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我,董卓,爱民如子》 第1章 老夫很讲道理的 “滚,给老子滚犊子!” 太尉府, 一个胖子猛地发出愤怒的咆哮,声振屋瓦。吼完还不解恨,又拎起剑向前方身穿华贵蝉衣的将领急步追来,气怒如虎:“不对,你给老子站住,老子要剁了你!” 那吨位,令大厅的桐木板都吱呀响动,仿若轻微地震。 “兄长息怒,息怒啊,我等乃一母同胞的亲兄弟,有啥话不能……兄长你来真的啊,饶命啊!” 逃跑的将领神色慌张,一边跑一边求饶。 没想到追来的胖子一剑挥来,直接吓得他亡魂皆冒,再不敢有丝毫废话,赶紧将力气全用在逃跑上。 以至于都没注意到门槛,直接摔了狗啃屎。 下意识想喊疼,可回头看到正气势汹汹追来的胖子,当即脸色又一慌,又连滚带爬地跑起来,狼狈不已。 直至看到胖子因身体沉重追不上时,才不忘慌乱地施了一礼:“兄长息怒,我,我明日再来可否?” “你这是在挑衅我?” 气喘吁吁扶着大门的胖子见状,火气‘腾’的一下又上来了。 可追又追不上,气急下瞅到手中的长剑,‘唰’的就向将领扔去:“明日你要是再敢提那事儿,老子必定剁了你!” 别看他跑步不行,力气却极大。 长剑脱手后在空中发出迅疾的尖啸,铮然一声斜刺入地面的石砖,距离将领的鞋面不足一尺。 将领瞬间感觉下裳处似乎有些湿润,反应过来后,一溜烟儿地狼狈而逃。 大门两侧顶盔掼甲的侍卫,脸色丝毫不比刚才的那位将领强,煞白煞白的。一个个低着脑袋,不敢看大门处怒气冲冲的胖子。 胖子却恨恨喘了两口气后,粗声问道:“刚才的事儿,你都看到了?” 侍卫直接吓得身子一颤,跪倒在地上,哆哆嗦嗦道:“属下没看见,属下什么都没看见,太尉饶命!” 胖子当时就疑惑了:我的意思是,都看到我把剑扔出去了,还不有点眼力见儿赶紧给捡回来? “你们又不是瞎子,看就看了,有什么大不了的?”忍不住得,他又嘟囔一句。 谁知话音刚落,侍卫们身子颤抖已如筛糠,全都都慌忙跪了下来,齐齐呼道:“太尉饶命!” “我,吾,老夫……唉!”胖子见此,已不知该说什么,只郁闷地直言交代道:“去把老夫的剑取来。” “喏!”听到这话,侍卫们才松一口气。 其中一人跑到广场用力拔了两下,才拔出利剑后,恭恭敬敬地走来。可双手呈上去时,脸色忽然又一变:这可是能杀人的家伙啊! 咱董太尉在凉州征战驰骋、凶名赫赫,手下亡魂无数。更有不少桀骜的羌胡部落,被他一言令下,夷为平地…… 刚才没领会太尉的意思,他会不会一怒之下顺手…… 想到这里,双手不知不觉颤抖起来,极大的恐惧攫取了身子,牙根都咯咯打颤……短短的一瞬,仿佛已过千年。 胖子随手接过利剑,却瞪着疑惑的眼神看向这些侍卫,问道:“你们好像……都很怕老夫?” “不,不怕……”侍卫们纷纷抬头,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可随后,又齐齐改口:“不对,我们怕,我们当然怕……” 胖子当时就不高兴了,摆手认真解释道:“汝等不必如此,适才老夫与舍弟争斗,事出有因。无事的时候,老夫是很讲道理的。” 说完,还努力挤出个自认为很有亲和力的笑容。 可那些侍卫见状,真的都快要哭出来了,一个个连个恭维话都不会说,满眼都只透露着一个渴求:太尉,求您别说了,快走吧,别再吓我们了好不?…… 胖子见状,再度惆怅不已地叹了一口气,走回了内堂。 背影看起来,有些落寞。 路上,还听到身后那些侍卫们,发出一声声如释重负的叹息。 这……就更落寞了。 “老天爷,我这是造了什么孽,要这么玩儿我?……”一屁股坐在宽大结实的黄花梨木胡床上,胖子欲哭无泪:“就是玩三国游戏选了个董卓势力,想在虚拟世界里逆天改命一把,怎么就穿越了呢?” “穿就穿吧,怎么还偏偏穿成了这个倒霉的董卓!” “游戏里选董卓无所谓,可穿越成董卓……”说着,起身走向一面高大却模糊的铜镜前,神色愈加沮丧。 铜镜里一张大横脸,眉毛又粗又短,像倒吊着一样。鼻子倒是不小,可鼻根微塌,一点都不英挺。嘴巴又宽又阔大,半分与美观无缘。 唯一能说得过去的,就是一双眼睛有些细长,睁合间流露出一股粗野凶悍的威势和煞气,令人不敢与之对视。 “我又不想吓人,眼神有杀气有个屁用!最主要的是,他的丑仅仅是因为五官吗,更重要的是身材啊!” 捏了捏腰间的肥肉,董卓已无语凝噎:这虎背熊腰的身子,估摸着能有四五百斤,是常人的三倍有余! 这身材无疑很适合骑马与砍杀,有的是抱锤使槊的力气。能量的囤积和脂肪的厚度,碰上后方粮草不济时,还能储备抗饿。 赶上天寒地冻,就更有机会保温活命……更重要的是,敌人的家伙招呼过来,还能让脏器有个缓冲,简直一举多得。 然而,可是,说一千道一万……身为一个现代人,怎么会接受这种臃肿的身材? 高血脂,高血压,动脉硬化等患病的几率会猛增,多走两步也会气喘吁吁,就跟背着座山一样。 而且,肚皮每厚一寸,肚皮下的不就短少一寸? 最郁闷的,也最难以忍受的,是董太尉今年的芳龄……五十一! 穿越前他才三十出头儿,虽说混得也不怎么样,但胜在年富力强一切还有希望,这一下直接没了二十年…… 造孽啊! “呵,担忧这些个干啥?根据历史记载,三年后董卓就会被著名的‘干爹杀手’吕布,一方天画戟捅个透心凉!” “那不就一了百了,彻底解脱……个屁啊!” 想到这些,满腔郁闷忍不住化为愤懑,看向通往前厅的走廊恨恨不已:“董卓入京后看似权势滔天、一手遮天,实际上却内忧外患,凶险重重!” “偏偏那不争气的蠢货,居然还提出让麾下兵士纵掠洛阳的馊主意,简直就是给我买了张地府的豪华特快单程票!” 前世本身就是无产阶级的他,设身处地想到自己在家啥事儿也没干,就被冲入房中的凶兵乱刀砍杀,妻女被奸污、仅有的粮食钱财也被洗劫一空,甚至房子还会被放上一把火…… 火气能不上来吗? “特么的,他还觉得委屈,知不知道这命令一下,满洛阳的百姓连委屈都没地儿诉!……人面兽心的东西,明日还敢再来,非给他点儿厉害瞧瞧不可!” “叮,检测到宿主有仁爱慈民之心,汉末董卓专属辅助系统激活!”就在董卓义愤填膺之际,脑中一声空灵的提示声响起。 第2章 要啥系统……嗯真香 “系,系统?……” 对于这事儿,董卓非但一点没激动,甚至还有些想笑:一个熟知历史发展轨迹的现代人穿越过来,本身就自带金手指了,还用得着再来个系统? 系统却不知他心头所想,空灵的女声继续介绍:“穿越成汉末穷凶极恶的混世魔王董卓,却有一颗跟天下黎庶站一阵营的可贵之心,这样组合简直太美妙、太戏剧了,特意为您定制了专属辅助系统。” “只要您以后心系百姓、造福于民,或做出与历史上董卓不一样的事,就可以获得一定的民心值,兑换特定的功能助您力挽狂澜、纵横乱世!” “嘁……”董卓撇了一下嘴,不屑道:“什么特定功能,不就是开放商城、什么大礼包抽奖,能不能有点新意?” 讨厌系统党的他,眼中闪着自信坚定的光芒:我就是三年后被吕布捅死,从这太尉府的房顶上跳下去,也不稀罕你什么狗屁系统! 最后还忍不住来句杀人诛心的话,挑衅道:“有本事儿,让我可以肥肉变肌肉、丑哥变帅男,实现快乐的逆生长……” 没想到,女声当即回复:“好的,已收到宿主的要求,正在加载相应功能模块……加载完毕,请问宿主是否将刚获取的民心值,兑换成所要求的奖励?” “嗯?……”董卓不由有些傻眼:这专属辅助系统,跟别的妖艳贱货貌似有些不一样,有点东西的。 随即打开面板,看到自己仅有1点民心值,当即道:“攒着也没啥用,先兑换一下看看效果。” “如您所愿。” 话音落下,董卓就觉一股暖流蓦然从体内升起,缓缓流入四肢百骸。尤其脸部和腹部大腿三处,更是明显, 暖洋洋的感觉,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在给三处部位做按摩推拿。酥酥麻麻的,让人心情愉悦、舒坦不已。 可才一分钟,他便失望开口:“这,这就完了?……” 正闭上眼睛准备享受,体内的热流已戛然而止。让他感觉不上不下,欲求不满的。 “1点民心值的能量已经耗尽,宿主可以先检验下效果。” “没错,疗效才是关键!”听到这提醒声,他当即睁开眼睛,仔细打量里铜镜里模糊的自己。 感觉……似乎有些变化,但好像又不明显。 眉毛还是又粗又短,鼻子扁塌,嘴巴又宽又阔,身子胖如肥猪……等等,貌似大腿和腰部的赘肉,少了那么一点点? 仔细看的话,脸型五官似乎也比之前,顺眼了那么一捏捏? “1点民心值只能让宿主实现一个月的改造,而改造的期间,也是在一个月时间里缓慢地完成。” “为什么?”关心则乱,董卓下意识开口问道。 随即就反应过来了:没错,要不在一个月的时间里改造完成,比整容还恐怖。 让汉代本土人士见了,十足十认为自己妖孽转世。也不用三年后了,提前就能被点了天灯儿…… “也就是说,只要以后我不断获取民心值,投入这样的改造,就可以增强变帅、实现快乐的逆生长?” “不错,不仅可以改造宿主的脸型五官,还可以强化身体机能。只要有足够的民心值,完全可以越活越回去。” “越活越回去?”老董眉头一皱,感觉有被冒犯到。 系统却不管这些,仍旧继续自我推销:“并且随着宿主进一步收拢民心,还会解锁其他功能模块。” “那,那我接下来的任务是什么?” “任务?……”系统停顿一瞬,似乎愣了一下:“没有任务,我不会干涉宿主的所作所为,只会给予检测评价。” “没有任务?” 一听这个,最后的顾虑也烟消云散:他讨厌系统的原因,就是源自任务这狗血设定,跟玩固定剧情游戏一样。 没任务要求的话,就不会成为系统的提线木偶,又能在乱世大舞台体验另一番世界生活……这就是开放式游戏嘛。 回头再看看铜镜里,似乎又变帅变瘦了一捏捏的自己,不由咧开阔大的嘴,眉开眼笑:嗯……真香! 这一站,就是一炷香时间。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反正越看越满意。渐渐地,贪心开始作祟:该怎么办,才能得到更多的民心值呢? 嗯,做出爱民的举动。 比如,彻底阻止部下劫掠洛阳的建议——历史上,董卓入京后可不只放纵董旻麾下的士卒劫掠洛阳,而是所有部下! 包括他带来的凉州兵,收编吕布的并州兵,大将军何进与车骑将军何苗的部曲,以及洛阳本来的南北二军,和灵帝筹建的西园军…… 想到这里,内心不由狂喜:阻止董旻就能换来1点民心值,要是完全阻止这次劫掠洛阳,保全百姓身家性命,民心值还不蹭蹭上涨? 并且,历史上此番放纵兵士劫掠洛阳,也是董卓施政方针的一大污点,成为他后来走向黄泉路的加速器。 此事发生后,关东诸侯起兵时宣布的一条罪状,就是董卓残暴不仁、甚于桀纣,使得人家师出有名。 对内而言,满朝公卿也都明惧内恨,多次密谋。 以至于后来群雄讨董,老董不得不一把火烧了洛阳,将献帝和满堂公卿以及百万百姓迁往长安。 为啥? 根基不稳、民心尽失嘛…… 想到这里,坐回胡床上的他当即沉声开口,道:“来人。” “太尉。” “传老夫指令,明日麾下将领尽来府中,有要事相商。” “喏。”侍卫闻言,战战兢兢起身后便要退下。 没想到,身后声音复起:“等下……老夫到底是有多可怕,吓得你双腿都打摆子?给老夫站直了!” “我,我……”侍卫顿时欲哭无泪,腿颤得还更厉害了:“太,太尉,卑下还是怕。” “怕什么怕,是不是个爷们儿,给老夫拿出点胆量来!” 不知为啥,看到部下这么怕自己,他没由来有些生气,喝令道:“要是还敢再怕,老夫下令剁了你信不信?” 侍卫当即快要哭了,脑子也一片浆糊,鬼使神差地强撑着一挺胸道:“我,我……老子不信!” 话音落下,整个人立马呆了:自己这是活腻了啊! 没想到,太尉蓦然一愣后,竟露出满意的笑容,拍着自己的肩膀道:“不错,还算有个爷们样儿……下去吧。” 走出大门的侍卫看看明晃晃的天,再回头看看大厅里通向内堂的过廊,这才忍不住后怕,感慨地喃喃自语道:“太尉如今,是越发喜怒不定了啊……” 第3章 俺也一样 翌日一早,醒来的董卓随便用完早饭,便向前厅走去。心心念念着民心值的他,还不忘向贴身的侍卫问道:“部将们都来了么?” “回太尉,各将军校尉司马,已在大厅静候。” “嗯。” 昨天过后,他已差不多弄清了情况:如今是永汉元年十月,也就是中平六年,公元189年,汉末动乱最重要的一年。 这一年八月末,京城大乱,外戚和宦官同归于尽,朝廷出现了权力真空。 九月初董卓奉大将军何进之令,趁乱闯入东汉首都洛阳,先是威逼利诱把持了军权,又通过废立皇帝在朝堂上扬名立万,彻底成为大汉王朝的权臣。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严格来说,崇德殿上的那名皇帝,不过是他操纵的一个傀儡。 但权势滔天的同时, 可刚来到前厅,满心期盼的脸色不由黑了下来:只见前厅两侧那些将领,一个个虎背熊腰、膘肥体壮,形貌粗野。 打眼望去,就知个个是杀人放火的好手儿。 注意,董卓这里用的是‘杀人放火’,而不是‘行军打仗’——两者,可是有天渊之别的。 ‘不可以貌取人……这样很主观也不理性,万一他们跟自己一样,虽然长得很丑,却很睿智温柔呢?’ 刚安慰完自己,其中一人已抱拳高声道:“太尉召集我等,可是为了奖赏部下一事?是否今日便可杀入城中,让儿郎们快活一番?” 此话一出,别的将领也都跃跃欲试,就等自己一声令下便会抽出刀子,身先士卒地去祸祸百姓。 尼玛! 召集你们过来,就是为了不让你们乱来,结果都这么一副德行? 当下,他先面无表情地哼了一声控场,不置可否地回了句:“今日召诸位前来,的确是为了商议洗掠洛阳一事。” “还有什么好商议的?” 又一名将领开口,跟老光棍儿急着要入洞房般道:“太尉早就许诺了奖赏我等,儿郎们看了这繁花似锦的洛阳,也早已急不可耐。只要太尉一句话,我等便……” “你就如何?”董卓愈加沉不住气,截断这人问道。 董越这才察觉出老板今天的语气不太对,心中开始狐疑:“太,太尉该不会是想……食言而肥吧?” “混账!”未待董卓开口,堂下一人已怒发冲冠,上去就是一脚呵斥:“某兄长何许人也,岂轮得到你这狗贼置喙!” 董卓放眼一看,不由有些错愕:力挺自己的不是别人,正是昨天差点要剁了的弟弟董旻。 这家伙虽然脑子不太好使,但不得不说,对自己……嗯,应该说是对他的兄长,还是挺愚忠的。 古代‘长兄如父’的理念驯化,看来也不是全无可取之处。 于是,忍不住向董旻露出一丝赞许的微笑。 可惜,也不知是自己形貌太凶,还是昨天给弟弟留下的心理阴影较大。看到自己善意的微笑,董旻竟吓得哆嗦了一下。 随后正准备说些什么,堂下大部分将领已对董旻皆怒目而视。其中一人更豁然而起,铿锵言道:“义父!” 嗓音很奇特,沙哑中有种金属颤动的味道。 董卓心神一凛,定睛看去,心中不由升起一丝酸溜溜的味道:那人八尺有余,长身玉立。周身并未着甲,只披着一件纯白色锦袍,却更显得英姿飒爽。 古铜色的脸庞棱角分明,仿若老天精心雕琢研磨,极为英俊。两条横眉下是英挺的鼻梁与深深陷下的眼眶,五官立体有型。 更令人心神一乱的是,他的瞳孔不是黑色,而是有如琥珀般的浅褐色。闪动之间,还带着刀锋犀利的气息。 只一眼,老董便深切明白貂蝉为啥会爱上这货,而不是自己了:这么一副好皮囊,别说女人看了会芳心乱跳,自己看了都忍不住心神一荡。 没错,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闻名史书上的那位‘干爹杀手’吕布,吕奉先。 面对这位历史上会干掉自己的家伙,他突然想到了什么,忍不住露出狡黠的笑容:“吾儿……可有何高见?” ‘吾儿’这两字,特意拉长了声调。 没曾想,吕布听后非但不觉得耻辱,反而还很高兴自得的样子,抱拳道:“人无信而不可立,义父乃当今太尉,手掌天下兵权,更当言出法随、一诺千金。” “况且我并州儿郎对义父倾心投效,一是为匡扶汉室、建功立业,二来便是敬慕义父风采,高义薄云。义父又岂能朝令夕改,令将士们寒心?” 一番话落,老董忍不住气怒攻心,真想当场剁了这家伙:好儿子,我怎么不知道你还如此能说会道? 史书上,可没记载这一条啊! 不过想想也是,你肯定是有点儿文化的,否则在丁原账下,也干不了主簿一职。 更令他恼怒且哭笑不得的是,其他将领闻听,也都憋不住了。奈何又没啥文化,只能一个个跳出来道:“说得对!” “太尉,俺也是这样想的!” “俺也一样!” …… 看到这一幕,老董连气都生不出来:好家伙,果然一个个都是杀人放火的好手儿,有你们这么一群贵物辅佐,我董某人何愁不身首异处? 偏偏自己又被逼到众意难违的境地,要没个缓冲就力排众议,看样子他们非反了不可。 当下,目光急忙看向董旻。 没想到这家伙好像也被煽动了,眼神儿都变得期待炽烈,就等着自己回心转意。 好在也是这一瞥,老董又发现一人。 那人面容方正刚毅,坐在群情汹汹中一直沉默寡言,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此时更蹙眉沉思,仿佛丝毫没将众人的喧闹听在耳中。 想起这人身份,老董不由心下一喜,开口问道:“徐中郎为何愁眉不展,可是另有高见?” 此人乃徐荣,辽东玄菟人,董卓麾下的一名中郎将。 不同于演义中与夏侯惇交手不过数回,便被斩于马下的三流武将,老董深知徐荣精通兵略,战功卓著,后来更击败过曹操和孙坚两位大佬。 但他因非凉州人士,又鹤立鸡群,颇受凉州系将领的排挤。在这样的军议中,也很少主动开口。 此番闻听董卓问话,才起身抱拳道:“太尉,卑下只是觉得为兵者,当恃强而不凌弱。黎庶们本就苦寒无依,洗掠不祥。” “况且我等收编的兵卒,故大将军旧部及南北二军,大多乃洛阳人士。若令他们杀掠同乡,也恐激起兵变……” 此言一出,适才群情汹汹之势,立时如烈火烹油中倒入了一盆凉水。在场将校皆怒气冲冲看向徐荣,恨不能将其生吞活剥。 老董却如严寒中寻到了暖手宝一般熨帖无比,不等众人群起诘难,当即点头赞同道:“徐中郎言之有理,今日老夫召集诸位,正是为取消洗掠洛阳一事。” 这话一落,可比徐荣刚才有威力多了。 满堂将校一个个仿佛被施了定身魔法,连面部表情管理都做不到,一个个又怒又惊,模样看起来很是滑稽。 就连徐荣,也有些不敢置信,抬头愕然看了董卓一眼。 一时间,满堂静默。 空气仿佛凝固了般,无言中又酝酿着说不出的诡异。似乎只等一个契机,就会突然炸裂开来! 第4章 杀鸡儆猴 “兄,兄长,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静默片刻,董旻率先打破平静,不敢置信地开口问道。 满厅将校的目光,也都齐刷刷看向董卓,跟形成条件反射的鸭子听到吃食的声响般,纷纷伸长了脖子。 “自乃深思熟虑之言。” 董卓则满意地点点头,耐心解释道:“吾等皆凉并边疆之人,向来受士人鄙薄。麾下将士也都出身苦寒,为求生路才追随我等南征北战。” “如今总算入主朝堂,有了问鼎天下的实力契机,又岂能舍根忘本,将刀刃挥向无辜百姓?” 随即,还发自肺腑地叹了口气:“若真如此,非但尽失民心,断了咱唯一可笼络依靠的根基,还会背上万世骂名,成天下众矢之的。” “故老夫左右三思,觉洗劫洛阳一事甚为不妥。今日召集诸位,一来是为了取消洗劫洛阳一事,二来便是商议如何换种方式慰劳众将士。” 说完,满怀期待地看向众人,等着反应。 寂静。 大厅里又是一片鸦雀无声,众将校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仿佛听到了什么旷世谬论,神色古怪不已。 老董见状,不由有些焦躁,催问了一句道:“诸位以为意下如何?” 说着,还努力挤出个自以为友好和善的微笑。 这一次,董旻倒没有吓得打哆嗦,总算准确把握到兄长的心思。可努力回了个微笑后,神色反而加疑惑纠结:“兄,兄长不会是在说笑吧?” 此言一出,将校们似乎也一下找到了合理解释,恍然大悟地轻松笑起来:“太尉……真是费心了啊,知晓我等最近辛劳,居然还这般逗趣。” “不错,某家也差点就信了,太尉当真好雅兴、好演技!” “然也,还说什么体恤百姓贫寒,真是好笑到了极点。那些泥腿子自古命如草芥,杀之不尽、斩之不绝,活着的意义不过用来耕田、募兵、纳赋、服役,纵然此番屠上一批,又能如何?” 刚开始,也就几个将校小声谈论。 随着参与的人越来越多,众将校愈加肆无忌惮起来,一个个哄堂大笑,大厅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区区黎庶,目不识文,手无寸铁,不过一群待宰的鸡,又何须体恤?” “人活一世,当潇洒痛快,饮最烈的酒,睡最美的女人。偶尔劫掠一番百姓取乐,又有何不可?” “不错,我等追随叔父出生入死,图得不就是如此?若失了这等乐趣,还有何……” 一个年轻将校刚说到这里,忽觉大厅的气氛不太对劲,所有人都奇怪地看向自己。 随即才察觉身旁蓦然升起一股滔天的怒意,似如火山蓄势喷发,惊得他不由口不能言、身体僵硬。 “叔,叔父……你何时从主位下来了?”董璜机械地转过脑袋,看到一脸怒容的董卓,心中不由升起莫大的不祥之感。 “失了屠戮劫掠百姓的乐子,你便要如何?” 听着这些贵物们狂妄浅薄、冷血残暴的说法,董卓只觉全身的血一下涌上脑门儿,冲得太阳穴都突突直跳,杀心无法抑制。 “我,我……”看着这副如猛兽般欲择人而噬的模样,董璜双腿突然有些软,脑子也一片空白:“我就是随便说说……” “兄,兄长……”董旻也看出事态不对了,赶紧上前劝解道:“璜儿乃大兄唯一的血脉,是咱董家的独苗男丁。他年纪尚幼不懂事儿,有什么说错的……” “给老子滚犊子!”话音未落,董卓再也忍不住,蓦然暴吼开口。 仿若平地一声炸雷,吓得董旻当场跌坐在地。 而眼珠子已气得都红了的老董,又一脚狠狠踹在董璜腰眼,直接将他踹飞三步远,撞翻了两副低矮案几:“不让你杀人放火,就想反了老夫是不是!” “还人生图得就是潇洒痛快,杀个把百姓取乐有何不可?那老子听了这话很不高兴,当场揍死你是不是也没什么关系?” “叔,叔父饶命!” 不知到底怎么了的董璜,本能地手脚并用后退躲避:向来宠爱自己的叔父,这会儿突然发什么疯? 往常说这等话,不是都夸我好气魄、有志气,是董家的千里驹吗? 这一次,迎来的却是董卓四十六码的大脚底子。一鞋底狠狠踩在脸上,鼻血直流、后脑震荡,再也没机会挣扎着爬起。 “叫你平时没事儿多读点书,都读狗肚子上了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都不懂?” 怒气总算找到了发泄点,董卓一脚接着一脚跺上去,只觉痛快解恨:“什么百姓目不识文、手无寸铁难成气候,黄巾之乱暴起震荡大汉大半州县,余波至今未平!” “此滔天之祸导致皇权旁落、汉室基业风雨飘摇,各州郡拥兵自重……老夫也因此,才趁乱入主朝堂!” “殷鉴就在几年前,居然还想让老夫重蹈覆辙,是嫌老夫活得太痛快,恨不得早日被百姓们点了天灯儿是不是?” 见董卓暴起,大厅中的将校瞬间手足无措,不知是该拦还是劝。此时听到这话,浑身血液又不由为之一凉! 这分明是在指桑骂槐,借着爆揍从子敲打我们啊…… 没错,黄巾贼乱才不过数年,作乱之人不正是平日里软弱可欺的穷苦百姓? 汉室朝廷为了平定贼乱,耗费了多少钱粮兵马,还不得已改刺史制为州牧制,许各州郡自行募兵平乱,至今也未尽全功…… 想到这里,再看董卓须发皆张、状若疯虎,一脚脚玩命儿踹向董璜。气得还不时蹦起来跺,明显气怒到了极点。 这还是亲侄子。 要是换成对付我们,都不会是用手,而是直接拔剑吧? 一时间,大厅内气氛再度沉默下来。满耳除了董璜的惨叫,便是董卓‘砰砰’下脚飞踹声。 尤其当董卓蓄力狠跺的时候,他们还不由齐齐倒吸一口凉气,眼角突突直跳,十分自觉地有代入感…… “叔,叔父饶命,侄儿知错……哇!” 鼻青脸肿、披头散发的董璜起初还知抱头防御,可架不住老董胖大力沉,没几脚就被破了防。最后一脚下去,求饶的话还没说完,一口血已吐了出来。 “太尉!……”徐荣见状,壮着胆子上前拦住董卓,道:“少将军只是一时言差,断然不致于此,恳请太尉息怒。” “义父……” “太尉……” “兄长……” 其他人也才反应过来,纷纷打算上来劝解。 董卓虽不再动脚,双目却猛然一瞪,犹如凶兽嗜血。暴虐的气息外加粗野凶横的模样,顿时让将校们身形一顿,不敢轻举妄动。 “哼!……”他这才重重哼了一声,甩过那些将校,平心静气地向徐荣道:“让徐中郎见笑了。” “然子不教、父之过,大兄早夭,老夫又忙于军务、才疏于管教,没想到他已这般不知好歹。” 言罢,又看向董璜:“今日看在徐中郎的面子上,饶你一回。养伤期间不将《孟子》背熟,通解其意,仔细着你的腿!” 心情舒坦了,这才大步走回主位。 再度露出一个和善的面容,环顾面无人色的众将校,问道:“取消纵兵洗劫洛阳一事,诸位意下如何?” 脸上带笑,手却按向腰间的剑柄。 这可不是虚张声势,他算彻底看清楚了:依自己前世有事儿好说好商量的性子,根本压不住这群骄兵悍将,只有借助董卓的凶名,才能让这些贵物们俯首帖耳。 这事儿,他们是答应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 惊弓之鸟般的将校扫了一眼只剩半条命的董璜,再看向老董摸着剑柄的手,一时间全都开悟了。 “义父,孩儿也觉得黎庶无辜,确实不当洗劫,自断我军根基!” “说得对!” “太尉,俺也仔细想了想,不洗掠才是对的!” “俺也一样!” “.…..” 只有徐荣此时疑惑地看了眼董卓,心中升起一团疑问: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太尉何时如此博学多才了,连这等精妙的形容都信口拈来? 第5章 太尉去哪儿 “西凉无谋鄙夫,也敢学周公、伊尹,真乃东施效颦,自寻死路!……” 太傅府的酒宴上,一位身穿玄色描金曲裾长袍,头戴三梁进贤冠的老者,心情大悦地端起青铜酒爵,掩袖痛饮了一杯。 “快哉,幸哉,早知如此,老夫何至于夙夜兴叹,愁眉不展?” “袁公,何事如此畅快?”尚书周毖来迟一步,开口问道。 “仲远有所不知,董贼昨日召集麾下将校,强硬取消了纵兵劫掠洛阳之举。满堂将校不忿,他竟然还当众毒打了从子董璜,杀鸡儆猴,吓得众将校唯唯诺诺,口服心不服!”城门校尉伍琼昨晚听到消息,此时神采飞扬地言道。 “哦?……”周毖先是一愣,思忖片刻后也不由狂喜,道:“真乃自掘坟墓之举,这西凉鄙夫妄自尊大,祸不远矣!” “然也。”主位上袁隗闻言,也忍不住道:“董贼入住京都,所恃不过兵权在握。然他看似兵多将广,但城中南北二军,故大将军旧部,及西园各军皆被威逼利诱,才假意投靠。尤其贼子吕布并州一部,更乃策反而来,忠心堪忧。” “此番若纵兵劫掠,允了那些兵卒好处,那些粗鄙武夫说不定还真会听命。不成想董贼允诺多日,最后竟出尔反尔。” “此事若传入军中,必定人心思乱。我等只需暗中推波助澜一番,无需亲自动手,董贼必定死无葬身之地!” 说到这里,袁隗神色一收,认真了起来:“仲远、德瑜,汝二人与本初乃奔走之友,更迷惑董贼外放有识之士牧守四方。” “此番他自寻死路,洛阳不日便会动乱。尔等速速与本初及相识好友送信,令其尽快整备军马,随时入京勤王,重揽大局!” “唯!”二人闻言,也激动不已,当即展开竹简笔走龙蛇。 “近期我等也要暗中联络好城中义士,令其规训好家中僮客部曲,只待军中一乱,迅速里应外合、控制形势!” 袁隗又筹谋一番,觉事无疏漏后,才复畅快开怀道:“来人,奏乐献舞!诸君也请满饮此杯,为我等士人贺!” “为汉室贺!”堂下士人闻言,皆举樽振奋。 …… “幼叔,叔父昨日究竟中了哪门子的邪?” 董璜房中,鼻青脸肿、面色憔悴的他趴在卧榻上,案前是一碗刚煎好的药,旁边则放着几摞《孟子》竹简。 愁眉苦脸的他先看看了药汤,不由感觉嘴皮发苦。又看到《孟子》,只觉心也如那黑褐色的药汤…… “兄,兄长这两日……” 一旁的董旻也愁眉不展,跽坐着仿佛陷入人生沉思:“或是年纪大了,加之最近又入主朝堂,公务繁重,以致于情绪不稳?” 说到这里,他也看了一眼药汤,道:“某近来也觉体衰力老,对医术养老便有了兴趣。《素问*上古天真论》里有言:七七任脉虛,太冲脉衰少,天癸竭。” “意思是说四十九岁左右,人体的肾气渐渐衰退,冲任二脉也开始不足,妇人便会天癸消失,烦躁、易怒、潮热出汗、头晕心悸、失眠口干、手足心热……” “兄长刚过七七之年不久,会不会也因此缘故,导致最近性情大变?” “幼叔!”听着这等解释,董璜都不知该哭还是笑:“叔父乃男子,又非妇人,怎会天癸竭?何况他性子一点没变,只是想法观念与以往南辕北辙……依我看来,还是中邪的可能比较大。” “唔……”董旻也不抬杠,点头道:“或许如此吧……不过你是否觉得,兄长昨日的面相似乎比以往好看了些?” “面相?”董璜当即摇摇头,想起揍自己时凶神恶煞的模样,浑身打了个哆嗦:“幼叔别疑神疑鬼的,叔父面相哪有什么不同?” “当务之急,我等还是该速速禀告大母,请道人前来作法驱魔才是。” 说到这里,他愈发急切起来:“否则天长日久,叔父彻底被邪祟侵体,六亲不认……你看昨日打我的样子,完全就是想杀了我啊!” “不,不至于吧……”董旻却有些不以为然。 话音刚落,又想起前日董卓投来的一剑,当下不由双腿一紧,改了口风道:“然为防患于未然,还是需禀告母亲,请道人来试上一番比较妥当。” “不错,你看他最近对我等态度,恐怕已神志不清、疯癫魔怔了!”董璜重重点头,十分后怕。 就在此时,门外有人通报:“少将军,太尉遣人前来宣诏了。” “诏书?” 叔侄两人对视一眼,当时摧心裂胆:难道,这么快便走火入魔,下旨要除掉自己的亲弟弟和侄子了吗? 没想到,进来的黄门侍郎展开帛绢,内容却是:“太尉上表,朕亦同意,擢奉车都尉董旻为中郎将,统故大将军及故车骑将军旧部。擢董璜为中军校尉,代领西园八军。” 话音落下,叔侄俩又对视一眼,面面相觑: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汉朝武官的级别分:将军、中郎将、校尉三级,由于将军并不常置,有战事时才冠以统兵者将军之称,平时一般武官所能获得的最高官职便为中郎将,品秩为比二千石。 董旻现在为奉车都尉,擢为中郎将便升了一格,并且实实在在给了统何进与何苗旧部的权力。 董璜更不过一军司马,擢为校尉也升了一格。同时,还代领西园八军,在实权方面已相当于中郎将。 最主要的是,现在谁都知董卓的命根子就是军权。此时却将两大部委以这两人,可见这是多大的信任! 说是以性命相托也不为过。 “幼叔……”董璜当下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喃喃问道:“叔父好像没中邪啊。” “是啊,也不像到了七七之年,烦躁易怒、潮热出汗、头晕心悸、失眠口干、手足心热……”董旻也疑惑了。 如此重权轻易到手,仅因为血缘之故,两人当然喜不自胜。 董璜更还忍不住说出心声,道:“要是每次挨顿揍,就能换来叔父的这般器重,那该有多好?” “是啊……兄长前日是挺唬人,可现在看来,心里明显还是记挂着我们的。” 宣诏的黄门侍郎听到这里,又轻咳两声打断,弱弱地道:“呃……太尉还有句话,要在下捎给两位。” “什么话?” 随后他就清了清嗓子,努力作出一副凶煞的模样,看向董璜喝道:“《孟子》若是没背得滚瓜烂熟,仔细着你的腿!” 然后又看向一旁暗自庆幸的董旻,道:“你也一起学,背不会、通晓不了其意,看老夫怎么收拾你!” “唯!”叔侄闻言,条件反射般慌忙拜服听命。 反应过来,才彼此都很尴尬:这人又不是太尉,至于吓成这样吗? 呃……仔细想想,好像还真至于。 就人家刚才模仿说话的姿态,可见太尉当时是如何凶戾,哪敢不认真对待? …… “太尉何在?” 太尉府前,一名黑衣博带、面色焦虑的中年谋士,急匆匆地向侍卫们道:“某有要事欲找太尉商议!” “回郎中令,太尉一大早便出去了,也未曾告知我等去处。” 一听这个,李儒神色更加焦躁,气沮道:“这可如何是好?……” “太尉入京本就是一步险棋,所恃者无非兵权。昨日竟不与在下商议,强硬取消赏赐部下一事,无异自断根基……某得知消息后急忙赶来,太尉竟又不知去向。” 说到这里,这位智囊也无计可施,只能郁闷不已地再度向侍卫问道:“汝等仔细想想,太尉会去何处?” “我,这……”侍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挺困惑:是啊,太尉去哪儿了? 第6章 张辽与大黑猪 深秋末的上午,阳光虽然明媚,却也没多少暖意。清风徐徐吹来,树叶随之飘零落下…… 一片宽阔而平整的校场旁,刚操练完的士卒们正在小憩。身后是营房和兵器库,校场上还有个小的点将台,供司马发号军令或传达要情。 有趣的是,这座明显是军营的地方,远处竟还有参差的假山、奇花异木,池塘水榭外,更有富丽的宫殿和高大的围墙。 军营,园林,两种建筑风格,怎么看都不搭。 但洛阳西园便是如此。 去年的时候,那位还未驾崩的灵帝同志,眼见汉室江山让自己折腾得快要完蛋了,心中发虚,慌忙另组军队想找些安全感。 他命人将这座以往跟美人们游玩的园林改建,移除了一些假山、伐掉不少树木、填了一些水塘,建了校场和营房,又召四方之士组成西园军。 然而,没个卵用。 等他一蹬腿儿,西园军统领蹇硕便被故大将军何进轻松干掉,然后何进又被宦官们干掉,接着以袁绍为首的士人引兵杀入宫中,又干掉了大部分宦官…… 一直等董卓趁着洛阳乱成一锅粥,只带着三千西凉兵闯入,略施小计唬住士人们后,再以雷霆手腕迅速收编城中兵马,这场帝国内部大动乱才算宣告终结。 而这座由园林改建的军营,也随之成了董卓大军屯驻之所。 往常这个时候,士卒们三五人坐在一处,总有个能说会道的意见领袖夸夸其谈,令周围的士卒或惊叹、或大笑、或附和、或质疑。 但今天气氛却十分沉闷阴翳,士卒们大多沉默不语,连往常的意见领袖也没吹牛的兴致。一些实在憋不住的,便在一旁窃窃私语起来。 “二郎,你听说了吗?”其中一个年轻士卒弱弱开头儿。 年纪稍长,头上戴着伍长皮牟的人哼了一声,不耐烦地道:“有屁就放,废什么话!” “太尉那里,当真不让咱出去快活了?” “我怎么知道?”伍长冷笑一声,满腹不满:“反正就算没取消,你看咱司马那人,会让咱出去吗?” “可,可是我听说,太尉之前允诺了,说只要跟着他干,就会让咱去洛阳城里快活三天。咱从河北一路跑到这里,图得不就是出人头地?” “出人头地?” 一个陌生奇怪的声音传来,刻意压着嗓子道:“入城就是烧杀抢掠,屠刀所向的都是平民百姓,你他娘说的出人头就指这个?” “你算个什么狗东西!” 伍长当即就怒了,扭头喝骂道:“老子在家连饭都吃不上,他们在洛阳却有吃有喝有婆娘,还有一大堆的富户豪门,抢他们的又怎么……” 话还没说完,语气突然就弱了下来。 因为眼前的黑胖子,满脸横肉、足有四五百斤,虽然穿着一身普通的士卒赭色袍,头上也只裹着一条赭巾。可那瞪着的眼睛却如铜铃,眼中骇人的杀气流转,气势如同一头蹲卧的熊黑子。 谁都知道熊这生物,不发怒时憨态可掬,一旦暴怒起来,一掌就能掀掉人的天灵盖。 眼前的黑胖子,给伍长就是这感觉。 于是后面的话,就变成了摆事实、讲道理:“反,反正我又不是洛阳人,杀他们抢他们又有何不可?凭什么有的人家僮万千、奴婢成群,我们就要连饭都吃不上,说不定明天命都没了……” 这黑胖子,自然就是乔装的董卓。 昨日强硬取消兵士洗掠洛阳的命令后,他也清楚会令士卒离心。今天一大早没跟任何人讲,便悄悄混入军营里打探第一手最真实的情报。 结果……自然不容乐观。 嫡系凉州兵营那里,怨气是最大的。好在跟随自己南征北战,往日也厚赏不断,暂时还算安分。 何进旧部那里,是意见最不统一也最乱的。 那里有的士卒就是洛阳人,也有周边六郡的良家子。其中有怨恨取消这次洗掠洛阳的,也有支持的,两边的士卒差点没先打起来。 不过据他估计,最可能发生兵乱的,还是吕布那里投靠来的并州兵。 那些家伙一来非凉州嫡系,二来也非洛阳人士,三来又是新附、忠诚度很低,外加边塞地区作风剽悍、桀骜不驯……若非吕布还未表态,他们恐怕已抄起家伙乱杀一番。 至于西园军这里,情况跟并州兵那里差不多。 他们是去年从四方各地征召而来的强猛之士,环境还没怎么熟悉,之前的校尉已一个个跑得跑、逃得逃,新来的长官又不得他们信任,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绝对会炸锅。 唯一军纪严明的兵营,是徐荣一部。 可惜大厦将倾、独木难支,真正乱起来时,徐荣就算能弹压住自营,也无法应对各地骁勇的乱兵…… 眼前这一营,董卓也不知道是哪个司马的部下,只知他们从河北各地而来,且也没啥忠诚。 满心焦虑的他,火气本就蹭蹭上窜。 此时听了伍长所言,突然又……说不出一句话来,满心悲凉:没错,历来封建王朝,虽然灭亡原因各不相同,但都逃不过一条铁律。 贫富差距! 富者阡陌成片,膏粱无数,私产万千,犹如寄生虫一般吸着王朝和百姓的血。贫苦百姓却没立锥之地,食不果腹,任人欺凌,不如猪狗…… 任何王朝到这种境地,但凡有个天灾人祸,或是异族入侵,就是覆灭之际。 此时这伍长的一番话,难道不像当年陈胜吴广的‘王侯将相宁有种乎’?……人都吃不上饭、穿不起衣、住不起房、娶不起妻了,贱命一条说没就没,哪还不想让天下乱得更彻底一些? 这时候再跟他们说,洛阳百姓也只比他们强一点点,大家都是无产阶级……根本说不通的,积怨已久下,仇恨会使人变得盲目,兽性压倒人性,什么阶级都是狗屁。 “二郎说得没错,那些洛阳人干我等何事?” “出尔反尔,居然还是太尉,我呸!” “不给钱粮赏赐,凭什么为他卖命!” “咱干脆也反了吧,我听说并州人那边儿,都准备要动手了!” 不知不觉间,其他偷听的士卒也围了过来,一个个忍不住叫嚣鼓动。不少人更举起了手中的长矛、环首刀,眼神中杀意升腾。 气怒填膺的董卓,当即准备亮明身份。 忽然,发现周围的气氛一下变了。叫嚣的士卒目光齐齐看向一旁,神色又敬又畏,齐声低呼一声:“司马……” 扭头一看,只见一人正目光阴鸷地看向此处。 那人身披鱼鳞铠,戎装威武,一脸的桀骜不驯,面部狭长,鼻尖鹰钩,乃相书上说的青锋之相——这种相貌的人,心性大多褊狭狠戾。 说白了,就是有些认死理儿。 不过这种自傲之人,多多少少是有些本事儿的。一旦被折服,又大多忠心耿耿。 此时骑在马上的司马神色威凛,可董卓还是忍不住想笑——因为在他的身后,十来名士卒正赶着四头大肥猪。 黑色的大肥猪哼哧哼哧拱着地,耳朵还一扇一扇的,立马将这司马的凶戾冲淡不少。 多年后,当张虎天真地问自己的父亲,第一次见相国大人什么情景时,已从战场上历练出风霜和威仪,也不再褊狭狠戾的张辽,却总会嘴皮子不自觉地一抽,有些恼怒地道:“大人的事儿,小孩子别乱问!” 毕竟,他不想告诉儿子,当年见到相国时,自己正赶着四头大黑猪…… 第7章 射死和社死 “本司马何时让尔等吃不上饭了?……” 眼见大黑猪影响了自己的气场,张辽黑着脸翻身从马上下来,手里的皮鞭轻轻拍手着左手,目光如鹰隼般看向那名伍长,缓缓走来。 伍长先是一惧,随后撑起胆子道:“司马,不是我们想作乱,而是这世道根本容不下老实人。你看那什么太尉,多大的官儿,居然也说话不算数。” “放肆!”张辽闻言厉声叱喝,怒发冲冠道:“我将尔等从河北带来,就是让你们杀烧抢掠的?” “太尉先前不过一时糊涂,现在不过悬崖勒马,取消了劫掠洛阳一事,尔等应该感到高兴才是。” “难道,非得手上沾染无辜百姓的血,抢了他们赖以活命的财物,你们才开心么?” 一番话慷慨激昂,正气凛然。 说完之后,那双如鹰隼般的眸子死死盯向伍长,直至他心虚低头后,才缓缓环顾起周围士卒。 那些之前喧闹的士卒,更是在他目光尚未触及前,已默默低下了头。 张辽见状,这才松了口气,换上柔和的声音道:“其实我也知你们心思,无非入洛阳后听闻太尉有赏,一个个激动莫名。不曾想,这赏赐突然又不翼而飞,令尔等心中十分不痛快……” 伍长闻言,不由抬起头又想说什么。 张辽却已抢在他之前,话音一变,大声道:“不过,我只想问尔等一句,你们随我从河北入洛阳,难道就是为了当那等烧杀抢掠的盗匪?” “难道,你们都忘了自己的家乡,曾遭受过什么。才使得你们走投无路,豁出一条命立志上战场?” 旋即望向那伍长,正色问道:“还记不记得,我征兵时说过什么?” 伍长当时周身一凛,大声回道:“记得!……司马大人说征募我等,就是为了剿灭那些残害百姓、祸乱一方的盗匪,还汉室江山安宁!” “哪怕头断血流尽,也不能让这天下再有盗匪兵祸。若没有这等戡乱平定的心思,就不要跟着来了!” “那你们适才还想跟着并州军作乱,抢掠洛阳百姓,跟当初祸乱你们家乡的盗匪恶贼有何区别!” “司马……”伍长闻听此言,不由羞愧难当,双拳紧握低头道:“我错了……” “司马,我们错了……”其他士卒见状,也纷纷上前一步,慨然道:“我们忘了当初的誓言,让您失望了,请司马责罚!” “罚?……”张辽突然笑了,随即又面色一肃,沉声道:“当然要罚!若是不罚,何以严军纪、正军心?” 士卒闻此,非但没怕,反而齐齐脱下上袍,道:“请司马责罚!” “不……”没想到,张辽此时又摆了摆手,将手中马鞭交给赶猪的一名士卒,开始解身上的鱼鳞铠:“要罚也该是罚我。若非平日对尔等疏于管教,你们又怎会胡乱听信谣言?” 看到这里,董卓忍不住惊了:这年轻人司马到底何许人? 此时的他,还根本不知道眼前此人,就是历史上曹魏五子良将之首张辽——毕竟眼下的张辽不过才一个假司马,麾下只有千余人,连统掌一营的佐军司马都不是。 可也正因如此,他才震惊无比:瞧人家这司马的统兵的才能,再想想昨日军议时那些统管一部甚至一军、却只会杀人放火的贵物,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这样的人才,才是自己需要的名将啊! 想到这里,满心激动的他又想表明身份。 可刚走不过一步,突然又停了下来:不是改变了心意,而是……这年轻司马的身材,真他娘的让人眼馋! 两块结实的胸大肌,肩宽背阔。 略微一动,斜方肌、菱形肌、背阔肌都有型有棱。从肋骨往髋骨方向下,腰身又迅速收缩,八块铁打一般的腹肌,线条性感的公狗腰…… 捏了捏自己腰部发颤的赘肉,他忍不住心生羡慕:得多少民心值投下去,才能有人家的身材? 就在发愣时,伍长和士卒已反应过来,连连诧异上前阻止:“司马……是我们错了,您有什么错?” “滚开!”张辽猛然一用力,直接将上前的三人震开,道:“休要多言!……尔等是我带的兵,你们的错自然是我的错。” 说着望向手持马鞭愣在一旁的士卒,喝道:“还等什么,二十鞭刑,不许留情!” “司马……” “打!” “住手!”混在士卒中的董卓,赶紧大步现身——时机如此完美,怎能不出来刷一波存在感? 然而,他忘了自己不认识张辽,张辽同样也不认识他。 “汝乃何人,竟敢擅闯我营?” 话音落下,便见一杆长矛如灵蛇出洞,带着迅捷的杀意袭上咽喉——原本跪在校场准备受刑的张辽,瞅了董卓一眼后,猛然夺过伍长手中的长矛瞬间出手,毫不留情! 严于军纪的他只知道:擅闯军营者,杀无赦! 嗯……果然青蜂之相,认死理儿。 一瞬间,董卓的瞳仁骤然放大,整个人彻底傻了下来:刚穿越过来才三天,就要这样挂了? 好在下一瞬,全身血液随之躁动起来,双目也变得微微赤红。条件反射地猛然一后仰躲过迅如星火的长矛,下意识出手如电般抓在了手中! 动作看似简单,却很考验身体的反应,无论时机、力度和胆气都缺一不可——只有南征北战的骁将,才能练出这般的肌肉记忆。 也就是此时,董卓才想起:历史上这胖子可不是酒囊饭袋,非但会武艺,且力大无双,还擅长佩两副箭囊,骑马飞驰左右射击。 张辽也没想到,自己这志在必得的一击,非但落了空,还被这人抓住了矛杆。用力抽了一下,长矛还在那人手中仿若生了根般,纹丝不动。 “老夫乃当朝太尉,微服乔装前来探听军情!”感受到张辽的拖拽,董卓赶紧开口表明身份。 话音落下,就等着享受众人伏身跪拜,面色不由带上一抹矜持。 可随后,看向那些愕然停步的士卒反应,他就傻了眼:因为……那些士卒愣了片刻后,忽然哄堂大笑! “你这黑胖子,也敢冒充太尉?” “大白天就做起梦来了?” “你要是当朝太尉,我还是大将军呢!……” “我,我……”一时间,董卓也面红耳赤,并且还感觉有些委屈:没被你们司马一矛戳死,你们是想让我社死? 这时,张辽的神色愈加阴鸷,挥了挥手。 其他士卒随即听命,缓缓将他围困起来。透过重重的长矛刀盾,董卓还看到后方的弓箭手,已拉起了弦…… “速速道出汝来历,有何目的!”弃了长矛的张辽,默默退后了两步,道:“如若不然,后果自负!” 这明显不打算跟自己单挑,只要稍有差池,就要把自己射成刺猬……这年轻司马,做事真他娘的狠戾果决! 演义里的武将们,不是都很喜欢单挑的吗? 你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好在,老董很珍惜自己这身四五百斤的肥肉,混入军营前也做了相应安排。 只是现在看来,需要一点时间。 当下一震身上的赭衣,做出器宇轩昂、高深莫测的姿态睥睨道:“尔等可要想好了,一念之差便是天渊之别,休怪老夫没有提醒!” “虚张声势!”张辽却不惯着他,右手已高高举起。 就在此时,大地忽然毫无征兆的轰鸣起来,滚滚蹄声响入耳际,犹如闷雷。地面上的细沙也随着这蹄声,微微颤动。 远处营门冲来一群铁骑,骑士们各个顶盔掼甲,手持铁矟。尘土飞扬中,高头大马,俱是名动天下的重甲骁骑! 西凉铁骑! 煌煌大汉余威中最后的一抹光辉,于凉州境内逐羌胡、屠匪贼,所过之处血流成河,凶名赫赫! 看到这群铁骑,董胖子面上终于露出一抹笑意:这下总算不会被射死了,刚才的社死,应该也能挽回了…… 第8章 太尉受刑 西凉铁骑浩浩荡荡冲袭而来,气势如潮,让一千多兵卒神色大变。 尚不及反应,已将此营包围起来,分内外两层,顺逆时针方向来回奔骤着,令人逃无可逃。 领头的侍卫则驱开一条通道,旁若无人,恣意狂傲。 场中央董卓看着都有些愣神儿,毕竟这些侍卫在自己身旁,一个个都如寒冬的鹌鹑。不成想到了外面,居然如此威风。 侍卫身后,李儒缓缓现身,上前跪下行礼道:“太尉,总算找到您了。” 侍卫们当即也翻身下马行礼,其中一名又将紫绶金印奉上。 董卓缓缓伸手接过,拿向张辽面前,忍不住笑问道:“这位司马,可相信老夫乃当朝太尉了?” 话音落下,那些之前嘲笑过董卓的士卒,一个个面如土色:这黑胖子,真是当朝太尉啊!…… 传闻他在塞外杀人如麻,视命如草芥,自己刚才那样得罪,怕是司马大人也保不住……不,恐怕司马大人都自身难保。 自己只是嘲讽了两句,司马大人却直接拿矛捅了过去! 此时张辽神色变幻了两下,仔细查看一番金印后,跪下行礼道:“假司马张辽拜见太尉!适才多有冲撞,还请太尉治罪。” 士卒们的心蓦然提了起来,目光也齐齐望向董卓:不知这位凶名在外的魔头,会如何对付自己的司马。 董卓的脸色当即一黑,沉声向张辽喝道:“你说的是什么话!” 似乎早有预料,张辽失望地将头再垂低了一分。 其他士卒闻言,不由握紧手中兵刃。但随即看向那些装备精良、已将自己团团包围的精锐骁骑,心头的怒火又不由为之一凉。 “军营重地,擅闯便为死罪,张司马何罪之有?”听张辽自报家门,董卓此时心里已美开了花儿。 他本来就不打算治罪,没想到误打误撞来到的还是这位未来名将营地,还能不赶紧笼络起来? 哼,以为就你会笼络士卒,前世也搞过管理的我,难道还不会这欲扬先抑? 果然,张辽不敢置信地抬头道:“太尉……” 董卓则又一摇手,道:“张司马不必多言,汝恪守军纪,老夫是看在眼里的。适才又以身作则,稳定军心,老夫更是欣慰。若满营将领皆如你这般懂老夫的苦心,何止于事情闹到这份田地?” 说着,又叹了一口气解释道:“事实上,老夫从未说过要纵兵洗掠洛阳。之前在塞外盖因羌胡们畏威而不怀恩,才不得已施铁血手腕震慑,也曾令士卒们洗掠过他们部落。” “没曾想入了洛阳,只说了厚赏将士。结果传来传去,竟成了老夫要放纵士卒洗掠洛阳,岂能不赶紧正言阻止?” “太尉……”一旁李儒听到这里,忍不住想要打断。 