的。 “听闻南边与北边大不相同,想去看看。”盛宝龄道。 大约是因为确确实实想去南边看看,她这会儿这般届时,是半点也没有脸红心跳的。 这嘴上说谎话的功力,可谓是炉火纯青。 可裴辞自然是不信的,他多活了一辈子,说实话,对盛宝龄是极为了解的,她绝不是那种会因为想去看看南边的风景,便这般贸然离京之人。 可具体是因为什么,除了她自己,怕是谁也不得而知。 盛宝龄没再多说什么,怕自己再多说两句话,便全让裴辞给猜去了。她难道能让裴辞知道,自己这一次南下,是为了守在裴辞身边,在他如梦中那般有危险之时,救他一命。 这种事,自然是不能说的,只能做。 而此时,马车外头的侍卫,频频望向马车,怎么都没有想到,这位盛家的小公子会跟着来。 若是让大姑娘知道了,怕不是会跟着来。 大人是不是同这盛家的小公子,过于亲近了些,如今还同乘一辆马车,时不时还能听见里头传来的笑,歇脚时,大人还自己伸手去扶那盛家的小公子下马车。 便是府中大姑娘,都不曾得大人这般相待的。 一时之间,就连侍卫,心里头都有些怪异,总觉得,大人和这盛家小公子相处之间,有些许问题,可具体问题是什么,心里头虽有猜测,却根本不敢求证。 哪里有人敢怀疑大人……断袖。 就是这盛家的小公子,实在生得美艳。 便是他们,都忍不住多瞧上几眼。 当天夜里,住客栈,盛宝龄收拾行囊之时,裴辞进了屋子,想问她有什么需要相助的地方,却看见她带来的行囊中,除了换洗的衣物,其余的,不是什么暗器匕首,就全是一些瓶瓶罐罐和纸包。 裴辞微微有些诧异,还以为女子出远门,总归是会带些女子要用的东西。 可盛宝龄这行囊带的,却根本不像个女子。 “这些是?”裴辞指着那些瓶瓶罐罐和纸包,好奇问道。 盛宝龄倒是半点也没有对裴辞隐瞒的意思,理所当然的答道,“药啊,毒啊什么的。” 她特意从粱太医那老头那里要来的。 裴辞:“……” (本章完) 第120章 盛宝龄的担忧 第120章盛宝龄的担忧 当天夜里,住客栈,盛宝龄收拾行囊之时,裴辞进了屋子,想问她有什么需要相助的地方,却看见她带来的行囊中,除了换洗的衣物,其余的,不是什么暗器匕首,就全是一些瓶瓶罐罐和纸包。 裴辞微微有些诧异,还以为女子出远门,总归是会带些女子要用的东西。 可盛宝龄这行囊带的,却根本不像个女子。 “这些是?”裴辞指着那些瓶瓶罐罐和纸包,好奇问道。 盛宝龄倒是半点也没有对裴辞隐瞒的意思,理所当然的答道,“药啊,毒啊什么的。” 她特意从粱太医那老头那里要来的。 裴辞:“……” 裴辞看着那些瓶瓶罐罐,难以想象,盛宝龄带着这些,是对此行有多不放心,才会如此。 可既然不放心,为什么又要随同一起来? 这一点裴辞始终想不明白。 “为何带了这么多?”裴辞问道。 盛宝龄将里头的瓶瓶罐罐拿了出来,一边答道,“不知这一路情况如何,带多些也好。” 说着的时候,她微微看裴辞一眼,难道她能说,这些都是为你准备的? 这一行,她准备的这些药,都是梁太医针对裴辞的情况准备的,而这些毒药,都是防身之用。 裴辞微微颔首,“你先收拾,等会楼下用膳。” 说着,他转身出了屋子。 盛宝龄看着裴辞走后,这才从行囊里头拿出了那把匕首把玩,检查了一番,确认无误后,这才揣怀里,又拿了几样暗器和毒包放身上。 等到东西都放身上后,才安心的下了楼。 等到她下楼时,裴辞已经在楼下用膳的大堂等了许久,桌上的饭菜却都是刚上的,还散发着热气。 她缓步上前,行至桌前时,目光落在桌上的饭菜上,发现,这几个菜都是她平日里习惯吃的,有两样是她最喜欢的。 盛宝龄有些怔神,“这些都是你点的吗?” 她这一问,倒是把裴辞给问倒了,半晌后才回道,“离生点的,说是店里店小二推荐的。” 裴辞说着的时候,看向了旁边尽职尽责守着的侍卫离生。 盛宝龄也自然而然的跟着裴辞望向了离生,这个侍卫好像一直都跟着裴辞,也是从她第一次出宫到裴府时,就一直护送她回宫的人。 知道她真正身份的人。 看来裴辞很是信任这个侍卫,只是还是今天才知道,这人叫离生。 离生完全没有料到会突然被自家大人这般说,愣了一会,便应了下来,“是店小二说的。” 而事实上,他根本就不知道这回事,什么店小二。 方才他一直跟着大人身后,是亲眼看着大人吩咐着店小二准备的这么几道菜,有两道店里头还没有,是大人加多了些银子,店家这才给做的。 只是,太后娘娘问起,大人为什么却要推到自己身上? 离生心里头困惑。 盛宝龄表面上看着,好似是信了裴辞的话,就连裴辞也以为盛宝龄是信了自己的话。 可事实上,她余光却一直停留在裴辞身上,目光里带着打量和疑惑,显然并不相信裴辞的话,方才离生的反应,根本就是有些诧异,好似也没有料到裴辞会这么说。 盛宝龄薄唇无意识勾起,这些饭菜,根本就是裴辞点的。 只是,裴辞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知道自己惯吃这些? 他好像很清楚的知道自己的喜好,对自己的吃食习惯一类很是了解。 这一顿吃食,又再一次的加重了盛宝龄心里裴辞的怀疑。 而此时的裴辞根本没有料到,自己的周到,会让盛宝龄对自己产生怀疑。 只是看着盛宝龄吃的多,心情也很是愉悦,他心里头也跟着愉悦,嘴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一旁的离生看着裴辞笑起的那一瞬间,心里“咯噔”一跳,难道大人对太后娘娘? 他心里头有些不好的预感。 这是太后娘娘,不是旁的什么人家的姑娘,身份上便已经是毫无可能,大人这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至今未成婚便是因为眼前的太后娘娘? 那太后娘娘呢,这次大人南下,沿途必然危险,她却跟了过来,难道,太后娘娘对大人也是有意的? 离生看着眼前的两位主子,一下子,心里头的不安感加剧。 这时再看向两人时,除了不安,还有惋惜。 ... 当天晚上,盛宝龄躺在榻上,毫无睡意,心里头一直在想着这一行可能会出现的事,可能是埋伏刺杀,也可能是刺客扮成难民引发暴动,一切皆有可能。 她绝对不能掉以轻心。 盛宝龄想着想着,反倒有些困意了,不一会便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她又回到了当初的那个梦里。 遇到埋伏,裴辞受重伤,病情复发,昏迷不醒,她将人一步一步的带上拖车,直到寻了有人的村落,才有了落脚点。 村里的郎中虽医术不算精,却简单的帮着裴辞处理了伤,又给开了几味祖上流传下来的包保命之药。 只是药材在山上地势险峻,无人愿意去采摘,又因着身上的钱财在逃跑之时丢了,盛宝龄只能根据郎中的描述,上山采药。 碰巧遇上雨天,山路滑,她从小山坡滑落下去,摔伤了腿,却因此,寻到了那所谓的保命药材。 她足足照顾了裴辞几日,等到护卫的人寻来之时,已经是十日之后了。 但总归是安全了。 天还味亮,盛宝龄便从梦中清醒了,她再睡不着了,只能简单的收拾了一下,起身到外头,刚推开门,便惊动了一直守在她门外的离生。 她有些诧异,“你为何不在你家大人门外守着?” 离生如实回道,“大人昨夜便吩咐了属下,南下一行,守在您身边。” 太后娘娘的安危,更为重要。 盛宝龄眉头紧蹙,她自然清楚,裴辞让离生来自己身边,自然是因为离生是唯一个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若是让旁人到自己身边来,难免会被人察觉到异样。 可离生若是到了自己身边,那裴辞那边呢? “你到我这来,那你家人身边呢,可有人守着?” 离生:“大人身边有其他人护着。” 盛宝龄这心里才稍稍有些安心。 离生看着盛宝龄,想起昨日之事,欲言又止...... (本章完) 第121章 有备无患 第121章有备无患 盛宝龄眉头紧蹙,她自然清楚,裴辞让离生来自己身边,自然是因为离生是唯一个知道自己身份的人,若是让旁人到自己身边来,难免会被人察觉到异样。 可离生若是到了自己身边,那裴辞那边呢? “你到我这来,那你家人身边呢,可有人守着?” 离生:“大人身边有其他人护着。” 盛宝龄这心里才稍稍有些安心。 离生看着盛宝龄,想起昨日之事,欲言又止...... 离生的欲言又止,全被盛宝龄看在眼里。 她眉梢微挑,问了一句,“有什么想说的吗?” 离生犹豫了一会,还是如实说了昨日之事,“恕属下多事,昨日并非是属下同店小二点的菜,都是大人的安排,其中大人还多给了银子,指定了其中两道店家没有的菜。” 这并非是一个下属该做之事,可他跟在大人身边这么多年,并不想让大人做了这么多事,却一直都瞒着太后娘娘。 闻言,盛宝龄嘴角微微勾起,“嗯,知道了。” 她抬步往外头走。 留下了离生还在原地有些愣神,半晌后,才反应过来,连忙跟上了盛宝龄,对盛宝龄方才那句知道,心存疑惑,却根本无从解疑。 盛宝龄这会儿,心里头却莫名的有些雀跃,这点小雀跃,一点一点的在心口处弥漫开来。 就连她自己,还有些不清楚是为什么,直到她用过早膳,看见裴辞从楼上走下来的那一刻,一身白衣,犹如梦中多年前在盛府时一般,朝她走来。 她心突然开始剧烈的“砰砰”直跳,越跳越快,快到她自己都险些忘记了要呼吸,慢慢的,直到裴辞在她面前坐了下来,唤了她一声,这才反应过来。 她微微的喘了两口气。 裴辞眼里有疑惑,“昨日没睡好?” 看着桌上的东西,盛宝龄应当是已经坐了许久,好似很早便醒了。 他看向盛宝龄身后的离生。 离生却只是站在盛宝龄身后,一句话也不言。 裴辞坐的近,盛宝龄便看得仔细,从眉眼到鼻梁,从鼻梁到嘴巴,最后再到脖颈。 每一寸,都好看到令她失神。 见盛宝龄还在盯着自己看,裴辞眉头微微蹙了蹙,抬手,微微的在盛宝龄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细微的掌风抚面,盛宝龄这才彻底回过神来。 察觉到自己盯着裴辞看,看入神了,她脸微微有些热,“没什么,是有些不习惯。” 只觉得自己,实在有些不妥。 可裴辞看着她脸有些微红,不由有些担心,难道是受寒了? 他探出了手,想碰一下盛宝龄的额头,可盛宝龄却下意识的往旁边躲了一下,眼里有诧异。 她这一躲,是因为心里有些心虚,可她这一躲,在裴辞看来,却有了几分不一样的感受。 裴辞当下便收回了手,“唐突了。” 盛宝龄本来就只是心虚才躲了一下,可这会儿听见裴辞这么说,心里反倒莫名有些慌了。 她想解释,却又不知道要从何解释起。 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开始有些尴尬了。 就连一旁的离生,也都觉得有些尴尬。 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盛宝龄垂眸,夹着东西吃,明明已经饱了,可若是就这么起身走了,留下他一人,好似也不太好。 而且,她好像也有些不想留下裴辞一个人,总感觉看着,他一个人有些落寞。 裴辞漫不经心的吃着东西,时不时余光看向面前的盛宝龄,隐隐能察觉盛宝龄的情绪有些变化,可他却不知道这种情绪变化是因为什么,又为什么会。 难道...... 是因为自己? 想及此,他抬头看了盛宝龄一眼,这一刻,他突然觉得有些看不明白这个盛宝龄,眼前的这个盛宝龄,似乎与自己印象中的那个盛宝龄有些不同。 可两人又确确实实是同一人。 他皱了皱眉头,总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却始终说不上来。 和裴辞相似的是,盛宝龄这会儿,也在想着另外一个问题。 为什么从她去裴家私塾开始,裴辞就一直都在照顾她,各方面都在顾及她,了解她,甚至是过分迁就。 他本不需要为自己隐瞒那么多,出宫,刑部,户部,那么多事,一件件。 甚至是南下此行。 可他却都一一做了。 这一行若是被他人察觉自己的出现,裴辞少不了的重罪。 可他却好似根本不将自己的性命当回事。 但他根本就不该是那样为旁人那般影响情绪之人。 先前还没有发现,可这会儿,确实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裴辞对自己的不同。 虽说心里确确实实有些莫名的雀跃,可又因为这份不同,让盛宝龄一下子联想到了先前的几次梦,裴辞最后的死状,一直在自己的脑子里回转,突然,这会儿,吃什么到嘴里,都索然无味了。 若是梦里他待自己不那般好,甚至是丝毫不在意,最终也不会被冠上造反的罪名,到死连个全尸都没有...... 尽管这些并不是盛宝龄切身经历过的,可在盛宝龄心里,却就像是她真真切切的经历了。 两人用过膳后,一行人便准备离开。 盛宝龄从昨夜一直到现在,身上始终揣着那些暗器和毒药包。 裴辞隐隐觉得今日的盛宝龄看上去,似乎比昨日的盛宝龄,言行举止要拘谨了些许,甚至说是有些怪异。 还以为她是病了,不由问,“手怎么了?” 只见盛宝龄抬了抬手,有意的避开了自己的手腕,见裴辞问起,她这才用另外一只手从自己的手腕袖口里头掏出了一个小匣子,只见上头安了几枚针...... 裴辞愣了一下,原本平静的脸上,这会儿表情有些诧异。 一旁的离生见了,都有些震惊。 太后娘娘竟带了暗器在身上,那针上,看着像是淬了毒,也不怕一个不小心,伤了自个。 见两人一个比一个吃惊,她解释道,“有备无患。” 总要揣些东西在身上,才安全些。 裴辞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有些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只是看向她身上的其她各处,想起了昨夜见到的那些东西。 他甚至怀疑,盛宝龄这会儿身上,只怕都是揣满了那些东西。 (本章完) 第122章 被静王察觉 裴辞思及此,不由看向盛宝龄身上其它各处。 而盛宝龄也丝毫没有让裴辞失望,又从另外一边袖口里头掏出了两包毒药粉,递向了裴辞和离生,语气平淡,“毒药,来一包吗?” 她的语气和举止,好似手里头拿着的根本不是什么毒药,而是糖包似的,问眼前的两人是否要一人来上一包。 离生表情有些僵硬,半晌过后也没有上手。 裴辞却是伸出了手,将盛宝龄手里的那两包接了过来,“多谢。” 随即便收了起来。 盛宝龄下意识叮嘱了一句,“这毒药一沾即死,我身上也没解药,切记要存放得当。” 裴辞应了一声,面上神情不变,显然盛宝龄的解释,对他丝毫没有影响,就宛如一包糖。 离生却是一直紧紧盯着那毒药包,眼睁睁看着自家大人将那毒药揣进了怀里,又将其中一包递给了自己。 那可是毒药,一沾即死,还没有解药。 他顿时不知该作何反应,眼前的这两人,论身份,哪哪都比自己尊贵。 尚且不怕这毒药不怕死,自己若是磨磨唧唧...... 离生这一想,腰背挺直,从裴辞手里将那毒药包接了过来,脸上神情,颇有些像视死如归。 盛宝龄见了,便有些想笑。 她嘴角不由弯了弯,旁边的裴辞见了,也不由弯了弯嘴角。 两人脸上都挂着浅淡的笑意,只有旁边的离生,苦大仇深。 接下来一行南下,陆陆续续的遇上了几批难民,盛宝龄看着民间如此疾苦,不免心里难受。 汴京富饶,她从前还以为,大宋境内各地皆如汴京这般。 而今日所见,却让她印象深刻,只怕是一辈子都磨灭不了。 裴辞在一旁看着盛宝龄的反应,她的种种情绪都被他看在眼里。 盛宝龄透过马车的窗帘子,看着外头,马车里,裴辞的目光总是时不时落在盛宝龄身上,两人谁也没说话。 这一路,气氛格外凝重。 而此时,汴京城外的皇家寺庙。 假扮成盛宝龄的蒹葭,已经在寺庙待了两日,这两日里,一直都是秋衣守在旁,杜绝旁人接近。 太后离京,此乃大事,此事必须彻底隐瞒下来,一直到盛宝龄回京,都必须神不知鬼不觉,否则,慈宁殿这一行人,都将脑袋不保。 蒹葭吃的吃,喝的喝,抄写佛经,可谓将盛宝龄给学了个十成十。 若是没有极其亲近的那一类人仔细观察,是根本不会发现异样。 这皇家寺庙,本就少有人来,蒹葭的心,也就放下了些。 可让人意想不到的是,静王为了给齐家姑娘祈福,来了这,听太后在此吃斋念佛,为百姓祈福,当即前来拜见。 秋衣以盛宝龄身子不适,要静养为由,拒了两回。 可静王好似见不到人便不走一般,又来了这第三回,一直在外头等着。 蒹葭和秋衣无奈,只能见了。 将静王领了进来,秋衣心里头有些忐忑,这静王说什么都是与娘娘相处过好些年头,两小无猜,说实话,对娘娘,也是有些了解的。 她只怕这会儿的静王,会察觉出什么不同。 秋衣这一忐忑,便忍不住一直盯着静王的反应看,见并无什么怪异的神情,一如既往般,心里压着的这块大石头才悄然落下。 没发现异样就好。 若是静王发现了眼前的太后是假的,还不知要如何应对,若是他问起太后娘娘的下落,又该如何回应。 静王只是一如往常般同“盛宝龄”请安,“微臣参见太后娘娘,不知太后娘娘近日以来,可还好?” 蒹葭手心有些发汗,这是因为紧张。 上回她假扮娘娘,遇上官家,情况才是真的好险。 而事实上,这一次,应当还算好。 “静王不必多礼。”蒹葭说着,看了一眼秋衣。 脸可以易容,可眼睛,却没办法。 若是旁人不去仔细盯着看的话,蒹葭的心里是丝毫不慌的,可今日静王不知怎么的,一点也不像平日里在宫中时见到盛宝龄那般拘谨。 他指尖微微摩挲,看了好半晌,才说了些旁的家常话。 蒹葭也问了一些齐家姑娘的情况,一旁的秋衣却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看静王的反应,让她觉得不对劲。 难道,静王看出来了眼前的人不是太后娘娘? 可若是看出来了,又为什么什么也没有问,还是将蒹葭当成娘娘一般在说着些家常话。 静王说的这些,平日里都跟在盛宝龄身边的蒹葭自然能够答得上来。新笔趣阁 等到静王起身离开时,后头得蒹葭不自觉的松了口气。 她以为谁也没有发现,可此时一只脚已经踏出了门槛的静王,眼底却是一片深色。 将静王送走的秋衣匆匆回到蒹葭身边,“你方才可有露馅了?” 蒹葭自然是摇头,虽说是有些紧张,却还不至于露馅。 可秋衣自然是不可能会突然这么问,只怕是发现了什么,她皱着眉头问,“怎么了?” “可是静王殿下说了些什么?” 秋衣摇头,“自然是没有,只是,你不觉得,方才静王殿下进来看见你的时候,反应有些不寻常吗?” 她一边说着,一边回想着方才静王说过的话,言行举止,再到眼神,想看看是否有什么蛛丝马迹可循。 可显然没有。 静王的反应可以称得上是毫无反应。 一旁的蒹葭原本自信慢慢,可在听到秋衣这般说后,不由陷入了自我怀疑,也开始回想,自己方才,是否有什么话说错了,还是举止有什么不妥暴露了。 可她左思右想,却始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她在娘娘身边自小伺候到现在,再过个一两年,都快有十个年头了。 按理,她便是最了解娘娘的人才是。 怎么被静王所发觉? 蒹葭想着想着,这心里才终于放了下来,她倒了一杯茶,递给了秋衣,“你且放心,不会出事的。” 她扮娘娘怎么说也扮了好些年头了,炉火纯青。 便是要出事,也不该这么巧才是。 秋衣想想也是,这才松了口气,接过那杯水喝。 可就在蒹葭说出这话的同时,宫人匆匆来禀...... 官家微服私访来了!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笔趣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守寡后,太后娘娘被权臣盛宠了更新,第122章 被静王察觉免费阅读。https:// 第123章 杀心 从皇家寺庙出来,静王便脸色凝重,沉声招来心腹,“查一下,出宫这一路,太后娘娘身边,可有什么人不见了。” 他将原本打算在刚刚送出去的生辰礼又再度收好。 他转过头看了一眼,心里清楚,此时在里头吃斋念佛,为百姓祈福之人,根本不是盛宝龄。 静王眉头紧蹙,他曾在书上见过,有一种古方,能够制出人皮,用于易容。 只是这方子失传已久,至今。他也不曾见过。 却没想到,今日会在盛宝龄处,见到有人用这易容术。 盛宝龄身边卧虎藏龙,实在令他吃惊。 可吃惊的同时,他又在意另外一事。 这会儿在这里的太后是假的,那真正的太后,去了哪里? 可没等他走出几步,便见方才才走的心腹去而又回,在静王耳边低声说了些什么。 静王脸色顿时变了。 小皇帝来了。 若是他认出此时在里头的盛宝龄是假的……后果将不堪设想。 思及此,静静又匆匆转身往后回走,只望能在小皇帝见到盛宝龄之前阻止。 可他显然慢了一步,此时禅房,已是被人把守着,显然里头,来了什么尊贵人物。 此时,小皇帝坐于旁侧,喝着茶水,看似与平日里并无不同,可目光却时不时瞟向“盛宝龄”。 蒹葭如坐针毡,那股子怪异的感觉,又一次涌上心头,若是说,方才静王,她有七八成的自信不会暴露,那么在此时的小皇帝眼前,她至多只有三分把握。 小皇帝的那双眼睛,好似在盯着自己脸上的人皮面具看。 像是透过了这张人皮面具,看见了她的本质容貌。BiquPai. 一股子心慌,在心口处弥漫开来。 不仅是蒹葭,秋衣也开始有些心慌。 小皇帝薄唇勾了勾,少了几分平日里在宫中时,面对盛宝龄的乖顺,语气也是微微有些拖腔带吊,“母后这几日在此为我大宋百姓祈福,可是过于劳累了?” 见他说话了,蒹葭反倒松了口气。 就连蒹葭自己也不明白此刻自己是什么心理,就觉得最坏的,哪怕他真的看穿了自己,可只要不拆穿自己,这戏便还能这么继续演下去。 她始终记得,盛宝龄曾说过,小皇帝性格古怪,旁人根本猜不透他的半分心思,也不该用常人的想法去揣测小皇帝的言行举止。 想到这,她的心终于稍安了下来,看向小皇帝时,脸上挂着浅淡的笑意,还有盛宝龄的疏离。 “算不上劳累。” 小皇帝却是半点没有接蒹葭的和话,只是一直盯着她看,最后道,“儿臣瞧母后,近两日来了这寺庙,好似清瘦了不少。” 闻言,蒹葭和秋衣顿时心里一“咯噔”! 蒹葭要比太后娘娘稍瘦一些,若不是仔细观察过,且记在心里头,焉能看出这么一些小小的变化。 蒹葭的心开始慌乱了,手心也微微有些出汗了,却克制着让自己冷静下来,不停的对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 而看着眼前这两人明显慌乱的模样,小皇帝心中冷笑。 以为寻了个人,便能瞒过自己。 蒹葭扯了扯唇角,“不曾清瘦的,毕竟这里的膳食,都是些斋菜。” 她说的这话,倒也不算假。 小皇帝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母后这是怎么了,脸色瞧着好是有些不妥。” 说着说着,他微微弯腰,伸出了手,想去探“盛宝龄”的额头。 准确而言,是扮成了盛宝龄的蒹葭。 蒹葭慌,顿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一旁的秋衣看着,整颗心都揪了起来,眼睁睁看着小皇帝的手朝蒹葭伸去。 若是此时在的是盛宝龄,她必然会躲,根本不会让小皇帝伸出手碰到自己的机会。 可这会儿的盛宝龄是蒹葭假扮的,她本就心慌意乱,唯恐被人拆穿,对眼前的小皇帝是满心的恐惧。 这番恐惧下,她根本不敢反抗,唯恐小皇帝早已察觉她不是娘娘,却有意这般耗着戏弄人。 就是被碰两下,也好过躲了后,他恼羞成怒揭穿自己…… 届时不仅一行人项上人头保不住,就连此时,与裴大人一路南下的娘娘也会有麻烦。 蒹葭生生忍住了往后躲的举动。 小皇帝的指尖稳稳落在蒹葭的额头,指尖微热,可当探上蒹葭额头的那一刻。 她却觉得冰凉刺骨。 尤其是小皇帝看着此时的自己的这一张“脸”,那丝毫不带掩饰的贪婪,让她有反胃的冲动。 她衣袖下的手,指尖不自觉的攥紧,指甲一点一点掐着掌心的肉,靠着这一丝痛觉,让自己清醒,短暂的不去想小皇帝到底有多变态。 身为人子,心里却揣着这般不为人道的想法! 如何让人不恶心。 蒹葭心想,这会儿自己尚且只是假扮娘娘,便有些受不住了。 娘娘自己呢? 早已经有所察觉,这些日子却仍然在同小皇帝上演着母子情深。 她难以想象,盛宝龄那会儿,心里有多恶心煎熬,却都不能够表现出来。 一旁的秋衣早已经汗流浃背。 蒹葭的心,却反而平静下来了许多。 小皇帝的手停在那人皮面具上,触感与摸上正常的脸并无多少不同。 这张脸,若是能得到。 每日每夜,都放在身边看着…… 他眼里的贪婪逐渐放大,看着眼前这两个盛宝龄身边的贴身宫女心慌的模样,心里涌过一个想法。 就这般揭穿,全部都杀了,将这张人皮带回宫中。 母后纵使回了宫,因着私自出宫一事,自然不好追究此事。 这张人皮面具,便是自己的了。 蒹葭背后一阵凉意,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从眼前的小皇帝眼里,捕捉到了一抹杀意。 那一瞬间,杀意浓郁…… 方才才静下来的心,顿时又开始慌乱了! 小皇帝的手缓缓从那张脸上滑落下来,停在“盛宝龄”下颔处,嘴里喃喃有语,“母后这是怎么了,好似与平日有些不同?” 他这一句,把蒹葭和秋衣吓得不轻。 这一刻,她们感受到了来自小皇帝身上的杀意,心中无比清楚,小皇帝动了杀心! 就在他指尖摸到一处有些细微不平的位置,蒹葭的心跳霎时间加快……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笔趣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守寡后,太后娘娘被权臣盛宠了更新,第123章 杀心免费阅读。https:// 第124章 露馅 小皇帝的手就停在那人皮面具边缘与脖子皮肉的衔接处。 大有随时要揭开的样子。 秋衣大气都不敢出,这会儿,她明显察觉今日的小皇帝,有些不对劲,便是往日里再怎么样,都会装上一番,可今日却好似本性暴露。 看着他这般,没有人的心是不恐慌的,尤其是蒹葭。 蒹葭只觉脖子冰凉,好似被蛇缠上了,那一瞬间,甚至不敢喘气,就一直屏住呼吸。 对上小皇帝的目光,她惊觉,自己早已暴露...... 今日,怕是逃不过这一劫了...... 蒹葭几乎快要闭上眼睛了,面对即将来临的狂风骤雨。 可就在小皇帝的手指快要捏住那人皮面具的边缘处时,外头却突然传来了不小的动静。 一下子,便将他的动作打断了。 是静王,见了宫中内侍,便猜到小皇帝在此,微服私访,安危实在令人担忧。 故而,静王便一直等在了外侧,好似随时都准备闯进来。 小皇帝眉头紧蹙,什么担忧自己的安危,不过都是些假的说辞,只是,被静王这么一搅和,今日却不是最好的动手时机了。 他松开了手,眼里笑意深邃,却带着令人心生寒意的笑,嘴上却说着关怀的贴心话,“母后且在此好生修养,儿臣去外头同王兄说些体己话。” 小皇帝这一松手,蒹葭犹如获了新生,等到小皇帝走出了屋子时,她再撑不住,两腿酸软,瘫坐在地上。 一旁的秋衣急忙上前,看着蒹葭脸色苍白,冷汗从额角滑落,担忧问,“你怎么样?” “可有伤到哪?” 蒹葭大口大口的喘着气,脸色实在是算不上好看,她的手撑在秋衣的手臂上。 看起来,方才是真的被小皇帝吓坏了。 或许秋衣站在一旁没能确切感受到那种濒死的感觉,可蒹葭却仿佛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若非静王去而复返,今日,只怕在此的人,都难逃一死。 蒹葭稍稍平复了情绪后,手指紧紧的攥着秋衣的手,“官家怕是发现了......” 她素来,还算稳重冷静,而今日,那份冷静却在一点一点消逝。 闻言,秋衣脸色凝重,“你确定吗?” 虽说她也和蒹葭有同样的猜测,可若是小皇帝知道这会儿在这里的不是娘娘,那为什么不直接揭穿,反而在同她们做戏? 这一点,秋衣想不明白,也是因此,不敢肯定,小皇帝到底有没有发现是蒹葭在假扮娘娘。 “我肯定。”蒹葭的手心湿成一片,她甚至心里怀疑,早在她第一次假扮娘娘见了小皇帝时,他便已经察觉。 而这么长时间以来,他一直都在旁看着,也不拆穿,就看着娘娘频频出宫,甚至可能,娘娘出宫后去了哪里,他都了如指掌。 而这一次,娘娘跟着裴大人南下,恐怕,他也早已知道,只是一直在装作不知情。 如此一想,蒹葭便越发觉得小皇帝是个危险人物,小小年纪,心思如此深沉,这般隐忍。 连娘娘都一直被蒙在鼓里。 这时,她甚至怀疑,小皇帝会在裴大人南下的这一路,设下埋伏暗杀,顺势除掉娘娘...... 蒹葭咬了咬唇,恐怕这次,真的麻烦了。 ... 而此时,静王已经带人将小皇帝安全送回宫中,等到他出宫回到静王府时,心腹已将情报送来。 “王爷,属下查到,当日太后出宫的马车一行人,并没有人不见。” 静王眉头蹙了蹙,“可有查到别的?” 那心腹犹豫了一会,却还是如实回禀,“有人看见,盛家的盛朗,上了裴相爷的马车,跟着南下了。” 这事按理来说,并不算什么大事需要禀告。 可有线人发现,盛朗又出现在城外,这时正往京城而来。 由此可见,那上了裴相爷马车的盛朗,根本不是真正的盛朗。 整个汴京城的人都知道,当朝太后有个龙凤胎弟弟,两人生得是一模一样。 而那上了裴相爷马车的人是谁,便不言而喻了。 静王脸色凝重,眼底情绪复杂。 他不是没有发现,裴辞和盛宝龄之间的融洽,可因着父皇本就将裴辞视为知己,如此,这么些年,盛宝龄与裴辞关系融洽,也算常事。 可却没有想到,裴辞此番南下,危机重重,盛宝龄却会跟着去。 是他的错觉吗,可这早已超出了一般的君臣之交。 静王终是无法心安,“查一查这几年,太后娘娘与裴府之间私下可有什么来往。” 下属心知自己主子的心思,本以为,太后娘娘一心在朝廷政事之上,可如今,却与裴相爷往来如此密切,还借去皇家寺庙祈福之名,暗中随同裴相爷一路南下。 这番往来,可不算是简单的君臣之交。 王爷又岂能放心得下。 “属下明白。” 下属从书房出去后,静王垂眸看着桌上的笔墨纸砚,眼里神色暗沉一片。 这几年,他几次在送给裴辞的信里隐晦的问起过太后的现状,可裴辞回的信少,其中也从不曾提及太后。 那时,碍于父皇在京,他的人也不便打听,对盛宝龄的一切根本无从得知,心中虽失落,却也只当裴辞是顾忌身份,不好多说。 可如今看来,却根本不像是那么一回事。 静王心里的不安,怀疑裴辞当时对盛宝龄的一切半句不提,是否有他自己的私心。 人一旦有了一个怀疑的苗头,便会忍不住去想其他的事,譬如当初,裴辞的酒壶里,是水而非酒。 譬如,离宴时,盛宝龄身边的蒹葭送来暖手的,虽是打着自己的名头,可自己是习武之人,根本不怕冷,反倒是裴辞,走三步咳两声。 再譬如,盛宝龄对裴辞的过分关心。 上回寿宴之时,他的生辰礼未能送出,便是因为裴辞的突然出现。 很多当初都没有察觉到不对的事情,如今细细想来,便都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静王越想,心头便愈发不是滋味。 他原以为,盛宝龄不懂男女之事,故而,自己几次隐晦的示好,她都听不懂。 可原来不是她不懂,而是她心里想着的人,不是自己罢。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笔趣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守寡后,太后娘娘被权臣盛宠了更新,第124章 露馅免费阅读。https:// 第125章 怕死 静王心头一阵悲凉,尽管他知道一切不过都只是自己的猜测,可心里有了猜测,又如何还能够像平日里那般看待这些事。 这夜,静王府的书房灯火一夜通明。 ... 是夜,裴辞一行人宿在林间。 盛宝龄靠在树边,看着裴辞翻动着手里的野味,香气一直萦绕在鼻尖,她不由舔了两下嘴唇,馋。 可见裴辞手法娴熟,她心里又有疑惑。 按理说,裴辞身子不好,在裴府,自小也应该是娇养着的,这些个事,都是不沾的才对。新笔趣阁 可为什么他这会儿,烤这野味,手法却这般娴熟,好似曾做过。 不仅是盛宝龄心里有疑惑,一旁一直守在盛宝龄身边的离生,看着自家大人十指从未沾阳春水的手,这会儿烤着这野味,心里头的困惑,不比盛宝龄少。 而裴辞,显然没有察觉到这一点上的不妥,在盛宝龄目光望过来,且不再移开时,他只当盛宝龄是饿了。 见烤熟了,这才将吃的递给了盛宝龄,“山间吃食少,将就一下。” 见了吃的,盛宝龄也不再纠结裴辞为什么这么会烤野味,小心翼翼接过吃的,摇摇头,脸上挂着浅浅的笑,“闻着挺香的。” 言下之意,这哪里算是将就了。 当朝左相亲手烤的野味,这世间还不知有几个人能吃上。 盛宝龄小口小口的咬下,细嚼慢咽,果然美味。 她忍不住眯了眯眼,显然对手里的吃食,很是满意。 想法全挂在脸上了。 裴辞见了,不由勾了勾嘴角,像是也受了她的情绪影响,慢条斯理的拿过另外一串还未上火的开始翻烤。 看着眼前的这一幕,离生根本不知道该作何反应,便是傻子,这会儿也都该发现了这两人之间的不妥之处了! 大人为太后娘娘洗手烤野味,只为搏得太后娘娘一笑,太后娘娘这一笑,大人的情绪,也受到了影响。 向来都是板着脸,可这短短两三日,他却见大人笑了不下七八次。 这若是让管家或是大姑娘瞧见了,只怕都要以为是在发梦。 按理说,这该是好事,可这人是当朝太后,那可是先帝的皇后,那先帝又与大人是知己。 虽说先帝已故,可这大人又怎能对太后娘娘动了些这心思。 动了便也就动了,却又这般往来密切。 这半年多来,盛宝龄回回来裴府,最后都是离生送回去的。 离生的视线太过瞩目,盛宝龄循着他的视线,回望过去,眼里茫然,还以为他是瞧见了自己手里的吃的,嘴馋,也想分一杯羹。 她顿时又收紧了不少。 旁的什么能给,可这野味,自己也就这么一份,却是不能给的。 盛宝龄的小动作,被裴辞尽收眼底。 依旧像多年前在盛府时一般,她将东西藏在身后,唯恐被旁人抢占了去。 小姑娘又娇又软,说话也是那样。 想到这,他眼里的光不由柔和了一些。 若能一直都如此…… 此时的裴辞脑子里划过一个念头,这次南下,危机重重。 小皇帝和朝中其他敌对,势必会在这一路上对自己下手,若他借此假死脱身,带着盛宝龄离开。 这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去? 汴京虽繁华,却处处受限,身份亦是他和盛宝龄之间最大的阻碍。 裴辞薄唇紧抿,反复在心里思考。 汴京的一切,总还是会有其他人接手。 既已知道最后的结果是死,为什么不能一走了之,逃过一劫? 因为想得太入神,连手里的东西烤焦了,都未察觉。 直到盛宝龄闻到了焦味,唤了裴辞两声都一直没有反应,这才起身伸手,从裴辞手里将那一串已经焦了的野味拿了过来。 这一动作,才将裴辞惊醒。 盛宝龄倾身嗅了两下,眉头皱了皱,太焦了,已经不能吃了。 心里多少有些惋惜。 “你怎么了?”盛宝龄放下手里的东西,看向裴辞,问,“在想什么事想得这么入神?” 连东西焦了也没发觉。 裴辞的目光在盛宝龄身上停留了片刻,思及方才在自己脑子里划过的想法。 若是自己想带她离开汴京,离开大宋,远离这尘世,她可会愿意? 想着想着,裴辞心里涌起一阵苦涩,怕是不会愿意。 上辈子,那般相处过后,他以为盛宝龄对自己也是有意的,可最后,发觉时局不对劲时,他为盛宝龄做了安排,可她却不信自己。 甚至是争执之间,扯断了手串。 他便该知道,眼前的这个盛宝龄,更是不可能会放下汴京里的一切,同自己离开。 自己又为何在这里这般胡思乱想。 她心里有朝廷,有百姓,又如何放得下。 便是自己,在知道今后会发生的事,亦是没办法彻底狠心置之不理。 裴辞嗓音沉沉,“在想,此次南下,沿路可能会遇上的事。” 盛宝龄笑了笑,眼里划过一抹狡黠,“怕死?” 她故意问了这么一句,心里存了些许的试探之意。 她想知道,裴辞究竟怕不怕死。 裴辞淡淡的应了一声,没再说些其它的了。 任凭盛宝龄再问什么,他也不再多少,便只是应上一两声,仿佛又变成了从前那个板着脸,话少的裴左相,如一块石头般。 盛宝龄连说了几句,见裴辞反应都有些敷衍,也没了兴致继续问下去。 她转过身,背对着裴辞,靠着树,闭上了眼睛,浅浅入眠。 可裴辞,却是睡不着,依旧维持着方才的坐姿,余光落在那已经睡着,肩膀有规律的轻轻动来动动去的身影。 眼底深色不明。 月朗星疏,风刮动着林间的叶子,发出细微的动静。 火堆也随之发出“噼啪”声响。 裴辞脑子里一直回转着,是盛宝龄方才问的那句话。 怕死? 他自然怕死。 可比起死,他更怕的是,他死了,无人再能护她。 先帝将她最后的安危托付于自己,自己必然便是她最后的后路。 自己若是死了,她今后若是想离开京城,再无人能相助于她。 裴辞怕,怕自己死后,盛宝龄便永远都只能留在宫里,再不见今日这般笑颜。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笔趣阁为你提供最快的守寡后,太后娘娘被权臣盛宠了更新,第125章 怕死?免费阅读。https:// 第126章 裴辞的心思 第126章裴辞的心思 前一天,盛宝龄才问过裴辞是否怕死,谁也没有想到,次日,一行人便遭到了埋伏。 “有刺客!保护大人!” 马车里,盛宝龄手里紧紧的攥着匕首,紧张得手心发汗,随时都等着给闯入马车里的刺客来上一刀。 裴辞坐于旁侧,却是出奇的平静,眼帘紧合,神色如常,好似外头的动静,只是寻常动静,无关性命,与盛宝龄的反应可谓是对比。 不知道怎么的,原本紧张的盛宝龄,看见裴辞这会儿这般冷静,她不由自主的也冷静了下来。 过了许久,外头的动静也逐渐小了,再听不见刀刃相交的声音。 离生站在马车旁,冷声却恭敬,“大人,共歼灭刺客二十八名。” “前方有个镇子,可要停下来歇脚?” 裴辞这才缓缓的睁开了眼,“不必耽搁,继续赶路。” 按理说,时间并不算紧,沿途也能多休息一会的,可裴辞担心京里头,扮盛宝龄的蒹葭会出什么问题,故而一直赶路,缩短时间。 便是缩短一点点时间,也是有用的。 盛宝龄心里大概也能猜到裴辞的想法,可事实上,她早已做好了万全的准备。 一旦寺庙里头的蒹葭暴露,危及姓名,藏在暗处保护蒹葭和秋衣的暗卫便会现身救人,这安排,她并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便是为了在某一天,保下蒹葭和秋衣的一条命。 既是自己出宫,置蒹葭于危险境地,自然便要负责,备好后路,保全她的性命。 她虽不算是个万事都能思虑周全的主子,可底下人的性命,在她眼里,却是极为珍贵重要的,比自己的性命还要重要。 马车再度行驶,风轻轻吹起盛宝龄身侧的帘子,她适时的往外看,一片狼藉,尸体躺了一片,鲜血淋漓,血腥气直冲口鼻…… 盛宝龄怔了一下,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想到的,却是梦里,裴辞被杀,绑在刑架上被割下一片片肉的画面。 她紧咬着唇瓣,就在这时,一双宽大,带着细微凉意的手,将眼前的一切挡了去。 裴辞的手,盖在盛宝龄眼前,嗓音清冷,却极为温和,“别看。” 他知道盛宝龄胆子有些小,见不得血腥,上辈子,目睹小皇帝命人活生生打死一个宫人,之后便高热不退,病了几天。 盛宝龄眨了眨眼,睫毛扇动,在裴辞的掌心处轻轻的挠动,“没事。” 细微的痒意从掌心席卷而来,酥酥麻麻,连带着四肢百骸,都跟着发痒,还有些无力。 半晌,他才僵硬着将手放下,再看向盛宝龄时,才发现,此时的盛宝龄眼里,丝毫没有害怕,在目睹了那么多的尸体,那般血腥的场面,却像个没事人一般,好似不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场景。 裴辞有些诧异,看向的盛宝龄的目光微微有些变化和看不透,就好像眼前这个盛宝龄,并不是他印象里那个盛宝龄。 她有太多与自己印象认知中的那个盛宝龄不同,差别虽算不上太大,可这些细微的的小差别,却在一点一点的汇聚,以至于如今,她的一句话,一个动作,甚至是一个反应,都能让裴辞瞬间察觉到不对劲。 “不怕?”裴辞眉头轻蹙,声音淡淡的问了一句。 盛宝龄茫然不解,“什么?” 裴辞却未再重复的问一遍了,因为盛宝龄的反应,已经充分的告诉了他,根本不怕。 有了一次埋伏,之后的各种暗算,蜂拥跌至,好似不带歇的,这一路上,一直都不太平, 盛宝龄每每做好了要拼一把的准备,却都始终没用上那把护身的匕首和那些毒药包,有离生等人在,刺客始终无法靠近马车。 两人可谓是被保护的好好的。 盛宝龄不由感叹,裴辞身边还真是卧虎藏龙,就只是一个离生,便足以一挡十几人。 其他身边的侍卫,虽不算是像离生那般的顶尖高手,身手却都是极好的。 此时,盛宝龄后知后觉,裴辞根本不需要自己的保护。 有那么多高手在身旁保护他,何须轮到自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 可那梦里头又是怎么回事,难道那梦里头,离生等人,并没有随行吗? 盛宝龄心生疑惑,可以离生这般紧张裴辞的样子来看,根本不可能丢下主子一人。 那这也太奇怪了。 裴辞怎么会受伤到被自己拖着救的地步。 带着这般的困惑,盛宝龄频频看向裴辞,想问些什么,可那些都是自己梦到的,纵使自己信了,可未发生的事,又有谁知道,便是这么问了,眼前的裴辞又怎么可能会知道为什么,甚至可能还会把自己当有病之人。 而此时,盛宝龄身边的裴辞,却是想到了另外一桩事。 上辈子,他离京那一次,两人之间有些误会,盛宝龄追了过来。 那次,他受伤,却暗中留下了记号,让离生等人跟在暗处,同盛宝龄一同宿在了小村落,若非最后,盛宝龄担忧,他甚至想在那小村落便一直那般住下去。 与外界隔绝,不再去理会汴京的烦心事,这天下苍生都与他们无关。 可显然不可能。 将近半个月,最终还是被盛宝龄的人寻了过去。 小村落的那十来日,是他上辈子里,记忆最深刻,也是最不舍又美好的一段日子。 裴辞指尖微微掀开帘子,目光看向外头,返程之时,会经过当时的那一段险路,虽不是那时,可同样的路,同样的情形,若是再来一遍…… 裴辞薄唇微抿,心中已有了打算。 他缓缓地闭上了眼,看似在休息,却是在不停的自我暗示。 既是上辈子也曾经历过,这一次,再重蹈覆辙一次,也不为过…… 只要安排得当,盛宝龄也不会怀疑,只要再去到那村落,在那治伤养病,自然能得她照顾。 裴辞想着,心中其实还有些虚,可却是耐不住诱惑,一颗心不停左右的摇摆着。 便当他贪心,还想再过几日那般的日子。 只有他和当年盛府的小姑娘。 而无当朝左相和当朝太后。 (本章完) 第127章 盛朗回京 盛家这日喧嚣,只因,盛家的小公子,盛朗,回来了。 盛家对外,因着盛宝龄的缘故,早已经称盛朗回京,可于盛家零星几个自己人而言,盛朗却是真真切切的回府了。 当盛巩等人在家中等了许久,终于等到了盛朗的马车时,心里不免激动。 到底是几年未见了,心中难免思念。 然而盛巩这个当大哥的,却是忍不住猜测,盛朗如今是何模样,高矮胖瘦? 他同宝龄生得一样,便是不同,也只能是从身形上有所不同了。 可想着想着,他又眉头紧拧,觉得不仅是身形,还有一点至关重要的…头发! 听宝龄和宝黛前几年提起,见盛朗时,盛朗是小光头,一口一句阿弥陀佛,仿佛已经成了小和尚。.. 回来时,宝龄和宝黛,还画了一幅盛朗的画像,说是作家人解相思之用。 当时盛巩看了那画像,穿着僧人的衣裳,敲着木鱼,俨然的小秃驴。 盛巩这会儿不免担忧,莫不是几年过去了,盛朗还是光头? 伴随着盛巩的担忧心情,马车缓缓停下,众人翘首以盼,就连宝黛,都伸长了脖子去瞧。 旁的人,还当盛朗前几日去游学了,今日回来,觉得这大房的阵仗未免过多,不过便是出趟远门回来罢了,心里却并不知,这时即将出现的,才是真正的盛朗。 在众人的翘首以盼下,马车帘子被下人掀求,从马车上头,走下来了一个穿着素衣,唇红齿白的少年郎。 少年的一双眼,极为美,瞧上去,比在场的其他女子还要美。 男生女相,却并不显得阴柔。 大约是常年身子虚弱,身子骨也不似盛巩那般健朗。 盛朗一袭素衣,适时的被风吹起,轻轻摆动,一时间,美得好似一幅水墨画,引得旁观者频频望之。 眼前的盛朗,与前些日子见到的盛朗,是长得一样,可看上去,却又好似有些不同,说不上来的古怪。 那个盛朗看起来,要健谈一些,看起来,性子也算是温和。 可眼前的这个盛朗,从下了马车,到行至众人眼前,却是半声都不曾说,清冷的目光在众人身上游移,像是在确认眼前的这些人,分别都是谁。 好似没有寻到想见之人,眼里微微有些情绪低落,却并不明显。 最后,目光掠过盛大人一众长辈,落在了盛巩身上,“大哥。” 声音与盛宝龄有些不同,可幸而盛宝龄扮作盛朗时,并未在盛府有旁人有所交流,这会儿,并没有人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一声大哥唤的,盛巩的心,都抑制不住的开始激动,热泪盈眶,一手拍在了盛朗的肩膀上,“有头发就好,有头发就好!” 一不小心,将心里头的话都一块儿的给说了出来。 顿时,周围人一阵无言。 盛朗看向旁边站着的盛宝黛,微微点头,“宝黛妹妹。” 盛宝黛也是有些激动,却碍于不能被旁人察觉出来,只能忍着情绪,回以点头。 这一番兄弟兄妹之间的互动,却让在场的长辈,以及几个二房三房的庶女开始觉得多余和尴尬。 一直到最后,在盛巩的提醒下,盛朗才看向盛大人,绯色的薄唇才启了一下,唤了一声,“父亲。” 所谓龙凤胎,一胎两姐弟,没有人会比盛朗和盛宝龄一样更了解彼此。 姐弟之间好似能够情绪互通。 当盛宝龄雀跃时,盛朗便会情绪莫名的高昂。 当盛宝龄低落之时,盛朗也会跟着低落。 当盛宝龄心中失望时,盛朗也会有所反应。 离京多年,却未能见到姐姐一面,只因为前些年,姐姐便已经被父亲送进了宫里,当了皇后,如今又成了太后。 先帝乃他们的亲舅舅,这番离谱之事,父亲却能应允,实在荒唐。 盛宝龄在宫里头,无异于守活寡。 他心里再清楚不过,盛宝龄到底愿不愿意进宫,当那所谓的皇后,现如今的太后。 看似风光,可实则都风光了盛家。 这些,盛宝龄半点都不想要。 深知这些的盛朗,心疼姐姐,又怎能对这个父亲,有什么好脸色。 说到底,他们这些子女,不过都是用来光耀盛家门楣。 盛大人眉头紧蹙,略有不满,可看着盛朗那张脸,却控制不住的想起了那个已经不再同盛家一条心,不将自己这个父亲放在眼里的逆女。 顿时心里头烦躁,点了一下头,略有些敷衍的说了一句,“回来便好。” 盛朗却是一声未应。 等到人都陆续离开了,进府的一路上,盛朗才开口问盛巩,“大哥,阿姐呢,怎么没见她?” 声音却冷,可提及盛宝龄,盛朗眼里却好似有光,那都是对这个姐姐独一无二的喜爱。 见盛朗心里头惦记着盛宝龄,盛巩心里头欣慰,抬手,想像摸妹妹的脑袋一般,怜爱的摸一摸眼前这个多年未见的弟弟,可盛朗却微微侧过身,避开了盛巩的手,好似不习惯与人亲近。 在寺庙长达数十年的日子,让他从当年那个比盛宝龄还要外向亲近人的性子,变成如今这般冷清。 盛巩一时间,心里头滋味百般。 不过好在,盛朗心里头是有自己这个大哥的,有宝龄这个姐姐的,便也就好了。 “宫中情况复杂,你阿姐也没法子时常出宫,听闻这几日是在皇家寺庙为百姓祈福。” 盛巩解释着,“你也知道,近来南方水灾不断,百姓受苦,你阿姐是太后,心系天下百姓,总是要做些什么。” 盛朗却只是平淡的看了盛巩几眼,见盛巩确实是如说的那般神情,不似在隐瞒什么,也没说什么,只是应了一声,便没再说话。 心里头却清楚,阿姐的性子,绝不可能去什么寺庙吃斋抄写佛经。 她若是心系天下百姓,也只可能亲自南下一趟看看灾情,而非将一切,寄托于佛神之说。 只是看着盛巩显然也所知不多的样子,盛朗也没打算揭穿盛宝龄。 只是,这一次回京,主要便是想见阿姐,若是知道阿姐不在,他该再等上一些时日再回来的。 或是应该提前几日回来的。 第128章 做媒 回到京的盛朗,成日待在府中,抄写佛经,敲着木鱼。 府中下人送饭时,瞧见这一幕,都惊诧不已,出了屋子,便一传十,十传百的传开了。 盛家的小公子吃斋念经的消息,不出半日,便在汴京传开了,这盛家的小公子,怕是快遁入了佛门,再过不久,只怕是要削发为僧了。 京中的媒人,都开始焦急了起来。 这盛家的婚事,可不能丢了。 这盛朗可是当朝太后的胞弟,满京城多少富贵人家都盯着这盛家的婚事,毕竟能得的好处,可实在是多。 可要在盛朗看破红尘之前,先把这婚事给成了。 这日,盛家的门槛,又一次被媒婆踏破。 盛家二婶见媒婆时,听着媒婆讲了一通,都是有关盛朗,盛家二婶心头愈加不快,这盛家名声在外,可找上门来大的好婚事,却都是冲着大房来的。 先是盛宝龄进了宫,盛巩也寻了门好婚事,现如今连这盛朗,都有这般多的人家寻上门来。 可就是她二房,宝黛进了宫,现如今,连门好婚事都没有。 这般一想,盛家二婶心头便愈加不快。 对着这些个媒婆,也没有了好脸色,随意敷衍了几句,便让下人将其送走。 之后再上门来的媒婆,只要是来寻盛朗的,便都通通不见,一律不给进府。 盛朗在京中的名声一下子便不太好。 都道这盛家小公子仗着亲姐姐是当朝太后,便不将旁人家放在眼里,实在目中无人。 这盛家,便也就仗着盛宝龄,才敢这般轻视。 盛巩这日回府路上,得了消息时,脸色微变,若放以前,盛府岂会这般失礼。 这种名声传出去,只会对宝龄造成不好的影响, 盛巩着急忙慌回府,一进府门,便往二房那边寻去,找二房婶子。 一脸严肃,没什么好脸色的盛巩却对上了二房婶子笑嘻嘻的神情,他眉头蹙了蹙。 “听闻今日,二婶将来上门说亲的人家都拒之门外了?” 盛巩性子直,向来都是有什么说什么,也不在意这些得罪人的话说出来会如何。 可盛家二婶听了,脸都黑了一大半,“巩哥儿,你这说的都是什么话,二婶怎么会将来上门说亲的人都拒之门外?” “那些个人,那都是冲着盛家的门头来的,二哥儿性子静,又甚少与旁人交涉,二婶这是担心二哥儿童那些个人打交道时,这这里头会不自在。” 盛家二婶说的头头是道,听得盛巩眉头紧蹙。 “巩哥儿这话说的,好似二婶是那些个歹毒心思似的,见不得二哥儿好。” “可真真叫人听了心里头难受。” 盛家二婶一边说着,一边用手攥着帕子捶着胸口,好奇真的被盛巩的这一番话伤得不深。 若是旁人,这会儿遇上她这般,只怕是要无话可说,又因着要敬重长辈,约莫着是一句话都不会吭。 可偏偏这会儿站在她面前质问的是盛巩。 盛巩性子向来便是直来直去,没那这个弯弯绕绕的心思。 这会儿心头不快,觉得盛家二婶做错了,便是错了,既然错了,便是有再多的借口理由,那也都是错了。 他冷着脸,“二婶这么些年在盛府,倒是把黑说成白的本事给练得炉火纯青,真叫人刮目相看。” 这一番冷嘲热讽,听得盛家而婶子脸一阵黑,一阵白,难看之极。 觉得下了脸面,她想反驳上几句,可想到眼前的盛巩,他连自己亲生父亲都敢斥责,何况自己一个二婶。 她只能暗暗忍下这口气,低着姿态,说了句不是。 盛巩也没再继续深究下去,之前心里头,多少都对这二房心生了部少不满。 明明前些年不是这样子,盛府和和美美,父亲也不曾对宝龄那般态度。 就连二房,待宝龄亦如亲生女儿。 可究竟是怎么变成如今这般,难道真的是因为利益熏心,将盛宝当成了盛家的附属品…… 盛巩心里头不快,也不欲再同这妇人计较,挥袖离开。 就在盛巩前脚踏出院子的那一刻,后头站着的盛家二婶脸色顿时变了。 在心里头骂了盛巩一番,这大房的,个个都是白眼狼。 从前待这大房的人,个个如亲子,而今,翻脸却比翻书还快。 前些日子,是盛宝龄,只是为宝黛着想,她们二人是亲姐妹,这为妹妹着想也是应该的。 