老董似乎已知他要放什么屁,摆手打断继续道:“说来说去,此事还是老夫的错,岂能让你代为受罚?” 说着,也不嫌自己一身肥肉腻眼,解下赭袍看向那手持鞭子的士卒道:“还等什么,二十鞭刑,不许留情!” “太尉……” “打!” 士卒都要哭出来了,拿着鞭子跟烫手的烙铁般:你们这些当官儿,能别为难我这个大头兵好吗?……司马我都不敢动手,更别提太尉了好不! “太尉!……”一旁张辽李儒见状,赶紧上前阻止,李儒更气愤道:“太尉乃千金之躯,岂能轻辱!” 张辽更惶恐不已,道:“太尉执掌大权,生杀予夺,乃我等之首。若因某部下之事便要如此,岂非乱了上下尊卑?” 士卒们尤其那伍长,怎么都没想到,因自己的一番牢骚,竟惹得司马乃至太尉都要争着领罚。 羞愧不已的同时也不由热血沸腾,抢上一步跪地道:“太尉,司马,都是我们不对,不知太尉的苦心,还在背后乱嚼舌根,要罚也当是罚我们才对!” 董卓闻言不由大笑,笑声中满是豪迈畅快:“好儿郎!……有错知改,便是一条好汉。” 随后话音一转,仍坚持道:“但此事终究是老夫谋虑不周,说好的只是赏赐,结果却让尔等误解为要洗掠洛阳。” “随后紧急取消,又令儿郎们空欢喜一场,寒了尔等的心……此事若不作个了结,我董某人该如何面对麾下数万将士?” 说着一把从士卒手中夺过皮鞭,交给张辽道:“他是没那个胆气的,只是不知张司马,可否有胆让老夫给将士们一个交代?” “太尉……” “连你也不敢?”董卓再度激将道。 张辽本就桀骜气傲,又值气血方刚的年纪,闻言面色一凛,道:“太尉,得罪了!……” 说完手腕一抖,鞭子便如黑色长龙,于空中发出凄厉的尖啸声,便在董卓的背上炸开,一条血痕瞬间呈现在众人眼前。 火辣辣的痛楚,让董卓不由闷哼一声。 “张文远!”李儒见状目眦欲裂,仿佛挨鞭子的是他,拼命想夺下张辽手中的鞭子。 “李文优!”董卓却蓦然嗔目怒吼,道:“汝敢乱老夫军纪?……给老夫住手,任文远施为!” “太尉!……” 这一声,非但李儒痛求,那几个士卒更已热泪盈眶,跪在地上不停磕头:“是我们的错,我等罪该万死!” “你们有什么错?”董卓却仍旧坚持己见,道:“不过就是牢骚了两句,又没真的反了老夫。比起其他军营来,还都算好的。” 话点到这里,随即看向一旁的李儒。 李儒不由一愣,眼神缓缓转动,面露沉思之色。随即似乎明白了什么,招手唤来两名侍卫,耳语一番。 董卓见状,才面露满意,一咬牙道:“文远!” “啪!……” 第一鞭已抽了出去,张辽第二鞭、第三鞭也再无顾忌。 西凉铁骑也停止了奔骤,静默地看着董卓受刑。偌大的军营人数已三千有余,却都鸦雀无声,回荡的只有清脆的鞭响和几位士卒的磕头声。 很快,二十鞭子结束,张辽手心已满是汗水,强撑着胆子道:“太尉,末将已执刑完毕。” “好!……”强忍着背上鞭伤的董卓,起身时都差点一个趔趄,扶住张辽和李儒后,才站了起来。 “今日老夫刑也受了,话你们也都听清楚了吧?……老夫从未说过洗掠洛阳,也没说不会赏赐尔等!” 望着尽皆跪在地上的士卒,董卓正言道:“尔等皆乃汉军,胸怀报国之心从四方而来,又给老夫面子为汉室效力,自当有赏!” “若信得过老夫,便再给上几日,届时老夫再食言而肥,尔等尽可杀入太尉府,取了老夫的首级!” 说完,猛地激愤大吼道:“可信得过老夫?” “信得过!”数千将士齐声应诺,声震寰宇。 至此,一场邀买人心的作秀完美谢幕。 只不过走的时候,又看到那四头大黑猪,忍不住奇怪问道:“文远,从何处弄来这四头黑猪,意欲何为?” 张辽闻言,神色竟然有些忸怩,小声解释道:“此乃末将从同乡吕都尉营中讨来的,想着自己受刑后,再做一顿肉食,消解他们的怨气。” 有趣的是,话音一落,四头黑猪竟齐齐抬头,瞪着无辜的眼睛似乎在震惊:不,不是带我们出来遛弯儿,原来是要送我们走? “哦?……”这回答也让董卓一愣,道:“你营中伙食供给不足?” “属下不过假司马,统领半营人数,供给上自是没有这些的。”张辽说着,又忍不住感激道:“也多亏吕都尉仗义,念同僚同乡之情……” 不等他说完,董卓当即大声道:“传令下去,文远统兵有方,以后这半营每月都供给一头肥猪!” 小样儿,他给四头,我就以后每月一头。今天也把你名气抬起来了,有机会再提拔,不信你还会跟了吕布! 张辽闻言,当即感激谢恩。 而四头黑猪听到这里,又哼哼拱地起来:反正以后每月还有别的同胞遭殃,我们心里就平衡了…… 第9章 这死胖子翻脸不认人啊 “太尉……” 到了太尉府,急不可耐的李儒连等董卓上完药都来不及,问道:“当真要取消洗掠洛阳一事?” “嘶……”敷药的御医手重了一下,董卓当即吸了一口凉气,没好气地看向李儒道:“当老夫这鞭子是白挨的?” 随后,才向御医交代道:“轻点儿!” “太尉饶命!”御医当即跪倒在地,磕头如捣蒜。 董卓这个怒啊,却只能憋着气挤出一个笑容,又道:“老夫只是让你轻点儿,又没说要怎么着你!” 一听这个,御医非但没宽心,反而更加惶恐:“太尉千万留情,在下家中尚有年老孤母、嗷嗷待哺幼童……” 瞬间,老董就硬了,拳头硬了:怎么着,非要逼我是吧? 李儒也有些看不下去,伸手接过药罐道:“汝先退下,此事由我代劳便好。”随后一边细心敷药,又一边蹙眉思忖着道:“如此说来,太尉这二十鞭,果然另有深意。” “那是自然。”感受着李儒的手法还行,董卓哼哼着道:“你可已交代好了,让侍卫去军营里散播消息?” “属下办事,太尉放心。”敷完药膏,他又要拿绷带想细细为董卓缠好,道:“交代的重点,第一便是说清太尉从未允诺过纵兵洗掠洛阳,第二就是赏赐只迟上几日,并不会取消或短少。” “善。”胖子闻言,感觉这位高质量狗腿办事就是可靠,又看了一眼那绷带道:“这绷带用酒精消过毒……算了,让人用沸水煮上一遍,晾干后再用。” 随后,又眯着眼睛道:“消息散播出去后,应该能宽限个几日……不过,要想真正消除将士怨气,令其归心听命,稳固住老夫的根基,还得拿出真金白银才行。” 听到这里,李儒也没心思问绷带为何要用沸水煮的事儿,而是有些奇怪地看向董卓:“主公原来也深知此事其中关窍……可为何,非要取消纵兵洗掠洛阳?” 一听这些,便知李儒的谋略大局水平还有些欠缺,也懒得解释:“老夫任性,难道不行么?” “.……” 李儒的脸立时僵了一瞬,心中忍不住吐槽: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你任性个屁! 随即又想起他之前在兵营里信誓旦旦的模样,眉头不由一动:“主公,可是心中已有了对策?” “嗯……”老董闷闷点头承认。 李儒赶紧摆好侧耳倾听的姿势,可随后就傻眼了:等了大半天,这死胖子也不说到底是啥计策。 没奈何,只能讪笑一声,试探问道:“主公,究竟是何对策?” “老夫不想说,想听听你有啥法子。” “为何?……”这下李儒也硬了,抓着绷带的手就硬了,有种想勒死这胖子的冲动。 老董却很理直气壮,道:“第一次拿主意,也不知道合不合适,想多听听你们这些谋士的意见。” “我们?” “不错。”老董点头,随后看向大门道:“那人差不多该来了吧?” 话音刚落,门外侍卫便进来禀告道:“太尉掾贾诩已带到。” 董卓闻言当即起身正坐,还虚披了件外袍遮身,面色肃然地吩咐道:“快有请贾先生入堂。” “贾文和?”李儒并非什么自负之人,也未曾想过独霸董府智囊的名头。但今天这事儿,让他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黑胖子了。 军营里自罚三杯之计暂且不提,单说贾诩此人……这人少时并不出名,只有名士汉阳阎忠异之,说他‘有良、平之奇’。 初时察孝廉为郎,因有病辞官,后被董卓征辟为掾,也一向低调深沉,并未显露出什么过人之处。 今日,太尉怎么想起把他唤过来?而且看那反应,竟还大有刘邦遇张良的欢喜和恭敬。 “属下贾诩,拜见……”四十年岁上下、趋步而来的贾诩双目低垂,神色清淡,语调也不疾不徐,正欲向董卓施礼。 没想到身子还没伏,就再也下不去了:“太尉?” 愕然看着光着膀子扶住自己的董卓,贾诩清淡的神色再也保持不住——虽说董卓之前不曾轻慢自己,可像今天的热切,也从未有过。 “哎呀,贾先生不必多礼。” 老董却看着眼前这位三国历史中,算得上是最聪明的家伙,忍不住满脸喜色,还拍了拍身后的胡床激动道:“快请上坐。” 瞬间,贾诩的脸色变了,变得惊恐。 同时,李儒的脸色也变了,变得诧异。 假如两人会外语,心中一定会同时吐槽:哦,我亲爱的太尉大人,你这是……;are you 弄啥嘞? 然而,看着两人反应的老董,心里也很疑惑委屈:咋滴了嘛这是,不就是邀请你老贾上坑头儿上唠唠,拉近下感情嘛。 史书上不是说,人家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还经常睡一起吗? “咳咳,太尉厚爱,诩不敢当。” 还好人家贾诩心理素质过硬,尴尬推辞后赶紧转了话题:“呃……不知太尉此番唤属下前来,可是有何要事?” “老夫此番寻先生前来,乃是……”眼看着就要实话实说的老董,突然又眼珠子咕噜噜一转:“你猜?” “属下!……”贾诩这下别说保持清淡的神色了,连藏在袖子里的手都有些发硬。 然而冷静下来看着董卓似笑非笑的表情,以及四周早就驱散了无关旁人,贾诩瞬间明白过来:“属下才智疏浅,难知太尉深意。” “汝不知?”董卓还是似笑非笑,心中却暗叹了一口气:自己这老板,果然不得人心啊……取消劫掠洛阳一事如今已闹得朝野皆知,太尉掾这职位更有些接近助理和秘书的性质,这老狐狸居然说不知道? 当然,还有一种可能,就是这老狐狸生性喜欢夹尾巴,啥事儿都藏得滴水不漏、明哲保身。 于是,他笑得更灿烂了,再度加强语气问了句:“汝当真不知?” “属下不知……”贾诩又一次眉眼低敛,认真回道。 “善!”老董还是笑,可一屁股坐回胡床上后,忽然变色大声喝道:“来人呐!……” 瞬间,门外顶盔掼甲的侍卫一拥而入,面对高居胡床的董卓齐齐拜下:“卑下在,恭请太尉钧旨!” “将这尸位素餐的家伙拖出去砍了!……另派二百精骑前往他府上抄家,若留下哪怕一只鸡犬,尔等径取项上首级前来谢罪!” “喏!”闻听这等旨意,侍卫当即浑身一震,杀气自起! 下一刻,还未待贾诩反应过来,两名侍卫便如拎条狗般架住他的胳膊往外拖,面目惊惧的他下意识喊道:“太,太尉,属下何错之有?” 一旁的李儒也傻了,大概猜出什么,连忙开口劝阻道:“太尉,贾文和或有藏拙,然罪不至死啊!” “罪不至死?”董卓微微扭头,面色肃杀,语气凝沉:“文优,汝可曾想过一智谋绝顶之人,一旦有了二心,且还是在汝麾下,会是何后果?” “属下……”李儒下意识想回复,可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 另一面,被拖着的贾诩听到此话,神色也遽然一变,终于意识到了什么:这死胖子翻脸不认人,好狠好绝的心啊! 第10章 鸡和狗招谁惹谁了 太尉府的大厅很旷,从中央到门口的距离,足以让贾诩回想起自己的一段往事。 那时他还不过一弱冠少年,被察孝廉为郎后却因病辞官,向西返回家乡途中到达汧地,遇到一支叛乱的氐人。 当时,与他同行的数十人皆被擒住,一张百人坑也已经挖就。 毫无疑问,氐人要活埋了他们这些汉人——汉氐仇深似海,长达百年。弄死他们对这些氐人来说,就跟吃饭喝水一样,不需要理由。 唉,就是玩儿…… 当泥土埋到腰身的时候,贾诩却面不改色、镇定从容地对氐人说:“先别急着埋我,我是段太尉的外甥,太尉肯定会出重金来赎我,保你们赚一笔。” 当时的太尉段颎,久为边将,威震西土。 那句话出口,他看到氐人头领的迟疑,一道道目光向自己射来,他继续佯装淡定,甚至神色倨傲。 片刻后,氐人头领一刀挥来,他死死睁大眼睛看向砍来的刀光。 于是,弯刀停在了半空。 随即,便是氐人头领故作豪爽的笑声,其他氐人也急忙将他从坑中解救出来,操着不熟练的汉语,与他说些‘误会’之类不咸不淡的话。 贾诩记得很清楚,天高地远的那一夜,连风都充满着犷悍之气。他与叛乱的氐人围着篝火推杯换盏,嘴上许诺着各种好处,唬得那些氐人与他称兄道弟。 第二天一早,他抹了抹嘴边的美味,在氐人们点头哈腰的欢送之中,骑马扬长而去。而身后,便是埋葬了同行数十人的活死坑。 原以为,自己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就是那一夜。并且,凭借自己的聪明与胆量,处理得还相当漂亮。 可现在万万没想到,自己的今生最大的劫难原来是在这儿,在这个心狠手辣的死胖子的手上! 他清楚感觉得出,这死胖子是真动了杀心,且比起之前那群没脑子的氐人,死胖子还软硬不吃、做事儿干脆果决——面对这样的魔星,自己脑中万千威逼利诱、智谋策略都毫无作用。 不对,是根本没施展的余地! 更可恶的是,当初自己孑然一身,现在却已成家生子……偏偏这狠辣残虐的死胖子,连自家的鸡和狗都不放过! 秀才遇到兵的贾诩百转千回,最终在双腿要被拖出门槛时,不得不放下心中的孤傲,连忙惊惧又羞耻地喊道:“太尉,且慢!” 闻听此言,董卓面色不由暗喜,但转过脸时仍一副不耐烦的神色:“何事?” “属下适才急中生智,已知晓太尉唤属下前来所为何事了……” “哦?……” 贾诩就此想挣脱侍卫拖拽,上前与董卓说话。侍卫们也看出事情有了转机,可正准备松手时,却看到董卓向他们狠狠一瞪! 于是,贾诩只能被屈辱地拖着,羞愤又无奈地道:“太尉此番唤属下前来,当是为了商议取消纵兵劫掠洛阳一事吧?” “嗯……”老董这才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挥了挥手。 一旁侍卫会意,当即放开了贾诩,又静静退出大厅,仿佛从未来过一般。 经历这一番死里逃生,贾诩面色再清淡不起来,低眉臊目地整理一番衣冠,如受委屈的小媳妇儿般小步恭敬地走到大厅一侧。 老董当然知晓过犹不及的道理,再未嘲讽或蔑视的神色。换上一本正经的神色后,便与李儒说起了正事:“文优,此事当如何处置?” 李儒现在能有什么想法儿,还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好不! 他一来不知道贾诩如何知晓董卓所为何事,二来也不知道董卓怎么就会知道,贾诩知道此番前来所为何事……然后,两人刚才就为这事儿,还差点要杀了人家贾诩家里的鸡和狗? 鸡和狗招谁惹谁了? 好在他也是吃过见过的人物儿,闻听老董问询后思忖道:“太,太尉不想劫掠洛阳,其目的是不想大失民心。” “同时那些苦寒黎庶,家中亦无多少钱财,反倒步广里、永和里两处贵戚室第相望,金帛财产无算,家家殷积……” 话音至此,李儒便低头敛目,不再多言。 但后面的话他也不用多说,董卓也听出来了:“汝的意思是,让士兵放过洛阳其他各处的平民,去步广里、永和里两地抢他娘有钱的?” 李儒一噎,心中忍不住吐槽:后面我都不说了,咱心知肚明就好,你干啥非得这么清清楚楚地说出来? 一旁贾诩听闻,眉头却不由一皱,欲言又止。 老董瞅了他一眼,也没搭理。闭目静思了片刻后,摆手否决道:“不行,这样干是行不通的。” “为何?”李儒倒有些纳闷了。 “其一,这样干失不失民心我不清楚,但绝对会将那些朝堂士大夫给得罪个干净。老夫新近入朝,根基未稳,尤其治理天下、调和鼎鼐还用得着他们。若纵兵抢了他们的府邸,非把老夫视为杀父仇人不可。” 这话一出,李儒当即面露懊恼,知晓自己思虑不周。贾诩却惊异地看了董卓一眼,又深隐不动。 却不料老董伸出一个指头后,又伸出另一根指头,继续道:“其二,兵者,国之重器也,更乃凶器。此番汝倒是只想让士兵劫掠两里,然兵刃出鞘,吾等岂有那操纵自如的本事儿?” “一旦那些不服教化的羌胡抢红了眼,伤及黎庶,各营口服心不服的士卒再争抢效仿……届时人祸汹汹,又法不可责众,吾等岂非偷鸡不成蚀把米,还进退两难?” “太尉……”听到这里,李儒彻底心服口服,躬身致歉道:“属下思虑浅薄,差点酿成大祸,还望太尉治罪。” “治什么罪?”谁知董卓又一摆手,敞亮道:“咱这就是合计,有啥说啥、头脑风暴嘛。要是说错话都得挨罚,以后谁还敢向我进言?” 这话一落,贾诩的脸色就古怪了:装啥心胸宽广呢,我刚才只是不想说话,你就要杀我家的鸡和狗好不? 可这次老董又瞅到他了,一瞪眼道:“在老夫这儿,说错话不要紧,但要是敢憋着不说,哼哼……” 说着,手不自觉就摸向了腰间佩剑。 再然后,眉头一挑,死死地看向贾诩,也不讲话。 贾诩这叫一个无奈,可为了家中的鸡和狗……不对,是为了全家性命,只能上前施礼道:“太尉,属下也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呵呵,你说呢?” 贾诩藏在袖子里的手又硬了,但脸上还是恭敬地道:“太尉,纵兵劫掠洛阳所图无非是金帛财物,那我们就给士卒以金帛财物,邀买军心即可。” 董卓闻言当即双眼一亮,轻启厚嘴唇子,悠悠吐出了俩字儿:“废话!” 第11章 你把老夫的黄金藏哪儿了 老董原以为,自己这两个字出口后,贾诩会炸一下。 没想到,这次老狐狸一点不委屈和恼怒,反而微微一笑后,继续智珠在握地道:“太尉如今荣登三公之列,总揽乾坤,想必对我大汉百年来收支状况了然于胸?” 这话不由让老董一噎:我刚穿越过来没多久,哪怕继承了董卓的记忆,最多也就知晓手下将校兵马的情况,连大汉朝堂上的士大夫都认不全,又哪能清楚什么大汉百年来的收支状况? 但这情况,自己貌似又的确该了然于胸…… 好在他身旁还有个狗腿李儒,人家也是文化人,跟贾诩比较有共同语言:“董公新入朝不久,尚来不及详细了解,然儒略知一二,不知文和说此与取消纵兵劫掠洛阳一事有何关联?” “嗯,不错……”老董这才找到台阶,道:“那个,你扯这些啥意思?” 贾诩谈性正浓,被老董这么一搅合,神色当时一噎。随即,便转向李儒道:“郎中令觉得,近百年我大汉金帛钱财是多了还是少了?” “这……”李儒还真没想过这问题,踟蹰了起来:“应当是少了吧?” “何以见得?” “呃……” “儒记得我大汉自开国来,高祖登位赏赐功臣黄金都是以千斤百斤计,到武帝犒劳卫青伐匈奴时,一次赏赐便达黄金二十万斤,而国库依然剩余有黄金二十万斤。” “多少?”一听这个老董的眼珠子都红了,激动得声腔都颤抖。 “二,二十万斤……” 得到李儒的肯定回答,老董一张胖脸直接涨红了:汉代的一斤差不多相当于他那时代的半斤,可就算是半斤,那也有十万斤。 十万斤啊。 按照黄金每克400元来算,十万斤黄金就是……200个亿! 这要是赏赐给张辽麾下那些要吃没吃、要穿没穿的部下,他们还不得高兴死,忠诚度岂不哗哗上涨? 一时间,老董的呼吸就不由屏住,生怕漏掉贾诩后面话的每一个字。 “不止如此,太始二年,武帝还下诏选优质黄金制为马蹄金,协应祥瑞,用以皇室赏赐、馈赠、聘礼及大额交易和域外交往。” “武帝时都富成了那副模样,还从黄金里选出纯24K的,打造流通用的法定货币?” 这话出口,李儒和贾诩都有些讶然地看了老董一眼:毕竟纯24K这个名词儿,哪怕他们再博览全书也不知啥意思。 可老董此时情绪明显比较激动,他们不敢说、也不敢问。 “文优,那咱现在国库里还有多少黄金?”话一出口,老董就后悔了:国库里要是有钱的话,他还至于愁成这样? 果然,李儒一脸羞愧的样子:“回太尉,目前国库里……连千斤黄金都没有。” “钱呢!……”老董火气蹭就起来了,怒问道:“老夫的钱都到哪儿了!” “回,回太尉,前汉王莽篡位,挥霍无度。后虽有光武中兴,可近百年来大汉大兴佛法寺庙,赈济各地灾荒,还有桓灵二帝大兴土木、建造园林,尤其近年来边塞羌胡之乱、内地黄巾蚁贼汹涌……” “郎中令此言差矣,近百年黄金耗费不少,但更有丝绸的对外贸易和大秦的巨额黄金流入。” 老董当然知道贾诩口中的大秦,不是汉代之前的秦朝,而是指古罗马帝国。 但他明显更在意另一个问题:“对啊,黄金是花得不少,可也有流入啊,那些钱哪儿去了?” 李儒一下哑口无言。 贾诩却还火上浇油,神秘狡猾地一笑道:“属下粗略估算了一下,这期间无故消失的黄金,至少得有四十万斤……” “四十万斤!” 400个亿啊! 老董闻言呼吸都粗重了,上前一把拎起贾诩的衣领,恶狠狠质问道:“你把老夫的黄金都藏哪儿了!” 双腿离地的贾诩上下乱蹬,脸色都开始变紫:“太,太尉……不是我给藏的。” “太尉切莫激动。”李儒也看不过眼了,赶紧上前来劝。 老董这才赶紧放下贾诩,又憨笑着给他捋好衣服:“那,那个老夫一时激动,文和切勿见怪。” 贾诩那叫一个委屈:我敢怪吗? 但问题不得不回答,又忍不住矜持一笑,缓缓道:“太尉可曾了解大汉国库收入都投向了哪些方面?” 老董此时已心急如焚,眼见贾诩还在卖弄,当即便伸出宽厚有力的大手,在他眼前使劲捏了捏,皮笑肉不笑地道:“文和,汝家的鸡和狗安康否?” 我!…… 贾诩这叫一个内伤:你个粗鄙的土老帽儿,平时多读点书行不行! 然而,看了眼董卓那砂锅大的拳头,以及眼中急不可耐的杀气他:“回太尉,那些大量消失的黄金,全都用于了帝王陵墓的陪葬……” 陪葬?”老董表情瞬间惊愕。 同时,他也记起汉代的厚葬之风十分突出,从帝王贵族到下层平民普遍实行厚葬,有“富者绣墙题凑,中者梓棺楩椁,贫者画荒衣袍,缯囊缇橐”的风气。 主要汉时流行黄老思想和“阴阳五行”为核心的谶纬文化,讲究“事死如事生”和灵魂不灭的观念。还有汉代“独尊儒术”后,儒家的孝道观念对厚葬风俗也有一定的推动作用,“厚葬”就成为时人彰显孝道和扬身立名的一种手段。 “原来如此,不知文和竟如此博学!”一旁李儒听到这里,却恍然大悟道:“没错,蔡大家未完中的《汉书》中,就有上至天子下至庶民‘皆虚地上以实地下’的记载。儒读到这里只感叹蔡大家知之甚多,不料文和竟可如此学以致用!” 没想到,他这里热血沸腾了,老董却一副贤者时光的索然无味,坐回胡床后郁闷摆手道:“说了半天,还是得刨坟呗……” 李儒和贾诩却不由惊愕对视一眼,随即,还是李儒又恍然大悟:“太尉之前未言的计策,也是如此?” “那可不。” 表面淡然的老董,实则正在暗暗装逼:史书中就记载过董卓盗掘帝皇陵墓财物的事儿,他现在缺钱得厉害,哪能想不起来? 找贾诩过来,主要看看除此之外还有啥别的法子。 没想到老狐狸装逼了半天,弄得自己心潮澎湃,结果也是这法子……哼,那现在自己为啥不反装一波? 但就在他正傲娇,享受贾诩这位三国史上绝顶谋士的错愕时,一旁李儒突然又开口了,还十分惊慌焦急地道:“太尉,此事万万不可!” 第12章 太尉高实在是高 情急之下出口,李儒说完后就后悔:太尉这些天为此事焦头烂额的,甚至还挨了一顿鞭刑。好不容易才有了解决办法,自己却这般没眼色扫兴…… 刚才人家激动得单手就提起了贾诩,这要是怪罪下来,自己家的鸡和狗不就也…… 当下,他又赶紧道:“太尉,属下一片忠心,适才之言并无他意。然盗掘陵墓事关重大,实令普天之下人神共愤。一旦消息走漏,太尉必受万夫所指,四方之士恐群起而攻之…… “届时,就连太尉想爱护的洛阳百姓也会人人自危,怒而为敌,这岂非更是那个……嗯,偷鸡不成蚀把米?” 说完这话,李儒低垂着脑袋,根本不敢看董卓的脸色,时刻惊恐担忧着雷霆之怒降临自己头上。 一旁的贾诩闻言,神色也不由黯然。 没错,汉代人厚葬之风如此盛行,对于此事自然极为看重,而盗取陵墓也便成了最道德败坏、最为人所难容的举动。 一直到老董那个科学昌明的时代,说要刨了别人家的祖坟,也是最恶毒、不共戴天的诅咒。 老董这做法,无疑直接击穿了汉代人的道德底线。 更不要说,他要盗取的还是皇室陵墓,又触怒了时人的忠君思想——这事儿一旦走漏风声,后果完全不敢想象。 思忖片刻,贾诩也叹了口气上前:“太尉,郎中令言之有理,属下之前不敢妄议此事,便是有此担忧。然思来想去,又无其他计策可行……” 谁知话没说完,董卓就开口了,爽朗道:“世间之事有哪件不是祸福相依、收益和风险并存,哪有尽是收益却没代价的好事儿?” “眼下老夫进退维谷,既然有了法子,就当权衡利弊后多预防、细筹备、紧补救,争取做到收益最大、代价最小。” 说着,盗掘皇陵,而是要如何盗!” 话音落下,李儒当即惊异抬头:今日太尉面相虽然还是那么丑,但一番话下来,貌似……有些英明神武的味道了啊。 心情一好,思维也就活跃了,当即顺着老董的指导思想筹划道:“太尉既决心已下,首要问题便是要选择适合人选……呃,这太近的将领不行,不远了也不行,太过刚正的不行,但一点底线没有也不行。” 谈论至此,贾诩对董卓的看法也有了改观,来了兴致解释道:“不错,若是凉州嫡系部下来做,一旦被人发现,太尉必受影响。可若是那些新附部下,恐怕连保密性都做不好。” “还有太过刚正的将领,不会同意做此等之事。但换成那种毫无底线的,又难保会见财忘义,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一番话句句有理,老董听着不由连连点头,同时也犯起了难:照这样算下来,徐荣、张辽这些肯定是不行了,人家的价值观跟盗墓就不搭边儿;胡轸、华雄这些嫡系部队也不行,忠心是够,但很容易牵连出自己。 剩下董旻、董璜那边,部下根本没啥忠诚,而且两人的统兵能力……算了,还是不提了,提起来就头疼。 不过,排除完这些将领后,他神色突然又豁然开朗,笑道:“如此说来,就得找那种刚归附老夫不久,最好是底层出身,为了权势一心想要往上爬,而且能力很强、道德伦理啥的都不如何在意的反骨仔了?” 李儒和贾诩闻言,顿时对视一眼,随即同时点头道:“正是。” “唔……”老董也笑得更欢畅了,道:“看来二位心中已有了人选,而老夫这里正好也有一人,不如咱仨便将心中之人写在手上,看看结果如何?” 李儒和贾诩再度对视一眼,眉飞色舞,又同时点头道:“善!” 当下,自然有人奉上笔墨。三人在手心上笔走龙蛇,然后凑到一起同时展开,顿时笑意更加灿烂。 尤其老董那是笑得见牙不见嘴,随即亲热地拍起贾诩的肩膀,问道:“文和啊,家中共有几子?” 好不容易露出笑容的贾诩,顿时又变得警惕起来:咋滴,我都出谋划策了,还要杀我全家啊? 李儒见状,却明白了董卓心思,微笑道:“恭喜文和,太尉如此垂爱,还不速速道来?” 可人家贾诩又哪能猜不出来,脸色一苦道:“属下家中有三子,长子贾穆、次子贾玑,还有一幼子贾访。” “唔,都年方几何?”老董又追问。 “长子贾穆年方十六,次子贾玑十四,幼子贾访才十一。” “可有官职在身?” “均无官职。” “嗯,次子才十四啊……”老董就有些郁闷了,不过很快又摆手道:“不过很快过年了,过完年就十五了。” 说完便看向李儒,道:“给文和长子举个孝廉,安排入郎署为郎官,先承担宫廷宿卫。待熟悉政务后再评定品第,安排个具体的官职。嗯,就安排在老夫的太尉府里。” 然后,还不忘再度交代:“待明年贾玑年方十五后,也这般安排。” “太尉,犬子尚不成器,万不可……” 没等贾诩拒绝,老董这时已扭过他的肩膀,拍着他的背开始送客:“哎呀,文和太过自谦了,虎父焉有犬子,此事就这么办了!” “太尉抬爱,然犬子实在……” “哦,对了,文和家中可有女儿啊?董家虽人丁不旺,但仔细挑挑,族中还是有些能看过眼子弟的……” 一听这个,贾诩当时更怕了:把我儿子留你身边当人质还不够,还想打我闺女的主意? “那,那个犬子之事就依太尉安排,属下在此多谢了。”他赶紧转回上个话题,女儿的话题是一个字都不敢接。 然后看老董眼珠子又在转,赶紧小跑两步到门口,匆匆躬身施礼道:“太尉留步,属下这就告退了。” “哦,文和慢走,日后多多亲近啊。”老董似乎这才反应过来,习惯性地一扬手挥舞:“有事儿还找你来商量哈。” 欲哭无泪的贾诩,心中满是一个吐槽:你可别找了,我心脏受不了…… 老董却不管这些,回身看向李儒时,笑得格外满足。 李儒也不是傻子,后知后觉地道:“太尉,属下竟不知贾文和有如此才能,真乃失职。幸得太尉慧眼识才,才未有遗珠之憾。” 但接着又眉头轻蹙,担忧道:“只是太尉今日如此强硬笼络,未免有些操之过急、强人所难……” “强人所难?……你的意思是,强扭的瓜不甜喽?” 老董闻言一笑,看似洒脱实则无奈:“老夫如今内忧外患、根基不稳,有个厉害的谋士赶紧用起来才是硬道理。” 说着,又补充道:“强扭的瓜是不甜,但解渴啊。就算得不到他的心,老夫先锁住他这个人再说!” 李儒一愣,随即目光一亮,赞叹道:“太尉高,实在是高!” …… 此时,贾诩也急匆匆地回到了家中。尚顾不得妻子招呼,便吩咐道:“快将家中的鸡和犬藏起来!” 妻子张氏一头雾水,看着空荡荡的院子:“你不是嫌鸡犬吵闹,不让在家养吗?” “呃……”贾诩这才想起自家根本没鸡犬,纯粹之前被董卓吓出心理阴影了。 随后看到幼子贾访跑来,又神色一紧:“唔……虽不知如何走漏了风声,但不管怎样,董卓此处已非安身之所。” 当下慎重吩咐张氏,道:“这些时日缓收细软行李,我等可能要远离洛阳了……” 话音未落,一队西凉精锐侍卫已涌入院中,为首骑着高头大马的年轻人,正乃董卓的从子董璜。 “贾先生,奉叔父之命,特安排些侍卫照看护守,绝不会影响先生日常。” 随着他一挥手,这队侍卫当即该站岗的站岗,该放哨的放哨。不需片刻,已将贾宅围护得水泄不通。 当事人贾诩脸上努力挤出感恩的笑,心中却咬牙切齿:董贼!……你办事儿可真急如星火、快逾闪电啊,连踹口气儿的机会都不给我! 第13章 军人要有骨气 安排好贾诩那边的事儿后,老董和李儒就闲聊着天儿,静静等待着手心里那位反骨仔的到来。 没一会儿,那位靓仔便迈着豪迈的步伐,一身锦衣的出现在老董面前。 不管李儒怎么想,反正老董每次看到干儿子这么拽登场的时候,心中总会升起一丝异样的感觉。 就是……好想揍这叼毛,偏偏武力值又打不过,就很烦的那种。 而每次,吕布这没眉高眼低的家伙,还看不出董卓的不耐,总是上来热情饱满地称呼一句:“义父!……不知唤孩儿前来所为何事?” 幸好每听到这个称呼,老董的心情又会好转。 然后,笑眯眯地说道:“吾儿啊……那个今日唤你前来,是有一件极为重要、交给别人为父又放心不下,只能委派给你的事要做。” 一听这个,吕布的情绪明显更高昂了:“敢问义父是何要事?” 老董又笑眯眯地招招手,亲切地示意吕布附耳过来。在吕布一脸受宠若惊下,将那倒灶的馊主意说出。 下一瞬,吕布的脸色凛然而变,后退两步义正严词地道:“义父,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如此所为简直丧心病狂!” “况邙山一带皆为皇室陵寝,吾等身为汉臣,竟做这等欺君罔上、无君无父之事,岂非要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一番话掷地有声,器宇轩昂,再配合着那拂袖的动作,锦衣振抖,老董怎么都觉得自己像是电视剧里的反派丑角儿。 一旁李儒似乎也没想到,吕布这为了金珠宝马就杀了义父的反骨仔,面对此事居然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当即便要上前相劝。 老董却好似想到了什么,赶在李儒前愣愣地说道:“吾儿,汝的意思是身为汉室将校……就是那个,军人要有骨气?” 吕布一愣,显然没听过这样的新鲜名词儿,但随后就觉总结十分到位,咬文断字地道:“不错,军人,要有骨气!” 李儒闻言,气已不打一处来,打算阴阳怪气讥讽这反骨仔一番。 董卓的神色就很有意思了,又赶在李儒前沉思着道:“那……假如你干好这件事儿,为父升你半格,擢你为摸金校尉如何?” 吕布闻言,神色微微一动,但随后还是慨然道:“军人,要有骨气!” 李儒直接都忍不住了,可老董却突然诡异地笑了,道:“那要不再允你去掖庭选几个宫娥为婢?” 这家伙好色的名头,在史书中都是有记载的:历史上董卓要他当贴身保镖,他可一点含糊,直接贴贴到了老董宠爱的侍婢床上。 后来一戟捅死老董,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这记载让罗贯中看到后,更是灵感迸发写出了《三国演义》里“吕布戏貂蝉”的戏码,可见罗贯中也是个…… 咳咳,扯远了。 总之老董觉得抛出这样的条件,已相当对症下药,够给吕布面子了。 吕布也明显意动,却似乎没想到老董今天这么好说话,迟疑着又开口道:“军人,那个要有……” “滚蛋!……”谁知老董这下豁然而起,拍案道:“给脸不要脸是不是?……就这条件你爱干就干,不爱干滚蛋!老夫还不信了,这条件找不到别人来!” “义父!……”吕布一下也怒了,声若洪钟,杀气凛然。一身锦衣在这汉末第一武将的怒气催动下,竟无风自动,状若战神! 一瞬间老董机警起来,手不自觉地放在了剑柄上——入大厅前一般要解剑去刃,吕布此时手无寸铁,自己就算砍不翻他,也能撑到侍卫冲进来吧? 就在他准备大喊招呼侍卫时,吕布后面的话也传入了耳中:“义父!……此事机密重大,唯有孩儿与父亲连心同德,才会尽心尽力做好,汝又岂能假手他人!” “嗯?……”董卓愣了。 “咦?……”李儒也愣了。 随即两人对视一眼,均震惊无比:做人能厚颜无耻到如此堂堂正正的,你吕布……可真他娘的是个人才! “吾儿的意思是……这事儿你同意了?” “义父放心,三日之内,孩儿必有好消息传来!”说罢,吕布慨然一抱拳作揖,仍踏着豪迈的步伐,飘然离去。 老董大半天后还回不过神儿,不由感叹道:“有吾儿这等铁骨铮铮的军人,老夫何愁……不会死无葬身之地啊。” “太尉,原来你也……”李儒这里忍不住点头,一脸赞同。 “算了,不说了,总算这事儿已有了眉目,随后就看如何执行和善后了。”老董一摆手,随即看向李儒,诚挚地道:“这些,就劳文优费心了。” “属下肝脑涂地,在所不辞。”李儒也慎重一躬身,随即告退。 老董这才眯了眯眼,感觉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 可等人都走光,才发现背后的绷带还没缠好,不由大怒起来:“传那个医正过来!……再敢弄疼老夫,当心他年老的孤母和嗷嗷待哺幼童!” “还有,以后绷带都先给我用沸水煮熟消毒!” …… 三日后,洛阳马市。 作为大汉最繁华的都市,洛阳驰道纵横,水道便利,乃天下商贸往来的中枢之地。城内的金市和新发展起来的南市,便乃京畿之地最大的商品运输集散场所。 而马市则不同,乃是设于城外,因管控相较城内宽松,更是汇集了南北各地的货物,商贸兴盛。 此时城内一辆不起眼的马车,经武库绕过翟泉、永安宫后,缓缓驶向东门外的马市。车内的老董嚼着一颗甘蜜丸,也就是后来的蜜饯,嘴里含混不清地说道:“无事,就是喊你俩出来逛逛,老呆在宅里有啥意思?” 说着,还端出蜜饯盘道:“你俩也吃。” 一旁李儒见状,颇有受宠若惊的意思,捏了一颗送入嘴里:“多谢太尉。” 贾诩的神色就有些复杂了:这些天在董卓亲卫的监视下,连上个厕所都会感觉有人偷窥。至于出个门,更是会被十几名大汉明里暗里跟踪。 今天好不容易能出来透透风,又猜不出老董要搞什么幺蛾子,心里难免七上八下。 好在老董也不在意,仿佛真是来逛街一样,微微掀开车帘打量起外面的景色。 可惜深秋万木凋零,纵然路上两旁栽着树木,也没啥风景。街上的行人也不算多,神色小心谨慎的,看不出多少首善之都的矜持傲气。 没办法,汉末皇权倾颓、政局昏暗,各大内乱外患不断,没几年就会在街上演出一场火并,百姓都遭池鱼之灾,谁还能矜持傲气得起来? 这些,老董都有心理准备。 然而到了马市,他的眉头就越蹙越紧:整个马市规模挺大的,四周筑有围墙,留有宽大的市门供行人和马车进出,看起来挺工整规范的。 问题是现在都快中午了,偌大的市场上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冷冷清清的。两旁的列肆也都关着门,一点市场的热闹和繁荣都没有。 “不是说马市乃京畿之地最大、最热闹的市邑么?”放下车帘的老董,明显开始不高兴了:“就这?” 第14章 耿直张辽讨价还价 面对董卓的不高兴,李儒和贾诩的反应不是害怕,而是疑惑。就好像他们白天看到太阳觉得再正常不过,董卓却连这种常识都不知道。 好在也不用两人解释,衙署那里便响起隆隆鼓声,还伴随着一人声脉悠长的呼喊:“午时已至,开市喽!” 话音落下,整个马市仿佛一只巨大的伏兽突然苏醒。各列肆的门板齐刷刷地打开,无数的商家、伙计从中走出,笑容满面地招呼着路上的顾客。 几乎就是同时,路上的行人也可见地多了起来。四个宽大的市门那里,百姓商贾鱼贯而入,络绎不绝,还得有专门儿的小吏役夫来负责维持秩序。 叫卖声、吆喝声,讨价还价声随即此起彼伏,场面渐渐热闹起来。 吃惊的老董还弄明白怎么回事儿,便见马车来来回回已全都是人,各店铺里的商品也琳琅满目,什么精酿酒、醋酱、蜜浆、粮食、熟食、竹木、漆器、染料、金银铜铁、牛马猪羊、筋角丹砂、帛絮细布、文采榻布、皮革药材、书籍字画……各行各业什么都有,丝毫不亚于他那个时代的大卖场。 “午时开市,日落散市么?”看了一阵后,老董才悠悠醒过神来:记起自战国时秦商鞅变法起,华夏一直奉行“重农抑商”的国策。 汉承秦制,在这点上与秦朝几乎一脉相承。 坊市的交易不仅严格规定了区域,还有严格的时间限制:一天里只有不到半天的交易时间,其余时间交易可是触犯律法的。 “太尉,吾等此行何为?” 就在董卓沉思的时候,李儒也开始蹙眉了:在他看来,董卓这样一位大汉帝国公司的CEO,是要日理万机的,哪能把时间浪费在逛街上。 没想到一听这问题,董卓的神色也有些幽怨,闷闷回道:“不是说了么,就是随便逛逛。你俩要是还有别的事儿,先回去也无妨。” 他现在也后悔了,真的后悔:逛街嘛,就该带几个年轻漂亮、乖巧听话的妹子,带这两只狐狸来干什么? 还一个问东问西,一个愁眉苦脸的。 说完,不待李儒开口相劝,又赶紧向车夫吩咐道:“去前面那里卖兵刃的市场看看。” 马车尚未启动,便听到前方忽然响起一声凄厉的叫喊:“快跑啊,凉州的那些羌胡们来了!……” 话音落下,前方众百姓商贾已轰然乱叫着狼奔豕突,仿佛一群遇到狼的羊。马市贩卖兵刃的那一片,瞬间人声鼎沸、乱如蚁粥。 老董刚有些好看的脸色,瞬间愠怒起来。 就在他要忿怒而起时,表情又突然变得怪异起来,面对前方尘土弥漫中冲来的那队兵马,一脸的疑惑不解:张辽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也开始带兵鱼肉百姓、横行跋扈了? 没错,此时前方尘土弥漫中,奔出的一匹良马上载的正是老董的老熟人儿——张辽张文远。身后的那群兵卒也不是什么凉州羌胡,就是张辽麾下的将士。 那群将卒冲奔得还很猛,架势完全跟上阵杀敌一样,且一个个面目狰狞、乱叫乱喊的,都带着一股疯狂的劲头儿。 “吃,吃错什么药了?”老董表示不理解,但也没轻举妄动。 马上的张辽可没看到车中的董卓,神色还有些急怒,见前方的店家吓得要用门板挡住店门,当即怒喝一声:“尔敢!……” 话音落下,掂了掂手中的长矛,随即纵马曲臂,狠狠一掷! 长矛在半空发出尖锐的呼啸之声,稳稳扎在店家的两腿之前,挡住了他用门板关门的动作。 惊愕恐惧的店家看到这一幕,先是双眼发愣,随即双腿一软跪在地上:“将军饶命!……小人做点生意不容易,家中尚有年迈孤母、嗷嗷待哺幼童……” 生动诠释了磕头如捣蒜。 另一面,那些狼奔豕突的商贾和百姓也没乱多久,不是见到张辽此举后不害怕,而是……怕得更厉害了。 就在他们跟无头苍蝇一样乱跑,眼见要造成大规模踩踏事件时,便发觉不能再跑了:不知何时,马市上又出现一大队的兵卒! 这批兵卒还结阵而进,先用盾牌将喧闹的人群格挡开来,随即又缓缓而围,还边走边用环首刀敲击着盾牌,并呼喊着口号。 沙场的气势陡然升腾,令慌乱的百姓只能一步步后退,最终聚在一块儿犹如寒冬中的鹌鹑。 老董的脸色便更更疑惑了:咋回事儿,怎么又来一个浓眉大眼的家伙?……徐荣也吃错药了,这是要干什么? 然而一波未平,张辽那一波又起。 此时已奔至店家门口的他,冷峻着脸翻身下马后,看都没看跪地求饶的店家,径直走入铺内。 然后……先摸了摸摊位上展示的剑,又扫了眼兵架上陈列的矛戟,还掂了掂一看就很沉很锋利的大斧。 害怕不已的店家悄悄抬眼,每当看到张辽对某件大杀器感兴趣后,都吓得眼皮子跟着一跳:这丧心病狂的狗东西,是要拿我的脑袋试试兵刃好使不好使么? 最后,张辽拿起了一张弓,先仔细观察一番,敲了敲弓身。随即稍一用力便拉了个满月,又捻起一支箭瞄了瞄…… 好巧不巧,箭头瞄准的方向,正是店家的脑袋。 店家只觉两眼一黑:完了! 可他最终没有听到弓箭离弦的声音,反而是张辽略带满意的声调:“店家,这张弓还算不错,汝还有多少存货?” “嗯?……”店家一愣,随即就明白了:这丧心病狂的狗东西,是嫌一箭射死我还不过瘾,要将我万箭穿心么? 好变态啊! “将军,将军大人,小人这弓……质量不行,您还是饶了小人吧。”店家惶恐回答,声音里都夹着哭腔。 张辽闻言,竟还赞同地点了点头,把玩着那张弓道:“汝这店家倒是实诚,这弓的确只能算合格,不能算良弓。” “制弓六材质,干、角、筋、胶、丝、漆,必须按季节和阴阳采集。干保障射得远,以冬季的拓木为上等,竹子最次,而你选用的是檀木,算是中等。” “角保证箭速快捷,以水牛角最佳,还需秋天宰杀的为最。你虽用了秋天宰杀、质地厚重的牛角,但却是黄牛角,不及水牛角坚韧润泽。” “至于胶用的倒不错,乃是用了夏季熬的犀胶和牛胶,干燥后裂痕深而有光泽,纹理呈圆形,还有廉棱。” “弓筋方面就有些差强人意,虽然是夏季锤炼,但捶打的次数不够;嗯,漆还不错,清澈有光泽,丝也可以……” “一张良弓,制作需一年时间。弓干强健有力,拉弓时顺如流水,射箭松手弓体依然弯曲如环,才乃一张上品良弓。” 说完才看向店家,又很认真地道:“像汝店中的弓箭,作价也就是值五百钱,还需送十支箭。” 店家听完,整个人瞬间就不好了:“将,将军,你闹这么大动静,说得如此头头是道。最后不是要取了小人的性命,抢了这些兵刃,只是为了……讨价还价?” 张辽顿时脸一黑,然后又心虚又有些羞恼地道:“是你这弓就值这个钱,还不许别人说了?” “说,说,将军您随便说……” 如释重负的店家,只觉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别说五百钱,就是您不给钱,我也只能含泪同意啊! 更何况,你说得……还特么全对! 第15章 徐中郎还有事儿 “像这样的弓,汝还有多少存货?”看店家有些缓过神儿了,张辽又问。 “还,还有……二十张?”店家伸出两个指头,试探得回答道。 “多少?” “五十,五十张!……”张辽一瞪眼,吓得店家又跪了下去,连忙说道:“将军也知这弓制造不易,一年也出不了多少。库里真的只有五十张,多一张都没了。” “哦,五十张……”张辽点点头,随即道:“那就是两万五千钱。”说着,从怀中掏出两块金饼,扔给店家道:“三斤的金饼,买你五十张弓,再配六百支箭。其中二百支不带箭头,用作练习。” 瞧着‘咣当’砸在地上的金饼,店家直接被整不会了:“将,将军,还给钱?” “不给钱叫什么话,那不是抢吗?”张辽就有些生气,指着身后的壮汉们问道:“你看我们像是那样的人么?” 店家疑惑地看向那些眼珠子都发绿的兵卒,一个个如狼似虎的模样,心想:你们这要是不像,啥样的人才像? 可他不敢说。 只能道:“将,将军……就算要给钱,这数儿也不对啊。” “如何不对?”张辽更生气了,道:“汝这弓质量一般,多饶我一些箭怎么了?何况,我等一下采购这么多,还不给优惠点?” “可,可是将军您给多了啊……”商家此时已哭笑不得,道:“按咱大汉的牌价,一斤金的确作价一万钱,可现在市场上的金价,足足值一万三千钱。讨价还价一番,作价一万五千钱也不是问题……” 店家说的没错,自西汉中期以后,除却小部分时间动乱和王莽篡权,剩下大部分时间社会经济发展都比较稳定,生产力进一步提高,物质财富也日益丰富。 可国家皇室权贵这些家伙,却经年累月地把大量的金银埋入了地上,导致市场上流通的金银货币逐年减少,长期处于通货紧缩状态,金价不上涨才怪。 店家这次也是真实诚,说完这话后心中其实都开始后悔,恨不得抽自己嘴巴子。不过又看了看那些凶神恶煞的壮汉们,还是在心中给自己找了个安慰:做生意嘛,诚信经营才是王道…… 张辽此时的表情也挺有意思,居然有些怅然,道:“金价多少我焉能不知?……可太尉这次特意只赏赐了金银,还不是为了打压金价、平稳物价?” “只有市场上流通的金银足够,咱大汉的五铢钱才会有信用,尔等商贾百姓也更乐于生产贸易。” 这话一出口,马车里的老董直接惊了:张辽,你不是个年纪轻轻的武夫么,怎么连经济学都无师自通了? 还有……我这次只赏赐了你们金银,用意可没那么深远。只是吕布那倒霉孩子,挖出的第一批陪葬以金银居多,自然只赏赐了你们金银。 一旁贾诩的目光却已经变了,不敢置信地看向董卓:“太尉邀我等来此,不曾想竟有此深意!……不错,只有以金银稳定五铢钱价值,商贾百姓才更乐于生产贸易,人心才会思定。如此举措,功莫大焉!” “然也,”李儒此时也悟了,震惊激动道:“若五铢钱保值,则物价平稳,物价平稳则商贸兴。如此京畿繁荣富庶,百姓感念太尉恩德,声望美名有矣!” “咳咳……那个文和文优,淡定。”反应过来的老董,便云淡风轻地摆了摆手,道:“其实老夫此番稳定物价之举,还有另一层深意。” “愿闻其详?”二人当即一拱手,侧耳倾听。 “以史为鉴,可知历代生产力……呃,就是百姓百工的创造力,皆离不开稳定的社会格局。我后汉较前汉而言,无论农业、丝织、冶铁等方面,均有所创新发展。而此等发展又促进百姓百工生活富庶安康,此皆乃‘稳’之功效。” “尔等所言市场平稳、人心思定不过短期表象,若我等能长期稳中向好、生生不息,又何愁天下不定,汉室不兴?” “太尉谋虑深远,吾不及也……” 李儒率先敬服,越发感觉看不懂老董的同时,心中竟还升起了一丝压力:老板如此英明神武,自己可得更努力才行啊。 “太尉此言深合中庸之道,真乃治国良言,诩受教了。” 贾诩也深深一礼,心中对董卓的看法已大为改观:嗯……虽然这死胖子凶蛮霸道,喜怒无常,可似乎真有些东西啊。 然而,董卓只是又摆了摆手:“低调低调,我等新入京城,局势未定,切不可得意忘形。还有文优说的什么声望美名,此事切不可私自传扬,毕竟麾下部曲手中那批金银赏赐见不得光……” “太尉谨慎,思虑周到!”李儒又是一礼,语气愈加恭敬。 “不为名利所诱,淡泊致远,诩佩服。”贾诩眉目低垂,不知在想着什么。 就在三人以为事情就此要结束时,场上忽然波澜又起。喜滋滋的店家正吩咐着伙计搬运弓箭,忽然一果敢凝重的声音传来:“且慢!” 张辽抬头,才发现一刚毅壮年将领带着部曲走来,看其装束得知品秩高于自己,当下抱拳行礼道:“假司马张辽见过将军,不知将军……” “中郎将徐荣。” “徐中郎……”张辽一愣,一脸不解:“不知徐中郎可有指点?” “汝纵兵奔闯闹市,扰乱秩序,几致使百姓踩踏。此举虽不触犯军法,然却不知错否?”徐荣铮然质问,面露愠色。 张辽这才看到被徐荣部下维护好的百姓商贾,面露愧色:“末将疏忽,部下又得了太尉赏赐,有些得意忘形……”话到这里,便话锋一转:“事已酿成,多亏徐中郎补救,末将愿受处置!” 青锋男孩张辽,就是这么耿直。 徐荣闻言,神色亦稍稍宽解,松了语气道:“汝非吾属下,我不能越俎代庖。不过此事我会与董中郎实言,如何处置全由他作主。” “自当如此。”张辽再度躬身,无丝毫怨言。 然后,恭待徐荣离去。 没想到,徐荣根本没离去的意思,目光还瞅了瞅那批正准备装运的弓箭。 张辽见状,心中不由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试探地问道:“徐中郎还有事?” “嗯,本中郎也觉这弓箭不错……” 这下张辽就不能忍了,声音也开始阴鸷:“徐中郎莫非要夺末将的军需不成?” 谁知徐荣这位万年不笑的家伙,此时居然露出一抹诡秘的笑意,道:“战场之上,汝若敢如此质疑本中郎,本中郎自会先斩后奏。可在这市场上,就无品秩军法可言了。” “嗯?……”这话入耳,张辽更加不解。 一旁店家看半天,心里也七上八下的,生怕徐荣仗着官儿大不讲理,搅黄了自己这笔生意。 