可盛宝龄却是宁愿将那金家的给收入小皇帝后宫中,也不乐意自家亲姐妹进宫,互相照看一二。 这盛巩的好婚事,那可还是自己这个当二婶在一众名单画像中精挑细选出来,多番打听过的,这才敲定下来。 对方书香门第,姑娘家也是大家闺秀,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这插话焚香可都是一把好手。 可这会儿,这盛巩也像那盛宝龄一般,兄妹俩变脸,一个比一个快。 真真叫人寒心。 “大娘子,这可怎么办?”一旁的仆人担忧着问了一句。 盛家二婶冷着脸,哼了两声,“还能怎样,横竖这如何,都是我这个当二婶的不是。” “三房那头不是总想出风头?” 仆人顿时明白过来,大娘子这是要让三房娘子去理这事儿。 这便是大公子或是大老爷恼了,也不能冲着二房发火不是? 而此时,盛大人在书房中,听着管家说起今日之事,脸上却并没有太多神情。 “老爷,小公子的婚事可是也要定下来了?” 盛大人却是眉头蹙了一下,“不急。” 这个小儿子同盛宝龄亲着,大有用处,这婚事马虎不得,他该精打细算一番才是。 “把院子好好收拾一番,精贵的都往里头送去。”他吩咐着。 心里头已经有了自己的盘算。 既然盛朗回来了,如今瞧着身子也应当是没问题了,这外头便不必再去了。 这寺庙里头待久了,也不是件好事。 盛朗年纪也不小了,是该定下来了。 见盛大人这般说,跟随其身边已久的管家一下子便明白了过来。 老爷这是要修缮和小公子的父子感情。 毕竟如今同太后离了心,又因此同大公子闹,自然该在小公子这修缮一番才是。 第129章 灾情 管家当即应下,“老奴明白,老爷放心。” 之后,盛大人在书房,待了一整个下午,吩咐外头的人不准进,说是要静一静。 无人之时,他打开了藏于架子深处的匣子,取出来打开,从里头拿出了一副画,展开看,已逝的女子在画中仿佛又活了过来,容颜如玉。 与盛宝龄,盛朗尤其相似,盛巩的眉眼又与其有些相似。 看着画像中的女子,他好似回到了朝气蓬勃的当年。 这是盛家大娘子,也是先帝的妹妹,盛宝龄几人的亲生母亲。 当年温柔似水的长公主,生了两子一女,性子却是一个比一个刚硬。 大儿子是个固执的,女儿是个有自己主见的,小儿子是最像他生母的,性子瞧着温温顺顺,可言行举止,却都不像个盛家人。 好似只是到盛府做客,同他这个父亲这般疏远。 盛大人坐在桌前看着画像,一看,便是一个时辰,等到外头有人敲门道是有人上门来了,这才将画像收了起来。 … 而此时,南下一行人,终于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此地灾情严重,满城灾民,连大街之上都有饿死的,冷死的,病死的,惨不忍睹。 看着这番情景,盛宝龄眉头紧皱,都道汴京繁荣,大宋百姓都是有福之人。 可如今她眼睛所看到的,却都在告诉她,曾经的认知有多可笑。 居于汴京城,那些位于高位之上,享用着民脂民膏的高官之人,可曾想过在这些平日里看不见的地方受难。 看着这些,盛宝龄心头难受,说不上来,梗得心疼。 小皇帝和那些个欲除掉裴辞的人,可曾想过,若是裴辞死在来赈灾查案的路上,耽搁了灾情,有多少百姓会因此丧命…… 在民情面前,纵使是私人恩怨,也都放一放。 如此,绝非明君。 盛宝龄心里再次失望,她甚至想不通,为什么梦里的自己,会因为先帝的一番话,便那般将小皇帝放在心里,费心栽培。 最终还害了裴辞,落了一个造反的罪名,连具全尸都无存。 盛宝龄眼里的光瞬间暗沉了下来。 察觉到这一点的裴辞伸手,将帘子从她手中抽出,放好,将外头的一切隔绝,沉声道,“不必难受,若是想救,眼前之事便是最要紧。” 将赈灾之事安排妥当,远比为灾民神伤更为重要。 首先,是要将灾民安置好,其次是安排好每日施粥放量的事宜,最后,是医馆相关之事。 大灾之后最怕疫病,尤其是这随处可见的尸体暴露于大街上,便更要注重起来。 盛宝龄微微颔首,“我明白。” 裴辞一行人在城中驿馆住了下来,当地的县令忙得焦头烂额,听闻钦差来了,却是连去见一面都顾不上。 盛宝龄听了,倒是心里颇有些安慰,这县令,倒是位尽职尽责的父母官。 这受灾,最怕的便是遇上无良的贪官,那便是雪上加霜。 幸而这一位,让人不算失望。 久久等不到人,裴辞换了身干净衣裳,便领着人外出了,同盛宝龄道,视察民情。 盛宝龄欲跟上去,却被裴辞制止了,只说让她在驿馆休息一会。 舟车劳顿,身子要紧。 裴辞体贴,盛宝龄也不推拒,便顺势留在了驿馆。 下头的人送上饭菜来,几肉几菜的样式,却看得盛宝龄脸色阴沉,眼里有怒火,一旁的离生见了,也是心中震惊。 这外头灾情如此,这款待朝中官员的驿馆中,却是有肉有菜还有美酒。 如何让人心里不多想? 盛宝龄顿时没了胃口,一口饭都吃不下了,只喝了几杯水,说说头疼,身子不适,便关门睡下了。 饭菜也都让底下赶了几天路的下属吃了。 离生心里头担忧,可这会儿裴辞在外头视察,他一个当下属的,又能说些什么,只能在房外守着。 等到近傍晚的时候,裴辞和两个侍卫回来了,脚步声近。 裴辞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又看向离生,“在里头?” 离生应了一声,又将今日之事说了一遍,底下的人准备了丰盛的菜肴,盛宝龄见了,便没了胃口,只喝了几杯水。 之后便在屋里头睡过去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进食。 已经好些个时辰,这再饿下去,只怕是要出什么问题了。 裴辞眉头紧蹙,大概也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于是吩咐他底下的人,煮碗清粥来,配点小菜便可。M.. 粥菜端来时,裴辞已经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一整日在外头忙碌,回来时看着有些疲倦,这会儿换了身衣裳,精神瞧着才算好些。 裴辞吩咐着底下的人在外头守着,自己端着粥菜,敲了敲门。 里头的盛宝龄果然没睡,应了两声,“怎么了?” 裴辞嗓音低沉,听上去还有些疲倦,“听底下的人说,你今日还未用膳,我让人备了着粥,一同用一些。” 过了一会儿,房门从里头打开了,盛宝龄站在门口,而此时门口没有了原先那么多人把守着,这会儿,除了离生,便只有裴辞一人。 裴辞手里端着粥菜,两碗粥,一碟小菜,看着虽然清淡,却是让人有了些胃口。 盛宝龄微微侧身,让出了位置给裴辞过去。 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见到裴辞端着膳食站在自己眼前,好似寻常人家的夫君,端了吃食站在夫人门口,好声的哄着…… 直到裴辞在房间里头唤了她两声,她这才发觉自己又胡思乱想了许多,顿时懊恼。 手指下意识的揉摁着额角。 裴辞见了,眼里掠过一抹担忧,沉声问,“头疼?” “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莫不是这一路都在赶,没有休息好,这才头疼? 还是一整日都未进食,身子有恙,这才头疼? 盛宝龄却是摇头,在旁边坐了下来,“老毛病了,过会儿便没事了,无妨。” 自从她开始频繁做这些梦开始,她便经常头疼。 久了,有时竟也觉得习惯了。 倒是蒹葭,每回都紧张得唤太医。 而这会儿,裴辞的神情看上去,倒是有些像蒹葭。 盛宝龄心想着。 第130章 你可还记得平乐候 裴辞让人准备的清粥小菜,盛宝龄见了稍有些胃口,又因一整日未进食,不一会,一整碗粥便见底了。 她看向裴辞时,只见裴辞还在一口一口喝着,手里拿着勺子,动作矜慢,俨然一位贵公子,一时之间,她甚至觉得,比起自己,裴辞更像太后。 这些个言行举止的事,他面面周到,就好像是刻在了骨子里一般。 而非装出来的。 而自己...... 想及此,盛宝龄垂眸看了自己一眼,不在宫里头,没有旁人在,便什么都顾不上,吃个东西都原形毕露,在裴辞面前,说是太后,怕是都没人信。 恐怕连个大家闺秀都算不上。 盛宝龄不由叹了叹气,又觉得若是时刻都端着这身份,什么都要注意,未免太累。 平日里在宫中便已经很累,若是这会儿在外头,也这般注意着,她只怕不是如梦中那般重病受了刺激吐血而亡,而是被那些个条条框框的东西累死。 一旁的裴辞听盛宝龄叹了叹气,不由看向她,“怎么叹气?” 说话时,他放下了手中的勺子,目光缓和,落在盛宝龄身上,因为真诚纯粹,便是这么看着,也一点都不会让人觉得冒犯。. 盛宝龄笑笑摇头,总不能让裴辞知道自己在这里想这些个乱七八糟的,可实在是丢人。 她顿时扯旁的事,“没事,就是没想到灾情这般严重,百姓受苦了。” 将白日里,驿馆的人备了美味佳肴的之事同裴辞说了,显然对此事,极为不悦。 裴辞听了,也是眉头一蹙,但对这些事,也是见怪不怪,官场之气如此。 钦差替天巡狩,底下的人自然胆战心惊的,摸不着上头人的想法,便以此小心试探,为的是摸清对方习性。 只是他一到驿馆便出去了,旁的人不知,便将盛宝龄当成了自己,这试探着送来的菜肴,让向来在汴京待着,不曾见过地方风气的盛宝龄给碰上了。 早些时候进城才见过那般悲惨的情景,晚些时候,面前却摆上了那般佳肴。 若是想到那些饿死病死的百姓,她心中又岂能好受得了。 “我已经吩咐下去,此番吃住行,一切从简,这些个风气,是该改一改。”裴辞嗓音沉沉,说话时神情极为认真,不像是在敷衍盛宝龄。 而是真真切切的这么做了。 盛宝龄心里才好受了一些,看向裴辞时,心里有感而发,这般贤臣,若是辅佐的是明君,才是真正的大宋之福。 先帝的有眼光在某一方面是极好的,如果没有戴上对儿子的某些偏爱的话。 当天夜里,忙碌了一天的县令才匆匆二至,知晓钦差大人歇下了,便准备离开,一旁的下属忍不住说了两句的,“大人忙了一日,若是早知见不上这钦差大人,今夜便该直接回府才是。“ 言下之意,这位京城来的钦差大人这么早就歇下了,明明是来负责赈灾,救济灾民的事宜,却是什么都没做,就在这驿馆里头待着,怕不是来享福的。 同先前来的那一位做做样子,如今正在府里头享清福的侯爷,又有什么不同。 一旁的离生眼里掠过一抹寒意,这人说的话,可实在不中听。 可想起大人和太后娘娘的吩咐,他还是生生忍下了心头的不满。 大人欲看看这位父母官的真性情,从而判断是否要信之,只能如此试探一番。 听了那下属的话,县令却是眉头紧蹙,斥责了那下属一声,“不得胡说!” 下属却是不服气,嘟嘟囔囔了一句,“属下可是都听见了,这钦差大人来这吃的第一顿,有菜有肉,当真美味。” 可不就是来享福的? 这京城来的大官,哪一个不都是这样子,做做表面文章,能有几个是真正为百姓着想的好官? 这县令听了,眼里顿时浮现一抹失望。 听闻,这位来的钦差,是素有贤才知之名的裴左相,未曾想,竟也是这般...... 难道那东京城,便没有一位真正能为百姓着想的好官了吗? 两人走后,后头原本紧闭的房门从里头打开了。 盛宝龄和裴辞走了出来,这会儿已经见不到那县令和下属的身影了。 离生恭敬行礼,裴辞侧过目光,看向盛宝龄,“你觉得如何?” 盛宝龄微微颔首,“有什么样的下属,便能看出主子是什么样的性子。” 听闻此言的离生下意识看了一眼裴辞。 裴辞微微一征,似是没想到盛宝龄会提起那县令身边的那位话多的下属,倒是与自己的看法不谋而合。 盛宝龄嘴角勾了勾,“那人虽话多了些,性子直,容易招人恨,却是个真性情。” 瞧不得什么事,心里头也不憋着,可见没什么城府,平日里定然是什么话都在自家主子面前说,今日才会这般没了规矩,被那县令斥责了一句后仍旧敢说。 可见这位县令平日里待下属极为谦和。 虽说不算是一件好事,可也由此能看出这是位真正得父母官,能将自身的位置放到与下属一般的位置,对自己的百姓,又能差到哪里去? 裴辞亦是认同,“今日我路过时,便见到这位县令在施粥放米,听城中百姓说,是不放心底下的人办事,因此才每日都前去亲自施粥。” “救济的灾粮前些日子才到,城中各大米铺的米家高涨,据说一直是靠他府中的粮食救济着城中灾民。” 单从这几件事上看,便足以看出这位县令的为人。 盛宝龄微微颔首,“只是,明明灾粮早就到了,为何城中还有不少百姓活活饿死?” 想起进城一路过来,看到的那些,她这心里便有些疑惑,实在是不解。 这位县令日日都如此亲自施粥布粮,说是怕底下的人办事不利,可她怎么听着,倒好像是在防备什么似的。 可他又是想防备什么? 听了盛宝龄的疑问,裴辞眼里的光略有些暗沉,片刻后,问了盛宝龄一句,“你可还记得平乐侯?” 平乐侯? 盛宝龄略做思索,“有些印象,怎么了?” 第131章 裴辞的情绪 裴辞突然提起的平乐候,盛宝龄有些印象。 记得是范家的小爷,范家失势前,被封的平乐侯,因着爱吃喝玩乐,常年游乐在外。 后来范家失势,平乐候也再未回京,她也没怎么注意过有关的消息。 只知道小皇帝亲近范太后,同范家也有些联系,大约也有派遣着事给平乐候处理。 只是因为一直未见其人,京中大多人也就忘了有平乐候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而今裴辞突然提起,盛宝龄也就想起来了。 她点了点头,“记得,范小爷,当年在京城,也算个人物。” 两人进屋后,盛宝龄倒了些茶水,给了裴辞一杯,看向他,目光中带着询问,不明白他怎么会在这时突然提起这平乐候。 难道这次灾情,平乐候也参与其中? 还是说,范家参与其中? 裴辞指尖落在茶杯杯沿,轻轻滑动,像是在考量是否要事无巨细的说明。 上辈子,他并未来此走上一遭,后来平乐候之事传入京时,朝野震惊。 强掳民女,谋害朝廷官员,克扣赈灾银两与粮食,残害奴役百姓,民声哀怨,在当地圈地称王。 此等恶行,却无人揭发,每每派遣去的官员,却无一收获。 有人怀疑是收受贿赂,可却无证据。 一直到一两年后,有个女子,上京告御状,却有人要将此事压下来,故而才怀疑,背后有人。 可此事到最后,也没有查清,小皇帝也私下命人压下此事。 当时,救了那告御状的女子的官员求到自己面前,恳请自己进宫,请懿旨。 却发现,盛宝龄对此事,也不欲提。 当时盛宝龄对裴辞的原话是,让裴辞莫要再管此事。 想及盛宝龄与范太后的关系,与范家沾亲带故,与那平乐候又有些关系,裴辞心中有猜测。 却又不敢信盛宝龄是徇私枉法之人。 因此事,他称病在府休了整整一个月,直到平乐候被废,尸体被挂在汴京城墙之上的消息传来,小皇帝大怒,命人彻查此事。 无人知道凶手是谁,又从何查起。 就连当初告御状的女子也下落不明。 他私下查探过,那官员却什么也不肯告知,被逼问急了,才说是太后派人将那女子暗中送走了。 还命他不许再提此事。 裴辞怀疑过平乐候之事与盛宝龄有关,可并无实证,也只是猜测,若是贸然去问,唯恐惹盛宝龄不快。 此事也就这般不了了之了。 而如今,看眼前的情形,平乐候还未到当初的地步,一切都还未完全发生。 也不知晓平乐候如今究竟做到了哪一步,他若是贸然说起,且不论会引起盛宝龄的怀疑,若是盛宝龄当真与范家有些什么联系。 他这番问,必会惹得盛宝龄不悦。 因此,裴辞心中有些纠结,不知该不该说,若是说,又该说多少。 眼前的盛宝龄,和他所认识的那个盛宝龄似乎不同,可若是细说,却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见裴辞迟迟不言,盛宝龄心生疑惑,“怎么了?” 难道这平乐候有些个什么毛病? 还是这平乐候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祸事,才会让裴辞都注意起此人? 盛宝龄直觉裴辞不是那种会无缘无故提起一个不相干之人,这个平乐候身上,定然有古怪。 裴辞犹豫了许久,到底是没将事情细说,只说了一句,“今天去外头打探了,平乐候就在此,你方才说的那些,他怕是有些干系。” 闻言,盛宝龄眉头一蹙,小皇帝和此人,可离不开关系。 若是如此,只怕小皇帝也有些问题了。 盛宝龄眼里划过一抹冷意,“那便查一查,若是真与那平乐候有关,必然不能饶过。” 闻言,裴辞微微一怔,听她所言和反应,似乎与这平乐候并无关系。 她的反应,和上一辈子自己前去提及此事时的反应截然不同。 而事实上,他也觉得,以他对盛宝龄的了解,这才是盛宝龄真正应该有反应和态度。 既然如此,那上一辈子,她又为何是那种反应? 裴辞想不明白,可事情已经是上一辈子的事了,他也无从得知了。 无论如何,眼前的盛宝龄,总归是他熟悉的。 裴辞嘴角微不可见的弯了弯,“嗯,查。” 盛宝龄却一眼看出了裴辞明显变化的情绪。 “你现在很高兴吗?”她狐疑的问了一句。 裴辞愣了愣,顿时察觉自己的情绪变化过大了。 “没有。”他矢口否认。 盛宝龄没再问下去,却还是狐疑的多看了裴辞几眼,心里的疑问未散去。 … 当天夜里,盛宝龄翻来覆去睡不着,想起裴辞白日里的反应,总觉得有些奇怪。 好像是从提起那平乐候开始的。 她总感觉裴辞应当知道点什么,可他又什么都不说,自己便是问,也直觉裴辞不会告诉自己。 那平乐候身上究竟有什么事情,竟然让裴辞也这般在意。 盛宝龄想着想着,头晕晕的,不知不觉的昏睡了过去…… 梦中,白雪皑皑。 “娘娘,裴大人已经在外头等了半个时辰了。”蒹葭忍不住道。 平日里,便是如春的气候,娘娘也都舍不得让裴大人多等片刻。 可这会儿,寒冬腊月,还下着雪,娘娘怎么舍得让裴大人在外头等这么久。 盛宝龄坐立不安,咬了咬唇瓣,都快将下唇瓣咬伤了,还是决定不下来。 便让他在外头再待一会,等会便会走了…… 蒹葭心里头难受,为这两人难受着。 裴大人此番来求见娘娘,是为了那平乐候之事,按理说,那平乐候如何,按罪名严惩便是。 娘娘本不想插手此事,可听说裴大人有些牵扯其中,便派人去探听了一番。 可偏偏还是同小皇帝扯上关系,昨日,小皇帝来了一趟,娘娘便一直情绪有些不对劲。 说不上来。 今日,裴大人就来了,求见娘娘。 蒹葭虽然不知道小皇帝究竟同娘娘说了些什么让娘娘今日这般纠结,甚至让裴大人就在外头等着。 可还是能猜到一些,多半便是以什么要挟娘娘,让娘娘旁观此事,不得插手。 寒风呼啸,盛宝龄终于还是狠不下心…… 第132章 矛盾 盛宝龄的手紧紧的攥着椅上的木质扶手,沉声道,“去将人请进来。”. 见盛宝龄松开,蒹葭顿时松了口气,“是。” 一旁的秋衣连忙去备暖身子的毯子和茶汤,只待裴辞来了,给送上。 “你做什么去?”盛宝龄冷声问。 秋衣步子一顿,“奴婢去备毯子和茶汤。” 以往裴大人来,不都会备好这些吗? 自然而然的,她就也去准备了。 盛宝龄眉头蹙了一下,想说不必准备,反正她也不打算留裴辞在此多久,可想到蒹葭方才说裴辞等了半个时辰,外头风雪又大,若是这般回去,身子如何受得住? 最后也没有说出制止秋衣的话。 秋衣这才去备毯子和热汤。 裴辞进来时,身子裹着寒气,厚重的斗篷上,还有发间,还沾着风雪,可见在外头等了有多久,走两步路便低咳了一声,听得盛宝龄的心也跟着难受。 她看了裴辞一眼,见他脸色苍白,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句,便是让他进来又如何,何至于在外头吹了这么久的冷风。 单是看裴辞,便可得知外头的风雪究竟有多大。 进了殿中,裴辞先是恭恭敬敬行礼,见盛宝龄板着脸,不似平常那般和善,心里多少有些明了,只是既应了旁人,终归是要将事情办妥。 “不知太后娘娘可知近来传得沸沸扬扬的平乐侯的案子?”裴辞沉声问。 他余光悄然打量着盛宝龄的反应,而不出他所料,盛宝龄的反应显然是知道了此事,今日也才猜到了自己为何而来,故而才会让自己在外头等着,也不见自己。 只是最后,又为什么要见自己? 听了裴辞这么一问,盛宝龄的脸色确实有些许变化,此事,她原本是想插手,那些被残害的无辜女子,无辜百姓,何其可怜,平乐侯确实该死。 可此事牵扯到了小皇帝,昨夜,小皇帝得知裴辞今日会进宫,故而来自己此处,说了一番话,让她不得不袖手旁观。 对上裴辞的视线,盛宝龄有一瞬间不忍,悄然移开了目光,“知道。” 见盛宝龄反应,裴辞的心悄然冷了一瞬,却还是继续问,“不知太后娘娘对此有何看法?” 两人相处已久,平日里一句话便是不说明白,都能知道对方所言之意。 而这会儿,裴辞如此问,盛宝龄自然知道,他是想请自己插手此案。 此案有小皇帝在背后为平乐侯保驾护航,能解眼前困境的,只有自己。 所以,必然是有人求到了裴辞眼前,他这才会进宫来请自己。 可……与小皇帝做了交易,无论如何,此案,她都不能插手。 盛宝龄深深的看了裴辞一眼,才道,“此案复杂,自有官家安排人调查审理,裴相不必忧心。” 裴辞眸色一沉,紧紧的盯着盛宝龄看,“太后娘娘,此案有关平乐…….” 盛宝龄却直接打断了裴辞的话,不让他再继续说下去。 “哀家说了,此案自有人审理,你莫要再插手了!” 这一次,盛宝龄语气半点不似从前那般温和好说话了,像是做了决定,无论是谁,都不能动摇她的决定。 裴辞的眼里顿时涌起一抹失望,并未想过,在此事上,只需要说上一句话,小皇帝自然不会因为一个平乐侯而同太后闹翻。 而盛宝龄只需要吩咐人介入,可却是持这般态度,显然并不想处理此事,无意处置平乐侯。 瞥见裴辞眼里的失望,盛宝龄欲言又止,想起与小皇帝的交易,终究是忍住了,吩咐蒹葭,“蒹葭,送裴相出宫。” 蒹葭心有不忍,这裴大人在外头等了半个多时辰,这会儿进来才说没几句话,热茶都未喝上一口,娘娘便要让裴相出宫。 这若是在路上病晕了,可如何是好? 何况这会儿,两人看起来情绪都不太对,今日这说话,都夹枪带棒的,尤其是裴大人看向娘娘的眼神,掺杂了许多别样的情绪,其中最为显眼的,便是失望。 对太后娘娘的失望。 盛宝龄心中有猜测,裴辞的失望,大约是没有想到自己是这般人。 裴辞走后,秋衣将毯子收了起来,见盛宝龄这会儿一杯热茶接着一杯喝,显然心绪杂乱,也是为了平乐侯之事,更是为了裴大人今日进宫一事。 昨夜官家来时,她刚好久在,所以官家以什么要挟娘娘,她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娘娘又何必扮臭脸,横竖都是为了裴大人好,便是不能说清楚,也如往常一般态度便是了。” 这会儿冷着一张脸,裴大人先是在外头挨冻,进来了这里,又要看着娘娘的冷脸,这心里能有多好受? 盛宝龄却叹声道,“我若不如此,官家那头不肯放人,以他那身子,又如何撑得过今年?” 盛宝龄口中所指的“他”,自然是裴辞。 小皇帝以裴家夫妇寻了几年未果的神医作为要挟,若是盛宝龄执意插手此事,他便会下令让人将神医杀了,自然无人会帮裴辞救治。 此时,盛宝龄才知道,先帝早就在临终前吩咐了底下的人便寻神医,只是走得突然,此事,自然也只有小皇帝知道。 小皇帝无心救裴辞,底下的人寻到了神医,便将其看管了起来。 难怪这么些年,裴家夫妇始终便寻不着。 能救裴辞,恐怕天下见,也只此一位了,盛宝龄不得不答应。 只是这样以来,平乐侯的案子,她便再不能插手。 只是也因为小皇帝如此,让盛宝龄怀疑到,平乐侯这么些年如此明目张胆的敛财,搜刮民脂民膏,只怕背后都是有小皇帝授意。 如此想来,也难怪每每派遣去到那边的官员回来了,竟全无一人说去这平乐侯的异样。 秋衣心里头都替这两人揪得慌。 娘娘总是装作不在意,私底下却为裴大人妥协了多少次,又为裴大人做了多少事,却都不告知裴大人。 秋衣心里有担忧,照如此下去,这二人之间的误会多了,怕是迟早会出大问题。 盛宝龄却道 第133章 能过个好年了 秋衣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连盛宝龄有时候也觉得,以后怕是会出现许多她没办法掌控的事。 盛宝龄越想,便越头疼,片刻后,见秋衣还想劝,手摆了摆,“哀家身子乏了,你先退下罢。” 秋衣无奈,只得收拾着东西,退出殿外。 这会儿,蒹葭已经送走了人回来了,见秋衣出来,疑惑问,“你怎么出来了?” 秋衣:“娘娘说身子乏了。” 蒹葭目光投向门口,目光深沉,娘娘这哪里是身子乏了,分明就是心乏了。 明明心里头在意着裴大人,却还那般说着狠话,明明是想瞧着裴大人的,却还是将人给打发走了。 只怕方才心里头还担心着裴大人的身子,这才让自己去送裴大人出宫,看着裴大人上了裴府的马车,这才能安心。 蒹葭唇瓣紧抿,娘娘和裴大人这会,怕是真闹上别扭了。 她想帮些什么,可什么也不知情,便是想帮,也实在是难。 蒹葭看向秋衣,狐疑的问,“你昨夜一直守在殿中,可知昨夜官家来了,同娘娘说了些什么?” 秋衣别过了目光,颇有几分心虚,刻意回避着蒹葭的审视,唯恐暴露些什么。 她想起了昨夜官家走后,盛宝龄的吩咐,顿时道,“官家同娘娘谈事情,又怎么会让我在一旁,谈的什么事,我又怎么会知道?” 她不自觉抬高了音量,一瞬间,连她自己说出这话,都觉得心里头发虚。 蒹葭皱了皱眉头,总感觉秋衣有哪里不对,可想了想,又觉得秋衣无论如何都是不会骗自己的,她若是知道了什么,一定会告诉自己的,这么一想,也没再继续问下去了。 见蒹葭不再问下去,没有多心,秋衣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她也不想骗蒹葭的,可既然娘娘吩咐了此事不能让蒹葭知道,那自己就要按娘娘说的,将此事瞒下来。 昨日还不知道娘娘为何要瞒着蒹葭,毕竟平日里有些个什么事,蒹葭都是知道的,又是身边最亲近的人,没理由瞒着。 直到方才蒹葭开口问自己知不知道昨夜之事,这操心的样子,让秋衣瞬间明白过来。 若是让蒹葭知道了娘娘同官家所谈之事,势必也瞒不住了,裴大人那边必然就会知道。 届时,若是官家改变了决定,恐怕也不是娘娘想看到的。 只能先是瞒着人,把官家稳住了,将那神医接走,待一切尘埃落定了,再来收拾这平乐侯。 所以,在此之前,能瞒多一个人,便要多瞒一个,知道的人多了,对娘娘的计策,只会有不好的影响。 秋衣这般想着,面对蒹葭时的心虚也就散去了一些。 她扯唇笑了一下,“好了,就让娘娘休息一会,我们到外头去吃些东西,小厨房做了好些吃食,等会给娘娘送些可口的来。” 说着,她一边推着想往殿里头去的蒹葭,一边劝说着,将蒹葭带离,有意的扯开话题。 蒹葭心里头有太多困惑,可这会儿听秋衣说吃的,顿时也觉得饿了,也没再继续揪着今日之事不放,跟着秋衣走了。 而此时,殿里头的盛宝龄,也没有睡下,手里拿着裴辞抄录的洛神赋在看,白皙如玉的指尖落在上头,轻轻划过字迹,字如其人。 裴辞的字就像他为人,一身正气。 从今日说起平乐侯之事,他的反应看来,便是一位为百姓着想,为交心的同僚奔波的好官。 如此下去,将来必能成一代贤臣。 盛宝龄心里想着,只是,小皇帝待裴辞,却终究不是走心的。 根本无法像先帝那般,待臣子如友,真心相待。 便像今日这神医之事,若是没有平乐侯之事,小皇帝根本不会交出人,让其为裴辞医治。 便是一心盼着裴辞死。 盛宝龄难以想象,若是将来出什么事,裴辞会是什么下场。 裴辞是她拉上来的,如今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么些日子,一直都在相助自己,辅佐小皇帝,无论如何,自己都保他一命才是。 如此想,盛宝龄心里暗暗做了决定。 她起身,从床塌之下的暗格,拿出了一个匣子打开,从里头取出一道明黄色的圣旨,只见圣旨在桌案上展开,却是空白的。 这是一道先帝留下来给盛宝龄,盖了玉玺的空白圣旨。 先前,盛宝龄一直都没想好,将来要用它来做什么,而如今,她有了想要用它来做一些事的想法。 她动作轻慢,研墨,手执笔,沾取少量的墨汁,在面上一笔一笔的写下。 写了一道可保住裴辞,裴府上下的保命圣旨。 待字迹干后,盛宝龄将圣旨收了起来,归于原位。 她只希望,若是未来的有一天,事情真的发展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这一道圣旨,能够保住裴辞一命,保住裴家。 而更多的,她希望这一天永远不会来。 她清楚,若是这一天真的来了,那时的自己,必然已经落入了险境,连自己都无法自保,才会需要用圣旨保住裴辞。 盛宝龄微微叹了叹气,就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将裴辞拉到自己身边相助自己,究竟是不是一件对的事。 如今,她已不似从前那般笃定了。 对先帝曾经说过的话,也开始有些动摇了。 小皇帝近来所做之事,让她逐渐开始失望,也慢慢的意识到,自己再如何努力教导,也始终不能让小皇帝如先帝那般温厚善良,心怀天下。 而在裴府的裴辞,称病,整整在府中歇了一个月。 这一个月里,裴家夫妇终于寻到了神医,带着神医火速赶回了汴京,裴府一家人,也终于在几年里,过了一个像样的年。 裴府上下热闹一片,是几年里,欢声笑语最多的一次,鞭炮声络绎不绝。 宫中,盛宝龄听见底下人说起此事时,正卧在榻上,旁边,蒹葭一口一口的热汤往她嘴边喂。 明明肚子疼得厉害,她却反而笑了,嘴角勾了勾,想来,今年,裴辞能过个好年了。 一旁的蒹葭自然知道自家娘娘是在为裴大人高兴,可这心里,就是哽得难受。 第134章 打探平乐侯府 第134章打探平乐侯府 次日,盛宝龄醒来,裴辞已经在楼下用膳,准备先行出发,外头乱,想让盛宝龄在驿馆待着,也安全些。 因此,才可以起早了一些,只是没有想到,盛宝龄今日这般早便起身了,按理说,昨日赶路来的,今日应当会休息久一些才是。 盛宝龄因为一直在做梦,后半夜醒来时,就怎么也睡不着了,天一亮,便干脆起身下来了。 只是没有想到,裴辞竟然比自己还早。 咬了个馒头,盛宝龄也不怎么在意此时在旁人眼里自己的样子,问裴辞,“今日要去何处?” 可当裴辞的目光投向盛宝龄时,盛宝龄却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了,松开了牙齿,咬了一小块,便将馒头放下了,小口小口的喝起粥。 察觉到盛宝龄的这一反应,裴辞薄唇勾了勾,心中莫名的雀跃,脸上却始终板着沉静的脸色,“昨日在城中暗中查探了一番,今日去见县令。” 昨夜那县令过来,并未见到人,今日总该去见一番,听一听着城中的灾后具体近况。 后面施粥等等的事宜,也好具体的商讨一番。 盛宝龄微微点头,“也好。” 不过,比起去见县令,她更想去看一看裴辞昨夜说的平乐侯,看看是不是真的如同作业的梦一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猫腻。 想着,盛宝龄突然道,“不过我有些累了,想在这里多修息一会,就不同你一起去了。” 她这么一说,倒是如了裴辞一开始就不打算带盛宝龄去外头的打算。 “也好。” 两人用过膳后,见裴辞要走,盛宝龄突然道,“等等,你把离生也一块带上。” 外头暴民也不少,裴辞这身上穿着的料子虽算不上多名贵,可在这会儿的情况下,却实在是过于干净富饶,就怕那些暴民,会起了抢劫之心。 裴辞身子又弱,万一身边人手不足,受了伤什么的…… 一旁的离生下意识看了过去,他也想跟着去,这城中的情况他昨日也看在眼里,大人这会儿就带了两个人出去,那两人的身手都不及自己,多少心里还是有些担心。 裴辞却道,“不必,就让他留下来保护你。” 说着,他带着两人,大步离开了驿馆。 盛宝龄却皱紧了眉头,心里头隐隐的不安,随即看向离生,“你快跟上去保护你家大人,外头实在是乱。” 离生犹豫着,直到盛宝龄说了一句,“我就在驿馆待着,哪里也不去。” 离生这才动容,环顾四周,都是官兵把手,想来也没有贼人会蠢到自己进来这里头受死。 这么一想,心里头也就放下了心,低声道,“属下去去就来,还请娘娘切勿出驿馆。” 盛宝龄微微颔首,看着离生离开了驿馆。 一行人,除了离生,没有人知道盛宝龄的真实身份,只当是跟在裴辞身边的什么下属之类的,又因为裴辞不愿让旁人的注意力落在盛宝龄身上,招来危险,便也没有吩咐旁人保护盛宝龄,自然这些人也就没怎么上心。 这会儿,盛宝龄换了一身衣裳,便大摇大摆的出了驿馆,拦了个人问路,打赏了一个从驿馆里带出来的馒头。 那人感激涕零,却不舍得吃,藏在了身上。 等到走到了不远处,那里,他的妻子就等在那,好似病了,靠在墙根,男人拿出了那个馒头,扶着妻子,一点一点的喂食。 盛宝龄看了,这心里头都跟着梗得难受,若非不能显露钱财,她倒是想给些银子,让那人带着妻子去医馆看病。 可她这会儿纵使能救这一人,也救不了满城,还有源源不断进城来的所有灾民。 关键的问题,还是在赈灾的粮食和银两上。 此时的盛宝龄想到昨夜的梦,小皇帝那般在意平乐侯,不惜与自己做交易…… 她心里头有种不安。 而此时,城中一处过于繁华的地界,豪宅之中,美女环绕,躺在软榻之上享受的中年男子舒服的眯了眯眼,“怎么样,都送到京城了?” “回侯爷,都送到了。”一旁的下属犹豫了一会,又道,“侯爷,京里来的钦差,听说昨日到了。” 平乐侯却丝毫不当回事,嗤笑一声,“该送银子的就送银子,该送礼的就送礼,怎么还需要我来说?” 都多少回了,还用来请示,真是养了一堆废物。 那下属看着平乐侯又闭上眼睛睡过去的样子,也没再继续说话讨人嫌。 原先是听说,那来的钦差,是京里头有名的裴左相,出了名的贤才,只怕是没那么好打发,这些日子,在那裴辞还未走之前,还是低调些行事的好,可侯爷这会儿显然并不在意。 他便也没打算提醒了。 只是看着平乐侯这安然的样子,心里头却一直有疑问,侯爷背后的靠山究竟是谁,竟然连这裴左相都不放在眼里? 从前来的那么多人,有的花些银子,古玩字画,也就打发来,有些打发不了的,也就病死在路上了。 这么久,从未见侯爷出过事,不知道这背后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让侯爷这般行事而不被揭发。 平乐侯身心放松,哪管什么钦差,横竖最后你也都有人打点,便是打点不好,也还有人在京里头护着。 那高坐龙椅之人,才是他最大的护身符。 那人没送来什么消息,想来来的人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让人,况且,只要太后不来,便是谁来了,都一样。 而事实上,不是小皇帝不往这送消息提醒平乐侯小心裴辞,而是他根本没打算让裴辞活着回汴京,故而才没有提醒。 在他眼里,都是将死之人,有何可惧? 如同此时,靠着送菜,混入了平乐侯府的盛宝龄,四处打探着。 看着着侯府装潢华贵,可半点不比京城里头那些个富贵人家差,和静王府相比,静王府可实在是太寒碜了。 可是这样子的府邸,却出现了这样一处受了灾的城中,实在荒谬! 再看那送进府里来的菜肉,都是上好的,外头的百姓还在受罪,吃了上顿没下顿,有的被活活饿死,而这平乐侯,却在这府中享乐! (本章完) 第135章 裴辞罚离生 第135章裴辞罚离生 盛宝龄心中冷笑,看来这平乐侯,还真是乐惯了。 而就在她准备跟着送菜的那些人离开之时,却听见了有个男人,拦住了旁的人,沉声问,“送往京城的那些,可有清点过?” “都清点了,一样不少。” 盛宝龄下意识躲到了墙角后的位置,听着这两人说着话,有关京城,一下子便勾起了她的好奇心和警惕心。 男人又低声问了一句,“可有见到什么人?” 对平乐侯身后的靠山,他始终都好奇,想要知道究竟是什么人,才能让平乐侯这般怡然自得。 丝毫不担心京里头知道,掉了脑袋。 盛宝龄顿时竖起了耳朵,直觉告诉她,这很重要。 那人却是摇头,“不曾见到,只是我见有个人掉了个腰牌,那上头有个楼字。” 男子唇瓣紧抿,心里有了猜测。 楼,京城姓楼的就一家,楼太师府。 盛宝龄怔了怔,竟然同楼太师有关? 楼太师又与小皇帝有关,纵使是楼太师求到了小皇帝的面前,小皇帝也不至于拿着裴辞同自己做交易。 显然,同那平乐侯之间有猫腻的,绝不会只是楼太师。 这一刻,盛宝龄甚至怀疑,小皇帝是不是里利用平乐侯,将这些原本应当用来救济百姓的灾粮和银两,又塞回了他自己的裤腰带。 盛宝龄衣袖下的手攥紧成拳,若真是这般,实在是荒唐! 从平乐侯府出来,盛宝龄又在城中附近看了好一会,亲眼看着这一些她从前甚至没办法想象出来的惨景,心里头实在不是滋味。 若是此事当真与小皇帝有关,她便绝不能放任不理。 回到驿馆时,天色还未暗,可底下却一堆官兵驻守着,地上还有未干的血迹。 盛宝龄瞳孔一缩,出事了? 她快步上楼,侍卫见了她,急急忙忙向前,“小公子,你可回来了!” “怎么回事?” “有刺客,大人受了伤,离生这会儿正在受罚。” 盛宝龄眉头紧皱,直到上了楼,看见离生单膝跪在裴辞的房门口,“怎么回事?” 离生紧抿着嘴唇,闭口不言。 盛宝龄才从旁人口中得知,裴辞因为离生擅离职守一事,罚了离生。 可离生分明救了裴辞,明明是护主有功。 守在驿馆的好些人都被派了出去寻自己。 盛宝龄顿时心虚,“你先起来,你救了你家大人,如何能算有过?” 若非有离生,裴辞今日只怕就不只受这么一点轻伤了,这会儿却还在受罚,如此,岂不是寒了人心? 离生却始终维持着跪着的姿态,“属下擅离职守,有罪,是属下该罚。” 盛宝龄皱着眉头上前,敲了敲裴辞的房门,随即推门而进,“你……” 原本要说的话,这会儿全被堵回了喉咙里,只因为盛宝龄眼前所见到的一幕。 裴辞未穿衣裳,郎中这会儿正站在一旁,为他的胳膊肩膀胳膊处包扎伤口。 听见动静,裴辞转过目光,见是盛宝龄,心里沉沉的松了一口气,虽然知道,小皇帝的人不会伤了她,可还是担忧。 若是她再不回来,这伤便是顾不上,便要去寻她了。 “可以了。”裴辞挥手,示意郎中退下。 盛宝龄看向裴辞,半晌一声也不吭。 反倒是裴辞,脸上神色不太对,“你今日去了哪里?” 盛宝龄本来是来问裴辞,为什么要罚有功的离生,可这会儿被裴辞问了这么一句,瞬间心虚了,气势也跟着掉了一大半。 她皱了皱眉头,“我先问你,离生是擅离职守了,可救你明明有功,你这般罚他,当着底下这么多人的面,是否过了些?” 裴辞却板着冷沉的脸色,站起身,走到盛宝龄身边,抬手将房门合上了。 这才道,“他擅离职守,便是再有多少功,也难抵之过。” 看见离生出来时,裴辞当时心都慌了,急急忙忙的赶回驿馆,便是怕盛宝龄出事。 眼前之人,便是他现在还活着站在这里的全部意义。 盛宝龄皱了皱眉头,“但是,今日若没有他,你带出去的那两个侍卫,哪里护得住你,这会儿你还让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 她还欲说些什么,却被裴辞打断。 这会儿的裴辞,显然恼了,并没有将眼前的盛宝龄当作当朝太后,可嘴上所言,却句句是有关她的身份。 “他明知你身份,却擅离职守,此为一罪。” “你若出了事,他难逃责任,此为二罪。” “不听主子事先的吩咐,不忠,此为三罪。” 裴辞一条一条说下来,若是盛宝龄真出了事,离生这会儿只怕是一条命都保不住,又何止受罚。 盛宝龄便是再想反驳裴辞,也找不出旁的话,半晌后,道,“但是,是我让他跟着你去的,我身边有暗卫相随,没有你想的那么危险。” 再说了,小皇帝和那些人要杀的是你,没有人会盯着我的。 而后半的这些话,她却是没有说出口。 裴辞神色却一直没有好转。 盛宝龄无奈,只能道,“不然,就让他进来受罚,外头那么多人,你让他今后怎么在这些下属又是兄弟的人面前抬起头?” 裴辞不言,此举,除了罚离生外,还有震慑底下那些下属的作用。 就在盛宝龄以为,裴辞是怎么都说不听的时候你,裴辞却开口同意了。 盛宝龄顿时松了一口气,这事是因为自己而起的,是自己疏忽了,没想到连累了人。 等会儿,该向离生赔声不是才行,不能让离生同裴辞之间,生了间隙。 可就在这时,裴辞却突然问,“你今日去了哪里?” 盛宝龄一噎……又问了。 她眼神闪烁,刻意避开了裴辞审视的目光,心里清楚,若是自己说,去了平乐侯府,只怕离生这会儿就不止是这么跪着了。 半晌后,她才道,“去看了看外头的情况,有些担心。” 裴辞眉头紧蹙,想说些什么,可见盛宝龄的反应,到底是什么也没说。 他心里清楚,盛宝龄撒了谎,可他又不能追问。 索性,她没受什么伤,便好。 “下次,身边要带了人,才能出驿馆。” (本章完) 第136章 混入平乐侯府 裴辞的这一番叮嘱,盛宝龄听在耳边,倍感暖心。 她笑了笑,“嗯,今日让你担心了。” 旁侧,正在受罚的离生微微抬起眼,余光看向眼前的两人,只是目光有些明显,一下子便被裴辞察觉了。 看着裴辞上身不着一物,离生心头困惑。 太后娘娘在此,大人如此自然? 裴辞微微颔首,目光投向了离生,正巧与离生偷看的视线撞上。 前者还未有什么反应,后者便心虚的移开了目光,垂在地上。 裴辞眉头蹙了蹙,到底是没说什么。 倒是盛宝龄发现了这两人的举止,嘴角勾了勾,有些像笑,却又不好在这个时候说什么。 这时,她才发觉,自己这会儿正对着裴辞,而裴辞因为方才在包扎伤口,此时上身不着一物,她看了两眼,顿时觉得有些耳热。 没好意思多看,可又有些控制不住的投去目光,却又恐被裴辞发现,最后心虚,只能说道,“今日你受伤了,便不打扰你休息了。” 她说着,抬步便往外头走。 就怕再多留一会儿,就控制不住想要多看两眼。 而裴辞完全没有发觉此时的情况,对自己上身不着一物之事,似乎根本不在意。 见盛宝龄要走,他还想说些什么,伸出手想要拉住她,可又顾忌到离生在此,脑子又清明了些许,终究是没有动手。 只看着盛宝龄推开屋门往外头走去,直到屋门从外头关上了,他才走了回来,在桌边坐下。 而此时,离生却还在跪着。 裴辞沉声,“还不起来?” 离生犹豫了片刻,才撑着地面,站起了身子。 裴辞目光投向离生,手里拿着茶杯,“知道自己错在哪了?” 离生当即回话,“属下知错。” 若是平日里,裴辞便也就到这里,不再问下去,可这会儿,却又说了一句,“说说错在哪了。” 离生怔了怔,显然没有料到裴辞会这般问。 他薄唇紧抿,半晌没有回话,像是在思考,自己究竟错了几处。 到最后,在裴辞目光彻底冷沉下来之际,有些许不安,“属下擅离职守,未能一直守在太后娘娘身边,让太后娘娘独自一人离开了驿馆。” 他想了今日的所有事情,到最后,也只能想到,自己错在了此处。 是他当时没有思虑周全,这驿馆虽有官兵把手,是安全,可这些官兵的职责,是护佑大人的安全,而此处没有人知晓太后娘娘的身份,只当是个随从,书童,安危不算重要之事。 若是真遇上暴民,驿馆之内,并无人会护佑在太后娘娘的身边。 而这会儿,他想明白了,一阵后怕。 若是今日,太后娘娘当真出了事,自己这会儿只怕早就掉了脑袋,又岂会站在这里,站在大人面前认错领罚。 裴辞薄唇紧抿,一言不发。 离生却知道接下来自己该如何行事了。 … 接下来的几日,裴辞外出,始终都带着盛宝龄,开仓放粮,医馆行医,诸多事堆在一起,一边还在查,造成这般严重灾情的主要原因。 而无论从哪方面查起,谣言,证据,最终都指向了平乐侯府。 收到暗卫送来的消息,盛宝龄欲再去平乐侯府打探,可让她为难的是,自从上一回受了罚,离生就形影不离的跟着她。 寸步不离。 盛宝龄皱了皱眉头,“你也不用总是这么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这该去茅房,也总是得去的不是? 这一天下来,她都没见离生去过茅房,都生怕他会憋出毛病了。 然而这种担忧,多少是有些说不出口的。 离生却是板着一张严肃的脸,沉声应,“属下的职责便是保护您,您去哪里,属下便去哪里。” 寸步不离。 盛宝龄无奈,这孩子,多半是被裴辞那日给吓坏了。 不过,他既然想跟着,便跟着罢。 “我要出去一趟,你若想跟着,就把这衣裳换上。”盛宝龄说着,将原先准备好的衣裳,递给了离生。 离生接过看了一眼,衣裳有些破旧,还有点小了,虽心中好有疑惑,可这些都是主子的事,他又岂能过问,便没问下去,只是抱着衣服,沉默寡言的走去暗处换。 不一会,他便换好了衣裳,反观盛宝龄,过了好一会才算换好衣裳,将一张白净的脸,弄得乌漆嘛黑,这会儿,可是真看不出来真实面容了。 离生显然一愣,没有料到盛宝龄会这么糟蹋自己的脸。 若非这屋子里只会有她一人,这会儿只怕是不能够认出来的。 然而很快,他便平复了情绪,反应如常,不再见怪。 见离生的这一系列反应,盛宝龄嘴角勾了勾,“走吧。”. 连离生都险些人认出来,旁人自然也认不出来,如此,也算安全了。 上回没有见到那平乐侯,这次,想看看能不能找到机会接近,探听一二,再看看这平乐侯为人。 虽然她心里已经有了猜测,可心里猜的,可眼睛真实看到的,实在不同,总是要看一看,才算了然。 要治平乐侯的罪,若是背后真有小皇帝,显然不会那么容易,既然如此,证据一类难以留存,倒不如留一个自己这样的人证。 盛宝龄心里打着这样的算盘。 当她带着离生来到平乐侯府后门时,离生明显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可也认出了这里是哪里,他皱了皱眉头,“您要进去?” 盛宝龄理所当然的点头,“混进去即可,你若不想进去,在外头等我也行。” 这平乐侯府看似人多,守卫森严,其实都在擅离职守,喝酒猜拳作乐,想要混进去,实在是太容易了。 也是这平乐侯安逸了太久了,干这么些伤天害理之事,却没有加强府中管事,这便是有几个身手极好贼人闯进去,取他狗命,只怕也是易如反掌之事。 离生又怎么可能放任盛宝龄一人进去这平乐侯府。 他猜到,盛宝龄是想要混进去,可混进这平乐侯府又谈何容易,毕竟昨夜他还听见大人和县令在商讨着今日去平乐侯府要如何打探消息。 第137章 为何守卫这般松懈 然而让离生万万没有想到的事,盛宝龄说的混进去,竟是这般容易! 便是翻了个府墙,就轻而易举的混进了人群之中,而且,竟然没有任何人察觉到不对。 看着离生一脸震惊的诧异样子,盛宝龄嘴角勾了勾,“惊讶?” 离生这反应,确实是自己上一回来这平乐侯府时的反应,当时也觉得奇怪,这平乐侯做了这么多伤天害理之事,若是被查出来,便是落一个砍头的下场,可他对府中的警戒却是这般的不在意。 当时没有想通是为什么,可后来察觉与小皇帝有关后,心中便一片了然了。 他的背后是小皇帝,当朝天子,便是有再多过错,也是皇帝授意,只要皇帝不治罪,他便无罪,他的靠山就是当朝天子。 如此,还有何人是他需要惧怕的,便是被查出来了,又如何。 横竖都有京城里的小皇帝在收拾这些个烦心事,如此,自然肆无忌惮。. 根本就不怕被何人得知,被旁人查出来。 而这些离生还不知道,这会儿见这般情景,实在诧异,“为何守卫这般松懈?” 他以为,这平乐侯府该是很难闯的,可眼前的事实证明,只要换了一身府中有些下人的衣裳,便能轻而易举的混进这些人里,甚至没有人回察觉到不对劲。 盛宝龄冷笑一声,“大约是背后的靠山本事大着,看来这京城,也不是什么安乐之地。” 所以才让这平乐侯这般嚣张。 离生有些听不懂,制只能听明白,这平乐侯背后有靠山,而这靠山多半就是京里的某一位让人意想不到的高官, 可看着盛宝龄的样子,好似已经知道这平乐侯背后的靠山是谁了。 可既然知道了,为何又不同大人说这事,如此,便可针对的查此事了。 离生的困惑,注定在此时的不到解答。 混进人群中的盛宝龄二人,跟着那些端茶倒水的人,去了前厅,全程一直都低着头,即便是心里知晓不被人认出来,却还是以防万一。 “今日府中有客,你们可都得悠着点。”官家不厌其烦的叮嘱着,眉头皱得老深,显然来的这位客人,身份尊贵,不是个简单人物。 闻言,离生猜到了,裴辞来平乐侯府了。 可盛宝龄没有听见裴辞和那县令的商讨,自然不不知道裴辞会来此。 “府中简陋,也没有什么像样的茶水,两位慢用,可莫要嫌弃。”平乐侯脸上还有些许泛红,大约是酒喝多了的缘故,这会儿看东西都有些模糊,看不真切。 这样的一段话,在旁人听来,却是极具讽刺的。 县令别过了目光,没去搭理平乐侯。 反倒是旁边的另外一人,薄唇微张,冷冽的语句从唇齿间吐露出来,“你这府邸,比之静王府都要奢华上几分,何以敢称简陋。” 裴辞这般直接不给平乐侯半点脸面的样子,是县令万万没有想到的。 从前,也有好些代天巡守的钦差来过,可哪一回,不是被收买了,便是横死在路上,也有的,干脆装不知情。 却没有一人会像裴辞这般,冷言冷语,半点面子不给,显然是没有要与平乐侯任何交好的意思。 虽知这般不妥,后头要办事,便难了,这位坐相的安全也极有可能会出问题了。 可他听了过后,这心里,却是忍不住的激动。 终于有人如此了! 而非与平乐侯沆瀣一气! 他这心里头,都跟着这万千的百姓乐。 听出裴辞话里的讽刺,平乐侯的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目露不善,“相爷此言从何说起?” 裴辞冷笑一声,“自是要从你这一身名贵的绫罗绸缎说起。” 平乐侯身上穿着的衣物,都是用上好的料子做成的,佩戴的玉石,折扇,再看这满桌的菜肴,装菜的名贵琉璃盏,单单这几样,这侯府一日的开销,只怕便足以让普通老百姓一家子十年衣食不愁。 而这时,外头的百姓还在受苦,而这平乐侯却在府中快活,当真是将这平乐二字,用淋漓尽致。 裴辞这一声冷笑,倒是让端着茶水进了厅子的盛宝龄和离生身形一僵。 盛宝龄是没有料到会在此处遇上裴辞,猫了猫身子,将脸垂得更低了,就怕被裴辞认出来。 而连她自己也没有想到,为什么要怕被裴辞发现。 明明她是自由身,当朝太后,裴辞也管不到自己头上的。 可她这会儿见到裴辞,就是下意识的心虚。 而离生,是因为裴辞那一声冷笑。 他从未见大人这般过,可见对这平乐侯是极其厌恶。 更是因为,这样子的裴辞,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往常没有的冷冽的寒息,夹杂着少许习武之人才能察觉到的杀意。 从未见过这样子的裴辞,离生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两人的反应其实有些明显,可这会儿,裴辞与平乐侯都在僵持着,二人自然没有发觉。 可坐在一旁的县令,却发现了,他不由拧起眉头,盯着这端茶倒水的两人看。 盛宝龄被盯得有些不自在,就怕他这般盯着看,会引起裴辞的注意,届时,就会认出自己。 她想走,可还要伺候茶水,茶水用完之前,不能退出厅子去。 一旁的离生也是大概如此的想法。 是要寸步不离,就是这会儿,他有些不确认,跟着太后娘娘混入这平乐侯府中涉险,是否也算是尽职尽责? 尽管如此,听见裴辞的话,盛宝龄也忍不住偷偷打量了一下平乐侯,这一看,不得了,身上的这些东西,可不是光有银子就能买着的,都是些稀罕物,好些国库里头都没有。 真实叫人吃惊。 只是看了两眼,她便匆匆收回目光,低下脑袋。 平乐侯脸色难看,可碍于眼前之人的身份,身边又带了人,不好发作。 可他何时受过这般言语和态度,这裴辞当真是给脸不要脸! 若不叫他现在吃点苦头,自己这心里,难消今日之气! 他沉声唤来人,命人撤下这些膳食,再去端些旁的吃食来,说的菜名,却是有些古怪。 可裴辞等人的注意力,却没在这上头。 第138章 伤到了 盛宝龄同离生跟着管家退出了厅子,跟同往后厨房那边走去,等菜肴的时间并不算久,好似早就备好了的。 趁着旁人没有注意到这边,只见管家从一旁人的手里,接过了两包药,随手扔给了盛宝龄,并沉声叮嘱着,“左边的是侯爷的,右边的是给那两人的,莫要放错了。” 说着,便走了。 显然,管家对这府中的下人情况也不甚清楚,听闻这管家,是刚来不久的,上一个,不知什么原因,被赶走了。 这会儿,面对盛宝龄和离生这两个看着本该面生的人,也丝毫没有怀疑。 盛宝龄愣了一下,垂眸端详着手里的药包,看向离生。 心里却明白了,这平乐侯要对裴辞和那县令下药。 离生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大人身子本就不好,什么东西都碰不得,且不论这是不是毒药。 他正要接过来,想知道这究竟是什么药的时候,却见盛宝龄已经拆开了药包,将药倒在了左边的菜肴里头,动作行云流水,半点也没有犹豫。 离生诧异的看向盛宝龄,若这里头是毒药,那可是平乐侯,若是毒死了,查起来,太后娘娘的身份,在此,怕是难以掩藏。 然而盛宝龄却半点没有当回事,对上离生明显差异的目光,她冷声道,“他既动了下药的念头,便是毒药,也是他自己的命数。” 若是不动害人之心,这包药,又岂会下到他的膳食里头? 今日若是对旁人下手,她自然不会这般鲁莽,可平乐侯要对付的是裴辞,盛宝龄甚至难以想象,若是自己今日没有混进这平乐侯府,目睹这一切,裴辞当真吃下了这药,又会如何。 盛宝龄难以想象,甚至是不敢想。 顿时,离生也不再犹豫,若这真是毒药,也算那平乐侯罪有应得。 很快,下人便都端上了菜肴往厅子那边去,盛宝龄也将三碗粥食放进了托盘中,跟在后头的人中,往厅子那边去。 盛宝龄比任何时候都要冷静,手里端着的粥食,一碗一碗的放到了三人的手边位置,随后站在裴辞身后,看着眼前的这一幕。 平乐侯心中冷笑一声,“二位,不如先用一些吃食?” 二人也没有推拒。 裴辞拿着勺子,却只是浅浅的喝了两口,便没再喝。 见裴辞吃了,平乐侯心中得意,又暗嘲这裴辞愚蠢,还当是什么贤才,却也不过如此,这般就中了计,只待药效上来,便可坐看这二人的丑态。 然而,他还未得意多久,脸色便变了,只觉浑身瘙痒难耐,不一会,身上便起了密密麻麻的疹子,可怖至极,伴随着一阵肚子疼。 “侯爷可是误食了什么,身子不适?”县令见状,故作姿态的问了一句。 也是有些诧异。 反观裴辞,却好似对这状况早已猜到,半点也不感到意外。 此时,平乐侯哪里还不明白,底下的人办的糊涂事,下错药了! “本侯自小的毛病,恐不能招待二位了,二位请自便。”说完,平乐侯匆匆起身离席,在下人的搀扶下,跌跌撞撞外外头的茅房而去。 县令一愣,根本没搞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只是平乐侯既然身子不适,他们也不适合再再这侯府里多待,只是走你这么一遭,从平乐侯的言行之举中,也多少看出些问题了。 这一趟,也不算是白来。 走到门外时,陆陆续续有几个下人被府中侍卫抬着扔了出来,嘴里骂骂咧咧,显然便是方才送吃食的那几个。 县令更加茫然。 裴辞目光在那些人身上看过,最终收回,“走罢。” 那县令急忙跟在后头。 直到行至侯府后头的巷子处,两人亲眼目睹,两个穿着侯府下人服饰的人从里头翻墙而出,身形娇小的那一个,站不稳,崴了一下,倒吸一口凉气。 只见裴辞快步上前,一手扶住了那人的胳膊,握在手里,“伤到了?” 语气温和,目光中带着紧张与关怀。 一旁的离生顿时步子都不敢挪动半分,只顾着跳下来,也没有料到盛宝龄会崴脚。 县令也跟着上前,这时便认出了,这二人,不就是方才在厅子中,看见的那二人。 他顿时了然,对裴辞抱拳,“大人果然厉害,竟事先就安排好了内应,是下官愚笨了。” 裴辞薄唇抿了一下,“本官从未安排什么内应。” 县令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什么意思。 倒是盛宝龄和一旁的离生,心里发虚。 盛宝龄指尖顺势拽一下裴辞的袖子,“等会再说,我脚疼,先回去。” “我看看。”裴辞方才还有些深沉的目光,这会儿只余柔和,他蹲下身子,手掌探上盛宝龄的脚踝,揉按了两下,听见盛宝龄吃痛的声音,顿时眉头紧蹙。 盛宝龄咬了咬牙,“别看了……” 怎么看着,都觉得有些奇怪。 堂堂一朝左相,这会儿蹲在自己面前给自己看脚。 眼前的这一幕,是旁侧的县令,离生,都未料到的。 离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看见矜傲的主子,在一个女子面前蹲下身子,尽管眼前的这个女子,不是普通身份。 若非心中情意,又如何做到这一步。 县令更是没有想到,堂堂一朝丞相,竟会在众人眼前蹲下身子,他目光深了几分,打量的看了盛宝龄几眼,不知道这位又是何人。 能让裴辞蹲下身子察看,这般紧张,绝非普通人。 只怕来头要更大。 然而让人更没有想到的是,下一秒,裴辞便站起了身子,将眼前的盛宝龄,拦腰抱起,薄唇微启,对盛宝龄道了一声,“得罪。” 这突然的举动,让在场的几人愣的愣,傻的傻,慌的慌。 盛宝龄的半边脸都贴在裴辞的胸口处,滚烫滚烫的,分不清是裴辞的体温,还是自己脸热,只能听着他掷地有声的心跳,一声一声,越来越大声,快要将自己淹没了。 鼻尖还萦绕着属于他的独有气息,熟悉而又让人安心。 刚开始的慌乱,一下子转为心安,又瞬间觉得羞耻,脸红耳赤。 第139章 你从来不是麻烦 盛宝龄从未被男子这般亲密的抱过。 便是长兄的盛巩,都是不曾的。 而裴辞今日之举,实在让她又惊慌,又羞涩,整张脸都埋在裴辞胸口处,不敢抬起头,声音闷闷,“其实我脚能走。” 裴辞脸色如常,可只有他自己清楚,胸口处那颗在不停加快的心,才是他的真实情绪。 娇玉在怀,如何让人步心猿意马? 何况这娇玉,还是他心心念念不知多久的。 “你不能。” 盛宝龄既然这般说,裴辞于情于理,也都该将她放下才对,可这会儿,不在汴京,除了离生,没有旁的知晓他们二人身份的人在,不知还有没有下一次的裴辞,手始终都步想松开。 然而,有此情绪想法的,还有盛宝龄。 她的胳膊紧紧的环住裴辞的脖子,并没有料到裴辞看起来弱不禁风的,可力气却这般大,轻而易举便能将自己包起来。 甚至于,她有时碰到他的指尖,都是冰冰凉凉的,可身子却这么热,就连衣物,都不能够挡住这份热意。 盛宝龄的心口处“砰砰”直跳,她已经完全分不清,这究竟是裴辞的心跳声,还是自己的了。 好像两个人就这样亲密无间,关系都变得不同,谁也不说,就像是默许了一般,同寻常人家的夫妻又有何不同。 这一刻,她甚至想要就让时间留在这会儿,再久一点,再久一点…… 两人各怀心事,都没有察觉到旁侧两人的怪异目光和诧异神情。 然而再怎么不想让时间过去,可一条路也始终会走到头,驿馆很快就到了,在众人的目光下,裴辞将盛宝龄抱着上了楼,送进了房间里。 盛宝龄脸热得红通通一片,只觉,方才,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自己身上了。 她若是这会儿出现在旁人眼前,再厚的脸皮都撑不住了。 离生守在外头,县令也想跟着进去,却被离生挡在了外面,“我家大人有事要处理,还请县令大人先行回府。” 县令犹犹豫豫,却是忍不住的打探问,“不知那位小公子……” 提及盛宝龄,离生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眼神瞬间凌厉,带着几分警惕,“县令大人可知,不该打听的,最好不要打听。” 离生的反应,虽然并未正面回答,却让县令清楚,这位小公子的身份,并不简单,看着主仆二人的紧张样子,指不定比之裴辞,还要尊贵些许。 都是京城来的,非富即贵,只有自己想不到。 县令没再多问,有时候知道的太久,反而不好,这个道理,他清楚。 可走出驿馆,他仍旧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几眼。 而此时,房间里头,盛宝龄的鞋袜已经褪去,如白玉的莲足,此刻被裴辞握在掌心,轻轻揉按着崴到的脚踝。 虽算不上严重,可因为她肤色极白,崴伤处红红一片,实在明显。 看得裴辞心里头不好受。 端详过裴辞的神情,盛宝龄的心里隐隐有些虚,她明明能感觉到裴辞的满腔怒意,可偏偏他这会儿就是一句话也不吭,这越是静,就越是让人心虚。 在这样静的氛围中,盛宝龄终究是没忍住,咬了咬唇,“我带离生了。” 裴辞动作一顿,眼里的光又暗沉了几分,继续揉按着盛宝龄的脚踝,力道却加重了几分,疼得盛宝龄低吟出声。 疼得她眼眶一红,一下子就知道裴辞是故意,顿时心里头就酸酸涩涩的难受。 “疼。”她咬着唇瓣,泛红的眼眶看向裴辞,却没有泪意。 裴辞手上的动作一僵,这才放缓了速度,力道也变轻了些。 这一刻,两人都没有发现,裴辞的行为,盛宝龄的反应,两人之间的距离,是否过分逾矩了。 君臣之间,男女之间,脚踝此等亲密的位置,又岂能被旁人握在手里揉按。 可盛宝龄进宫早,先帝本就对她没有那些意思,男女之事所知甚少,能发觉自己对裴辞与旁人不同的心思,已是难得。 这会儿,裴辞的言行举止,但凡亲近一些,都像一个蜜饯,裹得她心都甜的,甜得她脑袋都晕乎乎的,好半晌都反应不过来其他。 甚至,还想要更多。 比方说,比自己从前设想的还要硬挺的胸膛,靠一靠。 她目光没有焦距,看得裴辞眉头一皱,嗓音有些喑哑,“怎么了?” 这么一问,盛宝龄的目光瞬间就对视上裴辞的,顿时面红耳赤,想到自己竟然对着裴辞本人,心里头在想着这些个乱七八糟的! 她哪里还好意思这般面对着裴辞,哆嗦了两下嘴巴,便道,“累了,我自己就可以,要不你先出去。” 她脸颊热,旁侧还浮着两抹可疑的红晕,裴辞便是再迟钝,这会儿也反应过来了。 男女授受不亲,可今日,他不仅抱了,这会儿还碰了女子最不能够被旁人触碰的位置。 这等子事,素来只有夫妻之间才能所为。 想到这一点,唯恐损了盛宝龄清誉,又怕惹盛宝龄心里不快,裴辞顿时松开了手心出的莲足,将其平稳的放在地上,故作镇定,“若有什么事,只管唤离生便是。” 说着,他匆忙起身,便要往外头走,这会儿,哪里还有平日里那个情绪镇定,永远都会板着一张冷脸的裴左相的样子。 盛宝龄却突然又唤了他一声,“裴辞!” 裴辞步子一顿,却没有回头。 他听见,盛宝龄在后头,说了一句话, “今日麻烦你了,谢谢。” 盛宝龄嘴角弯了弯,又垂下了脸,若是这时,谁坐在她旁边,定然会发现,她的耳朵,红通通一片,都快蔓延到脖子了。 裴辞衣袖下的手原本因为紧张,握紧成拳,这会儿却慢慢的松开了,绯色的薄唇微微弯起,“不麻烦。” 若是可以,他每日都想被身后的女子如此麻烦着。 更何况,于自己而言,她从来都不是麻烦。 裴辞抬步踏出房间,随手便将房门带上了,嘴角仍旧挂着浅浅的笑意。 一旁看见的离生,心中已经毫无波澜了。 他不会再以从前的印象去看待与太后娘娘同行的大人了。 第140章 裴辞的打算 第140章裴辞的打算 平乐侯给裴辞下药之事,侧面印证了他的心虚。 知道盛宝龄对平乐侯一事上的态度,裴辞心里也安心不少,在调查此事上,也不留余力。 之前来的人,不是被收买了,便是与平乐侯同流合污,从中抽取流水,而剩余的,病的病,死的死,根本无人追究。 只因在京城里,平乐侯有一个最大的靠山。 而今,这个靠山,只有盛宝龄能撼动。 这日,裴辞同盛宝龄谈了许久,针对平乐侯此事,各有不同的看法。 盛宝龄觉得,便要在此地,直接办了平乐侯,横竖有她担着,哪怕小皇帝时候追究起来,也无济于事。 可一旦回了京城再行查办平乐侯,若是小皇帝如梦中一般,以能医治裴辞的神医作为要挟,盛宝龄只怕自己仍旧会像梦中那般行事。 可裴辞却觉得,平乐侯身份不一般,身上案子牵涉到的相关人太多,需得回京细细查过。 盛宝龄一时间,有难处,却又没办法说出来。 裴辞为盛宝龄的反应而感到困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么急着查办平乐侯,好似怕回了京,此事会受阻。 裴辞眉头紧蹙,难道,她有什么难处? 盛宝龄的难处无人能说,只能自己憋在心里头计较着。 就在她准备妥协,按照裴辞说的来的时候,裴辞却率先妥协了。 “明日微臣便带人,将平乐侯缉拿归案。择日升堂。” 盛宝龄一愣,“不是要回京再办吗?” “你既有在此查办平乐侯之心,只是有你的打算,回京或是在此,都是一样的,无妨。”裴辞神情如常,目光却带上了些许的打量,好似想看穿盛宝龄的心事,可总归是无济于事。 其实,知道平了侯背后的靠山是小皇帝,裴辞心里是存了些心思的。 他想将此事闹大,闹得人尽皆知,小皇帝本就上位不过一年,民心不稳,这一年来,更是不如静王。 朝中许多大臣,更是对其行事有诸多不满。 一旦平乐侯贪污赈灾粮,银两,以官盐转私盐贩卖等事暴露,与小皇帝相关,届时,民心大乱,他这个龙椅便真坐不稳了。 到那时候,便能顺应民心,以静王之名,推翻小皇帝。 可既然盛宝龄有她的打算,此事后面再找机会便是。 但这会儿,他从盛宝龄脸上神情看不见答疑。 盛宝龄不知从何时开始,性子行事好些习惯,都学了裴辞,这副沉静的模样,更是有七八分像裴辞。 两人对视一眼,盛宝龄才缓缓道,“无妨,你一向思虑周全,便按照你说的办就行。” 只要她将事情安排妥当,先一步找到那神医,便不会受制于小皇帝。 裴辞也不再推迟。 两人一经敲定,便准备明日由裴辞将平乐侯缉拿,担心平乐侯的府兵会随之反抗,盛宝龄欲将自己的随身令牌交给裴辞。 见此令牌者,无论王孙侯爵,皆需下跪。 只是这么一来,盛宝龄的身份无异于暴露,天下间只此一块令牌,唯先帝所有,如今就在太后手里,令牌不离身。 一旦裴辞动用了令牌,也等同于向天下人宣告,太后离京。 裴辞自然知道这一点,没有拿走盛宝龄的令牌。 当日,裴辞带着兵随同县令一同前往,包围平乐候府。 而此时在客栈里的盛宝龄,心里却总有一种不安,隐隐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 这种不安趋使她用茶时,不慎打翻了茶盏。 听见动静的离生还以为发生什么事了,慌忙推开房门进去,只见盛宝龄坐在桌边,垂眸看着一地的碎瓷片。 “太后娘娘?” 盛宝龄眉头蹙了蹙,看向离生,“你家大人出去有多久了?” 离生愣了一下,“得有一个时辰了。” 这时,二人才发觉不对,平乐候府并不远,从驿馆去到那,来回,加上蹉跎的时间,至多也就半个来时辰。 可这会儿,一个时辰过去了,裴辞却还没有消息传来。 只怕是遇上了什么麻烦,这才耽搁了。 怕只怕,这遇上的麻烦事,裴辞解决不了,更怕有什么危险。 盛宝龄当即起身,“走,去看看。” 离生当即阻止,挡住了盛宝龄的去路,“娘娘,不可。” 大人千叮咛万嘱咐,今日在他回来之前,绝不能让太后娘娘踏出这驿馆半步。 “裴辞迟迟未回,你便不担心?”盛宝龄好看的眉头紧皱着,这会儿只想着去看看究竟怎么回事,那平乐侯背后是小皇帝,她只怕小皇帝有留给他什么后手。 前些时候还没有想到这一点,可这会儿,却是怎么都放心不下。 离生自然担心,可眼前他的职责,就只是在此,看护好盛宝龄。 “大人吩咐过,纵使今日大人出了什么事,属下也不能离开太后娘娘半步,定要将太后娘娘安全送回汴京。” 离生这么一说,盛宝龄心里的不安感更加剧烈,裴辞这样的一番话,怎么听着,都像是在安排后事。 “你听听看,你家大人都说出这种安排后事的话了,只怕他自己都知道此行去必有危险,难道你就真要在这里待着,等着你家大人的尸体被送回?”盛宝龄说着说着,平日里轻而慢的语气,这会儿已经不自觉的加快了许多。 离生脸色难看,在犹豫,在纠结。 若是大人当真出了事,他也不会苟活。 可大人怎么能出事…… 就在离生犹豫不决的时候,盛宝龄沉声说了一句,“你家大人只说不能离开我半步,你只管跟着我,如此,我便是去了哪里,又有什么冲撞?” 离生愣了愣,抬眸看向盛宝龄,这一刻,他在盛宝龄的眼里,看见了担忧,那绝不是君臣关系之间的那种担忧。 而是一个女子,对男子的担忧。 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忧…… 因为太后娘娘,紧张他家大人。 为什么会紧张他家大人? 因为太后娘娘心悦大人。 离生不再犹豫,当即让开了路,嘴里却叮嘱着,“若是有什么危险,还请您站在属下身后。” 盛宝龄却连答他一句都顾不上了,直接抬步便往外头走。 (本章完) 第141章 盛宝龄出手 第141章盛宝龄出手 离生愣了愣,抬眸看向盛宝龄,这一刻,他在盛宝龄的眼里,看见了担忧,那绝不是君臣关系之间的那种担忧。 而是一个女子,对男子的担忧。 为什么会有这种担忧…… 因为太后娘娘,紧张他家大人。 为什么会紧张他家大人? 因为太后娘娘心悦大人。 离生不再犹豫,当即让开了路,嘴里却叮嘱着,“若是有什么危险,还请您站在属下身后。” 盛宝龄却连答他一句都顾不上了,直接抬步便往外头走。 平乐侯府外,里三层,外三层的被包围着。 裴辞这边的人马围住了平乐侯府,可不知从何处来的一队兵马,又将裴辞等人团团围住。 一时间,双方僵持着,反倒是裴辞这边本是来缉拿平乐侯的,可这会儿却困在其中,陷入险境。 而平乐侯好似早就知道会有今日这般情况发生,对此作出了事先的应对。 平乐侯从后头的府中走了出来,冷笑几声,“裴大人今日怎么会来,也不提前告知一声,瞧瞧,失礼了不是?” 裴辞薄唇紧抿,目光望向平乐侯,却无半点慌乱,身上那股子沉着冷静的气势,好似将两人的处境调换了一般。 仿佛此时被团团围住的是平乐侯,可裴辞才是那个掌控全局的人。 他沉声道,“私自调动地方兵马,你可知该当何罪?” “裴大人,你可好好瞧瞧,这是什么。”平乐侯却是半点没在怕,一边说着,一边慢悠悠的从自己袖口里掏出了一份明黄色的圣旨,圣旨上头所写,平乐侯可随意调动一千的地方兵马,以护其身。 不用多说,看见那圣旨,此时,还有何人不明白,平乐侯背后的靠山,便是当今的官家。 士兵寒心,百姓寒心,县令寒心。 先帝何等聪慧,为朝廷社稷,为黎民百姓。 可怎么就立了这么一个糊涂的太子,如今在其位,却不尽其责。 有这样的官家,遭殃的,是天下的百姓! 平乐侯以为当他拿出了圣旨,裴辞纵使是不怕,至少也是会惊讶的。 可现实却是,那一张被誉为天下第一美男的脸上,没有半点惊慌意外的神情,就像是,所有的一切,都尽在他裴玄瑾的掌控之中。 这种沉静,反倒让明显占势的平乐侯心慌了,他不欲再拖,只怕拖下去会生变,当即命弓箭手上前,一律以谋逆之罪当场射杀! 一众人节节后退,县令慌张的躲在裴辞身后,问,“大人,怎么办,你可有其他后手?” 他也没有料到会有今日这种变化,平乐侯竟然提早做了准备,更没有料到,平乐侯的手里,竟然有圣旨! 尽管身处这般劣势,可他却还是认为,聪明如裴辞,定然会有后手。 “没有。”声音冷冷淡淡,听得县令犹如坠入冰窟。 裴辞神情看似冷静,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没有留后手。 他在赌,赌那人如今对自己的关心,对自己的在意。 他在赌,他的背后,是否站了她。 弓箭手箭在弦上,对准了裴辞等人,只待平乐侯一声令下! 可就在这时,从后头传来了一阵匆匆且大声的马蹄声,有人高喊,“住手!放下兵器!” “放下兵器!” 众人齐齐往声音来的方向望去,只见七八人驾马往这边奔来,可为首高喊之人,正是驻守地方兵马大的总指挥使,冯亮。 一听冯亮的声音,被平乐侯指挥那些士兵,却不知该听谁的,僵在了那里没有收回手,却也没有动手。 只见冯亮身后,还跟了几个人,其中两人,从衣着上看,显然与冯亮并不是一路人。 下了马,冯亮大步往这边来,显然紧张又有些慌乱,他冲着那些此刻看起来像傻大个的下属呵斥,“还不快放下兵器!” 士兵们面面相觑,又看向平乐侯。 指挥使的命令是该听,可平乐侯手里有圣旨,他们若是今日放下了手中兵器,那便是抗旨不遵,难逃死罪。 平乐侯见冯亮,脸色沉了沉,“冯指挥,你是要造反吗?!” 冯亮顿时为难,转头看向盛宝龄的方向。 盛宝龄在离生的拥护下,挤进了人群中,行至裴辞身边,对上了平乐侯,只是个子比旁人矮了许多,气势上看,稍微弱了些。 她看向裴辞,视线从上往下,在裴辞身上游移,其实是在检查他是否受伤。 若是裴辞身上有半点伤,今日,她都不会让平乐侯毫发无伤的回到京城。 “可有伤到哪里?”盛宝龄问到。 眼里是藏不住的担忧。 这一刻,对上这样的目光,这般神情,裴辞心跳如鼓,他知道,自己赌对了。 盛宝龄对自己,并非毫不在意,她的在意和关心,远远超过自己从前的所有预想。 在这般险境之下,他嘴边却不自觉的噙起一抹笑,眼里的光柔和,“没有受伤。” 盛宝龄这才安心。 平乐侯却不耐烦了,一句“找死”,便命底下的人放箭,将包括盛宝龄等人在内的所有人射杀。 “还不放箭!?” 冯亮脸色难看,喊了一声,想要阻止,“侯爷!” 而就在这时,盛宝龄却拿出了一块令牌,神情冷漠,目光中暗藏杀气,看向平乐侯时,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先帝令牌在此,位同亲临!我看谁敢动!” 她嗓音冷冽,犹如从地狱爬上来的魔鬼,听得人心发颤。 此时此刻的盛宝龄,气势上,整整高了平乐侯一大截。 平乐侯便是再混帐,可先帝的令牌,因着范太后的缘故,他却也是认得的。 根本没有料到,裴辞这一行人的手上,持着先帝的令牌,而自己手上的这道圣旨,顿时不够看了。 他目光顿时暗了下来,看着眼前的这些人,只要他断定那人手里的令牌是假的,将这些人全部除去…… 可盛宝龄却好似能看出他在打什么主意,冷笑了一声,“我劝你不要打什么其他的主意,令牌在此,你招惹不起的人自然也在附近,你觉得今日你杀了我们,你背后的人还能保得住你吗?” “范员,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本章完) 第142章 你很在意我的生死 第142章你很在意我的生死? 平乐侯未再挣扎,很快,便被人控制住。 裴辞一行人也得以摆脱险境。 谁也没有想到,盛宝龄两声冷斥,竟将原本有意射杀在场所有人的平乐侯范员震于当场! 这般让平乐侯忌惮,竟然就这般束手就擒。 这个突然出现的人,究竟是何人? 县令更是看向盛宝龄,想起了离生那日说过的话,不该问的不能问。 但是,便是控制不住的好奇,便是裴辞,平乐侯也难掩杀心,若非方才那人突然出现,这会儿,他们只怕都成了箭下亡魂。 此人果真比裴辞来头要大。便是不知到底是什么身份,竟让一向嚣张,目中无人的平乐侯忌惮到如此地步。 事实上,平乐侯确实忌惮,纵使他背后有小皇帝,可若是那位在此,他是不敢乱来。 和小皇帝越是接触,便发现,宫中那位于小皇帝而言,非同寻常。 尽管,他并分不清这份非同寻常究竟是源于什么。 可他脑子未坏,知道什么人是能招惹的,什么人是招惹不起的。 这时候,他若是什么也不动,纵使这些人真查出了些什么,却也是拿自己无可耐何。 可一旦他今日真做了些什么,真被那位撞上了,便真只有死路一条。 令牌不可能造假,只怕那位当真在此,他不敢赌,不敢拿自己的命去赌。 平乐侯被底下的人制住押走后,一行人,便也准备过上两日,便启程回京。 若是没有平乐侯,裴辞原先的计划,是带着盛宝龄,回程路上遭遇埋伏,随即躲进那小村落中。 如同上辈子一般…… 可裴辞的这些计划,最终却因为要押解平乐侯回京,却被彻底打乱了。 而今,能够彻底让小皇帝失去民心,扳下台的关键人就是平乐侯,他纵使再想与盛宝龄二人如上辈子那般单独相处,却也不能只任其心而为。 眼前最重要的,是将平乐侯安全押解回京。 要防住暗杀的人,实在是多。 裴辞不得不讲重心放在这件事情上。 回到驿站,盛宝龄看向裴辞,目光里满是对裴辞的不赞同,还有些微微的怒气,“给你令牌时,你说你有方法,可若方才我不出现,你这会儿已经成一具死尸了!” 她就不信,裴辞会不知道去平乐侯府时会遇上难题,平乐侯府虽然守备松懈,可正是因为这份松懈,才更加说明了侯府有强悍的兵力。 因此,盛宝龄对裴辞今日以来的诸多行为都甚是恼怒。 恼他那般不珍惜自己的命,怒他不收下令牌,令其自己陷入险境。 裴辞薄唇微启,“微臣并未死。” 言下之意,自己此刻就站在她面前,好好的,并未死,何来的尸体。 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盛宝龄这番话的裴辞,只能这般说,却不知,这样子的一句话,直接将盛宝龄心中憋闷着的怒意尽数点燃。 “方才我不出现,你便死了!” 裴辞薄唇紧抿,未再说话。 只是看向盛宝龄时,那双素来波澜不惊的眸子中,此刻却带着些许的茫然,似乎并不清楚盛宝龄的反应为何这般多。 自己即便是今日死了,左右也不过就是一个左相,之后还会有旁的,甚至是,盛宝龄可以安排她信任之人胜任,自己是死是活,其实并不算多重要。 可盛宝龄这会儿的反应,没由来的怒火,一下子便将裴辞闹得晕头转向。 他眼睫毛微微颤了一下,看向盛宝龄时,心里涌起了阵阵暖意。 他禁不住问了一句,“太后娘娘似乎很在意微臣是生是死?” 裴辞想到了上一辈子,盛宝龄衣不解带的照料了自己十来日,发觉,盛宝龄确确实实很在意自己是生是死,并非错觉。 盛宝龄愣了一下,心中一“咯噔”,还以为是自己的所思所想都被裴辞洞悉了,下意识猛的抬头望向裴辞,闯进那一双深邃漆黑的眼眸时,她心惊肉跳。 心中忐忑着,有些不安。 可当看见裴辞眼里的神情,并没有发现自己的心思,她又瞬间心安了下来,“你是兄长的挚交,平日里头待我又是诸多关照,我自然是在意你的生死。” 裴辞却从盛宝龄的这段话听出了不同,她已经许久不曾在自己眼前自称哀家,身份就像是消失了一般,此时,两人只是朋友。 他胆淡笑不语。 此时,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对方在自己心中占据的位置,已经在悄然发生变化。 因为太过于荒唐,这般心思见不得人,因此才这般遮遮掩掩,以至于两人谁也都没有想到这一点。 只知道,若是让对方知道了,很多事情便都无法挽回,到最后便会成另外一个局面。 而此时,裴辞的一句话,勾起盛宝龄的忐忑,可同时,也让盛宝龄产生了疑问。 裴辞为什么会这么问自己? 她殷红的唇瓣紧抿着,目光紧紧的盯着裴辞,半晌,问了一句,“为何这么问?” 难道自己很在意他的生死这件事,让他很在意? 可面对盛宝龄的这份疑惑,裴辞却未作答。 最后两人的谈话,被外头求见的人打断。 带着这份疑惑,当天夜里,盛宝龄做了个梦。 梦中,她欲给裴辞赐婚,可当天夜里,却被闯入深宫中的裴辞压在身下,反复问自己。 那种神态,那种近乎疯狂却又冷静克制的神情,让盛宝龄惊慌,浑身颤栗,尽在裴辞的掌控之下。 抽抽噎噎,大汗淋漓。 做了这种梦,一夜醒来,她腰酸背痛,下楼梯时,明显看起来身子不适,看见裴辞时,下意识的心虚。 裴辞的注意力,只要有盛宝龄在的地方,向来都在盛宝龄身上。 见她是扶着腰下来的,他眉头下意识一蹙,又很快舒展。 今日要启程回京,马车到门口时,盛宝龄正要抬脚上马车时,旁边却伸出来一只手,白皙如玉,手腕骨处戴着一串已经让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佛珠手串。 裴辞的手,便停在盛宝龄旁侧,掌心朝上,目光定定落在盛宝龄身上,他什么都未说,却又像是什么话都藏在那双眼睛里。 (本章完) 第143章 互相试探 第143章互相试探 裴辞的手就落在她旁边,盛宝龄心跳如雷,她睫毛轻轻颤动着。 只因为此时,同样在驿馆门口不远处,也有一辆马车,男子率先从马车里头下来,伸出来手,不一会,从里头出来一位女子,女子将手搭在男子的手上,不一会,两人并肩而走,男子的手轻轻的握住了女子的手。 二人显然是一对夫妇。 这样如此相似的情景,此刻却出现在自己身上。 好似自己与裴辞之间,便如那对夫妇一般…… 盛宝龄心中清楚,她该收回手,且严词犀利,不该这般语句。 可是人便会有私心,从出宫的那一刻起,盛宝龄的私心,便尽数倾向裴辞,想护他周全,想亲近他,比方说这一会儿,她便想将手搭在裴辞的掌心上。 短暂的忘了身份,忘了眼前的这个人是谁,忘了自己是谁。 便只是这么一小会。 她攥了攥袖口,最后还是颤抖的将手搭在了裴辞的掌心上,紧张的咬了咬自己殷红的唇瓣,微微有些泛白,却只是一小会。 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和心思,她小声的道了一句,“多谢。” 裴辞微微一怔,并未说话。 方才是见了那对夫妇,一时心中难耐,故而如此。 而方才那一幕,盛宝龄分明也看见了,按理,她该是避嫌的,不会将手搭在自己掌心上。 可此刻,自己的掌心中,正安安静静的躺着一只比自己手掌要小了许多的小手,白皙细嫩,好似随时都会从自己手中滑落下去,他心神一乱,下意识的紧紧攥住,用了些力气,好似想将其一直留在手中。 裴辞的用力,旁人看不出来,可盛宝龄却是清清楚楚。 她顿时心里更加紧张,又不知道裴辞心里究竟在想什么,为何会有这般举动。 难道…… 在上马车之际,她看了裴辞两眼,试图从他的脸上看出那么一丝异样的神情,可让她失望的是,什么都没有。 可眼神,却又好像明显有些回避自己,好似藏了不少的心事。 裴辞的手依旧带着凉意,好似他天生就是如此。 盛宝龄手心有些冒汗,被裴辞的手掌不费吹灰之力便掌控在掌心中,这种感觉,一下便将她带回了昨夜的梦中,那般真实的梦,那样的触感,那样的声音…… 如果自己的梦,将来都会发生,是不是代表,其实裴辞是在意自己的? 而非只是君臣,友人之间? 如若是如此,可是,这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盛宝龄的心里藏了许多的疑问,而这些疑问,趋势她终于耐不住,迫切的想要知道答案。 她忐忑着心情,缓缓的将手指搭扣在裴辞的掌心中,大拇指指头又搭着裴辞的手背,缓缓的摩挲了两下。 可同时,她又紧张得什么话都说不出口,眼神也不敢望裴辞那边转动一下。 一颗心,跳得更快了。 她清楚,自己的这个举动,于二人之间,绝非普通举动,若是裴辞对自己并没有那番心思,他必然会有所回避。 盛宝龄在紧张着,紧张着裴辞的反应。 而此刻,在盛宝龄大拇指有意的摩挲了两下侯,裴辞瞬间身子僵硬,手也不敢动,就僵在那,托着盛宝龄上马车,面上神情,好似对盛宝龄的这些小举动,半点反应都没有。 没有一丝异样。 盛宝龄大失所望,上了马车,将车帘子落下。 帘子一下子就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就在帘子落下的那一瞬间,盛宝龄两手掩面,表情失控,不停的在心中懊恼,自己怎么会脑子这么不清醒,对裴辞做出这般事,这同那戏文里头调戏良家妇女的恶霸有何区别? 尽管盛宝龄并非恶霸,裴辞也并非什么良家妇女。 可盛宝龄就是控制不住的往这方面想,越想,就越是脸热,想要寻个地洞,将自己埋进去。 可突然,帘子就被掀开了,裴辞的眸子印入盛宝龄眼帘,只见他拿了一包东西,递了进来。 盛宝龄愣了一下,下意识伸手去接,却忘记问是什么。 裴辞神色有一瞬间古怪,好似有些难为情,被盛宝龄看在眼里。 可盛宝龄因为心绪纷乱,一时间也分辨不清裴辞这反应究竟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而直到裴辞将帘子再度落下,她才缓缓打开了布包,掌心一暖,只见是一个汤婆子。 盛宝龄:“……” 她顿时脸“腾”的一下红了,红到了脖子根,突然就明白了裴辞为什么方才过来扶自己。 他以为自己小日子。 所以才会有此刻的手上的这个汤婆子。 汤婆子分明是温热的,可这会儿拿在手心里,却格外的滚烫,好似要将她整个人烫熟了。 她咬了咬唇瓣,也不说什么,若是这会儿解释,也太奇怪了些。 最近这几日是她的小日子,只是,裴辞怎么会知道自己的小日子是什么时候来? 顿时,盛宝龄的心里又多了一个疑惑。 而帘子落下的那一刻,裴辞的手心有些冒冷汗,好似也是因为紧张。 从前虽是关心盛宝龄,可也是暗自关心,不曾这般明目张胆,像今日这般,又是伸手,又是送汤婆子。 他方才甚至不敢多看盛宝龄一眼,唯恐自己的情绪从眼里泄露出来,被盛宝龄洞悉。 可方才,盛宝龄的动作,却让他为之一震。 诧异,震惊,难以置信,最后是狂喜。 好似一束烟花在心口处绽放。 可一瞬间过后,烟花消散,那股子狂喜也逐渐归于平静。 他不敢多想,唯恐多想之后,是无尽的失落。 旁边的离生,目睹了这一切,心里情绪复杂,不知是该为之欢喜,还是为之叹息。 大人待太后娘娘太过小心翼翼,只怕就是担心太后娘娘会在知道大人的心意后疏远,可他分明能看出,太后娘娘待大人,也是有心的。 那一块先帝的令牌,便是最好的实证。 如今,只怕多方人马,都知晓,当朝太后根本不在汴京。 这绝非是一件好事。 于盛宝龄而言,会有无穷无尽的麻烦,光是那些言官的折子,便是一大难事。 (本章完) 第144章 回京 让人意外的是,回京的一路上,却没有遇上什么像来时那般的暗杀,这不免让人感到意外。 这一路上,盛宝龄裴辞一行人,一直都持着极高的警惕性,可刺客却始终没有出现,过于平顺的路,难免让人心生疑惑。 两人谁都不觉得小皇帝会在几次暗杀失败后就善罢甘休。 更何况,他们还带回了平乐侯,平乐侯若出事,小皇帝和朝中一些要员干的那些个腌渍事就都掩藏不住了。 如此,这些人怎么可能会让平乐侯被押往京城。 盛宝龄唇瓣紧抿,将手里攥着的帘子放下,若是自己,便会派人沿路埋伏,在路上便要了平乐侯的命,只有死人可信,以绝后患。 可这些人都没有? 这般平静到,让人心中困惑,又没办法放松警惕心。 一直到回到京城,尚未进城门,大理寺的人便前来,挡住了去路,直言奉了官家的命令,前来接手平乐侯范员。 范员身上牵涉到的相关人太多,裴辞自然不可能将范员交给大理寺。 双方僵持在城门口,谁也不肯退让一步。 大理寺的人为难的看向裴辞,“裴大人,小的们也是领了上头的命令,又是官家之命,前来接手,还请大人莫要为难我等。” 裴辞薄唇抿着,并非言语,倒是旁边的离生,冷声呵斥,“既是官家之命,可有圣旨,若无圣旨,可有手谕,手谕何在?” 此时,盛宝龄也算是清楚,小皇帝这是暗的不行,准备明着来。 这般光明正大的将范员要走,至于是死是活,全然在他的一念之间。 这时候的范员,怕是于小皇帝而言,分量还不够重。 如此,范员落在小皇帝手里,也只是死路一条。 大理寺一众人等,顿时为难,哪里有什么圣旨,就是说官家之命,也是上头说的,说是口谕,若是今日不将范员押走,便是失职。 盛宝龄看向裴辞,只见裴辞冷声,“既无圣旨,也无手谕,恕本官不能交人。” 裴辞此话一出,双面场面更加僵持。 离生呵斥,“还不快让开,耽误了我们大人回宫述职,你们担待得起吗!?” 在外头的时候,一向话少,有时甚至于让旁人察觉不到的离生,这会儿却是气势十足。 单单一人,便将眼前的几人震住了。 目睹了这一幕的盛宝龄眉梢微佻,看来这个话少好忽悠的小侍卫,还是裴辞身边的好手,能解决好些麻烦。 大理寺的人再不敢阻拦,说白了,眼前这人是裴辞,当朝丞相,又是太后眼前的红人,便是他们大理寺卿都不敢得罪,他们这些小哈啰又岂敢上前寻什么不快。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范员被裴辞的人带走。 而此时,就在裴辞一行人进城的时候,一处密闭的雅间,楼太师等人却是急了! 这范员落入裴辞的手里,那边等同于落入太后的手里! 这可如何是好。 楼太师早在先前便已经进宫过,可小皇帝的态度却很平常,对范员一事不甚在意,自觉天子,无人能危及自己,实在荒唐。 小皇帝这般态度,再次让楼太帅一众效忠于小皇帝的朝臣寒了心。 而事实上,小皇帝确实对此并不在意。 他是天子,这天下都是自己的,取之而用,又如何? 那范员纵使怎么说,也纯属构陷,届时赐死便是。 于他而言,没有半分影响。 可到底是在高位上太久,年纪又小,想的好些,都太过想当然。 便是这般心思,如今才给了裴辞算计的机会。 就在裴辞入宫述职后,盛宝龄也同时与蒹葭换了回来,蒹葭和秋衣将之前小皇帝来过的事都一五一十的说了,包括小皇帝发现了蒹葭是假的这件事,那种濒临死的恐惧,至今她们想起来还会后怕。 盛宝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看来小皇帝藏得够深。 分明知道这些事,却又一件一件的不提,就在背后看着。 自己这一趟跟着裴辞南下,自然是不能够瞒住谁,可好在,擒了一个范员,就看看能折断小皇帝多少根骨头。 蒹葭眉目间有担忧,害怕,“娘娘,奴婢今后可不敢再扮您了,连静王殿下都看出来了。” 盛宝龄微怔,静王? “静王也来过?” 蒹葭和秋衣点点头,“来过,若非静王殿下出现,将官家带走了,只怕奴婢等人,今日就见不到娘娘了。” 两人又再度静王来过的前前后后的事又讲了一遍,便是从那些个细枝末节中发现的,自己大概在静王面前露馅了, 只是,怎么都不知道,分明自己已经扮得那般相像,究竟静王和小皇帝,是怎么发现的。 这一点,蒹葭始终想不明白。 闻言,盛宝龄薄唇紧抿,静王若是发现了,势必会寻人查自己的行踪,自己与裴辞南下一事,终究是谁也瞒不住。 不过,只待平乐侯的事情发酵,这汴京城便该乱上一乱,这风气,也能改改了。 静王正直为人的性子,真心相待朝臣,天下百姓,是小皇帝如何都比不上的。 这般一想,盛宝龄倒也没太将这事放在心上。 只是这次南下,让她想明白了一些事,待一切尘埃落定,何去何从。 这汴京城的富贵养人,这宫里头的太后一手掌权,风光无限,只可惜却都不是她想要的。 大约是这次南下,让她发现,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先帝曾言,若是有一天,不愿再在这高墙里头待着了,便随心而做。 那时,她还不能够明白先帝的意思,这会儿却是全明白了。 也好似明白了,先帝走前的那番有关裴辞的话。 先帝既选定了太子,自然不会顾忌到素来不受宠的静王,裴辞自然便不是他为静王安排的后路。 是她从前误解了。 如今再倒回去细想,那一番话和神情,还有那些叮嘱,都证明,裴辞分明就是先帝为自己安排的后路。 想明白这一点,盛宝龄心里顿时有些暖意。 先帝到走前,都在为自己打算。 不是父亲,却胜似父亲。 第145章 盛宝龄求助静王 次日,盛宝龄一行人回了宫,而此时,朝中朝臣正在为范员一事闹得不可开交,气氛僵硬。 一些心虚之人,唯恐自身的态度会令人生疑,被看出些什么,牵扯进范员这件事中,而其中,就数范家反应最大。 奔来范家近况就已经不是很好,因着从前范太后,范家如日中天,得罪的人便不少,而今范太后一下台,范家便都夹着尾巴做人。 可如今,范员出事,又再一次将范家拉到了众人的视野中,岂能让人不慌。 范家主母唯恐范员犯的事,会牵连范家,次日一大早便去皇家寺庙,欲求见盛宝龄,可却被告知,太后已经回宫,顿时范家上下都慌了。 盛宝龄回宫之时,正好遇上了裴辞进宫,二人短暂的打了个照面。 见裴辞脸色有些不好,盛宝龄想到了如今或许如梦中一般,能治裴辞的神医。 若是想要救裴辞,便要先小皇帝用这位神医来威胁自己之前,寻到这位神医。 可她虽手中有些人手,但真要寻一个人,还是有些难度。 须得寻人相助。 当天,盛宝龄便召了静王进宫,欲请静王出手寻人。 若是裴辞,不一定能寻到,甚至会被小皇帝察觉,进而将人换位,事情便又像梦中那一半,成了小皇帝手中的筹码。 她知道,静王在外的这么些年,必然有那么一些自己的手段和关系,否则,不会在小皇帝那般明显针对的情况,却还是做什么都如鱼得水。 当盛宝龄提出想让静王帮忙寻一个人时,静王愣了一下,并未想过盛宝龄会开口请自己相帮。 她自己手中便有可信的人手,以她不愿欠下人情的性子,不至于会请自己相帮。 可见,此事并不简单,且是要寻一个十分重要之人。 可是什么人,会让盛宝龄上心至此? 盛宝龄沉声道,“此人名唤千术,是民间流传,有名的神医。” 静王眉头一蹙,千术这人,他也曾有耳闻,听说来无影去无踪,到哪里,治哪里,可旁人若想寻到他,却是没那么容易。 最是会治那些个普通郎中治不了的疑难杂症。 可盛宝龄为什么要寻此人,难道她身子不适? 静王顿时看向盛宝龄,神色中不免染上几分担忧,“你身子不适?” 盛宝龄否认,“没有,只是为旁人寻此人,想请他医治。” 一丝异样自心口处弥漫开,静王心里情绪杂乱,旁人? 盛宝龄进了宫,如今成日便在宫里头你待着,未曾听说盛府中有何人身子不适,需要寻神医的。 如此一想,静王心里的那一丝异样逐渐高涨,到最后,他的脑子里,只余下一个人的身影,裴辞。 盛宝龄口中,想请神医医治的,是裴辞。 近来,她身旁只有裴辞一人,此番南下更是取了半个月有余,这般朝夕相处,一想到这一点,静王的心里便莫名的不是滋味。 好半晌,才平复了心情,缓声,“太后娘娘请安心,微臣回去,便会寻人找。” 纵使不是因为盛宝龄,事关裴辞,他也总该是要帮的,只是…… “千术来无影去无踪,若要寻,只怕要费上些时日。” 一两个月,一两年,都是极有可能,毕竟,听闻此人已经有半年多将近一年未有消息了。 盛宝龄略作思索,半晌后道,“听闻此人近来在汴京此处,或许可以寻到些蛛丝马迹。” 若是小皇帝要藏人,自然只能在汴京周围。 以此猜测,人纵使不在汴京,也应当是离汴京不远。 静王虽不知道盛宝龄这消息从何得知,却还是应下,会尽快寻到人。 在慈宁殿耽搁了许久,静王再离开之时,正巧遇上了从御书房处出来往这边过来的裴辞,后头还有几个朝中同僚跟着,脸色都不是很好看,显然在里头,受了小皇帝气。 “静王殿下。” 静王微微颔首,行于裴辞身边,“回程一路可有什么遇上什么耽搁之事?” 静王突然这么问,裴辞倒是微微有些惊讶,会想起回程一路上过于安静,顿时想到眼前的静王,眼里神色微微有些变化。 “莫非微臣回来的一路上,是静王殿下在暗中相助?”裴辞放低了声音,问。 静王倒是也承认得直接,“是。” 他不傻,尽管他如此做的主要原因是因为盛宝龄与裴辞同行,故而担心才如此安排。 可事情做了,自然便不能白做,自是要裴辞知道,欠下一份恩情,如此,也算抵消了为其寻找千术之事。 而此事,盛宝龄看起来有意瞒着裴辞,他自然也不会主动将这事告知裴辞。 私心上,他已经察觉到了盛宝龄和裴辞之间可能有些微妙,超出君臣之间往来的关系,更加不愿意让裴辞知道此事。 在这件事上,静王想得透彻。‘ 裴辞也果真如他所想的一般,“多谢静王殿下相助,这份恩情,下官铭记在心。” 静王薄唇抿了一下,微微颔首,“小事,无妨。” 两人一同行至宫门口,期间,谈起有关平乐侯之事,裴辞倒也不隐瞒,将目前知道的简单的告知了静王。 直到静王上了马车,站在原地的裴辞,目光落在那辆马车上,过了好一会,离生才上前,“大人?” 见裴辞脸色看起来有些不好,这一路奔波,昨日赶回来,又是进宫述职,又是处理平乐侯一事,安排妥当,今日又这般早进宫,一直没歇过,若是再这么下去,怕是人就要先倒下。 官家也是个不知体恤之人。. 可说白了,官家何止不知体恤,根本就是想要活活累死他家大人。 裴辞目光深沉,静王的心思,他又岂会不明白。 暗中相助,是因为盛宝龄与自己同行。 告知自己,是因为这件事做了,便要寻一份人情让自己欠下。 他既需要一份人情,自己便也就顺水推舟的送到了他眼前。 裴辞嗓音平淡,“走吧。” 若再不走,等后头的人出来撞上了,便又该是一阵麻烦。 离生不敢再耽搁,连忙将马车牵来,一行人离开。 第146章 今后也不必喊我母亲 平乐侯一事,迅速在汴京城中掀起一阵腥风血雨,谁也没有想到,已经平息了那么久的范家,现在又再生事端。 范家与盛家虽无太多联系,可盛家二房前些日子却和范家主母往来甚密,没少在范家那捞了些许范员的好处,范家也因为盛宝龄的缘故,一直同盛家二房交好。 这会儿范员出事,盛家二房岂能不慌,唯恐会被牵连。 就在范家主母上盛家之时,命门房称自己病了,不便见客。 可盛家主母这般待人,却也送不走范家的。 僵持得久了,让盛宝黛察觉了异样。 遇上盛宝黛,盛家主母当即上前,两手紧紧的握住盛宝黛的手,显然是急坏了,“二姑娘,你可棒棒忙,你同你大姐姐素来交情好,婶子见不上她,你同她说说话……” 纵使范员再不济,范家再怎么不想承认,要范家主母来,也是撇清关系,可范家到这一代,就只有范员一个男子,盛家主母又岂能轻易放弃,眼睁睁的看着他送死。 此案许多事都还未查清,除了涉案和调查的人,其他人并不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范员究竟犯了什么罪,才至于这般被押解回京,这般郑重其事的审查。 范家主母每回书信问范员,也只是说些无关紧要的事,心想,范员这般性子,没什么出息,纵使是犯错,那也不是什么大错,何至于这般。 都是自家人,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少帮帮忙,说上几句好话。 此时的范家主母,显然是将盛宝龄当成了最后一块的浮木,想借着盛宝龄的关系,开开恩,纵使范员有错,也就小惩一番,莫要让范家这一根独苗苗给断了。 等到范家主母走后,盛宝黛一反常态,冷声询问门房的人怎么回事,才知,这人是来寻自己母亲的,而母亲却称病不见,显然心虚。 之前,她便发现母亲同范家的来往,当时就劝过几句,交往莫要过深。. 却未想到,母亲并不听劝。 如今,这范家出事了,这人便找上门来了,可不就是冲着大姐姐去的。 盛宝龄目光从茫然转为怒气,当即跑去盛家二婶子的院子,“母亲!” 盛家二婶子这会儿正倚靠在榻上,绣着花,一边吃着旁边侍女喂到嘴边的果子,听见盛宝黛在外面咋咋呼呼,顿时不满,脸色沉了沉,“大喊大叫成何体统?” “母亲是不是教导过你,女子要端庄,你看看你,哪里有点大家闺秀的样子,旁人瞧了,还以为是什么乡下来的!” “你说你这样子,官家能看上你吗!?” 显然,盛家二婶子还在计较着盛宝黛当初没进宫之事,没个好脸色。 盛宝黛却顾不上这些,冷声问,“母亲,女儿上回同你说,不要同范家的往来,你可同进去半分了?” 说起此事,盛家二婶子便有些心虚,她刻意避开了盛宝黛的目光,“自然是你当时说了后,便没再往来。” 盛宝黛顿时气不打一出来,霎时间提高了音量,“母亲,难道你不知道人家就是有所图,还可能冲着大姐姐来的吗,这有什么事,自然是要同大姐姐亲近,这才同我们盛家交好!” “你这会儿去同人家往来,可不就是给人家找上门的机会吗?” 盛家二婶这时候哪里不知道是这么个理,又不是傻子,可先前也是想着,没些个什么事发生,谁能想到这会儿,这范家真就出了事,可即便如此,躲着不见就是了。 难道那人还能厚颜无耻的闯进来寻人不成? 盛家婶子原本都懂,可这会儿被自己亲女儿这么一说,心里反倒不痛快了,“能有些个什么事,她范家有什么能图咱的,就是有事,那也是寻当差的,寻咱做什?” 她这态度,直接将盛宝黛气得脸色发红,“那范员犯了事,那范家人今日找上门来,能是为了什么,难道你还真要让大姐姐难做不成?” “母亲,您如今实在糊涂!” 盛宝黛气上头,说话也什么都不顾,看向盛家二婶时,一双眼睛通红,从未想过自己母亲如今竟糊涂到这个地步。 那范家如今找上门来,不就是想通过盛家,找上大姐姐,大姐姐是太后,官家名分上的母亲,她若开口要保下范员,这事官家或多或少都会给几分薄面。 可大姐姐如今再宫中想必处境也不是很好。 母亲如此所为,竟半点都没有为大姐姐考虑过。 从前母亲待大姐姐分明极好,同待自己并无二样,可自从大姐姐当了太后,回府这几次,母亲的变化实在是大,有时她甚至都要怀疑母亲是不是从前都是装着。 可到底是生她教养她的母亲,她又如何能这般揣测。 但人心变化如此,实在叫人寒心! 盛家二婶也急了,自己一个即便过半百的人,竟然被自己的女儿这般训斥,脸面上更加过不去,顿时脸色又红又白。 “啪!”的一声,一个巴掌打在了盛宝黛的脸上,顿时五个手指掌印。 火辣辣的痛感在脸上蔓延开,盛宝黛捂着发红发烫的脸颊,难以置信的看向自己母亲,眼眶通红,蓄满泪水,根本没有想到,母亲竟会出手打自己。 “……母亲?” 盛家二婶气在头上,脸色难看,“混帐!母亲再如何行事,那也是你的母亲,你不向着自己母亲,成日里一口一句大姐姐挂在嘴边,你倒是让母亲体恤她,她又何曾体恤过你母亲,把咱当成自家人!?” “她盛宝龄现在是了不得了,她若是真有将你当成自家姐妹,先前又半点不尽心,不过便是让你进宫,拉扯一把自家姐妹,便那般推三阻四!” 盛宝黛眼泪从眼眶溢出,滑落脸颊,此刻,脸颊疼,可心口更疼,根本想不到,这些个话,有一天会从自己母亲口中听见。 更没有想到,自己一直敬重的母亲,竟是这般想人的。 盛家二婶手指头指着盛宝黛,“你若是也像她那般,当个白眼狼,今后也不必喊我母亲!” 第147章 盛宝黛哭 盛宝黛紧紧的捂着脸颊,身子颤抖,一双通红的眼睛,显得比任何时候都要可怜,她紧紧的咬着唇瓣。 盛家二婶子看了,心里却憋闷极了。 母子俩谁也都没再说话后,盛宝黛冷静了些许,心虽然还不平静,却也不愿意再在此听这些个话,看着自己母亲说出那般伤人的话。 半声不吭,转身就跑了,显然对自己母亲,也是失望至极。 盛家二婶子见状,气得火冒三丈,“真是养了个白眼狼,胳膊肘尽往外头拐……” 那盛宝龄是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了,成日里就是向着盛宝龄。 难道心里就不清楚,只有自己这个当母亲的才会一心一意为她好吗? 那盛宝龄能给她些什么,连进个宫,都不愿意相帮,生怕夺她的福分。.. 当年若是知道她是这般忘恩负义,自己定然不会那般相待,什么好的都给了她,如今倒好,回过头来瞧,合着给人当了冤大头! 真是越想就越糟心! 而跑出院子对的盛宝黛委屈的憋着眼泪,刚出了院子,往自己院子那边过去,路上就撞上了回府的盛巩,还有同行的齐均。 “兄长……”盛宝黛忍着眼泪,施了礼。 盛巩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 他下意识侧过身子,挡住了身旁同僚的视线。 盛宝黛原本还能忍住不哭,可这会儿被盛巩这么一问,直接就哭了起来,眼泪哗啦啦的顺着脸颊流淌下来。 盛巩顿时有些不知所措,盛宝龄从未在他面前哭过,盛宝黛的性子也是个不服输的,也没怎么哭过,这会儿就在自己面前哭,他这是要哄也不知道怎么哄。 盛巩翻找着身上,想拿帕子给盛宝黛擦眼泪,可他心粗,本就不是什么会带帕子在身上的人。 身旁的齐均犹豫了一会,缓缓从身子拿出了帕子,递给了盛巩。 盛巩也并未多想,接过帕子就给自己妹妹擦眼泪,“别哭了,还有人在,瞧给人笑话的。” 这般哄人,是齐均没有想过的。 他家中便有个娇滴滴的妹妹,每回受了什么委屈哭得梨花带雨的,都须得细心哄着。 可眼前的盛巩,却是这般哄人……真叫人意想不到。 可也没有料到,盛巩的这一番话,对盛宝黛还真的受用。 盛宝黛顿时止住了眼泪,抽抽噎噎,从盛巩手里接过拿帕子,胡乱的抹了两把。 关顾着哭,也没留意还有个人在这。 身后的侍女欲言又止,为难,姑娘怎能拿着旁的外男的帕子,这若是让外头的人晓得了,这今后还怎么说亲? 大公子也实在是粗心大意,这不是胡来吗! 可这会儿,显然没有一个反应过来这事不妥的,她若这会儿提醒,反而就不合适了。 侍女顿时为难。 齐均本是有事要同盛巩商议,这才跟着来了盛府,未料竟会撞上这盛家的二姑娘哭得梨花带雨的。 