毕竟像张辽这种一斤金就作一万钱的冤大头,实在不好找了。 可随后,他便见徐荣笑眯眯地望向自己,道:“店家,这市场交易是否钱货两讫,才算作数?” “是……” “哦,那此时你的货还没交给他。”说着,他伸手入怀道:“本中郎愿出三斤一两,也要买这批弓箭,汝卖不卖?” “嗯?……”店家傻了。 “嗯?……”张辽也愣了:你,你这是没用官秩压我,却是在用钱欺负我啊! “嗯?……”老董、李儒、贾诩也愣了:那批弓箭,质量真那么好么? 第16章 懂的都懂 “这,这位徐将军,莫不是在戏耍小人吧?” 做生意经历过被抢被打,还好几次差点没命的店家,此时有种做梦的感觉,从未想到过天下会掉下这样的馅儿饼。 徐荣却拿出自己那张经典的刚正脸,道:“汝看本中郎像是那等人么?”说着,已将手中的金饼递给店家。 张辽当时就急了,道:“徐中郎,汝可知这批弓箭对我何等重要?” “末将在并州曾见过乌丸异族,他们不重冲锋与突进,反而靠骑射先骚扰敌军,如跗骨之蛆般跟附在敌军周围,仗着轻忽灵便的战法,一点点将敌军消磨殆尽……” “思来想去,若想对付那等敌军,部下也当自备弓马娴熟之士。” “然末将麾下只有半部人马,尚未配置弓手,更别提弓马娴熟的骑射之士。若没了这批弓箭,如何训练得出心中强兵?” 这话落下,徐荣神色也凛然一动,甚为赞同地点了点头:“不想汝这司马,竟有如此才干见识。所言之事,本中郎也曾思虑过,与尔不谋而合。” “多谢徐中郎成全!”张辽一听,这才长松了一口气。 可不料,徐荣随即又转过头,无情地道:“正因弓手极为重要,本中郎也才想多多培养,而市面上弓弩很是紧缺……否则的话,又岂会豁出脸皮与尔争抢?” 张辽瞬间都有些想炸,愤然道:“徐中郎,汝这是要与末将争到底了?” “呵,汝奈某何?” “三斤二两!”张辽便咬牙看向店家,从嘴里报出这价格。 “三斤三两。”徐荣云淡风轻,又一次无情灭杀。 “三斤四两!” “三斤五两……” 听着两人哄抬物价,店家此时的心情……简直美翻了:活了大半辈子,只见过这些当兵的欺压横夺他的货物,还从未见过这场面。 但多年的不好遭遇,还是提醒他要见好就收,壮着胆子道:“二,二位将军切不可如此,做生意虽说价高者得,却也讲究先来后到。” 说着看向张辽,道:“这位张将军先来,且已付过金饼。若徐将军不怪罪,小人还是想按之前的价……” 此言一出,张辽不由动容,赶紧抱拳一礼道:“店家高义,辽谢过了。” 说完,便看向徐荣,生怕对方恼羞成怒。 徐荣是什么人,沉默片刻后也是一礼:“店家如此诚信经营,生意必然兴旺。若再有良弓利箭,本中郎再来不迟。” 说完大步走出店铺,又令如雨下向部下吩咐道:“速去其他店家看看,若有弓弩利器,皆可当场定夺、先买后奏。” “还有,战马也需多多采买!” “皮甲也不可或缺!” “注意分散开来,切不可惊扰了百姓商贾,丢了我营的脸!” 正喜滋滋准备搬运这批弓箭的张辽闻言,整个人也瞬间紧张起来,向店家道:“店家,我等待会儿再来搬运可否?” 店家哪能看不出啥事儿,当即点头道:“张将军速去,这批弓箭谁来了我也不卖!” “多谢。”说着,张辽便看向发愣的手下,道:“还站着干什么,速按徐中郎的法子,去别的店铺采买军需!” “看来,我等与徐中郎是第一批得了赏赐。” “太尉如此厚爱,给了我等先机,若还不赶紧趁其他营将士来之前备下军需物资,岂非枉费了太尉的一番苦心?” 商贾可是最有生意头脑的一群人,闻听张辽这话,当下便有其他店主前来拉客:“这位将军,光有军需物资可不行。” “这操练还需筋骨强健,您看我这摊位上的鲤鱼,肉质鲜嫩,早上刚从黄河里打捞上来的,专门等着给将士们补身子呢。” 张辽就看着大木盆里的鲤鱼,忍不住心想:这些鲤鱼……有那么贱么? 但店主貌似说得不错,让儿郎尝尝鲜鱼也是极好的。 “这盆我要了!” “好咧!” “将军,士卒光筋骨强也不行,日常操练难免会磕磕碰碰,不提前备些药材怎么行?” “嗯,有道理。” “将军,您看这都冬季了,士卒们不穿厚一些怎么行。您看我这里刚进的一批皮裘,保证暖和!” “有道理,买了!” “将军,皮裘买了,这炭盆也不能少啊。既然要了炭盆,那炭自然也是不能少的……” “言之有理,买!”刚才还锱铢必较、讨价还价的张辽,此时被店家们一顿忽悠,又觉得句句都有道理。 反正这次太尉给的赏赐丰厚,东西也是士卒们用得着的……渐渐地,他就迷失在消费的快乐中。 至于另一旁的徐荣,也不比他强多少。 此时也被一群店家围住,半分营中铁血刚硬的气势都没,只能举着双手道:“一个一个来,一个一个来,酒是不能要的,会乱了将士心志……嗯,脸盆水囊不错,尔有多少某要多少!” “嘁,还一个未来魏国五子良将之首,另一个被三国误解埋没的名将呢,咋看都像俩久贫乍富的土老帽儿……”马车里的老董,忍不住小声自言自语一句,脸上却露出了满足不已的笑容。 有了这样的开端,取消纵兵劫掠洛阳一事已迎刃而解。当然,期间还有些小小的注意事项。 “文优啊……” “属下在。” “徐荣肯定会将张辽今日之事告知旻弟,汝去告诉旻弟,对文远略加告诫便可,毕竟他也是无心的。” “喏。” “还有,传令全营,无论是再来马市,还是金金市或南市皆要低调,不可惊扰了百姓商贾。如有不从命的、得了赏赐还敢抢夺的……” “如何?” “当街给我砍了他脑袋!连带他的上司长官,也一应问责!”说这话时,老董的杀气便不可抑制:“甜枣给了,大棒也要挥下去,否则还以为老夫的刀不利!” “喏!”李儒闻言,神色亦肃杀低沉不少。 “另外,保密善后的事宜,还需你多多费心。” “属下已有安排,请太尉放心。” “嗯……”听到这里,老董便舒服地眯起了眼睛,心满意足地向马夫吩咐道:“逛也逛够了,是时候回去了……” 大佬的霸气尽显无疑。 可就在他准备将这风范一直保持下去时,又听到了马车外两人的对话。 “太尉果真说话算话啊,才三天这赏赐就下来了,而且还如此丰厚!”张辽麾下的一伍长,此时正抱着一捆弓箭,与同行的士卒边走边聊。 “可不是,而且赏赐金银咱还能缺啥买啥,比从百姓手中劫掠强多了。就凭太尉这片仁心,我决定以后就将这条命卖给他了!” “没错,上次在军营见太尉,我就觉得他跟那些士家出来的膏粱将领不一样,是真正懂咱心思的,也是站在贫寒百姓这一边儿的。” 但说到这里,伍长又想到一个问题,眉头一蹙道:“就是不知道,上次太尉好像还为赏赐我等之事犯愁,今日怎么一下便给出那么些金银?” “是啊,这些金银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听到这里,董卓眼珠一转,不由玩心大起,突然掀开车帘道:“想知道啊,老夫告诉尔等可否?” “太尉!……”又一次见到老董,两人又惊又喜,当街就要行礼。 董卓却作了个噤声的手势,示意他不想高调,随即又招招手,示意那伍长附耳过来。 伍长一头雾水地过去,就听董卓神秘道:“突然多出的这金银一事啊,老夫只能说懂的都懂,不懂的老夫也不多解释。毕竟自己知道就好,汝细细品吧。” “尔等也别细问到底如何,利益牵扯太大,说了对你我都没好处,当不知道就行了。其余的老夫只能说这里面的水很深,尔等把握不住。” “懂的都已经基本获利上岸了,闷声发财,不懂的永远也不会懂,关键都是要靠自己悟的……你也不知道谁是懂的人,也没法请教,大家都藏着掖着生怕被人知道自己懂事,懂了就能收割不懂的,你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不懂。” “只是有些时候,某些人对某些事不懂装懂,还以为别人也不懂,其实他才是最不懂的。所以不懂的人永远不懂,只能不懂装懂。以后别人再谈这个话题,你只要点点头说不懂就行了,懂了吗?” 马车渐行渐远,留下一位在风中凌乱的伍长,神智都有些错乱:“我,我……我这到底是懂了,还是没懂?” 第17章 金缕玉衣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太傅府中,内宅大厅。袁隗怒而震袖,满脸的挫败和不敢置信:“董贼入京所恃不过兵权尔,又欲阻止纵兵劫掠洛阳,分明就是自寻死路!如何才不过数日,便乾坤倒转,一切都变了?!” “袁公,事实的确如此。”尚书周毖满脸颓丧,道:“某已派人去马市、金市、南市打探过了,如今董贼麾下将士日日都来采买,出手阔绰,商贾见之如遇亲人。” “有的百姓们去三市,都不是仅仅只是采买,而是先将家中闲余货物卖予他们,再去买其所用之物……就连市场上那些乞儿,偶然也能获些心情好的士卒打赏。如今董贼之名在三市有口皆碑,人人交口称之为‘财神’。” “更可怕的是,如今董贼麾下各营将士对其都敬服不已。故大将军旧部和西园兵马,及并州吕布那些人得了金银后,人人传颂董贼美名,忠心上扬!”城门校尉伍琼这里痛心疾首,不知是憎恨老董,还是恼恨他这里没发钱…… “这其中定有蹊跷!”尚书郑泰愤然而起,道:“自某担任尚书一职来,对国库收支了如指掌。如今国库空虚至数千黄金都未有,他董贼从何得来的大笔金银,供麾下数万将士如此挥霍?” “不错,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周毖紧跟着表示赞同。 随即,三人目光齐齐看向太傅袁隗。 而袁隗蹙眉深思片刻,却将目光投向场中一位始终沉默寡言之人:“伯求,汝乃太尉府长史,可知一些内情?” 太尉府长史,官秩千石,总管太尉府各曹事务,实权极大。相应的,知道的内幕自然也最多。 “太尉府长史亦不知。诸君也晓得,董贼辟某为长史,不过作与众人看尔,并未将某视为腹心。”此人轻轻摇了摇头,道:“某只知前些时日,董贼与郎中令李儒、曹掾贾诩密谈了一番,随后又唤骑都尉吕布入府一趟。” “可某随后想要打探时,贾诩家宅已被董贼亲卫重重护卫,吕布营中上下将士突然消失……” “李儒、贾诩、吕布?……”四人听闻这些名字,更加一头雾水:李儒他们可以理解,一直为董卓谋主。可贾诩便声名不显、低调异常,再加吕布这么个新附武将,三人怎么看都尿不到一个壶里。 然而,他们又觉此事真相就在眼前,只因缺少最关键的一个环节,前方那层窗户纸怎么都捅不透…… 就在四人冥思苦想之际,一旁何颙慢慢喝了口热茶,又自矜道:“幸好,太尉府长史何颙虽不知,可我何伯求还是洞悉了其中奥秘。” 何颙,字伯求,太尉府长史。 他刚才故意把自己的身份分开说,一来是表明不想跟董卓有何关系,二来……嗯,就是自视甚高,喜欢装逼。 可这次,还真装到了。 郑泰、伍琼、周毖三人虽然很不爽,却也只能忍着。袁隗这里便一脸热切,询问道:“伯求,究竟是何奥秘?” 何颙矜持一笑,从袖中摸出一物放在案几,随即缓缓离手道:“便是此物!” 四人定睛一看,只见案几上静静放着一枚玉片。 那玉片温润含光,一看便是上等美玉打磨而成。两端还钻有小孔,可大小又不似用在腰间佩戴…… “此物?……”袁隗起身走上前来,捏起玉片在灯下仔细端详,蹙眉道:“品质倒是不错,但手艺未免有些粗糙,毫无纹理雕工,更像是秦时之物……而这,又与董贼邀买军心一事,能有何关联?” “此玉片乃某乔装一番后,从一鞣制皮革的商贾手中获得。而他之所以会有这等美玉,又是从西凉兵卒手中获得……” 灯下何颙悠悠开口,仿佛低语。 郑泰、伍琼、周毖三人已不耐何颙的故弄玄虚,但就在他们准备开口时,愕然发现袁隗竟神色大变,身子直接为之踉跄,后退了两步。 三人赶紧起身去扶,便见袁隗目眦欲裂:“好个董贼!……竟做出如此丧心病狂、人神共愤之事,简直该千刀万剐、碎尸万段!” “太傅!……” “袁公!……” 三人还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一旁的何颙却已忍不住装逼的欲望,冷冷开口道:“三位难道还看不出,这玉片乃是金缕玉衣中的其中一片?” “金缕玉衣!……” 金缕玉衣是汉代最高规格的丧葬殓服,帝王或高级贵族下葬时都用“珠襦玉匣”,形如铠甲,用金丝连接。 其原因是汉代人认为玉乃“山岳精英”,将金玉置于人的九窍,人的精气就不会外泄,能使尸骨不腐,可求来世再生。 最关键的一环被补全,三人瞬间明白了整个事件的脉络,身形也不由为之一震:“那,那董贼竟与李儒、贾诩密谋,派贼子吕布盗取了先帝陵墓!?” “西凉鄙夫,无君无父,罪大恶极!” “如此所为,其无后乎!” “呵,诸位只在此恨声咒骂,无能狂怒,莫非便能骂死董贼乎?”何颙此时却又来了一句,微微一笑。 三人当即大怒,郑泰愤而指责:“何伯求,汝亦食禄汉朝,今董贼倒行逆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汝竟不思报国而反笑耶?” 倒是袁隗老谋深算,已看出点苗头儿,压住大怒的三人看向何颙道:“伯求,是汝勘破了董贼逆举,想必此番也已有了对策?” “袁公,”何颙便一拱手,神色诡秘:“吾等知晓了此事,便如此义愤填膺。大汉养士百年,人心归附,又何愁舍命报国之义士?” 袁隗神色一动,当即会意:“伯求的意思是?……” 郑泰、伍琼、周毖三人闻言,亦同时惊醒,转怒为喜道:“不错,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董贼盗取陵墓一事也并非天衣无缝。” “我等只需悄悄告知他人,不用亲自动手,洛阳血性义士便会自起也!” “届时星火燎原,各世家大族亦同仇敌忾,再加之我等提前联络的四方群雄,定可拨乱反正,还汉室一朗朗青天!” 三人只用寥寥数语,便将计谋商定。袁隗思忖片刻,也不由颔首总结道:“董贼自作聪明,真求死心切也!” 说罢急步回到主位,望向厅中四人道:“事不宜迟,尔等速速回府,就此事派家丁、僮客、佃户悄悄向外传言。” “作下如此重逆无道之事,整座洛阳已如薪火浇油,只需一点风声便可四方风动、燎原万里,董贼覆灭之日可期矣!” “唯。”四人闻言,都觉身上陡然覆上无上的使命,施了一礼后快步离去。 留下袁隗一人又默默拿出那枚玉片,闭目深思片刻,贪恋地缓缓道:“若除了这祸国的董贼,令士族大夫执掌朝堂、调衡阴阳……老夫百年之后,或也可金缕玉衣覆身?” 第18章 这剧情不对啊…… 一团针对董卓的阴谋阴云,缓缓开始在洛阳上空凝聚…… 今日熙熙攘攘的马市中,出现了一批奇怪的人,他们四处闲逛,既不采买也不询价,似乎对坊市里的商品没一点兴趣,反而对坊市里的商贾和百姓很有兴趣。哪里人多,他们便往哪里凑。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卖给张辽弓箭的店主听完一人的秘密后,满脸的不敢置信:“张将军那样的冤大……呃,那样讲诚信的一人,怎么可能会偷盗皇陵里的陪葬?” “我也没说是张将军,他或许也不知金饼是咱先帝的陪葬。” 这人表情神秘,智珠在握地引导着商家,道:“汝仔细想想,张将军说他那批金饼是从何而来?” “太尉赏赐的?”店家一愣。 “不错,那董贼才是罪魁祸首,盗取先帝陪葬财物,这是何等的罪大滔天!” 店家闻言,当时怒发冲冠附和道:“不错,人死为大、入土为安,如此搅扰别人的陵墓,拿人家的财物,他,他难道就不怕被先帝鬼魂索命?” “不错!……哎,等等。” 那人又要煽动,随后就觉得不对味儿了:“董贼做出如此无君无父的恶事,咱难道不该怒而揭竿,冲入太尉府杀了那贼子以告慰天下?” 一听这个,店主激愤莫名,双眼不由都红了:“不错,说得太对了!……你啥时候去冲杀太尉府,我在这店里为你摇旗呐喊助威!” “嗯?……”这时候,煽动之人再傻也听出味道不对了:“你,你难道不打算去?……这等先帝陪葬的财物,你拿着难道就不嫌烫手么?” “唉……有啥烫手的?”店家这下就懒得装了,摊手道:“管它这财物是哪儿的,反正到了我手上,我挣到钱不就行了?” 说着,他就嫌煽动之人碍事,一把推开招呼外面的士卒道:“军爷快进来看看,张将军都说我家的弓箭不错,军爷们不来两张?” “你,你!……”煽动之人直接傻眼了,忍不住破口大骂:“你这见利忘义的低贱商贾,毫无君父纲常,我大汉就坏在汝等苍蝇见血般的人手上!” 这话入耳,店主顿时也怒了:“军爷,军爷我要揭发,此人污蔑太尉盗取皇陵,还说要砍了太尉!” 原本都走过店铺的士卒,一听这话顿时又回来了,身穿锁甲的为首将领眉峰一蹙:“他当真那样说了?……汝可要知道,若诬告此人,罪反其身!” 店家当即一寒,欲言又止。 随后,那将领又出口:“但若揭发属实,此人非但要定罪,财物还要充公。而你,则可得财物的一半。” “嗯?……”店家一愣,随即义正严词道:“我确定,他当是太尉之敌派来的细作!” “我作证!”店中一人此时也开口,然后小声向将领问道:“作证的话,是不是也有财物可分?” “只要属实,自然也有奖赏。” “我也可作证!” “我也可作证!” 瞬间,其他顾客也来了精神。 煽动之人见状,当时就慌了。正准备闯将出去,就听那将领沉喝一声:“带走!” 瞬间,四五位军卒便如猛虎扑羊,将那煽动之人擒获。店主和顾客倒是没遭受蹂躏,而是主动做好了作证的心理准备。 没想到就在店主往外走时,那将领反而拦住笑着道:“先不忙,文远说你这店里的弓箭不错?” “文远?……哦,张将军的确如此说了,还跟徐中郎争抢了一番。这不,我又赶紧定制了一批过来……” “嗯,徐中郎和文远都相中了,质量肯定不差,某也采购一批回去。” “好嘞,那将军您?……” “哦,吾乃高顺,与文远见过两面,算是相识。” 说完,高顺收敛微笑,向身边士卒吩咐道:“传令下去,都机警点。今日的马市,有些暗潮汹涌啊……” 另一处,百姓聚集的摊位。 “什么?……你说那些军爷手里突然有的金银,是太尉派人盗取了先帝的皇陵?”一百姓听完双眼睁大,一脸的不敢置信和兴奋:“他,他怎么能那样干呢,太丧心病狂了!” “是啊是啊,人死了都去刨坟墓,这……刨人祖坟的事儿,实在太不像话了!”又一百姓附和,神色同样激动。 “不错,这西凉的武夫,一点礼数敬畏都不懂。” 煽动之人眼见效果良好,当即火上浇油怂恿道:“诸位,如此败坏道德、不忠不义之徒,我等该不该替天行道,除暴安良?!” 这话落地,周遭百姓一下……后退了两步,跟看怪物一样看向那煽动之人。 被看之人似乎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走向,当即有些傻眼:“你,你们……这是怎么了,刚才还好好的。” “年轻人,刚才聊聊就算了,你咋还认真起来了呢?”一位老农心好,劝说他道:“那董贼……呸,太尉刨皇陵就刨呗,又没刨你家祖坟,瞎激动个啥?” “是啊,靠着太尉刨皇帝祖坟分给士卒的金银,咱还能跟着赚点儿……” “你,你们难道就不怕吗?”忠君体国这方面行不通了,煽动之人又转变思路,开始吓唬百姓:“他今天刨的是先帝陵墓,明天说不定就刨你们家了!” “不可能,太尉刨坟是为了金银,俺家祖宗坟里可没有……” “……”煽动之人瞬间无言以对,呐呐道:“那,那照你们说,就让董贼刨,咱就说个热闹?” “可不就说个热闹?”百姓这才放松起来,道:“刨的是老刘家坟,咱祖祖辈辈得老刘家啥好处了?” “那些吃老刘家的高门士族都没说话,我们这些泥腿子又顶什么事儿?” “死了都还还埋那么多金银,还真不如让太尉刨出来分咱们点儿……” “你,你们……”煽动之人彻底傻眼了,没想到群众的觉悟这么高,他反倒听着都迷糊了:“是啊,主家凭啥让我来煽动,他怎么不来?……不对啊,主家不是说百姓愚痴,只言片语便可蛊惑?” “这剧情不对啊……” “有啥不对的?”身后突然一冷笑之声传来,道:“敢在背后造谣中伤太尉,给某家带走!” 一猛恶的彪形武将,拎小鸡子一样将造谣之人扔给士卒,随即环眼一瞪,凶相毕露,看得百姓瑟瑟发抖。 “将,将军……”老农害怕了,战战兢兢地道:“俺,俺们可没说太尉大人,都觉得太尉大人刨得好!” “嗯……”华雄这才笑了起来,但一身威势还是不减:“你家这冬葵看着挺水灵的,多少钱?” “家,家里种的,不要钱,将军看上尽管拿去……” “那怎么行!”华雄当时又怒了,道:“要是让太尉知道我买你们东西不给钱,脑袋就不保了,来人,给钱!” …… 是夜,袁隗府中。 听闻伍琼、周毖、郑泰、何颙的汇报,袁隗气得只觉眼前都有那么一瞬黑,踉跄两下差点站不稳:“糊涂!……大汉义士是不少,可你们……你们简直蠢不可及!” “袁公,百姓商贾狡诈,世风不古,岂是我们所能料到的?” “哼,还敢狡辩!”袁隗气怒攻心,说话也不客气了:“纵论献计一套一套的,没想到让去实行,却如此眼高手低!” “商贾百姓是目不识丁,但他们不是傻子,攸关身家性命之事,岂会因尔等三言两语便热血上头?” “可,可昨夜太傅不是也同意?……” “老夫是同意了尔等计策,但这散布消息也要讲究策略!”看着眼前四个跟斗败公鸡一样的家伙,袁隗是真心无语:“傲慢,你们输就输在了傲慢,不察民情、不懂人性!” “散布消息一事,当先从士人豪强入手,毕竟他们才深受皇恩,也怕祖坟被刨!” “只有清谈士人先造起舆论,豪强地主才会将谶语童谣跟上,受制豪强地主的佃户僮客们再一煽动,百姓商贾才会盲而从之……” “单人存智,三人成虎,这道理都不懂,真令老夫失望!” 听着袁隗的训斥,伍琼、周毖、郑泰、何颙一边心悦诚服,一边豁然开朗,当即齐齐一施礼:“袁公莫气,我等知道该怎么做了……” 第19章 老夫今日是否更帅了 两更天,夜幕深沉,万籁寂静。 在一个有宵禁的时代,入了夜,街上一切就变得极为安静,静到让人们都会产生心慌的感觉。偶尔一两声犬吠,非但不会打破这种诡异的寂静,反而会让人猛地一激灵。 就在这片黑暗与安静中,伍琼、周毖、郑泰以及何颙的宅中,悄悄冒出几条身影。他们怀中似乎还揣着什么东西,辨认了一下方向后,很快消失不见。 这一次,他们改变了策略,按照袁隗的指示,先从士人豪强那里入手。之所以选择在深夜行动,是觉得白天在三市已闹出了不小动静,还是谨慎一些才好。 其中一人先慢慢走在一条狭窄的小街,两边都是低矮的民房,屋檐下黑漆漆的一片,几乎可以碰到他的头。 小街的尽头,豪宅高门却栉比鳞差,就是他此行的目标。只需将怀中的竹简消息投掷进去,那些士人豪强便会心生恐惧,自发地酝酿起一场风暴。 一场……颠覆洛阳的风暴! 可就在走到小街中间的时候,这人突然感到背后陡然升起一道凌厉的杀气,稍现即逝。他反应极快,在回头的瞬间,手里的匕首已经化作一道流星,朝着民房的某一个角落飞去。“铛”的一声金属相撞,匕首不知被什么东西弹飞,斜斜没入一堵土墙之上。 不错,此番派出的人,已非白日那些家丁僮客,而是豢养的游侠死士。非但各个身怀武艺,且对主家忠心不已。 “来者何人?”死士低声沉喝,他在江湖中游历不短,对自己武艺十分自信。没想到适才骤然发难,对方居然可以轻松挡下来。 黑夜里,没有回应。 他又急忙向墙头扫去,还是没察觉到任何动静——那个潜伏者在接下匕首的一瞬间,已悄无声息地变换了位置。 现在,他在明,刺客在暗。 又谨慎环顾一圈后,还是没找到刺客所在。 死士心中有些忐忑起来,逐渐遍体生寒:毫无疑问,刺客的隐匿水平在自己之上。更可怕的是,今晚秘密行动,却早被人埋伏在此! 心惊之余,他从剑袋里拔出佩剑,紧紧捏住剑柄,摆出守御的姿势。 就在这一瞬,一道黑影犹如夜枭扑鼠,骤然从他背后的房檐后跳出。死士惊觉立马反身举剑格挡,却不料后方又是一道凌厉的杀气袭来! ‘噗嗤’一声响起,利刃刺入骨肉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凌厉的杀气,让四周的犬吠都停了下来。 低头看向刺入自己胸腔的铁剑,死士蔑笑一声:“下作偷袭,胜之不武…..”说着,缓缓从胸膛上猛然拔出一支弩箭。 不错,刺客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 一人适才放箭偷袭,被他用匕首打落。随后一人又骤然蹿出,乱了他的判断。最后弩箭入胸,接着铁剑透心。 “我们不在乎偷不偷袭,只在乎任务是否达成。”面前的刺客抬头,脸上覆着一张青铜面具。 然后,死士才看清手中的弩箭:“居然是军弩……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些,你就不必知晓了。”刺客说完,猛然抽出铁剑。鲜血溅到他的青铜面具上,给夜色增添了一抹诡异的瑰丽。 这一幕过后,洛阳城里各处又相继传出惨叫声。巡逻的将士举着火把匆匆赶到,却只发现一滩滩的血迹,连个尸首都看不到。 就好像……今晚什么事都未发生。 …… 另一处,李儒的府宅。 院落里只有寥寥灯火,书房中却灯火通明。他静静翻阅着《中庸》,偶尔端起盏中的煮茶细品。发现茶水微凉后,拎起温在炭炉又续了半盏。 “事情都办妥了?” 待再抬头时,书房里不知何时出现一位脸戴青铜面具、恭敬跪在地上的玄衣人。 “都已经办妥了。”声音暗哑而呆板,像是许多砂砾在风中翻滚:“今夜城中共出现五十六名死士,无一遗漏。” “有活口么?” “十一人。” “善……”李儒这才松了口气,喝了口热茶缓缓道:“白日就在三市收到消息,今晚他们便又行动了。” “太尉千叮咛、万嘱咐,善后事宜一定要做好,可他们却还如此急不可耐……”说完,神色渐渐阴冷:“连夜审讯,明日一早我要知晓他们是受何人指使!” “喏!”玄衣人重重一点头,起身走入院落外的寥寥灯火中,很快与黑暗融为一体。 留下李儒一人,此时也无心看书,抚须感叹道:“以往太尉虽有谋略,却不料如今这般谨慎周到……虽不知究竟何故,却乃一件美事。” “这京城,日后可有得热闹瞧了……” 一阵萧瑟的夜风吹过窗户,李儒这才露出满足的笑意:现在,他总算可以睡了个好觉了。 然而等到第二日一早醒来,却发现那玄衣人竟跪在床上。从幽幽眼洞里的血丝来看,应该至少跪了大半夜。 瞬间,李儒的脸色难看起来。 果然,玄衣人羞愧开口:“属下无能,昨晚那些死士……” “一点线索也未打探出来?”李儒根本不在意那些死士,当看到玄衣人的时候,便知那些死士已全部死了。 “没有……”玄衣人头更低了,道:“那些被我们打晕的死士,一醒来便咬破藏于牙根处的毒药。剩下几个被我们拔了毒齿,可还是……” “事败之后,便一心求死么?” 李儒缓缓起身,神色不惊不怒,淡淡分析道:“既藏有毒齿还如此忠诚,这可不是寻常士人和豪强能豢养出来的。” “属下办事不力,恳请主公降罪!”玄衣人闻言,当即沉声开口。 “哼,降罪是肯定的,你自己知道该怎么做。”李儒当即快速着衣,面露愠色:“当务之急,还需速速禀告太尉才是。” 说罢,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玄衣人,径直走出书房吩咐道:“备车,去太尉府!” …… 此时的董卓,还不知昨晚城中的一番暗中交锋。 正吃着早餐的他,脸上的笑意怎么都止不住,不论怎么看,都像是地主家四百多斤的傻胖子。 并且,这傻胖子还忍不住向身旁的婢女问道:“老夫今日气色如何,是否看起来更帅了一些?” 婢女还从未见过董卓如此开心,虽往常也服侍过,但印象中更多的还是这西凉武夫暴虐凶残、猛恶严酷…… 今日他突然笑得跟朵菊花一样,婢女非但没感到温暖,反而吓得一哆嗦:“太,太尉威武雄壮,自乃天下统帅。” 董卓就不高兴了:“不是那个帅,是帅气英俊的那个帅……” 然后,还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今天系统的奖励总算都出来了,我只是没全用在增帅减肥上……但总有一天,老夫要帅瞎你们这些小妹子的眼!” 第20章 太尉你照照镜子好吗 几天前老董带着李儒和贾诩去马市,观瞧麾下士卒们用得来的金银大肆采买军需时,系统的民心值便哗哗开始上涨。 直到昨日该赏赐的金银完毕,各营采买的军需也已齐备,民心值的上涨才停止,最终数字停留在了96点。 他不知道这民心值到底是如何计算的,反正系统给多少算多少,老董也挺知足:96的点民心值,换算下就是96个月缓慢增强变帅,也就是8年的时间。 8年啊,都够抗战胜利一回了。 最主要的是,吕布这会儿还带着兵昼伏夜出、哼哧哼哧地在邙山那里刨皇帝坟呢。再刨出来的金银既不用赏赐士卒,也不用上缴国库,全都可以存进自己的小金库。 顺带着兵心民心也一块儿收了,于悄无声息间略微改变了历史的轨迹。 相信只要自己再接再厉,应该就不会在三年后,被那位干爹杀手一戟捅个透心凉、心飞扬了…… 收获颇丰,还要啥自行车儿? 然而,就在他昨晚准备将96点民心值,全都投入肥肉变肌肉、变帅美白的事业上时,系统又给了他一个惊喜。 “宿主此番巧妙利用经济手段,既避免一场劫难,又促进百姓增收。鉴于宿主如此优秀,特奖励开启一项新的辅助功能。” “新的辅助功能?”那时候老董正在泡脚,当即浑身一激灵:“啥功能?” “监测治下或渗入区域经济运行状况的功能。” “治下或渗入的区域,经济运行状况?……”提取话中的关键字,老董更加一头雾水:“这功能有啥用?” 话刚说完,他就反应过来,光想给自己一耳巴子:监测经济运行状况啊,多么牛逼跨时代的功能?……就算在他那个网络信息化的高科技时代,国家也不敢说对各地的经济状况完美掌控。 而系统这种黑科技,居然让自己在一千八百年前实现了! 逐鹿天下、群雄争霸靠的是啥? 就是硬实力嘛。 虽然最后免不了要在战场上见见真章,可打仗打的又是什么,还不是钱和粮? 有了这个监测经济运行状况的牛逼功能,就可以适时调整货币和财政政策,把经济硬实力提上来。到时候自己胳膊粗、底气足,哪个不服不听话的就揍哪个,汉室天下哪还有搞不掂的? “好,这功能不错,老夫要了!”老董当即一拍大腿,愉快地做出决定。 可系统又十分平静地给出一句回复:“请支付民心值100点,以便开启监测经济运行状况功能……” “还,还要钱?” “废话……” “那我民心值不够怎么办?” “去挣呗。”系统空灵的声音还是不带一丝感情,道:“这里可不搞提前消费那一套,每点民心值都要靠宿主用汗水和智慧去获取。” “只要宿主善于观察,总能发现提升底层百姓的方向。” “那,那我先兑换一点民心值,再延长一个月的增帅变强,这总可以吧?”距离上次兑换民心值,都有大半个月了,老董可不想半途而废。 增帅变强,药不能停。 至于说提升黎庶百姓幸福指数的方向,他眼珠子一转便有:相比起前世的生活,汉末百姓生活的方方面面都有待提升,方向根本不是个事儿,就看怎么能办成了。 所以今早起来,他的心情还挺不错的。用完早饭后,便起身吩咐道:“备车,去蔡左中郎府上。” “蔡左中郎的府上?”属下一脸迷糊,完全搞不懂最近太尉在干什么:不是微服私访去军营,就是乔装打扮到马市,今天怎么又想到去蔡左中郎府上了? 难道,也跟城中那些士子一样,贪图蔡小姐的才华美貌? 呸,也不照照镜子! 然而,侍卫这里还只是迷糊,李儒那里就是十足的郁闷。赶到太尉门口后,一脸错愕地向侍卫问道:“又,又出去了?……” “郎中令莫慌,这次属下留心了,知晓太尉去了蔡左中郎的府上。” “蔡左中郎府?”李儒眼珠一转,随即内心也忍不住吐槽:太尉啊,你也不看看自己的年纪,以为一连三日擢升蔡伯喈官职品秩,蔡小姐就会对你刮目相看? 刚做了件漂亮的事儿,善后问题还没搞完呢,你就得意忘形、原形毕露了? 呸,也不照照镜子! …… 北阙甲第,蔡府后院。 闺房中蔡琰正悠悠抚琴,琴声叮咚舒缓,细听下却有一丝忧隐的苦闷。就在她缓缓叹气,打算不弹的时候,下人突然前来传报:“小姐,董太尉来访。” “太尉?……”蔡琰明眸一怔,娥眉轻蹙:“他为何会突然前来?” 董卓入主洛阳一番蒂花独秀的操作后,以雷霆手段掌握了京城的兵权。可他毕竟一边塞武夫、出身不高又没什么名望,也知独掌大权没人服。 于是前段时日便大肆拉拢天下名士,来往自己脸上贴金。 先后拉拢来的有颍川郡的名门望族荀爽,以及前司徒黄琼的孙子黄琬,还有“四世三公”政治世家出身的杨彪。 而博学多才、独步士林的蔡邕,也在拉拢的对象中。 是时,蔡邕知京城局势混乱凶险,想托病不应,结果董卓便翻脸以武力胁迫,逼迫蔡邕就任。 入朝之后,董卓又三日内三次擢升蔡邕官秩,令其历任侍御史、治书侍御史、尚书、侍中、左中郎将等职,还封高阳乡侯。 不过在此之后,两人便没什么往来了。毕竟一个是边塞拿刀砍人的,一个是拿笔著书立说的,俩人……没啥共同语言。 蔡琰也知董卓拉拢父亲的缘故,可就是因为知道,才会愈加一头雾水:“父亲不在,你去回禀……算了,还是我亲自去吧,免得失了礼数,惹恼了那凶星。” 说着整理下了仪容,缓步来到前厅大堂,看到那位身着华服、体重四百多斤的胖子后,恭敬行礼:“蔡琰拜见太尉。” 正闭着眼思忖事情的老董,也不由一愣:“昭姬小姐?呃……汝父呢?” “父亲不知太尉会来,一大早便去了太学讲经,万望太尉恕罪。”蔡琰又盈盈一拜,礼数甚是周全。 然后,她就松了口气。 因为董卓听到这话后,起身便要离开:“既然蔡中郎不在,那老夫……咦,等等,据说昭姬小姐也博览群书、博古通今,找你也是一样的。” 蔡琰当时心里就‘咯噔’一下,有种不祥的预感升起,但面上还是平静问道:“太尉谬赞,小女跟随父亲的确读过书,不知此番寻家父所为何事?” “哦,就是有个问题想请教下。”说着便往外走,道:“你府中太安静了,不是说事儿的地儿,随老夫一块儿出去走走吧。” “太尉!”这话入耳,蔡琰的脸色就不好看了,但还是耐心解释道:“小女已有婚约在身,若与太尉同行,怕是多有不便。” “无妨。”谁知老董这臭不要脸的,居然倚老卖老:“老夫与汝父相交,汝便乃老夫的侄女,况且此番是微服出行,不会令他人知晓。” “太尉……”蔡琰当然还是不愿意,可看到董卓脸上已露不悦之色,当下心中又苦涩起来:这凶星三日可擢父亲三次,亦可一句话就毁了蔡家啊。 于是,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容小女乔装一番,可否?” “嗯。”老董点点头,道:“我在车里等你。” …… 片刻之后,当老董的马车驶去,李儒看着蔡府的家丁,满脸的郁闷简直要溢出来:“跟,跟蔡小姐一块儿出去了?去哪儿了,你知不知道?” “好像……往马市的方向去了。” 李儒当时气得咬牙切齿,袖子里的拳头都硬了:太尉,求求你做个人吧!……人家蔡小姐今年才十七岁,你早上起来真没照照镜子? 另外,让我一路跟着你屁股后追,这样好吗? 第21章 侄女想笑就笑吧 马车当中,老董看着对面的蔡琰,心中忍不住感叹:好一个婉约知性的少女。 虽然乔装一番,换上了一身士子装,然婀娜姣美的体态还是无法遮掩,相反更有一种说不出的韵味。 明眸善睬中,不见一丝媚态,妩然一段风姿中,幽香淡淡传来。尤其那修长的玉颈下,肤如凝脂,让人不自觉浮想联翩。 盈盈坐落这车中,老董却仿佛感觉琼枝一树,栽种在青山绿水之间,尽得天地精华;又似昆仑美玉,落于东南一隅,散发着淡淡华彩。 于是,他不由越发后悔,后悔上次自己脑袋被驴踢了:逛街嘛,就该带蔡琰这样的妹子,带两只狐狸算怎么回事儿? 此时心中忐忑的蔡琰,瞥见老董的目光,却愈加忐忑。 尤其见对方先是惊异欣赏,随即又悠悠叹息,更摸不着头脑:“太尉,可是小女此番装扮有所不妥?”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奇怪:怎么看到这魔星已不如何害怕,反而还主动询问了? 没想到,老董还真的一点头,略带郁闷回道:“侄女啊,这下可害惨我了……你虽入洛阳虽不久,可也知道叔父的名声如何吧?” “这……”纵然蔡琰饱读群书,也不知如何回复。 一来,这臭不要脸的真是自来熟,当真把自己当叔父了;二来,你老董在洛阳啥名声,心里没点数儿吗? 狡诈、残暴、嚣张跋扈、目无君王…… “本来叔父的名声就很差了,可你今日如此女扮男装,若是让人看到了,叔父恐怕……哎,罢了,反正世人浅薄,多以貌取人、主观评价。叔父只要问心无愧,又何惧那些流言蜚语。” 这话入耳,蔡琰当时……整个人就不好了:我一有婚约在身的女子,与你这老鳏夫同坐一车,我都没……等等,自己这样装扮,貌似真的对他不利。 这可是大汉朝。 大汉这如同夜空里最亮的星,光耀了五千年的华夏历史,也成为炎黄子孙的代号。但这个王朝……咋说呢,皇帝多少有些特殊的癖好。 此时自己一身男装,偏偏又是女子之身,怎么看都像敷粉柔媚的男宠,要是让人给看到…… 只要想想,就觉得……好解恨、好刺激。 忍不住的,她‘噗嗤’一笑。 可毕竟是重礼严谨之人,赶忙又以袖掩齿,神色也有些惧恐。 董卓却幽怨看了她一眼,郁闷地道:“侄女啊,想笑就笑吧,别憋坏了身子……” “叔父!……”这下,她不自觉地称呼起了董卓,还娇嗔瞪了对方一眼。但终归少女心性,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叔父,是你非要带我出来的。” “我知道……”董卓就一摆手,明显感觉两人关系没那么紧张了,才继续装作幽怨的模样,道:“叔父也不想的,可你府中太安静了,根本不是谈事的地儿。” “谈事自要安静才好,叔父为何要反其道而行之?” “我要向你请教的事,便是这市井的俗务,不身临其境,你又如何能说得深刻详细?”说着,老董便掀开车帘指着外面的坊市道:“侄女你看,这马市如何?” 两人一路缓缓行来,不知不觉已过午时,马市中开始热闹非凡。 蔡琰见状,不由有些惊奇道:“昔齐之临淄三百闾,张袂成阴,挥汗成雨,比肩继踵。今洛阳马市熙熙攘攘,繁华若锦,有过之而不及。” “那侄女可曾看到过午时之前的马市?” “午时之前?”蔡琰一愣,随即反问道:“午时之前不开市,有何可看的?” “那侄女觉得午时之后再开市,已经很合理了?”董卓此番来找蔡邕,想请教的就是这个问题:“一日之间,只有两个多时辰采买,且市闾还只在金、南二市,若有其他需求便要到这城外的马市。” “侄女可曾想过,住得远的百姓采买一件物品,四更天起就要赶路,寻摸半天后可能还买不到。城中又有宵禁,他连回家都不行,只能在外冻上一夜。” 听到这里,冰雪聪明的蔡琰已反应过来,神色也变得认真严肃:“叔父此番找家父,想问的其实是重农抑商缘故吧?” “然也。”董卓也认真点头。 昨晚系统要他再搞一点事儿,提高汉代黎庶黔首的生活幸福指数,眼珠一转就想到了汉代集市的问题。 在他那个时代,人们想买什么东西,别说下楼有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甚至已可以足不出户,用手机购买。 这个时代,除了那些有大量家丁仆役,专门负责采买的豪门外,普通百姓想买些东西除了要付出高昂的劳动成本,还需要花费大量的时间和精力成本。 造成这一切的根源,就是历代封建王朝坚定贯彻的重农抑商政策。 “叔父,此事万万不可!”没想到,蔡琰听到之后,神色比之前更加凝沉,语气坚定道:“此乃取乱之举也,望叔父深思!” 说完,她便看到董卓面沉如水,目光也不再看向自己,而是不知向车帘外看着什么。 一时间,蔡琰又慌乱起来,因为她意识到这个话题……太重大了。不仅涉及当朝的国策,甚至都是国本的问题。 这样的议题,像她父亲的大儒或许能跟董卓详谈。 自己一介十七岁的女子,这般不留情面地指摘董卓的错误,不惹得对方心中不快是不可能的。 都怪这家伙刚才伪装太好,让自己一时放松了警惕……若因此事牵连了父亲,就是整个蔡府的灾祸。 想到这些,她当即拜在马车中,补救道:“叔父,小女不知天高地厚,一时妄言,万望叔父恕罪!” 说完低头不语,不敢看董卓一眼。 可在惊惧胆寒时,却听董卓悠悠声音响起:“你不饿吗?” “嗯?……”蔡琰一愣,完全跟不上老董的思路。 “都过午时了,老夫已然饿了,就去这家酒肆里边吃边谈吧……哎,哎,你怎么还跪下了?” 说着赶紧拉起蔡琰,用一种看地主家傻闺女的宠溺语气道:“这孩子,饿得都站不稳了也不吭声,怕叔父没钱请你么?” “吃,吃饭……边吃边聊?” 被扶起的蔡琰一脸懵,看着面前微笑的胖脸,总觉得有些不真实:你刚才面沉如水,是在认真观瞧哪家酒肆的饭菜好不好吃? 另外,你这边塞武夫不是杀人如麻、凶残暴戾么? 怎,怎么我觉着……一点架子都没有,还十分的和蔼可亲? 第22章 撩妹技术依旧娴熟 酒肆二楼临窗的雅间,蔡琰蹙眉看着董卓拿出一把小刀,将酢酱均匀地涂抹在一张鹿脯上。又拿来一块热气腾腾的胡饼,切了个半圆的口子后,再将鹿脯塞进去。 接着,他一口一个肉夹馍,一口一碗面饼汤,中间还夹两口腌制的萝卜、冬葵、芜菁等小菜。 一顿风卷残云,又一大口甘甜的蜂蜜水入腹,才满意地停了下来。 “叔,叔父用餐还真是……” 愣愣看完,蔡琰都不知该咋评价:说董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吧,他狼吞虎咽的,一点礼仪都不讲。说他粗俗鄙陋吧,吃个鹿脯和胡饼还那么多花样儿…… “哎,没办法……”董卓也挺苦恼,摆手道:“条件有限,侄女先随意用些。等时机成熟,叔父再请你吃顿好的。” 真的条件有限。 在汉末,别说红薯、土豆、玉米、洋葱、辣椒、胡萝卜、可可豆这些没有,连铁锅和酱油都没有。请蔡琰下馆子别说吃炒菜,连潼关版肉夹馍都不正宗。 唯一的希望,就是等待系统解锁更多功能了。 想到这些,他愈加渴望民心值,将手中又做好的山寨潼关肉夹馍递去:“侄女也吃啊,咱边吃边聊……嗯,重农抑商一事,为何你一听便畏之如虎?” “哦哦,多谢叔父……”懵傻的蔡琰愣愣接过,下意识咬一口,惊觉胡饼这样吃居然别有风味,又喝了一口米羹,才反应过来:“对,重农抑商……叔父可知,此国策源于何时?” “秦国,商鞅变法。” 老董流利回答,一脸得意:感谢初中历史老师是位波涛汹涌的美女,让自己在荷尔蒙躁动的年纪爱屋及乌,对历史这门学科充满兴趣,知识点记忆犹新。 蔡琰也不由一愣,脱口而出道:“叔父所言不差,侄女不该以貌取人。” 董卓藏在袖子里的手,当时就硬了:以貌取人?……意思是说我很丑? 那我走? “此策的确乃商鞅所提,所谓国之所以兴者,农战也。农者寡而游者众,故其国贫危。其境内之民,皆事商贾,为技艺,避农战,如此亡国则不远矣。” 说完,蔡琰看向董卓:“叔父以为然否?” “不然。”老董收敛情绪,摇头道:“彼时秦尚未一统,为与六国争锋,首要任务是农与战。由此废井田、开阡陌,尽一切力量将黎庶黔首捆绑在土地上,令其不是生产粮食就是征战,当然没问题。” “可自大秦至我大汉一统,尤其数百年间生产力……呃,就是农业、手工业等方面创新提升后,民间物资已多有富足。否则,也不会有洛阳三市的供不应求。” 一番话入耳,蔡琰都呆了:这份思路清晰,这份高瞻远瞩,简直是站在历史的高度纵论古今。尤其今彼的不同之处,更仿若洞若观火,令人甚为赞同。 她有些恍惚。 不是说,这胖子是个边塞武夫,凶残暴戾、粗鄙浅薄,靠着一时的狡诈和无耻,才窃取高位、沐猴而冠吗?…… 怎么感觉此时跽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董叔父,而是父。 对,就是他那个才学、音律、书法扬名大汉,高手寂寞后,立志要修写完包罗汉家风物巨著《汉书》的大儒父亲蔡邕。 可即便是蔡邕,也从未有过如此针砭古今的伟论。 巨大震惊之下,她思路完全混乱,明眸虽然睁得很大,却没有焦点。 随后看到一只大手在眼前晃呀晃的,才猛然惊觉过来,瞬间脸红不已:“叔父,汝这是在作何?……” 董卓也挺不理解的,收回手道疑惑道:“我就是回答了个问题,你怎么就跟被雷劈了一样,整个人都傻了?” “叔父,侄女又没作何伤天害理之事,怎能咒我被雷劈?”惊愕羞赧的蔡琰闻言,当时哭笑不得:“侄女只是……只是没想到叔父腹中有此锦绣。” “啥锦绣,就是胡饼、鹿脯和一些腌咸菜。”董卓又故意拍拍肚子,好似想看看里面到底有啥。 一向严谨的蔡琰哪见过这些,又忍不住掩袖笑起来。 美人就是美人,一颦一笑,轻怒薄嗔都是人间难得一见的风景。 老董不由感觉满室生春,明艳不可方物,同时也暗下自得:嗯,撩妹技术依旧娴熟。 蔡琰从未如此轻松过,笑得有些花枝微颤,好不容易克制下来,才又认真地道:“叔父言之有理,但小女还是不敢苟同。” “即便不说治国方略,单从黎庶百姓的角度讲,也不觉得多事商贾之业有何好处。” 说着,继续引经据典:“无恒产而有恒心者,惟士为能。若民,则无恒产,因无恒心。苟无恒心,放辟邪侈,无不为已!” 董卓闻言一凛,这话可有些重:毕竟所谓恒产便是土地,百姓没了土地,就会天下大乱的! “况乎商贾不劳而获、囤积居奇、以奸为利,倘若大兴商贾之事,则流毒世间,民受蛊惑渔利,人心不古,叔父如之奈何?” 这时蔡琰都未发现,自己语气方式已经变了。 之前虽没表现出来,但内心也认为是在为董卓答疑解惑。可听了上一番回复,态度已转变为奏对讨论。 董卓听后也蹙眉思忖片刻,随后才回道:“侄女,你这是在偷换概念……恒产不一定指的就是土地,若一商贾经营一家铺面,诚信为本,名声在外,四周百姓有所需皆来他这里采买,又何尝不是一笔恒产?” “这?……” 蔡琰一时又愣住了,身为小农经济的土著,她天生认定恒产就是土地,还从未想过以商为业,也可以算作恒产的。 “至于你说的奸商行径,老夫也不否认。” “不过也正如你说,他若想以此为恒产,还需诚信经营。否则名声坏了,百姓便不会从他那里采买,又何以为继?” “更何况,这种行径也是我等要坚决打击的。” “教化弘扬断不能少,赏善除恶更不可停。若放逐不管,不是朝堂大夫有先见之明,而是他们怠惰懒政!” “叔父……”听完这些,蔡琰再度认真地看了一眼董卓,明眸微眨,吐气如兰:“如此听来,叔父此番找家父不是一时性起,而是早有谋划。” “不错,民生多艰,能有一丝一毫改变,亦是好的。” 眺望窗口,老董似有感而发:“叔父虽出身县尉之家,然凉州乃苦寒之地,比不得洛阳繁华。加之又自小游历,见过太多黎庶黔首家无余物。” “此番若能让他们采买便利些,纵冒天下大不韪又如何?” 说完,回过头笑了一下:“毕竟,叔父的名声本就不怎么样……既然他们说我嚣张跋扈,那便嚣张跋扈些又何妨?” “叔父……”蔡琰听完,神色渐渐肃穆起来。随即就地盈盈一礼,道:“小女代天下百姓,谢过叔父美意。” 不料,就在董卓要扶她起来时,蔡琰又抬起头,缓缓道:“可这重农抑商的国策,小女还是认为不可轻动……” 第23章 女儿的审美废了 听完蔡琰一席话,董卓仔细打量了一番她的身材:窈窕纤细、柳腰花态,甚至可以说有些瘦弱…… 嗯,一拳下去,应该完全无法抵挡吧? 没办法,太气人了! 说了大半天,以为都要盖棺定论了,结果最后居然来了个掀棺而起、坟头儿蹦迪,换谁能受得了? 可怜蔡琰还不知董卓在打这等凶残的主意,仍肃穆道:“叔父可知,侄女之前几年是如何度过的?” “呃……不太清楚。” “八年前,父亲上奏弹劾奸臣阉竖,却遭贼人反诬被流放朔方郡。蔡家上下一路风餐露宿,栉风沐雨。” “醉心经学的父亲不通俗务,一路全凭母亲照料。然母亲又体弱,最终病逝途中,之后全由侄女操劳。” “好不容易等到来年大赦,以为总算可以回到故土,却不料又遭阉竖贼党诬告诽谤朝廷,只能再度逃命江海,远走吴会之地躲避了六年……” 说到这里,蔡琰不由面露戚容。 董卓闻言亦神色沉痛,难以想象当年不过十岁的蔡琰,一路陪着那书呆子父亲吃了多少苦。 “侄女命运多舛,令人怜惜……” 缓缓扶起蔡琰,董卓似感同身受,情真意切地道:“叔父当年也不容易,记得父亲大兄早亡,家中贫寒无依,只有一头耕牛。” “没办法,叔父只能去羌胡之地闯荡,靠着一条命去拼。好不容易拼出点名声,那些羌胡部落的首领便来家中拜访。” “来了就是客呀,可那时叔父家徒四壁,没东西招待人家,只能心里流着血、眼里含着泪,将家中唯一的耕牛给宰了……” 听到这里,又看着董卓轻轻擦了两下不存在的泪,蔡琰一双明眸满是不解:“叔,叔父……为何突然说起这些?” “我,我就是……”董卓一愣,随即反问:“侄女为何又突然说这些?” “侄女是想告诉叔父,早年我奔波流离,见过太多的黎庶饥寒,非是那等不知民间疾苦的膏粱之辈……” “是,是这意思?……”董卓才反应过来,顿时放松:“嗨,我还以为咱俩在参加选秀活动呢。” “选,选秀?” “可不,就是那种不管你才艺如何,一定要先把身世说得很惨。最好是父母双亡,你却有一个梦想……”顿了顿,董卓才一摆手:“呃,你到底想说什么来着?” 一段话里好几个跳跃,还有一大堆听不懂的名词,蔡琰就算学富五车也一脸迷糊。最终眨了眨眼,才勉强给自己找了个结论:叔父这是……知识都学杂了啊。 定了定神儿,才将崩了个稀碎的思路重新收拢回来,道:“奔波流离这些年,侄女接触最多的就是黎庶黔首,对他们状况了如指掌。叔父可知,普通一家农户五口占地百亩,种黍一年所获几何?” “不,不清楚……” “若遇风调雨顺的年景,这户百姓能有150石左右的收成。然刨去口粮、田租、算赋、种子、农具,这户人家只能勉强度日。一遇水旱、疾病、丧葬或其他意外,或国家赋役加重,家民就有破产、饿死、流亡的危险。” “然,然后呢?”老董不懂,蔡琰到底想说什么。 “侄女想说的是,大汉百姓的生活其实极其困苦,完全没有能力再去交易。纵然叔父放开商业,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听到这里,董卓总算明白了:交易的前提是物产充足有富余,若家家户户连饭都吃不起,商业便无从谈起。 之前她从治国、黎庶黔首的角度论述,都只是表面。真正的根源,是汉朝还没有打破“重农抑商”的生产力基础。 但理解归理解,他还是很迷糊:“普通乡亭百姓的确如侄女所言,黎庶承牛马之承,食犬彘之食……可洛阳首善之地,人口百万,东西两地的金马二市早已成熟,还有南市正在兴起,完全有放开商业的基础。” “叔,叔父只想先开放洛阳一地的商业限制?”蔡琰也有些惊愕:你一独霸朝堂、一手遮天的大权臣,只看到洛阳金马南三个农贸市场? 你的眼界呢,心胸呢? 刚才纵论古今的气势和博学呢? 老董也挺无奈,在小姑娘诧异的眼神下,讷讷道:“黎庶苦寒,叔父自然知晓,只想先从洛阳下手,打个样板儿再说。” 区域发展不平衡,当然要因地适宜,不能搞一刀切。 另外就是想让洛阳百姓买东西方便点儿,顺便挣些民心值解锁新功能。倒是你这小姑娘,胸大不大还看不出来,但心胸是真滴大…… “若,若只是洛阳一地,应该还是可行的吧?……” 蔡琰没参政经验,后面的话便说得很谨慎:“不,不过重农抑商的理念传承数百年,根深蒂固,想来叔父还是会受到非议抵制的。” “而,而且即便只是洛阳三市,其中涉及的方面也不会少……” “是啊,平准均输、选用人才、商税改革这些,都要先有个章程才行。”说道这里,董卓就郁闷了:“叔父手下那些家伙,杀人放火各个是把好手儿,弄些阴谋诡计也有俩,唯独缺侄女这般体大精深、总揽政务的人才。” 说完,目光就直直往蔡琰身上瞟,甚至还眨了两下眼,十分暧昧。 正冥思苦想的蔡琰,察觉到这火热的视线,当即……霞飞双颊,一颗芳心里的小鹿扑通扑通乱撞个不停! 她当然不会觉得一个五十一岁、油腻丑胖老男人的媚眼多有魅力,而是瞬间明白了眼神背后的用意:太,太尉大人竟然……想让我来参谋此事? 一种从未有过的熊熊的野望从胸中升起,让她震撼欣喜又有些惶恐:女子也可以谋政么,这岂非是牝鸡司晨? 可,可这又是多么大的信任和荣耀? 就在苦恼和兴奋间,一声焦急中还带些惶惨的声音突然传来:“太尉,此事万万不可呐!…...” 话音落下,便看到一位身穿儒袍、头发灰白的老人,犹如母牛护犊般惶恐却义无反顾地拜倒在老董面前。 在他身后,还跟着一脸诧异、又羞又愤的李儒。 “太尉,小女年少无知、胡乱妄言,万望太尉恕罪!”拜在地上的蔡邕慌急了,简直要哭了出来。 老天在上! 他刚才看到了什么? 那个粗鄙凶横、杀人如麻的西凉屠夫,居然对自己年仅十七、如花一般的女儿抛媚眼,女儿竟还羞不自抑、欲拒还迎? 这,这简直…… 不对,自己宝贝女儿的审美,什么时候堕落如斯了! 蔡邕很慌、很迷茫,很想不明白:这大汉洛阳是怎么了,我才离开了八年,怎么已变得如此陌生? 第24章 想攮死这死胖子 蔡邕的心太乱,有一些空白。 早上心情愉悦地讲学归来,便听到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当朝太尉董卓来访,结果自己不在,他就绑架了自己的宝贝女儿! 即便家丁说的是太尉带小姐一同出去了,可在蔡邕耳中,这跟绑架有啥区别? 他发了疯一样赶紧带人去找,一路上心情绝望无助到了极点,想到那凶戾残暴的西凉鄙夫,垂涎自己女儿的花容月貌……他的心都碎了! 甚至,都想好了如何跟董贼同归于尽。 然后就在这家酒肆的门口,撞见了李儒。没等李儒进去,他这位老父亲便如疯牛般闯了进来…… “蔡左中郎?……”看到蔡邕进来,董卓也有些慌:刚才跟蔡琰聊得很投机,不自觉带出了几分前世习气,眉来眼去的。 撩妹子让人家老爸看到,这事儿……太羞耻了。 即便现在是杀人如麻的董卓,也尴尬地用脚抠出三室两厅。 正不知所措,突然看到对面的蔡琰杏眼含怒,置于案几上白嫩的小手都握成了拳形。老董瞬间眼珠一转,嘴角也不由翘了起来。 “蔡左中郎说得这是什么话,侄女适才一番深入浅出、引经据典,比之朝中大儒都毫不逊色。老夫听得如痴如醉、受益匪浅,伯喈岂能这般贬低侄女?” ‘深入浅出’四字,他特意加重了语气。 “侄,侄女?……”蔡邕的思想很健康,关注点不在那四个字,而是抬起头满脸迷茫。 “父亲与太尉相交,太尉屈尊折节认女儿为侄,难道有何不妥吗?”果然,蔡琰随后冷冷发话了。 她不普通,她很自信,九岁时就扛起了家庭的重担。 而蔡邕这家伙……怎么说呢,大儒方面的确是个好大儒,官儿也是个好官,但在父亲这一块儿,却是很亏待女儿的。 “昭姬……”听女儿这样替董卓说话,蔡邕痛心疾首,人都傻了:女儿啊,你审美水平堕落就算了,怎么连三观都扭曲了? 心里这样想,可嘴上不敢说。 即便,在这极为重视孝道的汉朝——他这位老父亲虽然不合格,但至少很爱女儿。 于是,父女关系难免有些失衡。 看到这招果然有效,老董更不再藏着掖着,又微笑着火上浇油道:“蔡左中郎不必自谦,适才老夫与侄女相谈甚欢,已决议请侄女帮忙,草拟改革洛阳三市的章程。” “改革洛阳三市?”一头雾水的蔡邕愈加不解。 出于一位老父亲的本能,下意识决定让女儿离这个杀人魔王远一点:“太尉,小女不过读了点书,纸上谈兵,岂能坏了太尉的政事?” “嗯?……”这下老董的眉头上挑起来,看出蔡琰跃跃欲试后,有恃无恐地威胁蔡邕道:“蔡左中郎的意思,是老夫已老眼昏花、识人不明?” “不不不……”当初上任,蔡邕是在西凉铁骑的拔刀掣戟下被胁迫的,深惧老董淫威。 但……说啥也不能把女儿往火坑里推啊! 好在他也有急智,灵光一闪后惶恐道:“太尉,小女已身有婚约,不日就要嫁入河东卫家……改革洛阳三市的章程,还是由老夫代劳吧。” 舍身为女,这是一位老父亲最后的倔强了。 即便,他知道这样会被天下人耻笑,名誉扫地。 然而不提这事还好,一提原本有些嗔怒的蔡琰,神色瞬间哀怨下来。怔怔地望向窗外,明眸里一下没了光。 “婚姻大事啊,这可真不赶巧……”老董闻言也附和了一句,托腮抚须一副似乎很难办的样子。 蔡琰听他开口,下意识地看了过来,却目光更加黯淡。 谁知就在此时,老董忽然一拍案几,勃然大怒:“蔡左中郎的意思,是老夫提出政务改革的公事,还比不得你嫁闺女此等私事?” “孰轻孰重,汝莫非心中没点数儿?……忠君体国,先公后私这些,难道也不晓得!” “还是说,你压根儿就瞧不起老夫!” 话音落下,李儒身后侍卫当即拔刃上前,做好了只待老董一言落下,就将这老东西拉下去剁成饺子馅儿的准备。 “卑,卑职不敢,属下真未有这等想法……”蔡邕瞬间吓得脸色惨白,面对杀意弥漫的气氛,半生沉浮的他再无视死如归的勇气。 他已失去了爱妻,不想再失去爱女了。 蔡琰见状也急忙起身,欲同父亲跪下一同求董卓。可身子刚一动,便看到怒气冲冲的老董扭过头,迅速给自己眨了一下眼。 很狡黠。 蔡琰一下愣住了。 再看老董还是怒气勃发的脸色,以为刚才那一眼只是自己的幻觉。 然后……她就不高兴了:再怎么说,蔡邕也是她敬爱的父亲,父女连心、一荣俱荣一辱俱辱。 即便猜出老董是在替自己出头,可这样戏弄她的老父亲…… 她不由嗔怒地瞪了老董一眼,才假装惶恐地拜倒道:“叔父莫怒,侄女……从命便是了。” 伏首垂地的蔡邕当然看不到两人眉来眼去,正捻着胡子的李儒却看到了,惊得当时揪下一绺断须:这,这俩人关系……不太对劲啊! 她,她居然敢瞪太尉? 然后,老董居然还积极配合演出,当下转怒为喜道:“这才对嘛……还是侄女识大体、顾大局。蔡左中郎也快快请起,老夫适才一时气急,万望见谅。” 说着,亲手扶起蔡邕,又道:“至于河东那边儿……据老夫所知,最近白波贼闹得挺凶,大有南下之势。为侄女安危着想,婚约这事儿先不着急,卫家那里由老夫去说。” 最多半年,卫仲道就会蹬腿儿,蔡琰的婚约自然作废。 一听白波贼可能南下河东,蔡邕看董卓的眼神儿也感激了:“多谢太尉,白波贼作乱一事,属下也有所耳闻。本来也打算让昭姬再晚上两年,实在卫家那里催得太急,属下也不好回绝……” 话说到这里,一旁的李儒已有些不耐,咳嗽一下后上前道:“左中郎,蔡小姐,午时已过,就此吃顿便饭再走吧?” 事情紧急且机密,且一早上追了这么久远,他已顾不上是否会惹董卓不快了。 蔡邕蔡琰当然听出逐客的意思,又拜了一下告退。 老董就不高兴了。 热情欢送俩父女,交代要常来太尉府商议改革细节后,回头转身就瞪向李儒道:“文优,你胆子是越来越大了啊,当着老夫的面就敢作主逐客,是觉老夫年迈提不动刀了么?” “太尉恕罪!”李儒收拾好心情,将侍卫赶出去后,也‘扑通’一下跪在木板上:“昨夜出大事了!” 当下,快速将事情汇报了一遍,越说越焦虑。 董卓听后也不由面沉如水,坐回原位后一把拿起案几上的匕首! 李儒瞬间眉目一动,却拜在地上不敢或动。 随后,便见老董利索地又制作一个山寨版的肉夹馍,递给李儒道:“尝尝。” “尝尝?” “嗯,尝尝味道怎么样?” “.…..” 一瞬间,李儒就想夺过董卓手里的匕首,狠狠攮死这胖子,然后再自杀:“太尉,我们盗取皇陵的事儿被人察觉了,你怎么还如此……” “如此啥?” “呃……如此波澜不惊,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风采。” 第25章 绿茶婊耍心机 惹不起老董,李儒恨恨一口咬在肉夹馍上,仿佛那是董卓肥美的身躯。 然后,双眼就亮了…… 两种食材只是简单搭配在一起,居然迸发出如此美妙的味道:白面的清香浸染了鹿肉和酢酱的咸香,同时咸腻又被冲淡,简直就是一种享受,让他忍不住想再来一口汤。 然后,便看到董卓递来了一碗面汤:“怎么样,好吃不?” “好吃,谢太尉……”李儒下意识回复,反应过来后就炸了:“太尉!……都什么时候了,敌人正暗中造势,我们却连对手是谁都不知道。” “老夫知道啊。”董卓却淡淡回应,云淡风轻、高深莫测的样子。 “一旦对手得逞,我等立时陷入四面楚歌……等等,太尉刚才说什么?”忧心如焚的李儒刚说一半儿,然后就愣住了:“太尉知道幕后之人?” “知道啊。”老董又一次淡淡点头。 穿越人士到了古代,就跟知晓了考试答案的学渣一样。 青春期荷尔蒙的躁动,让男儿向往烽火连天;美女历史老师的波涛汹涌,又让老董对历史极为感兴趣。 而既是历史又有杀戮纵横的三国时代,自然让他深深为之着迷。于是董卓乱政期间的内幕,熟稔于胸。 “太,太尉如何知晓?……”李儒却不相信,完全想不通。 老董脸色复杂起来,一副想解释又解释不清的便秘模样。然后……双眼一瞪、面色愠怒:“老夫如何知晓的,难道还需告诉你么?” “属下不敢……” 李儒这才后怕起来,抬头悄悄看了董卓一眼,胆战心惊的同时又敬佩不已:没想到,太尉如此深藏不露,还有自己不知道的秘密…… 董卓此时也收敛了心情,抚须陷入沉思:想不到,那些家伙这么快就开始不安分了,真是……来得太巧了! 正愁改革洛阳三市这事儿不好弄,结果这些家伙就撞在枪口上。如此不敲打利用一番,简直对不起天赐良机! 想到这里,忍不住邪恶地嘿嘿笑了起来,连带着浑身肥肉都颤了三颤:“此事老夫已知晓了,剩下的事儿汝不必担忧。” 说着又满意地看向李儒,安抚夸赞道:“这次你做得非常好,提前截杀了那些……咦,等等,你手下居然还有特务组织?” “特,特务组织?” 李儒心中有点慌,有种要被遗弃的惶然——太尉如今愈加英明神武,但嘴里的新鲜名词儿也愈来愈多,自己有时连蒙带猜都听不懂…… “就是你手下负责刺探、暗杀、离间的那些人。”老董解释了下,问道:“你啥时候组建的这支队伍?” “不,不是属下组建的……” “那是谁组建的?” “就是太尉您啊……”李儒疑惑地看向董卓,解释道:“太尉乃游侠出身,行事多有任侠之气。当初在凉州与羌胡作战时,便挑选了军中的一些精锐和斥候,负责刺杀羌胡部落的首领。” “后来太尉入主朝堂,命属下为郎中令。期间有很多见不得光的事需处理,便将这支机密队伍交由属下掌管。” “原来如此,你不说老夫险些给忘了……” 李儒一提,老董还真有了印象。随即面色凝肃起来,眼珠一转后悠悠地看向李儒:“这支队伍现在有多少人?” “一百三十九人。” “太少了。”董卓摇头,语气也变得低沉起来:“就算加上你,也一共才一百四十人。” 正以为董卓会说出什么重要指示的李儒,猛地感觉心脏抽了一下:真是……听君一席话,如同一席话。 可不料,董卓随即又诡秘笑起来:“文优,汝可曾想过,这支藏在暗处的队伍可以办很多的事儿。甚至神出鬼没,威慑敌人于无形……” 说着,便想起那个著名的例子,道:“他们可以将洛阳乃至天下的消息尽收耳中,料敌于先,也可以……知晓朝中任何士大夫的一言一行,哪怕那人只是晚上随手写了一篇赋,自己都没什么印象,老夫却已品读了一遍。” 话音落下,李儒只在脑中想象一下那样的场景,登时浑身一震:“董公天马行空,谋略深远。倘若真能如此,大业如虎添翼。” 随即又想到什么,神色不由自主变得兴奋:“不知董公……是否已有谋划?” 最近老董的变化让李儒越来越看不懂,也越来越有危机感。尤其贾诩的出现,更让他感觉首席智囊的地位隐隐受到威胁。 眼下此事,正是一大良机。 只要能将这支暗势力握在手中,无疑会真正成为董卓的左膀右臂,肱骨心腹。 老董则悠悠看向李儒,嘴角忍不住勾起一丝邪魅的笑:果然是人类高质量狗腿,这么有眼色会顺杆儿爬。 当他脑中浮现‘汉代锦衣卫’的想法时,心中第一任的指挥使就是李儒。 一来这家伙从凉州一直跟着自己,忠诚方面毋庸置疑;二来智商也是够用的,截杀事件就可以看出他心细狠辣、思虑周全;三来他手中已有基础,只要扩充一下组织架构,就可以秘密开张。 两人简直就是王八看绿豆、一拍即合,下一步明显就该天雷勾动地火,老光棍儿心急入洞房…… 可是,老董偏不! 当下作出一副深思的模样,为难道:“文优,此事一来机密,不可妄动。二来,汝乃老夫心腹智囊,不可轻离,一旦让你去做此事,便要隐居幕后,更别提千古留名……” “董公!……”一听这个,李儒果然进退无措,当即拜地表决心道:“为董公大业,属下愿效犬马之劳,万死不辞,又何谈什么虚名!” “文优!……”老董也一脸感动模样,当即扶起李儒:“老夫此生能得文优,苍天之佑,何其幸也!” “董公!……”李儒真情呼唤。 “文优!……”老董也深情回应。 “董公!……”李儒再度感动,眼角都要落泪。 然后……老董便突然变了脸:“嗯,董公想了想,这事儿还是不能让你来干……” 一瞬间,李儒非但眼珠子红了,连脑脖子也红了。怒火一下冲到天灵盖儿,气得无法控制身子颤抖…… 要不是老董还捏着他,估计立马一顿九阴白骨爪挠花老董的脸。 “文优先莫恼,老夫且问你,手下有一百三十九人可为组织的骨干后,打算如何发展下线呢?” “下,下线?”被转移注意力的李儒,一下又愣了。 “嗯,既然要打探消息,当然需要人手。”老董就解释,道:“就是那些隐于广大百姓中的人员,打算如何收拢起来?” “这?……”李儒便不吭声了。 仓促之间,他没预案。 老董又忍不住悠悠笑了起来:优啊,别怪我绿茶婊耍心机为难你,实在让你太轻易得到,就不会懂得珍惜…… 第26章 职场PUA “太,太尉若想扩充这……秘密部队。”思忖片刻,李儒试探着开口。 就在此时,董卓又突然插话,认真道:“绣衣使,以后老夫的这支秘密部队,便是绣衣使。” “绣衣使者?” “绣衣使者”是西汉武帝时手下的一支秘密队伍,他们身穿绣衣,手持节杖和虎符,巡视督察京都和各郡,如遇不法,可代天子行事。 在那个时代,他们代表着皇家的无上权威与恐怖,有持节专杀之权。所到州郡,官员无不栗栗。 然光武中兴后,此制渐废,逐渐被人遗忘。 此时董卓轻轻吐出这个名称,百多年前那滔天的威严肃杀竟是喷薄而出,霎时让李儒感受到某种威压,面色不由一凛。 但很快,他浑身上下又洋溢起一股说不出的干劲,激动道:“太尉若想复建绣衣使,可从军中挑选忠心精锐充之。” “还是从军中挑选?”董卓闻言却笑了,发现李儒的思路还是没怎么打开:“军中之人倒是也可以,但更擅长的是阵击刺杀。若让他们隐匿市井、刺探消息,甚至于造谣生事、煽动民情,你觉得能有几人胜任?” “这?……”李儒当即又泄气了,表情活像一头眼前吊着胡萝卜却吃不着的驴,急切又幽怨。 从董卓提出“绣衣使”这个名称时,他便知这支部队在老董心中的份量。可老董偏偏又这么撩骚,让他心里痒痒个不行。 “太尉……”毫无办法的他,只能讨好着笑道:“汝心中已有定计,就莫要戏弄属下了。属下虽智虑浅薄,然按图索骥的本事儿还是有的。” 他这一笑,把老董直接吓一跳:“文优,你正常一点行不行,老夫说,老夫跟你说还不行?” 一个平日总死板着脸的阴毒谋士,突然把脸笑成菊花向你撒娇,真的是件很恐怖的事。 默默向后退了一步,老董才提示道:“文优你想想,什么人整日无所事事却又爱管闲事,偏偏还会得到百姓爱戴?” “并且,这种人还交友广泛,到处有朋友,消息极为灵通。最重要的是,遇到事儿他们会真拿性命上,这朋友能处……” “太尉是说?……”李儒顿了顿,才开口道:“游侠儿?” “不错,便是那些游侠儿。”本就是游侠出身,又得了千年多知识的老董,对汉末游侠之风看得格外透彻:“大汉游侠盛行,尤以近来最为严重。盖因朝政昏暗、吏治腐败,以至朝廷威信不在,世道不公。” “世上不公事多了,朝廷又管不了,游侠自然应运而生。百姓申冤无门,只能祈盼有人行侠仗义……” “而这些游侠大多是地头蛇,熟悉当地的每一片地方,知晓当地的每一件事情……同时,他们又大多出身平民,天然与百姓亲近。” 说着,老董严肃地看向李儒,道:“倘若将这些人收为己用,不仅可以减轻洛阳治安隐患,更可以形成一张庞大的信息网,洛阳朝野消息尽入你我耳中!” “太尉目光独到,一箭双雕,属下当呕心沥血为太尉驱使!”听到这里,李儒当即双手撑地,激动到大声回应。 然,然而兴奋过后……他又傻眼了:人选是有了,可该如何着手呢? 那群游侠儿都是无法无天之徒,不惧王法,不怕官府,桀骜不驯。且多有身手高绝强悍之辈,常有犯禁之举。 想要收服这些人,简直难于登天。 可他又不能再开口向董卓请教:毕竟人家才是领导,他是属下。人选都指出来了,自己还要再问该怎么做…… 那要你这属下还有啥用? 一时间,李儒感觉很沮丧,有种自信心被打击的挫败感。 没想到,老董随后的语气便轻缓起来,似乎自顾自地道:“若想收服这些人,用强迫的法子自是行不通的,当恩威并施才是。” 李儒一愣,赶紧捧哏:“如何恩威并施?” “这个嘛……游侠们行侠仗义、惩恶扬善,但也需要吃饭,而吃饭就离不开钱。正巧吕布那里挖来不少金银珠宝,用来邀买这些人足够了。” 老董摩挲着粗犷的胡须,蹙眉思忖着道:“但光给钱可不行,很容易成冤大头,还要给他们套上个辔头才行。” “辔头?” “不错,一个信仰的辔头。”老董点头,继续道:“游侠儿扬言要铲尽世间不平,以正义使者自居,这是他们行侠仗义的精神信仰。” “而我们,便不能打击他们这信仰。” “非但不能打压,还要去维护、去宣扬!最好,能找个他们中德高望重之人,由他来荡浊扬清、号召收服,必然事半功倍。” “洛阳游侠中德高望重之人?”听到这里,李儒忽然神色一动,当即开口道:“太尉,若说这样的人物,属下倒是想起一人。” “何人?” “王越!”李儒回复,道:“此人曾在虎贲之中担任左陛长,剑术绝高,在洛阳颇有名望,深得游侠敬重。” “王越?”听到这个名字,老董不由笑了:“他呀……不错,以他的身手武艺,自当是洛阳游侠之首。” “太尉认得此人?” “哦……”董卓随即摇头,一副渣男穿起裤子不认账的做派:“不认识。” “不……”李儒又一噎,感觉心口有些堵:不认识你说个der啊,搞得你俩好像很熟一样…… 这年头儿,捧个哏都这么难了吗? “不认识也没关系嘛,甚至说更好,可以让王越毫无防备。” 脸皮厚的老董倒一点不脸红,摆手继续道:“明日老夫暗中调拨给你一批金银,剩下的事,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吧?” 人选有了,行动方针也给了,并且事情还是交给自己来做。 再度焕发出干劲儿的李儒,浑身洋溢起热烈的气息,匐地谢恩道:“属下纵是万死,亦难报董公知遇器重之恩!” “文优言重了,待汝组建好绣衣使,老夫定不相负!” 看着这效果,老董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果然,恩威并施这招是行得通的,这不就是典型的例子? 古人还是太傻太天真,不懂啥叫职场PUA。换成前世的人,这不得先要求升职涨薪? “行了,天也不早了,咱该回去了。”搞定这些,老董拍拍肚子,称心如意。 亦步亦趋跟在后面的李儒闻言,却好似又想到什么,试探问道:“不知太尉这几日,是否还会……呃,随便逛逛?” “应该会去蔡府转转,或者让蔡小姐来太尉府转转,期间还会准备一场酒宴。”老董随口回复,觉得有些奇怪:“你问这干啥?” “属下就是想了解太尉的行踪,期望能时刻恭听教诲。” “哦……”看着李儒那委屈的模样,老董顿时明白了:“今天找老夫也辛苦了,那个谁……”走出雅间门他随手指了一名侍卫,问道:“你叫啥名儿?” “小人张龙。” “字呢?” “小人无字。” “那老夫给你起个字,就叫微信。以后老夫的行踪,由你负责向文优传达。” 侍卫一听,当即激动莫名:“多谢太尉赐字!” 第27章 为父就值五枚钱 天气渐渐冷了下来,但老董逛街的兴致还是不减,甚至还变本加厉,开始跟商贾们闲聊起来。 马车中女扮男装的蔡琰正准备一同出去,却被身旁的蔡邕一把拉住,痛心疾首地道:“昭姬,商贾俗务、玷污心志啊!” 老父亲蔡邕这几天很愁,真的很发愁。 他不知前几日老董到底给自己的宝贝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回家后不仅开始翻阅大量秦制典籍,还不停写写画画的。偶尔写到妙处,便吃吃地会心一笑,那模样……蔡邕只能说他是过来人,他懂,他太懂了! 可就是因为懂,他才愁,甚至怕。 但是他越劝,蔡琰越上劲:“父亲,太尉欲改善民生,完善商市,此乃百姓之福。这些时日你也看了,太尉并非一时兴起,而是脚踏实地,多次邀我等……呃,实地调研。” 听到这番话,蔡邕忍不住瞪了一眼前方的董卓:他这些天带着你闲逛采买,是实地调研么? 呵,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他! 蔡家父女这里的交流有些不愉快,老董跟店家那里的闲聊,开始也没那么顺利。 店家一看到董卓魁梧狼犺的身材,凶相毕露的脸,第一反应不是热情招待,而是吓得双腿打摆子:“君欲何为?……如今董太尉当政,麾下士卒常来采买,汝莫要胡来!” 董卓微微一笑,当即排出一把五铢钱,指着货架上的物件道:“这个,这个,还有那个,某全要了!” 瞬间,店主的脸就变了,看着董卓的脸也觉得可亲起来:“客官豪气,一看就不是那等作奸犯科之辈。” 老董脸上的笑顿时凝固了,感觉店主似乎在夸自己,又好像不太是。偏偏他的语气,还那么真诚…… “近来生意如何?”想了想,他还是决定先忽略这个细节,笑着开始调研问道。 “托董太尉的福,前些时日挣了一些。”店家麻利地将货品打包,随口答道:“就是不知以后会怎样……” “是怕没人来么?” “不是,是每日营业时辰太短。”将货品交给董卓后,店家开始抱怨:“午时才能开业,日落时就要关门,一天只有不到半天的时间营业,太耽误事儿了。” “我这杂货铺子还算好的,最多呆坐半天。” “别的店就不行了,酒肆饭店有时采买不到食材,能耽误好几天生意。最不利的还是药坊,简直是在害命。” “自古药坊皆是如此,怎就成了害命?”听到店主抱怨,蔡邕忍不住下来问了一句。 “如何不是害命?……”店家一听这个就不高兴了,道:“就前日我还看到个男子,大老远跑来寻一味药材救命。” “结果人生地不熟,没找到药坊就到了散市的时辰,药坊的医师闻知后也没办法,律法就是这么规定的。” 说着,店家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道:“估摸就是这两天,那汉子家该办丧事了……要是开市时辰能长点儿,或者有药坊离那汉子家近些,兴许那人就不会没了。” “看诊的医师不负责抓药么?”蔡邕的脸色有些难看,语气也凝沉了不少。 “父亲,若是有钱有势之家,医师必然尽心尽力。可若是普通人家,肯给看诊开方便不错了。”蔡琰也下了车,解释道:“非是医师无德,而是需要救助的并非只有一家。” 不通俗务的蔡邕闻言,当即沉默不语。既心疼这些年苦了女儿,又为自己不知民间疾苦感到羞愧。 回到车上后,才对着董卓一礼,道:“老朽不知董公拳拳爱民之心,无言以对,惭愧。”说罢转向蔡琰,又道:“从今日起,为父同你一起撰写表奏。” 蔡琰却笑了,从身后掏出两捆布囊解开,露出里面的竹简:“不劳父亲费心,女儿已写完了。” 蔡邕脸一红,感觉严父的形象尽毁:自己这些天,都拦了个寂寞? 老董则一脸欣喜,接过竹简翻看起来:“侄女果然文采斐然,尽得伯喈真传……唔,打破‘午时开市、日落散市’的限制,改‘四里一市’为‘坊中有市、市中有坊’的布局,增设洛阳市长督管市令、啬夫,负责平准、物价、市籍、商税等事宜……” 越看越惊喜,老董发现历史留名的才女真不是吹的。 他只提出了一个笼统的概念,蔡琰便面面俱到地将其落实成条文,而且很多疏漏的地方,人家也都给完善了。 当下毫不吝啬一通彩虹屁,把蔡琰夸上了天。 很少经历夸奖鼓励的蔡琰,瞬间心防被攻破,心花一阵阵怒放。纵然生性委婉含蓄,红霞却止不住晕染了俏颜,明眸中全是笑意。 不经意间,两人目光一交错,欢乐的气氛顿时有些旖旎。看着蔡琰红扑扑的脸颊,老董感觉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蔡琰绝色倾城不说,更重要的是身上有种说不出的气质。 才十七岁的年纪,便那么温婉、知性、贤淑,犹如秀丽山谷中的一股清泉融入心中,令人感觉清澈而沉醉。 巧的是,她此时也下意识地捂胸,大概心中的小鹿也漏跳了一拍。 一旁的蔡邕见状……鼻子都快气歪了! 真没想到自己在场,事情也会这样,恨无耻的董卓怒气都到手指上了,很想一招鹰爪夺目,抠了这胖子的双眼。 可惜,他不敢…… 只能心思电转,用沉重的朝堂话题击碎这该死的暧昧:“董公,表奏虽已写就,然明日朝会……” 点到为止,后面的话不必再说。 老董神色也一下收敛,隐有怒气:“伯喈不必顾忌,明日朝会上必然反对之声群起。若只有你我二人力争,少不了会有一番推诿纠缠。” 蔡邕一顿,身子气得都一抖:老夫啥时候说跟你一同上表了? 你这西凉鄙夫在朝堂啥情况,心里没点数儿?……老夫若是明日力挺,可就被划为你的阵营中,那,那跟跌入茅厕有啥区别? 一世清名啊! 然而他也清楚,自己其实早就上了贼船:明天都不用董卓强迫,只需说出表章是蔡琰写的,自己就百口莫辩。 偏偏这个时候,蔡琰居然开始拱火,正色道:“父亲,太尉此举乃是造福洛阳百姓,毫无私心。父亲早年刚正上谏,不也是为黎庶安康?” “侄女深明大义,叔父佩服!” 老董见状自然忍不住撺掇,似笑非笑地看向蔡邕道:“伯喈,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汝问心无愧,有何惧哉?” “我,老夫……”蔡邕一脸愤怒又绝望地看向董卓,想把这胖子剐了熬油的心都有了:你到底给我女儿灌了什么迷魂汤? 我的宝贝女儿以前……可不会这么莽,连亲爹都卖啊! 就在疑惑间,却突然看到董卓和蔡琰两人目光一对视,眉眼间全是促狭。察觉自己观瞧后,两人又同时憋不住噗嗤一笑。 然后,老董伸出一只大手,道:“侄女,拿来罢。” 郁闷的蔡琰悠悠瞪了蔡邕一眼,从袖中掏出五枚钱,放到了董卓的手上:“父亲,你害女儿输钱了……” “你,你拿为父……不对,你什么时候学会赌钱……也不对,为父的声誉就值这五枚钱?” “本来想多押些的,可叔父怕赢哭了女儿。”说着,又幽幽看了蔡邕一眼,补刀道:“幸好女儿从善如流……” “董公?……” “伯喈不必担忧,明日不会牵扯到你的。”老董便一摆手,气定神闲:“明日朝会,自会有人替老夫力争。” “何,何人?”蔡邕还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问道:“也不对,为何?……” 你个死胖子在朝中,有盟友吗? “不为何。”老董这下语气止不住带上几分杀气,冷笑道:“只是老夫今晚府中,要举办一场酒宴……” 第28章 接着奏乐接着舞 入夜,太尉府。 长史何颙在侍卫的引路下,来到恢弘的太尉府前,看着那肃穆的布局,两排持戈卫士威严肃立,怒目瞪视。 只一瞬间,冲天的肃杀凌虐之势便冲入心房,让人手足止不住发凉。 心中有鬼,何颙的面色开始发白:自从上次派出的死士杳无音信,他就隐约感觉要有什么事情发生。 这些时日,他一直患得患失,根本睡不好觉。 入了前厅,更赫然发现尚书周毖、郑泰,还有城门校尉伍琼在座。除此之外,厅中再无旁人。 四人目光在空中交错一瞬,均感受到了对方身上不祥和惶恐的气息。 “太尉到!” 随着一人呼喊,头戴进贤冠、身穿厚重宽袍的董卓大步走向主位。看到还站着的何颙,热情道:“伯求莫要站着了,快请入座。” 又看向正要起身的三人,摆手道:“今晚乃私宴,不必多礼。” 四人当然还是行了一礼,才讪讪入座。何颙这时才发现,厅中居然摆放了五张案几:“太尉,不知还有何人?……” “你们说呢?”把玩着一只青铜酒爵,董卓似笑非笑道:“汝等五人时常聚坐谋划,莫非以为老夫不知?” 话音落下,四人当即犹如中箭般心中一惊,仓皇齐齐起身道:“太尉!……” 就在他们根本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时候,董卓又悠悠道:“诸位屡屡聚议朝事,为汉室江山殚精竭虑,可谓劳苦功高。故而老夫今晚特意略备薄酒,答谢诸位。” “我,我等愧不敢当……”周毖冷汗涔涔,头也不敢抬地回了一句。剩下三人魂不守舍,连连应诺。 “太傅大人到!” 就在此时,门口侍卫高声通禀,四人登时如盼到救星般,齐齐望向门外。 随后猛然警醒,瞬间感到一股冷意沁入骨髓! 五人。 一个不多,一个不少,全被董卓邀请了过来! “袁公!……属下恭候多时矣。”不等袁隗进来,董卓已快步迎了上去,深躬一礼:“袁公如何此时才至,令属下望眼欲穿呐。” “仲颖切莫如此自谦,汝如今已为当朝太尉,非再是老夫掾吏。”袁隗还算淡定,可扫了厅中四人一眼,面色也不由一僵。 “知遇之恩,胜过再造,属下岂敢忘却?”董卓仍执礼甚恭,亲自扶着袁隗入座,才走回自己的主位。 然后……气氛便有些沉闷。 周毖、伍琼、郑泰、何颙四人上来被敲打一番,各自心神不宁。袁隗看到只有四人在列后,也知这是一场鸿门宴。 五人目光在空中来回交错,惴惴不安。而饶有兴致的董卓,则开始猜想他们在无声交流什么。 “这个董贼,是如何发现我等的?” “莫非,是死士暴露了?” “不可能…..他们誓死不会说的。” “别吵了,现在不是争论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这董贼想怎样?……” 见袁隗怒目瞪了四人一眼,老董便好以整暇地看向他。果然,袁隗随即便看向这里,故作镇定地道:“仲颖,不知今夜唤我等前来?……” “无事,感念诸位辛苦,特款待一番。”早就准备好的董卓笑眯眯回道,随即还在空中‘啪啪’拍了两下手。 清脆的掌声落下,两厢丝竹之声悠扬响起。府内婢女们端上酒菜,络绎不断,董卓作为主人端杯示意,五人慌忙一饮而尽。 随即堂后屏风处袅然走出一队身着艳丽宫装的舞伎,在前堂中央排成队列,伴随着乐工悠悠的丝竹乐声,她们动作整齐划一,伸展宫袖舞了起来。 五人至此已目瞪口呆,完全不理解董卓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再看着案几上琳琅满目的珍馐,还有眼前美丽的舞伎在他面前翩翩起舞,怎么都像是一场毫无政治目的酒宴,只图宾主尽欢。 于是,五人疑惑的目光隔着舞伎曼妙的娇躯,还有飞舞的宫袖又开始交错,无声地交流起来。 “这,这董贼究竟意欲何为?” “或许,是我们想多了?……他其实根本没发现什么?” “不可能!……若是如此,今晚怎会不多不少,只邀请了我们密谋的五人?” “可,可是看那董贼看样子,实在不像有所察觉的样子。” 交流至此,五人目光便齐齐看向董卓,表情顿时变得很精彩。 只见这胖子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厅上的舞伎,目光不是扫到舞伎的丰臀、蛮腰,就是修长的大腿和挺秀的胸,痴迷且沉醉。 事实上,董卓此时也真的很沉醉:穿越这么长时间,他还是第一次这般花天酒地、声乐犬马。 万没想到,古人的娱乐竟然……如此高端大气上档次! 随着丝竹乐曲逐渐急促,厅中的舞伎每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每个动作每个眼神都那么撩拨人心。舞步渐渐由慢到快,如同被烈火烧着,风一般的旋转过全场! 媚眼如丝,浅笑如梦。 再对比下前世的那些从业者,他甚至都有些痛心疾首:瞧瞧人家的素养和艺技,这才叫专业! 而一千八百多年后的那些人呢,只会不耐烦地催促着你:“大哥好了没,加钟要另算钱的。” 想起这些,老董就对传统文化艺术的消失感到莫名悲愤。 一曲舞罢,舞伎们行礼后便鱼贯退下。在董卓留恋不已的目光中,袁隗才再度问道:“仲颖,不知今晚唤我等前来?……” 他实在不放心。 而叹息一声后,董卓的神色也才认真了些,摆手道:“袁公,真没什么事。就是感念诸位不易,请诸位前来宴饮开怀。” 说着,又双手一摊,似乎有些不悦:“诸位看老夫这般,像是有事么?” “不像不像……”五人赶紧否认。 “来,诸位辛苦,再饮一樽!” “敬太尉!” 五人齐齐举樽,再次一饮而尽。 酒壮胆气,再看董卓喜笑颜开的模样,不由便觉心中安定了不少:或许,今晚自己真的想多了…… 一无谋好色的西凉鄙夫,又会知道些什么? 想到这里,周毖又满上一樽热酒,试探着道:“太尉龙骧虎步,鼎定大汉基业,实乃汉室之幸,卑职敬太尉!” “善!”董卓一饮而尽。 郑泰随后也举樽,道:“太尉东征西讨,威震塞外,卑职敬慕不已!” “喝!”老董来者不拒。 “太尉有拥立之功,重塑汉室,不亚霍、伊,卑职愿赴汤蹈火、追随太尉!” “谬赞了…..”董卓红光满面,看起来有些醉意,摆手后又哈哈大笑:“不过,这话我爱听,来!” 几樽酒下腹,见老董果真樽樽见底,五人心中的石头总算落了地,脸上也带上了笑意,开始举箸动筷。 董卓自然也不客气,夹了两口菜后看向厢厅的乐工,大手一挥道:“怎么停下了,接着奏乐、接着舞!” “让舞伎们再来一曲!” 一听这话,五人鄙夷地看了一眼董卓,随后便……目光灼灼地期待起来:刚才食不知味、心中有事,真是可惜了一段好歌舞。 可这次,丝竹之声未奏响,美丽的舞伎也未翩跹而至。 浓重的夜色里,却响起一阵金属碰撞的顿挫之声,沉重的脚步带着凝肃杀气,蓦然冲入大厅。 一身鱼鳞吞身盔甲的吕布,右手方天画戟凛凛映照着灯火,左手赫然提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 那凄厉绝望的脸上,生动保留了死前的恐惧。脖腔下的断口处,鲜血还在一滴一滴洒落…… 第29章 不用真的不用了…… 猩红的地毯被鲜血一滴一滴浸染,在悠悠灯火的映照下,显得妖异。 大厅里幽寂。 诡异。 悚然。 外面的天地漆黑如墨,厅中灯火通明。 夜风夹杂着深秋寒凉之气吹入大厅,灯火忽明忽暗晃动。 吕布则在这灯火中,愈加显得相貌堂堂、威武不凡。只是此刻的他面色阴沉,眉脚不断跳跃,显然愤怒之极。 “义父!”他的声音依旧带着几分金属质感,回荡整个厅中:“近期有宵小之徒造谣生事,已被孩儿诛除!” “哦?……居然会有此等事?”董卓面色一惊,似乎很诧异,问道:“那些人,如何造谣生事了?” “这些宵小之徒先是在闹事蛊惑百姓,言太尉此番赏赐士卒的珠宝,乃是盗掘了汉室皇陵!”说着,吕布愤然将手中头颅一丢,继续道:“前几日,他们还身藏污蔑义父的竹简,意欲投诸各豪贵之家,谋逆作乱!” 人头滚滚在地毯上翻滚,不偏不倚正好落在五人视线中心。一双死不瞑目的眼睛,空洞地望着穹顶,似乎在无声控诉什么。 周毖、伍琼、郑泰、何颙四人却早已魂飞魄散! 先胆战心惊地看了那人头一眼,随即仿佛触电般赶紧挪开视线。嘴上想要呼喊,但有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面上冷汗直流,身子如筛糠般瑟瑟发抖。 久经世故的袁隗虽未像四人一般失态,可捏着酒爵的手也已青白,苍老的身躯僵得一动不动。 “奉先……”相对吕布的愠怒,董卓反应还是很平淡:“做事要讲证据,不能将军中先斩后奏那一套拿来耍浑。” 说着,面无表情地扫了地上人头一眼:“你说此人造谣生事,可曾人赃并获了?” 吕布不答,只是挥了一下手。 门外立时走入两名侍卫,将一摞散开的竹简倒在地上。其中一片竹简落在何颙脚下,他清楚看到上面正是自己亲笔字迹! 一时间,手中的筷子哗啦落地,心碎胆裂的他双股战战,嘴里无意识地喃喃道:“太,太尉……” “哦?……”董卓奇怪地看向他,关切道:“伯求这是怎么了?” “太尉!……”再也受不了的何颙,立刻就要起身自首。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僵着身子的袁隗猛然大声喝道:“何长史请自重!” 说着,双目中夹杂着恐惧和故作愤怒,仿佛用尽力气喝道:“吾等士人胸中自养浩然正气,岂可见此等场面便失了仪态!” “太,太傅……”何颙呜咽,瑟瑟发抖地看了董卓和吕布一眼,随即又祈求地看向袁隗:“太傅救我啊……” “放肆!”袁隗更怒,涨红了脸拍响案几:“汝心中无愧,又何须老夫来救!” “奉先……”董卓这里就不满意了,责备吕布道:“今晚老夫特意宴饮诸位,你看你弄得这是什么,还不快向何长史赔罪?” 谁知吕布闻言更怒,双目喷火,狠狠扫视在场五人后,双手抱起方天画戟施礼道:“义父!……孩儿这里还有几个活口,他们必然会指出幕后主谋!” “唔……”董卓一愣,道:“此事幕后还有主谋?” 说着,无奈地看向袁隗,和言细语道:“袁公,此事非同小可。污蔑老夫盗掘皇陵,这非但是让老夫死,还要留下万古骂名啊……” “仲颖……”被董卓如此软言威胁,袁隗语气也不由开始颤抖:“请,请自便,不必忌讳我等……” “带上来!”不等董卓点头,吕布已大喝一声。 立时,四名被折磨得不成人形的死士被拖入厅中,形销骨立的每人,嘴里的牙齿都已残缺不全。 随即,看清厅中周毖、伍琼、郑泰、何颙后,萎靡绝望的他们全都神色一愣。 然而不等他们反应,吕布已一脚踹倒一人,问道:“说,何人指使的你污蔑太尉!” 那人匐地看了伍琼一眼,随即愤而开口:“无人指使!” 方天画戟蓦然在灯火中闪过一丝寒光。 鲜血四溅! 死士还未反应过来,头颅已高高飞起。脖腔处的血液如喷泉般涌将出来,浓重的血腥气瞬间弥漫整座大厅。 “吕布……”伍琼面色惨白,直直跌坐原地,口齿咯咯颤抖不已。 吕布却仿佛拍死一只苍蝇,看也不看伍琼,继续向第二个死士喝问道:“何人指使的你污蔑太尉!” “我,我……”那人怯怯看向郑泰,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又是寒光一闪! 戟刃的血线犹如断了线的珠子,丝丝缕缕流向地毯。第二个死士的身子,则笨重地匍倒在地,身首异处。 “吕布!”郑泰则如疯了一般,猛然跳了起来:“汝岂可如此滥杀!” “难道老夫就该神不知、鬼不觉间,背负万世骂名,被天下汹汹义士闯入府邸,砍为肉泥!”董卓蓦然出口,如平地惊雷,怒发冲冠! 被如此骑脸输出的郑泰,如见厉鬼。适才惧极反怒的胆气,瞬间荡然无存,身体如坠冰窖般,寒入骨髓。 “董贼,某与你拼了!”第三名死士知自己已无活路,趁此机会竟欲暴起拼命。 可惜,他想多了。 在天下无双的吕布面前,若说他手无寸铁、身无甲胄,便是全副武装也不可能敌得过一合。 没等他冲上一步,吕布动作快如闪电,掌中锋锐的方天画戟骤然袭出,已从死士背后穿胸而出。 等到众人反应过来,事情已经结束了。 然而,那死士还未立即死去,却生不如死——吕布单手缓缓将方天画戟竖起,死士就在鲜血淋漓中抽搐挣扎。 足有半柱香的时间,吕布才猛然将方天画戟一挥,如同甩落一件垃圾般冷蔑道:“哼,找错了主子,死不足惜!” 剩下最后一名死士,大脑已经完全一片空白。 不等吕布上前,便惊骇大叫道:“我说,我什么都说!……指使我们污蔑太尉的,就是在场的……啊!” 声音戛然而止。 他也难逃身首异处的结局,在最关键的一刻,被吕布一戟枭了脑袋。 厅中的五人齐齐松了一口气。 可随后,脖子僵硬地望向吕布,再缓缓看向董卓,瞬间什么都明白了。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们的身和魂,仿佛头上悬起一杆无形的方天画戟。 “太尉……”五人木然呼喊了一声,心中波涛起伏,却不知该说什么。 董卓便看向吕布:“奉先……” 吕布似乎羞愧地脸红了一下,演技生涩:“义父,孩儿适才杀顺手,便……” “人都被你杀完了,此事不就死无对证了?” “请义父治罪。” “罢了,你也是一片孝心,杀了就杀了,此事就算了结了吧。”董卓便摆摆手,然后歉意地看向厅中五人,道:“就是对不住诸位,未能尽兴……” 尽兴? 你是一心要吓死我们啊!…… 然而,唯唯诺诺的他们,已没一个能接话的。就连见惯生死沉浮的袁隗,也紧咬下唇,面无血色。 “夜色已深,明日还要早朝,烦请诸位先行回去,改日老夫再宴请诸位。” 听到放自己走,五人这才恢复一点气色,但听到后面一句,他们便齐齐开口:“不用,不用了……” “唉,这怎么能行?”董卓便起身相送,还不忘边走边说道:“诸位皆乃朝中名士,国之基石。明日老夫还要上表一封,更需诸位鼎力相助。” 五人心神早乱,那里还听得进董卓说什么,只想赶紧离开这人间地狱。 大厅地上,还躺着四具尸体、五颗人头呢…… 然而,路过吕布身旁时,吕布却随手舞了下方天画戟,有意无意地挡住了五人去路:“义父明日要上一封奏表。” 周毖、伍琼、郑泰、何颙四人早无思考能力,差点又要跌坐当地。 幸好袁隗久经风雨,身形一顿后,便向董卓一礼:“仲颖放心,老夫必尽绵薄之力。” 四人这才反应过来,齐齐附和。 “嗯,那便有劳诸位了。”说完,又看向吕布道:“奉先,送送诸位。” 五人一惊,齐齐开口:“不用,真的不用了!” 第30章 别叫义父了叫爸爸…… “义父!……”看着五人屁滚尿流狼狈离去的模样,吕布残忍肃杀的脸攸然一变,激动笑着看向董卓道:“义父当真好手段。” “先是一番震慑,后又慢慢让这些狗贼放松警惕,待他们真正觉得无事时,再骤然予以狠狠一击!” “假如孩儿猜得不错,这些心胆俱裂的怂包软蛋,今晚定难以入眠,再不敢杵逆义父半分。” 董卓则抬眼看了一下吕布。 只见这货眉宇绽然,有如琥珀般浅褐色的瞳仁里,流露出兴奋的光彩,一如孩童般清澈无邪。尤其看向自己的眼神里,更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崇拜? 再回头看看厅中狼藉的五颗人头,以及四具倒在血泊里的尸体…… 只能说这干儿子,还真是……够变态。 “只是孩儿不懂,既然义父已知背后是这五人作祟,为何今夜不?……”说着,他左手向下一斜压,作了个斩首的动作。 董卓闻言便撇撇嘴,心中忍不住默默吐槽:就你这政治头脑,怪不得以后即便有陈宫为谋主,还是被曹老板拉到白门楼上吹风。 “依奉先的意思,今晚老夫便该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五人杀个鸡犬不留?” “自当斩草除根!” “那不就坐实了老夫残虐无道、滥杀朝臣的口实?届时满朝士人口服心不服、心怀怨恨,再来几个刘隗、张隗又当如何?” 吕布不答,只是左手一抬,又做了个斩首的动作。 老董都气笑了:“此番老夫知晓是袁隗,但下回连谁都不知晓,难道还能将满朝大臣都杀尽了不成?” “这?……”吕布哑然,不吭声了。 “残暴只能一时令人屈服,并不能一劳永逸,相反还会在人心中播下恐惧的种子,促使他们有所行动。”说着,老董认真看向吕布,道:“若奉先得知有人迟早要除掉你,你又当如何?” “自当先下手为强!”下意识的,吕布握紧方天画戟,脱口而出。 “不错,那些士人也是这样想的。”老董点点头,笑道:“最多,手段会跟你有所不同,但行事思路殊途同归。” “义父……”吕布低声沉吟,若有所思。然后还是忍不住抬起头,不甘道:“那今晚就这么算了?” “算了?……”董卓还是笑,道:“怎么可能算了,今晚老夫不是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结果?” “义父是说……明日的奏表?” “不单是明日的奏表,准确来说,是朝堂上的名正言顺!”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老董此刻如天下大部分老父亲一样,充满了对儿子吹牛逼的欲望:“老夫不过一西凉武夫,靠着洛阳大乱才浑水摸鱼,窃取了宝器。” “虽说军权在手、生杀予夺,放话出去莫敢不从,但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 “治理天下、调衡阴阳靠的还是那些士大夫,老夫即便能用武力胁迫政令在朝堂上通过,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各地郡守县令们倘若一个个阳奉阴违,那老夫的政令岂不成了一纸空文?” “那,那今晚只吓他们一吓,便可名正言顺?” 吕布不懂,出身边塞戍丁的他靠一身武艺拼杀,才得来今日地位。对于董卓嘴里的弯弯绕绕,只觉如听天书。 “差不多……”董卓闭目想了想,用吕布能听懂的言语回道:“今晚老夫设下鸿门宴,已让他们知晓老夫引而不发,若想保全性命,便要受老夫摆布。” “而你看看那些家伙,哪个都是士阀出身。” “其中袁隗更出身汝南袁氏这当世顶尖家族,四世三公,门生故吏遍布朝堂及各州各郡。且袁隗担任太傅一职,录尚书事,品秩名义上比老夫还要高上一筹,乃先帝明诏任命的辅政大臣。” “只要这些人听命于老夫,尽管只是表面,老夫的政令也不再是边塞武夫的独断专行,而是经朝廷和士人认可、名正言顺的诏令!” “哦……”吕布听完点点头,还特意拉了个长音,表示自己听懂了。 但老董只瞥了一眼,看他那躲闪心虚的眼神,就知在不懂装懂,白瞎了自己今晚泛起的谆谆父爱。 “可,可是……即便有如此好处,难道我们只能看着他们安然无恙,甚至还会继续上蹿下跳?”果然,憋不住的吕布还是开口了。 不耐烦的董卓便一瞪眼,道:“说来说去,你还是觉得杀了更爽,对不对?” “对!” “对你个大头鬼!……”董卓直接怒了,恨铁不成钢道:“几个得罪你的人,到底是一刀砍了爽,还是留着慢慢玩比较爽,这都分不清楚?” “还,还是……” “一顿饱和顿顿饱,总能分清楚吧?” “呃……” “杀人易,诛心难!