这会儿这二姑娘倒是不哭了,盛巩也没刻意挡着了,一双通红的眸子乍然撞入视线中……到是惹人怜。 他微微侧目,不再去看盛宝黛,唯恐这般直视,唐突了这盛二姑娘。 侍女一瞧,倒是位正人君子。 盛巩沉声问,“发生什么事了?” 盛宝黛摇摇脑袋,不肯说,手紧紧的攥着手帕,咬了咬唇,看了盛巩旁边的齐均一眼,随后道,“是妹妹失礼了,兄长还有客人,妹妹便不耽误兄长了。” 说着,又是朝那齐均歉意一礼,这才带着侍女匆匆走了,脚步加快。 转过身的那一瞬间,盛宝黛整个人都快无地自容了,怎么就在一个外男面前哭了! 可实在是太丢人了。 侍女自小就跟在盛宝黛身边,好些个盛宝黛的心思反应,侍女心里都清楚,见自家姑娘这会儿这般落荒而逃的样子,显然是觉得在那齐家公子面前丢人了。 “姑娘,那齐公子年岁比大公子还要年长好些,可比姑娘你年长一轮呢。” 言下之意,那就是长辈,便是小辈失礼了,也不会当回事的。 盛宝黛一听,倒是诧异了,“齐家的?” 侍女愣了一下,点点头,“是齐家的。” 她还以为姑娘知道的。 盛宝黛顿时更加觉得丢人了! 争不过人家齐姑娘,这会儿还在人家兄长面前哭了,可没再比自己更狼狈丢人的了。 这样一想,又急哭了,一边哭一边往自己院子跑,嘴里嘟嘟囔囔,“这都是些个什么事……” 一边扯着帕子抹眼泪。 侍女哭笑不得,只能又说了一句,“姑娘,这帕子是齐公子的。” 盛宝黛愣了一下,垂眸一看,手里的帕子,边角处绣了竹子,还有一个齐字。 她顿时哭得更凶了! 心里微微屈屈:哭了还得用情敌兄长的帕子擦眼泪,再没人比自己更惨的了! 而此时,盛宝黛走后,盛巩向齐均致歉,也不忘了给素来最要面子的盛宝黛要回些脸面,“我这妹妹平日里性子要强,不怎么哭的,也不知道今日这是怎么了,倒是叫齐兄见笑了。” 齐均笑笑,“无妨,你这二妹妹瞧着倒是让人怜惜。” 那一双通红的眼睛望过来的,他都不忍心多瞧,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什么事,竟惹得这般怜人的小姑娘哭得这般梨花带雨。 盛巩眉梢一佻,这外头人夸自家妹妹,他可是向来都照收不误的,这样一听,顿时乐了,也有些忘形,“是吧,我的两个妹妹可怜人极好的!” 这般一说,他突然想到了盛宝黛的婚事还未定,看着眼前的齐均,想到齐均交友也算广泛,如今又是户部尚书,这识的人定然多。 顿时想为盛宝黛求门好婚事,便也就开口了,“我这妹妹可还未婚配呢……” 齐均怔了怔,诧异的眼神看着眼前的盛巩,这是要给自己做媒? 他连忙道,“我都三十好几了,不合适不合适……” 那小姑娘瞧着最多也不过十六,怎么合适。 盛巩也是一愣,又忽而大笑,大手拍了齐均一掌,“想什么呢,我的意思是,你身边若有合适的,可以帮忙相看相看。” “我二妹妹才十六,可把你给美的!” 齐均顿时语噎:“……” 第148章 盛宝黛的心思 齐均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盛巩的这一番言辞。 虽说自己也是觉得不合适,可这听起来,怎么那么不是滋味? 半晌,他也只是笑笑,应下此事,“若有合适之人,必然同你说一声。” 那二姑娘看着年纪小,娇娇怜怜,怕是要寻个平日里会怜人哄人的,这倒是有些难。 这汴京城里,相仿年纪的,可还不懂这些个男女之事,又怎么会怜人,只怕会受委屈。 可真不是一桩好差事。 盛巩却笑得开怀,这高兴了,干脆一手搭在齐均的肩膀上,好兄好弟的样子,带着他走。 齐均侧目垂眸看了一眼,觉得怪怪的,但还是什么都没说。 两人这才往盛巩的院子去。. 而此时,齐府中,静王再度来到了。 齐家姑娘的病情好转,婚期就快到了。 静王这一个来月,频繁到齐府,可谓是讨得了齐府一众上下的欢心。 齐家姑娘也因此,对自己的这一桩婚事上了心,从原先觉得静王并非良缘,慢慢的转变了。 如今也愈发的期盼着静王来齐府,每回知道要来,都精心梳妆。 “绿柳,你说静王殿下瞧见了,会喜欢吗?” 齐家姑娘瞧着镜里的自己,摆弄着那对耳环。 侍女道,“姑娘生得这般好看,只怕静王殿下瞧见了,怕是要挪不开眼呢。” “又怎么会不喜欢呢。” 侍女一边说,一边笑得挪揄。 她家姑娘生得这般漂亮,那外头的说书的可都说着呢,她家姑娘和静王殿下是神仙眷侣,郎才女貌,天生一对呢。 齐家姑娘看着镜里头的自己,嘴角微微弯起,显然这番话对她是受用的, “偏就你会说话,这光是汴京城里,就多得是比你家姑娘生得好看的人,静王殿下又岂是那般看皮相的肤浅之人,你今后若是还这般胡说,在王府里可怎么好?” 侍女笑了笑,“姑娘今后若成了静王妃,奴婢自然是什么都不敢再乱言的了。” 便也就在自家府中这般说说,出去道外头,自然是不敢再说这样的话的。 就在这时,外头的下人来禀,说是静王殿下到了花厅。 齐家姑娘眼睛一亮,当即起身,捋了捋身上的衣裙,这才带着侍女匆匆往花厅那边的方向去了。 远远的便见到了等在花厅的身影,也不坐着,她施施然一礼,“玉儿见过静王殿下。” 闻言,静王转过身,只见齐家姑娘今日穿了一袭粉白色的衣裙,他微微颔首,却没多看,只问,“身子可好些了?” 对上静王俊朗的面容,齐家姑娘微微有些羞涩,小幅度的点了点头,“好些了,劳静王殿下挂念。” 静王颔首,没再多言,径直在厅中坐下,目光却落在外头,在想齐均怎么还没回,也不知是去了何处。 齐家姑娘也不走,跟着在厅中坐下,犹豫了许久,还是主动开口搭话,“殿下今日,是来寻兄长的吗?” 静王这才再度将目光落在齐家姑娘身上,“可知他去了何处?” 府中人只说去寻,却未说明是去了何处。 齐家姑娘愣了一下,心里略微有些失落,原来真是来寻兄长的。 “兄长去了盛府,好似有公事。” 大约是听到一个“盛”字,静王有些失神,却很快恢复如常,为了掩饰那一瞬间的失态,他下意识去端旁边的茶盏。 厅中又再度陷入安静。 见静王只是喝着茶,也不同自己说话,也不看自己,齐家姑娘心里的失落愈发浓郁。 一旁的侍女也是干着急,这静王殿下是怎么回事,姑娘这般梳妆打扮可不就是为了能让他多瞧上几眼,可这般,又是怎么一回事呢。 此时,齐府的下人也到了盛家,知道静王去了齐府,齐均明显一愣,下意识看了盛巩一眼。 盛巩眉头蹙了一下。 听到静王,他如今想到的,却是宝黛。 这齐家,如今和静王府已是姻亲,这齐家姑娘,他也是听过的,听闻前些日子病了,静王接连去了许多次,可谓上心。 这时的盛巩突然想到,若是齐均频繁出现在盛家,被宝黛撞上了……可会伤怀? 这么一想,盛巩顿时看向齐均,“不妨今后有事还是到你府上商谈?” 齐均不明所以,分明早些时候还说,盛府离得近,到盛府议事方便些,怎的这么一会儿,便换了主意。 联想到盛巩方才的言谈举止,再到这会儿的神色,他不由想到了方才的那位盛二姑娘,心中狐疑,难不成是在担心自己会对他二妹妹有所图,故而防备? 这么一想,齐均也不好多解释什么,毕竟是自己误解在前,点了点头,也算是赞同了。 这才匆匆领着府中下人离开盛府,赶回齐府。 而此时,盛宝黛拿着帕子,想来归还,总觉得揣着条男子的帕子,总不是那么回事。 扔了吧,也不好,留着吧,也不行,还是早些归还的合适。 可当她往这边过来,问府中下人的时候,府中下人却说,“回二姑娘,齐大人适才便已经离开了。” 盛宝黛倒是诧异,前前后后也没多久,这么快便走了? 好似看出来二姑娘的困惑,下人又道,“方才齐府的下人来了,说是静王殿下去了齐府,齐大人这才急着回去。” 盛宝黛顿时表情一僵,一颗心又失落了。 静王又去了齐府…… 之前听闻齐家姑娘病了,静王便去了前前后后不下七八回,这外头的说书的,说这两人的故事,一个比一个精彩,什么神仙眷侣,什么郎才女貌,听着便叫人伤心。 还以为是病了,才去探望。 可如今那齐家姑娘已经好全了,静王还是去了……到底是上心了。 盛宝黛失魂落魄的回了自己院中。 虽说知道,静王和齐家姑娘有婚约,迟早都是一家人,可这听着,心里还是不免的难受。 偏生自己今日还撞上了这齐家的,这扎心窝子的事可谓是半点都不带歇的。 一旁的侍女不知自己姑娘是因为静王之事而情绪低落,还当是姑娘还不了帕子而烦忧,又因为大娘子的斥责而如此,毕竟眼前也就这么一两件事。 第149章 你阿姐总不会跑的 宫中,得知盛朗已经回了京许久,盛宝黛不待歇息一两日,便匆匆出了宫,去了盛府。 眼下,这盛府中,还能让她留恋的,不多了。 得知盛宝龄回来,盛朗焚香沐浴更衣,将见阿姐这么一件事,郑重对待。 一旁的下人见了,都忍不住惊叹,小公子这么些年没见大姑娘,这感情还是在的啊,便是从这么些细枝末节的事上就能够看出来。 盛宝龄到盛家时,排场依旧如从前,一向性子冷清,对什么事都不顾的盛朗,破天荒的站到了府外门口等待,脑袋时不时的往外头伸去,便想看看盛宝龄的马车何时抵达。 顿时,一个看着好似看破红尘不理俗世的“僧人”,顿时有了些烟火气。 此时的盛朗看起来,便同寻常人家的弟弟一般,翘首以盼见到姐姐罢了。 盛巩看着弟弟少有的一面,不禁笑,“别急,还有一会,你阿姐总不会跑的。” 盛朗却不语,只是这么看着。 盛宝黛待在两人身后等着,明显心不在焉,今日,她母亲又称病了,可这会儿哪里是病了,分明就是不愿来接驾。 盛大人也称公务繁忙,这会儿就在府里头闷着。 这会儿的情景,倒是小辈聚在了一块。 二房三房的几个庶女凑到了一块,倒是在想着,盛宝龄这会回盛府,不知又带了些什么。 那些个名贵料子,金银首饰,全都是宫里头的,这便是得了样不如盛宝黛的,可带出去,却还是长脸的。 旁的那些个闺中好友的艳羡眼神,是看一次,心里头便痛快一次。 二房的两个庶女在惦记着盛宝龄带回来分给姐妹的东西,可三房的盛宝琴心里头惦记的,却还是自己的婚事。 之前因着裴辞离京南下,她都没有机会可以接近。 裴辞素来同盛巩交好,可这都回京好些时候,却始终没见到裴辞到盛府拜访。 大娘子在自己婚事上已经开始插手了,她这心里头是着急坏了,若再不快些,耽搁了,真嫁了个家世官品样样没有的穷读书人,她可要冤死了,这下半辈子可怎么过。 盛宝龄到盛家时,被蒹葭搀扶着下了马车,一眼便瞧见了少年盛朗,站在府门口。 一张与自己相像,却要比自己英气几分的容颜,她见了,不免笑了,眼角都下意识的弯了起来,“阿朗。” 盛朗上前,尽管在寺庙中待了多年,可这会儿面对盛宝龄,该有的礼数一样未落。 “阿姐……”清冷的嗓音却微微有些颤抖。 盛朗的眼眶里有克制不住的泪意,却生生忍着不流下。 这一面,于他而言,并非只是阔别四五年。 这一声阿姐,盛宝龄已经许多年未听见了,若非此时在外头,于理不合,她下意识便想要伸手紧紧的握住盛朗的手。 本该让人激动的一刻,这会儿情绪却一直压抑着。 一旁的盛巩见状道,“外头闷热,快些进府,里头凉快些。” 府门口的一众人等这才都跟着进了府。 一路上,盛宝龄问着盛朗,“回到府中,吃住可还都习惯?” “起初有些不习惯,如今倒是还好。”盛朗应声,目光一直不曾从盛宝龄身上挪开,像是想要再多看几眼,将眼前的人刻进自己的眼睛里,好不忘记。 盛宝龄微微点头,“习惯便好,若是缺些什么,尽管同阿姐说,阿姐让人给你置办。” 盛巩见状轻笑,“怎的还要你置办,难道为兄不能?” 说着,周围的人也都跟着笑了起来,气氛也就变得融洽了许多,这会儿的盛府瞧着,到时有些人情味了。 一旁的盛宝黛也因此不再忧心于自己母亲的所为,跟着娇嗔道,“大姐姐可真偏心,二哥哥一回来,怎的想要什么都给置办,我这么些年在府中,却是都没有。” 此言一出,笑声更是欢快。 盛宝龄笑着拉过盛宝黛的手,“好好好,想要什么,尽管都说,大姐姐都给你们置办。” 盛宝黛这才欢心。 一旁的盛朗脸上也出现了少有的笑意。 盛巩见一向冷着张脸,好似没有什么常人的情绪的盛朗这会儿笑了,心里头也送了口气。 这身边有个裴辞,平日里猜裴辞的情绪,心里头在想些什么,就已经很是难过,可莫要家里头再出现了一个了。 这么一想,他也就将这些花,玩笑的说了出来,“瞧阿朗,还是会笑的,可莫要像玄瑾,成日板着张脸像个老头,怪叫人发愁。” 提及裴辞,在场的人,好些个脸色各异,各有各的心思。 盛宝龄殷红的唇瓣微微勾起,“兄长怎的这般说裴相,若是叫他听见了,说不准要同你急呢。” 盛巩却是没当回事,裴辞那性子,能同自己急什么? 一旁的盛朗,下意识看着盛宝龄,好似在留意盛宝脸色,每一个表情变化,好似像从其中看出些什么端倪。 显然,对于裴辞,也有些在意。M.. 但他更在意的,却是盛宝龄对裴辞的在意程度。 而旁侧的盛宝琴,盯着盛巩看,裴辞莫不是后面都不来了? 这么一想,她更加紧张了,这一紧张,不留神的,踩到了旁边人的脚,那人痛呼一声,推了盛宝琴一把,盛宝琴没有防备,一下子便被推到了地上。 “哎呀呀!” “你干嘛呀!” 顿时起了争执,一阵喧哗。 盛巩皱着眉头望去,是二房三房的两个庶女在争吵推搡,顿时不悦,“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今个儿宝龄回府,阿朗也在,是个好日子,这两个不省心的在这里触什么眉头? 盛宝琴顿时委屈,低着个头,“是她推的我。” 一旁的却是委屈,“还不是你先踩的我!” 眼看着两人这是又要吵起来了,盛宝黛率先反应过来,当即喊人,将两人带走,回自己院中去。 唯恐因着这两个人,扰了这么好的气氛。 一家子都在,说说笑笑的,平日里都求不着的,又因着近来接二连三的事,她可太久没在盛府中笑得这般欢快了。 可不能叫这两个不长眼的给搅和了。 第150章 纷争 一旁的却是委屈,“还不是你先踩的我!” 眼看着两人这是又要吵起来了,盛宝黛率先反应过来,当即喊人,将两人带走,回自己院中去。 唯恐因着这两个人,扰了这么好的气氛。 一家子都在,说说笑笑的,平日里都求不着的,又因着近来接二连三的事,她可太久没在盛府中笑得这般欢快了。 可不能叫这两个不长眼的给搅和了。 将盛宝琴两人带走后,周遭恢复安静。.. 盛宝黛见状,哼哼两声,“也不看今日是什么场合,也敢在这闹。” 盛巩笑笑,看着盛宝黛,眼里多了几分对妹妹的宠溺。 一旁的盛宝龄也笑了笑,“无妨。” 今日盛朗在,旁的些个事,都不算什么大事。 一旁的盛巩却也觉得这两人确实是没规矩,平日便也就罢,今日却就在眼前,若不叫人责罚严惩一番,传出去了,还当他盛府的家教便是如此。 盛巩沉声吩咐旁边的下人,“去同二位大娘子说上一声,两位姑娘不知礼数,便罚在院中思过半个月。” 下人领命便要离去,一旁向来不管家中事的盛朗却突然道,“既是不知礼数,只是禁足半个月又怎么够,总是要让不知礼数规矩的人懂懂,以免将来闹了嫡庶不分的笑话。” 盛朗说这话时,神情倒是平静,好似没带什么情绪,就只是心平静和的在说一桩事。 可又好似真的带了些情绪在,仿佛在针对,可又分明看不出来。 周围的下人顿时惊讶的看向平日里话少得都能数清多少个字的小公子,怎么的今日却突然对府中的二位姑娘这般针对? 莫不是这二位姑娘在府中何时得罪过他? 可再多的猜测和疑问,都无法从盛朗身上得到解答。 盛朗说的嫡庶不分,府中是个人都听得出来是在说三房的盛宝琴。 三房大娘子是个明事理之人,可就是太过明事理,才会将庶女当成嫡女教养,在这府中,什么都是嫡女的置办。 就连婚事,都是往与盛家交好的官场上的友交上挑,虽算不上什么朝中一二品大员人家,可却也是正妻,都是旁的人家庶女求不来的。 旁的人家庶女,多数都落了一个被家中大娘子送往高官人家当妾室讨好的境况,亦或是长得太好看的,便被嫁到什么穷乡僻囊之地。 下半辈子都没机会回到汴京。 因此,这些婚事,若是落到旁人头上,怕是都要笑醒。 可盛宝琴却挑来挑去,就是没有一个满意的,好似真将自己当成了家中嫡女,这汴京中的好儿郎都随她挑似的。 若非是有个盛宝龄在宫中,以至于盛家的姑娘,无论嫡庶,水涨船高,否则这盛宝琴这会儿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里待着,哪至于在府中这般趾高气扬呢。 下人们平日里都看不惯,这回见盛宝琴吃瘪了,这心里头都暗暗的痛快着。 听见盛朗说了一句嫡庶不分的话,盛巩下意识皱眉,想起之前也是听府中人提过,三房的盛宝琴,平日里都是跟着宝黛一样的月银份例。 三房的也就这般惯着。 实在没点规矩。 盛巩看向盛朗,问,“那阿朗觉得该如何办?” 盛朗面无表情,所言之语冷冷清清,好似自那地下阎罗殿上来的索命鬼似的,“不该有的,都该送回,不该肖想的,便该打断。” 盛巩却听糊涂了。 周遭的人也都听得有些糊涂。 这不该有的,都清楚是什么,可这不该肖想的? 是什么? 盛宝琴是肖想了什么吗? 顿时,所有的视线都落到了盛朗的身上,怎么感觉这小公子回府没多久,成日里明明就是在禅房中,也不见出来一两次。 可怎么这府中的什么人,什么事,他都了如指掌似的。 就拿这宝琴姑娘来说,可实在太邪门了。 好似生了双天眼似的,什么都能瞧见。 盛巩虽不清楚弟弟在说什么,可还是命下人去告知了二位大娘子。 尤其是盛宝琴,扣了两个月的月银,连带着先前的,领多了的月银,也要悉数补回。 一行人这才往厅子那边走去。 沿路,旁人在打量着盛朗,就连盛宝龄,也在看着盛朗。 好似盛朗的身上有许多让人想不明白的事。 而盛朗自己却是在想旁的事,所想之事,便是方才自己所提之事。 不该肖想不该想之事。 他所指的,是裴辞。 盛宝琴一心进裴府,欲攀上裴辞,之后便会为了裴辞,几次三番算计想要伤害盛宝龄。 于盛朗而言,所有意图伤害盛宝龄,亦或者是可能会伤害到盛宝龄的人,都要先行铲除。 与当一个圣人相比较,他只想要护住想要护住的。 这一次,他定要护住阿姐。 阿姐想要什么,他便为她争来。 她想要权势,自己便相助她。 她想要裴辞,自己便将裴辞给她绑来。 只要是阿姐想要的。 盛朗的情绪再怎么起伏,可表面却都波澜不惊。 但盛宝龄察觉到盛朗的情绪,两人心绪相通,她问道,“阿朗,你怎么了?” 与前几年相比较,她隐隐觉得,盛朗有些不同,性格变了,没有从前那般松快,沉闷极了。 可这种沉闷背后,又极为稳重。 纵使常年在寺庙种,守着香火的熏陶,可也不至于将一个人的性子变化成这般。 像是要经历过什么,最终才能沉淀至此。 盛朗目光转瞬即变,“没有,阿姐,怎么了?” 再看向盛宝龄时,盛朗的眼神一下子平复了下来,不再似方才那般深沉。 盛宝龄笑笑,“阿姐就是觉得你好像这次回来,有些心事。” 她是姐姐,或许旁人感觉不出来,可她就只是站在旁边,盛朗的心情一点一点的变化,却都能被她所察觉。 旁边的其他人却都讶异,都说这龙凤胎之间,心绪能相通,可从前都觉得邪门,难不成这是真的? 可这小公子瞧着,也不像是有i心事的样子,一颗心怕是都在钻研佛法上了。 将来指不定就要遁入佛门,一心向佛了。 这盛府怕是都不会再回了。 第151章 见到裴辞 于盛朗而言,所有意图伤害盛宝龄,亦或者是可能会伤害到盛宝龄的人,都要先行铲除。 与当一个圣人相比较,他只想要护住想要护住的。 这一次,他定要护住阿姐。 阿姐想要什么,他便为她争来。 她想要权势,自己便相助她。 她想要裴辞,自己便将裴辞给她绑来。 只要是阿姐想要的。 盛朗的情绪再怎么起伏,可表面却都波澜不惊。 但盛宝龄察觉到盛朗的情绪,两人心绪相通,她问道,“阿朗,你怎么了?” 与前几年相比较,她隐隐觉得,盛朗有些不同,性格变了,没有从前那般松快,沉闷极了。 可这种沉闷背后,又极为稳重。 纵使常年在寺庙种,守着香火的熏陶,可也不至于将一个人的性子变化成这般。 像是要经历过什么,最终才能沉淀至此。 盛朗目光转瞬即变,“没有,阿姐,怎么了?” 再看向盛宝龄时,盛朗的眼神一下子平复了下来,不再似方才那般深沉。 盛宝龄笑笑,“阿姐就是觉得你好像这次回来,有些心事。” 她是姐姐,或许旁人感觉不出来,可她就只是站在旁边,盛朗的心情一点一点的变化,却都能被她所察觉。 旁边的其他人却都讶异,都说这龙凤胎之间,心绪能相通,可从前都觉得邪门,难不成这是真的? 可这小公子瞧着,也不像是有i心事的样子,一颗心怕是“”都在钻研佛法上了。 将来指不定就要遁入佛门,一心向佛了。 这盛府怕是都不会再回了。盛宝龄这般说,盛朗却是没多大的反应。 “许久未见阿姐,大约是阿姐瞧错了。”盛朗这般答着。 盛宝龄并不觉得盛朗若有事情会瞒着自己,他现在这般说,她便也就信了,便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那便好,阿姐也是许久未见你,相同你多说些话。” “这次回汴京,可有想好要待多久?” 盛朗半点思考的时间都没有,便回道,“不走了。” 盛宝龄顿时愣住了阿朗不走了? 她诧异的看向盛朗,他不是从小便对佛经这些有兴趣,去寺庙清修,虽说是为了他的身子,可事实上,也是他自己喜欢。 喜欢那般僻静,香火之地。 可如今,又为什么要留在汴京? 阿朗不是最不喜欢这样这种热闹喧哗的京城之地了吗? 盛宝龄想不通。 而一旁的盛巩却高兴了,“阿朗留在京城,也是好的,如此,我们一家人,便能时常相见。” 这几年,盛宝龄在宫中,府中便冷清了许多,与父亲也说不上几句话,也都是争吵。 同二房三房那些人,更是谈不来。 如今,盛朗回来了,这府中便是再冷清,也多了许多人情味。 盛宝龄却是怎么都没办法像方才那般不在意了,总觉得,盛朗这次回来,有些问题。 可事实上,盛朗心里确实是有旁的打算。 ... 就在众人不知情的时候,盛朗独自一人离开盛府,前往裴府拜访裴辞。 盛朗和盛宝龄确实长得很像,几乎是一模一样,若是不熟悉之人,还真分辨不出来。 盛府的下人,无一人能分辨出不同,半丝怀疑都没有。 又因着之前裴辞的吩咐,盛朗的一路,可谓是通畅无阻。 很快,便有人通报裴辞,说是盛家的小公子来了。 裴辞在书房中看折子,这会儿闻言,还以为是盛宝龄来了,可盛朗既然回京了,她按理是不会再冒险来裴府。 若是被发现了,身份便暴露了。 这么想着,他眉头蹙了蹙,未让下人去接人,自己先起身,匆匆往门口去。 下人一愣,连忙跟了上去。 大人还真的同盛家的小公子关系好到这般地步,这盛家的小公子一来,便急着去迎接了。 而与此同时,裴婉那边也收到了门房传来的消息,盛朗来了。 她这一听,那还得了,连忙就收拾着出了院子,赶往裴辞那边。M.. 以为是盛宝龄来了才这般急着去见人的裴辞,在见到门房口中的盛朗时,涌动的目光,一下子便平静了下来。 因为眼前的这个盛朗,是真正的盛朗,不是盛宝龄。 两人在厅中坐了下来,下人急忙上了茶。 管家还以为大人要将人领去书房,谁知,这会儿竟然将人领到了厅子中。 “盛二公子今日前来,可是有要事?” 面对着这样一张脸,裴辞却出奇的冷静。 两人虽然长得像,可细节上,却并不相像。 盛朗目光落在裴辞身上许久,半晌后道,“素闻裴大人为人正直,行事磊落,一心为朝廷社稷,今日便想一见。” 盛朗的声音清清冷冷,好像是夸赞人的话,可这会儿听起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 好像只是为了这会儿见到裴辞的一些说辞。 裴辞是个聪明人,自然听了出来,却未言破。 不知怎么,他在眼前的盛朗身上,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气息,这种气息很微妙,亲切。 可又说不清道不明。 他对盛朗的认知,还停留在上辈子。 上辈子,盛朗一直到最后,都不曾回过汴京,再有消息传来时,盛朗已经出家了,遁入佛门,再不理凡尘俗事。 成了汴京人口中的不孝子。 都道盛家出了个“大孝子”,可是在好笑。 放着汴京城的荣华不要,竟然出家去当个和尚。 可到最后,小皇帝暴政,京中许多世家,都分崩瓦解。 盛宝龄失去权势,盛家也再不如从前,成了第二个范家。 而这时的盛朗,仍旧在外,始终不曾回过汴京。 一直到盛宝龄被囚禁在皇宫中,再到最后病重......盛朗也还是没有出现。 而此时,盛朗却回来了,甚至在这个时候,找上了自己。 他知道什么,他想知道什么? 两人目光撞上,各怀心思。 好像相同,又好像不相同。 盛朗想到的,是有关裴辞的一切。 一代忠臣,最后落了一个谋逆的罪名。 这是小皇帝给的罪名。 而事实上,裴辞也确实当日手持兵器,闯进了皇宫。 当时,天下无人能明白,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让一个忠贞不二,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臣,携带兵器,不顾自身生死,硬闯皇宫大门。 第152章 当个姑子算了 宫中的气氛都变得微妙,之后没多久,太后娘娘便安排了许多,包括将她们送离了宫中,再过没多久,便听小道消息说,慈宁殿被封了。 之后,过了半个月,与娘娘交好一道的裴相,持刀硬闯皇宫,乱剑而亡。 而同日,太后娘娘也病逝了。 而有人在猜测,此事与小皇帝有关,可也只是揣测。 纵使有证据,也无人能做些什么。 盛朗暗中调查,从各种蛛丝马迹,一点点往深了查。 查到盛宝龄与裴辞之间的关系,查到小皇帝的问题,查到裴辞的事情,查到许多从前他都不会关心,也不会在意,而当下后悔莫及的事...... 二人各怀心思,像是在互相试探,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气氛很是微妙。 裴婉进来之时,看见的便是这么一幕。 两人对视,可目光却没有半点缠绵悱恻,全然没了先前她能见到的那种深情款款。 她不由狐疑,揉了揉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可眼前这人确实是盛朗啊,如假包换,怎得兄长就南下了一趟,这心境就变得如此快? 这两人没了那种情愫,虽说是该高兴的才是,可不知怎么的,裴婉的这心里头却莫名的有些失落。 这男人的感情,怎么说变就变的,半点征兆都没有的? “兄长,盛二公子。”裴婉抬步走了进去。 裴辞依旧喝着茶,显然对眼前的这个盛朗并不上心,尽管脸上依旧是那副相同的表情,可明眼人还是能看出来态度上的天差地别。 兄长先前都不会在盛朗还在的时候,这般一个人自顾自的喝茶,话也不说多两句。 可让裴婉讶异的是,不仅是裴辞变了,就连这会儿眼前的盛朗,也好似变了个样子,从前看着,虽然与人并不亲近,可却是笑着的,让人觉得和煦。 可现在眼前的盛朗,却很是疏离,完完全全像是同所有人疏远开来了。 裴婉顿时狐疑,这是盛朗? 亦或者说,这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盛朗吗? 此时,盛朗根本不知道,站在自己不远处的裴家大姑娘已经发现了端倪,对人的样子,也始终秉持着自己的样子。 又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盛宝龄同裴家的大姑娘有所交集。 裴碗这心里一旦存了疑惑,便势必要弄个清楚明白。 这会儿怀疑了,就干脆试探性的搭话去问,想要从盛朗口中套出些什么话,来印证自己的那一丝想起来有些荒唐的怀疑。 “上回二公子说,觉得婉儿头上的珠钗别致,想回头寻了铺子买了回府送宝黛妹妹,不知可寻着了?” 裴碗一边说着,一边故作无意的看向盛朗。 裴辞闻言,眉头紧蹙。 盛宝龄每次到裴府,大部分时候都有自己随侍身旁,裴碗何时有过机会同她说上这么一些事。 若只是珠钗,要送给盛宝黛,汴京城最别致的样式可都在往宫里头送,何需她去寻? 可这些裴辞知道,但盛朗不知道。 盛朗犹豫片刻,道,“宫中类似的珠钗极多,倒也不必在外头寻。” 本该是没有什么差错的回答,可问题却在于,裴碗从未与之前的盛朗,也就是盛宝龄说过这些,盛宝龄更不曾同裴碗主动搭话过。 更别提问裴碗首饰了。 盛朗这么一说,裴碗霎时间一愣,诧异,随后是震惊,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若眼前的这个盛朗不是她先前所见到的那个盛朗,那么,先前的那个盛朗是谁? 这个问题,已经有答案在眼前了。 只是,裴婉却不敢相信了。 盛宝龄在宫中,当朝太后,怎么会同兄长搅合到一块,又怎么会频繁出宫? 裴婉的心里有太多的困惑,可这一刻,她什么也不想想,什么也不敢想,甚至还赶紧逃离这里。 她这会儿看见盛朗的这张脸,就不受控制的想到盛宝龄。 想到她以为盛宝龄是男子,同兄长的那些个事,她这心里头就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隐隐的虚。 裴辞目光落在裴婉身上,见她这般反应,便知她在心里想了些什么,这会儿她该知道先前的那个盛朗,是盛宝龄假扮的了。 裴辞薄唇抿着,没再说话, 盛朗好像察觉到了裴碗的眼神不太对,却也没去深想。 今日他来,是想看一看,阿姐喜欢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值不值得阿姐将最后一道或许能保命的圣旨用在裴府一家人身上。 但裴辞此人看起来深沉,心思估摸不出来,看着像是有几百种样子,又简单到只有眼前的这一种模样,让人根本捉摸不透。 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盛朗眉头少见的蹙了蹙。 而当日傍晚,在宫中的盛宝龄便得知,盛朗去了裴府。 本就有些怀疑自己的这个弟弟这次回来心中有事的盛宝龄,这会儿,直接吃不下饭了。 她以为,能感知到阿郎情绪的自己,至少能是个称职的阿姐,可这会儿,她却是连弟弟的心事都看不透。 何其的没用。 “娘娘在想什么?” 盛宝玲微微一叹气,“阿朗长大了,有心事了,都开始瞒着我这个阿姐了。” 蒹葭愣了一下,随即笑了,“二公子同娘娘分明是相同年纪,怎得在娘娘眼里,倒成孩童了,好似差了几岁似的。” 盛宝龄塞了颗冰镇的果子,半晌后道,“阿朗瞧着,年纪是要小一些啊。” 她见到阿朗,都是忍不住端着大姐的模样,总觉得盛朗还是个孩子,长不大的孩子。 可突然的,性子就变了,一下子就长大了。 盛宝龄一想到这,便微微的叹了叹气。 “现在,连从前一心都想着事情,也都不做数了,也不知他现在如今心里头,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留在这汴京城,有什么好的? 有个荒唐的小皇帝,没点人情味的盛府,还不如那寺庙来得清净,修身。 盛宝玲心想,若是可以,她倒是想自小到寺庙清修去,当个姑子算了。 蒹葭笑了笑,心知盛宝龄这是在担心二公子,毕竟这公子多年未归家,这次回来,竟然突然说不走了,怎么瞧着,都好似碰上了什么事,突然做的决定。 可实在是奇怪,让人不得不深思。 .. 第153章 好似还没娘娘稳重呢 蒹葭生怕盛宝龄再多想下去,怕是连这眼前的这些可口的果子都吃不下去了,急忙道,“娘娘若是想知道,明日将裴大人招来,问一问便知道二公子去裴府做什么了呀。” 想知道,可不简单? 盛宝龄却道,“裴辞近来忙着调查范员的事,这牵扯出来的人可不少,如何有空到这来唠。” 可细想一番,又确实好些日子没见裴辞了,自那日回宫后,就没见到了。 倒是有些许......想了。 蒹葭却道,“这事儿到后头还是要娘娘来知晓定夺,可不如现在就将裴大人找来,了解一番,今后也好清楚一些,好办一些。” 蒹葭的这种劝法,无异于是最有用的。 可事实上,她的想法是,小皇帝太过可怕,显然与娘娘不是一条路,指不定将来权势掌握于手中,第一个要除掉的就是她们娘娘。 娘娘总归是要有些别的势力在手的才行,这裴大人说什么,都是辅佐大臣其中的一位,在朝中也都是说得上话的一位。 对娘娘百利而无一......倒也不是没有害处。 只是同益处相较,这害处倒是可以忽略不计了。 如此,自然要让娘娘同裴大人多多往来才行,可莫要生疏了。 蒹葭想的这些,都是她自己心里头想着的,谁也都没有告诉,唯恐说了,会招来不必要大的麻烦。 可谓是盛宝龄身边最细心的一个了。 而她的这番说辞,也确实是动摇了盛宝龄的心了。 犹豫了片刻,她便应下了,命人明日一早便去传话,将裴辞找来,便说是有政事相商。 次日,裴辞刚从金殿离开,便被慈宁殿传话的内侍请走了,连身边的同僚想要说上一两句话的机会都没有。 说是太后有要事相商,裴辞自然拒绝不得。 可事实上,纵使没有要事相商,他也根本不会拒绝。 自从盛朗回京,盛宝龄不出宫后,他便再没了机会在外头见到盛宝龄,不知不觉,迥然已经这般久了。 到慈宁殿时,盛宝龄已经等候多时。 茶点什么的,都摆上了,样式倒也不算多,普普通通几样。 想来是她去了一趟南方,见了那些宅民,心境也有了变化,这用膳什么的,也都从简了。 裴辞眼睛观察到的这些,心里想到的这些,也确确实实全都说中了盛宝龄的心里想法。 裴辞半晌后道,“微臣参见太后娘娘。” 听见熟悉的声音,看见熟悉的身影面容,盛宝龄无意识的弯了弯嘴角,“裴相不必多礼,今日是有事寻你,快些坐下。” 裴辞这才坐下。 一旁的宫人已经都退出了慈宁殿,这会儿只留下蒹葭和秋衣二人在殿中伺候。 这一来,是蒹葭为防止被旁人所察觉而做的防备。 二来也是为了让这两人不被旁人打扰。 故而做的安排。 本来蒹葭想的是,就自己在旁伺候就行了,自己是个有眼力见的人,可秋衣却要留下,说辞是,两人,她一个人伺候不来。 这死心眼,蒹葭也奈何不来,只能任秋衣留下来伺候了。 只是让谁都没有想到的是,盛这会儿竟然亲自烧茶! 裴辞瞳孔微微一缩,片刻后才恢复如常。 秋衣整个人都愣在当场了,她怎么觉得太后娘娘对裴大人,有些不太对劲? 可一想到先前,她也不是没有过这种猜测,最后被娘娘责罚了一番的事,就在心里暗自告诉自己,不能胡思乱想,不能胡乱揣测。 娘娘同裴大人之间,便是寻常君臣往来。 不会有什么别的了。 她不停的在心里这样子对自己说,好让自己的眼睛看什么都能够纯粹一些,以至于盛宝龄烧好了茶,却无人上前去端。 好在蒹葭反应迅速,上前,接过那盏茶,稳稳的放到了裴辞的眼前,落在他手边的位置。 太后娘娘亲手烧的茶,可不得多喝两口? 便是小皇帝,都不曾有这待遇。 便是先帝,也是不曾喝过的。 裴辞,倒真是这第一个人。 于是,蒹葭愈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是没有错的,这两人之间,就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而这种关系,娘娘若能好好把握,将来里外有人,后路都备好了,又有什么路不能走? 蒹葭想得长远,这是秋衣所没有的。 盛宝玲根本不知道,只是心血来潮给裴辞煮了一盏茶,着眼前的几人,却都挨个儿满心情绪理不清。 尤其是裴辞,垂眸看着手边的茶盏,半晌都没有拿起来喝,原因是不舍得。 可落在盛宝龄眼里,却成了裴辞不敢喝。 她殷红的唇瓣微微一抿,目光开始落在裴辞身上,脸上,片刻不曾移动,心想,难道裴辞不敢喝? 怕里头下了东西,故而不敢喝,还是自己吓到了他,故而不敢喝? 还是以为里头下了什么药,担心一命呜呼,可他不是根本不在意自己死不死吗? 盛宝龄眼睛微微一眯,想看看裴辞到底在想什么。 半晌,裴辞才缓缓动了一下那茶盏,好似想通了,故而端起来,抿了一口,便再度放下了。 盛宝龄眉梢一挑,也不在意其它,问,“可是茶水不合胃口?” 她这么一问,殿中的另外两人,便不约而同的看向了裴辞,也都好奇着,裴辞会说些什么。 盛宝龄唇角微微勾起,泛起一抹清浅的笑意,有些明媚,看得裴辞眼前一晃,心神顿时有些乱。 神女一笑,百媚生。 便是百花在此时七七绽放,恐怕也都不过如此了。 以至于他愣了一小会,惊觉失神后,才垂下了一些视线,“合胃口。” 说着,他又端起茶盏,继续抿了两口。 盛宝龄唇边得笑意便愈发灿烂。 一旁得蒹葭有些想笑,怎么觉得这裴大人好似什么也不懂,被娘娘这么问上两句,就羞上了,怎么说都是快三十的人了,可比娘娘年长了好些好些。 瞧着,好似还没娘娘稳重呢。 而另外一旁的秋衣,明明从前察觉得比谁都快,可这会儿,眼前都摆上实证了,就差按着她的脑袋告诉她了。 可她却是不敢想,也不敢相信了。 第154章 怕是要栽个大跟头 两盏茶下肚,两人这才谈起正事。 盛宝龄温声问,“平乐侯的案子,现如今查得如何了?” 虽说她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大概,但若是不问,今日将裴辞唤来,便显得可疑了。 裴辞倒是真当盛宝龄就是将自己唤来问平乐侯的案子,这会儿她问起,自己便也就细心的讲了个清楚。 前前后后,小到一个铜板,大到涉及当朝一品大员。 盛宝龄眼睛微微一眯,“看来,楼家这次,是要栽个大跟头了。” 前面多少次,都叫楼家给躲过去了,这回,却是要叫他翻身不得。 只要彻底扳倒楼太师,无人在旁出谋划策,小皇帝,便也就不过如此了。 只是,涉及到楼太师,小皇帝或多或少,也都该急了,他虽然不愿掺这些个麻烦事,可也知道若是楼太师出事,他的好日子,便也就彻底到头了。 裴辞微微颔首,“不知太后娘娘届时可有什么打算?” 他这一问,倒是将盛宝龄给短暂问住了。 盛宝龄薄唇微微抿了一下,若是楼太师倒台,小皇帝身边再无可傍身的,又加上平乐侯之事,牵扯过一众朝中官员,届时拿捏他,易如反掌。 而问题便是,如何处置这事。 退位让贤? 不去提,心里有个数。 可若是就这般说出来,却到底逃不过“谋逆”二字。 说得再好听,也始终是谋逆。 而一旦大事成了,纵使再有功,新帝也会心生忌惮。 若是自己要裴辞参与其中,逼得小皇帝退位让贤,亦或者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杀了小皇帝,由静王继位。 静王难保不会对裴辞生出杀心。 一个会生出谋逆之心的大臣,纵使贤才之命再出众,又有哪个天子敢用。 若是从前,盛宝龄才能昧着良心,利用裴辞,最后大事成了,再给条后路和一辈子也用不尽的钱财补偿。 可如今,她又怎么自私得下来。 或许从前不清楚裴辞的满腔抱负,为朝廷社稷付诸一心的决心,可当她在那些梦中,一步一步的接近裴辞,一点一点的更深的了解了裴辞,她便愈发的不忍心。 更不愿意他最后落一个如同梦中一般的下场。 片刻后,她道,“还未有什么打算,裴相觉得呢?” “哀家该有何打算?” 盛宝龄迅速的将话又给回了裴辞,想看看裴辞是怎么说的。 岂料,裴辞反问,“太后娘娘以为,静王殿下如何?” 此话一问出口,殿中在场几人,震惊当场! 尤其是盛宝龄。 秋衣眉头一蹙,慢步出了殿,守在殿门口,谨防有人换茶水时靠近,听了些不该听的去。 蒹葭垂下了视线,心里却凌乱了,裴大人这说的什么话,这些话,是自己一个奴婢能听见的吗? 不会被灭口吗? 盛宝龄在对小皇帝一次一次的失望中,早就有了这般想法,只是一直不曾下定决心,可这会儿裴辞就这么直接的说了出来,倒是让她感到意外,一瞬间心里一咯噔。 裴辞就这么目不转睛的看着盛宝龄。 只待平乐侯的事闹大,一切便会开始生乱,乱世中,便该出一个新君了。 事情看似遥远,可又很近。 静王暗中培养,密谋的兵队,已经在逐步接近京城,只待时机成熟,一举攻城。 所以今日,裴辞势必要从盛宝龄这里得到个准确的答案。 他知道,前世,盛宝龄因为对先帝的一句承诺,所以对小皇帝百般忍让,始终都抱有希望,又守着一个承诺。 直到最后发觉小皇帝的心思,本性彻底暴露,朝臣苦不堪言,只怕项上人头明个儿就不保了,百姓更是怨声四起。 民不聊生。 一切却都来不及了。 可这次,平乐侯之事率先发生,盛宝龄更是亲自南下一趟,知晓了小皇帝所做之事。 如此,他不知道现在的盛宝龄,是否还持着像上辈子那样的想法,守着先帝的一个承诺不放。 裴辞的心里,是有些紧张的。 对上裴辞的目光,盛宝龄的心里是有些紧张的。 半晌后,她沉声道,“静王品行端正,体察民隐,仁厚礼贤,若为政,必然精明。” 裴辞既然这么不加掩饰的问了自己,势必他起了异心。 盛宝龄自然不会再加隐瞒,横竖便将心中所想给说了出来。 只是,这会儿的裴辞,怎么同自己梦中的那个一心为朝臣,至死都不愿意谋反的裴辞不爱像? 盛宝龄心里困惑。 得了盛宝龄的肯定回答,裴辞的心里,也算安定了些许。 “不知娘娘可有什么安排?” 盛宝龄犹豫片刻,却还是将自己这阵子的安排都说了一些。 小皇帝身边有多少自己的人,宫中有多少自己的心腹。 一旦出了事,这些人都将把目标锁在小皇帝身上。 而眼下,至为关键的,就是这禁军统领,不是自己的人,不为自己所用。 她有想过要侧面拉拢,可那人便是油盐不进,不为所动。 盛宝龄甚至不能够确定,他是否听命于小皇帝,是否是先帝安排的,便是为防止这么一天。 而盛宝龄的担忧,恰恰裴辞能够解决。 “太后娘娘不必忧心,此人是微臣的旧识。”裴辞道。 只是他这么一说,盛宝龄却不得不怀疑了,这是否是裴辞一手早就安排好的。 何来这么巧的事,可问题是,那禁军统领是先帝在位时亲封的,若是与裴辞交好,又或者时裴辞早就安排的,那裴辞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做的这些个安排? 在早几年前,与先帝交好,情如兄弟之时,便已经…… 盛宝龄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唯恐想到了些不该想了,对裴辞心生怀疑。 这点,是她自己不想要的。 一旁的蒹葭甚至想要撕点布块,好将自己的耳朵给堵住,这些个,可都不是她一个奴婢能听的。 听不得听不得。 怎么也不说让自己先出去,再好好的在这里谈这些个谋反的大事。 一时间,蒹葭都不知道,是这两位心大,还是因为信任自己,还是自己真的半点都没有存在感。 第155章 商谈 “太后娘娘不必忧心,此人是微臣的旧识。”裴辞道。 只是他这么一说,盛宝龄却不得不怀疑了,这是否是裴辞一手早就安排好的。 何来这么巧的事,可问题是,那禁军统领是先帝在位时亲封的,若是与裴辞交好,又或者时裴辞早就安排的,那裴辞究竟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做的这些个安排? 在早几年前,与先帝交好,情如兄弟之时,便已经…… 盛宝龄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唯恐想到了些不该想了,对裴辞心生怀疑。 这点,是她自己不想要的。 一旁的蒹葭甚至想要撕点布块,好将自己的耳朵给堵住,这些个,可都不是她一个奴婢能听的。 听不得听不得。 怎么也不说让自己先出去,再好好的在这里谈这些个谋反的大事。 一时间,蒹葭都不知道,是这两位心大,还是因为信任自己,还是自己真的半点都没有存在感。 随着两人讨论的愈加深入,愈加明显,就差将“逼小皇帝写下退位诏书,让贤静王”的这么十来个字明目张胆的说出口了。 蒹葭甚至想要寻个地儿躲了起来。 这便是再怎么大局在握,好歹这是在宫里头,虽说都是娘娘的人,可好歹要收敛些,给点面子给官家不是? 而事实上,盛宝龄和裴辞之所以并不顾忌蒹葭在场,便这般商谈的原因,前者是因为信任蒹葭,蒹葭自小便与她长大,她便是不信任旁人,也都不该不信任蒹葭的。 而后者,裴辞信任蒹葭的原因,是因为上辈子,蒹葭替盛宝龄死了一回,在明知药中有毒,形势之下不得不喝的时候,毅然替盛宝龄赴死。 如此忠心,又有何不能信。 而此时殿外的秋衣,才是真正的忐忑。 事情未到最后,她便片刻不能松懈。 说白了,刑部和户部如今都在娘娘的掌握之中,已经不是小皇帝身边的助力,只待楼太师出事,小皇帝除了身边那么几个暗卫,便当真成了一个傀儡。 傀儡是死是活,其实全然在太后娘娘的一念之间。 而或许裴大人不知道的是,娘娘早已掌控全局,整个皇宫都在娘娘的掌控之中,即便是楼太师不下台,弑君,新帝登基,于娘娘而言,根本不需要耗费什么心神。 而之所以这么安排缜密,都是为了能让静王殿下,明正言顺登基,不必背负着弑君的骂名。 只望将来,静王殿下登基,能够善待娘娘。 … 当天,小皇帝便来了盛宝龄处,显然是知道了裴辞白天里来过。 一方面是因为裴辞本身,而另外一方面,是平乐侯的案子,确实动到了楼太师。 小皇帝不得不介入。 “皇帝今日怎么来了?” 此时,盛宝龄正在用膳,放下了碗筷,拿起帕子轻轻擦拭了嘴,看向小皇帝。 有盛宝龄在,蒹葭先前的恐惧,这会儿也没剩多少,心里清楚,自己娘娘在这,官家也不能如何。 她着小命可问问妥妥的。 因此,便在心里头嘀咕:怎么也不挑个合适的时辰来,每回都是在娘娘用膳的时候来,每回都搅得娘娘没兴致用膳。 莫不是故意的? 盛宝龄倒是没怎么在意,白日里,吃多了些,这会儿吃少一些也无妨。 小皇帝面上的挂着乖顺的笑意,“听闻今日母后宣诏了裴相前来议事?” 盛宝龄微微颔首,接过一旁递过来漱口的茶水,“是如此,怎么,皇帝有事要问?” 盛宝龄这么直接了当,倒是给了小皇帝顺势问下去的机会,便也就顺着盛宝龄的话问了下去,“不知母后同裴相商议了些什么?” 盛宝龄淡淡笑了一声,好像是在笑皇帝这般耐不住性子,又像是在笑他堂堂天子,心事不在朝廷社稷上,而在这些阴谋算计上,德不配位。 对此,对小皇帝更甚失望,更是为先帝而感到失望。 那么细心栽培的太子,却还不如自小扔到外头体验了民间疾苦的静王。 若是先帝知道了,怕是这会儿皇陵里头,都该诈尸了。 “是说了些有关平了侯的事,涉及到了朝中几位大员,裴卿这才来寻哀家问个应对之策。” 盛宝龄的话,一半真,一半假,让小皇帝根本无从捉摸。 到最后,小皇帝也只能草草了结这个问题,一双漆黑的眸子,暗藏深意。 像是一头藏身在草丛之中的野兽,等待着最佳时机,好将眼前的美味撕咬入腹,血肉半丝不剩! 小皇帝的眼神看似隐忍,可此刻,却几乎所有人都能够察觉,尤其是盛宝龄。 盛宝龄只要从小皇帝身上察觉到这些,便不受控制的想到梦里的一切,想到小皇帝那些那些折磨自己的手段,想到他那种眼神,那种近乎病态的疯狂,便禁不住的犯恶心。 小皇帝薄唇微启,嗓音带了几分寒意,“下次这种事,母后还是莫要操心的好,儿臣必会办妥。” 若是从前,盛宝龄自然会应下,小皇帝爱操心,便操心去。 她所谋的是最后的结果,这过程这些个事,只要影响不到最后,她都可以为了后面的计划顺利进行而放手让他去捣鼓。 可今日,盛宝龄同裴辞串通一气,知道了裴辞的想法和策划,自然所有的事,也都要将裴辞考虑进其中。 于是这会儿,也没打算就着小皇帝。 小皇帝的声音态度再冷,盛宝龄却能更甚,“此事涉及朝中多位大员,皇帝年纪尚小,这些个事,怕是处理不好。” 盛宝龄这番话,还是头一次,一时间,将蒹葭和秋衣都惊愣不少。 秋衣愣了一下,满脸困惑,太后娘娘今日这是怎么了? 平日里便是再不满官家,也都会忍着,亦或者扯开话题,不与之深谈,从不会明确的去反驳。 可今日这样的一番话,可以说是直接下了小皇帝的面子。 蒹葭倒是心里头一阵畅快! 便是要如此,否则娘娘手中那么多权势,再受什么憋屈之事,闹个心里头不痛快的话,这些个权势,还要来做什么呢? 便该这么做,有什么不痛快的,全给发泄出来,趁着小皇帝还在位不是? 否则将来,这成了静王殿下,还没了机会呢。 小皇帝更是没有料到,盛宝龄会这般丝毫不留面子的说出这般反驳自己的话,甚至是拿上了年纪说事。 他薄唇紧抿,额角紧绷,显然在忍着。 第156章 定夺 小皇帝面色柔和,和方才俨然是一个天差地别,自己却不知道这种差别,早已经被盛宝龄等人看在了眼里头。 他缓声道,脸上挂着清淡的笑意,“母后所言极是,是儿臣莽撞了,都听母后的。” 他故作乖顺,想以此掩饰方才的失态。 可他的本性,早就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彻底暴露在盛宝龄面前,这会儿的作态,实在叫人犯恶心。 盛宝龄微微颔首,倒是没了同他装模作样,演这母子情深的戏码。 “既如此,哀家也累了,皇帝劳累朝政多日,早些回去歇着罢。” 盛宝龄如此所言,小皇帝便是有意多待,想从盛宝龄这里博回些从前的好感,也是极难的。 她根本就不给小皇帝任何机会。 小皇帝敛去眼底的晦暗,“幕后保重身子,儿臣告退。” 从慈宁殿出来,小皇帝的脸色便瞬间变得阴沉,一旁的内侍看得心慌意乱,忐忑着,只怕今日是又要有人遭殃了。 这每回官家心头不痛快时。便总要寻身边人的不痛快。 好似旁人不痛快了,他便痛快了。 而如内侍所猜的一般,小皇帝摆驾,去了金贵仪处。 宫人将这消息传到慈宁殿时,盛宝龄正在继续用膳,蒹葭心里头松了口气,好在是没有影响到娘娘的胃口,瞧,这会儿还能吃上两大碗。 这再多吃些,来年白白胖胖的,身子也能够好一些。 而事实上,盛宝龄是因为今日见了裴辞,所以这心情,也一直都还挺不错。 以至于小皇帝来,也影响不到什么。 听宫人说,小皇帝去了金贵仪处,盛宝龄笑,“看来今日,是有人喜,有人愁了。” 秋衣听得迷糊,反倒是一边的蒹葭,想到了旁的。 只怕金贵仪近来心情是极好的,得了官家这般恩宠。 次日,小皇帝下了圣旨,金觅兰位分晋封贤妃,当真是宫里头独有一份的恩宠,便是当初的刘昭仪,都不曾如此。 金觅兰可谓是春风满面,接连赏了好些人。 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今日的贤妃,便是最好的例子。 刘昭仪在宫里头赏花时,不巧,便遇上了贤妃。 本欲避开些的,可贤妃好似就是要来瞧一面似的,往刘昭仪面前凑,“刘妹妹这怎么急着走呀?” “何不留下来,同姐姐一同品茶赏花,也算美事一桩。” 刘昭仪眉头一蹙,好半晌才道了一句,“妾身身子不适,便不与姐姐一同品茶了。” 旁边的宫女这心里头可不是滋味,从前娘娘得盛宠时,这贤妃便是位分再高,却还是不及娘娘的。 如今得了贤妃之名,这趾高气昂得模样,真像小人得志得嘴脸,可实在时难看,瞧得人眼睛生疼。 刘昭仪说过话后,匆匆离开,看去的方向,是慈宁殿太后那边的方向。 金觅兰冷笑一声,“她倒是聪明,如今就攀着太后。” 可即便攀着太后。又能如何,难不成将来,太后还能赏个皇后给她当不成? 真是个脑子不清醒的人。 如今她已是贤妃,宫中位分最高之人,只待官家年纪合适,那皇后之位,还不是落到自己头上? 金觅兰想着想着,脸上挂上了笑意,低声吩咐旁边的人,晚些时候去给小皇帝送汤。 而从这边走了的刘昭仪,面对金觅兰如今的盛宠,却半点都没有艳羡之意,一个贤妃的名头,却反而让人觉得可悲。 小皇帝那般的疯子,却赐了金觅兰一个“贤”。 深深细想,便能明白其真实的意思,不过便是要金觅兰乖巧听话,不该做的事不要涉及,不该奢想,便不要惦记。 这般一想,便显得可悲。 那皇后之位,无论如何,都是轮不上金觅兰来的,倒是会在汴京城中的那些世家之女中挑选。 而这最后定夺的人,不还是盛宝龄? 听闻如今朝局动荡,小皇帝手中并无实权,尽数掌握在太后和静王手中。 贤妃这一步棋,到底是如同从前的她一般,走错了。 只是她尚且还有回头路,可贤妃这般下去,怕是要走到尽头了。 这些是,不出半个时辰,便都传到了慈宁殿。. 蒹葭和秋衣发笑,尤其是蒹葭。 这金觅兰真是个没脑子的,是个明眼人都知道,巴结宫中太后才是明智之举,可她偏生却巴结小皇帝。 是个人都能看出金觅兰的想法,她想当皇后,想当太后。 现在位分在宫中是最高,风光无限,看似皇后之位是稳了。 可这将来,龙椅上坐的是谁,尚且还不知道。 当初小皇帝设计金觅兰与静王,最后反被娘娘推波助澜,让这两个互相算计的人凑到了一块,谁说不是天生一对呢。 将来若是静王登基,也不知道贤妃的脸色会如何,不知该有多精彩。 所谓一招差错,满盘皆输。 这光是想想,心里头就期待得紧,都想快些到那时候了。 盛宝龄倒是对这些没了些什么兴趣,问起了宫外之事。 裴辞依旧是没日没夜的在调查有关范员案子的一切,从楼太师的这一条线,一路往下查,查到最后,牵扯出来,贪污的朝中大员,七七八八。 名单放在盛宝龄面前时,看着那些名字,盛宝龄这心里,真不叫什么滋味。 裴辞缓声问,“娘娘可想好了此案的涉及人员,如何处置?” 贪污赈银,乃重罪,克扣官盐,高价倒卖私盐,更是死罪,这一条一条,一桩桩,这些个相关人等,可是一个都逃脱不得。 盛宝龄看着桌案上的折子,好半晌才扶了扶额角,一阵心烦,“依照我朝律例,该如何办,便如何办。” 她明白裴辞的意思,有些人或许只是不甚被牵扯进去,有不得已的苦衷。 可若是人人都有不得已的苦衷,便能因此豁免,那受苦的百姓遭的罪,又有谁来偿还。 若是这次不查个彻底,惩治个清楚明白,将来又有多少明知故犯之人出现? 借以此案,更能敲打醒那些人,莫要行错路,下错棋。 裴辞薄唇勾了勾,这一次如他所愿,“是,微臣明白。” 第157章 你与盛宝龄有私情 裴辞办事,便是速度。 次日,汴京城打乱,四处都有官兵在流窜,查抄府邸,抓人,从各家府中带走的人加一起,少说得有十几,都是朝中数得上名号的官员。 而至于楼家,裴辞亲自领兵前往。 按理说,他一个代理此案的主审人,无需如此,可楼太师的身份,若是让大理寺的人去,还不知是什么结果。 裴辞手里,还有盛宝龄的令牌。 自南下回来,这块令牌,便一直都在裴辞手里,是盛宝龄忧心他在查案的过程中遭到什么刁难,故而给的。 而今日,便派上了用场。 正如裴辞所料,到楼府之时,守备森严,楼太师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带走的。 “楼太师,人证罪证确凿,还请太师同我等走一遭。” 裴辞口中所言的人证罪证,不仅仅是指范员的案子,更是指当初盛宝龄寿诞当日,小皇帝献给让太后的那株血珊瑚。 为了得到一株血珊瑚,一家老小几十口人皆被杀,此等灭门之罪,当真是畜生不如。 恰恰对上了这血珊瑚的名字,用血染成的珊瑚,底下皆是白骨堆。 楼太师冷笑一声,自然不会同裴辞走,“裴玄瑾!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来同老夫说话!” 一旦他跟着走了,这楼家也就跟着倒了,是个人都知道自己同这些个事牵扯不清。 即便将来,小皇帝将自己放出来了,也难以摆脱身上的那些难听的话。 裴辞身后的离生当即变了脸色,他家大人何等尊贵,何曾被人这般相待。 他刚要上前,便被裴辞一手拦住。 这一切,全在裴辞的预料之中,他慢条斯理,从身上拿出了那块盛宝龄给的令牌,缓缓出示,在楼太师以及众人眼前,“不知这一样东西,可配请太师前去一趟?” 原本脸色还嚣张着的楼太师,在看清那块令牌为何物之后,脸色顿时变得难看。 此物,汴京满朝文武,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他拉着一张斥着寒气的脸,面向裴辞,“盛宝龄竟然将先帝的令牌给了你!?” 这是何等重要之物,说得更清楚一些,持有此物,等同于先帝之令,便是要废了当今圣上,更是一念之间的事。 正是此物,让楼太师一直忌惮着盛宝龄,几番提醒小皇帝,要从盛宝龄手中取得此物。 让小皇帝在盛宝龄面前扮作乖巧孝顺的儿子,适当时机,再作可怜状,博得盛宝龄的慈爱,最后取得此物。 有了此物,小皇帝这皇位才算是坐得稳。 如此,便是盛宝龄有了异心,不管再如此做,也都是谋反。 可就是这么重要的物件,盛宝龄却将其给了裴辞! 楼太师根本想不通,盛宝龄何至于如此信任裴辞,难道...... 他瞳孔骤然紧缩,冲着裴辞,“你与盛宝龄有私情!” 一语惊起千石浪! 众人均诧异的望向此时众人之首,面色紧绷的当朝左相,裴辞。 这般侮辱当朝太后,毁坏太后的清誉,更是等同于侮辱先帝! 楼太师怎么敢! 裴辞眸光掠过一抹暗沉的杀意,毫不掩饰,像冰刃子一般射向楼太师,此等言论,根本就是置盛宝龄于舆论尖上。 他冷声,“太后娘娘的名讳岂是你能唤。” “离生,既然楼太师不愿自己挪步,你便去请一请。” 离生早就搓拳只等裴辞的这一声令下了。 这会儿裴辞的令下,他是半点也不犹豫,提着刀便冲向前,直接持刀,挟住了楼太师,“还请太师同我家大人一同回去喝杯茶。” 至于这茶,那天牢的茶水,想来,这位养尊处优的楼太师,是未尝过的。 裴辞至始至终冷着脸,是个人,这会儿都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寒意和杀气。 是从方才楼太师口出不逊便开始的。 楼太师被押走后,楼家彻底陷入慌乱,楼老夫人急着都快哭了,一旁的楼上站在一旁,沉默寡言。 他年纪还不算能担事的年纪。 却也明白,今日汴京打乱,多少人都被大理寺的人官差带走了,听说都是有铁证。 裴辞办事,众人皆服,只怕楼太师这回身上是真犯事了。 楼家这一次,是真出事了。 可让楼尚在意的,却是自己爷爷方才的那一句,裴辞与盛宝龄有私情的话。 他薄唇紧抿,从裴辞方才的反应看,爷爷所言,多半是戳中了他的心思。 他本就怀疑,在裴家私塾朝夕相处之人,是盛宝龄,而非盛朗。 今日爷爷之言,更是印证了他猜测的这一点...... 可是,她是当朝太后,岂能与自己的臣子那般苟且?! “盛......盛家!对,盛家!” “眼下只有盛家能救老爷了!” “可......” 与其说是盛家能救楼家,倒不如说,是当朝太后,盛宝龄,能救楼家。 楼老夫人看向楼尚,“尚儿。” 楼尚垂下视线,“祖母。” “如今,只怕只有你能救你祖父了,你可愿意进宫一趟?” 楼老夫人目光紧紧盯着楼尚,楼夫人亦是如此。 楼尚一怔,诧异抬头看向楼老夫人和自己母亲,“孙儿二如何能有本事救祖父?” 楼老夫人这会儿倒是厚脸皮了,“你同太后自小一同长大,青梅竹马,从前尚且有婚约在身,感情甚好,她总该是要看几分旧情的。” 此时,所有人均看向了楼尚。 楼尚却从自己祖母眼里,看见了旁的心思。 像是方才祖父的那一句话,盛宝龄同裴辞有私情的话让祖母有了旁的心思。 想让自己进宫,用旁的法子,唤起盛宝龄的那一丝旧情。 说的好听,是年旧情,说的难听直接些,是要他进宫去,以色侍人。M.. 他脸色顿时难看。 而楼老夫人确实是这么一个想法。 那裴辞就是一张皮相好看些,不过便是个病秧子,便能哄得盛宝龄将先帝的令牌双手奉上。 可他的孙儿,生得不必裴辞差,身子更是康健,当年尚且有婚约,又岂能差了裴辞去? 当天,楼太师的那一句话,便隐晦的传遍了汴京每一个角落。 秋衣探听到消息时,几乎是哆嗦着脚跑回慈宁殿的。 第158章 汴京乱 秋衣脸色有些白,一旁的蒹葭亦是如此。 反倒是盛宝龄,就坐在旁侧,一颗一颗冰镇过的果子往嘴里送。 “娘娘,现在外头传得风风火火的,这可如何是好?”秋衣急得直哆嗦。 盛宝龄却冷静得好似现如今外头流言中的那人不是自己,更或者说,有些优哉游哉。 这会儿就连蒹葭都开始急了,“娘娘?” 这外头的流言,可都在折损娘娘的名声啊! 一朝太后同一朝丞相,这可像什么话啊! “娘娘,现在这外头都已经传成这般了,都说您同裴大人有私情,说您是图裴大人的美色……” 再往下说的那些难听话,蒹葭同秋衣却是不敢再说龄。 实在是污秽,说出来只怕污了娘娘的耳朵。 盛宝龄这会儿倒是有些反应,缓缓起身,手撑着脸,一双慵懒的美人眸看向两人,“都不是真的,慌什么?” 再说了,要是真的,便好了,她图裴辞,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了。 秋衣和蒹葭愣了一下,好像是? 又好像有些不对……总觉得有些怪。 虽说娘娘这意思也不是不对。 倒是这个时候,盛宝龄说了一句,“你们说,既然这流言都传成这般了,若是不坐实了去,我岂不是委屈?” 这若是坐实了去,这外头便是传得再猛,她亦是不会介怀半分。 若是不坐实,这脑袋上被扣了那么大顶帽子,可真是冤。 然而这番话,听在秋衣和蒹葭两人耳朵里,却实在是叫人惊诧,甚至于根本不能够理解盛宝龄的这番话。 秋衣难以置信,娘娘的这意思,好似很喜欢外头现在在传的这些个流言? 甚至于因为不是事实,而感到惋惜? 秋衣脸上的表情僵着,所以娘娘不会真的对裴大人存了那些心思? 可当初她明明就猜对了,娘娘却全盘否认了。 她转过头去看蒹葭,可蒹葭的反应却好似一点也不意外,仿佛很早以前便知道了这些个事,知道娘娘对裴大人的心思。 秋衣满头雾水,难道是自己太愚钝了? 可她分明当初是第一个看破的。 蒹葭哭笑不得,“娘娘还是快些想,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总不能就这样放任着流言四处流传。 “无妨,总会有人解决的。”说着的同时,盛宝龄又微微叹气,“可惜了。”.. 秋衣:“……” 蒹葭:“……” 稍微遮掩些也好啊。 … 盛宝龄口中的“总有人解决”,指的是裴辞。 这事也确实在几日之间,便被解决了个彻底。 那些个流传之人,不是得了病,便是瘸了脚,不然便是吃上了官司。 解决的速度,也比盛宝龄想象中的要快许多。 而事实上,解决此事的,不仅仅是裴辞一人。 静王那边,在此事开始发酵只是,便已经在做出应对之策,那几日,静王的脸色一直都绷着,极为难看,旁人甚至根本不敢上前搭话。 好些人都猜,静王是不是同齐家姑娘拌嘴了,还是齐家姑娘惹静王不快了。 正是如此,短短几日,汴京城中,再无人敢提及当朝太后的这一桩风流韵事。 然而,另外的事,却发生得措不及防。 楼家夫人,领着自己儿子,进宫了,持着的,是先太后还在时,赐给楼家免诏入宫的牌子。 楼家的牌子递到慈宁殿之时,多方人马都知道了这事。 只是大多数人都认为,不过便是楼家想要打多年前的旧情的牌面,替楼太师求情。 说来也是讽刺,楼家当年迫于范太后的威压,不承认这么一桩婚事,致使盛家不得不将年仅十二岁的盛宝龄送入宫中,楼家夫人因此,同范太后有了些交情,得来个一品诰命,得了面免诏入宫的牌子,却是苦了盛宝龄。 先帝是自己的亲舅舅,这桩事,遭天下文人不耻。 可笑至极。 可如今,不过才过了六年,却是今非昔比。 楼太师摊事,楼家拿着当年那面牌子,火急火燎进宫,却是要求到盛宝龄的面前。 可真是叫人唏嘘。 蒹葭冷着一张脸,显然对这楼家的人,没半个有好脸色。 当年不承认婚约,现在倒是好意思凑到娘娘跟前。 秋衣只得进到殿里头去通传。 盛宝龄这会儿正拿着裴辞的字帖在临摹,嘴角挂着浅淡的笑意,不知道她在临摹字帖的,还以为是在瞧什么有趣的话本子呢。 “娘娘,楼家夫人进宫了,拿着先太后赐的牌子,还领着楼家公子,求见娘娘,这会儿正在外头,可要见?” 秋衣说着,仔细的观察着盛宝龄的神情反应。 盛宝龄却是连眼睛都懒得抬一下,“既是先太后的牌子,面子总是要给一些的,让人进来罢。” 秋衣犹豫了一下,心想,娘娘定然心里头比谁都清楚,怎么可能不知道楼家的这会儿进宫的目的是为了给楼太师求情。 又怎么需要自己多嘴提醒。 这般一想,她这才到外头去领人进来。 而她刚走到外头,就听见蒹葭阴阳怪气的声音,对着那楼家的人道,“楼夫人此言差矣,我家娘娘同楼小公子不过便是儿时见过两面,何谈旧交情,盛楼两家也有五六年不曾往来。” “楼夫人这话说的,仿佛我家娘娘这么五六年前,还同楼公子有往来似的,莫不是这五六年里,你们楼家精于修缮这脸皮之术不成?” “竟比那汴京城的城墙还牢固呢!” “想来是什么贼人都攻不破呢!” 蒹葭气得满脸通红,这楼家的可真真不要脸,她就说,便是要求情,那女眷进宫便也就是了,怎的还要带上这楼家公子。 原来打的根本就不只是盛楼两家从前的交情,根本就是听了汴京城中的流言,带着这楼小公子,进宫来献媚的! 方才这楼夫人还拿着金叶子,想讨好自己,让自己等会将楼家小公子也一块儿给放进去,让太后娘娘瞧上两眼,也好叙叙旧交情。 狗屁交情! 按她说,便该全部一打狗棒给轰出宫去! 净是些什么垃圾玩意儿,得亏娘娘当年没嫁到楼家,否则便是摊上这么一些没脸没皮的亲戚,真是晦气! 第159章 盛宝龄点醒楼夫人 蒹葭的这么一番话,骂得楼家夫人以及楼尚脸色又红又白。 楼家夫人垂着眸赔笑,“姑娘想来是误会了,我方才并非是那般意思。” 她又岂愿带着自己唯一的儿子进这宫里头来,可公公如今在大理寺的大牢之中,这次的事涉及的人众多,婆婆拖了多方关系打探,才知公公犯下的是重罪。 主审之人还是静王,裴辞从旁协助。 这桩案子,若是没有盛宝龄开口,公公岂还有命可活。 楼家于她而言,有大恩,丈夫早亡,婆婆既开了口,她又岂有第二条路可选。 没了楼家,她又能去何处。 楼尚站在一旁,只觉脸面挂不住,他心知今日进宫是为何事,他不愿做这等下流之事,可心中却始终有一道声音在耳边响起,去看看,去寻一个答案。 那个与自己同窗近一年的人,究竟是盛朗,还是盛宝龄。 抱着这样连自己都没办法确定的想法,将脸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的楼尚跟着自己母亲,进了宫。 他知道,今日这一进宫,若是这桩事传了出去,今后他再没脸面在汴京立足。 蒹葭冷笑一声,“且不论我家娘娘爱吃不吃,嘴一贯刁,也不是什么都要尝上两口,这鹅肉同蛤蟆肉,却也是分得清。” 楼家夫人再不言,完全能听出蒹葭话里的讽刺。 这是在讽刺楼家听风是雨,便是听见一些流言,便上赶着送这自家儿子进宫来献媚。 也在暗指,纵使流言是真,那裴辞也是天鹅,楼尚却不过就是蛤蟆。 盛宝龄纵使想吃肉,也是吃天鹅肉,而非在地上找蛤蟆。 这话若是平日里听见了,楼家夫人同楼尚,势必要同这宫女过不去,论上一番。 可如今情况不同,楼家危在旦夕,能救楼家的,只有盛宝龄了,这宫女听说又是自小跟在盛宝龄身边的贴身侍女,如今又是慈宁殿的大宫女,管事的,同盛宝龄感情非同一般。 又岂能轻易得罪。 这会儿,也能忍下。 毕竟进宫之前,楼尚沐浴更衣,光是焚香,便是整整半个时辰,只因打听到的消息说,太后沉迷香道,如此是为讨得盛宝龄欢心。 这一趟,本就存了这般污秽的心思。 这会儿的难堪,也是自找的。 秋衣出来,便听到这么一些话,却只能猜到一点点,她沉声道,“楼夫人,请随奴婢进殿。” 楼夫人跟着秋衣往里头走时,回过头看了自己儿子一眼,心中滋味便是连自己都分不清。 楼尚抬眸看向这完全陌生的殿宇,心里出奇的静。 蒹葭冷哼几声,命人好好守着,不可能把虫子给放里头了。 那裴大人说什么也都长了一汴京城独一无二的好容颜,还不到三十便官拜丞相,这将来的前程可都说不准多好。 便看着这些,这汴京城便难寻到第二个同裴大人相比较的。 她家娘娘便是真贪图美色,那也该是吃裴大人这般的谪仙,哪里会去多瞧旁的俗物一眼? … 楼家夫人进了殿中,见到了已经多年未见到的盛宝龄。 当年不过十来岁的小姑娘,还未长开,如今却出落得亭亭玉立。 便是坐在那,不言笑之间,便能感受到那人身上的那股子威压,丝毫不比当年的范太后逊色。 “臣妇,拜见太后娘娘。” 盛宝龄这才懒懒抬眸,目光落在那底下跪着的人身上,“起身罢。” 旁人都觉得,自己该是怨恨楼家的。 有时候,就连她自己,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应该真的要埋怨楼家。 可她往深了想,自己当年也不过就是十几岁,本就同楼尚没什么太多往来,自然是没有什么感情的,这婚约做不做数,她都不是很在意。 若是当初梦见的都是真的,她当真当年在盛府时便有意裴辞,那这桩婚事,想来即便没有范太后横插一脚,楼家不反悔,想来以自己的性子,也是不会成的。 在宫中这几年,先帝待自己极好,吃喝什么的,没有一样亏待自己。 除了有些避免不了的算计。 既是如此,她又何谈怨恨。 楼家夫人这才起身,看向盛宝龄,“太后娘娘,臣妇有一事相……” 她话还未说完,便被盛宝龄打断。 “若是要为了楼卿求情,楼夫人大可不必多少什么,此案由静王主审,哀家不会插手半分。”盛宝龄声音冷清,听着没有半丝感情。 楼家夫人顿时难堪,不知该作何反应。 之间盛宝龄放下了手中的笔,静置于一旁,起身,走了下来,缓声道,“楼夫人可知,今日你之所以能站在此,只是还你当年在楼府时,为我解围的恩情。” “今日你进宫,只怕汴京城上下的人都知晓了,你若进不来哀家这慈宁殿,今后在汴京,也难以立足。” “那些个看脸色下菜之人,也不会叫楼公子今后好走。” 楼家夫人明显一愣,盛宝龄所言的,是约莫七年前,盛宝龄几个盛府的姐妹在楼府吃席,期间,同个庶出的小姑娘起了争执,她也记不清具体,只记得那姑娘凶悍得很,咄咄逼人,手里拿着尖锐石块,欲背后暗算人。 当时若非楼夫人出言呵斥,只怕盛宝龄该是毁容了。 只是当时,她分明只是出于当日的宴席是她一手操办,期间若是出了什么事,难以交代,又麻烦。 却未想到,却让盛宝龄记了这么久。 只是,既然记着这份恩情,为何又不能出手相救,只需要一言两语…… 楼夫人的所思所想,盛宝龄即便没听见,也看在眼里,猜到了。 半晌后,她道,“楼夫人也是个清明之人,总该明白,这楼太师所犯之罪,即便留下了一条命,也是全家告老还乡的结果,更别提楼家今后的殊荣。” 楼夫人一怔,盛宝龄所说的,她自然也是明白的。 盛宝龄又道,“为了一个将死之人这般奔走,可楼太师即便是苟活一命,楼公子今后的仕途也彻底断了。” “楼夫人可想明白了,一个年迈,身上背负命案的将死之人,和一个前途无量的儿子,选哪一个?” 盛宝龄的这一番话,彻底惊醒了楼夫人。 救公公,且不论救不救得到,已等同于断了自己儿子今后的仕途…… 第160章 风起云涌 听了盛宝龄的话,楼夫人唇瓣紧抿,显然已经明白了盛宝龄的意思。 她不会出言相救,无论楼家再如何求情,亦或者有旁人求情,楼太师都难逃死罪。 而楼家的富贵,也该换一人维持了。 楼太师上了年纪,她该依仗的,是自己现在年轻,苦读数十年,只待来年春闱的儿子,而不是像今日这般糊涂,带着儿子前来,心里头揣着这些个糊涂事。 楼夫人醍醐灌顶,心知,此事,再不能掺和,否则便是将自己儿子也搭了进去。 “臣妇叩谢太后娘娘点醒!” 楼夫人走后,盛宝龄招来了秋衣,低声说了一些话。 秋衣明显一愣,却也明白了过来盛宝龄的用意,“奴婢明白了。” 盛宝龄又再度坐了回去,指尖落在那字帖上,指腹缓缓摩挲,楼太师却混帐,却教出了一个一身才华抱负的孙子。 同窗近一年,对楼尚也算是有些了解,若是因为楼太师自己糊涂,便连带着毁了楼尚,倒是可惜了。 只是能点醒的,也须得看对方愿不愿清醒。 盛宝龄薄唇勾了勾,这样也好。 … 楼夫人离开了殿中,便匆匆想带着楼尚离开。 楼尚看着自己母亲的神情,好似有古怪,欲开口相问,却也明白此处并非说话之地。 就在两人要离开之时,秋衣喊住了人,“楼公子!” 楼尚步子一顿,转过身,回头看向秋衣,不明所以。 楼夫人身子一僵,神色一紧。 难道太后娘娘发现她今日进宫的真正目的,欲施罚? 秋衣缓步上前,对楼夫人缓缓一礼,这才面向楼尚,“太后娘娘有话要奴婢带给楼公子,还请楼公子附耳。” 楼尚迟疑间,微微贴近了一些。 一旁的蒹葭直皱眉头,却也不好说什么。 不知秋衣说了什么,楼尚神情震惊,目光中又好似了然,仿佛猜到了,又好像没有猜到,实在复杂。 秋衣最后温声道,“楼公子苦读数十年,可莫要自会毁前程。” 语气里却带了几分警告。 这一句话,她却是说的足够让在场四人都听清。 很显然,这最后一句,是秋衣自己加的。 楼尚迟疑间,应下声,“有劳秋衣姑娘回话,楼尚明白了。” 楼夫人心里紧张,太后究竟要人给自己带了什么话,可这秋衣姑娘的神情举止,显然这话是不能够给旁人所听见的。 母子俩离开。 过了好一会,看不见人影了,蒹葭皱着眉头看秋衣,问,“娘娘要你带什么话给那楼公子了?” 那楼尚今日扮得光鲜亮丽,她方才隔得远都闻见了熏香,可从未听说这楼家公子喜欢香道。 若说自己半点这意思都没有,谁信? 秋衣道,“也没什么,就是夸了楼公子几句,要他好好准备明年春闱,莫要因其他事耽搁了。” 她没有说的是,夸楼尚的那句话,是秦老学究的话。 这一番话,足以让楼尚清楚,昔日在裴家私塾朝夕相处之人,确实便是盛宝龄。 所以楼尚才那般反应。 他若是足够聪明,便该知道,远离这一滩污浊的水,一心准备来年春闱,这才是正事。 娘娘并不会因为昔日之怨,对楼公子的仕途多加阻拦。 蒹葭狐疑的盯着秋衣看了几眼,倒也是挑不出错处,这才往殿里头去。 此时,盛宝龄已经抄录了两份字帖,正在端详,一边对照着裴辞的那一份。 蒹葭在旁边看着,不经叹了一声,“娘娘如今的字写的,愈发像裴大人的了。” 若不细看,倒是真看不出来差别。 盛宝龄笑笑,“便是练得再像,却也不是他,他的风骨,又岂是随意练上几年便能学得来的?” 字如其人,裴辞的风骨,是她这么多年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里头,独独的一份。 … 楼家夫人带着楼尚进宫的消息,在同一时间传到了静王府,裴府等各处,其中还有隐晦的消息,楼尚穿戴端正,据说身上的熏香极为好闻,便是走得远,都能闻见,勾人得很。 这汴京城,谁人不知,这盛家同楼家曾经有婚约,便是这楼尚同当朝太后。 如今,这楼家有难,楼夫人火急火燎的带着楼尚进宫,祖父有难,做孙子的却沐浴更衣熏香,怎么瞧着都古怪。 再结合这些日子里,汴京城里有关太后的流言,是个有心之人,都能猜到楼家打的是什么主意。 只是近几日,因为盛宝龄命人加强了宫中的戒备,等同于断了小皇帝获知外头动向的机会,却也因此,断了静王和裴辞在宫中的眼线传递消息的机会。 两边谁也不知道究竟这楼尚进了宫中后,发生了什么事。 只知,出了宫后,这楼家母子看上去,神情要比进宫前轻松许多,言谈之间,楼尚竟然还笑了。 这一番情况,一下子便打响了两方人的警铃。 裴辞硬生生折断了笔杆,剧烈的咳了几声,引得旁边的离生担忧不已。 “大人,今日的药该喝了。”说着,他命人将热好的药端了上来。M.. 裴辞的身子自南下回来后,便一日不如一日,三天两头咳血,又因着这几日跟着静王殿下在彻查这么一桩几乎动荡了整个朝局的案子,身子更是熬不住,昨日晕了过去。 郎中开了药,大人却只昨夜喝了一回,也不休息,成日里便在办事,办静王的大事。 好似在同时间较劲,怕时间不够用一般,便不曾停下来过。 裴辞接过那药碗,没两下便喝完了,又再度领人去了大理寺。 离生只得连忙跟上,心知便是劝,也劝不动。 而事实上,裴辞也确实是在同时间较劲。 自南下回来后,他便察觉自己的身子更差了,更或者说,自从他出现在这一辈子时,耗损的精力便大于从前,上一辈子,他等到了那位神医出现。 可这一次,他却是不确定是否能够撑到那时。 为此,他必须在死之前,将所有的事完完全全的安排好,逼迫小皇帝写下退位诏书,为盛宝龄安排最好的后路。 如此,他也不枉走了这一遭。 第161章 她这是要将整个盛家都毁了! 宫中全然被盛宝龄掌控,彻底中断了小皇帝获取外头消息的可能。 汴京城大乱,朝局动荡,有些敏锐的人,已经品到了硝烟的气息,不过短短一年,小皇帝从登基再到如今彻底失势,静王却从当年不受宠在边境走到如今的如日中天,若说这其中,没有宫中那位太后推波助澜,只怕根本没人信。 只是,不是说,太后同这位小皇帝母子情深? 怎的如今却变成这般模样? 时局变化太快,让人根本措不及防。 这番变动,自然引起了盛家人的注意。 书房中,盛大人气得满脸通红,“混帐!逆女!” “她这是要将整个盛家都毁了!” 盛巩静站一旁,眉头轻轻一蹙,倒是什么也没说,如今的局势,已经说明了一切,他当初那一闪而过的猜测,如今已有成真的趋势。 如此,他好似便能明白,为何盛宝龄在盛宝黛的婚事上多加干涉。 无论是小皇帝还是静王,都不是盛宝黛的良缘。 只是,她可曾想过,若是这其中有些什么差池,后果如何? 盛巩不敢想,如今的种种迹象都在表明,裴辞与她,是一路人,暗中扶持静王,还有静王与齐家的婚事,种种,便是为等着这一日。 她身旁的人都知晓,唯独自家人,都被瞒在鼓里。 盛巩一时间,心中涌起一股气,当即从书房离开,迈着大步,往外头走,脸色紧绷。 还未出盛府大门,便被盛朗拦住了。 今日的盛朗,好似也有些不同。 盛朗薄唇紧抿,“大哥要去何处?” 盛巩没来由的烦躁,对着盛朗,也没有了平日里的那份耐心应付,“进宫。” 盛朗却一下子挡住了盛巩的去路,手里头竟然还揣着一把剑。 盛巩眉头紧皱,“做什么?” 这时候,他开始有些看不懂这个弟弟。.. 盛朗将盛巩的去路挡住,显然是不准备放盛巩出门进宫,“兄长此番进宫为何,是要阻止阿姐吗?” 盛朗的声音清清冷冷,本该听着让人心静,可这会儿,却让盛巩雷霆大怒,他难以置信的看向盛朗,“你早就知道你阿姐要做什么?” 盛朗不语。 盛巩一拳便要朝盛朗挥回去,盛朗却根本不躲,拳头也只在距离方寸之间停了下来,到底是没真打上去,他嗓音沉沉,带着几分刻意的压低,“你早就知道你阿姐要做什么,却不拦着点,你可知此事若不成,她是何下场!?” 面对盛巩的恼怒,盛朗出奇的冷静,“兄长觉得,当今圣上这般离经叛道,即便阿姐不反,将来会是何下场?” “兄长觉得,阿姐能有什么选择?” “是等将来小皇帝权势掌握,将阿姐困在宫中活活折磨至死,还是赐一杯鸠酒了却此生,还是在他榻上承欢?” 盛巩瞳孔骤然紧缩,“你说什么!?” 他的手紧紧的攥着盛朗的肩膀两侧,满脸震惊,根本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 盛朗不语,只是这么平静的看着盛巩,让盛巩肯定了,盛朗口中之言的真实性。 盛巩的拳头骤然紧握,小皇帝竟然对她有这般想法…… 盛巩还以为这些,都是盛宝龄告诉的盛朗,毕竟这两人心绪相通。 可自己这个兄长,一直在汴京,却始终不曾发现。 这一刻,盛巩恨不得进宫,将那高位之上,人模狗样的人拉扯下来,乱踩以泄心头之愤! 这皇家未免太过欺人! 盛朗见盛巩情绪变化,这才道,“如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兄长今日若进宫,只怕会打乱了阿姐和旁人的部署。” “兄长可想好了,这几日,是待在府上,还是进宫寻阿姐问个明白?” 显然,盛朗今日站在这府门口,只为了将盛府中人尽数困在府中,不让任何人走出这府门半步,影响盛宝龄和裴辞的大事。 盛巩绯色的唇瓣被自己咬得有些发白,“罢了!” 他转身走了。 瑟瑟的安危要紧,若因为自己的关心反遭危险,他这个当大哥的,也没脸活下去。 盛朗手中紧握的剑却反而握紧了。 只见盛大人身穿官服,手慌乱的扶着头上的帽子,看样子,是要出门,进宫。 “父亲请留步。” 即便是直面上自己生父,盛朗也依旧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模样。 盛大人怒火中烧,这会儿见到这张同盛宝龄一模一样的脸,更是气急攻心,“你没事在这做什么,还不快让开!” 耽误了他进宫,真叫那宫中的逆女造了反,整个盛家都要跟着赔命! 那范家没造反,如今是何下场。 这般血铮铮的例子摆在眼前,她却偏要学她那外祖母,将整个盛家都一块拉上陪葬。 盛朗面色冷然,呵斥旁边的侍卫,“父亲病重,还不快将人送回院中休息?” 那几个盛府的侍卫一愣,看看盛大人,又看看这小公子,他们听命于大公子,可大公子方才显然已经同小公子谈过了,走了,这会儿显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盛大人气得脸色又红又黑,“混账!你阿姐不学好,连你也不学好,怎么,如今是老子还没死,你便要先反了!?” “这盛府可还是你老子王说的算!” 说着,上前便要打这眼前的不孝子。 可他巴掌还未使出,便被盛朗拦住了。 方才还威风凛凛的盛大人,这会儿却落于下风,受制于盛朗,显然,如今上了年纪的盛大人,根本敌不过盛朗。 面对盛大人这番话,盛朗不为所动,目光落在那几个侍卫身上,随后踩面向盛大人,“父亲年纪大了,怕是也糊涂了,这盛府如今早已是兄长说的算。” 盛大人冷笑,对盛朗所言嗤之以鼻。 可下一秒,那几个方才还不为所动的侍卫,却一窝蜂上前,将盛大人“请”回院子。 “混帐!你们这些吃里扒外的混帐!” “小兔崽子!逆子!” “你老子我还没死……” 侍卫却不为所动,人贵在看得清局势,做出正确之举。 如小公子所言,盛大人已经老了,盛府或早或晚都是二位公子说的算。 第162章 你们这是要谋反 宫中戒备,皆是盛宝龄的人。 小皇帝纵使再糊涂,在接连几日派去外头打探的人都不曾回来后,也心里清楚,时局对自己的不利。 跟在自己身边的这些人,换了一批又一批。 他的这位名义上的母后,终于还是对他下手了,他只恨自己分明听过皇祖母的告诫,却仍旧未能真正防备。 只恨父皇对她过于信任,才有如今这般困境。 等到小皇帝再想去慈宁殿之时,却已经完全走不出自己的寝殿,就连他以为是自己最后的后路的禁军,禁军首领,却几次通传不到。 他便犹如一个傀儡,像极了当年父皇被皇祖母掌控的样子,窝囊。 盛宝龄对外称,小皇帝突发疾病,卧病在床。 整整几日,外头都没有小皇帝的消息,大臣们一封一封的折子上奏,却都到了盛宝龄这一处。 小皇帝在这一日一日的忐忑中度过,明知即将到来的事,却迟迟不来,以至于心态崩,这一日终是控制不住情绪,疯狂的砸殿里头的东西,“贱人贱人!” 将这些东西一样一样的往那些宫人身上砸,仿佛这样便能够出气。 可显然,是不能够的。 “逆贼!你们这些逆贼,先太后和身边人的下场难道你们都不清楚吗!” “你们这是要谋反!” “我赵氏天下,岂能改姓!” 小皇帝显然疯了。 宫人们面面相觑,只得推个人去,将这情况告知了盛宝龄。 而盛宝龄这时,正在同裴辞商讨着,新帝若是登基,有藩王质疑持着护驾平叛乱的幌子进京来的话,该如何应对。 静王手中握有兵权,可这些事却不能够莽撞。 “太后娘娘!陛下……陛下好像疯了……” 盛宝龄眉梢微佻,红唇微勾,“疯了?” 一旁的裴辞眉心一蹙,下意识觉得,这是小皇帝的诡计,或许是为了接近太医,依靠太医传信,不可信。 就在他想要出言提醒盛宝龄之时,却见盛宝龄勾了勾唇,带着淡淡的笑意,漫不经心道,“他不是一直都是疯的吗?” 盛宝龄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皆是一愣。 是啊,官家不是一直都是疯的吗? 还未登基前,便将身边一直照顾自己的奶娘砍断手脚,关在密室中日夜折磨。 身边的宫人,没有一个是能好好的,死了便被范太后使人寻了个由头丢了。 登基的这一年来,死伤无数。 身为天子,却助纣为虐,背地里支持底下之人克扣官盐,转为私盐,高价贩卖给天下百姓。 这么些手段,岂配当这天下之主。 小小年纪,便被这般,纵使没有那梦,盛宝龄都能预想到,将来,这天下,都要毁在他手里。 宫中的变化,不是没有人发觉。 刘昭容早在第一时间便察觉了不对,之后再未出过自己寝殿,心中对之后会发生的事都有了预感。 她不由对自己先前的清醒和决定而感到庆幸。 小皇帝终究只是小皇帝,如今手中半点权势都没有,不过便是一具傀儡,最终决定权,还是在太后手上。 而高修仪早在前几日,便收到了外头家里人的来信,嘱咐她在宫中这些日子,切莫生争,若无要事,莫要离开寝殿。 她不傻,联合这几日宫中的气氛,自然便猜到将有多大事发生。 可也不是人人都是聪明的,至少宫中那位刚晋升位分没多久的贤妃,便不够聪明。 在接连几日见不到小皇帝后,贤妃是心慌了,又觉察宫中气氛不对,只说是小皇帝病重。 可便是病重,也不至于不让人在旁伺候照顾。 察觉不对的她欲买通宫人,打听些什么,可人银子是收了,却什么都没探听出来。 她又欲买通宫人,将自己放进去,见小皇帝一面。 可银子收了,人是将自己放进来了,但见到的,却不是小皇帝,而是靠坐在软塌上的盛宝龄。 此时的盛宝龄看上去,比任何时候都还要慵懒富贵。 “太后娘娘,便是贤妃娘娘,买通了宫人,欲闯入陛下寝殿。”一个老嬷嬷一五一十的将事情完完整整的说了。 盛宝龄这才抬眼,看了底下的金觅兰一眼,“想见官家?” 她嗓音透着一股子冷漠,听得金觅兰一阵心慌,可一想到,宫中这情况,哪里有妃子见不到皇上的,便理直气壮了起来。M.. “听闻官家病重,臣妾也是担心,想去看看,在官家身边照顾,还请太后娘娘体恤臣妾的这一片关怀官家之心。” 盛宝龄听着这些已经滥到不能够再差劲的理由借口,耳朵都要起茧子了,摆了摆手,示意旁人将贤妃带下去。 贤妃这一看,难以置信。盛宝龄这么好说话了? 贤妃被带走后,一旁的蒹葭面有犹豫之色,“娘娘,这么做好吗?” 现在那小皇帝都疯了,再把贤妃送过去,那不是羊入虎口,任人折磨? 那刘昭容不就是一个例子? 盛宝龄却道,“不是她想去官家身边伺候的?” 言下之意,不过便是全了贤妃对官家的一片关怀之心罢了。 蒹葭哑言,她甚至都怀疑,娘娘该不会还记着裴大姑娘说过的话,还在记恨这金觅兰当年对裴大人的那一番伤人之言吧? 这才借机报复? 可娘娘是这么小心眼的人吗? 蒹葭心中疑惑。 她总觉得不是的。 可盛宝龄却只是垂眸看着桌上摆放着的天下分布图,看得细致,时不时还翻看手边的书,一一对照,在研究着这些地方的民情气候。 一旁的秋衣还以为,盛宝龄是在为几日后,静王的兵马临近城下,藩王异动之时好做应对之策。 但无人知道,盛宝龄根本就只是在钻研这些地方,哪些有趣值得去。 等大事成的那一日,她这个太后便也能从这汴京城消失了。 盛宝龄嘴角微微勾起,指尖落在图纸上一方,缓缓圈了起来。 和小皇帝不同,静王足够成熟,也有一颗体恤朝臣百姓之心。 他会是一位比之先帝还要更得民心的明君。 如此,也算得不辜负先帝的期望了。 第163章 就地诛杀 金觅兰以为,盛宝龄当真那般好心让自己见小皇帝,直到宫人将她带进来,并且带上门后,她心里隐隐有种不安感。 这种不安感在逐渐加剧,直到她往里头走,看见小皇帝的那一刻,只见小皇帝衣衫凌乱,瘫坐在地上,她不由心慌,只觉不对劲,忐忑的唤了一声,“陛下?” 小皇帝闻声,抬头望了过来,瞥见有人靠近的那一刻,他猛然起身冲了过来,一把抓住了金觅兰,张嘴一口咬上金觅兰的脖子。 伴随着一声惨叫声,鲜血淋漓,金觅兰用尽全身力气推开小皇帝,捂着脖子往外跑,却不慎摔倒,她在地上害怕的往后退,往门口爬。 她拼命的敲打着门,“开门!开门啊!” “救命啊!快开门......” 可不管她敲打了多久,门始终紧闭着,外头的人仿佛聋了一般,谁也没听见。 看着眼前张着血盆大口,已经发了疯还在靠近自己的小皇帝,金觅兰的一双眼睛里,满是恐惧! 她拼命的摇头,恐惧的泪水溢出...... 门上徒留几个血掌印。 ... 慈宁殿处,宫人匆匆步入殿中,同秋衣说了些什么。 不一会,秋衣匆匆上前,附在盛宝龄耳边说了金觅兰的情况,身上四处被咬伤,这会儿已经送往了太医院,不知能不能保住性命。 盛宝龄微微颔首,若有所思,“看来是真疯了。” 此时,秋衣和蒹葭哪里还不明白,将贤妃送去根本就是为了试探小皇帝是否真的疯了。 若是小皇帝没疯,下手断然不会这么狠,将唯一可能可以往外头递消息的金觅兰伤成这般性命不保的模样。 至于金觅兰,落得这般下场,也只能怪她自己,想要的太多,过于贪心。 分明察觉到了不对,却为了心里的那一丝侥幸,执意要见小皇帝。 若她当时在察觉不对时,及时清醒,规规矩矩的在自己寝殿中好好待着,自然不会出现今日这般事情。 有时,知足,方能活得更长久。 消息再传来之时,金觅兰的命算是保住了,只是一张脸,却是跪了,身上也没几块好肉。 至今还未醒来,只是光看着,便让人心惊。 能不能醒来,尚且不知,只是等她醒来之时,只怕是也要跟着发疯了。 刘昭容在得知贤妃如今正病重在太医院,至今微醒的消息时,却是半点惊讶也没有。 她便是那第一个。 所以在贤妃受宠后开始,她便猜到,迟早会有这么一天。 只是没有想到,宫中都戒备成这般模样了,小皇帝都已经被管控起来了,她本可以在后宫中好好的活着,至少吃喝都是不会被怠慢的。 可她偏生要去招惹不痛快。 如今昏迷不醒,也是个人造化。 从来深陷其中的刘昭容,在此刻作为一个旁观之人来看,许多的问题,好似在这一瞬间,都想明白透彻了。 … 朝局动荡,朝臣不安。 多数人也都猜到,这汴京要乱了。 只是没有料到,是在月黑风高的这一夜,秋风扫落叶,大街上本静谧无声。 静王的兵临城,悄然进京。 可即便动静再如何小,却还是引起了百姓注意。 家家户户门窗紧闭,当夜,厮杀声响起,大人们都抱着孩子,裹在被子里头发抖。 宫中,倒是一派“祥和”。 盛宝龄坐于金殿之上,端详着这好似人人都想坐在上头的位置,从这处望下去,似乎确实能够看到许多从前看不见。 权势迷人眼。 小皇帝被人看押在旁侧,龇牙咧嘴的看向盛宝龄,不知又咬了哪位宫人,嘴里都是鲜血,在月色笼罩下,犹如兽人般可怖。 盛宝龄只是平淡的扫了他一眼,静王的兵马,很快便会进宫,届时,禁军不会阻拦。 现在她眼前的小皇帝,不过便是一具空壳,再不能对自己,对裴辞,对这天下人造成什么伤害。 那些噩梦,一个都不会实现。 一旁的蒹葭和秋衣,却有些慌。 秋衣慌,是因为,怕静王的兵攻进宫中后,会反咬太后娘娘一口,将谋反的罪名扣在娘娘头上,自己打着救小皇帝的名头,最后杀了所有人,持着娘娘手中的这张传位血诏登基。 而蒹葭慌的是,何止小皇帝对娘娘有那般心思,静王殿下亦是如此。 大权在握之时,江山唾手可得,那美人呢,静王是否会甘心放过? 从一开始便将一切看得清楚明白的蒹葭,根本没办法放下心来。 而此时,本该在府中等待天亮的裴辞,却出现在了宫中,他趁着外头兵乱,从平日里盛宝龄进出宫中的那道暗道进的宫。 此处离慈宁殿近。 裴辞将所有事都安排好了,而现在的最后的一件事,便是盛宝龄。 可当裴辞去到慈宁殿之时,却被告知,盛宝龄此刻正在大殿之上,他心头不安,匆忙赶往,一路上,原本柔和的秋风却在肆虐,他重重的咳了几声,嘴角溢血。 一瞬间,像是老了十几岁般沧桑。 从未像这一刻这般觉得,从慈宁殿到金殿的这一段路如此漫长,以至于他不能够更快出现。 离生跟在后头,不知该如何劝,也不知道大人今夜为何进宫。 难道是想将太后娘娘带走? 除了这个,他再想不到其他。 时间仿佛一下子回到了当年,大雪皑皑的那一日,他手持长刀,迎着刺骨的风雪,一步一步登上石阶,可那看着近在咫尺的金殿,无论他怎么用力的迈上去,却如何都赶不到她的身边。 厮杀声不知何时,停了下来,兵马之首,静王大步迈进金殿之中。 因为裴辞的身份,无人阻拦。 就在裴辞赶至金殿之外,还未抬步踏进金殿之中,冷声自殿中响起...... “太后挟持陛下意图谋反,陛下驾崩,逆贼已就地诛杀!” 裴辞整个身子僵在原地,只能看见,不远处的金殿之上,静王的脚边躺着几人,血流了满地,顺着石阶一路往下流淌...... 静王脸色冷着,那眼中的神情,像是失去了什么重要之物,却又不悔的决然。 金殿之上,那抹刺眼的红,晃得裴辞眼睛生疼。 犹如置身寒冬腊月,刺骨的冷意。 沉重的身子终究撑不住,倒下了,随后响起离生的惊呼声, “大人!?” 第164章 假死 太后盛氏意图谋反,挟持皇帝欲以令诸侯,汴京大乱,幸得静王入京平叛。 然皇帝已死,静王持血诏登基,更换年号。 太后已去,却因谋反之罪,不得入皇陵,新帝念及旧情,体恤盛家,令盛家将尸体领走安葬,在旁伺候得奴婢,也皆有盛家领回。 朝局也算安定了些许。 一瞬间,像是回到了当年范太后亡故的那一年。 只是这一次,静王却非先帝。 更非赵密。 ... 几月后 寒冬腊月 裴家里外进进出出,看似热闹,实则却无半点新年气氛,但因为裴家夫妇要回京了,这才置办了起来。 裴婉一边走着,一边命人将都置办的年货搬了进来,一边问,“神医可走了?” 管家回道,“还未走,贵人这会正同神医说着话。” 裴婉微微点头,“父亲母亲明日便回了,我去看看兄长。” 管家看着远远走去的身影,心里微微叹了叹气,短短几个月,大姑娘倒是愈发有一家之主的气势了。 想来将来,嫁到威远侯府,也能应付自如,倒也不会有大人从前的那般担忧。 只是这么看着,不免让人心疼。 几个月前,汴京大乱,就连那龙椅,都换了人坐。 大人连夜进宫护驾,却突然病发,次日被送了回来,命在旦夕。 幸有官家寻来的神医相救,这才保住了一条命,只是这么几个月,一直昏迷,还未有苏醒迹象。 裴家突逢此难,大姑娘只能一人撑起整个裴家,幸有贵人相助,否则还不知后头如何。 只是,几个月前的那一场大乱,都说是盛氏谋反,可少数人心中都清楚,事实并非如此。 便从这段时间里,留在裴府的这位贵人的身份便可看出。 更何况,盛氏若是谋反,盛巩如今便不会受到新帝的重用。 只是这些,为了新帝的颜面,都不能够言。 裴婉走到裴辞的院子时,便听见了里头传来的交谈声,是神医在传授后续的针灸调理之法。 一道清清冷冷的女音响起,“今日劳烦神医了。” “算不得劳烦,倒是姑娘,要保重身子,莫要过度操劳。” 裴婉往里走,只见神医已经拎起药箱,准备离开。. “神医要走了?” 神医笑笑,摸了摸胡子,“裴大人的身子已无碍,老夫自然要走了,难不成留在这,同你们这几个娃娃过年不成?” 裴婉莞尔笑,“有何不可,明日家父家母便回来了,想当面同神医道谢,还请神医暂留两日。” 然而面对裴婉的挽留,神医却笑着摆手,“老夫平生最怕的便是这些个虚礼,不必不必,走了,也不必送。” 说着,他拎起药箱背着,径直离开。 院中,一下子,便只留两人。 看着眼前之人,裴婉至今都不知道该唤她什么,一个明明已经该死去的人,却出现在裴府中,在兄长身边照料。 这将她从前的所有猜测都印证了。 只是现如今,她根本不知道,是该唤她一声“太后娘娘”,还是一声“盛大姑娘”。 见裴婉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知在想些什么,盛宝龄微微抬眸,问,“怎么了?” 裴婉这才回过神来,“方才神医说,让你多保重身子,今日还是我来守着,你先歇一歇。” 自兄长被从宫中送回,盛宝龄便一直在兄长身边照料,不曾假借她人之手。 盛巩悄悄来劝过一两次,却是没用。 然而更让她忧心的,是盛宝黛。 平日里在府中看着盛宝龄在自己面前晃,可见了盛宝黛,却又要听着她在自己面前哭,为自己那死得冤枉的大姐姐神伤。 盛宝龄扯了扯唇角,回头看了一眼,却是摇头,“无妨,今日想来府中忙,我明日再走。” 裴碗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今日我见了宝黛,她说,齐家同她提亲了。” 盛宝龄微微一怔,齐家? “是齐均。”裴婉道。 盛宝龄:“......”她若是未记错,齐均比宝黛年长了一轮。 看着那般稳重温文尔雅,没想到,却会惦记上那么一个小姑娘。 裴婉看着盛宝龄的反应,又将事情给说了一遍,“原是宝黛为了查你的事,这才去见的齐均,两人这一来二去的,齐均这才动了心。” “只是齐家上门提亲,盛巩知道后,二话不说翻脸,直接将齐家人给轰了出去,还放话,若是齐均再上面,什么脸面也不必留,直接丢出去。” “宝黛为了你,自然也是不肯应下这门婚事,我却是能瞧得出来,她对齐均,并非无情。” 齐家如今炙手可热,汴京里头不知多少人都在惦记着齐家得婚事,更别提齐均是官家眼前的红人,虽年纪大了些,可年纪大也有年纪大的好处,会疼人不是? 盛宝龄自然是能明白裴婉的意思,若是自己迟迟不出现,宝黛只怕会错过这么一桩不错的婚事。 只是......她这听着,总是有些没反应过来。 从前,宝黛心仪的,是静王,可静王娶了齐家女,正是如今的皇后。 可宝黛这怎么一下子,便同这齐家的齐均好上了? 这变化实在太大,让人恍不过来神。 盛宝龄沉声道,“不急,再缓缓。” 齐均若是真心的,也能再等一等,婚姻大事,莫当儿戏。 可裴婉却想到了旁的,方才神医说,兄长身子已经没有大碍了,大约过几日便能醒了,那盛宝龄呢,也要走了吗? 她蹙了蹙眉头,有些忧愁,显而易见,先前是她弄错了,一直同兄长往来的,是女扮男装的盛宝龄,所以兄长心悦的,也是盛宝龄。 若说当初,是因为太后的身份,挡在前头,那如今呢? 太后已经死了,盛宝龄已经不是盛宝龄了。 她能这般照料兄长,就足以看出她对兄长的情意。 如此,两人是不是往后,便能在一块了? 裴婉这么一想,便忍不住问,“先前你说,等兄长醒了,你便要走,现在还是这么想的吗?” 盛宝龄倒是没有想到裴婉会这么问自己,半晌都没有回答。 最后在裴婉的目光注视下,微微点头。 第165章 原来那些都不是梦...... 盛宝龄从一开始,便准备待大事成后,离开汴京。 自此,汴京再无盛宝龄。 可因为裴辞突然病发昏迷,她根本没办法走,心里一直挂念着。 可即便,她再想留在裴辞身边,但已经做好的决定,便不会改变。 盛宝龄已经死在几个月前的那个晚上,死在静王的刀下,如今的她,自然不能再在汴京多留,否则被人察觉,自然会发现,几个月的那一场大乱,谋反的,根本就是静王。 如此,只会招来更多的麻烦。 裴婉眼里微微有些失落,却又隐隐带着几分期待,“可兄长喜欢你,你当真不能留下来?” 她想,若是两个人互相心悦,便该在一起的。 盛宝龄倒是怔了怔,这倒是她头一次听说,裴辞喜欢自己,还是从他妹妹的口中听到的。 盛宝龄不由失笑,“你多想了。” 她从前也不是没有觉得裴辞对自己特别,或许是对自己有意,可到最后,他也还是什么都没说。 终究都是黄粱一梦,梦境不会成为现实。 裴婉听了,却是心里头慌,心知,若是不帮着兄长将心上人留下来,将来兄长只怕要后悔终生。 她是听盛宝龄说过,要离开汴京,至于去哪却没有说。 如此,将来兄长便是要寻,只怕也寻不到人。 裴婉顿时急了,直接拉住了盛宝龄的手,带着她,便往裴辞的书房那边走去,“我可没有多想,你同我来看看便知了。” 盛宝龄无奈,只能任由裴碗将自己拉进了裴辞的书房。 裴辞已经昏迷了几个月,可书房每日却都有人打扫。 裴婉也是偶然一次,进来寻东西,才发现了藏在兄长心深处的一个大秘密。 一个恐怕藏了多年,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的秘密。.. 只见裴碗拉着盛宝龄进了书房后,翻箱倒柜的将一些书搬开,从书架上头取下了一个厚重的木箱子,盛宝龄怕她搬不动,便上前去帮忙。 未待她问些什么,便见裴婉径直将箱子打开,在看见里头的东西后,盛宝龄不自觉的屏住了呼吸,一双眸子瞳孔微微紧缩,震惊之色。 只见箱子里头,满满当当的放着裴辞抄录的洛神赋,还有许多没有装裱起来,没有脸的画像,可看着那些装扮却能够看得出来是自己。 里头还放着一两个汤婆子,还有一副手札。 还有一些信件,一些小物件,好些小姑娘喜欢的,都是盛宝龄当年在盛府时送给裴辞的。 还有与裴辞共谋大事以来传的信件。 裴辞都保管得极好,可见其用心。 裴婉忍不住道,“我虽不知道兄长为何总是抄录这洛神赋,可想来,是与你有关。” “我先前数过,这里头,有九十九份。” 盛宝龄的指尖骤然紧握,死死的抵着自己掌心的肉,九十九份......加上自己的那一份,正好是一百份,不多不少。 “听说,兄长在事变前,安排了马车,是要出城的,只是马夫在宫墙外等了整整一夜,却什么也没等到。” “我听离盛说,那夜兄长进宫,是去寻你的。” 裴婉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在往盛宝龄心间砸。 从前那些她从裴辞身上感觉到微妙的事情,那些疑惑,在这一刻,好像逐渐明了。 一百份洛神赋,明明是忠贞不二之人,却跟着自己谋反,知道自己的小名瑟瑟,早在先帝还在之时,便与禁军统领交好...... 知道范员犯下的事,知道小皇帝与他们之间的勾当,知道楼太师身上有什么不干净的事情。 这一切他都一清二楚,不是因为他为人谨慎,办事缜密,而是因为这些,或许都是他曾经切身经历过的。 一时间,盛宝龄的心里,滋味百般。 一股子心疼自心口处蔓延开来,只是做梦的自己,梦中的种种,便已经承受不住。 她根本不敢想象,切身经历过生死,经历过凌迟之刑的裴辞,是怎么一个人抗下这些,一步一步暗中筹谋规划,试图改变。 在明知道可能将来还会是同样的情况下,他没有跑,却是试图改变所有人的将来。 这一刻,盛宝龄几乎快要喘不过来气,眼眶酸酸涩涩,眼泪控制不住的往下掉。 他一个人,该有多难过。 裴婉看着眼前这一幕,心知,自己猜对了,这些东西,果然都与她有关。 正当她还想说些什么的时候,却见盛宝龄突然走了,她连忙追去,却见盛宝龄出了书房后,往兄长的屋子跑去了,她心里这才松了口气。 “兄长啊兄长,婉儿这个当妹妹的,也只能帮到这里了。” 裴婉一边嘀咕着,脸上却是得意之色,显然是对自己十分满意的。 ... 回到了屋子中的盛宝龄,跪坐床榻边,看着此时躺在床榻上眼帘紧闭的裴辞,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一滴一滴砸落在裴辞的手背上。 像极了心碎的声音,浅浅的,不易察觉。 “原来那些都不是梦......” 她的手缓缓的紧握住裴辞的手,那只戴着佛珠手串的手,依旧如她梦中所感受到的那般冰凉。 她一直以为,那是预知梦,是还未发生过的。 可知道现在,才知道,那些都是曾经真真切切发生过的,甚至于,身边有一个经历了全部事情,却一直在自己身边,竭力护着自己,为自己安排后路的人。 盛宝龄的眼泪止不住,她一直都不明白,为什么她会做这么多的梦。 而直到今日,才想出了其中一个原因。 大概,老天爷也不忍心看裴辞一个人这般苦的坚守着...... 盛宝龄缓缓低眸,带着泪水的咸意,吻上裴辞的眼侧,“裴玄瑾,你快醒醒......” “我想见你。” 昏迷中的裴辞好似能够察觉到,指尖微微动了动,像是在回应,可也只是一瞬间。 垂着眸的盛宝龄却没有发现。 而此时,在盛府,已经不吃不喝了整整三日的盛朗,缓缓睁开了眼,看着眼前终日跪拜着的佛祖,眼底神色前所未有的温和。 世上没有不可为之事,只要心诚,终日祈告。 所求,皆能所愿。 第166章 上天是仁慈的 盛宝龄做了个梦,梦中,她与裴辞相识在盛府,他蹲在自己眼前,为自己扫去一身落雪。 白衣胜雪,公子温声如玉,自那后,她再未见过比他生得还要好看的人了。 他是裴家的,与兄长是好友,在京中才名书双全,但自幼身子便不好,还被郎中曾断言活不过二十二岁。 他的祖母为此上寺庙,为他求来了一串佛珠,日夜诵经。 不过一面,便在她心里留下了怎么也挥之不去的影子。 之后,裴辞时常来盛府念书,只因同兄长一般,也要参与当年的春闱。 她控制不住的时常去见裴辞,还带了许多的东西,有时是点心,有时是一些小玩意,都不是什么珍贵的东西,却总是她觉得稀罕的。 只觉得他从未怎么笑过,便当他是不高兴,所以总想用些什么哄得他开心。 直到后来,她虽还是未见到他笑,可却收到了一些回礼,也都是些姑娘家喜欢的小玩意。 等到她生辰的那日,他还送了自己一枚珠钗,当天夜里,欣喜如狂的她抱着那珠钗便睡着了。 次日醒来,却未见珠钗,寻了一上午,才知道是被蒹葭给收了起来。 当年的那一句,嫁他做娘子的话,她好似当真了。 裴辞也似乎当真了。 可在旁人,譬如盛巩看来,却只是戏言罢了。 