尤其是政治斗争……”见吕布这时居然还在犹豫,董卓就知这孩子彻底没救了,挥手道:“算了,给老夫滚!……滚去接着刨坟去,不把邙山那些皇陵刨完,你就别回来了!” “喏,义父!”吕布真心不懂,但莫名感觉董卓今晚很英明睿智。见状不妙,转身就要逃去。 “回来!”谁知董卓似乎又想到了什么,大喝一声。 “义,义父还有何事?……” “不管怎么说,今晚……嗯,你做得不错。”许还是喝了些酒的缘故,老董有些动感情,看向吕布柔声道:“且盗掘皇陵一事,也为义父解了燃眉之急。” “此乃孩儿份内之事。”吕布一愣,没想到董卓会如此夸赞自己,一时也真情流露,躬身回应。 “嗯,以后就别称呼老夫‘义父’了……” “义父?” “莫急,老夫非是不认你了,而是……以后就称呼老夫‘爸爸’吧。” “巴巴?……”见老董说得如此认真动容,吕布莫名觉得这称呼……很伟大。 “嗯,此乃塞外异族对父亲的称谓。你我情同父子,只要你不负老夫,老夫也定不会负你。” 儿子是蠢了点,以后还会一戟捅了自己。但抛开事实不谈,自己难道就没有一点责任? 若不是历史上的董卓,没给吕布充分的安全感,他该伤心绝望到怎样的地步,才会投入王允的怀抱? 趁着此时这家伙还忠心耿耿、任劳任怨,老董毅然决定担起老父亲的重担,争取避免三年后的悲剧发生。 “爸爸!”此刻感受着老董的真情流露,吕布也心情激荡,毕恭毕敬地大声喊道。 “诶,好儿子!” 老董心满意足回应,还起身拍着吕布的后背,有说有笑地送出门:拿你当儿子,也希望你给我送终,只求别那么早…… 再回到座位,脸色便又冷了下来:“文优!” “属下在。”大厅屏风后,立时响起李儒的回复。 “绣衣使一事,办得怎么样了?” “已从军中挑选了一批精锐扩充,至于笼络游侠之事,还在进行中。” “嗯,军中精锐也不错,拿来便能用。”董卓点头,随即道:“今晚之事,汝知道该怎么做了?” “属下这便将绣衣使派出去,暗中监视。” “胆子放大一点,步子要再快一点,钱不是问题。”董卓交代,道:“年底的时候,老夫要满朝的士大夫一举一动,都在掌控之中。” “喏!” “另外,将这些死士……好生安葬。”有些困累的董卓摆摆手,喃喃道:“他们虽与老夫作对,却也忠于职守,不该这般身首异处。” 第31章 喷神老董在线怼人 洛阳皇宫,建于夯土高台上,北倚邙山、南临洛水。有东西南北四宫和永安宫,又以南宫和北宫为两大主体宫殿群为主。 明帝之前,天子朝会和后宫都在南宫,之后开始修建北宫。两宫相隔一里,以天桥连接,遥遥相望。 自此之后,朝会和政务便以北宫为主,南宫渐成天子寝宫和后宫所在。 身穿朝服的蔡邕心事重重,跟随百官走入北宫德阳殿,看着这东西长达三十七丈、可容纳上万人的主殿,又望了望高达两丈的玉阶,以及殿中的喷泉,不由深深一叹:如此恢弘奢华的宫殿,却再也烘托不出汉室的威仪,反而有些讽刺。 尤其百官之前的那个胖子,走路跟螃蟹一样豪横,哪有臣子半分亦步亦趋的恭敬? 还有礼官唱礼后,别的大臣都身姿优美地扬尘舞拜,那胖子却像一头闯入白鹤翩翩起舞的野猪,哼哧哼哧地撅着屁股,好似要在土里刨食儿…… 蔡邕的心好痛。 但一想到就是这凶横的胖子,洗清了自己身上的罪名,还一日三擢官,让自己重返朝堂,他的心情……就格外复杂。 “礼毕入座!……” 銮殿之上,礼官声音浑厚悠长宣布。随即看向虚岁才九岁的天子刘协缓缓一挥手,又高声唱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陛下,臣有事!”话音落下,前首的董卓手持象牙板笏出列,高声言道。 蔡邕的心顿时一沉:果然,这憋不住屁的家伙,立马就跳出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乃把持朝政的权臣是不是? “太尉……有何事要启奏?”玉阶之上的刘协,头戴至高无上的十二绺冕冠,声音却有丝不经意的颤抖。 “臣近日调研民情、走访群众,发现洛阳百姓多为交易所苦,感念民生多艰,臣特意上表请求改革市制。” 说着,老董从袖中掏出奏表,交给急忙下阶来取的礼官。 此言落下,满殿皆惊! 百官犹如看明朝时郑和带回一头长颈鹿般看向董卓,眼里全是浓浓的不解和震惊,接着……便是整齐划一的愤怒。 “这董贼……好生无耻!” “不错,上街闲逛就算了,还脸上贴金说什么调研民情、走访群众,你是那样的人么?” “太过分了,为自己的快活竟要扰乱国策,决不能让他得逞!” 只是一瞬间,百官目光刷刷交错,默契达成了统一战线。 “哦?……太尉是想要打破‘午时开市、日落散市’的常制,增设市邑以供百姓日常交易?” 刘协不愧是位天资聪颖的帝王,看了一眼表奏便精确总结出老董的意思。 “陛下!……”话音落下,一人已然出列,愤慨道:“太尉此策有违古制,乃一时兴起乱国之言,万望陛下深思。” 说完,又看向董卓道:“自古以来商贾贸易乃贱业,不劳而获、待价而沽,有乱于社稷。历朝打压尚且不及,汝岂敢胡乱更改!” 蔡邕抬头,见出列之人乃颍川人韩融。此人同样被董卓以公车征辟,为大鸿胪,一向刚烈耿直,少能辩理而不为章句学,声名甚盛。 他率先反驳,便以古制礼法压制,可谓一针见血。 董卓闻言,脸色立时阴沉起来。 蔡邕见状,心中不由默默一叹,想起了今日早朝前与女儿的一番对话。 “父亲,今日叔父上奏,必遭百官诘难。叔父边塞武人出身,不善言辩,万望父亲多多回护。” “昭姬……”那时蔡邕正皱着眉扒拉着饭,苦恼道:“父亲知汝想有所作为,太尉此举也有利民生,然……汝总不能为了此事,每日做饭都放这么多盐来坑害为父吧?” 没错,这两日蔡邕过得很不顺心。为了这改革洛阳坊市一事,自己的女儿耍起了小性子,非逼自己表明态度。 “父亲!”谁知此言一出,蔡琰罕见地冷下了脸,放下碗筷道:“女儿知你多年亡命奔波,尤其母亲病死对你打击很大,心灰意懒不想再过问朝政。” “然父亲乃海内名儒,自当为生民请命。且叔父此举利国利民,毫无私心,父亲又岂能退而自守作壁上观?” 看着女儿坚定的眼神,蔡邕从中看到了失望和祈求。想了想,才问道:“若此番父亲仍无作为,你日后是否做饭都会如此?” “不会……”蔡琰摇了摇头。 蔡邕松了口气。 没想到,随后蔡琰又道:“盐那么贵,每日采买都受限,女儿又怎会多放?……日后,女儿当一粒都不会放!” …… 此刻见董卓明显要作怒,以势压人。蔡邕蓦然仿佛又看到女儿失望的眼神,父爱上涌之下,当即起身便要替老董撑腰。 这是一名老父亲最后的倔强! 没想到,还没等他出列,董卓便已开口:“据某所知,古时人们茹毛饮血、野蛮蒙昧,至周时才渐有礼制,约束其言谈举止。” 说着看向韩融,睥睨问道:“不知元长所言的古制,是指上古的无序,还是周礼?” “自是周礼!” “那周礼当中,可有重农抑商之说?”老董等的就是这一刻,当即反戈一击。 气势汹汹的韩融当即哑口无言,毕竟重农抑商乃秦时商鞅变法时才有,周朝非但不禁,还使得商国人还纷纷重操旧业。至春秋战国时,列国已有大量有钱有势的商人,其中又以陶朱公范蠡、吕不韦两人最为有名。 “周时并不禁商,才使天下之物流通南北,畅通东西,百姓得其所需。唯秦时穷兵黩武,困束百姓于土地之上,刀兵四起、杀戮无度。直至我大汉四海一统,休养生息,百姓才得以安居乐业。” “值此之时,尔还墨守成规,不知变通,困使百姓余不得卖、需不得买,如此竟还有脸在朝堂上夸夸其谈,虚誉欺人,诚为天下笑耳!” 说着,老董不屑地看向韩融,振臂一甩袖:“早知如此,老夫上表公车征辟时,便当少汝一人,也可为朝议省下些时间!” 一番话落下,韩融惊了。 蔡邕也惊了。 袁隗、何颙、周毖、伍琼、郑泰五人都惊了! 不,严格来说,满朝百官都傻了眼,不敢置信地看向董卓:他,他不是西凉一粗鄙武夫么,怎如此才辩犀利、逻辑缜密? 尤其先挖坑又坐等韩融入坑的才辩机智,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简直有如神来之笔。 情急下思维大乱的韩融,又羞又怒却又无可奈何,只能讪讪地退回座位,用宽袖掩面无颜见人…… 而准备了满肚子辩词蔡邕,发现都不如老董这般立竿见影,理直气壮。抬头愣愣看着董卓,惊愕到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好巧,老董此时也看到了他。 微微一笑后,淡淡挥手,意思仿佛在说:“您就歇着罢,说过今日之事不劳烦你,就不用您开口说半个字儿!” “今天,我要效仿演义里的后辈诸葛亮,舌战群儒,一个打十个!” “天不生我老董,汉代喷届万古如长夜!” “哼,键来!……” 第32章 不是自己的style 老董一番先声夺人,大异往常。令之前跃跃欲试想要为反对而反对,博得美名的士大夫们,一时面色都凝重起来。 这狗贼……藏得很深呐。 然而,喷战既然开启,断无一场就决胜负的道理。不喷个天昏地暗、骂人不带脏字,绝无罢休的可能。 不多时,又一人出列道:“太尉之言略有道理,然如今汉室凋零,百业疲敝,内有黄巾余孽作乱,外有羌胡异族侵扰。” “天下黎庶苦寒无所依,若不稳根基、重农耕,则人心思乱,治安动荡。太尉之策反其道行之,大开商贾贱业,使得人口货物流通无度,岂非火上浇油、取乱之道?” 老董闻言回头一看,心中不由又是一叹:又一个自己找来添乱的。 那人五十余岁,峨冠博带,一看便是位名儒宿望。他名叫黄琬,跟韩融一样,都是老董入朝后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从各地公车征辟来的名士。 并且,这位名士的名头还十分大。 人家的曾祖父黄香,是《二十四孝》中“扇枕温衾”的主角,其祖父黄琼也曾担任过三公中的太尉一职。 故而,老董拉拢来黄琬后,直接委任了司徒一职,明显希望这老小子能为自己,分担下外朝的压力。 没想到,这博冠博带的老家伙……端起碗吃饭,放下筷子就跟老董作对。 别看刚才一番话说的好像很客气,但只要品咂一下就会发现用心极其歹毒,甚至可以说是诛心:天下的百姓都吃不上饭、活不下去了,死胖子居然还想快活热闹,是不是嫌咱大汉亡得不够快! “黄公,老夫何时说过不要稳根基、重农耕了?” 好在之前跟蔡琰讨论过这个问题,并且从各个方面进行过辩论,老董应付眼前情况得心应手:“国之所以兴者,农也。农业才乃百业之基,若无农者耕种,天下各处皆饥民,流亡求食,白骨遍野,尔等何其忍也?” 被老董这么一反问,黄琬直接有些傻眼:“太尉既知农耕重要,为何还要舍本逐末,大兴商贾贱业?” “司徒有所不知,正因农耕重要,我等才要开放洛阳商业,以为辅弼。如今洛阳人口百万余,可耕者有其田者几何?” “百万余人口要吃要喝,这些从何而来?还不是靠着司徒口中的商贾贱业,平准调运、供应短缺?” “这?……”看着老董似笑非笑的表情,黄琬简直如吞了苍蝇般难受。 之前他一番话诛心,老董这番话更甚:洛阳城里的豪门贵族,当然有吃有喝,他们攀附着权力,巧取豪夺,吮民膏血,将大片良田收为己有,使得原本的自耕农变成自家的佃农,几乎不需要商贾贸易。 但这事儿黄琬不能说、更不敢说。 一旦挑明,还如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悲天悯人地指责老董胡乱作为?同时,那些被他扒了裤衩子的士大夫们,不拼了命地撕烂他的嘴,将他扒皮拆骨? “盖家国大计,社稷安危,当为计深远,目光广博。司徒只见农耕重要,却不知放开商业,亦可助民耕作。” “洛阳有需,商贾有求,百姓自会开辟荒田、悉心耕作,以为生计。” “同时百姓得其农利,又可购买耕牛农具,钻研农术,推动农业大兴,两者相辅相成,何来舍本逐末之说?” 论述完毕,老董也没给黄琬好脸色,讥讽道:“司徒闭门造车久矣,不懂民事,不通民情,却在此危言耸听,坏吾大计,徒增天下笑耳!” “你,你……”黄琬气怒攻心,指着老董就想破口大骂。 老董却一回头,倒吊的三角眉一竖,一双细眼中精光暴闪,丝毫不掩饰粗野凶悍的煞气。吓得黄琬顿时没了胆气,犹如丧家之犬般退回座位。 “太尉欲兴商贸,老臣并未异议,然太尉可知黎庶一年岁入几何?”黄琬退后,又一人出列问道。 老董回头一看,止不住心中默默叹气:真佩服历史上那位老董,征辟来这么些名士干啥,嫌日子过得太舒坦了么? 还是觉得困难模式已不能满足,非要来一把地狱模式添堵? 出口之人是一位老者,名叫荀爽。党锢之祸时隐居汉滨,十多年间专心著书,有‘硕儒’之称,名气很大。 可惜一千八百多年后,他的学说已淹没历史长河,反倒是他的一位侄子和一位孙侄的名气很大。 “普通一家农户五口,占地百亩,种黍一年所获不过150石,刨去口粮、田租、算赋、种子、农具等必要支出后,一年到头只能勉强度日。真正承牛马之承,食犬彘之食,长期挣扎在生存线上。” 感谢蔡琰提前给了答案,不过老董说起此事时,仍十分痛心。 荀爽闻言不由一愣,面露意外之色。 董卓也微微一叹,道:“荀公,老夫知晓你意思,并非胡乱施政。故而今日上表,只想放开洛阳首善富裕之地,以商流通,由表及里,期望可以带动农术改进,进而惠及百姓。” “是也。”闻听至此,玉阶之上的刘协忍不住开口,道:“太尉表中的确提及此事,还言明不可胡乱施为,当统筹调度,徐徐推广。” 说完他才反应过来,目光一惧,生怕惹得董卓不高兴。 董卓见状,知当初历史上那位自己带兵救驾,以及废了汉少帝刘辩一事,给这位天子留下不小的心理阴影,努力露出鼓励的微笑,对着刘协恭敬一拜:“陛下体察老臣苦心,老臣铭感五内!” “那,那朕是否可将太尉表书,传阅诸臣?”感受到老董的肯定,聪明的刘协又无师自通打起配合。 老董心中更喜,又是高呼道:“陛下圣明,汉室复兴有望矣!” 刘协闻言,嘴角不由自主泛起一丝微笑,蓦然感觉玉阶下的胖子似乎没那么可怕。尤其一个多月前那个刀兵四起的夜晚,他与老董同骑一马,感受着宽厚身躯带来的安全感,内心竟升起一丝异样的情怀。 老董也正巧抬头看向刘协,敏锐察觉到这孩子眼中的孺慕之情,顿时感觉……肩头的老父亲责任又沉重了几分。 明明膝下无子,为何偏偏有了要养两个儿子的责任感? 自己这泛滥的父爱,怎么就止不住呢! “太尉奏表详细周全,措施严谨,老臣佩服。”此时荀爽看完奏表,向董卓颔首微笑一礼,随即入座。 董卓敬佩荀家家风风光霁月,同样也是一礼,道:“荀公当年上表朝廷‘省财用、实府藏、宽役赋、安黎民’,老夫也铭记于心,今日不过东施效颦,让荀公见笑了。” 该怼的就怼,该称赞的就夸,虽然决意舌战群儒,但老董更乐意让人心悦诚服。 可惜,总有不长眼还是会跳出来:“太尉!……商贾贱业,玷污心志,若人人效仿,世风日下、道德败坏,又当如何?” 喷神老董再度上线,胡子一吹,眼睛一瞪:“商贾至少沟通有无、调运南北,尔这狗东西未见功业,却口出恶言。坐议立谈,无人可及;临机应变,百无一能。若人人如此,朝堂威仪何在,汉室又如何当兴!” “你,你!……” “我,我什么我!再敢废话,老夫剁了你!……” 喷了半天,老董有些不耐烦了:舌战个啥群儒,那是诸葛村夫的style,不是自己的。 放弃自己最有利的暴力,跟这些傻逼浪费口水……有那功夫,不如用舌头干点最该干的事儿。 咦,怎么突然感觉有车开过? 第33章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蔡府后院,琴声断断续续、艰涩嘈杂,让即便不懂听琴之人,也能感知到奏琴之人的心绪不宁。 “阿姐……”蔡琰身侧,一名汉服小萝莉怪怪地看向她。 她有着白瓷般细腻的肌肤和光洁的额头,一双大眼睛里满是古灵精怪,再配上汉时孩童特有的两颗总角髻,愈发显得呆萌可爱。 但随后的话,却让蔡琰瞬间想拿起焦尾琴,狠狠砸下去灭杀了这同父异母的妹妹。 “你这是……发春想男人了么?” 蔡琰双目一冷,纤细的手指一绷,杀气凛然:“婉儿,你是不是皮又痒了?” “阿姐,《诗经》有云: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萝莉一点不怕,还背起胳膊摇头晃脑道:“不只君子喜欢窈窕淑女,淑女也爱君子的,这些婉儿都懂,阿姐不必遮遮掩掩……” 说着还作死地看向蔡琰,叹气道:“何况阿姐今年都十七了,也到了想男人的年纪……” “呵呵……婉儿知道的真多。”蔡琰看似夸赞,可随即俏颜含霜,出手如电,一把揪住毫无防备的小萝莉,放在双腿上就是一顿捶:“可惜,该知道的你不知道,不该知道的倒是懂很多。长姐如母,不好好教训你下是不行了!” “父亲救我,父亲快来救我啊!……呜呜。”小萝莉刚挨了两锤,扑腾着小胖腿向后院门大喊。 “昭姬,你这是又在作甚!”下朝归来,一脸愁眉不展的蔡邕见状,赶紧着急过来从蔡琰手中夺下蔡婉,埋怨道:“你忧心太尉表奏之事,可也不能拿婉儿出气啊……” 蔡婉是蔡邕躲祸江南时,生活略微稳定后纳的妾室所生。虽非嫡出,可老来得女,自是十分溺爱。 “父亲,她如此人小鬼大,都是你平日娇纵,你可知她刚才说……” “阿姐,我刚才说什么了?”躲在蔡邕背后的蔡婉,还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见蔡琰一瞪眼,又急忙缩了回去。 又刚又怂的模样,像极了那些……熊孩子。 “你,你等着……有空再跟你算账!”知晓自己现在教训不了妹妹,蔡琰也无可奈何,看到蔡邕归来,又忍不住问道:“父亲,今日朝会……” “通过了……”不等她说完,蔡邕已给出答案。 蔡琰却心一急,道:“女儿也知道奏表必然会通过,毕竟叔父手握洛阳兵权,强硬起来无人敢杵逆。” “女儿是想问,奏表是如何通过的?……” “自是百官附议,天子用玺,以制令颁布。” “百官附议?”蔡琰闻言神色不由一喜,随即又感激地看向父亲,恭敬深深一礼:“父亲,女儿代洛阳百姓谢……” “别,别谢我……”蔡邕赶紧一躲身,避开女儿这一礼:“昭姬误会了,此番太尉奏表得百官附议,并非父亲之功。” “父,父亲并未出列直言?”蔡琰也奇怪了,黛眉轻蹙:重农抑商乃古制,满朝士大夫又对叔父鄙薄排斥,若无父亲这类的名士大儒力挺,如何能得到百官附议。 “为,为父其实当时也想出列的……”蔡邕先心虚地看了女儿,随即脸色便有些懊恼:“可,可太尉根本不需要啊。” “他在朝上先是口若悬河,将反对之人一一驳斥,随即不耐烦又破口大骂,直接将满朝百官骂得狗血淋头。” “骂,骂得狗血淋头?”蔡琰更惊,面部表情管理都不会做了:“这,这不可能吧?……大汉自桓、灵二帝来,朝政昏暗,士大夫不乏刚正谏言之人。” “大汉又素来崇尚名节,不少士大夫更以‘敢言’之举扬名,为晋身之阶……”说到这里,蔡琰忽然心中一慌,颤抖道:“叔,叔父可是恼羞成怒,在朝堂上作了跋扈残虐之事,威胁大臣?” 不杀人立威,她实在想不到,董卓还如何能让那些士大夫屈服。 可蔡邕仍旧摇头,道:“没有……” “没有?”蔡婉越听越有趣,道:“被骂了还要同意,那些人是不是贱啊……” “婉儿!”这下,蔡邕和蔡琰两人同时呵斥,可随后蔡琰又忍不住颔首,道:“不错,被骂了还会同意,这完全不符合常理。” “老夫也百思不得其解。”说着,蔡邕回忆起当时情况,道:“太尉将气势汹汹将反对之人骂了一圈后,朝堂上无人敢再多言。可朝臣们也都心有不服,场面一下陷入僵局。” “然后呢?” “然后……”蔡邕神色便古怪起来,抬眼看了一眼蔡琰:“为父想起你的嘱咐,心一横便要站出来!” “父亲!”蔡琰眼中顿时暴出崇拜之情,一如幼儿时。 蔡邕脸色就惭愧懊悔了:“昭姬你先别激动,为父当时……真心想要出列。但,但腿一麻就出晚了。” “父亲腿麻了?”蔡婉闻言,十分有眼力地便为蔡邕捶起了腿,虽然这马后炮基本没啥用,一片孝心却让蔡邕十分受用。 “出,出晚了?”蔡琰就白了一眼,然后道:“何人先父亲出列?” “太尉长史何颙。” “何颙?”蔡琰黛眉更紧,俏颜上尽是不解:“那位南阳名士,因与袁本初一同庇护党人,而声名卓誉的那位何伯求?” “还,还有城门校尉伍琼,尚书郑泰、周毖……” “他们……”蔡琰愈加意外而迷茫,思忖道:“他们倒是早些时便攀附叔父,然声名不显,在朝堂名宿无甚德望。纵然力挺叔父,亦难以服众吧?” “可,可这四人,不过抛砖引玉。” “就在众臣觉得惹不过太尉,转而诘难这四人时,太傅袁隗却随即出列附议,一举扭转了风向。” “太傅袁隗!……”这下蔡琰娇躯一惊,柔嫩红润的嘴唇微微张开,半天都说不出话来:“袁家四世三公,声著海内,门生故吏遍布天下。袁隗更乃当朝太傅,又是受先帝遗命的辅弼大臣,他为何会突然……” “为父也甚为不解。”蔡邕蹙着眉,捋着胡须沉吟道:“或,或许太傅与太尉之人,有旁人不得知的默契……” “当初太尉奉故大将军令入京,其中便有袁家那位袁本初的怂恿。且后来太尉执意废立天子,上报太傅后,太傅也回复同意……” “若是袁公明言开口,以其声望力挺叔父,众臣……还真会顾忌几分。狐疑之下纷纷附议,也说得过去了。” “不错,太傅袁隗开口后,众臣一时愕然不语。随即,司空荀爽也觉上奏之策并无不妥,不妨一试,光禄勋杨彪紧随其后……” “如此风向调转,攻守易位……”蔡琰当即明了,虽不理解其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总算知道了来龙去脉。 只是不经意间,忽然又看到蔡邕目光一闪,很心虚的样子,不由想起什么:“值此众臣纷纷附议时,父亲难道还?……” “呃,为父不是说了么,当时腿麻了……”蔡邕有些后悔把女儿生得如此聪明,什么事儿都瞒不过。 事实上,他当时的确腿麻,但更震惊形势忽然乾坤倒转,以至于没反应过来。 “父亲!……”事已至此,蔡琰这个当女儿的,也不能多说什么,只能娇嗔一声表达不满。 心虚的蔡邕赶紧好言补救,道:“为父虽未力挺太尉,但也非什么事都没做。下朝后,特意询问了太尉此事,不想昭姬你如坠雾里。” “那叔父怎么说?” “太尉说……”这时蔡邕的脸色就怪异莫名,神情茫然地回道:“太尉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蔡琰当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但不懂老董为何会说这话:“叔父此乃何意?” “为父不知,一路冥思苦想也不得其解。” “女儿找他去!” “好……”蔡邕下意识答应,随后反应过来,赶紧向前追去:“昭姬,昭姬……你一未嫁女子,独身去寻那老……” ‘老鳏夫’这词儿,蔡邕是打死不敢说出口的。 就这么一愣神儿的功夫,发现女儿已出了庭门:“你,你至少带上护卫啊……太尉如今解了市邑限制,外面必然比之前要乱!” 可惜,蔡琰连头都没回…… “这到底谁是父亲,谁才是女儿?……”心伤的老父亲看着大女儿坐着马车离去,只有将希望寄托在小号身上:“婉儿,可不能学你阿姐。” “父亲放心,婉儿不会那般的。”蔡婉拍着胸脯,信誓旦旦保证。 随即,还掐腰大声向门外呼喊道:“哼,一想男人就离家出走,有本事儿你出了这门儿,以后别回来啊!” “嗯?!……”蔡邕先是一喜,随即一愣,接着脸一黑:“婉儿,为父觉得你阿姐说得没错,是该好好管教一下你了……” 第34章 我去当吕布 晚秋的风已开始萧瑟,老董的心却一片火热。 坐在胡床之上,满脸堆笑看着前方只有一人能看到的虚拟光屏,嘴里还絮絮叨叨:“还需向市场投入三万多斤金银,才能将五铢钱的价格,稳定在一万比一的国家牌价上啊。哦?……这里还有经济发展的指数。” “马市的市场活力稍微强点,金市的流通最为迅速,南市的潜力看来不可估量。如此看来,等洛阳一地的市场活力全被激发出来,手工业也会随之发展,就可以攀科技树了。” “最主要的是,此番又赚了17点民心值。用去5点兑换这经济监测功能后,还剩下12点,也就是一年逆生长和变帅增强的时间。” 看着眼前的光屏标记和数据,老董笑得如一位地主家四百斤的傻胖儿子:“精确监测到货币流通情况呀,何等逆天的功能。” “有了这个,以后国家铸币和投放全都了然于胸,可以大胆地运用货币和财政手段,促进治下的经济发展。” “日后只需好生运营便可民富国强,有钱有粮,招兵买马。谁敢跟老夫炸刺儿,老夫亲自去收拾他!” 随即目光瞟到光屏末端的区域,他又有些贪心不足:“可惜,这辅助监测系统只能显示目前治下的区域,若能连山川地貌也显示出来,完全可以当军事地图用。” 此时光屏上的区域,只有洛阳三市和毗邻洛阳的河东郡——老董目前实际统治的区域,也就这么一点。 并且,河东郡那里商业指数很低,让他蹙眉不已。 还没等仔细琢磨这事儿,门外便有侍卫通报:“太尉,蔡左中郎之女蔡琰求见。” “哦,我大侄女来了?……”心念一动,眼前的光屏攸然消失,董卓乐呵呵地道:“快请进来。” “太尉……”不多时,由侍卫引进的蔡琰便要施礼。 “不必如此,这里没外人,大侄女。”不等蔡琰拜下,老董一挥手,喜笑颜开地道:“此番多谢侄女妙笔生花,一篇奏表写得字字珠玉,老夫才……” “叔父,侄女已问过父亲了,也莫当侄女是三岁懵童。朝堂上政治斗争、权力倾轧,岂是一篇奏表好坏便可左右的?” 说着,蔡琰上前一步,认真问道:“叔父,汝是如何一夜之间让袁公同意,且当着满朝众臣附议赞同的?” “这个……”董卓摸了摸胡子,高深莫测地道:“侄女,该知道的你就知道,不该知道的你就不知道,好么?” 蔡琰当时娇躯一颤,美目一瞪:“叔父,这便是下朝时,你对我父亲所说‘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含义?” “这,这句话不是这意思么?” “叔父你说呢?” “我,我这不是……知识都学杂了么。”不知为何,看着眼前这才十七岁的丫头片子,老董忽然有些心虚:“那,那个……侄女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所为何事?”蔡琰脸色更冷了,也不知从哪来的勇气,敢对眼前这一脸横肉、杀人如麻的魔星步步紧逼:“侄女无事,便不能来看望叔父了?” 说完,还故意一侧身:“那我走?” 董卓一愣,随即打量起蔡琰如玉脂般的颜容上,两道眉黛微皱,明眸善睐、双瞳剪水……然后是宽大的曲裾中也遮掩不住的窈窕有致身材,表情变得格外奇怪。 不丑啊…… 咋还傲娇上了呢? 蔡琰一时也有些心慌了,虽未经男女之事,可对方那古怪的目光,让她有种小白兔掉入狼窝的感觉。 好在董卓随后神色又平静下来,恍然大悟般笑道:“侄女这是生气了啊……放心好了,叔父岂是过河拆桥之人。” “明日叔父便再上表一封,擢蔡左中郎为太常!” 太常,古代朝廷掌宗庙礼仪之官,兼管文化教育,也统辖博士和太学。宗庙礼仪这块儿董卓不太在乎,看重的是文化教育这一块。 蔡邕精通音律,才华横溢,师事著名学者胡广。除通经史、善辞赋之外,又精于书法,擅篆、隶书,尤以隶书造诣最深。 历史上记载他藏书多至万余卷,中年时又游历四方……呃,准确来说是被通缉,不得不四处逃窜躲命,但这被动地增长了见识、熟悉各地人文风物。 如此大学教授一样的人物,让他搞政治有点强人所难。但要换到搞学问的岗位,自会如鱼得水。 历史上那老董强迫蔡邕入京,纯粹为了借人家的名气往自己脸上贴金,现在的老董如此安排,才算是人尽其用。 最主要的,太常位列汉朝九卿之首,地位十分崇高。在极度重视礼孝的汉代,这官职十分有牌面儿。 “叔父是觉得,侄女此番前来是为了讨赏?”蔡琰却眉黛紧蹙,俏颜涨红,初具规模的胸还微微起伏,愈发生气的模样。 “哦哦……当然还有侄女,代笔费可不能不给。”说着,老董一挥手:“取些金银和绸缎来,侄女拿去买些脂粉,做些好看的衣服。” “若侄女想要讲经,老夫也可给你个女博士的官职,让你去太学授课,毁人不倦……” 说着,董卓自己都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这赏赐实在太贴心、太令人感动了! 在男尊女卑的汉代,昭姬,你可曾遇到过一个男人,如此有胆气打破世俗的枷锁,为你愿与整个世界为敌…… 等等,情况怎么好像有些不太对? 大侄女发育挺不错的娇躯,怎么又开始颤抖了? 从那细密的频率和捏紧的小拳头来看,她似乎都……气怒攻心? “叔父焉可如此辱我!”说这句话时,蔡琰眸中流露出悲愤的美,似乎要将心中的委屈色彩全都释放出来。 虽未垂泪,却人感觉有些窒息。 董卓茫然又无措,突然……有些烦这大侄女了:好心好意给你爹升官呢,让你安心当上官二代都不行? 还给你送钱送衣服,怎么就成侮辱你了? 要有人这样侮辱我的话,我不当董卓了行不,我去当吕布! 认那人为干爹! 哼,女人都是不讲道理的生物,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惹到她们。并且,还啥也不说先把情绪摆出来,搞得你莫名其妙。 万幸,这不是毒鸡汤遍地的前世,还有男尊女卑的社会观念压着。 蔡琰虽伤心又愤怒,但良好的家教还是使得她十分有礼,凄然道:“叔父,当真要这般卸磨杀驴?” “驴?……”一头雾水的董卓,看向蔡琰泫然欲泣的模样,忍不住……笑起来:“侄女耷拉着这张脸,还真挺像。” “叔父!”蔡琰又气又恼,胸中一股怒气翻涌,令她都不知如何自处,简直羞愤欲死。 气到极致看向董卓茫然不解又认真的脸,忍不住……也一下笑了出来:“你,你怎么可以这般说侄女?” 也就是此时,她看出董卓是真心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嗔怒地瞪了一眼后,认真道:“叔父不会以为奏表通过后,便万事无忧,要将昭姬甩到一边了吧?” 董卓这时也听出味儿了,道:“昭姬是说,市场改革这事儿还没完?” “然后,我又着急忙慌给汝父升官儿,又给你金帛的。让你误以为我要将你撇到一边儿,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嗯。” “侄女啊,这不叫过河拆桥、卸磨杀驴,这种用完你了就甩一边儿,叫渣男!” “渣,渣男?”蔡琰不懂,但她知道:“叔父不是渣男。” “那侄女觉得我是……老实人?” “叔父看似张牙舞爪、嚣张跋扈,实则心地善良、胸怀穷苦黎庶,算得上老实人。”蔡琰认真点头。 “.…..” 董卓顿时面色扭曲:怎么感觉,你好像在骂我? 第35章 就当我放了个屁 老董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老实人”成了贬义词。 不过这只是个小插曲,想了想蔡琰的话,发现这市场改革还真不是一纸诏令下去,就完事儿了的。 “任何改革变动都需要相应的配套设施,尤其像咱这样还比较大的调整变动,更需要……人才!” “没有可靠能干的才干搭建起班底,将政令制度稳妥地推行下去,非但不能达到预期的效果,反而还可能起到反效果。” 接着示意蔡琰坐下,继续道:“咱的改革方面包括打破‘午时开市、日落散市’的限制,改‘四里一市’为‘坊中有市、市中有坊’的布局,增设洛阳市长督管市令、啬夫,负责平准、物价、市籍、商税等事宜。” “其中坊市的规划布局,市令、啬夫的增选,以及平准、物价、市籍、商税、秩序等这些的关键,就在于……” 说着,目光就与欲欲跃试的蔡琰对上,故意等待了一会儿,两人便异口同声道:“洛阳市长的人选!” 如此默契,令蔡琰明显激动雀跃起来,之前种种不满尽皆烟消云散:“叔父英明睿智,果然没让侄女失望。” “谬赞了,叔父之前的确志得意满、懈怠疏忽了,若非侄女提醒,险些半途而废。” 错了就认,谁都有百密一疏的时候,没啥大不了的。 反而死要面子不敢承认自己的错误,才最让人瞧不起。倘若还不知改正,一辈子更就那样儿了。 “唔……洛阳三市的市令品秩是二百石,新增设的这个市长,品秩定为三百石比较合适。同时此人学识要渊博,尤其要擅长算学,最好出身好一些,能跟洛阳令、司隶校尉这些人说上话。” 老董拢着奔放的胡须,蹙眉思忖。 “除此之外还要年轻,有孝廉在身,并有一定的从政经验。若是那些声望卓著之辈,早已在朝有名,不适合担任此职。” 蔡琰黛眉轻蹙,托腮沉思。 “唔,不错。”老董点头眉飞色舞,再度与蔡琰四目相对,又道:“侄女,汝可知选贤任能的关键是什么?” 然后,再度与蔡琰异口同声。 “德才兼备!” “任人唯亲!” 迥异千里的两个答案出口,默契一下崩得稀碎。老董眼神儿很失落,幽怨看了蔡琰一眼:“侄女,你还是不太懂我……” 被那一眼看得都想揍人的蔡琰,感觉自己几十年的淑女教养,随时可能绷不住:都五十多岁的死胖子了,你幽怨个什么劲儿! 忍了忍,才用平静的语气劝道:“叔父,德才兼备、以德为先方为正途,你这个‘任人唯亲’,实在……” 董卓却笑了:又一个被书给误导的高智商傻子。 “侄女呀,你是否下意识觉得,举贤任能首选就该德才兼备,无虑其他的角度。甚至,叔父最好做到‘外举不避仇’,才算胸襟广阔?” “难道不应如此?” “当然不是。”老董摇头,道:“洛阳市长一职看似无足轻重,却有着收取商税的权力。倘若落入与老夫理念不合之人手中,他本事儿越大,老夫损失反而越惨重。” “毕竟‘德’这个东西,定义可太宽泛了。” “你不要忘了,叔父可是声名狼藉的权臣,那人背刺老夫之后,仍可大言不惭地标榜自己乃有德之人。” “毕竟有个词不是叫‘忠义难两全’么,人家舍小义、为大公,又何错之有?洗白起来,实在太简单了。” “叔父……”听着这番歪理邪说,蔡琰一时难以接受。同时,眼神还有些懵懂:洗白?……这是啥意思? 老董却一摆手,打断道:“侄女,我知伯喈肯定跟你讲过‘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故事,并且还是在你幼年时讲的。” “正因幼年时你还没独立思考的能力,才会下意识将其当作金科玉律。” “可你是否仔细想过,为何数百年间,只有祁黄羊向晋平公‘外举不避仇、内举不避亲’的故事被记载了下来,而大部分君王任命官员,都会先从亲族、相近之人中挑选?” “为,为何?” “因为任命亲族、相近这些人,首先能节省信任成本——当然,不是说亲族和相近之人一定不会背叛,但至少要比一个陌生人强很多。” “数百年间,只有祁黄羊向晋平公这样另类的举荐被记载下来,正是因此等做法太少见、太出人意料,才有记载下来的价值。而经过数百年验证,也是做稳妥的做法,反而显得平平无奇、湮灭于历史长河中。” 随即,看向还是一脸不解的蔡琰,老董微笑道:“举个最简单的例子,侄女手中有五枚钱,且必须赠予别人,那你会赠予谁?” “父亲,或是妹妹……”虽然很不想承认,但蔡琰想了想,还是如实答道。 “不错,只有这样才符合人性,也最符合你的利益。”老董又笑,娓娓解释道:“赠予父亲会得到父亲的关爱,赠予妹妹也能令她更亲近自己。可将钱赠予一个陌生的人,变数就太多了。” “叔父……”听完,蔡琰开口准备表示自己懂了。 可老董一抬头,再度打断道:“侄女呀,叔父知道像你这种读书多了的人,反而越可能钻牛角尖。” “叔父……” “你听我说,德和才不是最重要的,忠诚和信任才是第一位。” “叔父!……”接连被打断,蔡琰忍不住提升了语调,赶在老董又要打断前快速开口:“叔父亲族和相近之人中,有合适的人选么?” “我……”董卓先是一愣,随后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如同吃了屎般懊恼:“那个……侄女,你就当我刚才放了个屁!” 他理论是没错的,问题是……手下居然连人都没有:武将们全都带着兵,李儒筹备着绣衣使。 至于贾诩,被新任命为太尉长史——既已知道何颙那家伙是二五仔,当然不可能还把他继续留在身边。 亏自己刚才还说得一套一套的,结果现实这么打脸,真是丢人他妈给丢人开门,丢人到家了。 蔡琰则忍不住噗嗤一笑,灿若春花,接着还花枝微颤。 然后,又看到老董不怀好意地看来:“你父亲声著海内,门下高徒应该不少吧,能推荐几个不?” “家父门生俱已成名……”蔡琰摇摇头:有合适人选的话,她刚才就说了。 两人便再度对视一眼,齐声一叹。 这人……太难找了啊。 场面一时陷入了沉默的尴尬。 门外侍卫却忽然前来通禀:“太尉,郎中令李儒求见。” “嗯?……让他进来吧。” 很快李儒匆匆入堂,见到蔡琰后微微一愣,面色迟疑地道:“太尉,属下有要事需禀……” 蔡琰见状,起身便要告退。 老董却摆摆手,道:“无妨,昭姬不是外人,有什么事儿尽管说。” 李儒的眼神儿就有些鄙夷,瞧不上老董在漂亮女人面前瞎装逼的德行,斟酌着字眼道:“太尉,据……可靠消息,洛阳令司马防欲携家逃离洛阳。” “司马防?”老董先是一愣,随即眼珠一转,神色便诡异起来,嘿嘿看向蔡琰道:“侄女,你当真觉得叔父是老实人?” “嗯……” “抱歉,你看错人了!”老董便邪魅一笑,突然大袖一挥道:“来人,去把城门校尉伍琼找过来!” 第36章 逃出魔爪……失败 夜凉如水,漆黑如墨。 司马防小心翼翼带着家眷和家资,有些心焦和担忧地小心行进着。同时,还叮嘱他们尽量小声。 身为洛阳令,想要搞到洛阳巡逻士兵的规律易如反掌。前几天的时候,他还收买了上东门的一个什长。 “父亲,我等非要离开洛阳么?”长子司马朗在前方引路同时,忍不住小声问了一句。 “早走早好……”看着前方不远的上东门,司马防微微一叹,道:“伯达,难道看不出这洛阳迟早要不太平么?” 听到这话,司马朗俊秀的面庞不由也泛上一丝忧色:“董卓一边塞武夫,无名无望却以雷霆之势窃取兵权,予取予夺,焉能不惹众怒?” “且随后又废立天子,幽禁太妃和弘农王,以权欺上,更触犯了臣子的大忌。种种所为,已使局势紧如绷弦……” “是矣。”司马防也幽幽一叹,道:“若董卓只是跋扈蛮横,士人也只敢怒不敢言。偏偏上个月时他又听信周毖、伍琼、郑泰之言,外放朝中名士牧守四方,以控天下。” “殊不知那些皆士人也,岂会与他同心?” “恐怕这些人到了地方后,便会迅速收归权力,遥相呼应。届时传檄四方,大举兴兵,洛阳一地瞬间便会鼓角争鸣,烽火连天!” “唔……想必届时檄文上,还会怒斥董卓纵兵盗掘皇陵,虐及鬼神。当真过恶蒸皇天,浊秽薰后土。” 就在两人忧心忡忡时,身后传来一惫懒的声音。 有些玩世不恭。 一位看模样十一二岁的少年,不安分地躺在盛放家资的牛车上,对着司马防和司马朗道:“董卓此事虽干得隐秘,可只需有心留意一下,便会无所遁形。” 说着,他信手一抛,手中正是一枚金缕玉片。 “懿儿,慎言!”司马防目光严厉地向后看了一眼,道:“今夜乃我等一家存亡之际,汝切莫节外生枝!” 司马懿无聊地撇撇嘴,但还是顺口回道:“孩儿知道了。” 看着次子明显没将自己话听入耳中,司马防心中不由再度一沉,总感觉今夜会有什么不祥发生。 但前方已是上东门,只能暂时压下这股心忧,打起十二分精神前去应对。 “内史大人,你总算来了……”什长看到司马防,明显神色一松,道:“小人可等您半天了,心惊胆战的。” “义士救命之恩,某没齿不忘。” 司马防躬身一礼,什长明显受宠若惊,赶紧去扶。就在此时,司马防已掏出两块金饼,借助宽袖的遮掩迅速塞入什长手中:“有劳了!” 什长神色一愣,随即欣喜不已,小声吩咐手下打开城门:“内史大人客气了,速速离去为要。” 一切看起来很顺利。 司马懿却环顾只燃着不多灯火的城头,忽然发觉事情有些不对头:正对面漆黑的城楼门洞里,透露着几丝不该出现的亮光。 城门,缓缓开启。 亮光也渐渐明耀起来,司马懿猛然起身大叫道:“父亲!……” “这是怎么回事,城门外怎么会有灯火?”司马防此时也看到了,慌忙看向面前的什长,却见他一脸惊慌茫然,显然也不知内幕。 城门之外,金属兵器铿锵相撞,无数只脚踏在街上的条石路面上,发出沉闷的橐橐声,如骤雨落地。 无数火把照亮了漆黑的夜。 全副武装的五百精锐士卒迅速冲入城内,将司马防一家及城门士卒团团包围起来。长戈在灯火中闪烁着幽凉的剪影,弓弩上弦的咔咔声响入耳中,一枚枚锋利箭头犹如吐信毒蛇的利牙。 只需一声令下,司马防一家三十余口,及城门士卒瞬间就会变成刺猬。 “深夜宵禁,内史大人意欲何往?” 清脆的马蹄声响起,城门校尉伍琼缓缓现出身形。只是他神色并无一丝得意,眼中反而闪过惊愕和恐惧。 “伍,伍校尉……”司马防瞳孔陡然收缩,满脸不敢置信:“汝为何会在此?” “某乃城门校尉,都守洛阳城门乃份内之责,出现在此岂非很正常?”迅速收敛起眼中的异样,伍琼睥睨着向司马防问道:“反倒是内史大人触犯宵禁,收买城卒擅开城门,当该何罪!” 说完,不待司马防言语,大手一挥喝令道:“带走,押入廷尉大牢,听候太尉发落!” “父亲!” 司马朗惊惧上前阻拦,被士卒狠狠推倒一旁。还没反应过来的司马防,连挣扎都来不及,便被如狼似虎的士卒拖走…… 随即,周遭士卒立戈收弩,在伍琼的带领下整齐收队,向着城内行去。 一众人蓦然出现,除伍琼略微说了几句话,便行动如风、目标精准,擒了司马防后又迅速离去,处处透露着诡异。 不像是严令执法的大汉将卒,倒像是……下山抢新娘的盗匪。 以至于司马防好像也看出了这点,脸上除却浓浓的惊骇,还掺杂着一抹难以理解的错愕。司马朗、司马懿等人愣在原地,犹如风化的石俑。 “夫君!……”抱着只有三岁司马馗的郭氏,眼睁睁看着丈夫被拖走,六神无主的她拉着司马朗的衣袖:“朗儿快想想办法,救救你父亲……你父亲在朝中有些故友,你去求求他们,快去啊!” “母亲莫慌,切不可乱了方寸。”司马朗从地上起来,眉头紧蹙:“我等深夜出逃乃重罪,且不说没人敢替父亲求情。单说此事尚未暴露,我等便慌忙告诸他人,岂非小事闹大,逼着朝廷明正典刑?” “而且,今夜之事……”望着离去部队的灯火,他沉思良久,才缓缓开口评价道:“甚为蹊跷。” “不只是蹊跷,简直诡异。” 冷静下来的司马懿,也坐在牛车上托腮沉思道:“其一,我等今夜秘密离京,无人知晓,伍琼却早有准备,守株待兔。” “其二,擅开城门乃重罪,昔光武帝打猎晚归,都未使城门令开门。按照《汉律》,伍琼对我等都有权先斩后奏,此番却只抓走了父亲,将我等留在原地。” “其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说着看向司马朗,面色奇怪地道:“大兄,你也看出来了吧?” “下令擒拿父亲时,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说此事要听候太尉发落……” 司马朗点头,神色也愈加沉凝:“也就是说,今晚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很可能是得了太尉的授意。” “太尉?”郭氏仍旧担忧不已,可看着自己长子和次子临危不乱,心中也安定一丝:“就是那个边塞武夫,董卓?” “他,他怎么会知道我们今夜要回河内?” “孩儿不知……”司马朗疑惑摇头,道:“不过孩儿却知,事已至此,唯有太尉能救父亲一命了。” “那你快去求见董……太尉啊!” “母亲……”司马朗一脸颓然,道:“太尉乃三公之一,位高权重,孩儿如今只是罪臣之子,又如何能见得到?” “那,那该怎么办啊……” 这时候,司马朗却目光冷然地看向司马懿,道:“二弟,你既知太尉盗掘陵墓一事,想必也知道一些其他的吧?” 随即不等司马懿犹豫,他又补充道:“别否认,我知你但凡遇感兴趣之事,都会想方设法打探清楚的。” 无奈的司马懿只能摊手,道:“好吧,我告诉你明日该去找谁。不过……”说到这里,他又一脸强硬:“此事攸关父亲性命,大兄必须同意我一起去!” 看着弟弟眼中露出如狼围猎的坚定目光,司马朗没有迟疑,重重点头道:“好!” 第37章 变态是啥意思 翌日一早。 “父亲……”蔡府当中,蔡琰心事重重地吃着早饭,突然抬头问道:“‘变态’一词为何意?” “咳咳……”蔡邕一下将黍米咳了出来,微微蹙眉:“变,变态?……这,这又是太尉嘴里说出的新词儿?” “嗯。”蔡琰点头,回想起昨日下午的对话,神色更加古怪:“那时叔父正与郎中令、长史贾诩商议……呃,商议一些害人的计策。” “女儿从未学过那些,根本插不上嘴。” “然后,叔父便注意到了女儿,说了句‘昭姬,你是不是常常感觉自己不够变态,而与我们格格不入?’” “说完,他还忍不住笑了起来,似乎很有意思的样子。” 回忆至此,蔡琰再度看向蔡邕,郁闷道:“可女儿连‘变态’一词何意都不知,更不知叔父为何会发笑。” “变态啊……”蔡邕也头疼,想不通老董嘴里为何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词。 捻了几下胡须,沉思道:“《荀子·君道》中有云,‘贫穷而不约,富贵而不骄,并遇变态而不穷,审之礼也’。” “太尉口中的‘变态’,应当是出自这里吧?” “贫穷却不卑屈,富贵而不骄纵,同时遇到各种变故能应对自如,是因为明白礼仪的缘故?” 蔡琰闻言摇摇头,道:“不应如此,女儿当时想到的也是这个。但‘变态’一词在这里作变故之意,与叔父之意明显相差千里。” “唔……”蔡邕更头疼了。 昨天就在女儿面前失了老父亲‘刚正’的标签,如今大概只剩下‘博学’的标签,可不想再失去了。 但心思电转、穷极所学,也想不通这‘变态’一词何意,不由恨得牙根儿直痒痒:一个边塞武夫、没文化的家伙,没事儿总造些新词儿干啥! 估计就是当时不知该怎么夸昭姬,才……等等。 蔡邕猛然一愣,惊愕抬头问道:“昭姬,你适才说太尉跟郎中令李儒、长史贾诩在商议什么?……害人的计谋?” “嗯……”蔡琰神色如常地点头,看到蔡邕眼中的惊恐之色,失笑道:“父亲不用担忧,他们不知从哪儿得来的消息,说洛阳令司马防昨夜会携家出走。针对此事,便想要收服这家人。” “有意思的是,太尉还说什么信任成本这事儿,靠天长地久熟悉培养自然好,但偶尔用些计谋也不是不行。” “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 “然后,还看向长史贾诩笑了一下,征求了下意见。不知为何,贾文和的脸便黑了下来,似乎很郁闷幽怨的样子……” 说完,又忍不住一笑,道:“更有意思的是,长史贾诩随即岔开话题,说什么司马一家今日大概率会来咱家,找父亲向太尉求情……” “父亲你说可笑不可笑,洛阳令品秩千石,乃天子首善之地的父母官,地位比其他县令高出不少。司马一家岂会无缘无故出逃,他们还煞有介事地算来算去……” 话音刚落,门外仆僮前来禀告:“中郎大人,小姐,洛阳令司马防长子司马朗、次子司马懿前来拜见。” 蔡琰笑如春阳的脸,瞬间凝固。 不敢置信地看向仆僮,愣愣地道:“确定是司马建公的公子前来,而非本人?” “小姐,是司马大人的公子,不是本人。” 蔡琰闻言,娇躯忍不住一颤:司马防她是见过的,为人刚正耿直,做事严谨周全。那样的人想要携家出逃,必然慎之又慎,力求万无一失。 然而昨日下午,董卓便已然知晓了! 就在她震惊不已时,一人似乎比她还震惊,扭捏小声地问道:“昭,昭姬……太尉昨日商议的时候,可曾说过为父当如何?” “呃……”蔡琰还未回复,仆僮再度开口:“中郎大人,二位公子此番前来求见的是小姐,不是您。” “不是父亲?”蔡琰又一愣,事情已完全出乎她的预料。 仔细思忖片刻,才明眸流转,了然佩服道:“怪不得叔父想要收服招揽这一家,看来司马家中也有高人,知晓我与叔父的关系更近……” 想到这里,也顾不上用饭,挥手道:“将二位公子带入前厅……罢了,去让马夫备车,去太尉府。” “昭,昭姬……”看女儿雷厉风行的作风,蔡邕不由慌了神儿:“用不用为父与你一同去?” “你一未嫁女子,整日往太尉府上跑,这次还与司马家两位未娶的公子同车……要顾及些名声啊。” 蔡琰这次倒是停下了脚步,但还是没回头,嗔怒道:“父亲多虑了,还是在家等着天子制令,想着当上太常后,如何教导天下士子吧!” “太常,教导天下士子?” 蔡邕又愣了,喃喃欣喜道:“老夫又要升官儿了,还是九卿之首?……这可比左中郎将的虚职要好,也终于能学以致用,不再尸位素餐。” 又一想自己还不知此事,女儿却已知晓,加之最近女儿总往董卓那里跑……这,算不算卖女求荣? 往后,朝中士人会如何看自己? 可女儿偏偏这么优秀,自己又管不住、惹不起……百肠纠结下,便将目光投向正在狼吃虎咽的次女蔡婉身上,苦涩地道:“婉儿,你可千万莫向你阿姐一样啊。