再到后来,他高中,自己也进了宫,再见之时,已经一人为臣,一人为当朝皇后。 裴辞受官家赏识,一路高升,到最后助官家夺回政权,逼迫范太后下台。 几年间,她也曾见过裴辞几回,却都是跟在官家身旁时见到的,官家时常在她耳旁提起裴辞,说此人才能无双,今后可堪大用。 能有人赏识,也是裴辞之幸。 若用一句话形容裴辞与官家之间,大约便是知己,惺惺相识,相辅相成。 后来,官家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病去了。 裴辞进宫得便愈发频繁了。 她遵先帝遗愿,好好教导新帝,辅佐新帝,为他铺路,除去一路对他不满之人。 几位辅佐大臣中,唯有裴辞一人,不赞同这般快便放权任由小皇帝处理朝中大事。 几次多加阻拦。 盛宝龄不是没有发现,他那时常板着的脸下,依旧是当年在盛府时对自己的温和神情。 知晓他怜惜自己,依旧当自己还是那年盛府的小姑娘,或许是利用之心,又或许是私心作祟,她开始有意无意的接近裴辞,制造亲近的机会。 又在他欲多加一步靠近自己之时,故作不愿与害怕。 慢慢的,那个世人眼中寡情冷淡的裴相,逐渐被她掌控在手中,她喜欢被他呵护在怀中的感觉,喜欢他将发冷的自己拥上榻时的温情,喜欢他眉眼唇瓣,身上的每一寸肌肤。 喜欢他一遍又遍的在自己耳鬓边唤自己的小名。 喜欢看他冷静克制,故作理智的挣扎模样,让人不禁想将这一切打碎。 以为一切便都只能是这般模样了,到底两人身份有别,若是此事为外人所知,后果将不堪设想。 便是连她自己都快分不清,究竟是利用,还是当真还是钦慕裴辞,当年那一袭白衣,便胜过人间无数的裴玄瑾。.. 其实答案早已经在她心里。 直到,裴辞已然发觉她的心意,她慌乱了,心知不能够再继续下去,否则于小皇帝而言,面上也挂不去。 她开始给裴辞说亲,欲给他赐婚,裴辞几次推拒,耐心十足,直到最后一次,她欲给他和唐家姑娘赐婚,裴辞当夜发了疯似的的闯入深宫,道是有要事相商,实则将她步步紧逼,最后逼近墙根,吻上她的眉眼...... 她情绪复杂,再不敢提婚事。 之后的裴辞,一改从前的理智温情,对她再不加半点掩饰。 从前有多克制,如今便有多放肆。 你进我退,我退你又进,在这样的情况下,过了一年又一年。 小皇帝权势尽数掌握,再不受限制,本性亦开始暴露,盛宝龄几番劝阻,欲细心教导,却全然无用。 几位上书,忠义直言的大臣,也均被酷刑赐死。 等到盛宝龄已经察觉到时,一切都已经来不及。 小皇帝对裴辞的杀心渐显,盛宝龄手中再无权势,已是保不住裴辞,为护裴辞,她假意与裴辞翻脸,为的便是让他对自己毫无眷恋,再不掺和进自己的事情中。 又将最后一道先帝留下的圣旨,用作其用。 之后便被小皇帝囚禁于深宫之中,唯一所念的,便是裴辞的消息,在得知裴辞造反,被赐凌迟之刑时,终是受不住刺激,白了头,就此而去。 可裴辞的血肉,却被小皇帝制成吃食,送往裴府,要其骨肉至亲生生吃下,方能放过。 数十年兢兢业业,一心只为朝廷社稷的丞相,最终死在往金殿之上的石阶上。 大雪皑皑,接连下了整整七日,却未能盖住寒骨。 等到裴辞再度意识清醒之时,已到了另外一处,先帝未亡,盛家大姑娘已经进了宫。 那些经历过的事,却始终缠绕着他不放,他明明能带着全家离开汴京,远离这将来会发生的惨况,可他却无法将宫里的那小姑娘一并带走。 她是皇后,将来的太后,她离不开这汴京城。 多了一次选择的裴辞,最终还是选择了宫里的那小姑娘,选择了这天下苍生。 他一人带着前世的血债,暗暗走过难走的路,布下许多棋子,只为将来之用。 他没办法不去在意宫中的那位,可又只能克制着不见,为不重蹈覆辙,每一步,都格外谨慎。 直到先帝去后,在宫中御花园,又再次见到了她。 她一如他记忆中的那般模样,却又多添了几分生气。 那是活生生的盛宝龄,是被他肖想了一辈子,放在心上两辈子,都不能够舍下的小姑娘。 上天是仁慈的,饶是他刻意疏远,可他们却频繁遇见,在宫里,在宫外。 一切的走势,都与上一辈子不同,裴辞的心里是庆幸的,却又觉得古怪,可种种古怪的迹象,却又寻不到解释。 第167章 裴辞醒来 裴辞还未醒来,盛宝龄便一睡不醒,重病了一场。 神医已走,裴婉寻人不到,只能进宫去求,毕竟当初,神医便是官家寻来的。 可人又岂是那么容易寻来的。 一睡不醒的盛宝龄,回到了那个裴辞经历过的上辈子,她像一缕魂魄,眼睁睁的看着裴辞持刀,看着裴辞为自己做的一切事情,再到最后,看着裴辞赴死。 看见他在将死之际,跪于慈宁殿的方向,眼中有悔恨,有不甘,那种复杂的情绪,快要将人淹没。 可盛宝龄便是迟迟不醒,便是太医来了,也寻不到病因,只能察觉这人的脉搏,还是活着的。 官家又让梁礼前来看,谁知梁礼把过脉后,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就是睡着了,还要老夫这身子千里迢迢来看,当真是不把老夫折腾没了,怕咒没自己。” 他这不可就是一把老骨头,熬走了三个皇帝。 这再熬一熬,说不准,还能熬走第四个。 听梁礼所言,盛宝龄确实就只是太累,这才一睡不醒,言下之意,好似等她睡够了,便能醒了。 而就在正月初八的这一日,昏迷几个月的裴辞,终于醒了,裴家上下,才终于有了一丝喜气。 盛巩听闻音讯赶来,未顾裴辞刚醒,身子还不太利索,一把揽住了他的肩膀,一副好似半辈子没瞧见的难兄难弟的模样,“好你小子可醒来了!” 这激动之余,男儿郎,竟还溢出了几滴泪水。 这再不醒来,他那好妹妹,怕是要内疚得下半辈子都寸步不离裴府了。 裴辞微微一怔,一瞬间甚至不知自己身在何处,更不知眼前的盛巩为何这般激动。 他分明持刀闯皇宫,上金殿,分明已经死了才对,为何...... 想及此,他隐隐察觉到不对,上下摸索着自己的身子,半点伤口都没有! 突然,他想到了另外一人,一把推开了盛巩,问,“太后呢!?” 盛巩微微一愣,此时听闻裴辞醒了匆匆赶来的裴婉和裴家夫妇均是一愣。 等到裴辞被搀扶着,去见了盛宝龄,看着眼前完好躺在床榻之上的人,裴辞仿若置身于梦境之中,半晌都回不过来神。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分明记得自己,见了从宫里头逃出来的小宫女,之后安排了一切,独自一人进宫,最后被以谋反之名当场诛杀。 为何现在又在裴府,就连盛宝龄,也在裴府,看这模样,也不像是那宫女口中的,被日夜折磨,命不久矣的模样。 “这......是怎么回事?” 一旁的盛巩没好气道,“我妹妹见你昏迷,于心不忍,便留在你府中照顾你,这不就把自己给累坏了,一觉睡到现在,还没醒过来。” 见裴辞还是茫然的模样,他这才将静王起事,太后假死脱身,再到如今的事情,一一说了个明白。 裴辞却根本没能够反应过来,静王不是早就死了吗,何至于如今登基为帝。 他不也该死在那宫中,为何现在又出现再此处,“你说的这些,为何我全然一句也听不懂。” 旁侧目睹了一切的裴婉轻掩嘴鼻,难以置信的看向裴辞,这明显就像是话本子还有戏文里头说的,遭了刺激,大难不死之人,必然要失忆一番啊! 再接下去,怕是要两人纠缠一番,另外一人成日里以泪洗面,期间再出现一人,最后双双...... 裴婉不敢再想下去了,带着几分忐忑,问,“兄长,你总不会连自己心悦太后娘娘多年之事,也全给忘了吧?” 不能吧,她前些日子,才提点了盛宝龄几句,眼看着只待兄长醒来,两人便能互诉衷肠,相爱相守了,怎么这又...... 裴婉脸上的神情实在复杂。 而在场其他人脸上的表情也没好到哪里去。 盛巩冷笑一声,盯着裴辞看,倒是最好给全忘了,年长了瑟瑟这般岁数,可莫要耽误人。 这裴玄瑾当真是将心思藏得极好,多少年了自己都没发现他对瑟瑟藏的,竟是这般心思,如今竟还让瑟瑟为了他假死脱逃,在这裴府中日以继夜的照顾,最后累垮。 盛巩私心以为,自己妹妹不当这太后了,不要这汴京荣华富贵了,是为了裴辞,自己的这位知己之交。 怎的现在这些个知己之交,没个好东西的,也不掂量掂量自个儿多大岁数,也好意思惦记比自己小上一轮的小姑娘。 盛巩一边想着,一边将齐均在心里骂了个狗血淋头。 裴家夫妇却是震惊,先前便好奇,这究竟是哪家姑娘,一直在府里头,管家一问三不知,只说是贵人,女儿也支支吾吾的,说是等儿子醒来后再说。 她们也猜到了一些,多半便是儿子的心上人。 这可是好事,甭管此人来头多大,怎样,那都得给留下。 可饶是他们将这汴京城里,汴京城外的富贵人家,来头大的贵人家,全给猜了一遍,摆在眼前的,却还是叫人措手不及,根本应对不了。 来头大,却也没说这般大...... 当朝太后,那可是先先帝的正妻! 听女儿所言,这还是惦记了好几年,可莫要说,从那小姑娘进了宫,做了皇后开始,儿子便一直在惦记着,这一边惦记着,还一边同人丈夫称兄道弟! 裴夫人顿时觉得头晕脑胀的,一边扶着自己的额头,一边手搭在裴老爷胳膊处,“老爷,我这头怎么晕得这般厉害......” 裴老爷急忙扶着自己夫人出去了,可别是给吓坏了。 裴辞静默不言,只是看着床榻之上的人,心中却凌乱着...... 怎的自己藏在心中未曾告知过任何人的事,如今看这几人脸色,好似全都知道了? 裴婉看着自己兄长的反应,心里暗暗松了口气,虽说好像是忘记了些什么,可看上去,倒是没忘记自个儿喜欢盛宝龄的事。 那这,她便放心了。 盛巩冷哼一声,转头走了。 事实上,这若是真给忘了,他这个当瑟瑟兄长的,倒是不介意痛扁上几顿解解气。 虽说这裴辞,确实是洁身自好,如今身子也好全了,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的良人。 可他的瑟瑟,怎么就能为了这么一个八字还没一撇的“良人”,就假死做出这般决定...... 第168章 怎么还穿上女装了 冬雪飘飘,裴辞站立在亭中,看着这漫天飞雪,留在他脑海里,却总是死前的那一场雪。 他心知,此处并非自己原本所处的那里,按理说,人都死了,已无再多留念,可现在所处的这里,许多事情都i超出他原本的认知。 身边的变化也过于大,同他原本所知的全然不同。 譬如...... 肩膀上一重,带着暖意的斗篷自后披在了自己身上,带着一股子熟悉的冷香,裴辞微微一怔,转过身望去,只见是盛宝龄踮起脚尖,将斗篷披在了自己身上。 盛宝龄嘴角微微弯起,看向裴辞的目光中,再不加任何掩饰,“天冷,你身子刚好,要注意些。” 若是再冷着了,生了什么病,却是难以再寻到神医了。 盛宝龄的柔情,是裴辞从上辈子开始便一直奢求的,自她登上了后位,再不曾似在盛府时那般待自己温情。 而这一份温情,却在此刻,在他以为失去了所有之际,再次出现在眼前。 裴辞半晌都没有反应过来,只见盛宝龄的手往自己额间探来,最后落在自己额头上。 盛宝龄眉头轻轻一蹙,“好似有些烫,回去吧?” 说着,她看着裴辞,却见裴辞只是这么一直看着自己,也不说什么,想到了裴婉说的,他应当是忘记了什么事,看样子是忘记得不多。 可就这几日相处,她却明显能察觉,裴辞应当是这一两年的事都忘了。 盛宝龄心里不由有些低落,可过了一会,这份低落又瞬间散去。 没关系,忘了便忘了,今后的日子才更为重要。 盛宝龄指尖轻轻拉了拉裴辞的衣袖,嘴角微微一弯,笑意清浅,“哥哥,回去吧?” 裴辞征住了,目光落在她拉着自己袖口的那只手上,软软嫩嫩,更是在她那一声阔别了多年的称呼上。 “你怎么了?” 他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半晌过后,也只能这么问了一句。 盛宝龄的亲近,让他恍惚,心中欢喜,可又禁不住这份欢喜,只怕是个虚无缥缈的梦,待梦醒来,一切便成空。 可盛宝龄却不知道裴辞的这份纠结,以为他便是忘了那些,故而才对自己疏远。 然而这些于她而言,已然没关系。 自那日在宫中,静王进殿之时,她的心里便早已有了答案,想要的,可不想要的,都清清楚楚。 如今,不过是他忘了,可过去种种表明,或许忘了于他而言,更好。 那些他曾经经历过的生死,一点点的,像是一道一道伤口。 她不是不希望裴辞记得自己,可比起看着他承受那么多过去,她更希望裴辞能只活在当下,而非困在过去。 想清楚这一点,盛宝龄无所畏惧,从原本抓着裴辞的衣袖,改为将手探进了他的手掌中,惊讶发现,从前总是一片冰凉的手掌,此刻确实一片暖意。 裴辞更是被她的这个举动震惊,下意识便要抽走,可却被盛宝龄牢牢牵着。 盛宝龄嘴角弯弯,“有些冷,借你手暖暖。” 裴辞身子僵硬,只觉整只手都不像自己的了,丝毫不听使唤。 盛宝龄又道,“从前我给你备了多少汤婆子暖手,如今我不在宫中,什么也没有了,你总不会连这都不借罢?” 一边说着,她面上故作难过。 没有人忍心看着自己心悦的人难过,即便明知这都是装的,可他还是禁不住心软得一塌糊涂。 这一番歪理,倒是听得裴辞一怔一怔的,竟然还觉得十分有道理。 “并非不能......”到最后,裴辞也还是没有说出拒绝的话。 盛宝龄却已经开心起来了,“那便好。” 她缓缓收紧牵着裴辞的手,拉着他,往厅子外头走,另外一只手拿起靠在角落的纸伞,将纸伞打开,高高举在裴辞头上。 两人并肩走着,可盛宝龄明显有些吃力,可她心里却又偏欢喜。 裴辞皱着眉头,指尖微动,从盛宝龄的手里接过那伞,堪堪的举着,“我来。” 盛宝龄一愣,随即笑了。 二人撑伞从雪中过,这一幕,落在不远处的人眼里,心里不免感叹。 “我先前还以为,一直与兄长往来的,是盛朗。” 裴婉一想到这事,这心里头,就怪异得很,总觉得自己也不傻,怎的就被那般带歪了去。 盛巩一听,额角直跳,盛朗可是个男儿身。 这裴大姑娘也着实是离谱了些。 就在这时,另外一道声音自身后响起,“欸,那不是盛朗那小子吗,怎么还穿上女装了!” 沈从安揉了揉眼睛,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不错啊!这小子生得好看,这穿上女装也好看,像他阿姐似的!” 一瞬间,两道看傻子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盛巩摇摇头,看了裴碗一眼,这二人,倒是配上了。 他转身走了,瑟瑟留在这裴府,也安全些,总好过回到盛府那个狼窝。 得知盛宝龄死了,二房和三房虽说面上不显,可暗里却是不知有多小人得意,当真是枉费了大房这么多年来的帮衬。 银子都不知往那两房上贴去多少,倒是养出了一帮白眼狼。 好似真正难过的,也只有盛宝黛。 盛大人倒是将自己关在书房中几日,再出来之际,头发又白了许多,第二日,便进宫,带着盛宝龄的尸骨便要告老还乡。 新帝也大方,该赐的也都赐了。 一时间,谁也不知道,这位父亲,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或许是等到女儿当真走后,心里生出了几分愧疚之心。 盛巩也不欲将盛宝龄还活着的消息告知盛府的人,为了盛宝龄的安全,知道的人越少,便越好。 而沈从安这个脸皮厚的,脑子不够用的,便是知道的,也还有裴婉管着。 裴婉指尖扶了扶额角,已经到了这个时候,沈家人今日都来裴府了,显然是为两家婚事而来,估计着是要定日子了。 一想到这,裴婉便头疼,再看沈从安这副模样,便头疼,转身便走。 沈从安一看,急了,连忙跟了上去,“婉儿妹妹等等我啊!今日可是给咱定好日子的日子......” 裴婉步子一顿,却是头也不回,“婉儿命苦,过不上好日子,元让哥哥还是自个儿过去罢。” 第169章 轻浮 盛府后门 盛宝黛带着丫鬟,悄悄从后门离开盛府,左顾右盼,见没人后,这才松了口气,放心的大摇大摆的往大街上那边走。M.. 一旁的丫鬟偷笑,“二姑娘怎么跟做贼似的。” 盛宝黛撇撇嘴,捡起小摊贩摆着的珠钗,垂眸翻看着手里头的珠钗,嘟嘟囔囔,“碰上齐均,我倒宁愿做贼。” “哪哪都有他,真是阴魂不散......” 丫鬟又笑了,“可奴婢明明每回瞧着姑娘见了齐家公子,心里头都是欢喜的,怎得这会儿倒是嫌弃上了。” 齐家还未来盛府提亲前,姑娘可是很乐意见到齐家公子的,有时候还精心打扮了。 这齐家公子来提亲过后,姑娘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盛宝黛却哼了两声,明显不待见,“他如今是官家的眼前红人,害阿姐,自然有他一份,脱不了干系,我怎么欢喜了?” 丫鬟看着自家姑娘这嘴硬的模样,当真是不知道该怎么劝。 大姑娘人已经走了,这齐家确实是一桩好婚事,那静王殿下如今成了圣上,这当是谁都料想不到的事,这齐家未必就参与其中。 既然盛齐两家也并非闹翻,二姑娘又何必这般介怀,始终都不接受这么一桩婚事。 错过了这一桩,后头再想有合适的,又两厢心悦的,怕是就难了。 就在这时,一道清凉的嗓音自两人身后响起...... “可我瞧盛家二娘子这会儿瞧着,也是欢喜的。” 盛宝黛动作一僵,回过头去看,果然看见了齐均那张笑起来斯斯文文的脸。 她顿时放下了手中的珠钗,理都不理齐均一下,带着丫鬟便走了。 齐均却不急,也不慌,掏出了银子,将那珠钗买下,揣着珠钗,便跟了上去,“盛二娘子走慢些......” 盛宝黛却好似得了裴婉得亲传,这说起话来,可是半点也不饶人。 “齐大人若是老了,脚程慢,便莫要跟了,回头若是扭着了,还是崴到了,我却是赔不起的。” 这说话来的样子,倒是半分不输裴婉。 就连丫鬟都禁不住在心里感叹两句,姑娘真是愈发能说了,当真是近朱者赤。 就这么一张嘴,这以后在府里头,哪里还有哪个不长眼的敢来招惹姑娘的不痛快。 齐均却是半点都没有老了的“自觉”,揣着一根珠钗,几大步的便追上了盛宝黛,将珠钗往盛宝黛面前放,“盛二娘子今日怎么瞧着火气这般大,不如到前面茶楼喝上两碗凉茶,清清热气?” 显然,珠钗是盛宝黛想要的,可齐均这话,却是显然的讨骂。 盛宝黛却是一眼也没瞥那珠钗,“我虽是不比齐大人年长,可也知凉茶伤身,比不得齐大人男儿身,有勇有谋,大人要喝凉茶,还是寻兄长去罢。” 齐均分明从前还是喊着盛二姑娘,可自从上门提亲之后,每每都只唤上一声盛二娘子。 用丫鬟的话来说,这齐大人哪里是想喊什么盛二娘子,分明就是像将那“盛二”两字去了,单唤那一声娘子。 饶是齐均,这会儿也急了,“你这小女娃怎么说都不信呢,太后的事,我当真是半分也不知晓,若是知晓,你盛家也不会再同我齐家往来,你兄长那般疼爱你阿姐,又岂会再同我称兄道弟?” 盛宝黛瞟了齐均一眼,“兄长这会儿也不同你称兄道弟了。” 昨日还让门房拿着扫帚将人给轰了出去。 齐均顿时语噎......他惦记人家妹子确实是不地道,可这不是自己能控制的不是? 这盛家儿姑娘生的花容月貌,这性子也甚得他心,这几番相处下来,又觉亲近。 横竖两家是友交,这与其给盛二姑娘寻个不知根底的人托付,不如便让他来,知根知底,两家又离得近,这盛巩什么时候想见自家妹子了,只管往齐府来便是了。 更要紧的,是他见那小姑娘有事没事的总是端详着自己瞧,有时眉目带着三分笑意,好似那春意,给人心勾得那叫一个荡漾。 他想,这盛家儿姑娘应当也是不厌自己的。 如此,博上一博,心诚,总能抱得美人归的。 可谁知,这小姑娘看着柔柔弱弱,哭的时候梨花带雨惹人疼,这犟起来,倒是十头牛都拉不动。 这好说,好吃,什么都哄到她面前去了,愣是一点也不动容。 他也清楚,盛宝黛的心结,便是已故的太后。 可这他也没办法,他一贯也只是帮着处理静王身后的事,也只知道,盛宝龄和裴辞一直都在暗中筹谋,相助静王。 可盛宝龄为何会死,是不是真的死在了静王手里,他那日不在场,也不知晓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清。 他可从未像此刻这般,这么怨恨当今圣上。 对齐均的话,盛宝黛也不是不信,只是心里头的那一关,怎么都过不去,只要想到,静王杀了阿姐,她从前还那般钦慕静王,这心里头就难受。 这齐均又是皇后的兄长,又受静王重用,她怎么能毫不介怀。 阿姐的死因真相一日未明,她便一日无法心安理得的谈论婚事。 “齐大人莫要再跟了,若是再跟,往后我也不出府了。” 盛宝黛这么一说,齐均是真急了。 那盛府如今他是进不去了,若是盛宝黛不出来,那他可真真是再见不着心上人了。 “盛二娘子切莫如此想,我不再跟了便是,就是总要让我见上两眼,若不然,总是睹画思人,容易害相思病啊。”齐均长长叹气。 这没羞没臊的话,却听得盛宝黛脸红,顿时就恼了,“齐大人当真是没脸没皮!” “这般话都说得出口!” 好似自己当真同他有些什么干系似的。 盛宝黛这一恼,当真是直接便不理齐均了,扭头便走了,连丫鬟也顾不上了。 丫鬟跟在后头偷笑。 姑娘果然是对齐大人有意,否则便是骂上一句登徒子,再甩上两巴掌都是轻的呢。 齐均却是愣没听出来,以为盛宝黛是真生气了,暗暗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责怪自己怎么没把住嘴,这般轻浮。 第170章 你这般了解你兄长 裴辞的身子一日比一日康健,裴府一家上下都跟着喜气洋洋。 但裴夫人这心里头却总是不安心,有时在府里头看见盛宝龄同自己儿子走在一块,这种不安就加剧。 尤其是,这位,还是个谋反的罪名,若是叫圣上知晓了,怎知是个什么罪名? 这日,裴老爷连同夫人,将裴辞唤到了书房,“儿啊,也不是做娘的太操心,只是那位贵人身份……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总得给你爹你娘,一个准信啊?” 那怎么说,即便有个谋反罪名,那也是太后,当今圣上便是遇上了,也还是得唤上一声母后,更别说,儿子同先帝,那还是知己友交,若是此事叫天下人知晓了,这一人一口唾沫星子,便能将两人淹没了。 “也不是当娘的不同意,便是这……你可实在是要想明白啊!” 这路一旦决定了走下去,无论如何都是不能够反悔了。 裴夫人这心里头便是在这不安着,便怕儿子同那位一时兴起在一块了,将来后悔了。 可她这个当娘更怕的,是若横加阻拦,儿子这都快三十了,再不娶妻,便真要像那齐家的了,娶不着媳妇,没脸没皮的追着一个比自己小了一轮的姑娘家跑。 若是这位,没这些个身份便好了……裴夫人想到这,就不由叹了叹气。 这汴京城里,能同自己儿子才华名声相较的,便也就盛宝龄了。 从前,那旁的姑娘家,她也是看不上的,总觉得儿子这般好,那就须得有个各方面都能对得上的,可这随着年纪增长,眼看着儿子都准备一辈子不娶可,那只要是个女的,她也都是认的了。 可这盛宝龄哪哪都好,就是这身份,难免让人担忧。 裴家夫妇说完,均看向了裴辞,便想看看裴辞究竟是怎么想的。 若是有意,那便将人留下来,安个身份,办个酒席,也不请什么人,这今后便在府里头好好过日子。 若是无意,那便得早点将人送走,总不好拖着人家姑娘家在府里头,像些个什么话。 裴夫人这么问,也就是想要个准信儿。 裴辞半晌不言,就在裴夫人急得脸上都盖不住神情时,才缓声道,“儿子觉得,盛家如今都以为她已经不在,一时也没有去处,府中空屋多,便让她多留些时日也无妨。” 这样的一番话,听着,也不像是两人想要的准信。 倒是外头拉着盛宝龄偷听的裴婉在乐着,低声同一旁的盛宝龄道,“兄长这是嘴上说不出真话,这心里头可是在想着,要把你一直留下呢。” 盛宝龄有些诧异的看向裴婉,“你这般了解你兄长?” 裴婉笑,眼里带着几分狡黠,“哪有当妹妹的不了解自己兄长的,你且再等等,不出半个月,你便表露出要离开的迹象,兄长必定对你心急!” 这男人心里头一急,可不得束手就擒? 裴婉将自己从话本子里头学来,自认为十分靠谱的方法,传授给了盛宝龄。 盛宝龄若有所思,半晌后点头,“姑且一试。” 两人在外头动静不小,书房里头的人一下子便注意到了。 裴夫人眼神示意裴老爷开门去,指定又是婉儿在外头偷听,“这丫头,怎么这么些年了,这一点听墙角的毛病还没改。” “这汴京城里的哪家姑娘像她这般……” 裴夫人话未说完,裴老爷一把便将门给打开了! 门打开的那一瞬间,只见裴婉就站在门口,而旁边站着的,正是那位他们口中的贵人。 门外的两人,一个惊吓不轻,撒腿便想跑,又碍于还有盛宝龄这个同伙,愣是不好挪步。 盛宝龄哪里能想到,给是在这外头听上两句话,这会儿还被拆穿了。 此刻,四目相对。 察觉到氛围过分安静,裴辞转过头来,目光一下子对上盛宝龄那道视线,两人短暂的对视了一下。 各有各的心思。 裴辞至今也想不明白,盛宝龄这些日子,为何频频跟着自己,有时候拉着自己的手,有时待到要就寝时也仍然不愿意走。 要同自己秉烛夜游。 此刻,甚至是做出了听墙角之事。 这一切都是他从前心里奢求不来的,可眼下就这么摆在了眼前,又喜,又不敢相信,唯恐就是一个梦。 裴婉呵呵两声,“兄长,她问我你在何处,我便带着她来寻你了。” 说着,她撒开了盛宝龄的手,爹妈她是不怕,可兄长……他到底心里是有些发怵的。 撒开腿跑之前,她还不忘加了一句,“婉儿什么也没有听见!” 眼下之意,我俩可什么都听见了,兄长你最好是趁早同未来嫂子给说个清楚明白。 裴家夫妇也觉尴尬,寻了个借口理由,便走了,只留下书房里的裴辞,以及门口的盛宝龄。M.. 两人对视良久,谁也没有先说话。 等到走廊处又传来脚步声时,盛宝龄这才问,“能进去吗?” 裴辞微微颔首,不知为什么,觉得这一幕,有些熟悉。 盛宝龄这才抬步,进了书房里头。 书房里头的摆设,一如先前,半点没变。 就在盛宝龄打量的同时,裴辞问,“找我有事?” 盛宝龄愣了愣,才想起,方才裴婉走时顺带说的那话,“……” 总不好说,就真的只是来听墙角的,你妹妹担心被你责骂,这才扯话说是我有事吧? “明日是元宵,往年汴京城里都有花灯,想问你,明日可要一同游街赏花灯?” 盛宝龄想到明日是元宵,一下子便想到了之前同裴辞一同游夜市时,放的河灯,当即便说出了邀约。 裴辞眉头轻轻一蹙,显然是考虑了一番,以盛宝龄现在的身份,实在不宜在城中走动。 若是被人撞见,麻烦必然找上门来。 可…… 看着盛宝龄脸上神情挂着期盼,想到她一直在宫中,不曾逛过这元宵的热闹街市,不由有些心疼,当即心软。 就在盛宝龄看出来裴辞的为难,微微有些失落,刚想说不去也没关系的话时,便听见裴辞应了下来, “好。” 第171章 也是亲过的 裴辞应下了,盛宝龄顿时欢喜,喜笑颜开,眼中都好似盛了不少光。 “那便一言为定。” 裴辞微微颔首,“一言为定。” 此时,去而复返的三人,正蹲在门口听着这里头的声音,三人一个比一个鬼祟,你挤我,我挤你。 裴婉眼里发光,明夜? 月黑风高的,那可最合适发生些个什么事了! 顿时,裴婉的脑子里,便闪过了无数个话本子里头的情节,她决定,明夜亲自出手,若是没有自己这个妹妹鼎力相助,兄长那个榆木脑袋,指不定要多久才能将人彻底留下。 裴老爷这一挤,倒是将裴夫人给挤恼了,顿时一推,直接将人给推开了,怒目瞪着裴老爷。 这一推,动静不小,惊扰了书房里的两人。 里头传来的裴辞的声音,“谁?” 这一声,直接将房外的三人惊吓不轻,你推我推的全跑了。 两人走出书房,只能看见三个逃跑的身影。 盛宝龄忍住笑意,这裴婉听墙角的习性,原来是裴家一脉相传。 裴辞额角跳了跳,薄唇紧抿,明显能察觉打旁边之人的笑意。 … 次日,过了傍晚。 裴府一家人,便准备外出赏花灯。 裴辞身披斗篷,等在府门口,本以为只有盛宝龄一人出来,可却看到前后跟着的人。 裴婉挽着盛宝龄的胳膊,脸上挂着笑,同盛宝龄说着什么,后头,是裴老爷同裴夫人。 “许多年不曾回汴京,正好今日一同去逛逛这夜市。”裴夫人道,目光却在裴辞同盛宝龄身上流连。 盛宝龄倒是觉得挺好,从前她都不曾同盛府的人一同游玩过,有时也很是羡慕能够一家人一同出街游玩。 裴辞跟在后面,眉头紧蹙,一旁的离生,能够明显的察觉自家大人的情绪变化。 可看前头,太后娘娘便被大姑娘拉着走,大人哪里有机会同她说上两句话。 反倒是裴家夫妇,说是一家人一块游玩,可这会儿,两人就差自己寻个隐秘之地,将这一对儿女甩开了。 离生凑过去,神神秘秘道,“大人,可要属下差人去威远侯府递个消息?” 将那沈从安给寻来,便能将大姑娘支走了。 裴辞薄唇微启,“这等小事,你自己做主便可。” 离生一听,这可不就是让自己赶紧找人去? “属下这就去!” 此时,拉着盛宝龄到户猜灯谜的裴婉,手里揣了好些猜中灯谜得来的灯笼,心里头可高兴了,直接便把原本是打算撮合自己兄长同盛宝龄的事给抛在脑后了,完全想不起来了。 “宝龄姐姐,你瞧,我听闻那买的烧饼最事好吃,我们快去尝尝!”裴婉兴奋的拉着盛宝龄往那边跑去。 心想,盛宝龄从前都待在宫里头,定然没机会吃的,可不得尝尝。 站在烧饼摊前,盛宝龄嘴角微微弯起,她是吃过的,同裴辞一起。 裴辞就站在两人后头跟着,夜市人多,最是繁杂,如今盛宝龄的身边再没人暗中保护,若不盯着看,碰上什么危险…… 裴婉倒是突然想起来有那么一位兄长了,回头看了裴辞一眼,“兄长可要吃烧饼?” 裴辞看都不看一眼,冷声,“不饿。” 裴婉“哦”了一声,没兴致扭过头去,真是无趣。 盛宝龄倒是笑道,“这烧饼确实美味。” 裴辞沉默片刻,复而道,“虽不饿,却还吃得下。” 裴婉:“……” 将一切看得明白透彻的裴大姑娘就差翻两个白眼给自家兄长。 “兄长这主意变得倒是快,婉儿都反应不及呢,若是不知道的,还以为兄长是偏向宝龄姐姐,总要宝龄姐姐说的,才香呢。” 一边说着,她一边从裴辞投去嘚瑟的眼神。 看得裴辞眉头紧皱,想要出声训斥裴婉两句,却又因为盛宝龄就在旁侧,实在不好出言。 他心里不愿让盛宝龄看见自己训斥人时的样子。 裴辞心中有数,知道自己这般,虽然不会吓到人,却也并不讨喜。 她这般亲近自己,他不想将人推远了去。 盛宝龄耳根子一热,面上却故作镇静,尽管心里头在欢喜。 却是抑制不住的嘴角微微上扬,看得裴婉这心里头那叫一个腻。 烧饼接过手,裴婉还未来得及咬上一口,便听见由远及近的一道声音,“婉儿妹妹!” 她循声望去,只见沈从安那个骚包,穿着一身紫红色的衣袍,一边朝自己这边来,一边在用力招手,生怕旁人注意不到他那一身骚气的穿着。 路人闻声,都朝沈从安望去,是个俊俏的公子哥,好似在唤姑娘家,生得不错,便是这一身红衣,穿得招眼了些,这嗓门,也大了些。 裴婉额角直跳,转过头去,可再顾不得盛宝龄了,脚步加快,跑了! 生怕被人知道,那穿得骚里骚气的人,在唤的姑娘家是自己。 太丢脸了! 看着沈从安径直朝裴婉的方向追去,一边追还一边喊,生怕旁人不知道自己喊的是那裴家的大姑娘似的,一声比一声高,盛宝龄掩唇,笑出了声,“这沈从安怎的比从前还要傻了?” 裴辞手里拿着两个烧饼,听见盛宝龄此言,问,“你同他很是熟稔?” 闻言,盛宝龄眉梢微微挑起,“本是有机会熟稔的。” 裴辞眉头蹙了蹙,还想问什么,却被盛宝龄接下来的举动惊在原地。 只见盛宝龄微微弯腰倾身,凑过来,就着自己的手,咬下了自己手里拿着的烧饼,一小口,细嚼慢咽,待咽下后,还看向自己,殷红的唇瓣微微开合, “有裴玄瑾喂的烧饼,果然是别的好吃。” 一边说着,她一边笑了一下,这一笑,仿若勾人的妖精。 裴辞的脸腾的一下,热了,耳尖微微有些泛红。 如此轻浮之言…… 盛宝龄不是勾人魂魄的妖精,却将裴辞的魂全给勾走了。 见裴辞的反应,盛宝龄舔了舔唇瓣,微微踮起脚尖,附在裴辞的耳边,声音如丝,在他耳边缠绕,“慌什么,不过便是喂了一个烧饼,便是嘴……” “也是亲过的。” 第172章 太后竟然还活着 谁也没有想到盛宝龄会突然这么勾着裴辞说话。 一旁将沈从安招来的离生,虽说是什么也听不见,可就是这么看着,自家大人那好似脸红的劲,眼珠子都瞪圆了。 这太后娘娘就是太后娘娘,这吃过盐,都比旁人吃过的米还多,看看大人,这可不就被治得妥妥贴贴的。 这便是不将沈公子找来,那也是无妨的,那大姑娘必然也能给治得妥妥贴贴。 裴辞脚尖微微往旁边挪了一点,心跳如雷,显然对盛宝龄此举招架不住。 盛宝龄却是将他的这些小动作全看在了眼里,嘴角微微勾起,顺势从他的手里将那烧饼接了过来,“裴相怎么说也快三十了,怎么娇羞了,同那十七八岁的年轻小公子似的。” 话语中夹杂着笑意,笑声轻灵,听得全然不会令人生厌,与从前在宫中时,她刻意稳重,说话老气横秋的样子全然不同。 同这汴京城寻常可见的十七八岁的女郎君也并无不同。 闻言,裴辞整个人僵在原地,自己这是被她......取笑了,还是调戏了? 若是取笑,她可是觉得自己过于古板拘束。 若是调戏,她又是何意? 可是自己想到的那番意思? 裴辞的脑子里好似有不同的几道声音在吵吵嚷嚷的,将他搅得脑袋都要疼了。 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只有一颗在快速跳动的心,在不断告知自己,要追上去,要抓住此刻的欢喜,要寻她问个明白。 绝不能错过今日...... 看着盛宝龄揣着个烧饼,快要走远了的身影,裴辞连忙跟上,手里还兜着盛宝龄面纱。 一旁的离生看了,真心想笑。 而不远处,带着丫鬟出来逛街市的盛宝黛,好似看见了个同自家阿姐身形长得十分相像的女子跑过,愣了一下,“阿姐?” 随即慌忙循着方才那姑娘跑过去的方向追去。 丫鬟一愣,还想问什么,可刚付完银子,扭头一看,自家姑娘却不见了! 盛宝黛循着盛宝龄方才跑过去的方向追去,可奈何街市人多,还未瞧见人影,自己反倒是被挤到了别的地儿去,而待她挤过去之时,却早已经不见人影,顿时失落。 她垂头丧气,自己在想什么,阿姐已经死了,尸首也已经被大伯父带回乡下了,又岂会在这见到。 便是阿姐没死,又怎么可能这般明目张胆出现在汴京城。 “盛二娘子?” 齐均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盛宝黛却是连转头看上一眼都懒了,“怎么又是你,怎么走哪都能遇上你。” 她嘟嘟囔囔,天知道同齐均是什么个孽缘。 自从之前在盛府哭了那一次,被兄长和齐均撞见,她将那帕子归还后,便屡屡遇上齐均。 等到齐均提亲后,自己出门在外,更是频频遇见,便没有哪一次出门没有遇见了。 她甚至都要怀疑,自己身边是不是他安插的内应,在给他暗中通消息。 可自己身边的,都是知根知底的可信之人,又怎么会有人吃里爬外去递消息,何况这种事,他也没必要做。 齐均笑笑,将手里的糖画往前伸,送到盛宝黛眼前,“那自然是我同盛二娘子的缘分。” 原本还以为这糖画要等会去到盛府,让盛家门房转送的,没成想,这会儿倒是在街市上遇见了。 盛宝黛撇撇嘴,倒是将那糖画接过来了,“只怕是孽缘。” 只见那糖画,画的是自己,她不禁笑了一下,终于舍得转身回头,看向齐均,晃了晃手里的糖画,“你让买糖的老板画的?” 齐均:“不是,是我画的。” 盛宝黛脸上的笑意更甚,“画得真好。” 看见盛宝黛脸上的笑意,齐均也笑了,眉眼温柔,只觉今日夜风正好,吹得人心也跟着暖暖的,很是舒服。 二人并肩行走,齐均有意的将盛宝黛往里护着,以防路人冲撞,问道, “怎么一人在此,平日里跟在你身边的丫鬟呢?” 盛宝黛这时才想起,方才丫鬟在给银子,自己瞥见了一个同阿姐生得相像之人,便跑了,都忘了这事了。 想起这事,她又觉得奇怪,她怎么会轻易认错人,除了盛朗,她从未见过能同阿姐生得那般相像之人。 她皱了皱眉头,看向齐均,“方才我见到一个长得十分像我阿姐的人,故而追到了此处。” 齐均眉头也皱了皱,唇瓣张了张,想说一些安慰的,到底是什么也不忍说。 若同她说,或许便是盛宝龄,可又从何处寻来一个盛宝龄给她。 若同她说,只是认错了人,且安慰一番,又何其残忍。 总不可能,太后并未死,一切都只是圣上布的一个假死的局? 齐均想想,便觉得有些荒诞,圣上又岂会做...... 一个身影从眼前的不远处晃过,一道白色身影紧随其后,齐均愣住了,裴......辞? 见齐均什么也不说,盛宝黛心里落寞,清楚,阿姐的事,他怕是真的半点也不知情。 她垂下了脑袋,手里攥紧了糖画,往别处走去。 可就在这时,她的手却突然被齐军一把拉住,盛宝黛愣了愣,转过头,诧异的看向齐均,平日里齐均便是再出格,也从不曾这般拉拉扯扯...... “齐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却只见齐均只是牢牢的抓着自己的手,目光却死死的盯着另外一处,她顿觉莫名,循着齐均的视线望去,只见,那位曾见过几次的裴左相,正跟在一位穿着红衣的姑娘身后...... 盛宝黛顿时红了眼眶,只因那红衣姑娘,无论身影,还是面容,都同她那所有人都说已经死了的阿姐生得一模一样。 眼泪顺着眼眶滑落,“啪嗒”的砸在地上,“我没有看错......” 没有认错......阿姐真的还活着。 此刻,就连齐均,都愣在了原地。 太后竟然,还活着。 这便也就证明,太后根本并未谋反。 齐均的心里虽诧异,却又暗暗的松了口气,他之前便觉得困惑,为何明明太后一直是在相助静王,可转眼间,起事当日,却反而称是太后谋反。 今日,看见原本应该死了的太后出现在眼前,同这裴左相站在一起,聪明如齐均,又还有什么是不明白的。 第173章 大结局 他从未侧目 只见盛宝龄被裴辞拉住,两人不知说了什么,盛宝龄的脸色微微有些泛红,裴辞薄唇紧抿着,好似有些紧张。 盛宝黛却没有注意到这些,当即便要上前去,一声“阿姐”眼看着便要唤出来了,却被齐均一把拉住,“别过去。” 盛宝黛不解的看向齐均,又转过头看向那边那两人,不解的问,“为什么?” 齐均看着那边,明显像是在互诉衷肠的两人,再对上盛宝黛着一双透着迷茫之色的眸子,仿佛还是情窦未开的,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解释。 一贯可以将官场上那些同僚说趴下的齐尚书,这会儿结结巴巴,愣是没说出一句顺畅话来。 最后见盛宝龄就要冲上前去了,才道,“你看他们二人此刻,可像是你我?” 盛宝黛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齐均话中之意。 就在此时,盛宝龄不知说了什么,一贯冷静自持的的裴辞,竟一把将面前的盛宝龄揽进了怀中,好似还红了些许眼眶,却不知是不是错觉。 便是观察怎么不细微,这方面再怎么不开窍,这会儿也知道是什么回事了,她方才险些便搅了阿姐的好事。 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 又因为方才齐均的那一句话,盛宝黛红了脸,转过身去,不再看齐均,咬了咬唇瓣,“谁同你像了?” “都还没定亲便拉拉扯扯,没脸没皮的......” 盛宝黛哼哼两声,倒是听得一旁的齐均一脸欢喜。 他两只手搭在盛宝黛的肩膀,目露欣喜,“你答应我的求亲了?” 盛宝黛红了脸颊,只觉得怎能在大街上这般拉拉扯扯,一手拍了拍齐均的手,想要将他的手拍下去,可偏生齐均抓得牢固用力,她又不好打太大力。 只觉脸又红又热,好似周围人的目光都望了过来一般,“你再不放手,方才我说过的话可便不算数了!” 齐均一听,这还得了,连忙松手,喜上心头,竟嘿嘿的笑了两声,活像个毛头小子,倒是一点也不比盛宝黛年长多少。 “姑娘!”丫鬟匆匆寻来,终于寻到了盛宝黛,这压在心头上的重石头才终于落了地。 “齐大人?” 这齐大人怎么同姑娘在一块? 丫鬟心头纳闷,怎么瞧着还有说有笑的,瞧那齐大人笑的,好似灌了蜜糖似的,这姑娘难不成还是同齐大人说开了? 可这怎么的就突然说开了?.. 丫鬟想不明白,可一想到,姑娘同齐大人说开了,这可不就表示,姑娘的婚事成了? 这一想,顿时也跟着乐呵起来了。 而等到盛宝黛羞涩过后,再看向原本盛宝龄那边的方向,却压根没瞧见人影了。 齐均安抚的拍了拍盛宝黛的肩膀,“莫慌,明日我同你一起去裴府看看。” 盛宝龄究竟在不在裴府,一探便知。 盛宝黛微微点头,心安了下来。 而此时另外一边,裴辞被盛宝龄拉到了人群围着的一处湖畔,只见四处都有人手捧河灯,满心欢喜。 盛宝龄想起,上一次同裴辞一同放河灯的情景,嘴角不由微微弯起。 裴辞倒是没有松开盛宝龄的手,温声问,“想放河灯?” 盛宝龄却不答,反问,“你方才拉着我说的那几句话,可算数?” 裴辞:“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盛宝龄:“不会反悔?” 裴辞:“不会。” 盛宝龄顿时笑了,眼睛笑得弯弯,牵着裴辞的手也微微收紧了。 “可你便不怕被兄长斥责?” 裴辞默了默,倒真的沉思了一番,唇角微微弯起一个弧度,“为何要怕?” 方才,他急上心头,拉着盛宝龄问,她这几日究竟是何意,可是心悦于自己。 问的过于直接,话出口的时候,他便有些懊悔了,该说得委婉一些,听上去好听一些好答一些才是。 可是却没想到,盛宝龄也是个直性子,听见裴辞问的这么直白,倒是一点也不含糊害羞,直言,若是自己当真心悦于他,他欲如何? 裴辞片刻犹豫也没有,直言,“我欲同子阳提亲,娶你进门,你可愿意。” 盛宝龄顿时笑了,“你若真同兄长提亲了,我自然的嫁。” 月朗星稀,夜色的笼罩下,灯笼的光亮显得温情又瞩目,好似为两人陇上一层朦胧的细纱。 夜风轻轻吹起,一下子又将这一层细纱吹了起来,让两人都看见了彼此。 裴辞的这一句话,藏在心里一辈子了,此刻才终于问出了口。 而盛宝龄的这一句话,亦是裴辞等了整整一辈子都没有等到的。 然而此时,那些从前让人遗憾的过往,都好似逐渐圆满起来。 裴辞抑制不住的红了眼眶,一把将盛宝龄揽进了怀里,年近三十,此刻却是激动得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有太多复杂的心情,太多的话想要说,太多事情缠绕在一起,这一刻,却只有这个拥抱让一切显得真实。 上一辈子的互相试探,始终未能够走近的心,至死都未能互相表明的心意,终于在此时,传达到了对方那里。 盛宝龄不知怎么的,突然想到了梦里的那些,心里头发酸,手紧紧的环住了裴辞的腰际,虽然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为何会从她没有经历过的上一辈子来到这里。 可她明白,珍惜当下这四字有多重要。 多少人便是在互相试探中错失对方,就连上一辈子的他们亦是如此。 而这一次,或许便是老天爷心善,给的一次机会。 她不能放手,也不能错过。 此刻,她才终于明白,先帝那日,说自己若有心仪之人只管去做想做之事的话,究竟是何意思。 只怕他早已洞悉一切,之后更是做出安排。 盛宝龄眼泪滚落,滴落在裴辞肩膀处的衣料上。 此刻,两颗心,牢牢的系在了一起。 河灯被风轻轻吹动着,有的簇拥到了一起。 两道身影靠站着,目光落在那河面之上,相牵的手藏在衣袖之下,烟花骤然绽放! 两人下意识抬头望向皇城方向,今夜的烟花格外绚烂夺目......一如当年。 盛宝龄侧过视线,看向裴辞,却没想,撞上了裴辞看向自己的目光,那里,柔情肆意。 裴辞一身白衣,在烟花的渲染下,沾染了些许喜气,白色的衣袖缓缓与盛宝龄的红色衣袖缠绕在一起。 盛宝龄微微一怔,倏尔笑了。 这么多年,他从未侧目。 第174章 番外 大婚1 这日,汴京城中热闹,只因,那位才名满天下的裴丞相,终于要娶亲了! 只是娶的究竟是哪家的姑娘,却是不知,只知来头甚大,有盛府等几家京中勋贵给贴嫁妆,听闻当日更有圣上出宫亲自坐镇。 多少人欲窥探这新娘子的真容,却都无功而返。 这新娘子的身份越像一个谜团,便越是勾起人的好奇心。 皇城热闹,十里红妆,裴府的亲事,排场便是大。 而只有少部分人知晓,这出嫁之人,究竟是谁。 城中暂住的屋子里,四处张灯结彩挂红绸,盛宝黛满脸喜气,同裴婉勾肩搭背的往屋子里头走去。 “从前可真没想着,今后咱还能成一家人。”裴婉脸上挂着笑。 盛宝黛也跟着笑,“可不是么,大姐姐同裴大人这藏的可太深了!” 这知晓的,可还真没几个人。 提及这事,裴婉倒是有些小得意,“我可早就知道了,不过就是以为,同兄长交好的,是盛朗。” 现如今提起这事,她倒是还有些想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在想些什么呢,竟然会觉得,兄长同盛朗有些个什么的。 裴婉摇摇头,好笑的笑了起来。 盛宝黛愣了一下,“盛朗?” 细想了一番,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倒是能想,这若是让裴大人知晓了,可得训你一番了。” 这想的,实在是些荒唐。 裴大人虽生得实在好看,可瞧着,也不像是会喜欢男子之人。 也不知道裴婉这当妹子的,当时是怎么做的心理建设。 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屋子里,此时,屋子里头,丫鬟嬷嬷们忙前忙后,蒹葭正在给盛宝龄上妆。 一身红绿色嫁衣的盛宝龄,今日看起来比平日都要更有气色,眉眼间都盖不住喜意。 蒹葭忍不住感叹,“姑娘过了今日,可就是同裴大人是夫妻了。” “这细想起来,在宫里头一次见裴大人时,姑娘那会儿好似便挪不开眼呢,还让裴大人要保重身子呢,姑娘莫不是那时便已经对裴大人上了心?” 此话一出,便是盛宝黛和裴婉的好奇心都被勾了起来。 盛宝龄看着镜中的自己,这不是她第一次穿嫁衣,只是这一次,却是嫁给所爱之人,真正成为一位妻子。 便是她自己,心里也不免有许多感叹。 而面对蒹葭的话,倒是半点也不害羞,“他生得那般好看,我若是挪开眼,不多瞧上几眼,岂不是可惜?” 笑声轻灵,盛宝黛惊叹于阿姐的直言率真。 裴婉在琢磨着,怎么拿这事儿去同兄长换些好处,这凡是同未来嫂子有关的,兄长可是半点不放过。 一旁的默嬷嬷也忍不住笑了几声,“好了,时辰快到了,几位姑娘快些回去,可莫要误了吉时。” 话声刚落下,外头便传来了鞭炮声,敲锣打鼓的声音由远及近传来,人人脸上都挂着喜气,今个儿可是裴府的好日子。 街坊百姓都围着,都想瞧瞧,这新娘子究竟是何方神圣。 盛巩背着盛宝龄,从屋子,快走到了府门口,这才依依不舍的放了下来。 分明是兄长,理应将新娘子亲手交给未来的妹夫,可又碍于盛宝龄的身份不能为外人所知,此刻,也只能如此。 盛巩的这心里头,实在不是滋味,可看着妹妹出嫁,这一次却是嫁给她所爱之人,这又忍不住为她高兴,红了眼眶。 “兄长便只能先送你到这,你只管往外走,兄长一直在你身后。” 听着盛巩所言,盛宝龄的眼眶也微微有些湿润,她点了点头,攥紧了手中的团扇,往外走去。 每一步都显得这段路格外漫长,可她知道,她在向那人走去,所以这段路再长,却也不及他等自己一辈子那般漫长且孤寂。 裴辞一身红衣,整个人气色看上去便与从前不同,原本身上那股子常人不易靠近的气息,再看见盛宝龄向自己走来时,烟消云散,一双眼睛里,不自觉的盛满了柔情蜜意。 看着这一幕,人群中的有些人,心里也稍稍放心了。 裴辞缓缓伸出手,递向盛宝龄。 那只手,依旧如盛宝龄所熟悉的那般,只是与从前都不相同。 裴辞曾向她递过无数次手,而每一次的原因都大不相同,没有一次,像今日这般,令人心尖颤动。 等到盛宝龄将手搭在裴辞的手上时,指尖稍稍落在了他手腕骨处的佛珠上,好似过了一辈子那般漫长。 她微微怔了征,旁侧的裴辞察觉到了盛宝龄的异常,低声问,“怎么了?” 盛宝龄笑笑摇头,“没。” 裴辞缓缓握紧了盛宝龄的手,扶着她上了花轿。 有百姓惊诧于,这裴家这般大户人家,怎么这些成婚上的规矩却不怎么看重? 也有人羡慕着这新娘子,排场这般大,可见裴家有多看重这新妇。 这裴大人又有多看重自己这位新娘子。 也有不少世家千金眼红,要早知这裴大人不短命,早些时候便该定下这顶好的夫婿,看现在,可真是没地儿后悔。 而这议论间,不免让人想到了之前进宫的金家女。 听闻这金家女一开始定的是裴家,后来嫌裴辞短命,又转向楼家,最后又进了宫,做了妃子。 这舒坦日子没过几天呢,那龙椅上便换了人,听闻如今是疯了。 倒是这裴家,如今娶了新妇,富贵依旧。 再看那楼家,虽说出了事,可楼尚前些时候,春闱高中,现如今,一人撑起全家门楣。 这金家女,到底不是个享福的命,落了一个疯了的下场。 这不是叫人唏嘘不已。 迎亲的仪仗队往裴府的方向去,轿子里头,盛宝龄目不斜视,只是看着眼前的轿门挂着的布,却好似能透过这块布,看见轿子前方,坐于高马之上的身影。 她终于在这一日,嫁给了所爱之人,成为他的妻。 轿子外,裴辞的气色比任何时候看上去都要好,只因他的脸上,挂着笑,旁人看着,都险些忘了挪步。 这素来板着一张脸大的裴大人,原来笑时,竟是这般模样。 可见,对这位新娘子,有多心喜。 第175章 番外 大婚2 鞭炮声响起。 新人自府外,牵巾一步一步往府里头走去,跨过火盆,直至行至堂中。 宾客满席,热闹至极。 圣上虽与皇后亲临,可却不坐主位,给足了裴家排场。 倒是裴家夫妇坐在主位之上,这心里头一直忐忑着,总觉得让官家坐在下方,总归是不好的,可官家执意如此,却也是拗不过。 静王如今成了天子,身上的威仪,倒是半点不输昔日先帝。 那股子武人的气息,整个人看上去十分精神,与好些看起来绵软无力的宾客,全然成了对比。 他目光落在门口的方向,直到那道身影出现,与同她的夫君,一同往这走来。 这一看,目光便再挪不开。 她会嫁人,只是所嫁之人,却非自己。 在当日金殿之上,他选择了江山,放了她自由,这便是选择,一辈子的选择,不能悔。. 尽管此刻,看着她一身嫁衣,心里动容,却也不能悔。 一旁的齐皇后因为早起不曾用膳,看起来有些不悦烦闷,可又不敢同官家抱怨什么,只当官家是因为看重裴家,这才亲临。 自入了宫,各种繁重的礼节规矩,将她压得是片刻都喘不过气来。 直到那新娘子微微转神,顷刻间,窥见了真容。 齐皇后愣住了......竟是她。 宫中曾有人隐晦传言,这先太后盛氏根本未死,而是被圣上放出宫去了。 传闻,圣上与先太后青梅竹马,感情甚笃,更有人言,曾在宫中见到过圣上从前与先太后在宫中共赏除夕烟花。 这其中有多少不为人知的隐晦真相。 齐皇后一开始听见时,只当是笑话,那盛太后名分上来说,可是圣上的母后,实在荒诞,可当听得越来越多时,又禁不住心慌。 官家待她体贴,可从未见男女之的那种情意,相处起来,倒像是相敬如宾的老夫妻,有些客套疏远。 齐皇后的心里难免失落,之后便一直在打听有关先太后的事,对其越来越好奇。 直到宫中,清理旧物之时,好些箱子都被搬了出来,据言,都是先帝在位时,为盛太后所备下的,里头古玩字画,什么都有,看上去,倒像是嫁妆。 齐皇后看见了一副画像,那是先帝亲绘,一副盛家女的画像。 画中女子容颜,便道是一句天仙,尚且不足以形容她窥见之时惊为天人的心情。 在看到那副画之后,她的心没来由的一沉,却好似看开了什么。 据闻,盛太后才华出众,自小在京中便是闺中典范,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又因为身份,可谓尊贵,不知将来,是何许人物才能娶到这般美娇娘。 因此,当年入了宫,京中惋惜的人家不在少数。 而这般女子,这般容颜,便是自己一个女子,都无法不动容,何况男子,青梅竹马的情意。 而这些都成了过去,齐皇后心中清楚这一点。 但对盛太后的好奇,却是一天比一天多,甚至她也在想,圣上已经是人中龙凤,究竟是何许人,能得她这般的奇女子抛下宫中富贵,那般真心相待。 直到此刻,看着眼前的这一幕,那位素来面冷心也冷的裴相,待新妇那般温情贴心,眼里都藏不住的柔情笑意,那是她从不曾在圣上眼中见过的。 郎才女貌,好生艳羡。 那副画像再如何惊为天人,却也不及见到真人。 京中传言,竟是十句中,能对上六七句。 不知怎么的,齐皇后方才心中的沉闷倒是逐渐消散了不少,她微微侧眸,看着身侧的官家,见他看了那新娘子许久,神情看不清,却也并未有什么情意显露。 她这心里,倒是稍有些安慰。 至少,自己嫁给了所爱之人,可官家,却只能看着所爱之人嫁予旁人。 这般一想,也没那么难受了。 倒是释怀了。 她缓声道,“这裴大人同这新娘子,瞧上去倒是登对,郎才女貌。” 一旁官家微微愣了一下,片刻后,附和了一声,“确实如此。” 新婚夫妇行交拜礼,裴辞的目光,片刻都不曾从盛宝龄身上挪开过,等到行过礼,将新娘子送入洞房之时,他便要随之跟上。 却被早已守好了的盛巩,沈从安等人一把拦住! 盛巩心中冷哼一声,从前因着裴辞身子不好,是轻声轻语的,可不敢打人,更不敢灌酒。 如今,裴辞身子好全了,还将自家妹子背地里给拐跑了,他这个当兄长的,今日可要同这好兄弟喝上个几坛子好酒! “来来来!玄瑾啊,这往日里都不曾同我等痛饮一番,今日这般大好日子,可莫要推辞啊!” 盛巩的这话,一句接着一句,摆明了今日便是不让裴辞那般好过。 一旁的人都附和着。 早已被盛宝龄吩咐过的离生见状,连忙端来一壶做过手脚的“酒”,便要给自家大人倒酒。 可这酒还未倒入酒杯之中,便被人夺了去。 只见,穿着私服的当今圣上,一把将酒壶给夺了过去,又径直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眼神示意旁侧的仆人上前为裴辞斟酒。 “裴卿,今日是你大喜的日子,来,朕同你喝上几杯。” 这一番操作,倒是没人看懂。 一旁的离生急了,目光紧紧盯着圣上手里的那一壶酒,乖乖,可千万别喝! 裴辞目光落在仆人递过来的酒杯上,微微一默,倒是什么话也未说,接过来便喝。 在众人的注视下,君臣二人一番畅饮! 圣上连喝下一壶酒,竟是脸不红气不喘,步子更是稳重如山,众人不由心里感叹,官家可真是好酒量啊! 离生都惊呆了,怎么看着这圣上,好似早就知道那里头是假酒似的,喝了这一壶水,是半点也不拆穿。 倒是裴辞,生生的喝了一壶酒。 本就因着身子的缘故,甚少饮酒,这一壶下去,便有些上脸了。 官家看着裴辞这微微有些泛红的脸,心中有些解气,倒是不忘阴阳怪气一句,“朕分明记着,当初宫中宴席之时,裴爱卿酒量甚好,怎得今日瞧着,酒量倒是有些退减了?” 第176章 番外 大婚3 一旁的好些人听见官家这么一句话,都纷纷看向裴辞。 是啊!那当初在宫中宴席之时,那裴大人喝了好几壶都不曾醉,怎么的今日,一壶下肚,变成这般了? 离生看着,心中担忧,怎么看官家这样子,都是在刻意为难他家大人。 难道大人得罪过官家不成? 裴辞便是这会儿喝得有些多了,脑子有些不清醒了,却还是平日里得那副模样,嘴巴紧紧的抿着,一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眼前的这些人看,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是这视线过于坦荡,神情过于清冷,竟看得这些人莫名的有些心虚。 看今日的裴辞这般好说话,险些便忘了,这厮从前可是个得罪不起的主。 沈从安顿时有些怂了,尤其想到,日子虽定下了,可裴婉却还未过门,虽说整蛊裴辞的机会不多,却也不急于这时,若是给得罪了,将来自己可还怎么娶裴婉? 毕竟这裴府说句实在话,这管事的也就这兄妹俩了。 沈从安这一想明白,当即就装醉,借口离席。 这带头搅事的都临阵脱逃了,这余下的人,更不敢造次,几人一个一个摸着后脑勺,又是说自己醉了,又是说要回府,又是说有要紧事要处理。 便是连原先准备要闹洞房的事也全给忘了。 直到最后,想要闹事的人,只余下盛巩一人时,后知后觉的他,与裴辞对视上了。 那一双眼睛,好似要藏了冰刀子似的往自己身上扎,仿佛只要自己灌上那么一小杯酒,他便会当场“翻脸”。 而显然,这翻脸,定然不是他所认为的那样翻脸。 盛巩心中掂量了一番,终是没将自己手上的这杯酒给敬出去,心想:罢了罢了,今日是瑟瑟大婚,便是对裴辞有诸多不满,却不能搅和了亲妹妹的好事。 这么一想,盛巩也布再执着于闹洞房,他一把揽过裴辞的肩膀,“大爷今日就看着瑟瑟的份上饶过你,回头这该喝,可都得给补回来!” 裴辞这会儿看上去,倒不像是喝醉,冲着盛巩便说了一句,“多谢大哥。” 这一句大哥叫的,是半点也不犹豫,也不别扭。 被比自己年长之人唤上一声大哥,盛巩这心里,若说是没有一点得瑟是假的,更何况此人还是裴辞,裴辞啊! 他就差将得意之色挂于脸上了。 半晌后,故作不情不愿道,“行了行了,我也还有些事,就不耽搁了。” 一旁的离生这才松了口气,还以为今日,大人是难逃此劫了。 还好这盛大公子还是讲旧情的。 可这旁边的官家,却显然还没有要放过裴辞的意思。 他朝旁边的仆人招了招手,“没看见你们大人的酒壶都见底了?” 仆人哪敢不从,慌忙便又端来了一壶酒,颤颤巍巍的给自家大人倒满了酒杯。 裴辞接过那一杯酒,恭恭敬敬面向官家,“陛下,微臣敬您。” 一个有意刁难,另外一人却反而恭恭敬敬。 裴辞这般态度,却反而让官家有些不好意思了,只是喝了几杯,便不好意思了。 一旁的齐皇后见状,上前说了几句解围,劝官家回宫的话,他这才顺势走人。 没了灌酒之人,裴辞眉梢微抬,示意旁边的仆人将酒壶端下去,便往后院的方向走去。 裴家夫人看了,直摇头,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是好,自家儿子这般急不可耐的去见自己的新婚妻子,竟是连宾客都不顾。 而此时,在屋中等了许久的盛宝龄,只觉脑袋沉,顶着这么些首饰,靠在床榻边,昏昏欲睡,每次险些睡着了,便被一旁的嬷嬷惊醒。 欲打哈欠,却又被蒹葭盯着看,生怕失态,这一来一去的,这困意是被搅得不上不下的。 她的一双眼睛,都红通通的,好似快哭了,又确实没哭。 蒹葭在一旁看着,其实是心疼的。 半晌,外头传来声响,是新郎官回来了。 伴随着开门声,脚步声传来,一旁的蒹葭连忙催促着自家姑娘赶紧坐好。 盛宝龄虽然困,可也知晓,这般紧要关头,可不能只顾着睡。 红绿喜服,烛火摇曳... 看着眼前端坐在床塌上的盛宝龄,裴辞的心里暖,还带着丝丝甜意,是前所未有的满足。 他提起桌上的酒壶,将醇香的液体缓缓倒入酒杯,脸上带着因为醉酒浮现的浅浅红晕。 一旁的蒹葭还想上前说着些什么,却被嬷嬷拉扯着出了屋子,只余屋中两人独自喝这合卺酒。 裴辞的步子缓缓靠近盛宝龄,伴随着他的步子,盛宝龄的心便不自觉的跳得飞快。 裴辞行至盛宝龄身边坐下,将两杯酒缓缓放在一旁,随即戴着佛珠手串的那只手,取走了娇羞娘子手中的扇子,目光落在她的身上,眼中的柔情,再掩盖不住。 瞥见盛宝龄眼眶微红,有倦意的样子,裴辞沉沉一声问,“困了?” 盛宝龄却是摇了摇头,“不困的。” 只有她自己知道,心里头有多紧张。 要紧事未办,岂能困? 嬷嬷可是拿了好几本册子给她瞧来着,今日可都要用上的。 裴辞眼底有心疼,他取过那两杯酒,将其中一杯酒递给盛宝龄,烛火印照在两人脸上,他看见了盛宝龄面上的神色,眸光更似一汪春水。 他心尖微动,此刻过于美好,以至于让他有些不真实,他哑着嗓子低声问,“瑟瑟可知,这一杯合卺酒饮下,是何意?” 盛宝龄耳根子微烫,“知道...” 她虽不曾喝过,可也是明白的。 喝了这一杯酒,自己与裴辞,便是真正的夫妻了。 “你当真愿意嫁予我为妻?” 盛宝龄咬了咬红唇,话语就在喉间,不知怎么,这会儿竟是说不出口了。 只是微微点头,睫毛轻轻颤动。 裴辞眸光深邃,心前所未有的剧烈跳动。 他等这一日,太久了,真的太久了,久到他已经记不清,曾经是怀揣何等心情,在远处看着她,看她笑,看她忧愁。. 对她毕恭毕敬。 那一声刺痛自己的心的“太后娘娘”,此后余生,都不必再喊出口。 可他却仍旧是她的臣子,一生为臣。 两杯酒饮下,外头传来脚步声,微微有些声响,像是有人在外头偷听。 盛宝龄指尖轻轻扯了扯裴辞的衣袖,“外头有人......” 裴辞嗓音微沉,“无妨。” 而此时,外头的裴婉和裴家夫妇,你推我,我推你,就差推开门进去瞧了。 院子里的仆人,看着这一幕,摇摇头,叹气。 这一家子,怕是也只有大人稳重些了。 第177章 番外 先帝自述 相较于朕,其实我更喜像平常人一般称“我”。 我有一个强势的母后,父皇刚走不久,母后便借着我年幼为名,接手一切,垂帘听政。 我从未在母后身上看见一个母亲该有的模样,也曾经羡慕过其他兄弟姊妹,有母妃疼爱。 都说权势迷人眼,母后对权势的把控愈发上瘾,而我明明是一朝天子,却仿若傀儡一般,被人掌控,这般的我,生不如死。 我知不能如此下去,于是暗中苦读,学习处理政务之事,培养自己的势力。 我的老师,也给了我许多助力。 就在我以为,这般隐忍下去,总会有窥见天光的一日。 直到,母后欲将他盛家女嫁予我为妻,那姑娘不过才十二岁,年幼之时进宫,我还曾抱过她,陪她玩过。 她唤我一声舅舅,聪明伶俐,实在招人喜欢疼爱。 我此生,唯一一次做错后悔的事,便是那日,同意了这桩事,任由母后安排了这桩婚事,可我没有别的选择。 楼家不认同盛家的婚事,朝中又无人敢忤逆母后。 我本欲自作主张赐婚盛家女嫁给静王,两人青梅竹马,更为合适。 可盛家的选择,可实在凉人心。 那姑娘到底是进宫来了。 我心疼那小姑娘,若非为我所累,以她的聪明伶俐,身份,才华,纵使不嫁楼家,将来也会有更好的夫婿。 而如今,却只能在宫中,陪我这个糟老头子度日子。 出于愧疚,又确实因为这丫头招人疼,我将所学尽数教她,教她文韬武略,能教的,不能教的,我一样不落。 我没有女儿,而这小姑娘,我将视作女儿一般的疼爱。 只盼将来能寻个契机,将她送出宫去,寻个值得托付的儿郎。 可好景不长,我那贪恋权势的母后,到底对我下手了,都说虎毒不食子,母后到底不是虎,亲生儿子,却也下得去手。 这宫中的一切,并非我惦记,可这天下的百姓,我却放不下心。 而我更放不下心的,是这被无辜牵连的小姑娘,待我死后,还有和人能护得住她?. 我开始为她筹备一切,一些盛家并不能够给到的。 我忧心儿子登基后,对她不利。 我那几个儿子,我心中自然清楚他们是什么德性,又或者说,我并不清楚。 我知道大儿子对她有意,处于周全的考虑,我将皇位,传给了年纪尚小的小儿子。 再由她从旁听政。 或许这便是最好的安排。 可让我意外的是,我的臣子,知己好友,裴辞,竟然对她有意。 那厮素来板着一张冷脸,做什么事向来不留情,性子又古板得厉害,可绝非我那娇娇柔柔的小姑娘的如意郎君。 可我没想到,这板着一张冷脸的石头,也有融化的时候。 他十指不沾阳春水,却愿意为小姑娘亲手制香。 他不喜一切繁杂事务,不喜美人,更不喜为旁人画像,常常令我可惜那一手好画技。 我总是寻他,想让他为我画上一辆幅,朕这容貌,若是不挂上两幅在寝殿中,岂不是浪费了? 然这厮,却死活不愿。 朕又不好意思以身份压他。 可让朕想不到的是,他却悄悄的画了十多幅美人像,每一张,都是她。 他动情至深,却从不曾外露。 若非我刻意留意,也发现不了这些。 任谁都想不到,面冷心冷,洁身自好的当朝裴相,竟然是为情所困的痴情人。 我确实动容了。 裴辞这厮,其实不论身子,单论相貌,才华,言谈举止,为人,都是与我这小姑娘十分匹配。 若是我还能撑到将来的那一日,便能制造些许时机,让这两人有些相处的机会。 再到合适的机会时,再行撮合之事。 可我等不到那一天了,太医几次告知,我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当真是撑不到那一天了。 我还曾想过要送她出嫁。 还曾想过,像一个父亲一般,叮嘱裴辞,可不许欺辱小姑娘,她的背后,自有朕撑腰。 可到底是不行了。 我几次召裴辞入宫,几次嘱咐,将盛宝龄托付给他,就差将那明晃晃的几句,“她若心悦于你,你只管带她私奔”的话说出来了。 这厮却还在同朕装清心寡欲没有半点私心的忠臣。 我心冷笑一声,裴玄瑾啊裴玄瑾,你当真以为没有人知到你心中在想些什么? 且倔着罢,横竖朕也就帮到这了。 小姑娘哭成了泪人,却还在强撑着,可给朕心疼坏了,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宝龄啊,朕此生最后悔之事,便是顺从了母后,将你迎娶进宫。 而今也未能为你安排好一切,往后的日子,在宫中,再无人能护住你...... 盛家也并非是能依靠的。 对了,还有个裴玄瑾...... 你若有难,只管去寻他,那傻子,那般钟情于你,想来便是为你赴死,也是心甘情愿。 你只管寻他帮你便是了,若是将来,看上了这呆子,也不必顾虑其他。 愿意收在身边相伴也罢,或是一同离开汴京也好,相信这厮都能安排妥当。 只是朕,却是再不能看见那一天的到来了。 也罢,这一生,虽然荒唐,却也还算可以,虽有懊悔,却也还能补救。 那些不能不救,便留给裴玄瑾去补救了。 这呆子,虽说表里不一了些,可架不住他长得好啊。 虽说性子是冷了些,可架不住他深情啊。 你若能将就将就,那些个小缺点,其实还是能忽略不计的,想来将来的日子还是能幸福美满的。 朕便是在黄泉路上,瞧见你往后的日子安稳无虞,这心里头才好真正放心。 可莫要让朕黄泉路上失望啊。 “他日,宝龄若是厌了在这宫里头,或是......或是有了心仪之人想要离开,还望你帮她。” “她惯来什么心思都藏在心里,你心细......” “玄瑾,朕这一生除了你,不曾有其他挚交,更未求过任何人。” “现在,我求你,帮她。” “宝龄,玄瑾性情温良敦厚......乃可信之人。” “他日你有难,可与他垂询。” 当年不该娶你,不该...... 罢了,罢了...... 第178章 番外 裴婉+沈从安1 都说这裴家姑娘才貌双全,什么都好,就是长了一张嘴,能说会道,还很搞笑。 这一张“叭叭叭”能说的嘴,不知得罪了多少京城富贵人家的小姐,若非上有兄长乃当朝左相这么一樽靠山,只怕早就在京城无立足之地了。 再说这威远侯府的沈从安,为人仗义,便是一双眼睛实在瞎了些,脑子也不大聪明,行事更是浪荡不羁,在这汴京城中,不知有多少粉红知己。 沈郎君更是直言,这京城各家的美娇娘,一日知己,一生都是他沈元让的知己。 人言,这位侯府的沈郎君,怕是要一辈子都这般浪荡不羁咯。 直到这两人碰到了一块,两家夫人一见如故,定下了这门一桩可称美谈的婚事。 可这裴家姑娘,却是忧愁了。 她要寻的郎君,虽难以比上兄长,可那至少也该有些地方能同兄长相比较才是! “姑娘又何必倔,那沈公子,也并非一无是处,姑娘总不能将人人都同大人相比较。” 这世间,哪里还有第二个裴辞。 府中奶娘劝着。 裴婉却是不听,“便是不能事事相比较,可也总得有一两样能同兄长相比较,若他什么都比不上,我还嫁他做什么?” 这后半辈子,岂不是无趣? 再看看他那满京城的红粉知己,哪家小娘子只要一身红衣穿身上,便能勾得他心神荡漾,可见没什么定心。 奶娘犹豫了片刻,指尖摸了摸下巴,像是也在思考这沈公子有什么长处能同大人相比较得、 这想到了最后,一怕大腿,“有了!” 裴婉原本说累了,这口舌都干了,倒了杯茶水准备喝,被奶娘这么一吆喝,险些给洒了。 只见奶娘眼睛里泛着亮光,好似在为自己的聪明而窃喜得意,“那沈公子这吃喝玩乐可是擅长,这一点,大人肯定比不上。” 这满京城,怕是就没有什么玩乐之地是他沈元让不知晓的。 裴婉顿时语噎,什么时候开始,这吃喝玩乐倒是成了能做比较之物了。 若是裴家有沈家那家底,她裴婉在这上头,同他沈元让相比,必然有过之而无不及。 奶娘见裴婉不说话了,也心知,自己说的这些,也就只能私底下说来乐呵乐呵,可不能当真,但这一桩婚事,确实不错。 威远侯府世代功勋,这威远侯又是忠义之人,教养出来的儿子,虽说性子是贪玩了些,可待过些时候,一两年的,心智总该有些变化的。 这贪玩的性子,必然也就能够收敛收敛。 奶娘是这般想着的,于是也就多劝了裴婉几句,这么好的婚事,若是退了,于名声也不妥,于两家关系也不利,横竖年纪还小,老爷夫人也不在府中,再看看。 若是能看顺眼,这也是好事。 若届时还看不顺眼,便好聚好散了罢。 裴婉虽然急燥,却也直到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且再看看,若真不行,谁也甭想强求她成婚。 这一看,便是两年。 裴家设私塾,请了曾为先帝授课的老师,秦老学究。 京中好些世家公子都前来裴家求学,这威远侯府的沈从安,自然不会漏。 当日,沈从安得知自家老爹给自己安排了这么一桩事,独爱饮酒听曲儿的他,连夜便要出逃,这端坐在里头听着一老头讲课,可实在不是人受的。 然,之子莫若父,当天夜里,欲爬墙偷溜的沈公子,在自家后院被逮了个正着,从身上背着的行囊里,搜出了银票等等的值钱物件,可见是准备好长一段时间都躲在外头了。 威远侯冷笑一声,下令让人将自己这个没出息的儿子给绑了,明日就给丢进裴府去。 浪荡不羁的潇洒公子沈从安,便被自家老爹这般捆在了柴房里头,饿了一整夜,次日,一听威远侯当真要将自己这般五花大绑的丢去裴府,吓得连连求饶,立下了绝不缺课的誓。 只因那裴府,有不少小娘子,可不能丢了自己这风流倜谠的公子哥的脸面。 尤其是,还有那个与自己有婚约,嘴上从不饶人的婉儿妹妹。. 在谁面前丢脸都成,便是独独不能在她面前丢脸。 威远侯冷笑一声,这才命人将其解绑,又恐这不成器的儿子半路跑了,硬是唤了府中不少侍卫跟着去了。 这沿路上的人瞧了,都道这威远侯府的排场就是大,这公子出行,还这般多侍卫跟着,可见这威远侯有多疼爱自己这儿子啊! 这般看重。 而马车里头,沈从安生不如死,听着外头的议论声,心里嘟嘟囔囔,这疼爱谁要谁要去。 他反正是嫌累的慌。 马车行驶至裴府,好些个公子都到了,这会儿遇上了,都各自寒暄着。 曹明宣见了沈从安,惊讶一声,“元让,你也来了?” 沈从安虽然心里头不乐意来这,可既然都来了,按他们沈家的宗旨,那就是该说的场面话,就都得说上一说,该有的正经样,那就得装上一装。 这会儿,曹明宣同他招呼,他自然得回应一番。 府中侍卫看着方才在马车上还一副要死要活的样子的公子,这会儿对上这么些京城里有头有脸的公子,装得那是比谁都要风度翩翩。 不知从哪里顺来得一把折扇,有一下没一下的在胸口处扇了扇,颇有学识的样子。 这样子装起来,当真是无人能比。 “原来是曹兄,巧啊!” 二人好似一见如故,相携往裴府里头走去。 这行至里头,才听说,这府中的几位姑娘也要一同听课,说是在府中闲着,也是闲着,多听些,总有益处。 沈从安这一听,心中暗道不妙,那岂不是每日都要瞧见裴婉? 岂不是每日都要听她叭叭叭吧? 沈从安这心里,可实在是忐忑。 倒是曹明宣,感叹了一声,“都说这裴大姑娘学识渊博,不比一般闺阁女子,元让能得裴大姑娘青眼相看,可是不易。” 沈从安听了,嘴上应付着,可心里多少有些自知之明,可不就是不易么! 所以他至今也没得到过裴婉的青眼相看。 第179章 番外 裴碗+沈从安2 近一年未见,沈从安几乎都快忘了裴婉是什么模样了。 男学子坐一边,女学子坐另外一边,中间隔着两道屏风,可谓是遮得严严实实得,丝毫不担心有些什么闲言碎语。 可这越是挡得严实,便越是勾起沈从安的探究之心。 也不知道这过了一年,裴婉这张嘴有没有收敛些,也不知道那小脸是否生变,他还记得,裴婉生了一双极其好看的眼睛,像裴辞,但又不像裴辞那般冷着脸。 裴婉待人是疏离的,无论是否说话,但那一双眼睛,总归是好看的,能勾人。 沈从安是这么觉得的。 女席那边时不时传来一两道声音,一道低低柔柔,我见忧怜,便是让人将心给捧出来,也是愿意的。 另外一道声音,针锋相对,语速极快,句句不饶人,时常能将我见犹怜的那位给堵得哼哼唧唧。 可却不聪明,看似占据上风,实则落于下风。 着旁人在旁边看着,只会觉得后者过于刁蛮。 倒是会更加怜惜前者。 沈从安竖起耳朵,听了一日,也只听到了这么两道声音,可不管是前者,还是后者,都不太像是他认识的那个裴婉。 便是一年变化再大,却也不会将一个说话不饶人之人给变得娇滴滴。 也不会将一个名门闺秀,变成粗蛮不堪之人。 裴婉聪明,是个有脑子之人。 沈从安连自己都没有发现,没有听见裴婉的声音,他心里头是有些许失望的。 一直到了下了堂,秦老学究一走,女席那边便热闹起来了。 男席这边的人陆续的走得都差不多了,那边女席得人好似是以为这边没人了,就着方才在堂上所言,被学究打断的话题争吵了起来。 你一句,我十句。 那娇滴滴的一声,带着低低的哽咽之声,听着可实在叫人联系。 另外那个女子,越说便越窝火,说起话来,便也就不再留情,话到了嘴边便直接蹦了出来,“你委屈什么啊,裴府又不是你家,你若真委屈,只管回自己家找自己爹娘哭去!” “裴府不过便是收留你些许时日,没人赶你,你还真当是自己个儿的家,连自己究竟姓什么都没个自知之明!” “到底是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穷酸亲戚,没半点礼义廉耻,成日里在我们面前装可怜。” “真当没人知道你那心里头在想些什么?” 那娇滴滴的女子一边哭一边委屈,“晴儿姐姐又何必这般得理不饶人,你若是看妹妹不顺眼,明日我不来这同你们一块听课便是了。” “又哭!这本就不是你能来听的,你这听了又在这装,合着好的全让你一个人占了?” 裴晴气急了,“兄长本就是让大姐姐同我一块来听课的,偏生你跟来,本就没阻止你,你这会儿倒是哭得比谁都委屈!” 裴画泣不成声。 场面好似一时间有些把控不住。 裴晴见裴画一直哭,好似想把眼睛哭瞎似的,想引来更多人的样子,更恼了,看向了一旁始终不曾说话,在低头看书的裴婉,“大姐姐,你可得给评评理!” “分明这就是兄长让我们二人来的,偏生她跟了过来,这会儿还委屈上了。” 裴晴见自己压不过,当即便将话抛向了裴婉,欲让裴婉当这个出头之人。 自己好在后头歇着,看着这两人针锋相对。 裴婉抬眸,瞥了两人一眼,目光落在哭成了泪人的裴画身上,声色冷淡,“你们两个吵架还要让我给讲个道理,我若插上一句话,倒是成了我的错处,二妹妹这话头甩的,倒是真叫人不敢接。” 此话说出口,可谓是半点颜面不给留。 裴晴脸色顿时变了,一旁的裴画显然有些得意。 可得意还没多久,便又听见裴婉张嘴了。 “画儿妹妹若真这般爱哭,回头我让兄长去请人,在这私塾门口架个戏棚子,每日便让你上去哭上两曲,想来这往往来来的人,总有爱听的。” “说不准儿高兴了,还能给两个碎银子,也不枉画儿妹妹每日在屋中对着镜子这般苦练的功夫不是?” 裴画顿时脸黑,对比裴晴,也没好到哪里去。 倒是另外一边的沈从安,在裴婉张嘴的第一句话出来之时,眼睛便一亮,就是这么个味! 这就是他认识的那个裴婉,说话从不饶人,偏生有理,让人挑不出半点错处。 这谁同她说上几句话,不被气出个好歹是不可能的。 沈从安这一边听着,一边挥着手中的折扇,连自己都没有发觉,脸上挂着笑。 也不知这究竟是看好戏的笑,还是觉得这裴婉真性情,故而发笑。 另外一边传来声响,原是裴婉走了,只留了裴晴和裴画两人在原地,你瞪我,我瞪你,谁也不服谁。 可沈从安不知,提着自己的书箱,绕了过去,欲同裴婉打声招呼。 可谁知,这走了过去,却只见到了两个姑娘家,愣是没见着那个想见的,嘴毒的。 “何处来的登徒子这般无礼。”裴画这会儿心中闷气,见着一个误闯女席的人,便出言斥责。 一旁的裴晴自然是认得沈从安的,愣了一下,又笑了,“沈公子勿怪,家中表亲不识礼数。” 裴画也不是傻子,见一向趾高气扬的裴晴对这眼前误闯这人这般客气,自然猜出了对方身份非富即贵。 当即为自己方才的话开脱,又作羞涩状,俨然是一副被唐突了的模样。 裴晴却是瞧不得这般矫揉造作的样子。 沈从安性子眉头蹙了一下,又顾忌这是在裴府,倒也是装的真人模狗样的,“二位妹妹,我本无意打扰,不知婉儿妹妹从何处走了?” 裴晴指了个方向,这点人情,她自然是乐意给的,还能在沈从安面前搏个好印象。 沈从安道谢,匆匆离去。 裴晴冲着裴画冷言嘲讽,“还真是那些个看不上眼的地儿来的,连威远侯府的公子都不识得,那可是大姐姐的未来夫婿。” “得罪了,便是十个裴府,可都容不下你!” 裴画脸色一白,却也不是那么好吓唬的。 只是听裴晴这么一说......什么威远侯,她是不识得。 可这人既是身份那般了不得,那裴婉那般粗俗无礼都能攀上,自己为何不能? 番外 裴婉+沈从安3 沈从安三步并作一步走,这才终于追上了裴婉,只见裴婉身后跟着个侍女,侍女微微贴近,好似在听裴婉的吩咐。 可离得虽然不算远,但因为裴婉刻意压低了声音,沈从安也听不见,于是,他又上前了两步,才堪堪听见一两句,隐隐约约能听见自己的名讳。 侍女道,“只听闻京中几家公子都来了,楼家也来了,威远侯府却是不知。” 侍女也不确定,也不知道自家姑娘平日里不爱提起这威远侯府的公子,怎么今日还打听起来了。 “应当是来了的。” 裴婉微微颔首。 “姑娘这是怎么了?”侍女困惑。 难道姑娘对沈公子也不是那么不在意? 就在侍女想东想西之时,裴婉却道,“吩咐门房,他若来了,同院里头说一声。” 侍女惊讶,“姑娘是要招待沈公子?” 沈从安听见了,脸上勾起了一抹笑,看来,裴婉也不是那么抗拒自己。 还是会想自己的,看,自己今日还是近一年来头一次来裴府,她便这般惦记自己,若是自己这会儿出现,说不准她还会让自己在府中留下用晚膳。 沈从安这么一想,折扇微微拍了一下自己鼻尖,正巧这午膳没用,这会儿也饿了…… 这般一想,他当即放轻了步子靠近。 可就在这时,裴婉却道,“他沈从安来了,我便不去了。” 横竖这些课,她是听了,也同听了没多少分别,最后也是睡着,倒不如在自己院中,吃些什么,喝些什么,随心所欲,不必受拘束。 侍女:“……” 沈从安:“……” 他感受到了类似自己爹那般的嫌弃,从裴婉的身上。 几乎一模一样。 整个人僵在了原地,脑袋一片乱。 怎么说,自己在京里头,那也是十分招小姑娘喜欢的,昨个儿那李家的姑娘还给他丢帕子来着,前些个日子去听曲儿,那弹琵琶的妙音姑娘还给她送手绢来着。 自己沈从安,沈元让,那走哪里,自小就没有哪个姑娘家是不喜欢他的。 今个儿倒是,算是听了个真切,同自己有婚约的未婚妻,竟是这般嫌弃自己,知晓自己来裴府,便干脆连院子都不想出了。 沈从安这心里头的落差,可实实在在的。 合着,她不只是一张嘴能说,一颗心也实在冷漠。 同她兄长相比,那可是有过之无不及。 看着走远了的主仆两人,沈从安暗暗立誓,定然裴婉对自己,倾心相许! 否则,他今后就不唤沈从安,唤沈从良了! … 之后的日子里,沈从安往来裴府,十分殷勤,多方在府中打听有关裴婉之事,府中下人倒是勤快,连带着另外两位姑娘的事也一块给说了。 威远侯见自己儿子去裴府去的勤快,心里头也算安心了,可也纳闷,这个不学无术的儿子,怎么回事? 都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威远侯有些担心,当即找来跟在沈从安身边的小厮,一番询问,这才得知,这儿子哪里是对读书起了兴趣,根本就是对裴家的那几位姑娘起了心思。 不过好在,秦老学究讲课,他也算是听得认真,故而,威远侯也不多做计较。 横竖那裴大姑娘,今后也会进侯府的大门,让两人多接触接触,也是好事。 威远侯这一颗盼着家中出一个博学多才之人的心,挂得是比谁都高。 可见自己儿子,这平日里在那些个玩乐之地的把戏那挨个都失灵了,这心里头也急,那裴家的大姑娘,知书达礼的,哪里能同那些个烟花柳巷之地的姑娘相比。 同那些个伎俩,对这裴大姑娘哪里有用。 可不得碰壁? 老父亲担忧儿子,这一担忧,便开始出谋划策,命人去买了些正经的话本子,通过小厮,送到了儿子手上。 沈从安一番苦读,几番研究,终于从其中取得了精髓。 首先,要死缠烂打,其次,要欲擒故纵,冷落几日,最后,要适当与旁的姑娘家搭话,勾起她的注意。 这番操作,循环个几次,不怕姑娘家不上勾! 沈公子顿时自信了,决心将从裴婉这里丢失的信心和面子,一次性给找回来。 之后的几日,沈从安从裴婉,那叫一个殷勤,外头排着队都难买到的果子,茶点,稀罕玩意,他是挨个往裴婉眼前送。 秉持着节省时间的想法,他更是将几个法子一并实施。 买了几份,连那二姑娘,和在裴府借住的表姑娘也一块送了。 这第一条和第三条一块实施,那就必须是事半功倍的效果。 可不知怎么的,裴婉却更加不搭理他了,有时说的话,更是阴阳怪气,没的一句好听。 他送的那些个东西,起初,还肯收,这到后头,见裴晴裴画都有,她便干脆连看一眼都不看了。 那一张小嘴,说起话来,是更加毒了。 沈从安寻不到原因,还只当裴婉这是醋了,姑娘家吃酸,那就是有用啊! 这么一想,心里头就高兴,这一高兴,又多买了些稀罕玩意儿。 裴晴和裴画是抢得起劲,可裴婉却是半点兴致都没有的样子,之后,更是连话都不想同沈从安说了。 某天夜里,侍女在同奶娘说这事儿的时候,觉得这沈公子可是是花心,有姑娘一个命份上的未过门的娘子还不够,还要去招惹那表姑娘和二姑娘,瞧给姑娘气的。 奶娘听了,却反而笑了,“傻丫头,你明白什么,沈公子这是在变着法子引起你们姑娘的注意呢。” 侍女愣了一下,没明白过来,却听奶娘解释。 “你仔细想想,那从前,你们姑娘,都是怎么对待那沈公子的?” 侍女倒是真认真想了想,“那自然是见着了就绕路,话都不愿意多说一句,也不乐意提这沈公子。” 便是连坏话都不乐意说出口。 “那先如今呢?”奶娘眼中神色闪烁。 侍女:“如今虽也不待见沈公子,可到底是遇上了也不绕路了,话也说了许多,呛人的话那一句接着一句的……” 想到这,侍女便忍不住笑。 姑娘如今,好似一日不呛上沈公子一两回,这心里就不舒坦似的。 番外 裴婉+沈从安4 奶娘听了,笑着点点头,“这就是姑娘的变化啊。” 这沈公子虽说行事是笨拙了些,可是人,就总有自己的法子,兴许,这便是他与姑娘之间相处的法子。 这关系能融洽些了,总归就是好的。 侍女点点头,也大概明白了奶娘的意思。 姑娘只要不像从前那般对沈公子爱答不理,就是一日骂上沈公子十回,那也是好事。 … 按照话本子里说的,沈从安是一日也没落下,可他隐隐总觉得走向有那么些许的不对,有时,裴婉也确实不理他了。 他这心里头不知道怎么的,闷闷的,有些难受,可这难受,那也需得按照话本子里头说的来,要欲擒故纵,不能主动同她说些什么,需得过个几日。 可这心里头实在是憋屈,这一憋屈,他便干脆去寻从前的酒肉朋友吃酒听曲去了。 从前的狐朋狗友,多少也听说了些沈从安的事情,这时一瞧,变化是真不少啊! 那从前,瞧见了个漂亮的小娘子,那可是移不开眼,可眼前,这妙音姑娘还特意穿了这久违的红衫,就为博他一笑,他倒是像快木头了,是半点兴致都没有。 这变化一有,多少勾起旁人的好奇心。 这一问,沈从安这心里头正烦躁着,便将这些日子的事儿都给说了。 狐朋狗友一听,惊讶,“沈兄!你这是对裴家娘子上心了啊!” “我瞧着,沈兄今后还是改名,从良了罢!”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思之如狂啊……” “谁说不是呢!” “沈兄,恭喜啊恭喜!这要摆席了,可莫要忘了我等兄弟,大伙儿都给你去捧场。” 沈从安听了,这心里头却愈加烦躁,只说之后再说,便匆匆离去,一个人在自己府里头的院子里,喝着闷酒,这心情一烦闷,便干脆取来笔墨,又是写诗作词,又是画从前见过的各种美人。 可这画着画着,脑子里,却总是挥散不去裴婉的身影。 这画到最后定睛一瞧,七八分相似裴婉。 沈从安耳边好似又出现了那些狐朋狗友的声音,自己难道真的对裴婉上心了? 想到这个可能,他连忙晃晃脑,他沈元让喜欢的,那可是那些长相艳丽,小腰细嫩,嘴甜心善的美人儿,而裴婉生得冷艳,性子也冷,一张嘴更是毒,哪里是自己喜欢的? 这么一想,沈从安这心里头才冷静了下来,不能喜欢不能喜欢。 可纵使是这样子的一番心理暗示,在次日,寻到裴府,见到花厅里,一身红色衣衫的冷艳美人之时,一颗心,彻底沦陷了。 他整个人僵在了原地,目光直勾勾的盯着裴婉看。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思之如狂啊! 他从未见过裴婉穿红色衣衫,她素来也不曾穿这般艳丽,都是素素的,也衬她那冷清的性子。 可谁知,她着冷清的性子,冷艳的容貌,穿起着红衣,竟是这般美艳绝伦! 尤其是那被腰带勾勒住的小腰,细若拂柳,若是上手去握两下,还不知掌心手感…… 沈从安的眼珠子,就差黏在裴婉身上了。 从前见过的那些穿红色衣衫的美人,哪里能比得上此刻眼前的美人。 这鱼目和珍珠,此刻他这才真正窥见明珠啊! 沈从安暗自庆幸,幸好这裴婉已经是同自己有婚约了。 否则,他若是上门求亲,这裴辞哪能同意,再看裴婉对自己的嫌弃,那哪能娶找? 这还得多亏自己母亲同裴夫人一见如故的姐妹情深。 见沈从安反应,裴婉心里有些微妙,她自然是知道沈从安喜欢红色,素来就爱看穿红衣的女子。 今日,她是腰出门,尾随兄长的,想看看兄长究竟同哪家姑娘在暗中往来。 其实,她大可不必穿这红色衣裳,可听底下的人说,昨日,瞧见了沈从安去听曲儿,那妙音姑娘的一身红衫,听说是为了沈从安而穿。 这才子佳人的美话,可在街头巷尾间传着。 不过便是一身红衣,谁还穿不得? 也不知道是抱着什么想法,裴婉今日,便刻意穿了这么一身红衣,有意的施了胭脂水粉。 而这会儿,沈从安的反应,显然让裴婉心里头舒畅了不少。 她在心里笑,真是个呆子,还真是喜欢红色。 瞧着,好似没什么见识的样子,不过便是一身红衣,还挪不开眼了? 这一日,得见自己本心的沈公子,对待裴婉,更加殷勤了,一直追在裴婉身后搭话,这主动提起的话题,是一个比一个有趣,纵使裴婉无意搭理他,他也半点不气馁。 将从前那些个同旁人,逢场作戏的本事,挨个的在裴婉身上试了一遍。 这没有用不要紧,总得试过才知。 可过了一会,他发现,裴婉今日叫上自己一起,根本就是为了尾随她兄长。 此刻,裴辞正同一个戴着帷帽的姑娘一同闲逛,为那姑娘鞍前马后。 这一边逛,还一边笑,好似对那姑娘有些什么…… 沈从安这一时之间也不知该怎么说。 但这多少有些可怕。 这裴辞,是那种可以随便尾随的人吗!? 裴婉这不仅嘴毒,这心也毒,分明就是想拉一个,一同遭殃的人。 这要是被裴辞发现了,遭殃的可不就是他了。 不妥,他得赶紧走,趁着没被裴辞发现。 他问旁边明显也看得出神的裴婉,“玄瑾从前……可曾陪你出府逛街市?” 原本没往这方面想的裴婉:“…..” 顿时心里头不是滋味。 因为身子弱,兄长都不曾陪自己这个嫡亲妹妹逛过外头的街市。 她目露不善的看了沈从安一眼,“元让哥哥这话问的,好似婉儿是那般斤斤计较之人,真是叫人听了神伤。” 所谓女人心,海底针。 沈从安连忙道,“婉儿妹妹莫恼,待我去金宝斋为你买上几样如意的首饰!” 说着,沈从安抬脚就想溜。 闹着玩呢! 可不能陪着裴婉在这了。 这要是让裴辞发现了自己跟着裴婉在这偷窥,这裴府的大门,他今后是别想踏进去半步了! 番外 裴婉+沈从安5 自那日在大街之上,沈从安跑了之后,裴婉便更加不搭理他了。 先前还是“吵吵闹闹”的,现如今是一句话都不肯说了,沈从安给急的,每日去裴府,便更加殷勤了。 可有时,便是去了裴府,隔着屏风,也是见不到裴婉,奈何裴婉有时,也提早走回院子,以至于,沈从安一日下来,是一面也没见着,偏生裴婉还不爱在堂上说话。 连声音都没能听上两句。 日子一长,沈从安竟然病了。 请过府的郎中,说是感染风寒,可沈从安却一板一眼的纠正,自己这是相思病! 这煎好的药,是一碗也不喝。 底下的仆人,是一个比一个都看不下去了。 两家这么些年,请的郎中都是这么同一个,威远侯干脆使了些银子,让其再去裴府之时,说上一说,这将病情说得是越严重,便越好。 郎中也是好戏之人,更别说这演习了。 又能演上一番,又有银子收,还能瞧瞧大戏,何乐而不为。 当日便寻去了裴府,借着给裴相把这半月一次的平安脉为由,见那裴大姑娘在旁侧,便一副痛心疾首,看不懂现在年轻人的模样的语气,长叹道,“怎的现在的年轻人这般不将自己身子当回事……” “这给的药也不喝,非要把身子熬到不能医……” 裴婉也跟着附和,然而自己所说的却是自己兄长。 郎中却道,“方才老夫才从那侯府过来,这沈公子啊也是病,这明明就是风寒,却一直不肯喝药,非说是什么相思病。” 裴婉愣了一下,侯府?沈公子? 是在说沈从安吗? 他病了? 这郎中一边说着,一边叹气,“枉老夫行医几十年,今个儿却是碰着了板上铁钉,顽固不化。” 裴婉眉头蹙了一下,问,“您说的沈公子,是威远侯府的沈公子吗?” 郎中一瞧,这裴大姑娘果然中计,看来也并非只是郎有情,“这汴京可不就一家侯府姓沈的?” 这若是去了威远侯府,那可就是一场大戏。 屋中,落下袖子的裴辞,目光落在裴婉身上,现如今,提及沈从安,她倒是比对自己这个兄长还紧张,从前还一眼都不愿多看,如今倒是变得快。 当天下午,裴婉收拾了一番,提了些寻常可见的吃食,带着侍女,乘坐马车,往威远侯府的方向去了。 侍女也是诧异,还真叫奶娘给说对了,姑娘如今待沈公子,可真是不一般了。 裴婉到侯府时,威远侯起身相迎,带着她往自己儿子院中去的一路上,那叫一个卖惨,“裴姑娘可得好好劝劝他,都一日不曾用膳了。” 裴婉连声应下,心里却嘀咕,沈从安是这种一日不吃能挨到这会儿的人吗? 莫不是私底下自己躲起来吃了,却不叫自个儿老爹知道,好使苦肉计,叫人心疼? 裴婉始终不觉得沈从安有这么惨,以他那性子,实在不可能。 威远侯带着裴婉走进院中时,人还未到屋门口,嗓子倒先是吼了起来,“儿啊,裴姑娘来瞧你了啊!” 这一吆喝,直接把此时正在屋中啃着烤鸭腿如痴如醉的沈从安给彻底惊醒了,一个鸭腿直接从手上溜了,掉在了被子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不是出毛病了,竟然听见外头说,裴婉来了? 他自顾自的摇摇头,拿起了被子上的鸭腿,就准备继续啃,这天底下的人,就算是升上来瞧自己来,那裴婉也不可能来。 他可太有自知之明了。 可下一秒,还没等他把鸭腿塞进嘴里,外头的小厮便进来通风报信,“公子!裴家姑娘来了!” 这一通风报信,可不就是要沈从安赶紧将鸭腿给收起来,可莫要在裴大姑娘面前露了馅,这会儿赶紧的给装扮上。 沈从安人都傻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她真来了!?” 不能吧? “裴大姑娘真来了!”小厮一边自家公子手里将那鸭腿顺走,一边从床边底下的柜子里拿出来姑娘家用了增白的粉,往沈从安嘴巴上抹。 试图用这种方法,让自家公子瞧上去,更可怜一些。 他家公子可算时要熬出头了。 沈从安被安排得明明白白,心里头也甜滋滋,这还是裴婉从一次来探望自己,可见她还是关心自己的。 把裴婉送到后,威远侯笑眯眯,只说让两人好好说说话,有自己这个当爹在,总归是会不自在的。 可当裴婉走进屋中的那一刻,鼻子隐约嗅到食物的香味,她眉头蹙了蹙,狐疑的看了看屋里,好似烤肉的香味。 裴婉身后的侍女,提着食盒跟着走了进去,显然也闻到了这么一股香味。 这病了的人,按理说,屋中不应该是药味更重些的吗,何况这沈公子,还说自个儿害相思,茶不思饭不想,食不下咽。 怎的这般浓郁的食物香味,可真不像是一个没胃口之人的屋子能有的味道。 “姑娘?”侍女小声。 裴婉眼神示意她,不急。 她缓步往里屋走进去,这越是走进,那食物的香味就越是浓郁,直到行至床边落座。 沈从安虚弱的睁开了眼,一副病怏怏的模样,“婉儿妹妹,你来了……” 看着沈从安这幅“矫揉造作”的样子,此刻,裴婉心中已经清楚,什么害相思,什么病了没胃口,什么一整日不曾用过膳,什么不乐意喝药的,全是骗人的。 这沈从安可好着呢,怕是这会儿往外头一丢,他都能跑起来,哪里有一点病了的样子? 瞧瞧那郎中,还有威远侯,一个个的将沈从安说的好像不久于人世一般。 裴婉因为出门急,没有涂口脂的嘴唇动了动,凉薄之语溢出唇齿间,“听闻元让哥哥病重,不久于人世,婉儿特来见元让哥哥最后一面。” 沈从安这一听,就连躺着都险些像是要趟不稳了,若非这会儿装病着,他定是要问个清楚明白,究竟是谁在造谣他不久于人世!? 这心可真是歹毒的,定然同自己有什么滔天的血海深仇! 番外 裴婉+沈从安6 沈从安心里头肯定着,不然哪个无冤无仇的会攀咬说自己不久于人世? 而裴婉,这会儿就静坐一旁,显然是想看看,在自己面前,沈从安还能耍什么花招。 可就是让裴婉想不到的是,沈从安这脸皮是真真厚,怕是同汴京的城墙比较一番,都有过之无不及。 只见沈从安轻轻咳了几声,“婉儿妹妹不必忧心,虽今日不能下床,但我过几日便能好了,到时,再陪同婉儿妹妹一块去金宝斋……” 这一边说着,还不忘投去几个眼神,眼神当中,带着几分可怜,好似在寻常裴婉的怜惜。 裴婉微微叹息,“看元让哥哥的样子,约莫着是十天半个月都好不了,还是好好在府中歇息吧,我方才看沈伯伯,很是担忧你。” “至于去金宝斋,也无妨,等会我同曹小公爷一块便可……” 裴婉话说出来,沈从安眼珠子都瞪圆了,“曹明宣?” 曹明宣何时竟然同裴婉这般熟悉了,还要一同去金宝斋!? 只见裴婉微微颔首,“早些时候,他邀我一同逛集市。” 沈从安这一听还得了,自己不过就是感染个风寒,能蹦能跳的,这会儿不过就是想看看婉儿到底心不心疼他,这可倒好,背后倒是有个人在努力的挥锄头,试图在自己这铜墙铁壁上挖个洞。 他顿时板着脸色,一时间,连自己此刻正在装病的事儿也给忘了。 “不能去!” 这精气神十足的一声,可把仆人给吓坏了。 仆人挤眉弄眼,想提醒自己公子,这会儿可还在装病着,这凡事,能忍的,便多忍忍。 不然这露馅了,以裴大姑娘的的性子,公子指定没什么好果子吃。 可沈从安显然无暇顾及仆人的提醒,这会儿满脑子都想,裴婉什么时候同曹明宣那般走近了,曹明宣这厮到底又想做什么。 这满汴京城的人,谁不知道裴沈两家的婚事,这裴婉,那可从很早之前就是自己未过门的娘子。 他这会儿来邀裴婉去逛集市,是何居心? 向来一颗心比谁都放松,心态比谁都好的沈公子,开始慌了。 裴婉眉梢为不可见一佻,“为何不能去?” 沈从安当下只顾着阻止裴婉去同那曹明宣一块,什么话到了嘴边,便往外头蹦,“那曹明宣可不是什么好人,你可要离他远些才行。。” “何以见得他不是好人?”裴婉问。 沈从安干脆从床上爬坐了起来,竖起了手指头,挨个掰给裴婉看,说给她听,“你瞧,这满汴京,谁人不知你同我的关系,他曹明宣这会儿接近你,存的些个什么坏心眼,摆明就是对你有所企图。“ 裴婉略作思索,“你我还未完婚,那自然是还能取消婚约。” 言下之意,若取消了婚约,那曹明宣也只是正当追求。 沈从安一听,更急了,“不妥不妥,婚事大事乃是父母之命,岂能违抗?” 裴婉:“元让哥哥可不像那愚孝之人。” 沈从安:“这事关两家,又岂能算愚孝。” 裴婉:“元让哥哥不必担忧,纵使退了婚约,两家也依旧会如从前一般,不会有什么变化。” 沈从安急了,难不成裴婉今日来,是探病是假,趁他弱,来行退婚之举是真? 他急得直接从床上跳了下来,“不能不能!这婚说什么,小爷我都不会退!” “裴婉,你最好死了这个心!” 一旁的仆人已经没眼看了,这裴大姑娘摆明就是看穿了,故意在这刺激公子,就是为了让公子自个儿露馅。 公子到好,一颗脑袋,活像是白长了,就真这么傻乎乎的上了套。 真不知,是公子太傻,还是裴大姑娘太精明? 此时,屋中的仆人早已久溜了,总觉得这屋今日里必有一战,还是离远些的好,一面被误伤。 这一离远,干脆便都退到了屋外去了,就差跑出院子里。 裴婉笑眯眯的看着眼前的沈从安,这精气神足的,怕是都能绕着汴京跑上几圈,目光自上往下,最后落在沈从安脸上,“不是病了,下不得床?” 沈从安一愣,垂眸一看,自己这会儿哪里还在床上,这一气一急,人直接蹿到地上来了。 糟糕!露馅! 再看裴婉那脸上的笑容,就差“你”命休矣四个大字写在脸上了。 活像是要将自己生吞活剥了一般。 沈从安的心跳得有些快,察觉到危险即将来临。 他讪笑一声,“婉儿妹妹且听我说……” 裴婉也不急,两手抱着手臂,就这么静静地看着沈从安,好似想看看他究竟能从嘴里冒出多少句谎话。 然下一秒,沈从安转身就跑,显然要溜。 可这还没跑出去两部,裴婉的反应便极快地拉住了沈从安的后领子,也不知道从哪来的那么大的力气,这力气看着,沈从安今夜的小命,是真有些悬了。 裴婉皮笑肉不笑,“元让哥哥急着去做什么,婉儿这般来探望,怎的元让哥哥要抛下婉儿,去寻外头的红颜知己的妹妹不成?” “真是叫婉儿心中好生难过。” 嘴上说着难过,脸上可半点都没有。 沈从安欲哭无泪,从前裴婉都是动嘴不动手,如今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动嘴又动手…… 此时,外头的威远侯,来回的走,步子有些急,时不时看向院子里头,好似想看看院子里头发生了些什么,但又怕太过明目张胆,有失身份。 就在这时,他看见,裴婉气冲冲的从里头出来了,侍女还跟在后头提着食盒,样子和来时大有不同。 那眼神,还带着几分杀气。 威远侯这个幕后主使可谓是背脊一凉。 裴婉告辞过后,威远侯当即进了院子,想去看看儿子,时不时方才真露馅了,否者这裴大姑娘也不至于这般气恼。 谁也没有想到,这一进去,给看见,屋子里有,沈从安被被子捆成了一卷,还用绳子绑了起来,此刻就在床上扭着,试图挣脱,嘴上还塞着布团,这挣脱着挣脱着,还摔到了地上。 可见是裴婉的手笔。 “噗……”威远侯没忍住,笑了出来。 沈从安是又急又恼,看着自己爹在旁边笑。 威远侯还以为他这是因为裴婉走了,在神伤,当即蹲了下来,掌心拍了拍自己儿子的头,“莫急,往后日子还长。” 讨这裴大姑娘的欢心的这条路,可更长。 所谓路漫漫其修远兮。 说着,威远侯摇摇头走了,只留下一个正在独自扭着身子,呜呜几声,试图将自己爹换回来给自己松绑的沈从安。 真不是人招惹的! 番外 裴婉1 初见静王时,我才十岁。 他与我所见过的那些兄长和世家公子都不同。 他不似兄长那般粗心呆楞,也不似旁的那些纨绔子弟那般能说会道,他常常只说需要说的,也只说能说的。 待女子更是敬重。 因着大姐姐的缘故,我也跟着喊一声表哥。 像他那样,相貌出众,才华横溢却又低调行事,待人又温和有礼的君子,少有人能不动心。 更何况他因为大姐姐的缘故,对我这个本无关系上的妹妹也诸多照顾。 大姐姐有的,他向来也会带上一份给我,我心知,这些都是因为大姐姐,他才会备上我的一份,可也足以让我往后的几年欣喜。 大姐姐进宫后,静王再不曾来过府中,我便是再想瞧见他,也没了机会。 先帝早早的便赐了他封号,看似荣宠,实则却是为太子铺路。 听闻太子没有静王聪慧,尚且年幼,还是养在范太后膝下,若是没有先帝的一番作为,只怕此人便会一直那般废下去,最终成为第二个傀儡。 以范太后的性子,又能教他什么。 许是为了保命,静王自请离京,镇守边关。 这一去,便是几年。 范太后走的那一年,他没有回京,许是边关离不开人。 先帝去的那一年,我以为他会回京,每日便都悄悄去进京必经的那一条官道附近的酒楼,那是京中最高的酒楼,我每每只坐最高层,靠窗而坐,月银便都花在了这上头,只为能在他进京的那一日,见上他一面。 几年的惦记,可他那一年,到底没有回京。 一直到第二年,他才终于回京过年,因着宫中大姐姐的缘故,我终于见到他了。 一别几年,他比从前俊朗了,身形高大,许是因为习武之人的原因,身上有一股沉重的肃杀之气,可我却不怕,反而有些安心。 许多人都在,我想唤他,可我早已不是当年十岁出头的小姑娘,又如何还唤得出一声表哥。 那日,他离宫之时,阿姐姐遣人送我出宫,遇上了他。 我以为他应当是认不出我来的,或许也早已经忘记我是谁了,可我没想到,他还记得。 一声“盛二姑娘”,让我高兴了一整夜。 可再后来,我却是高兴不起来了。 家中人商量,欲借大姐姐之势,将我送进宫去,以我的身份,盛家二房并无多少出息,这么多年,沾的都是大房的光。 可纵使盛家再如何光鲜亮丽,那皇后之位也决计不可能落在我的头上。 可大伯同母亲父亲的意思,却是在宫中站稳脚跟,趁着大姐姐还有些权势在手上,风头正热的时候,能利用的便利用。 我没有想到,大姐姐才刚坐上太后之位,因小皇帝并非她所出,盛家恐大姐姐失势,盛家受其影响,大伯他们这才急着送我进宫,想让我接替大姐姐,为盛家挣些荣华。 我自然不愿意,那宫中有什么好,大姐姐在我眼前,便是活生生的例子。 自她进宫后,我再不曾见她真心笑过,我不愿成为那般。 纵使大伯,父亲母亲再怎么逼我,可只要大姐姐护着我,他们自然也无法将我送进宫中。 有大姐姐在,我自是什么也不怕。 我心知,各家贵女入宫,这一次不仅是为官家选妃,更是为静王挑选一位静王妃。 若说我半点心思都没有,是假的。 可我心里又确实清楚,这事,落不到我的头上,静王会有王妃,但那人绝对不会是我。 但此此事,伴随着各家贵女离了宫,也没有着落。 我没有入选,母亲气恼了,成日里便在辱骂着大姐姐,说大姐姐是白眼狼。 大伯对大姐姐的态度也变了。 像是发现了,大姐姐并非盛家所能掌控之人,不能事事如他们所愿的那般顺遂,整个盛家的风气好像都变了。 就在大姐姐回府的那一日,盛家对大姐姐的态度,让人寒心。 但让人欣慰的是,兄长未变,兄长始终都是那个疼爱家中妹妹的好兄长。 尽管我未进宫,但静王妃的位置,却始终不可能是我,到最后,静王妃的人选也确实是定了,是齐家姑娘。 我愣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会是齐家姑娘。 我以为会是京中那些富有才名的贵女,可最终,却是齐家那位。 而且,静王妃,还是大姐姐选的。 我不明白为什么,世家贵女那般多,大姐姐却为他选了家世并不显赫的齐家。 京中将他当成笑柄一般,但到了后面,却又多了许多说书的,将他同齐家姑娘说成神仙眷恋。 可多的是想等他成亲之时笑话他,笑话整个静王府。 我心知,即便不是齐家姑娘,也不会是盛家,更不会及是我,可心里却还是禁不住的落寞。 年少的爱慕,终究是一场空。 他是在我尚且年纪小时便喜欢上的人,再到如今,他已经行至太远的地方,我无法追赶,更成不了他身边的那人。 齐家不过短短半年,便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心里也隐隐有了猜测,金麟岂是池中物? 他终究去到更高的位置,走的是一条随时都会掉脑子的路,我不知道的是,大姐姐是否也参与其中。 我为他们担忧着,时时刻刻都没办法安下心来。 直到那一日,真来的来临了。 他成了天子,这天下人都需得恭恭敬敬的唤他一声官家。 可为却无法为他高兴起来,因为,对我而言,最重要的家人,却离我而去了,死的不明不白,还被冠上谋反的罪名。 尽管他并未迁怒于盛家,盛家并未受到牵连。 旁人都说,官家仁慈,盛家应当感恩这份宽容。 更应当对官家的这份仁慈声,予以报答。 可正是因为他的这份仁慈,让我更加确定,大姐姐绝不可能谋反。 旁人都将大姐姐称为第二个范太后,自食恶果。 京中谣言更是四起。 可我心知,她绝非那般人,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隐情。 年少的倾慕,几年的爱慕,就在大姐姐的死讯传来的那一日,彻底烟消云散。 