吃罢饭,父亲教你读书好不好?” “好!”根本没听蔡邕说了什么的蔡婉,仍扒拉着饭吃得贼香,点头含混应道。 蔡邕则已赶紧跑到书房,拿出一摞书简。 包裹竹简的布套上,用隶书清晰写了两个字:女训! …… 太尉府,前厅。 “世侄,你们这事儿让老夫很难办啊……”董卓一脸惊愕又为难的模样,看着拜在地上的司马朗和司马懿,道:“也真是的,朝廷何曾亏待了建公,他怎么就鬼迷心窍,也不致仕请辞便携家出逃。” “犯了宵禁不说,还贿赂城门什长擅自打开了城门,这可是重罪啊!” 看着老董一番做作浮夸的表演,一旁蔡琰笼在袖子里的手紧了又紧,时而化拳、时而化爪,很想上去一巴掌拍死这不要脸的老胖子:司马一家缘何深夜携家潜逃,你心里没点数儿么? 如今你把持着朝政,还大肆从各地公车征辟……不对,威逼利诱着名士入朝,给你脸上贴金。 要是这时司马防上表请辞,不就是在打你的脸,你还不派西凉铁骑抄了他们的家? 除了深夜潜逃,人家还有啥办法? “太尉……”司马朗赶紧再拜,正欲开口,却发现袍角被司马懿一把拽住,小声道:“叫伯父!” 司马朗一脸懵,愕然看向弟弟。 “太尉与家父并无交情,却上来呼我等二人为‘世侄’,如此兄长还不明白么?”司马懿又快速小声解释。 司马朗一愣,随即壮着胆子试探道:“伯,伯父……” “哎,好世侄。”没想到,老董欢欣地一口回应,为难的神色也明显少了些,和蔼看向二人。 司马朗却更害怕了,浑身瑟瑟发抖。 刚才抬头时他看到,老董眼神儿炽烈又贪婪,跟饥肠辘辘的狼看到两只小肥羊,又如光棍多年的老流氓,看到两位妙龄少女…… 一旁的蔡琰见状,脸都气黑了,一股无名怒火自心头熊熊燃起:不知为何,她很讨厌董卓那种眼神儿。 一风华正茂、真真正正一个妙龄少女就在眼前,他都没用那样的眼神儿看过自己! 第38章 摊牌了我不装了 “伯,伯父……家父深夜离开洛阳,的确有违律法。然家父向来尽忠职守,戮力操劳政务,须臾不敢懈怠。” 昨晚司马防被抓走后,司马一家两兄弟便定下解救策略:见到老董后,谎话是坚决不能说的。 伍琼能守株待兔等着自己,说明老董那里早已什么都清楚。若还强词狡辩,必然惹得老董不喜。 同时,从伍琼只抓走父亲,却未带走他们的做法来看,大概率就是要他们主动求见,然后……听候太尉大人的发落。 而听司马朗的一番话,老董也不由点了点头:果然,司马防会养儿子,两小子应该已将事儿都猜出来了。 目前这情况,就是我知道你们司马家啥情况,你们也猜出了我啥意思……那就,拼演技呗。 “建公刚正勤勉,老夫自是知道的。” 老董先微微点头,顿了顿,才继续道:“也正因如此,朝廷才任命他为洛阳令,丝毫没有亏待,结果他却闹出这么一桩事……律法无情,你们说,老夫又能如何?” 说完又一叹气,神色再度变得为难。 “伯父如今仗皇威,掌兵要,龙骧虎步,高下在心。但有钧令,各府衙曹属莫敢不从,恳请伯父念父亲劳苦,救父亲……” “放肆!”老董当即大怒,一拍案几道:“你的意思是说,老夫乃当朝权臣,把持朝政,胡乱作为不成!” “愚不敢,万没那个意思!”司马朗连连伏首顿地,慌忙致歉。 “律法无情,错了就要认,这道理老夫一边塞武夫都知道。尔等饱读经书,知礼明理,本当报效朝廷,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 “可犯下如此重罪犹不知悔改,还妄想让老夫扰乱朝政,干涉司法,简直乃斯文败类!”说着,老董起身便欲离去。 但同时,又用袖袍不着痕迹地向蔡琰那处扇了扇,眼神儿也眨了眨。 蔡琰一下就愣了:啥意思,让自己当唱白脸的佞臣? 自己书香门第出身,雅量高洁…… 真不想搭理他。 可这毕竟是正事儿,自己若赌气任性不给圆场,戏恐怕真要唱砸了。而且不管怎么说,这也是董卓给了一个机会。 一个让司马家感恩蔡家的机会。 无奈心中恨恨哼了两声,蔡琰便开口:“叔父切莫生气,世兄顾念父亲性命,一时情急才话有疏漏。叔父海纳百川,向来重贤爱才,切莫吓坏了二人。” “多谢世姐美言。”见伏首顿地的兄长已无法开口,司马懿只能赶鸭子上架,大声道:“伯父息怒,兄长绝无此意,兄长是说……呃,家父虽不才,却也略有劳苦。” “而伯父正如世姐所言,一向宽仁良善,爱才心切。此番对我等又这般和蔼爱护,兄长才会一时失言,万望伯父息怒。” “哦?……”站起身的老董却没坐下,仍一副随时要走的模样:“老夫向来海纳百川,重贤爱才?” “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 刁难,就是故意刁难——他想抻足了劲,看司马家这俩儿子究竟有多少能耐。 尤其是……司马懿。 “伯父切莫自谦,公道自在人心。”司马懿丝毫不怵,侃侃而谈道:“伯父非但重贤爱才,还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 “一个半月前,伯父救驾入朝,便上表朝廷奏请以公卿子弟为郎官,补宦官之缺侍奉宫内,此举一举清扫汉朝亲宦官佞臣之沉疴,功莫大焉。” “其二,伯父又率三公等大臣上书,请求重新审理陈蕃、窦武以及党人的案件,一律恢复爵位。并派使者去祭悼他们的坟墓,擢用他们的子孙为官,为蒙冤之人及被禁锢的党人平反,终结汉朝绵延数十年的党锢之祸。” “此二事士人奋斗十数年却未达成,终由伯父只手拨云,还大汉朝堂内宫清明。” 说到这里,司马懿又一鼓作气,道:“此后,伯父又派人从四方公车征辟名士,一时间,士人名流纷列高位,朝廷气象为之一新。” 说罢又长长一伏首,歌颂道:“伯父如此所为,若还算不上海纳百川、重贤爱才,便请伯父治小侄乱言之罪,千刀万剐,小侄死不悔改!” “好!……”董卓闻言又一狠狠拍案,吓得司马朗和蔡琰眼皮不由一跳。 就在两人准备求情时,又见董卓缓缓跽坐下去,畅怀大笑道:“好一个死不悔改,贤侄知老夫矣!” 说完,抬头四十五度角看向大门外的天空,神色沧桑又深沉:“老夫本来想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你们相处,没想到换来的却是疏远和厌恶……” “没办法,摊牌了,我不装了。” 说着大袖哗哗乱晃,豪横道:“没错!老夫就是位海纳百川、重贤爱才、宽仁良善、爱才心切、还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的大汉好太尉!” 话音落下,满厅皆惊。 然后,又是久久的沉默。 司马家哥俩儿愕然抬头看着董卓,满脸不可思议。尤其始作俑者司马懿,似乎也没想到老董会……如此不要脸! 最被惊诧到的还是蔡琰。 相处这么些时日,本来以为大概了解董卓啥性子了,万没想到自己只看到了第一层,董卓居然在大气层! 气得她是娇躯一颤再颤,俏颜涨红,胸膛剧烈起伏不定。袖中柔腻的小手捏得青白,生怕下一刻忍不住,就去上去薅光老董的胡子。 还要再抓花他的脸! 十七年才养成贤淑温婉的性子,每次遇到这家伙就要遭受一次猛烈的冲击,随时都有化身泼妇的可能…… “叔,叔父……”蔡琰铁青着脸,有些咬牙切齿地看着一脸落寞,明显还等着司马家俩弟兄继续拍马屁的老董。 然后,几乎一字一顿地道:“既然叔父如此海纳百川、重贤爱才、宽仁良善、爱才心切、还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 说到这里才发现:好嘛,刚才自己和司马家俩弟兄夸他的词儿,是一个没落啊! 顿时,蔡琰平静的语气愈加难以维系,艰难道:“司马世叔一事,叔父究竟打算如何处置?” 她不装了,也摊牌了。 只想赶紧把这事儿弄完,回家继续吃饭! 算了,饭就不吃了,气都气饱了。 “哦哦,建公一事啊……”老董这才遗憾地收回落寞的表情,继续厚颜无耻道:“建公此番回河内,听说是家中有急事?” 各朝代宵禁,也不是完全不能触犯的,《汉律》中就规定:有婚丧、分娩和重疾这三事,可酌情免罪。 “急事?……”司马朗却一愣,下意识摇头道:“没有啊。” 老董脸一黑:这实诚孩子……这个可以有! 还是司马懿机灵,道:“伯父明察,家父此番深夜出行,是族中一族老过世,才不得不赶回去奔丧。” “哦……”老董就一点头,了然道:“老夫说呢,建公一向严谨慎重,怎会如此不知轻重。想来是事急从权,才一时犯了糊涂,又没跟伍琼解释清楚。” 到了这时,司马朗就算再傻,也品咂出味道了:“伯父英明,事实便是如此。” “哦,那老夫倒是可以跟廷尉说一说……只把事情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这不算以权谋私、扰乱司法公正吧?” 司马朗的脸色就很痛苦:你都混淆黑白、颠倒是非了,还不算扰乱司法公正? 可关牢里的是亲爹,只能羞红了脸垂头道:“自是不算的。” “嗯嗯……”说完,老董便掏出一篇竹简,笑眯眯地看向司马朗道:“来,贤侄,把这套卷子做了吧。” “嗯?……”厅下三人又是一愣,尤其蔡琰:还要做卷子?……昨天你们可没说,有这环节啊? 第39章 油条豆腐脑儿和数学应用题 亲爹的命就在人家手中,此时司马朗别说做卷子了,就是当牛做马也愿意。毫不迟疑地拿起侍卫准备的笔墨,开始认真答题。 老董又让侍卫点了一炷香,用来计算考试时间,然后……就没事儿干了。 正后悔昨天跟贾诩、李儒、还有主簿田仪只出了一套卷子,没考虑到司马懿也会跟着一块儿来时,忽然便听到一阵‘咕噜’之声,还很响。 老董这才捂向了肚子,笑着向司马懿道:“贤侄若不嫌弃的话,陪老夫一块儿吃个早饭?若猜得没错,你恐怕还没吃吧?” “伯父也未曾用饭?” “嗯,等你俩半天了,生怕你俩不来,又怕你俩乱来……”意识到说漏嘴了,连忙又讪笑着转移话题:“那,那个……侄女也一块儿吃点儿?” “不吃!”温婉贤淑的存值已被耗尽,蔡琰这会儿哪还有什么好脸色。 但随后,她秀丽的琼鼻微微耸动,疑惑地看向庖厨端来的食物,忍不住轻声道:“何物如此之香?” 司马懿也用力地嗅了嗅,玩世不恭的脸上尽是奇怪:“不错,怎会这么香?” 庖厨端来的托盘上,放着一大海碗棕褐色的汤汁,还有白色的……好似是豆腐,却要比豆腐洁白细腻的食物。 汤汁上又点了些麻油,喷香扑鼻,还有虾米和葱花芫荽调味。 旁边的盘子里是八九根金黄油亮柱状物的面食,看着就觉蓬松酥脆,另有几小碟子的腌菜。 “贤侄快来尝尝,这是伯父研制的豆腐脑儿和油条。” 看到久违的早餐,老董激动得差点都落下泪来,看似低调实则炫耀地道:“为了制作这早餐,老夫不得不先把蘸酱变成酱油,用以吊猪骨高汤。随后又调教了这夯货三天,才勉强学会了炸油条。” “太,太尉厨艺……”鼻青脸肿的庖厨想要捧个哏,奈何没啥文化,憋了半天只能道:“实在太厉害了,小人从未想过早餐还能这样做!” “伯父百举百全,神乎其技,小侄大开眼界。”担忧老爹性命的司马懿,本打算跟老董客气下。 可一看到这色香俱全的早餐,才想起昨晚至此粒米未进,当即转了口风:“长者赐,不敢辞,多谢太尉恩赏。” 当下学起老董的样子,夹起一根油条咬在嘴里,瞬间眼神就变了:麦粉的香气充分被油激发出来,酥脆的满口香蔓延舌尖。 又舀了一汤匙的豆腐脑儿,只觉入口即化,高汤鲜美入味。 再配上一块脆灵灵的腌白萝卜片,美妙的享受顿时让身心愉悦。活了十一年的他,从未有过这样的体验。 呼噜呼噜大快朵颐的董卓,却还不知足,遗憾道:“可惜还差了茶叶蛋,但想弄那个又得先把炒茶弄出来……” 一瞪眼看向庖厨,道:“让你找人打造的铁锅,啥时候能弄出来?” “明日!”庖厨一哆嗦,诚惶诚恐回道。 “瞧你那德行!……”老董撇撇嘴,道:“有老夫指导,以后洛阳乃至全天下第一名厨就是你。就算子孙不孝,这豆腐脑儿、酱油、炒茶、炒菜等技艺,足以保你后世百年富足、衣食无忧。” 庖厨一愣,随即面色大喜,颠颠儿拜地谢恩:“小人多谢太尉,多谢太尉!” “嗯,以后上饭的时候喜庆点,哭丧着脸影响老夫食欲。”老董这才点头,指导道:“比如以后送来一盆鸡汤,要先笑,要热情,唱上一句‘啊嘿嘿嘿,鸡汤来喽’,才有第一名厨的风采,懂么?” “太尉仁厚宽爱,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鱼,天下少有。” 蔡琰见状,这时真心夸赞起来。看着董卓和司马懿两人狼吞虎咽,不知不觉也觉肚子有些饿了。 毕竟,早饭她只吃了一半儿。 然后就眼巴巴等着董卓给个台阶下,再邀请自己一回,那自己就……勉为其难地吃点儿,不生他气了。 老董却一点不惯着她,故意似笑非笑地摇头道:“可惜,刚才请你吃,你又不吃……” “叔父……”蔡琰下意识撒娇,语气软糯可人。 司马家俩兄弟一惊,赶紧非礼勿听,一个大声呼噜吃饭,一个奋笔答题,全都装作没听见。 蔡琰反应过来,也羞得面红耳赤,不知该如何自处。好在老董开口大笑,挥袖吩咐庖厨道:“还愣着干什么,再去盛来一份。” 喝了一口豆腐脑儿的蔡琰,一双明眸似乎要冒出小星星,满脸都是不可思议的愉悦:这咸香爽口的豆腐脑儿和油条腌菜组合在一起,竟仿佛有什么魔力,让人吃一口就停下来,越吃越上瘾! 同时还突发奇想:要是这豆腐脑儿拌入蜂蜜和饴糖,或许别有一番风味。 一旁的司马朗却惨了。 跟弟弟司马懿一样,他也昨晚到现在粒米未进。 原本担忧父亲性命还能坚持,可抬头环顾左右,一个个吃得不亦乐乎的,这种刺激……简直丧心病狂! “伯父,兄长也……”司马懿虽不会夹子音,但也会心疼哥哥,打算提议让哥哥先吃饭,再做题。 可话还没说完,董卓便断然回绝:“不行,他现在还不能吃。” “为何?”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 开玩笑,司马朗以后可要在闹市中跟商贩扯皮吵嚷,跟那些奸猾的小吏斗智斗勇,连这点刺激都受不了,哪儿敢放心令其施为? “伯父教诲的是,小侄拜谢。” 司马朗则周身一震,闻弦歌而知雅意,明白这次考试不仅攸关父亲性命,似乎还关联到自己的前程。 可答完前面一些经贴、策论的题后,眉头渐渐蹙了起来,忍不住轻声念叨起8枚钱卖与他人,后又反悔,以30枚钱购回,复以33枚钱贸以并州商贩,问此商贩究竟赚得几许?” “一农将鸡兔同笼,共有30个头,88只脚,问鸡和兔各几只?” “将作寺承建陵寝,左校令七年六月可完工,右校令六年九月可完工,左右校令一同开工一年后,由左校令单独承建,问陵寝多长时间完工?” 念完之后,他愣愣地道:“太尉,这题……” “很刁钻,很难吧?”董卓不由笑了起来,脸上露出一股子‘诲人不倦’的得色:数学应用题的痛苦,就要从汉代抓起啊! 好好见识下‘疯狂泳池管理员’,‘分工明确、合作默契、业界良心甲乙包工头’,‘非要把鸡和兔子放在一起数脚丫的变态老农’,‘买来买去智障商人’,和‘甲乙两地来回跑,没事停车还倒车脑瘫司机’这些题的威力吧! 君子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别说你不会算术——这可是你以后最常接触到的政务,不要连前世小学六年级的学生都不如呀。 司马朗闻言却撇撇嘴,不屑道:“出这等题的人……脑子有病吧?” “兴建陵寝首要是保密,令人知晓了方位还得了?右校令开工了一年却不知所踪,根本不符合常理,按《汉律》这些人统统当斩!” “另外鸡兔生活习性不同,鸡白天吃食、夜间休息;兔却白天休息,夜间好动。两者一起养,势必互相干扰,影响生长。” “还有第一题的那个洛阳商贩,既知贸与并州商贩能得利,为何不再从东市花26枚钱买一斗酒,非要用30枚钱再购回来?” 老董得意微笑的脸顿时一黑,突然觉得豆腐脑儿和油条没那么香了:“这几道题,是老夫亲自出的……” 司马朗:“……” 第40章 女德女德very good “心犹首面也,是以甚致饰焉。面一旦不修饰,则尘垢秽之;心一朝不思善,则邪恶入之……婉儿,跟着父亲读一遍,再跟你解释什么意思。” 蔡府后院,蔡邕正捧着《女训》一字一句地教着蔡婉。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蔡琰的声音,道:“这句话的意思是说,人的心志就像头和脸一样,需要认真修饰。脸一天不修饰,就会被尘垢弄脏;心一天不修善,就会窜入邪恶的念头。” 说罢,她想了想又道:“这句话跟《论语·学而》中‘吾日三省吾身’,及《礼记·中庸》篇中的‘君子慎独’意思相近,都是提醒自身注重修养,时刻保持警惕谨慎的心态。” “昭姬,你回来了?”看到大女儿归来,蔡邕当即放下竹简问道:“司马建公携家潜逃一事,太尉作何处置?” 蔡琰的神色就变得古怪起来,幽幽道:“还能如何?……一方自投罗网,一方守株待兔,两方一拍即合,最终自然皆大欢喜。” “司马建公无罪了?” 蔡邕大喜,正准备夸夸董卓心胸宽广,没想到女儿随即摇头道:“有罪。” “嗯?……” “毕竟犯了宵禁,还贿赂城门什擅开城门,被伍琼当场拿下。若是不治罪的话,朝廷法度何在?” “那……”蔡邕当下便慌了,毕竟跟司马防的私交不错:“这可是杀头的重罪啊!” “重罪?”谁知蔡琰一哼,颇有感触地道:“若你有足够的权,一切规则便都是为你服务的;若你有足够的线能买来人脉,一切规则都是可以变通的;若你既没权也没钱,一切规则便都是为你定制的。” “此事原本是司马世叔担忧洛阳局势,携家深夜潜逃,但叔父轻而易举便钻了律法的空子,将深夜潜逃的性质变成了深夜着急奔丧,一时糊涂才误犯了条律。” “最后处置的结果?……” “夺洛阳令一职,除为洛阳丞,以劳三年抵罪。三年间若政务卓著,可官复原职。”蔡琰幽幽说完这句,又补充道:“另外,选孝廉司马朗为洛阳市长,全权负责洛阳三市改革事宜。” “这……”蔡邕虽醉心文道,但久经沉浮,对官场中的门道并非一点不懂:“只是夺洛阳令一职,却未任命新的人选,建公岂非还是可以洛阳丞一职署理府衙政务?而且,还只有三年之期。” “同时,又选司马家长子为官,且上来委以重任……这对司马一家来说,岂非明降暗升、利大于弊?” “父亲……”到了此时,蔡琰已懒得多言,直白道:“难道你还没看出来,这就是叔父招揽对司马一家的阳谋。” “他本就想寻觅一位洛阳市长的人选,恰好司马世兄这位年轻俊彦跳入眼中——既出身名门,又举过孝廉,家学教导甚严,算学也极为优秀,还跟着父亲有过不少的从政经验……还有比他更合适的人么?” “恰好叔父又提前知晓了司马世叔欲要潜逃,一番布局后十拿九稳。如此便对司马一家有了再造之恩,司马家岂能不呕心沥血以报?” 说着,又不由苦笑了一下,继续道:“即便司马世叔仍不认同,但在外人看来,他们一家已投靠了叔父,逼得只能一条路走到黑。” “呵,上了叔父的贼船就别想下去,还真是得不到心就先得到人,强扭的瓜不甜却解渴……叔父,真使得一手好阳谋!” 十七岁少女悠悠感叹着,第一次见识到了谋略人心的可怕和奇妙,三观都被颠覆。 一想到司马兄弟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的模样,还有董贼死胖子看着他俩背影笑得那么舒坦满意,便记起当时自己感觉一股战栗流遍全身,娇躯止不住一阵颤抖。 “可,可如此说来,洛阳既没失去一位刚正耿直的父母官,同时还多了位勠力办事、造福商贾百姓的市长……”蔡邕也揪着胡子沉思,最终神色古怪地抬头道:“太尉的手段虽不光彩,但结果……” “是啊……”蔡琰亦赞同点头,明眸复杂又幽怨地看向父亲:“这便是叔父与父亲的不同。父亲秉儒家正道,最终落了个流亡十几年的结局。而叔父一朝得势,便可执掌朝政,予取予求。” “.…..” 蔡邕当即无语,心里还有些小委屈:怎么说着说着,就拐我身上了? 又见蔡琰落寞后会心一笑,眼中还尽是崇拜的神采,他心中当即又‘咯噔’一跳:完了,这大女儿……看来要认贼作父啊! “昭姬,阴谋邪道,为人不齿,终有后患,你切不可……”担忧的老父亲赶紧劝,希望能将大女儿拉回正轨。 不待他说完,蔡琰便打断道:“只要叔父驭人有术,真心相交,这样开局不见得不能善终。” “就算江湖草莽中,也有‘不打不相识’之说。” “若只一味用父亲的正道,叔父又如何快速得偿所愿,造福洛阳百姓?这耽误一日,便是百姓一日的福祉啊。” “.…..” 哎,女儿大了,最可恶的是自己还教导得如此优秀,说不过她了…… 于是待蔡琰转身离去,蔡邕只好将希望的目光,投向一旁正在打瞌睡的小号:“婉儿啊,刚才那句话的意思,你记住了么?” “嗯,哦……记住了。”蔡婉小鸡啄米般点头。 “嗯,为父写这篇《女训》时,参考了班大家的《女诫》,还有《仪礼·丧服》及《周礼·天官》等书,明日为父便教导你‘三从四德’如何?” 蔡婉闻言,呆萌可爱的娃娃脸顿时变成苦瓜脸:“父亲……” “父亲,汝切莫如此误导婉儿,以后她的功课还是由女儿教导为好。”谁知,蔡琰此时去而复返。 “昭姬,汝小时也是学的这些,难道对‘三从四德’也要置喙么?”蔡邕隐隐感觉,自己一家之主的地位岌岌可危。 蔡琰却云淡风轻,回道:“女儿不敢,正因女儿自小学得这些,与叔父探讨一番后深有感触。” “叔父说天生阴阳,男女各占一半,他向来不轻视女子。但‘三从四德’中的某些规范,却是对女子的打压。” “此乃古训啊……莫非在你眼中,为父的《女训》便是用来打压驯化你的?”蔡邕怒了:老贼欺人太甚,居然都插手起自己的家事了! “非也。”蔡琰便摇摇头,道:“叔父从未有此意,相反还对父亲的《女训》赞不绝口。” “嗯?……”蔡邕一愣。 “叔父说,权利义务相等,男女也当如此。这世上充满了对男子的要求,高者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六艺五德四修八雅’,低者也要养家糊口、护佑妻女,可偏偏没多少教导女子的书籍。” “如此这般漠然无视,才是对女子最大的打压!” “嗯?……”蔡邕又一愣:好像,有些道理啊。 “父亲出自对女儿的一片爱护,以修饰面首之事写就《女训》告诫女子,需勤修慎独、明辨是非,功莫大焉。” “只不过,女子需抚育教导后代,操持内务,以柔弱之躯撑起另一半天,同样身负责任、令人敬佩。” “如此男女各司其职,又相亲相爱方为正理。又何必未嫁从父,既嫁从夫,夫死从子,一味盲从毫无主见,作那没有思想的行尸走肉?” “故而?……”蔡邕又问。 “故而女儿打算好生教导婉儿妇德,立身正本;妇言,言辞得体;妇容,端庄贤雅;妇功,相夫教子;做一位有学识、有修养、有气质、有才能的汉代‘四有’女子。” “唔,太尉之言……”蔡邕又一次揪起胡子,还来回踱步起来:“既不可不教,又不可盲从,张弛有度,这……言之有理啊。” 同时,他也深深疑惑:那,那家伙……当真只是边塞杀人如麻、粗鄙不文的武夫? “只不过……”说到这里,蔡琰却眉头紧蹙,神色又变得古怪起来。 “不过什么?” “叔父与女儿说此事后,神情好像十分痛心疾首。并且还说会想办法,让女儿将女德发扬光大……” 回想起当时的情景,蔡琰感觉老董当时十分伤感又坚定:“叔父还说,传统文化艺术的消失令人痛惜,千万不能把这也一并遗失!” 第41章 老夫只会心疼文优 早上吃饱,阳光正好。 送走司马家兄弟和蔡琰的老董,又无所事事起来。想了想要了面铜镜,对着里面模糊的面孔仔细端瞧。 “嗯,脸颊似乎有瘦削的迹象,鼻梁好像也高挺了一些……唔,脸上的痘坑居然好似少了一个!” 系统增强变帅、逆生长的功能果然神奇,来这里还不足一个月,老董便感觉脸上有了些许的变化。 当然,也有可能只是心理作用。 但不管怎么说,有了希望就有无限的憧憬,他不由想象起十年之后,自己会帅得如何惊天地、泣鬼神。 于是,看了一眼后又看第二眼,第三眼…… 这一看便是小半个时辰,深深陶醉在自己未来英俊容颜的幻想中不可自拔,浑然不知门口的侍卫已面面相觑,双腿发抖:太尉这是在干啥?……不会嫉妒我们英俊的面容,要干掉我们吧? 好在这个时候,微信进来了,抱拳道:“太尉,郎中令李儒求见。” “文优来了啊,快请进来。”老董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铜镜,但镜子还未挨着案几,又被拿了起来。 “太尉……” “文优啊,”没等李儒施礼,董卓便抢先开口:“可否觉得老夫近日帅了几分?” 李儒当时脸就僵了。 与怪异的老董接触将近一个月,他当然已知晓‘帅’的意思,但怎么都不能理解,太尉这五十多岁的糟老头子,今日怎么就突然翘起兰花指、端着镜子左看右看,还如妇人般顾影自怜起来了? “太,太尉……”李儒强忍着压下心中的羞耻,可最终还是丢不下仅存的节操,略过这个问题道:“属下今日前来,是有绣衣使之事要汇报。” “绣衣使?”董卓这才真正放下铜镜,神色认真起来:“老夫果然没有看错你,文优人中老龙凤,成熟又稳重。此番司马建公一事,绣衣使功不可没!” 随后,脸色又沉凝起来,道:“不过,此事还不宜公开。汝也看到了,老夫只想改革下商制,就惹得朝议汹汹,借袁老家伙的名声才勉强通过。” 然后,又大手一挥坚定道:“不过文优放心,这绣衣使的编制,老夫高低得弄出来。朝廷是给也得给,不给老夫就自己给,咱又不是没钱!” 一番话,说得李儒……有种想放屁的感觉:我就提了‘绣衣使’三个字儿,瞧把你给激动的? 还有,什么叫人中老龙凤,龙凤就行了,论老我能跟你比么? 然而,这话他不敢说。 非但不敢说,还得昧着良心夸:“太尉恩出自上,断在宸中,天下莫敢不从。而今日之事,便乃绣衣使初具雏形之要点。” “哦?……”老董一愣,随即醒悟道:“联络到王越了?” “是矣。”李儒又一拱手,道:“故而属下前来请示,是属下去负责此事,还是太尉亲自前去?” 言罢抬头,便见……董卓不见了。 然后,才听见背后传来声音:“文优快点儿……江湖游侠啊,老夫几番梦回,早已心痒难耐。” 李儒忍不住挠了挠头,想不通太尉四五百斤的身子,怎么忽然跑自己后面去的,还无声无息。 不对,先前好像感觉到木板震动了…… 嗯,这才对嘛。 …… 半个时辰后,在李儒的引领下,老董走入闹市中的一座豪宅。 前厅当中,一群面覆青铜、身着玄衣之人静静恭候,为首一年轻人没有覆面,英气勃勃的容貌下,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炽热。 对建功立业的炽热。 或者可以说:贪婪。 “拜见太尉!”年轻人率先参拜,其他人也随即以首顿地。 李儒开口引荐,道:“太尉,这便是属下组建的绣衣使骨干。为首之人张绣,乃校尉张济从子。” “此番打探到司马一家潜逃,及联络王越之事,皆他之功也。” ‘张绣?……’老董先是一愣,不着声色地点了点头,既没多少喜悦,也没多少不满,大步走向主位。 一众绣衣使见状,即便看不到脸色,从下意识又低了几分的头也能看出,他们都噤若寒蝉。 可见,李儒调教得很不错。 这一试探后,老董其实已放下心来,却又故意用鼻孔发音:“绣衣使,哼!……” 张绣垂手更低,适才骄矜兴奋的神色,立时被打压下去。但同时,心中一股不满也暗暗升起。 没想到,老董随后还是继续道:“身着粗贱布衣,面覆铜具不敢示人,又算哪门子的绣衣使?” 顿一下,察觉到这些人呼吸都粗重几分后,才突然拍了拍手。 门外的侍卫抬着几个木箱入内,老董便示意张绣打开,顿见里面光华耀眼、灿若云锦,令张绣神色为之一动:“太尉……” “拎出来。”老董不答,只是吩咐道。 张绣拎起木箱中的一件衣服,只见那是一件精美的大红袍服,用金线绘绣着飞鱼祥兽,栩栩如生、花团锦簇。配上鸾带上三颗明玉,宝光夺目、华贵非凡。 一众绣衣使皆目瞪口呆,不明白董卓到底是何意思,同时心中又有隐隐的猜测,激动不已。 纵然是心高气傲的张绣,神态也变了。 比起那些出身微寒的士卒,出身凉州豪族的他已看出,这袍服的底料乃是精绢,昂贵不已。 汉代布料有布、帛、缣、素、练等几种。布为麻织品,是汉人衣着原料之最贱者。帛为普通丝织品,其价比布稍贵。 缣即绢,为细密而有色彩之帛,其价又贵,已非一般人所能穿戴。比如董卓的骚包干儿子吕布,经常穿的就是绢服。 而素为绢之精白者,其价比缣又贵。 练为绢缣之名贵品种,又称精绢,为布帛中价格之最贵者,是皇族王室、三公九卿才能穿的。若是百姓或中级官员,就算再有钱也不可逾制。 “绣,彩也,既为绣衣使,如何穿得布料?” 此时董卓便缓缓起身,神色肃穆道:“尔等上报朝廷、下抚黎庶,刺奸巡查、勠力拼杀,出生入死、不改其志!” “老夫既欲重建绣衣使,便不可令尔等默默无闻、藏头缩尾!” 说着指向木箱里的飞鱼服,继续道:“此乃老夫特意为尔等准备的赐服,日后还会配予利刃、符节,届时,尔等隐则没于市井乡野,显则威名赫赫、声震九州!” “太尉!”张绣闻言,神色已慷慨激昂,再度拜下涨红着脸大声道:“属下得此恩荣,敢不效死!” “属下愿为太尉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其他绣衣使也皆声嘶力竭高呼,激亢不已。 看着这一幕,李儒愣愣半天不能言语:太无耻,太不要脸了!……先刻意打压,然后又一番言语蛊惑人心,靠着几件衣服便将绣衣使人心尽收。 日后就算是自己与这些绣衣使朝夕相处,他们也都只会认董卓为主,将自己看作一传声筒。 虽然,好像,但是……事实也的确如此。 可亲眼看到老董如此轻而易举,就将绣衣使的心收服,李儒心中难免还是升起一种养了多年的好白菜,被头黑野猪拱了的失落和心疼。 尤其这头黑野猪遣散绣衣使,只带着张绣上路时,还一脸关切地看向自己道:“文优,老夫适才那般越俎代庖,你不会生气吧?” 被这么一哄,他受伤的心才温暖起来:“太尉何出此言,绣衣使与属下本就是太尉之人,又岂敢多想?” “那老夫赐给他们飞鱼服,还给他们画大饼,你都亲眼看到了,也不想揍老夫么?” “属,属下绝无二心,万万不敢!”嘴上这样说着,袖中的手已不自觉握了起来:这欠欠风骚的语气,真的让人好像揍他啊! “这就对了,老夫其实也是在替你分担,不像别的那些甩手领导,老夫只会心疼文优……” “太尉!……”李儒拳头更硬了。 “咋滴?” “太尉……仁厚!”李儒脸黑如锅底,眉角突突直跳。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话,只能这么怂。 甚至,他还要努力挤出赞同的笑容…… 第42章 腿还挺白 “也就是说,今天我先见见绣儿,然后由他引荐我见那个王越的弟子,再由那位弟子带我去见王越?” 马车当中,董卓总算对今天的行程有所了解,面色不由有些古怪:感觉就跟前世相亲一样,自家亲姨拜托了王阿姨,说是带着去见面。结果见了王阿姨后,还要再跟认识女方的李阿姨一起去…… 属实是把六人定律给玩明白了。 至于张绣这位未来的魏国破羌将军、宣威候,为何会成了绣衣使,老董也从李儒那里搞清了来龙去脉。 如今的张绣还没有官身,之前只在金城祖厉谋了个县吏一职。边章、韩遂在凉州作乱时,金城的麹胜袭杀了祖厉长刘隽。 刘隽待张绣不薄,在当地也颇得民心。为报刘隽知遇之恩,张绣便寻机会刺杀了麹胜,光荣地成为游侠中一员。 此举使得他在祖厉声名鹊噪,当地游侠多有投靠。 很快张绣就发现,自己养活不了这么多人,于是想到投奔在老董麾下任校尉的叔父张济。恰逢李儒奉命扩充绣衣使,他光辉的履历一下脱颖而出,遂成为绣衣使中一员。 “果然自古英雄出少年,绣儿,刚加入绣衣使便崭露头角,真的很秀!”看着才二十出头儿的张绣,董卓真心赞叹。 前世他二十多岁时,还在迷茫着如何找工作。可人家二十多岁呢,职业生涯都已一步到位……成了杀人犯了呢。 “太尉谬赞。”有了赐飞鱼服一事,桀骜的张绣态度明白恭谨许多,道:“此番属下约了那人在酒肆会面,言太尉的身份是一位祖籍临洮的富商,向来敬佩游侠之举,对属下多有资助……” “嗯,明白。” 游侠都是对朝廷官府不信任甚至厌恶的一群人,直接以太尉身份去招揽,必然惹得他们反感。而绣衣使这组织,也暂时不宜暴露,张绣这样的安排无疑很合适。 “与你接头的那个王越弟子,名叫啥?” “史阿。”张绣想了想,又补充道:“他的心很冷,剑很快!” 老董一愣,随即点头:又一个在后世留下名字的家伙。果然,有本事儿的人,都如黑暗夜里的萤火虫,光芒藏也藏不住。 到了酒肆,不用张绣引荐,董卓一眼就认出了史阿。 满堂热闹交谈的人中,只有史阿那里分外冷清。冷傲不羁的神色,孤高寂寞的眼神,以及……漏在下裳外破了洞的胫衣。 里面的絮绵还一绺一绺,让手贱的董卓忍不住想去薅。 然而,寒酸破落的装束丝毫不影响史阿高手的形象,看到衣着华贵的董卓,他眼神仍旧很冷淡,并未起身行礼的意思。同时两眼不时仰望天空,露出无限萧瑟之意,似在深沉地悲天悯怀…… 老董顿时肃然起敬,快步走向史阿主动招呼道:“史小兄弟,久仰久仰。绣儿整日夸赞你剑术无双,老夫今日总算见到了。” 见老董如此客气,史阿冷淡的神色才缓和了一些。 用手压住腰间的铁剑,站起来还礼道:“阁下客气了,如今朝政昏暗,奸贼当道,我等也是不得以才替天行道。也多亏有阁下这等矜贫恤独豪义之辈,方使吾道不孤。” 一旁李儒都黑了,狠狠瞪了张绣一眼。 张绣也没想到史阿会当着和尚骂人秃,神色不由有些讪讪。 老董倒是没啥感觉,反而还……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不是史阿刚才的话有多可笑,而是他知道史阿胫衣上的洞,是怎么来的了。 史阿腰上的剑,是没有鞘的。 像他这样的人,明显用不起剑鞘。只用了一根粗绳把剑拴在腰带上,走路都得用手扶住剑柄,否则很容易割伤胫衣。 而从此时胫衣上破洞的状况来看,他已有过好几次惨痛的经历。 想通这一点,董卓同时也知道了史阿之前,为何会那么孤傲冷漠了:要是一见到自己,就猛然起身施礼,胫衣上的洞恐怕又会扩大几分…… 现在的天气还算好,要赶上夏天不穿胫衣…… 当下,老董解下腰间吞口镶玉的楠木剑鞘,递给史阿道:“宝剑赠英雄,老夫不会用剑,带着都嫌碍事儿。今日见了史小兄弟,此剑总算得遇明主。” “这,这使不得……”适才还孤傲不已的史阿,一下涨红了脸。 老董又强硬塞到他手里,道:“老夫带着就是浪费,史小兄弟是不是瞧不起老夫?” “不,我没有……” “男儿大丈夫,让你拿着就拿着,磨叽个什么!” “那,那多谢了……” 一番下来,史阿接下来对待老董的态度,明显好转了不少——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嘛,再高来高去的游侠,也得食人间烟火。 这些,老董当然懂。 随后吃饭时,史阿还主动向老董敬了几碗酒,话也逐渐多了起来。 随即老董便发现,史阿原来并不是口拙不爱说话,只是人穷志短。熟络起来后,他其实很健谈。 “师父剑术高绝,锄强扶弱,在洛阳一地颇有威名。如今在家中开了座剑馆,各地游侠纷纷慕名前来求教……”史阿风卷残云般将面前的菜肴一扫而净,意犹未尽地向老董说着王越的情况。 看得出来,他还没吃饱。 李儒见状,止不住面露鄙夷,又看了张绣一眼。张绣这下头垂得更低了,没想到之前跟他交往还比较正常的史阿,今日表现竟如此不堪。 “再来一份蒸鸡,一碗米羹,三个胡饼!”老董神色倒是笑眯眯的,对史阿越看越满意,还招呼着又点了菜。 “不,不必了,某已经吃饱了。”史阿再度面红耳赤,摆手推辞道。 “不是给你要的,是老夫还未吃饱。”董卓又找理由不给他推辞的机会,执意让店家又上了菜,道:“听闻王师曾在宫中任职,为何后来又隐于市井?” “有权有势的酒囊饭袋居高位,奸猾逢迎者如鱼得水。师父武艺高绝却出身微寒,在宫中多受排挤,一怒之下便远离了那腌臜之地。”看着新上来的菜肴,史阿两眼放光,垂涎三尺。 可最终,他还是摇了摇头,认真看向董卓道:“董君豪爽大气,又细致入微,明明是赠予在下宝剑,偏说自己不会用剑。明明是替在下点菜,又说自己要吃,处处照拂着在下的面子。” 说着又看向张绣,道:“也难怪如张贤弟这等心高气傲之人,都对董君赞不绝口、以命相报。” “今日耽误董君已久,这便带董君去见师父。” 老董心下不由松了一口气:嗯,看来李阿姨这一关,自己算是过了。 随后,史阿又看向新上的菜肴,小声地道:“董君,不知这些可容在下带走,献予师父和师兄弟们尝尝?” “不行。”董卓却蹙眉摇了摇头。 史阿顿时面红耳臊,神色窘迫,连雄壮的身子似乎都小了一圈。 随后,又听董卓嘟囔道:“才这么点儿,又怎么够吃?……店家还有多少肉食和胡饼,某全要了!” 一听这个,史阿当即激动不已,猛然起身来就要向董卓施礼道谢。 然而他忘了,虽然之前接受了董卓带鞘的佩剑,却还没舍得替换下腰间没鞘的铁剑。此时动作如此剧烈,幅度又很大,锋利的剑刃不由荡在了胫衣的破洞上。 ‘刺啦’一声突兀的响声,即便在嘈杂的酒肆,也分外清晰…… 满堂食客目瞪口呆地看向史阿,只见漫天木棉花絮凌空飞舞,再飘然落下,一如初冬的第一场小雪。 画面简直太美。 憋了大半天的董卓紧咬下唇,努力告诉自己是受过专业训练的,无论遇到多么好笑的事儿,都不会笑出来…… 可最终看到史阿露出来的大腿,实在忍不住捧腹拍案大笑:“史小兄弟,没看出来你的腿,居然还挺白……” 汉末一代知名游侠,未来还是魏文帝曹丕师父的史阿。这一刻羞昵地捂着大腿,只希望地上能有条缝,让自己钻进去…… 第43章 谁赞同谁反对 成衣店外,换好了新胫衣出来的史阿,尴尬向董卓一礼道:“又让董君破费久等了,请随在下前来。” 一波三折,终于要去见王越了。 “坐车去吧。”老董便一侧身,露出身后的马车,淡淡逼格让他装得浑然天成。 “那,那在下就不客气了。”史阿又一次窘迫起来。 无论哪个时代,钱这东西总是分外有魔力,能将明明相同的碳基生物,划分为两种不同的阶级。 一路无话。 史阿默默指示着马车驾车,老董开始闭目养神,李儒则觉这趟会面太过繁琐没必要,沉闷不语。张绣几番欲言又止,最终什么都没说。 很快,马车停在了一处僻静的小屋前。 正当所有人都以为到了王越家时,史阿却又开口道:“董君,路过此处人家,某想下车送些饭食。” 老董睁开眼睛,看到那是一栋素雅的木屋,独门独户。 透过低矮的院墙,还能看到院中栽种着几株梅花。如今虽尚未入冬,寒梅未放,却也看得出屋主人颇有些格调。 “这里是?……” “师娘所居之所。”史阿一边从车上取了些饭菜,一边开口回道。 “王师的休妻?”王越既然不住这儿,里面又是史阿的师娘,董卓自然以为这里是王越的前妻。 “是某乱言,让董君误会了。”史阿便解释,道:“师娘至今尚未同师父成亲,只不过在我等心中,早已是我们的师娘。” 一听这个,老董眼中八卦之火蹭的燃起,激动搓手道:“说说?……” 史阿晒笑,回忆道:“也没什么好说的,两年前师父与某在河南游历,遇一伙黄巾贼截杀路人。师父当即大怒,带领我等驱散了那些贼人。” “师娘便在那群人中,见师父武艺高超、锄强扶弱,便请求护送她们至洛阳,还拿出一枚黄金发簪与几件珠宝做报酬。” “师父接受了委托,才知道师娘是功曹掾之女,嫁与中牟县令之子不过三日,丈夫便病重身亡。可怜师娘以完璧之身在婆家备受刁难八年,还是被赶回了娘家,路上还差点被黄巾贼人截杀。” “随后我等费尽周折,总算平安护送师娘至洛阳——途中那伙黄巾贼子还不甘,又截杀了我等数次。” “师父大怒之下,趁深夜单人匹马闯入寨中,割了那首领的头颅,为此还身中数刀,若非师娘懂些医术,恐怕就葬身河南了。” 说完,便要拿着食盒下去,老董却不乐意了:“刚说到精彩之处,怎么就不说了?……你师父与师娘一路刀光剑影、相互扶持,两个身份悬殊、几乎活在不同世界的人,还可能夜里互诉衷肠。” “接着你师父又冲冠一怒为红颜,单骑闯敌寨豪气冲天。师娘必然芳心大动、感动不已,衣不解带地日夜照顾……随后要是没再发生点什么,打死老夫也不信啊!” 史阿却笑笑,落寞道:“情况的确跟董君说得差不多,可惜两人最终有缘无分,徒增伤悲。” “怎么就徒增伤悲了?”老董搞不懂了,道:“江湖儿女快意恩仇,恨就追杀他到天涯海角,爱就干柴热火、浪迹天涯,反正不管是相爱还是相杀,总得你是风儿我是沙,缠缠绵绵到天涯才是。” “董君,江湖哪有你说得这般潇洒,终究要面对现实的。” 史阿神色更加悲苦,道:“师娘那时的确爱上了师父,飞蛾投火般非师父不嫁。我知师父也是有这份心的,可为了师娘的幸福,只能选择放弃。” “为何?”听到这里,张绣也忍不住开口了。 “回到洛阳后,师娘便告诉父亲要嫁与师父,可她父亲却死活不同意,还当面狠狠羞辱了师父一番。” “师娘一气之下,独自搬来这里居住,就等着师父来提亲。然师父一介草莽,无权无势,又怎能耽误师娘的下半生?” 言罢,史阿拱了拱手,拎着食盒出去了。 董卓闻言不由摇摇头,看到门口那位美貌端庄少妇,如蜜桃般成熟的身材道:“下半生耽误没耽误老夫不清楚,但下半身肯定是给耽误了。” “.……” 李儒和张绣对视一眼,差点被这句话惊到岔气儿。 虽说大家都是男人,但从一个五十多岁、且还是权倾朝野的太尉嘴里听到这话,还是有些接受不来。 倒是李儒随后神色悚然一动,惊愕道:“等等,史阿说他师父单人匹马,刺杀了一伙盘踞在河南中牟的黄巾贼头领?” “怎么了?” “假如属下没记错,两年前的确有一股黄巾贼流窜至中牟,却又突然没了声息。可那头领王饶曾率军攻克广汉郡雒县,杀了益州刺史郤俭!” “那又如何?”老董还是不太明白。 “王饶的麾下,足有黄巾贼万余!”李儒面色惊叹,道:“纵然黄巾贼军纪散漫、防守松懈,王越却可万人当中取敌将首级……” “呵,这会儿才知道游侠的厉害?”老董撇撇嘴,道:“你发现没有,一路上行车过来,不少游侠、商贩、百姓都向史阿行礼示意,可见此人颇受爱戴。” “而这才是史阿,若换成王越振臂一呼,文优可曾想过是何景象?” 说着,老董语气渐渐冷厉,道:“尤其兵临城下,王越若被他人收买,趁我们不察时突然作乱打开城门……” 李儒当即周身一震,冷汗从额角流下:“若如此,当提前肃清以绝后患!” “肃清个啥?……”董卓还是撇嘴,道:“朝廷昏暗,皇权旁落,百姓备受欺凌压迫,申冤无门,唯有祈求游侠以私刑主持公道。” “这几十年下来,洛阳城中游侠足有万余众,甚至昨日一奉公守法商贩,今日便因走投无路成了游侠。” “人人皆是游侠,人人又都不是游侠,此风气早已尾大不掉……你肃清得过来么?” “这……”李儒呐呐无言,似乎又想到什么,愕然看向董卓道:“今日太尉亲自来见那王越,不单只为绣衣使一事吧?” 老董故作不答,又缓缓闭上眼睛,摇头装逼道:“马上就要见王越了,老夫该如何才能将其收服?” 李儒沉思起来,一时却也难有妙计。 倒是史阿此时已回来,指点马夫继续行进后,叮嘱董卓道:“董君,师父这人不善言辞,外冷内热……” 话没说完,自己就先笑了:“如董君细致入微之人,哪用得着在下多言……只要尔等不是官府中人,想必一定会与师父相谈甚欢。” “放心吧,我们绝对不是官府中人。”老董便点点头,一脸的真诚:我们可是朝廷的人,官府又算个屁! 等终于见到王越,老董便大咧咧地坐下,自我介绍道:“老夫董卓,乃当朝太尉,今日特前来招安尔等!” 说完,袖袍一挥,看向王越及院中练剑耍刀的游侠们:“你们有谁反对,有谁赞同的?” 李儒:“……” 张绣:“……” 史阿:“……” 王越:“……” 第44章 太不是东西了…… 王越年近四十,面目平常之至,本来扔人堆中丝毫不显眼,可脸上一道剑痕却破坏了这种平庸,给他增添一丝肃杀的气息。 而且,他的嘴唇也很薄,好似时刻死死抿着一般——这面相很容易看出,他是一个不善言辞的剑客。 所以,听完董卓的自我介绍,他第一反应不是质疑,而是飞速将手放在剑柄上,冷漠道:“一息时间,某便可取了你性命!” “董君切莫说笑……”史阿率先反应过来,挡在王越和董卓之间:“你不是祖籍临洮的一位豪商么?” “你们游侠消息一贯灵通,当朝太尉是哪里人士,难道还不清楚么?” 董卓依旧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我姓董,临洮人,也的确是位豪商。只不过做的生意跟吕不韦一样,都是拿天下来贸易罢了。” 又看向王越的手,道:“王师,我劝你还是不要冲动,冲动可是魔鬼。”说着端起案几上的陶碗,故意贱兮兮往地上一丢。 碎了。 然后,他还解释道:“看到没,这叫摔杯为号。” 话音落下,不仅是王越,连史阿都紧张起来。院外的游侠也纷纷涌入堂中,团团将董卓等人围住。 张绣此时也无法再隐藏身份,拔剑作出防卫的姿态,神色紧张。李儒更没想到事情会这样,然而咬了咬牙,还是挡在董卓身前。 面对这些杀人不眨眼的游侠,以及陶碗碎了外面还没动静,老董其实也有些慌了:剧情不对啊,电视上不是这么演的…… 要是只有他一个人,这会儿就认怂了,可当着李儒和张绣的面,只能强装出波澜不惊、大局在握的神态,淡然道:“王师可要想清楚了,就算你们能杀得了老夫,难道能杀光十万西凉铁骑不成?” “一旦老夫身死的消息传出去,十万余西凉铁骑群龙无首,难以约束。为替老夫报仇,究竟会做出怎样的事,老夫都难以预料……” 说完,还画蛇添足地看向一旁史阿,道:“麻烦史小兄弟再去拿个陶碗,给老夫倒点热水……多喝热水,对身体好。” 史阿整个人都快裂开了,愣愣看向老董:都这时候了,你还惦记着多喝热水?……我直接烧壶开水,给你烫烫脑子好不? 王越握剑的手紧了紧,神态气愤不已,却最终还是起身冷冷道:“史阿,送客!” 就在转身要离开的时候,案几上的陶碗开始微微颤动起来,耳边也传来隆隆的震动声,愈来愈清晰。最后,这茅草泥瓦夯筑的屋子,都开始簌簌落下灰尘…… 王越冷漠的神色愈加凝肃,其他游侠也想到了什么,神态开始忐忑起来。反倒是张绣和李儒愕然看了董卓一眼,心神渐渐安定。 下一刻,大门骤然被铁骑冲开,张辽一马当先闯入! 几鞭子抽开挡在面前的游侠后,神色狠戾急迫,威风大喝道:“太尉何在!……若有半点闪失,某必夷平此处!” 随即,院墙周遭也露出手持弓弩的劲卒,密密麻麻幽冷的箭头对准院中的游侠。 不大的院子瞬间被全副武装、手持大盾的兵卒占满,他们组成一道道盾墙,将反应不及的游侠顶撞驱赶至一旁,清理出一条能过人的通道。 顶盔掼甲的董旻急匆匆下马,从通道一路跑入堂中,看到董卓安然无恙地坐在里面,才松了口气道:“兄长,你没事儿吧?……” “此处偏僻难行、七扭八拐,你一路留下的记号又不明显,我带着文远紧追慢赶,生怕来晚了一步。” 张辽也下了马,抱拳道:“末将救护来迟,请太尉降罪!” 看着董旻和张辽,老董神色终于坦然下来,摆手道:“不晚不晚……那个,你俩就负责将无干人等请出去,老夫有事要跟王师聊聊,不用太过紧张。” 说完,还不忘补充道:“客气点哈,以后都是一个锅,呃……一个釜里吃饭的袍泽,别伤了和气。那个,史小兄弟,热水倒好了么?” 局势瞬间调转,攻守易位。 堂中的游侠有些还欲反抗,但看到王越铁青着脸点点头,只能顺从地走了出去。 很快,原本快要被挤爆的大堂,就剩下王越和董卓两人。史阿乖巧地送来一碗热水后,也被张绣用一个眼神儿请了出去。 王越的手仍未从剑柄上拿开,反而看着气定神闲、喝着热水的董卓,道:“六步之内,某仍能轻易取下你的首级。” 老董就跟品82年拉菲一样,放下手中陶碗后,慢悠悠地道:“江湖不只打打杀杀,更多的是人情世故。老夫上来表明身份招安你们,这是人情;你要是杀了老夫的话,那就是事故了。” “更何况,你也根本不会杀老夫,就别一直握着剑柄装腔作势了。” “你怎知我不会动手?” “要是你会动手的话,刚才老夫演砸时,早就让弟子一拥而上将我砍成肉泥了。”董卓摇摇头,似乎还很遗憾地叹息道:“可惜,你不是一般的游侠,而是一个有思想、有见识、有志向的游侠头子。” “你深知杀了老夫的后果,有违行侠仗义的初衷和愿景。”说着,一摊手看向王越道:“所以,你不会、或者说不敢杀了老夫。” “那我等也不会因你前来,便舍弃自由之身,成为朝廷的鹰犬爪牙,助纣为虐、残害百姓!” “不不不……”老董连连摆手,用失望的眼神看向王越:“看来,你还没搞清眼下的情况啊。” 想了想,便道:“这么吧,我来给你做个演示……绣儿!” 张绣当即入堂,道:“属下在!” “带上一队西凉铁骑,去适才咱停留的美貌少妇住所,将她给请过来。” “芸儿!……”王越闻言情绪瞬间激动,手中宝剑如舞姬白练出袖,惊鸿一闪间已架在董卓脖颈:“你若敢伤她一根毫……” “现在就去!”