番外 裴婉2 都说,过去的便要当过去了,往后的日子才要好好的过。 死去的人,如何都再寻不回来了,活着的人却还要往前头看。 可我没办法往前看。 盛家已经没有半点从前的人情味,大伯好似醒悟了,带走了大姐姐的尸身,告老还乡了。 父亲母亲也随同一起离开了。 家中,只余几个小辈,三房分了出去,也不再同大房二房来往了。 后来听闻,盛宝琴被卖给了一户人家当小娘,好似说,三叔根本不能生育,那盛宝琴,根本就不是三叔的。 根本就是那小娘红杏出墙留下的种。 三叔醒悟,再反过去对三婶好,可三婶却提出了和离。 下人们的闲言碎语,我却没再多关注,只因,我私底下,一直在暗中调查大姐姐的事,我始终不信大姐姐会谋反。 齐家,如今深受官家信任。 齐家姑娘如今贵为皇后,齐均,更是朝中红人。 因为与兄长交好,齐均几乎每几日便会到盛府来。 我借着还帕子的缘由,接近他,向他打听宫中之事,有关大姐姐之事。 许是我太过明显,之后两日,他躲着我走,便是遇上了,也只是浅浅的打声招呼,不欲与我多说的样子,我更加心急了。 就在齐均再次来到盛府时,我拦住了他的去路,不再让他去见兄长,直接了断的问他,有关大姐姐之事。 然而齐均的反应,却超出我的所料范围。 他什么也不知道,当日在宫中的,都是静王的人,尽管他相助静王,可对于当晚的事,却根本不清楚。 便像寻常人一般,第二日才知道此事。 他劝说我不要再查下去,或许会招来祸事,让我往前看,往后的路还长,总不能就困在一处停滞不前。 可我却不愿意听劝,大姐姐从小待我便好,比父亲母亲待我都好,如今她不清不楚的死了,我岂能放任不查。 纵使所有人都觉得这事便该就那样过去,我也不能够如此。 那是疼我爱我之人。 可让我没有想到的是,齐均犹豫之后,开口说愿意帮我查。 之后的日子里,他时常来寻我,总会带来那么一些消息,有关于大姐姐的。 我也时常与他约在京中的酒楼会面,他带着我去寻访一些宫中放出来的旧人,可所知的,却少。 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了,转眼间,几个月便过了。 入了冬,下了雪,我站在汴京城最高的塔楼之上,看着眼前的大好山河,看着那城门来来往往之人,心想,大姐姐当时看见的时候,心中是如何想的? 当年离京的静王呢,他又是抱着何种心情? 可此刻,我却只觉得冷,寒风刺骨,风雪往外脸上刮来。 突然,肩膀一重,身上暖了起来,伴随着一道淡淡的檀木熏香味在耳边萦绕,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我很清楚,身后之人是谁。 … “你说,当年官家离京之时,看着眼前的一幕,是何心情?” 齐均久久不言,只是站在盛宝黛的身后,看着她。 直到最后,盛宝黛回过头,看向齐均,他这才开口问,“为何有此一问?” 盛宝黛薄唇微微抿了一下,“千人有千种愁绪,万人便有万种心情,看着这汴京城,有人心中想到的是家人,有人心中想到的是守好眼前的江山百姓,有人心中想到的是将来的日子……” 当年的静王,想到的,是家人,还是江山百姓,还是将来回京后的一切? 盛宝黛如何都想不明白这一点,但尽管官家已经不是当年的静王,可他却是一位让朝中百官和百姓都赞颂的好皇帝。 她始终不愿意去怀疑,这样的人,会为了名正言顺的坐上皇位,而杀了盛宝龄。 齐均眉头一蹙,没有应答,目光只是这样落在盛宝黛身上。 雪渐渐下大了,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冻得脸色都苍白了不少,齐均的心里是心疼的。 想起当初初次相见,她哭成泪人的样子,那时觉得她是个惹人怜的弱女子,可如今这么几个月相处下来,却又见到了她的另外一面。 许多时候,分明心伤,却始终忍着不哭。 那般坚强的样子,却反而更加惹人心疼。 而不知从何开始,他总是不受控制的去关注盛宝黛,关注这个小姑娘,心疼她,担心她,她的一举一动,他都没办法不在意。 起初,是因为盛巩所托,对她多加照顾。 可如今,他却清楚,心里,藏了些别的心思…… 旁人看见这一幕,想到的是什么,他齐均不清楚。 可他齐均此刻,看着眼前的一幕,想到的,却是想将眼前的女子,留在自己身旁,一辈子。 爱她,呵护她,照顾她。 次日,齐家上门提亲了。 毫无征兆。 盛巩见齐均这般大阵仗过来,还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以为是来提前贺年,脸上笑得喜气洋洋,“怎的这就来拜早年了,还准备了这么多东西……” 盛巩一边迎上去之时,一边细看府中下人抬进来的东西,“这外人瞧着不知道的,还以为齐兄你是来提亲的呢!” 齐均目光一闪,朝着盛巩便是一个大礼,“盛兄!我今日来,确实是为自己提亲而来。” 话说出口的那一刻,整个花厅,都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盛巩愣了一下,又哈哈大笑,一边笑,还一边拍齐均的肩膀,“怎的还开这般玩笑呢!” 可齐均却未笑,神态表情均是认真,像是为了告诉盛巩,他那句话,并非玩笑之言。 盛巩脸色顿时变了,方才还笑嘻嘻,这会儿拳头都攥紧了,沉声问,“不知齐兄欲向我府中哪位妹妹提亲?” 身边的管家瞧了,心中暗道不妙。 公子这是憋着,怕是等会儿这脾气便要发作了。 齐均暗暗将盛巩的变化看在眼里,也当真是不怕,“我心仪你府中二妹妹,欲向她提亲。” 一声巨响,是盛巩将椅子推倒在地,脸上已经彻底变了脸色,“齐书恩!往我将你视若兄弟,你却惦记着我府中二妹妹!” “你自己看看你大了我二妹妹一轮,这等子话,这亲,你也真敢提!” 盛巩气得脸又红又黑,指着齐均,不好骂人,又不好打人,半天憋出来一句,“你羞不羞!” 番外 盛宝黛3 盛巩劈头盖脸的把齐均给骂了几遍,府中下人就在一旁,是一声也不敢吭。 大公子待谁可都是客客气气的,对待友人更是真心相待,从不曾见像今日这般,这齐家怎么说也是如今朝中谁人都要凑上说几句巴结的人家。 多少人家都欲同齐家结亲,这天大的好事,如今落到盛府头上了。 盛巩这反应,却真叫人反应不过来。 听着他的话,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嫌弃齐均老,比盛宝黛年长了一轮。 可往好了的想,京城里出了名的恩爱夫妻,大多都是老少夫妻,年纪大,知冷知热的,也挺好的不是? 这若是盛家二婶子在,这桩婚事必然是当即点头应下了。 可如今,盛家的长辈,走的走,好似短期内也不欲回京了,管事的也就是大公子,这盛宝黛的婚事,自然也就落到了大公子这来安排。 齐均被盛巩这么一通骂,倒是半点也不放在心上,面上始终挂着谦和笑意,“我是真心的。” 可就算是齐均将自己的一颗真心挖出来给盛巩看,盛巩也照样不愿意看自己二妹妹被齐均这头老不羞的猪给拱了,他冷笑一声,“你真心不真心的,我可不想知道,今日你将这些尽数都带回去,我便当今日这事不曾发生过。” “但你若是不收回这心思,盛府今后,齐兄便还是莫要再踏足了。” 好似怕自己这话还不够,盛巩又再添了一句,“宝黛没多大志向,消受不起你们齐家的福分。” 而事实上,这话说出来,盛巩自己心里头都发虚,他可太清楚了,自己这二妹妹多大的志向,小小年纪就钦慕赵岳,曾经的静王,现如今的官家。 曾经连王妃的位置都肖想过,何况一个齐府的正头娘子。 但齐均哪哪都好,就是年纪太大。 若是没有这一点,他主动提亲,自己这个当大哥自然是赞同,且尽力撮合此事。 但事实就是如此,齐均太老了! 盛巩赶人,齐均却半步不动,将自己提亲的诚意,展现了个百分百,更是不愿意将聘礼带走。 盛巩气得,颜面交情都顾不上,抄起扫帚就追着齐均赶人,盛府大门一关,且放下狠话,今后再不许姓齐的上门来。 这一番动静不小,不到半日,整个汴京城便知道了,这先前好如亲兄弟的盛巩和齐均,诶,两人闹翻了! 这背后的原因,只要细心打探一番,都能知晓。 可这汴京城的人,虽说都是看热闹的性子,可看的热闹,只看眼前的热闹,传到耳边的,他们想听的,至于究竟为什么闹翻,真正的原因,是半点也不重要。 盛府里,正在刺绣的盛宝黛,听见下人禀告齐均上门提亲一事,愣了一下,“提亲?” 侍女应声。 盛宝黛眉头轻轻一蹙,倏尔舒展,垂下目光,继续绣,似乎没怎么当回事,但也觉得疑惑,“他看上谁了,盛府如今,哪里还有嫡出的姑娘给他娶回去当正头娘子?” 言下之意,齐均怕是上门来,想纳个小娘子,这些府中人,怕是给误解了。 盛府如今和齐家哪里能相提并论,庶出的姑娘,又怎么可能娶回去当什么正头娘子。 侍女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家姑娘压根就没把她自个儿给算进去啊! “姑娘……齐大人今日上门来,是向盛府二姑娘提亲。” 侍女颇有几分犹豫。 近来几个月,姑娘同齐大人走近得频繁,她是知晓的,只是那都是为了调查大姑娘的事。 姑娘或许真的没有旁的心思。 但这齐大人,却好似真的动了心思,这才闹出这般大的动静,如此正式上门的提亲,拿出了十二分的诚意。 侍女的话,犹如一道惊雷,一下子劈在了盛宝黛的头上,好半晌,她都没有反应过来,动作僵着。 齐均……要娶的人,是自己? 盛宝黛此刻的惊诧,半点不比当初听见盛宝龄身死在宫中时少。 她便是想破脑袋,都弄不明白,齐均为什么求娶自己。 盛宝黛有些自知之明在身上,她自然不会认为自己是长了一张令人艳羡的好脸蛋,还是有什么温柔善解人意的好性子,更不会觉得齐均是倾心于自己。 可他到底,为什么要娶自己? 是有什么别的目的吗? 不一会,盛巩院中的人来传话,“大姑娘让小的传话,让姑娘莫要担心,只要姑娘不愿意嫁,大公子定然不会同意这一桩婚事。” “现下,齐大人已经被大公子拿着扫帚赶出府外去了。” 这人一边说着,一边想到方才那搞笑的场景,便忍俊不禁,可碍于盛宝黛在,又不好真笑出来,憋着实在是辛苦。 盛宝黛沉默片刻,脑子里浮现出来一副画面,两个号称斯文君子的人,一个拿着扫帚追着另外一个人,将人赶出府去的样子。 许是这样的画面太过反差搞笑,盛宝黛唇角不自觉的弯起一个弧度。 一时间,对齐均上门提亲一事,也没那么在意了,有兄长处理,自然轮不到她来出面。 盛宝黛笑笑道,“知道了,替我谢过兄长。” 说完,她又继续手上的女红。 人走后,旁边的侍女却忍不住问,“姑娘对齐大人无意?” 盛宝黛并不作答,尽管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想起那人,总是对自己多加照顾,心里有有些暖,“重要?” 侍女轻轻摇头,这倒是真不怎么重要,只是心里头有些好奇。 她往日看着姑娘和齐大人相处,其实倒也不算是真的不在意。 只是姑娘的心思,倒真的是很难猜。 这么多年,还是头一次见到姑娘这般同一位男子走近,虽说,这齐大人年纪上是大了些…… 盛宝黛没再说话,现下于自己而言,最重要的,就是弄清楚大姐姐的事,齐家是官家上位的助力。 无论是否对齐均有意,在没有弄清楚真相前,这桩婚事,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应下的。 何况,齐均的妹妹是当朝皇后…… 盛宝黛这心里,说真没有一丝别扭,是假的。 番外 盛宝黛4 怎么说,她从前都喜欢来官家许多年,如今嫁不成官家,嫁他妻子的兄长,算怎么回事? 盛宝黛越想,这脑子里想的东西,便愈加离谱,她晃了晃脑袋,试图将这些全部晃走,不愿再想下去了,没个定论的事。 侍女见盛宝黛显然不愿意再多提的样子,也不再继续问下去。 … 盛巩果真说到做到,齐均再上门,当真就被守门的拦在了外头,是一步也不肯让齐均进去。 堂堂户部尚书,如今就被盛府拒之门外,传到了外头,有些同僚还不信,凑到了齐均前头去问,这一问,捧腹大笑。 进不去盛府,齐均只能在外头想法子,找了两个身边人,成日里便轮流在盛府周围转悠,一但看见盛宝黛出府,就同自己禀告。 而齐均,就扮作路过,同盛宝黛偶遇,尽管这法子看起来有些愚笨,可他也确实没有别的法子见到盛宝黛了。 这日,盛宝黛果真出了府,收到手下人递来的消息,齐均正在忙公务,底下的人做错了账本,他正黑着一张脸在斥责。 一听到盛宝黛出府了,脸上的阴沉瞬间散了,原本乌云密布,这会儿晴空万里。 连一屋子正在听训的下属都懒得顾了,起身,着急忙慌便走了。 只留一屋子面面相觑的下属,摸不着头脑,“大人这是怎么了?” 齐均赶到底盛宝黛所在的酒楼,上楼之际,他整理了一番身上的衣裳,又摸了摸自己的头,确定没有失仪,这才缓步上了酒楼。 远远的便看见了盛宝黛坐在了一惯坐着的位置,当即缓步行至盛宝黛身旁,“盛二娘子?” 听见熟悉的声音,盛宝黛微微一怔,回过头一看,确实是齐均,看起来,好似巧遇。 齐均一副惊讶的样子,“没想到会在此处遇上盛二娘子,不知齐某可否坐下?” 盛宝黛犹豫了片刻,他帮助自己良多,总不好不让他坐下。 齐均也不耽误时间,当即便向盛宝黛表述了一番自己的想法,欲娶她的一片赤诚之心。 盛宝黛从未听过有人这般同自己表述欢喜之意,若是半点都不动心,是假的,可看着眼前的齐均,她这心里却始终有一层隔阂,没办法接受。 齐均见她迟迟不说话,便问,“你可愿意嫁我?” 他问的直接,倒是让盛宝黛不好回答了。 一旁的侍女只觉气氛实在尴尬,这齐大人怎么说也是户部尚书,这官场打交道一事最是擅长不过,怎的这会儿却问出这般让人为难的话,怎么说,也都该委婉一些。 否则,让她家姑娘,怎么回话? 若是直接拒绝,岂不是损了他齐尚书的颜面,若是模棱两可的,岂不是违背本心? 侍女所想的,也确实是齐均所想的,他就是想逼一逼盛宝黛,不准备给她喘息的机会,不想让她拒绝。 然而,纵使是几个月的相处下来,私心以为有些了解盛宝黛的齐均也到底是想错了。 盛宝黛从前便不是个肯让自己受委屈的人,经过在宫中的那一段日子,又与裴婉交好,这性子更甚。 这会儿,焉能不知道齐均是什么意思,她也不客气,直接了当给了三个字,“不愿意。” 齐均一愣,“……” 倏尔,又笑了,“盛二娘子不用急着回答,你再考虑考虑,齐某是真心的。” 盛宝黛却道,“我无心儿女之事,汴京好的姑娘许多,齐大人不必只看向我。” 言下之意,汴京城里,多的是想嫁给你齐书恩的姑娘,何必就看着自己一个家世不算显赫,又没什么才名的普通姑娘家。 齐均脸上的淡笑却始终未散,“于齐某而言,整个汴京城,最好的姑娘,此刻就在眼前。” 盛宝黛端着茶杯的动作一顿,半晌都没有再说话,只是脸微微有些热。 她连忙将手中茶杯的茶水一饮而尽,想解些心头的燥热。 从那日之后,盛宝黛每次出府,都能巧遇上齐均。 齐均每回都说巧,都说两人有缘份。 可盛宝黛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齐均这明明就是知道自己在此处,跑来巧遇的,只怕盛府这会儿附近,就有他齐均的人。 可这每回的“巧遇”,齐均都没有说什么正事,有时就是陪着喝茶,有时便是用膳,有时会送些稀罕玩意给自己,有时,给送些胭脂水粉和首饰。 就连快要新年,还将难得的狐裘制成斗篷,送去给了盛宝黛。 对盛宝黛,齐均可谓是关怀备至。 连盛宝黛身边的侍女都不进感叹,“这年纪大的,果真是会疼人,知冷知热的。” 盛宝黛却看着那斗篷,有些出神。 齐均越是如此,她这心里便越是忐忑。 她始终觉得,自己身上没有什么值得让人喜欢的,更不至于让齐均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而正是因为如此,当这些都在自己眼前,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便开始感到不安,总觉得这些都是短暂的,不会长久,总会消失的。 盛宝黛眉头蹙了蹙,只觉头疼,命侍女将都斗篷收了起来。 侍女看着盛宝黛的反应,也不好说些什么。 若说姑娘对齐大人半点都没有动心,她是万万不信的。 可这旁人就是劝再多,当事人不想清醒不想听,也是没有用的。 之后,盛宝黛出府的次数更少了。 齐均差人往盛府悄悄送书信,带上一些首饰胭脂水粉,还有些宫中养容的药膏一块给盛宝黛送去。 很快,这事,便被盛巩知晓了。 盛巩气得,那叫一个冷笑,他坚守大门口,合着齐均这不要脸的厮,竟然后门偷家!? 这一气,某日下了朝,两人直接在宫门外的大道上,起了争执。 盛巩放言,齐均所为,不够坦荡,非君子所为,他盛子阳不愿与之往来,自此,往日交情再不做数。 这缺了“割袍”的断义,在汴京城传的风风雨雨。 以至于有人还真好奇起来了,这从前形影不离的两人,怎的如今闹得这般僵? 一番打听之下,恍然大悟! 原来是齐均不厚道,竟然惦记上了盛巩的妹妹,这可不是存心讨打? 焉能怪人盛巩翻脸? 这是用扫帚赶出去都是轻的啊! 番外 盛宝黛5 自盛巩与齐均“割袍”断义后,盛宝黛出府的时间便愈少了。 齐均的人,也未再在盛府看见盛宝黛出府。 日子逐渐接近元宵,齐府中人,也开始为齐均的婚事操心,这女儿都进了宫,这当兄长的,都三十了,还未娶妻,有个一儿半女的。 分明长的也不丑,怎的就娶不着姑娘家? 这前不久是瞧上了那盛家的二姑娘,人是不错,若能娶回来,那自然也是替齐均欢喜的。 可奈何人兄长不同意啊,都闹翻了。 但这事儿,自信想想,也能理解。 人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多的是能寻京中适龄的才子公子,怎能寻个三十岁的,大了何止一轮的? 这便是他们家的姑娘,那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同意的。 可齐均这不知道怎么的,好似就是看准了那姑娘,除了盛家的二姑娘,旁的他是瞧也不瞧一眼了。 按说这事,其实寻宫中皇后,帮忙撮合撮合。 这盛巩便是再大的不满和意见,若有旨意,那焉能不从? 可齐均又说,要尊重盛宝黛的意思,他想等盛宝黛心甘情愿的同意这门亲事。 这齐府中人一听,这是大白天的做白日梦呢,人一十几岁的,花容月貌,有大好年华的小姑娘,凭啥心甘情愿嫁给你个三十岁的? 然而齐均就一根筋,除了盛宝黛,谁也不想求。 齐家人自然也得跟着一块想想法子,看看能怎么办,才能将这盛二姑娘给拐到齐府来。 元宵佳节,齐家中适龄的姑娘公子,都一块提着灯笼上街游花市,这一日,猜猜灯谜什么的,最是有趣。 齐均是被拉着出来了,对这些,其实他真没什么太大兴趣,直到路过一处摊子,见有人买糖画,都是老板在旁教,让客人自个儿画,这画的,倒是有些意思。 齐均想起了盛宝黛,她笑起来时的模样,心中微动,见人不多,当即也上前,排在了后头。 齐府的几位姑娘公子,见方才还跟着的齐均不见了,眉开眼笑,乐了! 可算是没长辈盯着瞧了,这会儿一个一个的溜去玩了。 齐均自己排了好一会儿,没成想,竟会遇上同僚,他微微侧过头,想假装没看见。 可那同僚却看着,新奇得紧,直接凑了上去,“哎呀!这不是齐尚书吗?” “怎的一个人在这?” 齐均眼见装没瞧见是不可能了,这会儿对上那同僚,挂上了一惯的神色,“原来是于大人,巧。” “家中妹妹喜欢,故而在此小等,不知于大人怎的也一个人在此?” 这位于大人却笑得眼睛快眯成了一条缝,“齐尚书说笑了,于某哪能是一个人。” 说着,他转过头,看向另外一边的小摊,只见于夫人正带着丫鬟,在那买糖葫芦。 “瞧那,夫人在给于某买糖葫芦呢,这些个妇道人家,就是爱吃甜,便觉得我们这些个五大三粗的,也喜欢甜……” 于大人说着说着,好似很无奈一般,“还能怎么办,也只能吃了。” 好似,这是在是一桩烦恼。 可明眼人只要细瞧,便能瞧见,在这位嘴上叹气的于大人脸上,那明晃晃的就是炫耀。 分明是瞧见齐均一人在此,无人相伴,故而这番炫耀打击。 齐均又怎可能瞧不出来,也只能笑呵呵应付。 等到于夫人买完东西,那于大人也跟着走了,倒是个妻管严。 可齐均看着那五大三粗的于大人手里有揣着那于夫人刚才买的糖葫芦,这心里却有些艳羡,嘴里嘟喃了一句,“在下也想吃啊……” 看着手里头的糖画,他晃了晃脑袋,这幸而是冬日,天冷,这糖画一时半会也不会化。 等到明日,托着信任之人,送盛府去。 横竖盛巩也就是嘴上说说,心却是软的。 可让他没有想到的是,会在这元宵集市上,遇上了这手中糖画的原主人。 只见盛宝黛垂头丧气的站在街市旁。 齐均顿时眼睛一亮,快步走去,等到靠近时,又放慢了步子,唤了一声,“盛二娘子?” 盛宝黛明显是听到了,“怎么又是你,怎么走哪都能遇上你。” 她嘟嘟囔囔,天知道同齐均是什么个孽缘。 齐均笑笑,将手里方才画的糖画往前伸,送到盛宝黛眼前,心里头其实还是有些许的紧张,连自己也说不清道不明的,“那自然是我同盛二娘子的缘分。” 盛宝黛撇撇嘴,倒是将那糖画接过来了,“只怕是孽缘。” 可见那糖画,画的是自己,她不禁笑了一下,看向齐均,晃了晃手里的糖画,“你让买糖的老板画的?” 画得真挺好看,瞧着神态都很像自己。 齐均却道,“不是,是我画的。” 都说这做了什么,便要直言说,那些个背后付出不求回报的事,从不是他齐均的行事性子。 他便是做了什么,都要让盛宝黛知晓。 让她喜欢,让她知道,欢喜,从而对自己上心。 盛宝黛脸上的笑意更甚,“画得真好。” 倒是真没想到,齐均竟会画这些,有趣。 顿时,方才的一瞬间失落,也散去了不少。 看见盛宝黛脸上的笑意,齐均也笑了,眉眼温柔,只觉今日夜风正好,吹得人心也跟着暖暖的,很是舒服。 二人并肩行走,齐均有意的将盛宝黛往里护着,以防路人冲撞,问道, “怎么一人在此,平日里跟在你身边的丫鬟呢?” 盛宝黛皱了皱眉头,看向齐均,“方才我见到一个长得十分像我阿姐的人,故而追到了此处。” 齐均眉头也皱了皱,唇瓣张了张,想说一些安慰的,到底是什么也不忍说。 忽然,一道身影从眼前的不远处晃过,一道白色身影紧随其后,齐均愣住了,裴......辞? 见齐均什么也不说,盛宝黛心里落寞,清楚,阿姐的事,他怕是真的半点也不知情。 她垂下了脑袋,手里攥紧了糖画,往别处走去。 可就在这时,她的手却突然被齐军一把拉住,盛宝黛愣了愣,转过头,诧异的看向齐均,平日里齐均便是再出格,也从不曾这般拉拉扯扯...... “齐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却只见齐均只是牢牢的抓着自己的手,目光却死死的盯着另外一处,她顿觉莫名,循着齐均的视线望去,只见,那位曾见过几次的裴左相,正跟在一位穿着红衣的姑娘身后...... 盛宝黛顿时红了眼眶,只因那红衣姑娘,无论身影,还是面容,都同她那所有人都说已经死了的阿姐生得一模一样。 眼泪顺着眼眶滑落,“啪嗒”的砸在地上,“我没有看错......” 没有认错......阿姐真的还活着。 此刻,就连齐均,都愣在了原地。 太后竟然,还活着。 番外 盛宝黛6 (接正文大结局) 次日,过了元宵,街市上的热闹,消减了不少。 昨日,应下了齐均的求亲,盛宝黛一整夜都睡得十分好,尤其是发现,阿姐还活得好好的,这段日子,或许便是一直都在裴府中。 更重要的是,阿姐与裴辞的事,可实在叫人欢喜。 能从那宫中脱离,与裴相走到一块,可不得算是好事一桩。 以至于一整夜,都是好梦。 一大早,盛宝黛便醒了,梳妆打扮,一旁的侍女瞧着觉得奇怪,见盛宝黛又盯着那些送过来却一直不曾穿过的新衣裳,不由猜,“姑娘今日是要出门?” 盛宝黛正在选衣裳,视线在那几件颜色艳丽的上头游移了一会儿,微微颔首,“你过来看看,这两件,哪一件穿着好?” 只见盛宝黛指着的,是一件粉色的衣裙,还有一件红色的。 侍女眼睛一亮,当即指向那红色的,她可实在太久不曾见过姑娘穿颜色这般艳丽的衣裙了,难道今日姑娘是要同齐大人见面? 她试探性的问,“今日外头冷,姑娘可要穿上先前齐大人送来的斗篷?” 那雪白色的斗篷,配上这一身红色衣裙,最是好看。 盛宝黛犹豫了片刻,点头同意。 侍女顿时欣喜! 姑娘今日果真是要同齐大人外出去! 而事实上,盛宝黛今日确实是要外出,也确实是同齐均一起,但是因为要去裴府拜访。 齐均昨日便答应了自己,今日带着自己去裴府拜访,问个清楚明白。 大过年的,总不好穿得太素,这一身红色的衣裳看着,也喜气舒服。 突然,外头的下人跑来,一边跑一边喊,“不好了姑娘!大公子同齐大人在前厅打起来了!” 盛宝黛顿时起身,竟然把这事给忘了! 她该告诉兄长一声的,这会儿齐均上门来接自己,二人可不得打起来? 盛宝黛匆匆赶到前厅,眼见的场面,却也没像那仆人说的那般的,根本也没打起来,就是两人,一个笑着,一个冷着脸。 笑的那个,自然是齐均,这春风满面的,着实是让人想一扫帚给拍脸上。 可见盛巩忍的是有多辛苦。 盛巩冷笑一声,他这还真让齐均给偷成家了。 “宝黛,这齐大人说,你应下与他的亲事了?” 对上盛巩的脸色和眼神,盛宝黛心里有些慌,讪笑了一声,“回兄长,是……是这么一回事。” 又恐盛巩多想,急忙解释,“是昨夜在街市遇上的,因着昨夜天色晚,故而未能同兄长说…..” “此事,过几日再议。”盛巩顿时冷笑,起身摆手,只觉家中的白菜,算是被这些个上了年纪的猪给拱完了。 裴府那一头,这会儿这头姓齐的又上门来。 他需得寻处僻静之处,冷静冷静,否则这会儿,是真要将手里的扫帚拍齐均脸上去。 见盛巩就这么走了,盛宝黛这心里头却有些慌,兄长不会是生气了吧? 一旁的齐均倒是笑着,“莫慌,子阳虽然嘴上说着狠话,可心里头却是比姑娘家还软。” 这桩婚事,只要盛宝黛自己是乐意的,盛巩这个当兄长的,自然也是会真心为自个儿的妹子好好考虑。 他与盛巩这些交情,可不是白来的,这性子多多少少都是了解的。 盛宝黛这才放下心来,心想着,等从裴府回来,再同兄长解释,细说与齐均的事。 … 盛府与裴府离的也不算太远,但马车出行,总归是方便些,也能掩人耳目。 马车到裴府,借着齐均的名义通传,很快,便有人来,将人迎进了裴府。 裴辞自醒后,便一直不曾见过什么外头的同僚,这会儿齐均上门,他自然是不能将人给打发了去。 可当见到的人,不只是齐均一人,还有盛宝黛时,他又怎么不明白,这二人,多半便是知晓盛宝龄如今正在裴府,故而今日才来。 只是不知道,消息是从何处泄漏。 从宫中,还是从盛巩那,还是…… 像是能看穿裴辞心里想什么,齐均解释了一句,“昨夜集市热闹,碰上了裴大人,故而今日到访,还望裴大人莫怪。” 裴辞微微颔首。 他唤人前来,将盛宝黛带走了。 自己留在花厅中,与齐均说话。 往后院的一路上,盛宝黛想了许多等会见到阿姐时,要说些什么,她想了很多,也知道要说些什么。 可当她快行至后院中的一处亭子,行过木桥,看见那亭子中,正微微倚靠在亭子椅边,看着那湖中鱼儿的身影,盛宝黛心口泛酸。 盛宝龄显然也注意到了盛宝黛的到来。 盛宝黛顿时跑了过去,眼眶通红,紧紧的抱住盛宝龄,想说的话,这会儿是一句也说不出口,全梗在了喉咙里。 一切尽在不言中。 见到盛宝龄,盛宝黛泣不成声,哭得快要喘不过来气。 盛宝龄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都要嫁人了,怎么还跟长不大的小姑娘似的,让旁人瞧见了,得笑话你。” 盛宝黛语气哽咽,“旁人要笑,尽管笑去好了。” 说着,她又抱紧了盛宝龄,“阿姐都不知,这几个月,我有多担心你……” 可说着说着,她又愣了一下,瞪着通红的眼睛看着盛宝龄明显的笑意,问,“阿姐知道我与齐均的事?” 盛宝龄笑,“自然是知道。” 说着,她摸了摸盛宝黛靠在自己身上的脑袋,语重心长道,“齐均品行端正,家中亦没有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你若嫁过去,必然不会让你委屈了。” 盛宝黛嘀嘀咕咕,“阿姐又知道……” 盛宝龄并不解释。 这些,早在她给静王选中齐家姑娘之时,便就着齐均着重的调查了一番。 正是如此,才安心重用。 只是没有想到,如今,这人,竟是与宝黛扯上了关系。 想想,还真是让人有些意外。 这宝黛从前心悦静王,可如今,齐家姑娘成了皇后,宝黛却要嫁给这齐家姑娘的兄长了。 真真是比那话本子里头的戏码还要有趣。 “你可是真心想嫁齐均?”盛宝龄神色认真的问。 番外 盛宝黛(完) 盛宝龄认认真真的问了盛宝黛一句。 她记得,盛宝黛先前是钟情的赵岳,可现如今,与齐均定亲,她可真想好了? 盛宝黛沉默片刻。 她细细的想了想,与齐均相识,期间的相处,再到如今定亲,这其中的过往,每一次相处的样子,再到对齐均的感觉。 盛宝黛嘴角不自觉的微微弯起,脸上挂着自己也没有发觉的温和笑意。 这笑意温柔,看得盛宝龄微微一顿,而后又了然,宝黛这是真的对齐均动心了。 盛宝黛早已摸清了自己心里的真实想法,她确实是心悦齐均,他与认识的旁人都不同,这份不同来源于自己与他相处时,对他的喜欢,而更为关键的是,他心悦自己。 与他相处,很是放松愉快,这便是最重要的。 她喜欢与齐均相处,今后要与一人长像厮守过完下半辈子,她自然是希望此人是齐均。 想明白一切后,盛宝黛面向盛宝龄,微微点了点头,“阿姐放心,我是真心与他定亲,想与他携手过完这辈子。 闻言,盛宝龄脸上挂着轻笑,指尖动作温柔,“我们宝黛长大了。” … 盛巩赶来裴府时,只见湖中亭里,那坐在一块的四个儿,两男两女的,画面好不和谐。 目光落在两个妹妹身上时,盛巩眼中的申请是温柔的,满是怜爱。 而当他的视线落在裴辞和齐均两人身上时,只觉看见了两头狂吠的猪,狼狈为奸! 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两人,从前与自己交好,便是为了将自己的乖巧妹妹拐走。 否则,这二人此刻又为何同在此处,相谈甚欢? 盛巩心里头憋着闷气,快步行至几人跟前,“我当宝黛怎么急匆匆出门,原是到这来了。” 盛宝黛慌忙起身,有些拘束,“兄长。” 盛宝龄笑着看着,“兄长怎么脸色瞧着不太好,谁给你气受了?” 盛巩冷笑一声,视线投向裴辞和齐均。 后者两人,却不约而同看向别处,好似一无所知,避开了盛巩那简直可以算作毒箭的目光。 倒也不是招架不住,便是如今的身份,人妹妹尚且在此,不好起争执。 多少得等将人娶进门了,才好细数些个道理。 盛巩见状,脸上笑意更冷。 这两人,装起人来,真是狗模狗样的,看不得。 几人坐了下来,盛巩看向盛宝龄,问,“如今你是如何想的,可还是决定离开汴京?” 盛宝龄却笑着摇摇头,“今年先不走了,待明年再走。” 盛宝黛诧异,“阿姐要去何处?” 其他两人也看向盛宝龄。 只见盛宝龄温声道,“原先我便想明白了,这汴京的一切,便是再多荣华富贵,终究是虚的,却也不如外头的广阔天地来的自在踏实。” “想趁着现在,到外头去转转。” 这外头的世界,比汴京有趣的多。 盛宝黛不由有些羡慕,可也只能心里头羡慕,让她真放下汴京的一切,去外头闯荡,她却是不舍得,也不太敢的。 齐均看向盛宝龄的目光中,染上几许欣赏与敬重。 此时,他也算是明白,官家分明并非是忘恩负义之人,可为何要给太后冠上一个身死之名。 只因为,于盛宝龄而言,想要的,从来不是太后之位。 能在权势面前,仍旧坚守本心,不留任何后路的女子,焉能是一般女流之辈。 盛巩微微颔首,“可为何今年不走?” 他蹙了蹙眉头,总觉得,有那么些许的不好预感。 很快,这份不好的预感便被证实了。 只见裴辞,缓缓握住了盛宝龄的手,放到了石桌上,“子阳,我欲娶宝龄为妻,还望你能同意。” 盛宝龄嘴角微微弯起,看向裴辞时,眼里满是柔情蜜意。 “啪”的一声,是盛巩手里的茶杯摔落在桌上。 眼前的人不是人…… “裴玄瑾!枉我当你多年兄弟,你却是这般诱拐我阿妹!” 盛巩再憋不住这心里头的气,一拍桌子,站了起来,只觉手掌拍在石桌上,疼得厉害,又不好在这时候表现出来,容易失了气势。 盛宝龄轻咳了一声,“兄长……不是这样的。” 可气头上的盛巩,哪里肯听盛宝龄的话,这会儿见她开口,当她是要帮裴辞说话,更是不留情面,“你莫要帮他说话!” 裴辞倒是笑着赔不是。 盛宝龄低低声,“可是……好似是我诱拐的他……” 盛巩:“……” 一旁的齐均好笑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这怡然自得看戏的模样,看得盛巩想脱下靴子拍在齐均的脑门上! “还有你,齐书恩,先前同我称兄道弟,我见你为人正直,这才将妹妹托付你帮忙照看几日,你却是这般照看的!” “你自己想想,有你这么当兄弟的吗!?” 齐均倒是将裴辞不要脸的样子学了个淋漓尽致,“从前是名义上的兄弟,如今却能成真正的一家人……” “大哥,往后,便真是亲兄弟。” 这一声大哥,险些将盛巩这憋在心里头的陈年老血一口吐了出来。 他指着裴辞和齐均,好半晌才憋出了三个字, “不要脸!” 盛巩快步离开,惟恐再留久一会,便会忍不住找扫帚抽人。 这不是盛府,他便是要打人解气,那也需得换块地。 身后的管家急匆匆的跟着,愣是没跟上前头走得飞快的盛大公子。 这走得太快,便是会容易出事。 只见盛巩这一拐弯,没留神,撞上了人。 伴随着在耳边响起的,是一声低低的吃痛声,旁边还有丫鬟的担忧声,“姑娘……” 盛巩定睛一看,只见自己撞上人姑娘,险些给人撞倒了,他慌忙道歉,“在下莽撞,姑娘可有伤着哪里?” 那是位生得白嫩娇柔的小娘子,身姿有如细柳,“是书儿未仔细看路,公子不必自责。” 连声音听着,都娇娇软软的。 惹得盛巩,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那小娘子被丫鬟扶着往后院那边的方向走后,好似是来寻裴婉的。 盛巩看了后来追来的管家一眼,沉声问了一句,“那是谁家的姑娘?” 管家明显一愣,才意识到这位盛公子问的是何人…… “回盛大人,那位是兵部尚书宋深之女。” 盯着盛巩看了好几眼,管家犹豫了一会,又补充了一句。 “年十六。” 盛巩:“……” 番外 尘缘未了 旁人都说,我出身好,又有疼爱我的兄长阿姐,实在不该窝在这寺庙里,该有一番更大的作为。 可自有记忆开始,我便不欲与谁多待,只觉这俗世间的人和事,也都是那般的烦躁,惹人生厌,唯有这一方净土,才是我喜欢待的地方。 而唯一能懂我的,只有与我心意相通的阿姐。 阿姐是个苦命之人,她本与楼家有婚事,是两家定下的,可谁也没有想到,中间会横生出这般多的意外。 收到从汴京送来的家书时,阿姐已经进宫,当了太后。 她聪慧,在那深宫中,必然不会有什么危险。 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想法。 后来,她也确实如我所想的那般的,成了当朝太后,几百年来,最年轻的太后。 就连整个盛家,都在仰仗她。 家中几次传来家书,想让我回京,归家,光宗耀祖。 可那些,都不是我所想的,每一封催我回京的家书,都被烧的烧,扔的扔。 甚至是这一头发,我都想剃了去,唯有遁入空门,才是我所求。 可住持师父却言,凡尘俗世,我还有尘缘未了。 尘缘? 我想不通,一心便是剃了这发,随师父,每日便在寺庙中诵经。 凡尘俗世,与我何干? 直到,京中出了事,阿姐死了,盛家没落了,兄长等人都自请离了京。 我才惊觉,所谓尘缘,是被我一直忽略的,在我身后一直等着,却始终不曾等到我回去的阿姐等人。 兄长该是对我有多失望,才连离京的最后一封家书,都不愿送往我这。 悔意自心中生。 而当我在汴京,四处寻访,调查清楚一切后,却又传来消息,师父圆寂了,留给我的,一卷经书,一句话,与一条佛珠手串。 尘缘未了,未可转生,尘缘若了,方为来世。 我不懂,每日便是守在阿姐的坟前,就着师父留下的那一卷经书抄写,诵读。 便是再多未了的尘缘,阿姐已死,今生今世,我又能如何了结? 直到一日,那串被我每日带在身上,师父留下的手串,不见了踪影,我也彻底失去了意识。 而当我再次清醒之时,眼前之景,恍若隔世。 本该圆寂了的师父就在我眼前,他手中的那佛珠串我再熟悉不过。 那一番在我脑中回响过上百遍的话,再次响起。 我有尘缘未了。 此刻,我才终于明白,师父圆寂时,留下的那一番话,是为何意。 这里,从不是我最后的归宿。 看着师父,那一双眼睛,一直都是这般清明。 这次,我未执意剃度,而是选择下山,回京,了结那些未曾了结的尘缘。 “多谢师父教诲,弟子谨记于心。” 我下了山,回了京,回到了盛府,见到了隔世的盛府中人。 兄长陌生,父亲陌生,堂妹陌生。 我最惦记的阿姐,却未见到,我才知,她与裴辞南下了。 是了,我忘记了,还有一个裴辞,那个与阿姐曾经谣言满京城的当朝左相,他心中有阿姐,不知放在心上多少年。 阿姐回京后,我终于见到了她。 与印象中,模样早已发生了变化,仍旧相同的,是她待我依旧如从前。 我暗中关注一切,发现许多的事情,都与我所了解到的大不相同,甚至是,在我去见了裴辞,欲与裴辞联手之时,我发现,他的不同。 我来,原本是想看一看,阿姐喜欢的人,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值不值得阿姐将最后一道圣旨用在裴府一家人身上。 但裴辞此人看起来深沉,心思估摸不出来,看着像是有几百种样子,又简单到只有眼前的这一种模样,让人根本捉摸不透。 完全看不出来是一个怎么样的人。 我眉头蹙了蹙。 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告诉我,他与我一般,都有前世的记忆。 而事情远远与我原本所想的那般,相差得要更大。 而裴辞,也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在乎阿姐。 他所安排的一切十分周全,根本没有半点破绽,他在护着阿姐,不曾给旁人半点伤害的阿姐的机会。 小皇帝疯了,最后死在静王手中,他究竟是真疯还是假疯,除了我,没有任何人知晓。 阿姐欣赏静王,他会是一位好君王,心系天下百姓。 宫变当夜,阿姐死了,静王登基。 京城腥风血雨一场,雨停,一切都变了,一切又好像没怎么变。 盛宝黛不信阿姐会死,更不信阿姐会谋反。 而我亦是不信。 裴辞那般周密的计划,又岂会有失误。 兄长频繁出入裴府,便是验证了我的猜测,阿姐未死,如今正在裴府中。 后来,宝黛也定亲了。 兄长似乎很恼,可我看得出来,对于这位与宝黛定了亲的齐尚书,他却是十分满意的。 而就在今日,裴辞娶了阿姐…… 十里红妆,天子添妆。 满京城都是有关此事的童谣,艳羡之语。 无人知道这位裴相的新娘是何人,可裴辞却又真的做到了,足以让天下人都羡慕不已。 他娶了阿姐,甚至在之后一年多,便随同阿姐,离开了京城。 我在府中,却陷入了迷茫,如此,我为何又走了这一遭? 手边,是我照着前世所记下的经书内容,抄写下来的,我想回去,询问师父,欲求一个清楚明白。 可心里却总有一道声音,将我困在此处,我挣脱不开,只能在此,不停的诵读。 究竟为何…… … 盛朗离开后,住持师父目光跟随着他,停留了许久,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手串。 缓缓的摇了摇头,“罢了。” 他将手串,丢至火盆中,很快,手串便被火星子吞没,好似在发光一般,不过一会,便消失殆尽。 住持的指尖落在那卷经书之上,指腹在上头细细摩挲。 尘缘早已在前世了结,而未了的,却是他自己的心结。 若是一直未能放下,一直不能了结,便会一直在这其中兜圈,始终不能走出来,如同自己一般…… 不生不灭,看透这世间,却也困于这世间。 而这世间,向来能救自己的,只有自身。 番外 赵密 宫女小心翼翼的端走一盆带血的水,从偏殿退了出来。 而此时,殿中,穿着雍容华贵的女人,正坐在榻边,指尖缓缓从榻上看上去只有八九岁的孩童脸颊上滑过。 孩童惊醒,惊恐的看着眼前之人,一双本该清澈的眼睛,此刻却盛满了对女人的恐惧…… “皇……皇祖母……” 范太后嘴唇涂着厚重浓艳的口脂,带着甲套的手指轻轻按压在孩童的脸颊上,“密儿这是怎么了?” “做噩梦了?” “同皇祖母说说。” 看似慈祥的笑容,此刻落到赵密眼中的却似那索命的厉鬼,就连落在他脸颊上的指尖,也冰冷刺骨。 他害怕的往后缩,本能的将身子缩成一团。 只见范太后抬起手,赵密便惊恐的往后退,下意识之举,可见对范太后有多害怕。 “皇祖母,孙儿错了,孙儿再也不敢了!” “您别打孙儿,孙儿知错了……” 范太后红唇勾起一抹冷笑,心中满意,顿时待赵密,也怜爱了不少。 “密儿乖,皇祖母最疼你了,你若总念着你父皇母妃,忘了皇祖母,皇祖母真真要心疼啊。” 她一边念叨着,一边将被子拉开,怜爱的揉摸着赵密的脑袋。 赵密恐惧,却根本不敢反抗。 “你父皇忙,可只有你皇祖母最疼密儿了,密儿可要记着,只有皇祖母是真心待你好……” 范太后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年仅八岁的赵密耳朵里。 不过八岁的孩童,心中除了恐惧,只余愤恨。 他恨母妃,为了讨好皇祖母,将他送来此处,日夜受着辱打。 他恨父皇,总说身不由己,不能来看自己,可前些日子,却册立了皇后。 更恨那个至今未曾见过的皇后,是她抢占了父皇,现在父皇的眼里只能看见她。 若非她,父皇又岂会这么久都不曾来看过自己。 宫人的议论虽隐秘,可那般大阵仗,凡是生了耳朵的,又怎么可能半点风声都听不见。 怨恨的种子,在赵密心中悄然中下。 范太后的辱打仍旧在继续,凡是在皇帝处受了的不快,回到住处,悉数撒在赵密身上。 范太后的亲信,刘太医来为他看伤时,赵密几次求助,可最后,受着的,却又是一番新的辱骂毒打。 好似这样的日子,看不到头…… 直到范太后重病,皇帝掌握朝中一切权势,不再受制于范太后,才终于将赵密接回到自己身边。 册封太子。 赵密第一次见到盛宝龄,是在被皇帝接回身边教导的第三日。 那日,春风和煦,她一身红色骑装,不愿上马。 皇帝竟弯着腰,哄着她上马,悉心教导,宛若慈父。 那是赵密曾经心心念念想得到的父皇宠爱与关怀。 可如今,他看见了,却是在别人身上。 那个好似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女人,年纪看起来不过比自己年长几岁。 嫉妒,怨恨,这么些年的不满,最终悉数落到了盛宝龄身上。 马场一圈下来,盛宝龄下了妈,拎着马鞭,往乘凉的方向走去。 只见皇帝不在,只有太子坐在那处乘凉,手里抓着一杯茶,却没有喝,看起来,似乎有些紧张。 盛宝龄笑了笑,招来人,给上了香热的甜茶。 “这的茶虽不比宫中,却也可以尝尝,别有一番味道。” 说着,她将那一盏热茶,放到了太子手边。 赵密微微一怔,对上盛宝龄的目光,那双眼睛极美,那里头的目光,与他所见的旁人都不同。 没有愧疚,没有怨恨,没有贪婪,无欲无求。 对自己,她没有抱任何旁人的想法。 自己身上没有任何她想要的东西。 那样一双眼睛,美得让人羡慕,喜欢,喜欢到想要将这东西占为己有,私藏。 赵密鬼使神差的喝了那一盏热茶,清甜的味道,并不是一般的茶。 他诧异的看向盛宝龄,却见盛宝龄只是浅浅一笑。 那是他第一次喝到这般甜丝丝的茶,也是第一次知道,女子,并不是全部都面目可憎。 年纪尚小的赵密,心里却涌起了别样的心思…… 皇帝的身子一日不如一日,皇后渐渐替代批阅奏章。 朝臣多数不认同此举,可更多的人,却是对皇后的赞颂。 贤而有才。 而这些声音,落在赵密耳朵里,却很是讽刺。 皇后贤,有才,是因为父皇将所有的才学精力都悉数教给了她。 她的那些治理朝政的才学,又岂是天生便有。 这更是增加了赵密心中的愤恨。 楼太师的投诚,他焉能不知是因为楼家曾与盛家有婚约,如今盛宝龄掌势,他这般慌乱投诚,不过便是怕皇后想起当年之事,肆意报复。 赵密看着盛宝龄,几乎每一日都跟在她身侧,学着如何处理朝中琐事,批阅奏章。 而这些,本应是父皇,亦或者是太子太傅教予他,可如今,他却是从一介女子那习得。 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可她又确实吸人耳目,有时便只是坐在那,看着奏折,外头的风吹了进来,吹动她的衣摆,便好似那些宫人口中的仙人。 可赵密,又恨极了她。 一直到父皇驾崩,见的最后一面,也仍旧是她。 看着她为父皇伤怀,病重卧床,赵密心里,除了怨恨那些,又多了别样的情绪。 名为嫉妒。 他想得到这个人,他从未有过这般想要一样东西的欲望。 她那般好,宫中宫外无不对她称赞。 他想得到盛宝龄,再一点点像范太后疼爱自己那般,疼爱她。 那是第一个在意自己喝的是冷茶还是热茶,苦茶还是甜茶的人。 可赵密又恨极了她那般夺取本该属于自己的一切,更恨她总是能对着旁人展开笑颜。 恨她身在宫中,心却在外。 直到发现她与裴辞的私情,怨恨与嫉妒彻底将心中的那团火点燃…… 他要将盛宝龄永远留在宫中。 冬日,白雪皑皑,金殿外的长阶上的血早已被三尺白雪覆盖。 就在方才,慈宁殿传来消息,太后殁了。 赵密瘫坐在金殿之上,眼里的疯狂随着殿中的烛光渐渐暗了下来。 那年春风和煦,如今白雪皑皑,可他,却开始念着那一盏热茶。 7017k 番外 有身孕了(全文完) 又是一年春,裴府设宴,宴请了京中各户人家的主人和女眷前来吃席。 近年来,京中愈发繁荣昌盛,那些个纷争也是少了许多。 威远侯府的马车到裴府门口时,沈从安率先从马车上下来,小心翼翼的扶着已经怀了身孕的裴婉下马车,“娘子小心些,莫要着急。” 裴婉却一把拍开了沈从安的手,气鼓鼓,“我是不急,便你最急,如今一心就记挂着这肚子里的孩子。” “你自个儿生去吧!” 跟快,裴府管家就示意旁侧的婆子赶忙上前去扶。 这大姑娘自有身孕以来,脾气便阴晴不定,这对沈公子,可谓是百般刁难。 刚成婚那会,分明还好,据说如今这般,都是因为,大姑娘是没想这般快怀身孕,是沈公子生怕到手的娘子跑了,暗地里偷偷使坏,换掉了大姑娘的汤药,这才给怀上了。 沈公子这般,如今也是得自己受着。 裴婉进了裴府后,盛府的马车,也到了。 齐均率先下了马车,朝马车里的盛宝黛伸去手,“娘子。” 盛宝黛掀开车帘,没好气的看了齐均一眼,冷哼一声,自顾自的下了马车,往裴府里边快步走去。 齐均连忙跟在身后哄。 原是因为,这昨夜齐大人回府晚了,这心里头燥热,拉着原本已经睡下的夫人好生疼爱,致使这盛宝黛一夜未眠。 故而今日才这般气这齐大人。 直到最后,盛巩才匆匆到裴府。 男女并未分席,可让盛巩感到意外的是,这平日里都要黏在一块的小两口,今日却都分开了坐。 只见自己的这二位妹妹,今日是远着裴辞和齐均,好似闹脾气了,这会儿,倒是同裴家的这位大姑娘凑仔一块。 无论裴辞和齐均,怎么上前悄悄说好话,都不管用。 外加一个沈从安。 看见这一幕,可给盛巩乐坏了! 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啊! 他呀,可就乐意看这两对小两口闹别扭,这瞧着,心里头别提多高兴了,这会儿桌上的酒,他是一杯接着一杯,脸上笑嘻嘻,一只胳膊搂着一个,左边裴辞,右边齐均,眼睛还对着沈从安, “瞧瞧,今日是个什么好日子,都凑一块了,可不得多喝两杯庆祝庆祝!” 三人却懒得同盛巩计较,这会儿要紧的,就是先哄媳妇儿。 这傻大个,搭理了,也是给自己找不快。 一个两个三个的,都只顾着寻自己媳妇儿哄,可这三人,却一个比一个还会摆脸色。 盛宝龄别过脸,根本不乐意同裴辞说话,脸上神情绷着,很是不快。 要说这裴辞这般宠妻,依盛宝龄的性子,这二人能闹别扭,也是奇怪。 着引起别扭的原因也实在是奇怪。 沈从安询问两位友人,欲从其中找到那么些许安慰。 原来是盛宝龄近来半个月胃口不佳,又困,这身子实在是不舒服,故而昨日,裴辞是应承了盛宝龄,回来时,买些开胃的酸涩果子回来。 可这一忙,他便给忘了。 本是一桩小事,可盛宝龄不知怎么的,这几日脾气尤为古怪,昨日直接便恼了,同裴辞吵了一番。 本来昨夜都哄好了,可今日,盛宝龄身子不利索,又没有胃口吃东西,这会儿想起昨日之事,便又不高兴了。 沈从安这听着,目光微闪,这怎么听着那么像他家婉儿刚怀上的时候的样子? “嫂子莫不是有身孕了?” 裴辞微微一愣,“有身孕?” 身后偷听的盛巩一怔,陡然提高音量,“宝龄有身孕!?” 这一声,直接引来其他人的目光注视。 盛宝龄眉头微微一蹙,旁边的裴婉凑过去问,“嫂子,你怀上了?” 盛宝龄却摇摇头,“这……我也不知。” 裴婉隐晦的问了一下,月事是否来了,这些个症状一对,好似真的怀上了。 就在这时,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让老夫瞧瞧。” 原是梁太医在这,这不在宫中当太医后,便时常到裴府来蹭吃蹭喝,日子也是过得舒坦。 按他的话来说,服侍了三代君王,这要是再走一个,他可都要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问题,把人给克没了。 这才在新帝登基后,称年纪大,匆匆便从太医院请辞。 把脉时,一群人围着盛宝龄。 裴辞脸上神情严肃,紧紧的盯着梁太医。 盛巩脸上神情更为严肃,眉头都紧蹙着,若是宝龄有身孕,自己可便要当舅舅了。 可一想到着孩子是裴辞的,裴辞要当爹了,他这心里头就不痛快。 这心情反反复复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究竟是要高兴,还是忧愁。 沈从安倒是盼着盛宝龄怀上,如此,这两姑嫂便能凑到一块说体己话,自己也能轻松轻松,从裴婉的魔爪下短暂的歇一歇。 而且…… 他目光看向了裴辞,还能有个诉苦的伴儿。 半晌后,梁太医脸上挂着喜气,对着盛宝龄和裴辞道,“恭喜啊,这身子,一月有余了啊。” 盛宝龄愣住了,垂眸看着自己肚子,这……便怀上了? 她该以为,自己是先前吃多了,胖了,故而什么也不想吃,瞧见什么也没胃口,想吃些酸的,可裴辞又不记在心上,心里头便不快, 可她没想到,竟然是有身孕了。 裴辞也是愣住了,诧异的看向盛宝龄的肚皮,根本想象不到,那里这会儿,已经有个娃娃在里头,这再过上几个月,自己便要当爹了。 这若是女儿,便会像瑟瑟一般,乖巧怜人。 若是男孩,像瑟瑟也好,生得好看,今后娶妻也容易些。 众人突然被吓了一跳,原是裴辞大约是喜上心头,大笑了几声,可见开怀。 从未见他这般失态,可见是心里头真真切切的高兴。 盛巩表情僵在脸上,怎的自己还未娶妻,这身边一个个的,却都娶着了,这孩子也要有下落了。 好似这整个汴京城,便数自己落下了? 一旁的齐均拍了拍盛巩肩膀,“恭喜大哥,要当舅舅了。” 瞧着裴辞那得意的样,盛巩脸色算不上多好看,这舅舅……不当也罢。 可看着妹妹脸上温柔的笑意,他这心里头又忍不住高兴。 罢了罢了,大不了,以后把孩子拐了回盛府养。 如此一想,盛巩心里顿时好受了,脸上也挂上了笑。 ------题外话------ 到这,就全文完结啦。 又到了大结局,碎碎念的时候…… 感谢大家这四个多月来的陪伴,一路陪着我,走到今天,还是爱你们么么哒。 新书还在准备中,预计八月中下旬发书,这次,想写一本不同于以往所有的书,到时候,期待再见到宝贝们熟悉的id,我在这里,等你们呀~ 祝大家,万事胜意,平安喜乐。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