董卓却重重一喝,睥睨地看向王越,向张绣发号施令道:“若他敢伤老夫一根胡须,你知道该怎么对付那个芸儿和院中的游侠!” “喏!”张绣咬咬牙,转身而去。 王越的剑开始颤抖,心思百转千回,却始终不敢下手。 他家离心上人住所不远,一盏茶的时间未到,张绣已领着一对西凉铁骑,将周芸和家中的一位老仆及婢女,全都带了过来。 突然遭此事故,一路上看到西凉铁骑团团将王越弟子围住,整座院子更是侍卫林立、弓弩蓄势,周芸神色难免慌张。 入堂后又看到王越正拿着剑抵着董卓的脖颈,似乎明白了什么,努力镇定地道:“王郎,此乃何人?” “当朝太尉,董卓。” “你要杀了他?” “不,他不敢……”董卓却抢先开口,用手指微微推开脖颈前的铁剑,不屑道:“他就是一头活在自己世界出不来的蠢驴,一事无成还偏要装模作样的傻蛋,外加没有脑子、眼睛还瞎的残废。” “你住口!”没想到周芸这弱女子,竟猛然开口道:“王郎豪气干云,锄强扶弱。为扶危济困,连龙潭虎穴都敢闯,你身为当朝太尉,又做了些什么,有何资格在此大放厥词!” “哎呦……还没成亲呢,就心疼起情郎了?” 董卓闻言不怒而笑,走到周芸身前作死地打量一番,突然笑道:“好一个烈性的女子,老夫喜欢,今日便纳你为妾,如何?” “白日做梦!”周芸重重一啐,夷然不惧。 “老夫可不是白日做梦,也知你不惧死。”老董便摇摇头,道:“但你若不同意的话,老夫便下令让西凉铁骑抄了周功曹的家,杀个鸡犬不留,如何?” “你!……”周芸瞬间双目喷火,胸膛剧烈起伏地死死瞪向董卓。 她立誓非王越不嫁,却只搬出了周家独住,而不是彻底与周家断绝关系。可见对家还是深有留恋的,董卓这一威胁,可谓……一针见血。 当然,也可以跟张绣和张辽说的一样。 “卑鄙!”张辽率先忍不住,小声在门口啐了一口。 “无耻!”张绣也紧随其后,感觉跟了这样一主公,自己的灵魂都被玷污。 “你俩干啥呢,反了是不是!”董旻却不高兴了,狠狠瞪了两人一眼 偏偏这时,屋里又传来董卓嚣张的笑声:“你瞪啊,很恨我吧……哎呦,王越你又捏紧了剑柄啊,来呀,朝老夫胸口上刺啊。” “芸儿啊,你越生气老夫就越喜欢,继续来啊;王师,你是不是男人,看到自己女人如此受辱,也不敢挥剑么?” “老夫就喜欢看你们这副,明明看不惯我,又干不掉我的样子……” 董旻这下也忍不住转过头,吐了口唾沫小声嘟囔道:“兄长你这样,也忒不是个东西了……” 第45章 用魔法打败魔法 “董贼,男儿之事由男人来解决,将芸儿牵连进来算什么!”被逼到悬崖边的王越,不善言辞也不得不话多起来。 而且,情绪明显很冲动,脸上的剑疤都随之涨红起来。 见火候儿差不多了,再闹下去真可能冲毁王越理智的极限。老董当即转变策略,不慌不忙地坐回原位道:“老夫就是演示了一下,向你说明一个事实。” “什么事实?”王越问道。 “你不敢杀老夫,老夫却可以毫无顾忌地杀了你们。而且,还会将任何同你们有关联的人,统统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你!……” “我什么我?……历来王侯将相,哪个不是这般狠戾凶残?尤其是你们这么一群身怀武艺、又不受控制的社会不安定因素,若不能为老夫所用,难道还要任由你们做大做强、创造辉煌不成!” “若非朝廷无道、昏庸暗弱,任由权贵豪强巧取豪夺、凌虐百姓,我等又岂会路见不平、主持公道?” “所以,这便是你自甘堕落的理由?”老董继续睥睨看着王越,道:“因为朝廷无道、昏庸暗弱,权贵豪强凌虐百姓,你们便小打小闹地以私刑代替公法,以为凭借手中的剑,就能斩开混沌黑暗的世间?” “哼,那也比你这贼臣只知争权夺利要强!”看到心上人无言,周芸开口再度抛出自己的论点。 反正她男人就是好、就是棒,绝不允许别的人诋毁。 看到这一幕,老董说不羡慕是假的:这叫啥?……这特么才叫爱情!虽然盲目,可没点冲昏理智的偏执,还叫什么爱情? “老夫只知争权夺利?”纵然心中羡慕,他也不会惯着别人的女人,道:“老夫数十年沙场浴血、赴汤蹈火与塞外异族征战,护卫尔等一方安宁,在你眼中就是争权夺利?” “老夫被困敌境、内外无援,都绝望地为自己挖好了坟穴,那也叫争权夺利?” “老夫九死一生赢来战功赫赫威名,却只因与黄巾贼寇一战而败,正欲整军再战,用性命换来海内靖平,结果被一纸诏令削去官爵、夺了兵权,这也叫争权夺利!” 说着猛然转身,对着周芸怒斥道:“当老夫终于明白大汉的烂是出在根子上,欲自上而下安民革政。” “甚至,还清除了汉室数十年宦阉弊端,改革商制以惠便百姓,收拢良莠不齐、常有犯禁乱世的游侠稳定根基时,在你眼中就成了争权夺利?!” 一番怒喝几多悲愤,道出董卓大半生坎坷命舛,更多还有不为人知的委屈和郁懑。门外二张对视一眼,知晓误会老董后羞惭不已。 董旻也不由情绪翻涌。 当初老董人生起落时,他可是亲眼看到兄长如何愁不能眠、愤不能抑的,忍不住眼角有些湿润,自言自语道:“不错,兄长打了一辈子的仗,难道就不能享受享受?” “太,太尉……”周芸也为之气弱,愧赧不已地拂身施礼道:“小女子目光短浅、是非不分,唐突误会了太尉,羞愧不已。” 一旁王越亦有所动容,不由自主垂下手中的铁剑:“原来太尉竟有此苦心……” 老董这便扶起周芸,语气也和缓了不少,走向王越拍着肩膀道:“王师,老夫也知你志向与抱负,可你的路终究走错了。” “手中剑只能杀人,却斩不开混沌乱世,甚至连世俗都斩不开。否则,你与周小姐也不会至今尚未完婚。” “而且这条路也极为艰辛,老夫入堂前仔细看过了,院中弟子皆如史阿般衣单苦寒,一顿酒肆的肉食都会被他们视为珍馐,彼此谦让。名曰剑客却连剑鞘都买不起,只能按着剑柄走路,生怕割伤了大腿……” 这两点,毫无疑问是王越最为在意的软肋和痛点。 闻言他不由神态更加颓丧,喟然一叹陷入自我怀疑:“吾奋斗辛劳半生,难道真的错了么?” 心疼情郎的周芸,上前温柔地挽住他的胳膊,还目视董卓请求劝导一下:聪慧的她已看出,老董是想收服情郎的,此时温言相劝,必然事半功倍。 可她这样撒狗粮,老董又哪能如她心愿,当即点头道:“王师,你当然错了!” 王越、周芸齐齐一愣,尤其周芸更面色愕然。 老董便继续忽悠,道:“仅凭你一人声望聚拢些本性善良、遇事冷静客观的游侠,的确能小范围伸张正义。可更多所谓的游侠,又是些啥货色?” “强者愤怒,抽刀向更强者;弱者愤怒,却抽刀向更弱者。一些泼皮无赖、欺压良善之弱流,却也自诩你们中一员,以‘侠’之名作恶……王师可不要告诉老夫,这种事并不存在吧?” “这……”果然,王越神色更消沉了:弟子们行侠仗义,教训最多的就是这等泼皮无赖,他又岂能不知? 想仗剑荡世浊,却只能高洁自守。而自守的结果,又是弟子们朝不保夕、为爱发电,浑噩半生,连心爱女人的一片真情也只能辜负。 想到这里,他彻底迷茫了,不自觉向董卓问道:“如太尉所言,某又当如何?” “当然是如老夫一样,用魔法来打败魔法。” 成功进入擅长的环节,老董忍不住笑了,如魔鬼般诱惑道:“世俗不是不容你么,那你便站在世俗之上,看老丈人会不会将女儿嫁给你。” “泼皮无赖不是玷污游侠之名么,你让弟子狠狠去教训,丢入大牢让他们好好反省,提高游侠的准入门槛。” “权贵豪强不是凌虐百姓么,那你便搜罗证据,刺探不法,发现一起查处一起。倘若官官相护更好,顺藤摸瓜连带着包庇的大官也给收拾了。” “汝等行于暗处,却如一柄利剑垂在那些魑魅魍魉的头上,随时会斩落下来。” “长此以往,世间安能不清明?……至于说弟子们的生活质量和社会地位问题,呵呵,还会叫个事儿么?” 饼画得越大越圆,越容易在人迷茫困惘时趁虚而入,牢牢占据他的世界观,且被视为解决问题的唯一办法。 畅想着老董描绘的场景,王越禁不住心驰神荡,双眼爆出渴望的光彩。 但很快,那光彩就黯淡起来:“若想如此,需有超脱的权力才行。可我等大多出身贫寒,无权无势,又岂能……” 话说一半,他突然就愣住了,目光不由看向笑吟吟的董卓。 “没错,士人门都有背景,靠着我爹推荐你儿子,你叔父征辟我入朝获得权力。但今时不同往日……”老董便转过身背对王越,道:“以老夫如今这宽厚雄壮的背影,不知是否罩得住你们?” “太尉……”王越心潮澎湃不已,可仓促间,还是有些犹豫。 老董就不耐烦了,拉着周芸和王越挤在一块儿道:“你剑很快,办事儿怎如此磨叽?只要此时点头,秩比千石的绣衣司马一职,老夫已为你备好,比你那秩四百石的县功曹掾老丈人,要高出一倍有余!” “等日后你架构整肃好绣衣使,成为老夫的耳目刺奸探查,官秩两千石的绣衣校尉便是你囊中之物。” “最主要的是,虽然老夫觉得,女人只会影响拔剑的速度。” 说着,又一推周芸紧紧挨住王越,道:“但你俩患难与共,今日又好不容易心潮翻涌,不赶紧点头趁着这热乎劲儿干点啥?” 冷面内敛的王越渐渐呼吸急促,面红耳赤,眼见一个冲动就会热血上涌答应下来。 可有人比他还激动,狠狠掐了他腰间软肉一把,又气又怒地道:“王郎,太尉如此垂爱,你还犹豫什么!” 第46章 三句话让男人为我献出生命 亲自将王越和周芸推入后院儿卧房,还贴心地给关上了门的老董,随即便……弄出离开的样子,趴在窗户外偷听墙角。 大汉太尉怎么了,就不能有点小小的爱好? 更何况,里面的动静的确精彩。 王越明显被动惯了,又这样被赶鸭子上架,一时有些放不开道:“芸儿……太尉,他就是瞎胡闹,你不必当真。” 然后,便是周芸怒发冲冠的声音,气愤道:“王越!……进了这个屋,你便是朝廷的绣衣司马,难道连太尉之令也要违背!” “.……” 里面瞬间没了动静,只有些窸窸窣窣的声响,也不知两人在干啥。 就当老董疑惑时,又听周芸怒喝道:“快点上来,还愣着干什么!……” 听到这里,心满意足的老董吃吃笑着真正离开,不由感叹女人被耽误久了,真会变成猛虎的…… 可正准备出去时,脑中突然传来空灵的提示声:“恭喜宿主收服扰乱百姓的不安定因素,奖励民心值12点,或是获得‘王越快剑’技能。” “系统?……”老董愕然止步,都有些忘记这家伙的存在了。 随即才反应过来,托腮道:“不错,让王越这些游侠刺奸巡查,的确有助于社会安定、百姓生活自然会好一些。” “只不过这次奖励倒是有些意外,居然是二选一。” 12点民心值,又是一年变帅增强逆生长的时间,而‘王越快剑’的技能,他思考了一下,面色随即变得奇怪起来,郁闷道:“系统,我终于明白你为啥只是个辅助系统了。” 战乱不休的乱世,能瞬间掌握第一剑客的剑术并精通,无疑是个不可多得的能力。一身武艺不仅可以自保,还能在战场上建功立业,借此跨越阶级成为人上人。 只不过,换在董卓身上,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 “老夫可是当朝太尉,早已一人之上……不,准确来说,已是权势滔天、予取予求,等到我都需要提着剑砍人时,那说明啥?” “说明情况已十分危急,基本到了无力回天的境地。届时大军压境,一人剑术再厉害又有啥用,还不如骑匹快马赶紧开溜……” 所以这技能对老董来说,只能是个辅助功能,跟鸡肋一样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当即,便对系统回复道:“老夫当然选择……王氏快剑!” 民心值随时都可以挣,剑术不选以后可就真没了。即便能用上的机会真不多,但技多不压身嘛。 再说,耍剑还很帅,也是门才艺。 可惜,没了一年变帅增强逆生长的时间,老董还是有些心疼的。默默打开系统光屏看到……等等,怎么又多出了2点民心值? 民心值比金子还珍贵,老董可记得清清楚楚:上次好不容易搞定开放商市一事,用100民心值兑换了监测治下经济的功能后,只剩下12点民心值。 自己当即又把12点民心值,兑换为一年的逆生长时间,明明已空空如也。 “宿主任命的洛阳市长司马朗,已开始调研并规划洛阳商市布局,并张贴告示开放早市,惠利于洛阳百姓,民心值加2。” “老夫任命的手下办实事,也能增加民心值?” 老董当即大喜过望,触类旁通道:“也就是说,王越以后带领游侠维护洛阳城秩序,惩奸除恶,老夫也能获得民心值?” “是的。”系统回答,然后又补充道:“只不过这些都是宿主改革的后续,所获的民心值也不如宿主亲力亲为。” “那也不错啊!……” 老董再度欣喜不已,道:“聚沙成塔、集腋成裘嘛,何况老夫身为当朝太尉,以后招揽的人才会越来越多,实施的变革也不会少。” “最主要的是,这些民心值都是别人干活我享福,被动收入。四舍五入一下,就相当于财富……呃,民心值自由了。” 系统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算是默认了。随后,又说了句不相干的话:“宿主如今越来越习惯这汉末的生活了。” “何出此言?” “对话当中,你一直自称‘老夫’,再也不说‘我’了……” 老董当时心中一万只草泥马奔腾呼啸,有种想掐死系统的冲动。 好在这点小插曲不影响愉悦的心情,回到正堂唤过李儒,交代道:“文优,你留下来一会儿同王师交接下绣衣使的细节。” “大体的框架老夫都说过了,你照章办事即可。” 李儒谨慎,还是不放心地道:“绣衣使乃太尉亲军,刺奸巡查、权柄甚重,还有什么需特别交代的么?” “嗯……”老董便想了想,认真道:“权柄甚重不要紧,最要紧的是不能予绣衣使私设诏狱、干涉司法的特权。非但不能给予,还要严查!” “这些游侠都无法无天惯了,向来以私刑代替公法。如今背后又有老夫撑腰,若还如从前般行事,将成何体统?” 绣衣使的职能参照了明朝的锦衣卫,老董深知这种秘密特务组织的恐怖。 故而在创立之初,就要给它套上缰绳。除紧急军情外,绣衣使可以监视打探,决不能有审问刑讯之权。 李儒目光一动,明白了其中深意:“太尉放心,属下知道该怎么做了。” “嗯,你办事儿,老夫放心。”说完起身,老董便要打道回府。 没成想,李儒又随口一问:“王师大概多久能出来?” “这?……”老董陷入沉思,认真分析道:“根据王师的身体素质,和周小姐的年岁及欲望推算,估摸断断续续需一个多时辰吧?” “对了,看到王师双腿虚浮、精神萎靡、有气无力的模样后,你可千万别笑出来,伤了人家的自尊。” 李儒就后悔自己嘴贱了。 调皮完的老董留下一些士卒,带着董旻、张辽和张绣心满意足地离去。途中仔细留意了一下,发现洛阳城的确跟以前有了些变化。 最显著的表现,就是路上各式各样的行人多了。 城墙上还挂着司马朗放开早市的告示,路边的商贩摊位也出现了。有心思活泛的百姓便将房屋改建,大概是想弄个‘前店后院’的模式。 一切都在萌芽中,虽时日尚短还在起步阶段,但也能看出日后巨大的潜能。 只不过,身旁的张绣有些心不在焉,且几番欲言又止。老董收回目光,问道:“绣儿,可是有事要说?” “属下……”张绣当即抱拳,随即道:“只是想到跟随属下的一群好友,也不知他们如今怎样了?” “哦?……”老董想了想,便明白过来:“绣儿不太想当这个绣衣使?” 张绣迟疑片刻,便再度抱拳道:“属下更愿统御兵马,沙场征伐,为太尉扫平天下!” “嗯……”老董点头,问道:“追随你的好友有多少人?” “千余人。” “好,老夫便予你假司马一职,同文远麾下组成一部。且你俩之上不设司马,直接听命吾弟。” 这下张辽就有些不明白了:按照军制,一部兵马都有军司马统御。之前还可说老董入京根基未稳、无暇委任。但现在兵权在握,没道理不设军司马。 “以汝二人之才,迟早会升任司马,乃至校尉、中郎将、将军。既如此,老夫何必再多此一举?” 二张闻言一愣,随即齐齐抱拳:“太尉厚爱,末将愿誓死以报!” 老董闻言,不由便笑了:三句话,让男人为你花了18万算个啥?有本事儿跟老夫一样,让两个男人愿为你献出生命啊…… 第47章 老夫太难了最近感觉压力好大 第二日一早,老董醒来不由打了个哆嗦。 已是十月份的初冬时节,天气渐渐寒冷起来。哪怕身上脂肪够厚比较抗冻,可该冷还是会感觉到冷。 而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再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放出去关东那片的士人,就要发布檄文、拉帮结派过来打老夫了!” 坐在床上捂着厚厚的蚕丝被,老董面色如丧考妣。 穿越过来,他郁闷的有两件事儿:一个是时间不对,从九月中旬穿了过来,前身董卓已外放了袁绍等士人。 另一个就是辅助系统。 之前还觉得这系统不烦人,也不强制绑架宿主当傀儡挺好。可经历这一个月后,便发现了问题。 它是不给宿主发布任务,同时也不管你的死活——哪怕明知两个多月后,关东士人会打过来,它连个屁都不放。 自身存亡和造福百姓这两件事,就得全由自己权衡掂量了。 眼下时间渐渐紧迫起来,造福百姓这事儿就得先往后放放,把自身基业弄稳固才是当务之急。 想到这里,老董当即一挥手,道:“来人,更衣!” 房门随即被推开,七八个身穿曲裾深衣的宫娥小姐姐,手捧着衣服走了进来。柳腰款摆、眉目含情、一看就是受过严格宫廷训练的。 齐刷刷地站在面前后一行礼,莺莺燕燕地道:“有请太尉更衣。” 嗯……古代有时候,不见得比现代差嘛。 一件件短衣、深衣、曲裾上身,最后外面再套上件袍服,董卓惬意看着细心为自己整理头冠的宫娥,只见小姑娘十六七岁的年纪,模样青涩但天生丽质,浑身洋溢着青春美好的气息。 忍不住地,伸出禄山之爪在人家屁股上轻轻一捏,入手丝滑弹嫩。 小宫娥当时吓得花枝乱颤,完全不知该怎么办,更不敢有所忤逆。旁边随侍的宦官,更慌忙垂下脑袋,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哈哈哈……手感不错。”老董却笑得十分禽兽,道:“以后你就贴身伺候老夫,少不了一场荣华富贵。” 小姑娘一惊,反应过来后又盈盈一拜,欢悦道:“谢太尉。” 可惜又一想到关东群雄,片刻的撩骚还是难以驱散心头的阴霾,老董随后又用手一搓脸,面色悲苦地道:“唉,老夫太难了,最近感觉压力好大。” “太尉日理万机,可要保重身体啊,劳逸结合才能为汉室分忧。”一名身穿赭色的朝服,腰间还系着杏黄色穗子的宦官说道。 他一脸认真关切的表情,好似爱老董到了骨子里,生怕对方身体会有什么不舒服一样。 服饰和杏黄色穗子已表明他的身份:小黄门。 这原本是中宫服侍皇帝和嫔妃的官职,但老董嫌身旁的侍卫心粗、不会来事儿,就要了一个留在身边。 老董当即就生气了,道:“胡言乱语,如今朝事如此繁杂,四方不稳,老夫又怎能懈怠疏忽!” 周旁的侍卫闻言,握着兵刃的手就硬了:你也知道朝事繁杂、四方不稳啊,那怎么还整天出去逛GAI,连个人影儿都摸不到? 可人家小黄门呢? 闻言非但不怕,也不胡乱拍马屁,而是痛心疾首地道:“太尉劳苦功高,日日操劳,长此以往身子怎么受得了!……奴婢斗胆,恳请太尉今日就歇一歇吧。” 瞧瞧,人家伺候人的水平,这就叫专业! 老董欲拒还迎,犹犹豫豫地道:“那今日就……歇歇?” 关东群雄讨伐啥的,不是还有两个多月时间嘛……再说了,不休养好身子、愉悦好心情,哪有足够的聪明才智去应对? “太尉务必保重身子,今日就歇歇吧。”小黄门继续坚持己见,一点都不脸红。 “那洛阳城中,有何修养身心的好去处?” “这……”小黄门终于为难了,思忖片刻后,一咬牙道:“奴婢听说,毕圭苑那里好像不错。” “碧桂园?……”老董当即摇头,道:“那里房价太高,老夫去不起。” “是先帝生前修建的毕圭苑。”小黄门又解释,他哪儿知道什么碧桂园。 老董终于反应过来了:毕圭苑和西园一样,是一座皇家园林,乃灵帝这位园林修建爱好者知名的代表作。 老刘家从高祖刘邦时起,历代子孙几乎有点闲钱就要大兴土木。尤其灵帝这位孝子贤孙,更将骨子里的基因传承了下来,一直在努力地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西园如今被改建成了军营,而毕圭苑据说里面遍是奇花异草,奇珍异兽。最主要的是,里面的小姐姐各个都好看,说话又好听,刘宏生前超喜欢呆在里面的。 “老夫乃汉臣,你竟然要老夫以臣子的身份,僭越入毕圭苑,你!……”想到这里,董卓当即勃发大怒,双目喷火。 “太尉饶命,太尉饶命啊!……” 小黄门当即磕头如捣蒜,万万没想到这位骄横跋扈、胆大妄为的权臣,居然还有如此一片爱君赤城之心,生怕自己的小命儿不保。 “你!……你,真是干得漂亮,老夫怎么就没想到那种好地方呢?” 谁知,随后老董的话就变了,还贴心地弯腰拍了拍小黄门的肩膀,兴致盎然地道:“来人,备车!” 看着他兴冲冲走出去的宽厚背影,小黄门这会儿吓得腿都软了。 旁边婢女正打算去扶,谁知小黄门却哭丧着脸,道:“先去拿条干净的胫衣来,奴婢适才,适才都……太尉,你这是为何呢?” 到了毕圭苑,老董……当时就垮下了逼脸:什么奇花异草、奇珍异兽的,基本上就是光秃秃的一座园林嘛。 宫殿园亭修得倒是不错,问题现在已是冬天,多少奇花异草能在这季节花香四溢、绿枝摇曳? “这就是你说的,修养身心好去处?” 逛了一小半园林,老董已有些不耐烦了。抽出佩剑随意抖了个剑花,如迅雷闪电般斩断一节树枝后,看向小黄门恼怒道。 谁知小黄门此时倒不怕了,而是笑眯眯地道:“太尉请随奴婢来,若还是不满意,敬请砍了奴婢的狗头。” 说着,率先在前引路,走入一座豪华宫殿中。 老董疑惑跟上,随即面色便震惊起来,只见这宫殿极尽奢华,中庭以彤红之色,殿内油漆一新。 门限以黄铜襄饰,并涂上黄金。 上殿的阶梯以白玉砌成,殿内壁上露出的如带一般的横木以金环装饰,同时嵌入蓝田玉壁、明珠、翠羽、其富丽奢侈令人咂舌。 终于进入里面后,他脸色更发生极为戏剧性的变化:先是极度的震惊,接着又是极度的喜悦。接着还有一点点不好意思,但随后又控制不住,神色渐渐开始痴迷…… “你,你究竟带老夫来到了何处?”老董艰难地转过头,看向小黄门问道。 “毕圭苑啊……”小黄门不解,疑惑回答。 “不!”老董坚决摇头,笃定道:“这里分明就是……天堂!” 第48章 叫我靓仔 甫一进入宫殿,老董便感觉身子热了起来,不由自主想要脱衣服。 环顾四周才发现,庭内庭雾气蒸绕,原来是从山上引下温泉水环绕,四周还放置着不少炭盆,令人感觉如沐春暖。 深嗅一口蒸气,便觉异香扑鼻,浑身舒泰。拨开氤氲的水汽才发现,温泉汤里还撒了大量的香料。 “太尉,此乃西域进献的‘茵墀香’,极为名贵。先帝命人煮成汤后让宫女沐浴,遍体生香。”小黄门此时就如专业的导游般,向董卓介绍着。 “这,老夫不是记得……西园那里才如此么?” 此时看着温泉汤里玉色肌肤、身体轻盈的歌姬,执篙划船摇漾在渠水中,老董整个人都惊呆了。 兰汤滟潋,雾气氤氲。 船上的小姐姐们罗纱单薄,几乎衣不蔽体,于汤中摇曳更难免衣湿紧贴,勾勒出曼妙有致的娇躯。有的更直接在汤中旁若无人地沐浴,四周还传来荡人心神的靡靡乐曲。 她们有的顾影自怜,有的轻蘸细拭,有的正把沐浴完漂着脂粉的水倒入河渠,水渠流香……这一幕幕玉骨冰肌、活色生香的旖旎画面,有景像、有动作、有表情、更有声音,简直撩人心扉,难以自抑。 “西园那里的汤馆,是先帝夏季炎热时才会去的。那里引山泉水自下而下流入,形成凉瀑,再有各色吐凉植卉遍于四周,凉风习习,甚是一种享受。” 说完,小黄门还一脸唏嘘悲戚,似乎回忆起了以前美好的时光:“可怜先帝命苦早逝,西园那汤馆也被太尉给……” “嗯?……”一听这个,老董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脸色就不对了。 小黄门当即反应过来,到了嘴边的话就变成:“太尉心忧社稷,自不喜那奢靡之地,铲了改建军营自是极好。” “只是这处先帝冬日才来的汤馆,有医风疾之奇效。” “太尉劳苦功高,可也难免贵体有恙。前来此处非是贪图享乐,而是为了治病强身,可不能再毁了啊。” 老董闻言当时虎躯一震,没见过有人能将瞎话,说得如此顺畅自洽。 可惜他段位还是不够,节操还剩那么一点,只能红着脸点头道:“不,不错……老夫来这儿泡温泉是为了治病,可不是为了动心娱目。” 好在殿里的温度很高,那脸也看不出是蒸红的,还是羞红的。 小黄门心领神会地笑了笑,但稍纵即逝,接着又一叹气道:“可惜,如今这殿中少了二人,失色不少。” “少了哪两人,怎么就会失色不少?”老董又不懂了,感觉自己像久贫乍富的土鳖,第一次进高档娱乐会所。 “一位是赵宫女,极善水性又体态丰腴,玉肌滑肤。在这汤泉中如游鱼般曼妙生姿,还能静静浮于汤面横陈许久。” “就是会游泳呗……”老董下意识开口,随即想象了一下那画面,顿时懊恼住口:自己,果然是个土包子! “还,还有一人呢?” “另一人是刘采女,闭气功夫了得,能在水下闭气一炷香而不换气。” “就是会憋气……”话一开口,老董又后悔了:憋气不算啥本事儿,也不是重点。重点是…… 在温泉水下闭气! 想到这里,老董当即勃然大怒,气愤不已地向小黄门问道:“那二位去哪儿了?……何人敢动先帝后宫之人,老夫这就砍了他!” “这……”小黄门神色一下就古怪起来,还有些害怕,半天才迟疑道:“太,太尉莫非忘了,大半月前允吕校尉前来挑选两名……” “.……” 一瞬间,老董有些明白,历史上董卓跟吕布为什么会反目成仇了。就连此时的他,也想从邙山将那逆子拖回来暴揍一顿。 不过,事情也不是没有挽救的余地。 当下便望向汤泉中的小姐姐们,道:“尔等有谁水性还行,或是会闭气之法的?” 之前旁若无人的宫娥歌姬,这下也不敢再装高冷了。彼此对望了一眼后,有两位壮着胆子道:“太尉,妾身或可一试。” “好!”老董大喜,见二人一个窈窕秀美,有翩然欲飞之态。另一个婀娜曼妙,美艳妩媚,不由心花怒放:“汝二人便去吕校尉府中,寻那两位宫人学艺。待学成归来后,老夫必有重赏!” “谢太尉!”两女也不由喜笑颜开:之前一直被俩贱人压一头,现在总算轮到她们翻身了。 只是一想到那俩贱人,跟了英武伟岸的吕布,心下又不由有些失落…… 老董却不知她们心思,丢掉节操后只觉一身轻松,又望向其他宫女道:“尔等谁还身怀绝艺?” 众宫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想到董卓这糟老头子比之前的刘宏还过分,长得丑还玩得花。 老董就有些不满意了,失望摇头:后宫这行业多内卷啊,你们也没点危机意识。 是,老夫承认,你们一个个肤白貌美大长腿,后世妥妥的女神。 可问题是,你们生错了时代,这会儿也不能对着镜头扭扭屁股晃晃腰,就赚得钵满盆满…… “太,太尉……”好在最后还是有人开口,柔媚地道:“妾身懂些医术,会按摩松骨算不算才艺?” “按摩松骨?”老董当时眼前一亮,道:“足底按摩会么?” “会的,家父乃医匠,教过妾身这些。” “好,你随老夫来!” 刹那间,满庭嫉妒的目光向那宫女射来。 假如眼神能杀人的话,那宫女早就被千刀万剐。可她夷然不惧,高傲地昂起头一一回敬,瞬间令群雌偃旗息鼓。 老董便在庭中寻找房间,见到一偏殿里摆着熏香、一张胡床,还备有点心果干,当即满意极了。 又向小黄门交代两句,便躺在胡床上优哉游哉吃些点心。 很快,敲门声响起。 老董眼睛微抬:“进。” 刚才那位宫女端着一个木盆进来,里面荡漾着浓郁的药香,绝不是网购的那种廉价药包能比的。 “太,太尉……” 可惜她心理素质还是不行,虽然在外面傲视群雌,豁出去了换来改变命运的机会,但真正孤男寡女面对董卓那四百多斤的狼犺身子,满脸横肉的脸及奔放的胡子,娇躯还是忍不住一阵哆嗦,语气都战战兢兢的。 “不用叫老夫太尉。”眯着眼睛的老董可不管这些,自顾自道:“以后老夫进了这殿,就别称呼太尉。” “那,那妾身该叫什么?” “叫我靓仔!” “靓,靓仔?……”宫女奇怪地喊出这古怪称呼,然后就有些傻:“那,那妾身又该叫什么?” “嗯……”老董就很满意,指点道:“你就叫……八号技师。” “以后老夫再进来,你就行礼面带笑容道‘靓仔你好,欢迎光临,我是八号技师,您看我可以吗’?” “靓仔你好,欢迎光临,我是八号技师,您看我可以吗?……” 老董便叹气,点评道:“说话不自然,语气也不欢快,没有发自内心的职业素养……算了,第一次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就你了,开始罢。” 第49章 what are you弄啥嘞 听着里面老董舒服的哼叫声,还有女子若有若无的喘气声,门外端着干果盘的小黄门鼓足了勇气,然后又鼓了鼓……还是没敢进去。 没想到,里面的董卓反倒不耐烦了,道:“点心上来了没,还有老夫要的温蜜水呢,你们这里的服务可跟不上啊!” 小黄门都惊了,没想到太尉居然如此豪放,这时候都执意让自己进去:这是……一点不把自己当男人了么? 他心中不由感到一丝屈辱。 可更多的,还是……兴奋! 然而推开门进去,顿时一阵兴致索然无味:只见老董的确舒服地躺着,一脸享受的模样。采女正额角流出细细的汗,费劲地在他脚底挤、捏、按、压、叩、揉…… 这不是自己想见的画面! 小黄门突然有种上当受骗的感觉,很失落。 偏偏老董那家伙还很享受,一边嚼着干果,一边同那采女聊着天儿:“妹儿啊,用点力,哥比较吃劲儿……” 随即有闭起眼睛,仿佛又回到了让自己熟悉的前世,嘴里迷迷瞪瞪说着一些骚话,也不知都说了些什么。 小黄门和采女便一脸懵,完全不懂老董在追忆什么。但从低缓语气里,又莫名感到一股……悲凉,不明觉厉。 似乎那话里,有老董逝去的青春:或许就是他年轻时在塞外草原上纵马驰骋,那个时候,他可能还没这么胖、这么丑...... 夕阳下他奋力奔跑,那是最美的回忆。 但见两人丝毫接不上话,老董就有些兴趣阑珊,摆手道:“突然觉得没意思了,一会儿再给老夫拔个罐儿、敲个背、采采耳,老夫便回去了。” 采耳敲背倒是知道,就是拔罐儿…… 采女想了想,才道:“太……呃,靓仔说的是角法吧?就是以火烧瓦罐,叩于穴位之上,疏通经络、通畅气血、祛风拔毒。” “嗯?……不错,有进步。”老董双眼一亮:这就有点熟悉的味道了。 没想到,采女神色就有些失望,也不知是渴望还是庆幸地来了句:“靓仔,就这?” 老董当时一惊,翻身而起:“你可别心怀不轨,告诉你,老夫要的可是正规的,你懂么?” 顿时,这位采女又充满了力气,随后给老董按的几下明显很给力。 老董还是感觉缺了点啥,目光又放到她玲珑有致的身材上,猛然一拍脑袋道:“我说怎么感觉不对劲儿呢,以后这衣服给老夫换了,要统一着装懂不?” “统一着装?”小黄门傻眼了。 “嗯,就是制服,款式啥的老夫抽空画出来,让御府令给做。最好还有黑丝……黑丝就算了,暂时没这个技术。” “还有,以后老夫一进来,那些人就别装什么高冷了。齐齐过来向老夫施礼问好,要热情主动,让老夫有宾至如归的感觉,懂么?” “奴,奴婢明白。” “嗯,服务项目也得跟上,偌大一个宫殿这么多闲人,只有这位有些手艺,剩下那些要么给老夫学舞,要么去唱歌……对,还有乐师们,以后多弄些曲子来,配合着歌舞一起排练演奏。” “唱歌跳舞都不行的,最起码会说话吧?” 老董又挠挠头,想起了个名人儿,道:“有个叫邯郸淳的家伙,他闲逸的文作——《笑林》和《艺经》,讲述了时下许多的笑话、噱头、善喻、讥讽、幽默趣事。” “如今他就在洛阳,老夫改日征辟他过来当编剧,你们就负责把相声、小品、戏曲啥的给弄出来。” “另外投壶、米夹、掷砖、马射、弹棋、棋局、食籁等诸般游艺项目,也全都给整上。既要推陈出新,也要兼顾传统嘛。” 统一着装和黑丝,服务态度要规范,还有歌舞、乐曲、相声、小品、戏曲……一堆小黄门听懂和听不懂的名词,直接让他目瞪口呆。 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太尉……你可真是比先帝还懂生活啊! 先帝在世时,也就在宫中摆个摊儿,然后玩玩狗啥的,剩下就是个色中饿鬼,一点创意都没有。 再瞧您这些…… “太尉放心,奴婢就是拼了命,也要包您满意!”一时间,小黄门突然觉得肩膀沉甸甸的,多了一种莫名崇高的责任。 老董便点点头,正准备让小黄门下去,忽然瞥到窗外走过一队人,不由眉头微蹙:“咦,文优怎么来了?……看样子不是来找老夫的,似乎还带着酒,那他去的方向是?” 说着,怒火就上来了:“好你个李文优,不办正事儿就算了,居然学老夫那逆子,也来这毕圭苑……” 话没说完,一旁小黄门已脸色大变,似乎想到了什么,战战兢兢地道:“太,太尉……郎中令去的不是别处,是,是……” “是何处?” “是何太后和弘农王的寝宫……” “何太后和弘农王……卧槽!”一听这俩人名字,老董立时明白了什么,连敲背采耳和拔罐儿都来不及做,急匆匆地道:“快给老夫更衣,派人拦住李文优!” 说完,连鞋都不穿,直接披了袍服就往外跑。 小黄门赶紧拎了剩下的衣服,跟在后面紧追慢赶。独留下那采女一脸不知所措,最后怅然一叹,也不知是庆幸老董没升级服务内容,还是气他逃单连钱都没给…… 而气喘吁吁赶到另一处宫殿时,老董便听到里面一个刚变嗓音的少年唱道:“天道易兮我何艰!弃万乘兮退守蕃。逆臣见迫兮命不延,逝将去汝兮适幽玄!” 随即又一少女应声唱和,道:“皇天崩兮后土颓,身为帝兮命夭摧。死生异路兮从此乖,奈何茕独兮心中哀。” 最后,便是李儒熟悉的声音,满是不耐烦:“够了,速服此药,可以辟恶!” “不,朕没病……贼臣,汝乃大逆不道之举!” “这可由不得你,来人!……” “住手!……”关键时刻,老董终于赶到,入内发现李儒正指使着五名侍卫,擒住一名少年和一美貌少妇,准备往两人嘴里倒鸩酒。 衣衫不整的他上去一巴掌拍飞酒壶,随即拜倒在地道:“太后,弘农王,老臣救驾来迟,万望恕罪!” 说完,抬头看向一脸发呆的李儒,怒喝道:“李文优,汝好大的胆子,竟敢鸩杀太后和弘农王?!” 李儒当时整个人就不好了,满眼的世界观错乱,愣愣看向董卓:“太,太尉?……” 后面的话,他憋住了没说。 完整的句子,应该是:“太尉,不是你让我这么干的么?” 你这…… ;are you到底弄啥嘞? 第50章 都是专业人士 李儒思来想去、想来思去,也搞不懂老董在发的什么疯。但身为一条高质量的狗腿,察言观色、见风使舵的基本功还是很扎实的。 “太,太尉……”当下,主动拜倒在地装作一副认错的模样:“属,属下一时鬼迷心窍,做出这等大不逆之举,都是属下的错。” 光察言观色、见风使舵还不行,还要勇于将领导的锅主动背自己身上,才是一名高质量狗腿的专业素养。 老董此时也想起来,这事儿还真是……历史上那位董卓授意的。对李儒此时的表现,无疑很满意。 “无父无君之徒,还愣在这里干什么,速速滚出去!”当下又佯怒呵斥一声,打算此事到此结束。 惊惧过后转而怒气上涌的刘辩,却突然开口道:“放肆!……逆臣适才竟然要鸩杀朕和母后,岂能这样轻易饶了他?” “朕,母后?……”一听这两个字眼,老董也懒得装了,面色冷厉地从地上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刘辩。 狼犺雄壮的身子步步向前,如一座山般压迫着色厉内荏的刘辩。刘辩不由踉跄后退,面色开始变得惨白,恐惧道:“董,董卓……汝欲如何?” 老董便想了想,缓缓伸出右手道:“陛下,请看老夫手中何物?” “何,何物?……”刘辩愣了,傻傻看着什么都没有的手掌,迟疑道:“分明空无一物……” “对,就是空无一物!” 说罢抡圆了胳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巴掌狠狠抽在刘辩脸上,道:“便如你此时一般,空无一物!” ‘啪’的一声清晰脆响,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刘辩瘦小的身躯扇飞起来,跌落在寝榻上,嘴角含血。 “陛,大王……”一声惊呼,唐姬当即跑向刘辩,用更柔弱的身躯挡在老董面前。 “辩儿!……”何太后也同时扑向刘辩。 她还算有些脑子,丝毫不敢对董卓流露出半分恨意,反而向刘辩道:“你怎能如此不懂事,惹怒了太尉?” “哼!……”董卓余怒未消,不屑地看向刘辩道:“记清楚你的身份,如今可不是汉室天子,只不过是凭借着血脉能衣食无忧的废物!” “若连衣食无忧的日子也不想要了,尽可告知老夫,必当如你所愿!” 一番话露骨且直白,比24K黄金更纯的权臣还嚣张跋扈。 李儒面露冷笑,静静看着刘辩先是愤怒、随即深深畏惧的神色。周围侍卫什么都没看见般,按刀侍立、杀气凛凛。 一同跟来的小黄门,则赶紧将头深深垂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董,董太尉……”在何太后的目光催促下,刘辩才弱弱地站起来施礼,含混道:“孤,孤知道错了,适才冒犯太尉,万望勿怪。” “太尉,辩儿年少无知,就原谅了他吧。”何太后也努力挤出一丝笑意,开口帮衬。 老董这才发现,何太后虽鬓钗凌乱、余恐未消,生得却十分明艳动人,身姿娉婷,曼妙成熟,容貌也因保养得体,不见一丝细纹,恍如仕女图中的美人儿。 仔细想想也是,她一屠户之女、无才无能,缘何能在后宫一堆佳丽中杀出来,勾住刘宏那色胚皇帝的魂儿? 再说年龄,汉代人成亲都早,她诞下刘辩时也不才十八岁,如今正是女人正风韵绽放的年岁。 比青葱少女多了些阅历见识,又比那些风韵犹存的女人,保留住了芳华美貌。 何太后也敏锐察觉到董卓眼中的异样,随即收拢下心情,顿时便眼波欲流、欲语还羞,一股难以言述的媚态便绽露。 可当老董诧异定睛再看时,却见何太后又娴娴静静地站在那儿,一脸端庄淑雅的表情,哪还有半点媚目欲流的风情? 厉害! 不得不说,在魅惑男人的这一块儿,人家可是专业选手。 不由自主地,老董的语气也缓和了些,道:“太后言重了……只不过宫闱险恶,一时失言便会惹来杀身之祸,弘农王可要切记。” “多谢太尉教诲,孤记下了。”被一巴掌打服的刘辩,此时连正眼看董卓的勇气都没,赶紧又施礼道谢。 倒是一旁的唐姬,始终对老董怒目而视。 瞧着才十几岁的无知丫头,老董也懒得搭理,摆手向侍卫和小黄门道:“此事只有我等知晓,若走漏了风声,汝等知道后果会如何!” 随即,又敷衍地向何太后和刘辩拱了一礼,道:“老夫这便告退,还请太妃和弘农王保重。” 言罢,便要转身离去。 “太尉留步!”谁知此时,何太后又慌忙开口,道:“哀家还有些机密之事,要告知太尉,烦请太尉稍候。” 老董蹙眉,不知这女人耍什么花样。 但想着无事,等等也无妨,便带着李儒等人先出去道:“老夫便在殿外等候。” 出了宫殿,当即支开小黄门和侍卫,向李儒问道:“文优,汝今日为何突然?……” 他有些想不通。 历史上董卓的确鸩杀了何太后和弘农王,只不过是在关东群雄打来后,那些家伙打着‘老董倒行逆施、废立天子’罪行的旗号,仍尊刘辩为汉室正统。 董卓一怒之下,才干脆弄死了弘农王和何太后。 可记忆里,也分明记得前身授意过李儒这么干……这就比较奇怪错乱了。 看着老董努力回忆的神色,李儒恍然明白了什么,道:“太尉,属下记得仙鹤草、鸡血藤、熟地黄等药材,具有宁心安神、滋阴养血的功效,能改善阴虚血少所致的失眠、年老健忘等症。” 老董的拳头就硬了,嘴角也开始抽抽儿:“文优连日操劳,身心疲惫,用不用老夫亲自给你松松骨?” 李儒一惊,随即神色幽怨:一片好心当驴肝肺,你自己啥年龄、爱不爱忘事儿就没点数儿? 没办法,只能收敛心神,认真道:“太尉莫非忘了,我等入洛阳后,为何执意要废立天子么?” 老董脸更黑了,开始捏起拳头:“文优,不如此刻就去殿中为你松快松快?” “太尉!”李儒郁闷委屈极了,只能不卖关子地直言道:“太尉入洛阳后欲独占超纲、乾坤独断,可汉家故事,要么天子亲政,要么顾命大臣辅政,要么外戚专权。” “这三者太尉都不是,只是一边塞武人,名不正言不顺,自然要废掉之前的天子,彰显权势。” “唔……有道理。” 老董不由点头,也豁然开朗:当初看三国历史时,只一扫而过,还真没想到董卓执意废立皇帝,有这层的用意。 至于《三国演义》里说,董卓是看刘协聪明,刘辩没有人君之相,便动了废立的心思……呵,成年人都知道那只是借口。 一眼相中某人,根本不是什么一见钟情,不过是见色起意的好听说法罢了。 “其二,太尉后来虽以雷霆之势收拢了洛阳兵权,却毕竟是外来人,在朝中没有根基。而朝中,拥护旧帝的势力还很大。” “废立了天子,新皇和朝中大臣没有瓜葛,太尉便很容易控制,新皇也很难图谋太尉,权力自然容易稳固。” “唔……不错。”老董又点头,忍不住夸道:“老夫做事果然谋略周全呐。” 正侃侃而谈的李儒闻言,突然就不想说话了。看老董仰着头自卖自夸的德行,很想薅下他一把胡子来! 第51章 多喝热水 “文优,你怎么不说话了?……”夸完自己,老董又疑惑看向李儒。 李儒悲伤地叹了口气,还得装作很自然解释道:“属下,只是在组织语言……嗯,现在组织好了。” “其三,便是太尉如若不废旧帝,按大汉惯例,天子年幼则由太后摄政,发布诏命的权力便在何太后手中,太尉不好干涉。” “新帝则不同,其母王美人已被何太后毒杀,且自幼被董太后养大。恰好太尉与董太后同族,便可以外戚的身份辅政。” 听到这条,老董纵然脸色再厚,也有些不好意思。 他是临洮人,董太后是河间人,俩地方相隔十万八千里,就因同姓便硬扯是同族亲戚……属实有些不要脸了。 好在有权真的可以为所欲为,把黑说成白的也有人信。 “也不对啊……你说了这么多,虽然也很有道理。但老夫废了何太后和刘辩就行,没必要非弄死他们吧?” “太尉……”这下李儒也有些疑惑起来,道:“太尉做事,不是向来喜欢斩草除根?” “且属下又见太尉秘密组建绣衣使,刺奸百官,巡查不法,明显是要巩固权力,故而今日便……” “哦……”听到这里,老董总算全明白了:一切,还是因自己带来的蝴蝶效应。 历史上的董卓应该在废立皇帝后,就起了对刘辩和何太后的杀心。只不过一直忙着别的事儿,李儒也就没太上心。 结果自己这里弄出绣衣使的特务组织,一下让李儒神经敏感起来,就准备提前动手了。 李儒却看着董卓恍然大悟的模样,越发疑惑起来:“太尉,这二人留着迟早是祸患,且何进、何苗兄弟虽亡,其党羽旧部仍在。若何太后与他们秘密联络,亦是一桩隐患……” “嗯,说得不错……”老董闻言一点头,随即就在李儒又要命人冲入殿中时,又开口道:“下次别说了。” “说得不错,下次别说了?”李儒一下傻眼,用关怀智障一样的眼神看向董卓,很想将侍医请来。 老董便笑,道:“文优只监过军,从未真正带过兵。便不知大部分当兵的,就是为混口饭吃,哪有什么忠君体国的觉悟?” “这些东西对他们来说,还不如放个屁!” “至于说何进何苗的旧部将校,老夫早已筛选了一遍。与何进何苗生前亲近的,都已被夺了兵权。” “更何况……”说着,看了一眼何太后与刘辩的寝宫,不屑道:“一个只知魅惑男人、宠信宦官、争风吃醋的女人,能有这份谋略心思?” “至于那个刘辩……呵呵。” 李儒同样藐视一眼寝宫,但还是有所犹豫:“即便如此,留着这二人,似乎也没什么用处……” “怎么会呢,每个人都有利用的价值,更何况他们还曾经是大汉天子和太后和。” 董卓还是笑,先伸出一根肥嘟嘟的手指,道:“文优不要忘了,当初可是士大夫们鼓动何进去诛杀宦官,结果却被宦官反杀。” “何太后的兄长之死,他们难辞其咎。” 随即,又伸出第二根指头,继续道:“其二,咱这位曾经的何太后,可是借着交好宦官才上位的,对其也一向宠信。而士大夫在何进死后,又把宦官们赶尽杀绝,你说何太后焉能不恨?” “太尉的意思?……” 李儒明显懂了:两人明显没啥威胁,留着也无非多给一口饭,实在没必要杞人忧天,反而招惹不必要的麻烦。 另外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跟自己还有着共同的敌人。 就在此时,唐姬出来一脸冷漠道:“董太尉,太妃有请。” 老董蹙眉看了一眼唐姬,一是觉得这唐姬再怎么说也是个王妃,居然连差遣的宦官宫娥都没有。 二是……这种都流露在表面的恨意,让他很不爽。 故而,走到殿门时他故意顿了下脚步,突然看向唐姬道:“你想杀了老夫?” 唐姬突然一愣,随即还是垂头咬牙道:“予不敢。” “没错,你只是不敢,并不是不想。”董卓便点头,道:“不过你也最好多想想,杀了老夫后会是什么后果,你那大王是否能重登九五之位。” 唐姬面色一怔,盲目仇恨下,第一次意识到这个问题。 “另外,想杀一个人,最好先掩藏好杀意。老夫虽懒得杀你,但也很讨厌留一个碍眼的家伙,对老夫摆一张臭脸。” “真想对付你的话,不过一纸诏令便可将汝父唐瑁调入洛阳,随意安个谋逆的罪名诛杀后,你便是罪臣之女。没了这弘农王妃的身份,杀你不过如捏死一只蚂蚁!” 说完,再也懒得多言,大步走向寝宫。 唐姬却不由脸色煞白、心神俱骇,这才发现自己的仇恨和杀意在董卓面前,是多么的可笑。 原以为自己以正叱邪、傲骨铮铮,没想到在绝对的现实和实力面前,自己的表现可谓愚不可及! 甚至,差点招来灭门惨祸。 “做人最好呢,学聪明点。”此时李儒也淡淡开口,意有所指道:“虽然也没什么用,但至少活得久一点……” …… 进入了寝宫后,老董便思忖着如何劝诱何太后。可一抬眼,整个人便愣住了。 只见何太后已梳洗了一番,换上新的宫装,上着嫣红色锦缎深衣,开领很低,雪白的山峦在嫣红中高高耸起,现出一大片雪白的肌肤。 下身是一件淡粉色的留仙裙,迤逦拖在地上。 她斜卧在胡床上一手做枕托着香腮,成熟曼妙的身子顿时显得凹凸有致,曲线玲珑,如同一幅跌宕起伏的美丽山水。 老董目光不由自主顺着留仙裙,慢慢延伸到窄而窈窕的腰身,又由仅堪一握的细腰,越过高耸浑圆的双峰…… 然后,满脸敬佩! 为人家的专业精神而感到敬佩——毕竟如今可是冬日,她这被废的太后寝宫里也没有取暖的炭盆。 可为了勾搭自己,就这样半敞着胸口,老董都替她感到冷。 尤其人家的神态还很自然,盈盈一瞥后,眼波里便透出狐一般的媚丽,贝齿还轻轻噬着红唇,似笑非笑道:“太尉,哀家是否已人老珠黄了?” 说完,又是媚眼儿一丢,勾人心魄。 她不普通,也很自信。 毕竟当初就是靠着美色和手段,一步步走到了大汉皇后的位置,觉得自己就是大汉第一美人。 更何况,她对男人也很了解:他们就跟猫一样,有哪个会不偷腥儿? 而且,自己还是曾经的皇后,这种至高无上的身份,更会给男人一种无以伦比的征服感与刺激。 见老董迟迟不答,何太后更是会心一笑,突然软绵绵地欺进他的怀里,一双分外圆润妖冶的纤纤玉手,似触非碰地轻轻撩动在老董脸上,羞答答地道:“太尉,哀家突然觉得有些冷呢……” 鱼儿已主动送上门,她相信没有一只猫会忍得住。 万万没想到,刚才还眼神痴迷、呼吸粗重的老董,猛然将她推在一旁,然后笑吟吟地道:“太妃若是觉得冷,老夫倒是有一个办法。” 何太后先是一愣,但还是认为一切尽在掌控中,媚笑道:“什么法子?” “多喝热水。” 瞬间,何太后脸上的媚笑就僵住了。 第52章 容老夫再想想…… 何太后有些慌,曾经百试百灵、也是她唯一的手段,在这个男人面前居然失效了,令她感觉无计可施:“太尉,这寝宫中没有他人,不会外传的。” 老董便点点头,笑道:“老夫知道。” “那太尉你……” “老夫知道太后的想法,但太后却好像不了解老夫。或者说,你好像并不了解男人。”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听到这里,何太后翻身而起:这可是她的专业,岂能容老董质疑? “有什么不可能的?”老董便继续笑,笑中渐渐有了丝不屑:“假如太后真正了解男人的话,就知道男人都有一项十分可贵的品质。” “什么品质?” “不忘初心。”老董语气平静,在何太后耳中听来却如天塌地陷:“我们男人呢,从始至终,都喜欢年轻漂亮的女人。” “太后您都三十多了,还带着那么一个麻烦的拖油瓶。真以为单凭一点美色,就能让老夫接盘么?” “接,接盘?……”何太后不懂这词的意思,但也能猜出来:“太尉,你……” “你要是再不正常点,我可要走了。”老董转身欲走。 “太尉留步!……”何太后这才彻底慌了,跑过来拉住老董的袍角,哭求道:“求太尉可怜下哀家母子。” “自辩儿被太尉废了后,我等在这冷宫中受尽欺凌,莫说是使唤的宫娥寺人,便是连衣食都短缺……” 这些,老董已看出来了。 也知像何太后这种处尊养优惯了的人,一下从云端跌入淤泥,简直不啻于一种酷刑。即便,他们的生活比起贫寒百姓,已经好上太多了。 “太后,”掌握了主动权,老董这会儿就从容很多,笑着扶起何氏道:“你也知道,大汉如今风雨飘摇,内忧外患不断,朝廷赋税很是紧缺呐。” “太后若想让老夫增加些供应,总得拿出些相应的回报,对不对?” 何氏闻言蹙眉,然后又要拉自己的锦缎衣领。 老董顿时脸就黑了:之前还想着如何劝诱这女人跟自己合作,看这情况,根本不用阐述什么‘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道理。 就简单点,简单点挺好。 “太后,老夫的意思,是以后你和弘农王要听话,能不能做到?” 这下何太后就不说话了,还用关怀智障的眼神看向老董:老娘刚才连裤子都要脱了,还能有啥不听话的? 反应过来的老董,神色有些讪讪:“呃……老夫懂了。既如此,便先告辞了。” 言罢起身,如渣男般坚决离去。 何太后便望着他的背影,眼中尽是说不出的哀怨与失落,忍不住拿起一张铜镜顾影自怜:“哀家,真的已人老珠黄了么?……” “可是刚才靠近他的时候,明明感觉……” “哼,天下就没有不偷腥的猫,差点被他骗了去!……如今我母子安危荣辱皆系于他身,迟早要让他原形毕露!” 回到温泉宫的老董,便发现八号技师还在等着。看到自己回来,不由双眼一亮欣喜道:“靓仔,你总算想通回来了?” “没错,老夫想通了!” 说着,便在这不过双十年华曼妙少女的明眸疑惑中,老董重重关上门,喉中发出一声闷闷的低吼扑了上去。 …… 入夜,洛阳城东南的一家酒肆,仍旧亮着灯火。酒肆占地十分豪阔,三进四通,最后边院里还有供人过夜休息的厢房。 此时第二进的一处偏厅中,仆役们正忙着打扫杯盘狼藉的宴会,几张案几上还剩着许多吃食,看起来客人们漫不经心,并没太多食欲。 偏厅后转过一条走廊和一处小花园,便是一处隐蔽的厢房,几名黑衣仆从在庭院里或隐或现。 厢房中,一人面露担忧,道:“太傅,我等被董贼识破身份,已如厝火积薪,自当谨小慎微才是。今日为何还要?……” “藏头缩尾便能安然乎?” 周毖看来已喝了不少酒,愤懑道:“董贼一日不死,我等终日难安。伍校尉,难道连如此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我等今日乔装聚此,乃为汉室公器,非是私仇小恨。”正首上的袁隗开口,忍不住望了眼门口,面露一丝焦虑。 就在这时,房门外响起两长三短的叩门声,袁隗面色一松道:“进。” 来人是身穿仆役装束,躬着腰、端着一些吃食。 可他并未恭敬地将吃食奉上,而是放置空闲的案几上,随即昂然挺身露出真容:曾经的太尉长史,何颙! 周毖、伍琼、郑泰三人尽皆失色:前些时日何颙被董卓免了长史一职后,只得了议郎的闲差,终日闭门自守,没想到今夜又在此出现。 袁隗倒一点都不意外,凝沉道:“伯求,今日如此紧急联络我等,究竟有何要事?” “余不才,又有一条可置董贼死地的消息。”时间紧迫,何颙也不再买关子,直接道:“今日董贼入毕圭苑,鸩杀了陛下和太后!” “什么!”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 非但周毖、伍琼、郑泰三人闻言齐齐色变,一向古井无波的袁隗也跌落手中酒爵,洒湿茵毯。 “消息可属实?”反应了一瞬,袁隗才追问道。 “属实!”何颙十分笃定点头,道:“余之前在太尉府中已安插好了眼线,今早董贼先入了毕圭苑,后李儒便带着侍卫和鸩酒前往……” 幽禁刘辩与何太后的毕圭苑,董贼和李儒还先后前往,再加上鸩酒……不用何颙再说,这事儿明显已实锤了! 随即,见众人开始要哀伤痛惜,何颙赶紧阻止道:“此大逆不道弑君之举,人神共愤,天理难容。” “然此刻还非我等痛惜哀悼之际,需先筹谋好如何用此消息,予董贼致命一击,才可使先帝和太后不至于白白枉死呐!” 说完,何颙掩面假泣一声,又端起空盘匆匆道:“董贼如今监视甚紧,余不宜久留,万望诸公莫要辜负余冒死送来的消息!” 何颙一走,厢房里顿时一片死寂。 虽然汉代历史上已发生过弑帝的先例,可事情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才知这有多么……朴实无华且枯燥。 没错,皇帝死了。 然而天没塌、地也没陷,白天外面依旧热闹非凡。甚至,自从董贼改革了商制后,还渐渐更繁荣热闹了。 老天怎么就没降个雷,劈死他? 也省得自己枯坐在这里,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如何利用这条很重大、很炸裂,似乎又不是那么重大炸裂的消息…… 还是喝高了的周毖,率先愤而拍案而起:“可恨董贼如此大逆不道,为把持朝纲竟敢以臣弑君,我等当速速将消息传诸关东群雄,发布檄文号召天下共讨之!” “壮哉!”伍琼当即响应,道:“既如此,便由仲远兄派遣密使,告知关东群雄!” 周毖一愣,随即破口大骂:“伍德瑜,尔母婢也,汝什么意思!” 谁不知道董贼手下可能有支神出鬼没的暗探,要是自己的密使被截获,吕布还不连夜扛着方天画戟、骑着赤兔马从邙山赶过来? 那场宴会,他们可亲眼见识了吕布的恐怖。 就在三天前,周毖还会在睡梦中猛然惊醒。好在有温柔可人的小妾呵哄,这两天才能勉强睡个囫囵觉。 “够了!……伯求甘冒性命之险,才将此消息告知,汝等百无一策却先在此内讧,不知羞乎!” 袁隗怒而断喝,冷然看向吵嚷不休的两人。 直至两人羞愧告罪后,才捋了捋花白的胡须继续道:“上次我等小瞧了董贼,事泄不密才被他反戈一击。此番定当痛定思痛、独辟蹊径,直指董贼软肋要害,方可一击必中!” “太傅,计将安出?”两人不由目光一亮,深觉这番话颇有见地,想必随后的谋略亦会惊艳绝伦。 没想到,袁隗随即面色讪讪,又坐了下去道:“容,容老夫……再思忖思忖。” 第53章 牙根儿有些痒痒 “太傅所言不差。” 就在厢房里的气氛愈发沉闷时,始终未开口的郑泰,突然开口道:“我等当先找出董贼的软肋要害,方可一击必中。” “何为董贼的要害?”伍琼又翻了个白眼,已不想呆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谁知,郑泰却不为所动,反而凝重地缓缓吐出两个字:“兵权。” “一派胡言!”周毖当即反唇相讥,鄙夷道:“天下谁人不知,董贼跋扈所恃者,便乃兵权。此乃他安身立命之根本,又岂能是……” 话未说完,突然反应过来的周毖,语气渐渐减弱:不错,兵权既是董贼的根本,也是他最致命的软肋。 对于那等边塞武夫来说,什么忠孝节义、朝纲礼制、声望官爵,统统不会放在心上的。唯独实实在在的兵权,才是他最在乎的。 相反,自己这些人除了兵权,什么都比董贼强,偏偏在争斗中一败涂地。 “看来,仲远兄已想明白了。”郑泰语气凝肃,且渐渐悲愤:“正因我等没碾碎一切的暴力,只能在董贼废立天子时缄默不语,在他把持朝政时纵容姑息,甚至在那场酒宴上被胁迫羞辱!” 说着目视东方,似乎透过重重阻隔看到希望的火光:“想必本初早就看破这点,才密使二位假意亲附董贼,外放士人以积兵权,由此方能与董贼一战!” “远水解不了近渴,本初那里我等可倚为外援,却不可在此无所作为。” 袁隗闻言亦颔首赞同,叹息道:“我等皆世家出身,做事太过拘泥,目光困囿于朝堂倾轧,还真不如董贼这边塞武夫,一眼看透斗争本质。” “若董贼没了兵权……不,哪怕只是兵权不稳,便沦为我等股掌之间玩物!” “太傅言之有理。”周毖也冷静下来,细细分析道:“我等只能先在董贼安身立命的根本上予以重创,伯求冒死带来的消息方能化为一味药引,一味置董贼死地的毒药!” 商讨至此,总算有了一个清晰的方向。 可随后……又不禁面面相觑起来:方向有了,可如何才能做到? 此时伍琼也开口了,沉吟道:“董贼虽威逼利诱笼络了洛阳兵马,后又花重金收买,然毕竟时日尚短,麾下各地兵马又极为混杂,士卒大多还未真正归心,不过苟且安身罢了。” “至少,某便不止一次听到麾下士卒抱怨,董贼御下无方,凉州兵仗势跋扈。若能有一声动天下名将统御,他们日子或许会好一些。” “声动天下的名将?”袁隗再度捻了捻胡须,渐渐有了思路:“然也,士卒粗鄙无知,只知盲从依附。董贼虽在边塞略有战功,但在四方士卒心中却非声名赫赫。” “若论当今汉室名将,黄甫将军当为第一人。” 伍琼闻言,又道:“皇甫将军转战大河南北,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乃平定黄巾之乱第一功臣,名震天下。” 说着,还忍不住捧一踩一:“昔朝廷派董贼征讨河北黄巾,数月不克,换皇甫将军不过两月,便毕其功于一役,两者用兵有云泥之别,天下士卒心中尽皆有数。” “可惜,如今皇甫将军坐镇关中,以防韩遂逆贼。若他在洛阳城中振臂一呼,士卒云集响应,又何惧董贼?” 袁隗闻言面露不喜,怒斥道:“莫要忘了,皇甫义真乃关西人!” 自古关西出将,关东出相,两个利益集团争斗数百年已久。如今以袁隗为首的关东士族在朝堂上占据绝对优势,为了牢牢掌控权柄,曾极力打压关西集团。 哪怕到了此时,他仍心怀芥蒂。 毕竟,怎么说呢……如今这董贼,也是关西人。 厅下三人兴奋之色顿消,当即住口不言,场面一下又陷入沉寂。 “太傅,除却皇甫义真,汉室还有一员名将,亦是扫平黄巾贼寇功臣,威名满天下。”郑泰思忖片刻,又欣悦开口。 “最主要的是,此人既不是关西人,又出身微寒。比起将门世家的黄甫义真,以及经学名儒的卢子干,他更得士卒亲近拥戴。” “朱儁,朱公伟?” 袁隗蹙眉道出这个人名,神色也渐渐缓和起来:“此人虽刚烈耿直,但更忠君体国,对我等士族也无不忿,倒是好操控些。” “只是……”郑泰随即又蹙眉,道:“我等与他并无过深交往,此番如何才能令其为我等所用?” 袁隗便悠悠笑了,终于露出老谋深算的一面,道:“当初朱儁于南阳征讨黄巾贼时,数月不克,灵帝便欲召其回京问罪。还是故司空张温劝谏临阵换将乃大忌,灵帝这才依允,直至朱儁大破贼军。” “然对朱儁有恩的张温,却与董贼有隙。上月董贼刚一入京,便以灾异为由,罢免了张温,朱儁心中岂能不恨?” 越说越自得,袁隗还忍不住捡起酒爵,又舀了一樽酒:“最主要的是,朱公伟此人忠君体国,刚烈耿直,一直尊奉先帝为正统。” “而董贼无君无父,为免除后患竟敢鸩杀了先帝与太后!朱公伟若知此事,又焉能忍得住?” “此计既可使得我等置身事外,又能对董贼釜底抽薪。”郑泰品咂一番,不由喜形于色,赞叹道:“太傅一箭双雕,妙不可言!” 周毖伍琼二人反应过来,简直喜极而泣,盛赞道:“太傅妙策除贼,功过千秋,我等有救矣!” 此时他们一心惦记的,还是老董悬在头上的那柄利剑——只有董卓死了,他们才会真正安心。 可很快,两人对视一眼,神色又垮了下来,嗫嚅道:“只,只是……谁又敢将消息带与朱儁?” 袁隗志得意满的自矜笑意,也瞬间凝固。 最终忍不住胸膛翻涌,怒而开口:“尔等不敢,便让老夫来!……若再像上次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先帝和太后岂非白白枉死!” “多谢太傅!”谁知两人丝毫没有愧色,反而喜不自胜庆幸道谢。 顿时,袁隗就觉得,牙根儿有些痒痒。 …… 翌日早上,老董睁眼已日上三竿。 扭头看向身旁温香软玉的八号技师,凹凸有致曲线的身体紧紧贴着自己,秀发随意垂下,还有少许粘在脸上,好似劫后余生。 这一刻,老董不由感觉外面阳光格外明媚,心情也从未有过的畅快放松。 小黄门说得不错,劳逸结合,才是王道。 似乎感受到自己的注视,少女也缓缓醒来。想起昨日的连番荒唐,俏颜上不由泛上一丝媚红:“太尉,婢子服侍您更衣?” 就在此时,门外响起李儒焦急又刻意压抑的声音:“不,不知太尉,是否已起身?……” 瞬间,老董也觉得牙根儿有些痒痒。 然后,他又硬了。 是的,拳头硬了。 第54章 有权任性 简单让八号技师给自己穿好衣服,董卓看着一脸尴尬的李儒,笑吟吟地道:“文优,这么早便来寻老夫,想必是有要事禀告吧?” 赶紧说,只要不是很重要的事儿,老夫就有理由收拾你了! 心里这样想着,笑容自然带上了些许冷意。 李儒却懒得搭理,看了眼快要升到正南的太阳,对早上的理解出现了一丝错乱。 然后,才叹了口气道:“太尉,河南尹朱儁那里有异动。” “呵,这么大的事儿,怎么现在……等等,你说谁?” 本来还想借题发挥,可听清内容后的老董,浑身肥肉突然一颤,神色就疑惑了:“老,老夫可没招惹他啊。” 言罢,又将怀疑的眼神看向李儒,道:“是不是你又?……” “太尉!”李儒当即炸毛儿,累觉不爱:当初老董光狡诈却无谋时,自己在一旁发愁;可如今不知为何老谋深算、深谋远虑后,又多了个坏毛病。 每次都弄得自己气血不调、心浮气躁,在家没事儿就得喝败火药。 “朱公伟乃汉室名臣宿将,南征北战、威名满天下,更兼出身贫寒,爱民如子,深得士卒爱戴。这洛阳城中莫说有他带过的兵,就连四方勇士亦慕名敬仰……” “没错,更麻烦的是他跟黄甫义真、卢子干两位汉室名将私交甚好,这三大名将若搅合在一起,振臂一呼,老夫顷刻间危如累卵。” 激愤的李儒闻言,愕然看向老董,忽然就觉有些不真实:原来,你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啊?…… 老董自然懒得解释,神色也渐渐认真起来,道:“他怎么异动了,确定是在针对老夫?” “暂时不知,但可能性极大。” 李儒缓缓摇头,思忖道:“今日一早,朱儁突然张榜发文,言境内治安不稳,需招募义士乡勇,并征召治下铁匠打造兵刃。” “河南尹,京都洛阳所在河南郡长官,秩二千石。主掌京都事务,春行属县,劝农桑,赈乏绝;秋冬案讯囚徒,平其罪法;岁终遣吏上计;并举孝廉,典禁兵……” 默默将河南尹的职责道出,老董粗短凶戾的眉头越蹙越紧:“他麾下本已有尹兵、求盗,负责治下一地之安宁,突然又这般招募义兵,确实令人生疑。” “只不过,朱公伟当不是那等无谋妄动之人吧?……纵然要造老夫的反,难道会这般大张旗鼓?” “早上倒是收到朱儁上表,言司隶校尉一职空缺,太尉又改革商制致使京都洛阳一地治安松懈,不法之事频增,故需招募乡勇,以备不测。” “司隶校尉一职空缺,改革商制导致京都治安不稳?” 嘟囔着这番话,老董细细品咂:“理由貌似说得过去,但明显透着一股子仓促的味儿。且就算这事儿是真的,也得等陛下用玺后,方可奉诏行事。” “但眼下天子那里必然还未用玺,他便这般急不可耐——若说不是针对老夫,都有些可笑了。” 摩挲着奔放的胡子,老董总觉得哪里都不对劲儿。但不管怎么说,朱儁此时尚未动手,自己若先下手为强,必然损害在军中的声望。 “先让绣衣使继续密切监视,切不可让朱儁察觉。”说完,老董一挥手吩咐道:“来人,备车!” “太尉,又要去哪儿?” “故司空张温府上。”老董满腹牢骚起身,抱怨道:“唉……真是劳碌命,大早上连口热饭都顾不上吃。” 李儒再度抬头看向已升到正南的太阳,都不知道他咋有脸说出吃早饭这事儿的。 尤其老董最近越发不像话,居然还在这毕圭苑过留宿……难道是想重蹈灵帝的覆辙,三十多岁就死在女人温柔乡里么? 想到这里,一股强烈的责任感从胸中升起,李儒蓦然开口道:“太尉!” 老董疑惑回头,蹙眉道:“何事?” “属下!……”一脸正气的李儒刚想豁出去劝谏,便看到拎着食盒的小黄门颠颠跑来,嘴里的话忽然就变成了:“在车中已备好了早点,正好让太尉垫垫肚子。” “嗯?……”老董一愣,随即乐了:“懂事儿!” 李儒无奈苦笑,可看到那小黄门一脸失望,心情又好了些:哼,你这妖艳贱货还想同某家抢太尉,差得远呢! …… 吃着李儒贴心给准备的点心,老董回忆了下历史上董卓跟张温的龃龉。 说白了,就是意气之争。 当时董卓还没混出头儿,是人家张温的小弟。听奉张温的命令去攻伐叛乱的羌族先零部落时,被羌人和胡人困在望垣以北。 那时张温还要对付边章和韩遂,也没法儿分兵去救,便任由老董自生自灭。 好在老董耍了个小聪明,才得以逃脱。受了这委屈后他就不跟张温玩了,擅自带兵驻扎在扶风。 张温人家才是主帅,哪能惯他这毛病? 发令召他过来,老董就是不去,最后还是带着兵去的,在张温面前也丝毫不怂,两人为此大吵了一架。 时任张温麾下司马的孙坚,还建议张温做了老董,省得老董尾大不掉。可张温知道董卓那时已尾大不掉了,只能忍了这口气。 接着就是老董入洛阳,张温这位老上司还在赌气摆谱儿,老董一怒之下就以灾异的理由,罢免了张温司空之位。 “唉,都俩五十多岁的人了,咋还跟小孩儿一样?” 说罢老董连连摇摇头,不由苦笑:“最可笑的是,历史那老董最后还越发暴虐,居然还污蔑张温勾结袁术,把人家绑闹市活活打死了。” 当下见了张温后,他上来便笑容可掬,率先认错道:“张公,属下前来向您认错了!” 听到董卓过来的张温,把后事都交代好了,正准备带着家僮仆役拼个你死我活。突然闻听这话后,瞬间整个人都不会了。 “仲,仲颖,汝吃错药了?”没办法,人在巨大震惊之下,就容易说实话。 老董不由脸一黑,讪讪道:“药没吃,路上倒是吃了些点心。” “哦,那别吃了,瞧你这胖的……”张温还觉身在梦里,有啥说啥:“况且,那点心明显把你脑子都吃坏了。” 董卓脸就更黑了,干脆也不装了:“张公,你就说!……我这副脑袋坏了的模样,你喜欢不喜欢?” 威凌的杀气冲袭而来,张温瞬间惊醒,哆嗦一下想赶紧陪笑,又怕得有点想哭:“太,太尉这般……倒,倒是挺让人欢喜的。” 说完,脑回路才恢复正轨,连忙又道:“太尉今日突至,可是有何指教?” “没啥,就是咱四年前的那点破事儿,一笔揭过如何?” “是老夫不识时务,多谢太尉宽宏。” 虽然觉得莫名其妙,但张温也不是傻子。自从在司空位上轻易被老董撸下来后,他就知道大汉已变天了。 “好,既然咱俩两清了,明日老夫便上表,拜你个谏议大夫一职,如何?” “太,太尉……”张温又不会了,总觉得董卓今天指定吃错了什么:“为,为何会突然如此?” “有权,任性!”老董就一瞪眼,道:“就说你要不要吧?” “当然要!” 第55章 老夫见到了龙 谏议大夫,秩六百石,掌侍从顾问、参与谋议,名义上隶光禄勋,实际上……就是个闲职。 但不管怎么说,好歹也是个官儿。 而且,这还是一种示好——表明老董跟张温已冰释前嫌,只要好好干,以后升官儿不是个事儿。 张温很满意。 出了张温府门的老董,就没那么满意了:他问过了,朱儁不是因为张温这事儿,怀恨在心才准备造反的。 一番暗示后,张温表示会向朱儁探听下消息。 可等到了下午,张温那边还没动静,事情已变得更棘手了:李儒带回消息,朱儁派遣两名密使分别向皇甫嵩和卢植送信,约定旬日后弄死董卓这狗贼。 并且,他们还定下了计划和步骤。 先由黄甫义真自关中起兵,令董贼阵脚大乱,无暇内顾。朱儁和卢植再于洛阳城里响应,董贼必内外交困。 最后,双方里应外合,包管董贼成那瓮中之鳖。 “这三大汉室名将,还真是!……”得知消息的老董须发皆张,看样子气得都不知该如何评价。 一旁李儒见状,当即咬牙切齿附和道:“简直心思歹毒!无法无天!胆大妄为!罪该万死!” 一番话落,就看到董卓正吃惊不已地看着自己。李儒不由心头惴惴,疑惑道:“太尉,属下难道说得不对么?” “老夫本来想说,他们还真是足智多谋。” “要冷不丁地给老夫来这么一下子,毫无防备下,真可能就让他们给捉……呸呸,老夫才不是鳖。” 另一旁贾诩看着不过短短数日不见,已节操尽抛的李儒,不由嘴角抽了抽,痛心疾首:文优贤弟你变了,变得实在太快了…… 我等身为智囊的气节呢? 底线呢? 尊严呢? 还是得看某家,傲骨嶙峋,纵身在董营也心向光明,自由飞翔……正自矜间,突然发现老董已将冷冷的眼神儿,看向了自己。 “幸亏董公谋事在先,已提前截获朱儁密使,将此毒计扼杀于襁褓中。如此看来,还是董公技高一筹!” 话一说话,就看到李儒幸灾乐祸的眼神儿望了过来。 不过很快,两人也不相互鄙视了,而是默默一叹:唉,遇到个喜怒不定、又把自己吃得死死的主公,不这样还能怎样呢? 反倒是一旁还不太了解董卓的司马懿,面色奇怪:“董公,朱公伟既已有反意,为何还不先下手为强?” 老董就不高兴了,同样奇怪地看向司马懿道:“世侄,不是你前些时日说老夫重贤爱才,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么?” “像老夫这般胸襟广博、海纳百川又宅心仁厚之人,又岂会做那等不宣而战、抄家灭门的残虐无耻之事?” 司马懿顿时惊了,十一岁的他虽天资聪颖,却还没有见识过成人世界的虚伪,一时间有些接受不来:狗贼,当初只是拍拍马屁,你还当真了啊? 然而,董卓非常认真,道:“朱将军乃汉室不可多得的名将,战功赫赫、声名远播,此番定然是一时鬼迷心窍,受了奸佞小人的蛊惑怂恿。” “我等与其同朝为官,自当助其幡然悔悟、弃暗投明,要惩前毖后、治病救人才对嘛。” 说完,还关切地看了司马懿一眼,道:“对了,汝父最近可好,还想不想着逃出老夫的魔掌了?” 司马懿浑身一激灵,当即怒而反驳道:“伯父说的什么话!……家父上次不过一时情急,得太尉仗义执言后,日夜将太尉放在心中,须臾不敢或忘。立誓要在太尉的谆谆教导下,焚膏继晷以报汉室!” 李儒贾诩二人见状,瞬间明白老董此番商议要事,要将这十一岁少年唤来了:小伙子果然不错,有前途! 只不过,老董想要收服朱儁一事……这不相当于,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么? 李儒想了想,率先开口:“太尉不是已去了张伯慎府中,朱公伟与张伯慎相厚,不若就由张伯慎先去试探……” 话还没说完,他自己就说不下去了:人家朱儁都准备联合皇甫嵩、卢植一起砍老董的脑袋了,这时候还让张温去试探个屁啊! 意识到这点,他立马改口:“在此之前,我等当先弄清朱公伟为何要反太尉缘由,只有消除误会,方有收服的可能。” “嗯……”老董点头,觉得有道理,然后就向李儒问道:“那朱公伟为何要针对老夫?” “呃……”李儒垂头,郁闷道:“两名密使并不知情。” “并不知情?”贾诩捻着胡须,蹙眉沉思:“并不告知黄甫义真和卢子干何事,便要约定一齐讨伐太尉,这只能有两种解释。” “一种是朱公伟自大无谋,另一种就是他有十足的把握,只待黄甫义真和卢子干有所行动,他将缘由告知,两人必不会反对拒绝!” 说着又将手笼在袖中,微微闭目沉思:“且朱公伟近日并未有何异动,相反今日先急匆匆上表,不等天子回复后便张榜募兵,旋即又迫不及待联络旧友……” “由此推断,必是这两日太尉作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令朱公伟知晓后急怒攻心,才这般仓促且不计后果地要对付太尉!” 一番话落,老董不由对这只‘鬼狐’刮目相看,愣愣道:“文和,你只从一些蛛丝马迹中,便分析出了这些?” “都是文优提醒,属下才贸然一说。”贾诩很谦虚,当即就转变话题道:“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太尉这几日,究竟做了什么?” “老夫……”董卓挠挠头,没觉得自己做啥啊:让厨子把打好的铁锅拿来,一边炒茶一边研究炒菜;三市上逛了逛,改革商制实地调研嘛;还有就是去军营晃了两圈,跟徐荣和二张聊了聊天儿。 反正,就是不上朝、不批奏务、不干正事儿。 对了,还去毕圭苑真正来了一次帝王级的享受,嗯……还见到了龙。 不是什么真龙天子刘辩,是一条龙服务。 “太尉居然去了先帝的毕圭苑?”贾诩感觉快要疯了,真不知董卓脑子怎么想的:“那是外臣能去的地方?” “咋滴,他朱儁还能因这事儿,就造老夫的反?” 老董一点悔过的愧色都没有,觉得这事儿根本不可能:真算起来,废立皇帝和盗掘皇陵两件事儿,比起去毕圭苑可严重多了,也没见朱儁跳脚。 莫非,那八号技师跟朱儁有啥关系? 一旁李儒见状,鼻子都快气歪了: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毕圭苑那天,我可是带着鸩酒去找了刘辩和何太后! 唯有这事儿传了出去,朱儁以为你弑杀了前汉室天子和太后,才会悲愤不已,不计后果地要讨伐你! 也只有这个原因,他才会笃定皇甫嵩和卢植也会积极响应! 可是这话,他不能当着贾诩和司马懿的面说,只能拼命地向董卓使眼色,并做出喝酒的动作。 然而老董见他一直仰脖子,不由关切道:“文优是渴了么?大冬天的,要记得多喝热水。” “来,给文优倒一杯82年的热水。” 第56章 老夫跟你拼了 “酒!是酒!……”李儒气得头上冒烟,极力暗示:“太尉,属下想喝酒,喝酒你明白了么!” “不,你想喝热水。”老董仍固执摇头,还面色冷厉地看向李儒,几乎一字一句地回复道。 李儒当时忍不住想跳起来,可看到董卓眼中燃起的冷焰,猛然周身一凛:人家哪能不清楚啥事儿,只因不能明说,才一直装糊涂罢了。 鸩杀刘辩和何太后,明显在某一环节被泄露了。 自己要做的,是把这个调查起来! 于是,他了然点头:“太尉明察秋毫,属下的确想喝热水。” 贾诩一副老僧枯坐的模样,好似什么都没听到。 年轻气盛的司马懿则神色兴奋,看着两人说瞎话,隐约猜到什么:“伯父既知与朱将军误会所在,何不将计就计?” “唔?……”老董饶有兴致地看向他,道:“汝怎知老夫与朱公伟只是误会,而非不可化解的仇怨?” “若是仇怨,伯父与李郎中令当骤然变色,甚至会当即决意先下手为强。可刚才伯父跟李郎中令波澜不惊,还隐隐露出一丝庆幸,可见只是一场误会。” “嗯,不错!”董卓当时一乐,夸赞道:“观察细致入微,有贾老狐狸的几分功力了。” “全赖伯父提点。”司马懿也笑呵呵回应。 没想到,老董随即便招手唤来两名侍卫,道:“将司马公子护送回府,告诉司马建公,就说老夫考校了贤侄所学,发现还有很大的上升的空间,让他多用点心教导。” “嗯,先把《中庸》一书抄诵五十遍吧,抄不完就狠狠揍。玉不琢不成器,娃不不打不成材……” 司马懿脸上得意的笑当即凝固了,不敢置信地看着董卓:“伯,伯父?……” “伯父是为了你好……”老董却笑眯眯打断。 不待司马懿再开口,两名侍卫已恭敬地将其请了出去。 走到门口时回头的那小眼神儿,半点没鹰视狼顾的锐利狠戾,反而满满的幽怨。 老董呵呵一笑,又将目光看向了贾诩。 贾诩不由悲伤地叹口气,道:“司马公子虽自负了些,还不懂得藏拙,然才智的确不凡。依属下之见,若想收服朱公伟,的确当将计就计。” 李儒也忍不住开口,道:“属下也觉如此,唯有让朱公伟进一步憎恶太尉,甚至到恨不得啖其肉、寝其皮的地步。” “太尉再幡然解除误会,方能破除他对太尉的固有印象,使其心怀愧疚,进而归附效力。” “嗯……”老董闻言不由点头,很是认可:若只好声好气地前去消除误会,老朱最多觉得自己还行,能处。 说到归附效力,就会差点火候儿。 反倒不如大破大立,给他心灵上来一记狠的,说不定会大收奇效。 “那该如何加深朱公伟对老夫的误会,然后再令其幡然醒悟呢?”托起下巴,他也开始思忖:“两个密使杀了没,要不让他俩当个双面间谍,给老朱放些假消息?” 李儒双眼一亮,正准备开口,却听厅外传来一阵欢笑声。 老董抬头一看,只见众仆役簇拥着一位老妇和一名稚女,正准备绕过前厅走向后院。老妇满脸笑意,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身旁小女孩也蹦蹦跳跳。 他当即起身迎上去,施了一礼道:“阿母,今日何故如此高兴?” “是仲颖啊……”看到董卓的董母明显更喜笑颜开,乐呵呵地道:“老身今日又去了朱母府上,聊了会天儿。” “大父,曾母这几日可高兴了。” 一旁的小女孩也兴奋开口,叽叽喳喳道:“曾母说洛阳城里别人府上的规矩多,也打心眼儿瞧不上我们。” “唯有朱母府上不讲究那些,还跟曾母聊了好多织履贩缯的趣事,两人越聊话越多,都乐得合不拢嘴。” “朱母?……”洛阳城中姓朱的官员不少,老董一时还弄不清是哪家。 “就是河南尹朱儁朱公伟的母亲。”董白又忍不住抢答,道:“朱大母还给白儿饴糖吃呢,可甜了。” 静静跟来的李儒和贾诩对望一眼,均觉世事无巧不成书。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洛阳城里的士大夫多是经学世家,谁也不会跟董母有共同语言。唯有同样贫寒起家的朱母,与董母经历相似,自然有说不完的话题。 想到这里,李儒率先忍不住开口:“太尉,属下听说朱公伟极为孝顺……” 贾诩也不藏拙了,紧随其后:“且朱将军近日忙于公务,必然会疏忽奉孝母亲。” 老董秒懂,笑呵呵地向董母道:“母亲,这几日老去朱母府上,可曾邀请她来咱家中坐坐?正巧孩儿这几日弄出些新奇的饭食,咱也需投桃报李、礼尚往来才是。” “嗯,仲颖有心了,老身还真忘了请人家来咱这里走走。”说着,董母回头就要差人吩咐。 老董赶紧拦住,道:“些许小事,就由孩儿代劳。今日天色已晚,不若就定在明日?” “嗯,仲颖孝顺。”董母不觉有异,笑呵呵地答应,带着董白一行离去。 李儒和贾诩就憋不住了,肚子里的坏水儿咕嘟嘟往外冒:“太尉,早上不是还去了朱公伟恩主张温的府上?” “还有……嗯,还有那酒的事儿,也当提前安排一下。” “嗯嗯,老夫懂,老夫都懂……” 没走多远的董白好奇回头,看着三人嘀嘀咕咕个不停,不由觉得浑身一阵发冷:“曾母,怎么觉得大父跟那两人在一块儿……” “如何?” “笑得好似狐狸一般,你看大父那模样,笑得多瘆人呀?” 董母回头望了一眼,只看到董卓、贾诩、李儒三人面带微笑,一副恭敬送候的模样。 当即生气看向董白,道:“那可是你大父!……再说,老身看文优和文和也挺好的,怎么可能会是什么坏狐狸?” 稚嫩的董白第一次见识成人的狡诈善变,小脸顿时一垮,忽然有些不想长大了。 …… 翌日一早。 连日在署衙处理公务,半夜才归来的朱儁起身洗漱完毕,眉头紧锁。一副郁郁难欢的模样,明显有什么心事。 然一身雄武之气浓厚,最后似乎下定什么决心,强烈的威势不由透体而出。 可路过母亲房前,又不禁惭愧小声道:“孩儿不孝,又要将母亲送回会稽老家了……” 一脸沉痛推开门,打算向母亲告罪。 屋内空无一人。 此时他还没慌,唤来仆役问道:“母亲一大早去了何处?” “回使君,老夫人去了太尉府上。”仆役回答,随即还道:“接老夫人的侍卫说了,老夫人在太尉会很安全,使君不必担心。” “董贼!……”朱儁当即目眦欲裂,猛然掣剑怒发冲冠:“两军交战尚不斩来使,汝竟如此狠毒下作,牵连老夫母亲受难!” “老夫,今日跟你拼了!” 第57章 不知我者说我丑 “叔母,油条吃多了容易腻,您再尝尝这文思豆腐汤。”太尉府后院,老董细心地盛了一碗汤,恭敬放在朱儁母亲案几。 看着老董粗横的面相,朱母竟满脸慈祥笑意,连连夸口道:“折煞老身了……” 又看向董母笑道:“老姐姐,你养了个孝顺的好儿子啊!” 一大早来这里,她尝了油条、豆腐脑儿、蒸饺、蟹黄包、鸡蛋香葱饼、红枣核桃糯米粥、西湖牛肉羹、馄饨、猪肉馅包子、茶叶蛋、各种小菜和腌泡的豆子……活了一辈子,生平第一次吃到如此美食,欢喜得简直合不拢嘴。 “叔父,这豆腐汤与豆腐脑儿做法有何不同?”另一旁,蔡琰看着色香味俱全的文思豆腐汤,忍不住开口问道。 “豆腐脑儿的做法你已知晓,而这汤需将豆腐去掉老皮,切成细丝后用水焯了。再把香菇、冬笋、鸡胸肉、火腿、生菜也切成细丝。” “接着把香菇丝加入鸡清汤,放在锅上蒸,待沸腾之后,加入冬笋丝、鸡胸丝、火腿丝等,放在汤碗中。另外再用清鸡汤把豆腐丝煮沸,加盐也一并倒入汤碗中。” 朱母一边听着,一边看着,眼珠子差点掉出来:汤中细如头发的白色丝状物,竟然是豆腐! 这要费多大的功夫啊! 不用说别的,光是这份心思就让她羡慕不已:自己儿子虽也极为孝顺,可比起人家儿子,如此挖空心思为母亲烹饪美食…… 人跟人,不能比呀! 想到这里,不由取汤匙舀了一勺,刚品尝到软嫩清醇的味道,突然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喊杀声! 声音越来越近,一众侍卫好似根本无法抵挡,纷纷败退。朱母吓得将碗都跌在地上,惊恐看向老董:“太,太尉,发生了何事?” 没等老董回答,便见一人身先士卒、状若疯魔地闯进来。 尚未进入后厅,人已悲愤大呼:“母亲!……孩儿让您受苦了,今日定当杀了那董……董太尉?” 双眼布满血丝的朱儁看清后厅景象,当时就傻了:只见老董愣愣咬着油条,自己母亲安然无恙却满脸惊恐地看向自己。 除此之外,还有董府一众女眷,蔡家父女、司马家父子、张温一家…… 尤其只有五六岁的董白和蔡婉,虽被大人护在怀中,可一时也受了惊吓,当即哇哇大哭起来。 “公伟!……”看清杀人魔王竟是自己儿子,朱母顿时激愤交加,开口叱道:“汝这是要弑母不成!” “孩,孩儿……”虽然身经百战,但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朱儁哪怕再是名将也发懵。 又回头看向庭院里不堪一击的侍卫,总算反应过来了一丝:“董贼,汝在诈老夫?……难怪防备森严的太尉府,老夫只带几十名心腹家兵便轻而易举……” “放肆!……”没等他说完,朱母又情绪激烈叱喝道:“董公乃当朝太尉,汝如此纵兵闯进来,你……你这是要干什么啊!” 说完,气得浑身颤巍巍的她又拜在董卓面前:“老身惭愧,不知如何养了这么个逆子,恳请太尉治罪……” 年近知天命的朱儁,被这般教训,又羞愤又气恼。 可没办法,教训他的人,是年近古稀的亲娘…… “母亲,这董贼……” “你住口!” “母亲,你听孩儿解释。” “还不赶紧跪下,向太尉请罪!”朱儁越反抗,朱母就越生气:“你这是想气死老身啊!……” “孩儿,董贼,母亲……”看到老董还向自己挤眉弄眼,可偏偏无法辩解,朱儁简直快疯了。 到了这时候,老董还是不开口。非但不开口,又看向了一眼旁边的张温。 张温虽与朱儁年岁差不多,但人家上位早,还对其有恩,当然可以摆起脸喝道:“公伟,纵兵擅闯太尉府,你是要杀老夫,还是要杀太尉!” “杀董贼!”谁知,这话好似激起了朱儁消失三十多年的叛逆心,满脸涨红道:“张公你不知道,这逆贼……” “放肆!……”张温一拍案几,气得胡子直哆嗦:“那你便先杀了老夫罢!” 一旁蔡邕见状,忍不住来打圆场:“太尉,公伟他一时,一时……唉!” 话说一半儿,他都不知怎么开口:快五十岁的人了,干出这种五岁小孩儿都做不出的事儿,还能说啥? 唯有护着妹妹的蔡琰先看看朱儁,又狠狠瞪一眼董卓,约莫猜出了什么,叹口气道:“叔父,看来您与朱公有什么误会,不如我等就此先退下?” 老董佯装一哆嗦,嗫嚅道:“他可是来杀老夫的……” “他要是敢杀太尉,老身便撞死在柱子上!”朱母刚烈,又气朱儁今日如此失礼闯下大祸,起身就要向厅柱撞去。 “母亲!……”还是朱儁眼疾手快,一把拦住母亲后,无可奈何地道:“孩,孩儿不杀这逆贼了还不成?” “你才是逆贼,你这逆子!”朱母却不依不饶,道:“太尉母亲好心好意,请我等前来品尝美食,你,你!……” 最后还是董母看不下去了,看向董卓道:“汝与公伟好生说话,老身先回去了。” “喏,母亲慢走。”老董深施一礼。 朱母见状无地自容,转而看向朱儁,叮嘱道:“好好向太尉请罪!” 很快,一众女眷和无关人等退下。 老董便看着好几桌丰盛的早点,笑眯眯地向朱儁道:“公伟贤弟,早上还没吃吧,一块儿坐下吃点儿?” 朱儁二话不说,抄起手中长剑就要剁了这家伙。 老董却丝毫不惧,看着朱母离去的方向,装出一副要喊的样子。 朱儁顿时气沮,咬牙切齿看向董卓:“董贼,汝以为这等诡计,便可让老夫饶了你?……汝鸩杀天子与太后,天人公愤,世人必讨之!” 说完,他就后悔了。 不是后悔说错话,而是后悔:刚才怎么没在大庭广众下说出来? 纯粹是被气糊涂了。 老董却大惊失色,一副‘阿sir,你可不要冤枉好人’的模样:“朱公伟,你胡说什么?……弘农王与何太后好好地在毕圭苑中,你竟然诅咒二位薨逝?” “休要惺惺作态!”朱儁咄咄逼人,怒斥道:“汝残虐不仁,做事向来斩草除根。废立天子后,为清除隐患,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原以为这话落下,董卓会勃然大怒。 不曾想,老董好似被心爱之人背刺一剑般悲愤痛心,一张胖脸甚是扭曲:“公伟,老夫在你心中,原来竟是这等形象么?” 朱儁直接被吓得退了一步,随后鼓起勇气才道:“董贼,要杀便杀,何故如此恶心人!” 这一下,老董更委屈了,起身落寞地向外走去。 还悲伤地看了看庭院中的腊梅,如林妹妹般哀婉浅唱道:“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说我丑。悠悠苍天,这什么人呀?……” ‘当啷’一声。 朱儁手里的剑都掉了,赶紧捡起来后,才看向董卓的背影道:“董贼,欲往何处?” “毕圭苑。”老董回头又一笑,勾勾手:“敢不敢来?” 第58章 这董贼竟是……忠臣 再入毕圭苑何太后寝宫,境况已大不相同。 殿门外站岗的侍卫们顶盔掼甲,精神气儿十足,倍儿有面子。刚至门口,便有宦官挡驾,面露不悦喝道:“太后及弘农王寝殿,汝等外臣前来,意欲何为?” 老董就地跪拜,执礼甚恭:“微臣惶恐,亦知此地非外臣可入。然此番有要事需太后和弘农王作主,恳请通报一声。” 一旁站着的朱儁静静看着董卓表演,心里……其实已经有些发虚:老董一路问心无愧,还带自己来到这寝宫,怎么看都有恃无恐的样子。 可他也难以相信,一个臭名昭著、杀人如麻的家伙,会突然温良恭仁,性情大变……这,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嘛! 犹豫矛盾时,突然……感觉有人在拉自己的袍角。 低头一看,居然是老董正一脸愤慨地瞪着自己,目光好似在说:“朱公伟,太后和弘农王殿前,你居然敢不拜?” “好一个无父无君、不守臣礼的逆贼!” 老朱就是气性大,别人越是逼他,消失三十多年的逆反心理就越会复燃,冷哼一声道:“若里面真是太后和弘农王,老夫自会请罪,用不着你来提醒!” 话音刚落,里面便响起何太后的声音,由远及近:“是恩公董太尉啊,快快进来!” 说着,还呵斥那宦官一声:“哀家不是说了,董太尉乃忠耿肱骨之臣,可随意出入这寝宫,汝岂敢阻拦?” 宦官懦懦告罪,老董却坚定拜在地上,一脸认真告诫:“太后,礼不可废!” 朱儁直接傻眼了:来人真的是何太后! 衣着华贵、气度雍容,面色红润,怎么看都不像收到半点虐待的样子。有那么一瞬,他还感觉何太后看老董的眼神,格外有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两人的关系……半点不像有什么仇恨,更像是同一个战壕的战友。就,就亲密无间的那种。 甚至,还大有超越这种‘战友’感情,变成‘占有’的架势。 老朱瞬间不敢再往下想,越想越感觉……精神有亿点错乱。 “河,河南尹朱儁,拜见太后。”又被老董拉了下袍角,老朱才惊醒过来,赶忙拜地行礼。 何太后却随意看了他一眼,然后目光又迅速回到了老董身上:“太尉快快请起,冬日寒凉,切莫冻坏了身子。” 然后,还意有所指地来了句:“咱这大汉如太尉一般德智兼备、忍辱负重的忠臣,可是不多了。” 朱儁顿时感觉收到了侮辱:这董贼是忠臣?……那老夫又算什么! 不对,太后刚一见这董贼,好像就称呼为‘恩公’——他可是废了你亲儿子的人啊,你这女人是不是脑子坏掉了? 然而,没有人给他回答。 反倒一抬头,便看到何太后已将老董请进了寝宫。自己这位差点赔上身家性命、誓死维护汉室正统的老臣,直接被晾在了寝殿外。 还是老董一回头,喊了自己一声:“公伟,愣在外面干什么?” 顿时,老朱就又逆反了:“不用你提醒!” 到了寝殿后,老朱整个人更傻了:里面宫娥侍候,丝竹悦耳,四周炭盆旺旺燃着,殿内温暖如春。 弘农王满脸欢笑地与董卓寒暄,一旁王妃唐姬也笑意盈盈……可见他们被废后,小日子貌似过得还很不错,很逍遥? 恍惚间,老朱感觉他们是相亲相爱的一家四口,自己好似没事找事儿的外人。 好在,何太后的脑子还没完全坏掉,终于拿出了母仪天下的姿态,道:“太尉,今日突然来此,可是有何要事?” 朱儁一听,上前就要抢答。 可刚往前迈一步,就停下来了:上去说什么?…….说有传言你们已经去地府旅游了,我专门儿过来看看? 他当即尴尬怔在原地,差点用脚又给抠出一座宫殿出来。 老董善解人意地笑了笑,躬身一礼道:“回禀太后,朱使君不知从何处听了一些谣言,误以为老臣会对您和弘农王不利,特来求证。” “胡言乱语!”何太后还没开口,刘辩已重重一拍案几,气怒不已:“太尉忠心耿耿、可昭日月,何人竟敢如此污蔑太尉,简直该杀!” 何太后随即也蓦然变色,心疼不已地看向董卓:“董太尉,哀家早就说了,此事必会连累你……” 说着又看向朱儁,满脸失望气愤:“可笑还真有愚痴不明之人,这般冤枉太尉!” “太后,大王!……”接连被母亲、恩主,还有这两位质疑羞辱,老朱满肚子疑惑实在憋不住:“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儿,老夫为何一点不懂?” “还不是因为你蠢!”刘辩的戏就有些过,收不住:“太尉忍辱负重保全孤王母子,汝竟不识一片苦心!” 何太后明显就是天生的演员。 见儿子的话有些重,便稍稍往回拉,微微一叹后才温言道:“也怪不得朱使君,好歹还知来看望下我等母子。只是……唉!” 目光关切又幽怨地看向老董:“只是,苦了太尉呐……” “不就是怕哀家母子被奸臣所害,故意佯装权臣废了辩儿一事么,有什么不能说给朱使君的?” “故,故意佯装权臣,废了弘农王?” 朱儁如五雷轰顶,目瞪口呆地看向刘辩:“大,大王……那可是九五之尊、至高无上的皇位呐!” “呵……”刘辩不屑撇嘴,道:“就是有你这般愚臣,孤才不敢坐那位子。” “大,大王?……” “朱使君……”何太后便接过话头儿,再度微微一叹:“当初哀家也有所疑虑,幸得太尉提醒,才免遭杀身之祸。” 说着,不待朱儁反问,又主动出击道:“朱使君,哀家当初目光短浅,一味宠信宦官,此事你知晓吧?” “臣,臣……”朱儁哪能不知,说起来还忍不住想抽她:要不是你跟先帝那般,朝堂岂会蛇鼠当道、奸佞横行? “那士大夫们为铲除宦官,蛊惑挑拨哀家与家兄的关系,最后还害得家兄一命呜呼……” 说到这里,何太后面露戚容,以袖掩面啜泣两声继续道:“家兄枉死后,他们仍不肯罢休,直接带兵冲入皇宫。” “说是要替家兄报仇,可究竟意欲何为,朱使君难道不清楚?” 说着,何太后已痛哭流涕,后怕到娇躯微微颤抖:“他们分明是想,将哀家和辩儿赶尽杀绝呐!” “太后!……”朱儁自是不信,道:“诸臣只是一时激愤,又岂敢没了分寸?” “呵……”何太后冷脸,也撇嘴嗤笑,道:“家兄乃当朝大将军,他们亦弃如敝履,又何况哀家与辩儿?” 朱儁再度想要辩解。 何太后便再次挥手打断,冷言道:“好,就算他们不会杀了哀家与辩儿。可辩儿也是家兄外甥,这仇我等到底要不要报!” “这?……”朱儁瞬间无言。 “朱使君或许还会说,为了汉室天下,我母子当忍辱负重。好!……哀家可以再退一步,但莫要忘了士大夫杀尽宦官是为了什么,难道不是想取而代之?” 何太后越说越激愤,痛不可抑:“届时,哀家需辅佐辩儿主政,难免与他们针锋相对。哀家母子可以忍辱负重,但那些已尝过了血的士大夫,又岂会再受我等的气?” “若不让太尉佯装权臣,提前将哀家母子废掉。难道朱使君非要看着哀家母子,死在那些人手中才肯罢休!” 朱儁:“……” 好像很有道理,老夫竟无言以对。 如此说来,这董贼……竟然真的是一心为汉室、德谋兼备,且还背负了当世骂名的忠臣? 第59章 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朱儁思来想去,想来死去,感觉怎么都反驳不了何太后。 毫无疑问,何太后和弘农王天然与朝中士大夫有仇恨矛盾。就算自己将士大夫的底线无限拉高,他们最多也会将两人视为傀儡。 当然,底线稍微往下调点,真可能会干掉碍他们眼的两人。 既如此,没什么政治谋略和手段的两人,还真不如提前下课,退居毕圭苑中既可保全性命,还可逍遥自在。 只是,固有印象让他还是一时难以接受。 沉吟半天,才想起一处漏洞:“太后,既然汝等已决议退位,为何不直接禅让于当今天子,何故还要董……呃,董太尉故作权臣给废掉?” “若老夫此时不站出来当那众矢之的,便任由这汉室权柄,落入那些士大夫手中?” 老董忍不住开口了,道:“先不说君臣纲常,便说那些士大夫同气连枝、盘根错节,早已形成一张无处不在的政治网。” “若真由他们执政掌权,使君认为他们会善待百姓、调衡鼎鼐,还是会损公肥己、沆瀣一气?” “这?……”朱儁又无言以对。 士大夫集团向来不是铁板一块,此番若真压倒了皇权,必然就会内部分化,进而党同伐异。 更可怕的是,他们只是汉室朝廷的打工仔,不是这江山的主人。 屁股决定脑袋。 他们上位后的第一要务绝不会是善体下情、为民请命,而是不余遗力地巩固自身的权力。 权从何来? 既已不能恩自上出,自然只能侵夺黎庶黔首们的利益。 “那你董仲颖掌权,便可造福百姓,还汉室一个河清海晏?”被逼到绝路的朱儁,死死咬住这个问题,对董卓怒目而视。 董卓想了想,缓缓摇头道:“老夫不敢保证……” 朱儁当即以为赢下一城,正欲趁热打铁。却见董卓忽然解下腰间佩剑,递给自己道:“故而,老夫想请朱使君在侧警示。” “嗯?……”老朱又傻了。 “世人欺我、谤我、辱我、笑我、轻我、贱我,老夫皆不怕,就怕有朝一日迷失在权力的虚妄中,忘了也出身贫寒、体察过民生多艰,有过一颗兴复汉室、再造寰宇的雄心。” “正巧,公伟贤弟亦如此。” 说着,老董再度将剑往前一递,郑重道:“若有朝一日,老夫当真忘却了初心,还请公伟贤弟便用此剑,斩下老夫一颗大好头颅!” “太,太尉……” 这一刻,朱儁愣愣看着手中宝剑,再看看眼前面目凶横丑陋、身材狼犺的胖子,忽然感觉一股名叫使命感的热流,在胸间不停翻涌滚动。 曾经沉寂了三十多年的壮志凌云,让他眼角微微湿润,继而……豪情冲天! 可就当他准备接过宝剑,欲将满腔热血倾倒时,老董似乎又想到了什么,认真地看向朱儁补充道:“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玱琅’一声,利剑猛然出鞘。 朱儁擎着剑怒目而视,喝道:“董贼,若往后汝真背弃今日之言,老夫必当亲手用此剑剁下你的狗头!” “壮哉!”弘农王刘辩还在中二的年纪,见状不由人来疯,招呼道:“来人,上酒,为太尉和朱使君贺!” 不过,这次他还中二对了。 老董和老朱当即一人一牛耳杯,一旁何太后和刘辩也高高举起,就连前两日对老董心怀不忿的唐姬,同样共襄盛举。 一饮而尽,杯酒泯恩仇! “有酒无舞,岂能尽兴?”何太后又一招手。 当下,十几名冬日里也穿着暴露,身材婀娜的舞姬聘袅而入,侧厢手捧乐器的乐工,随之换上轻快悠扬的曲乐。 舞姬们身姿曼妙,一颦一笑彷如春花绽放。含羞带怯的目光从老董脸上滑过,欲语还休。每扭一下都那么撩人心弦,让人血脉贲张。 “朱使君能征善战、深得军心,此番太尉与其误会尽消,可谓如虎添翼。”何太后一介女流,此刻也似十分欢喜,竟又举杯道:“哀家敬二位!” “善!”老董又一饮而尽,道:“老夫已想好了,明日便上表陛下,迁公伟为司隶校尉。省得他想造老夫的反,还要找洛阳治安不稳的理由。” 司隶校尉,秩比二千石,领一千二百人,持节,职掌纠察京都百官及京师附近的三辅、三河、弘农七郡的犯法者。 朝会时与御史中丞、尚书令并专席而坐,时号“三独坐”,威权尤甚。 更重要的是,此职还兼检敕、领兵之权! 见老董如此磊落,朱儁更感恩怀德,举杯道:“太尉不计前嫌还委以心腹之任,气量恢宏,儁惭愧不已,请满饮此杯。” “说起来,哀家还未好生谢太尉救命之恩,今日借此良机,还望满饮。”见老董再度一饮而尽,何太后面上闪过一丝暗喜,又举杯相敬。 老董不疑有他,加之心情也的确逸兴遄飞,来者不拒。 一杯两杯三四杯,五杯六杯七八杯,九杯十杯十一杯…… 一开始,他饶有兴致地数着,想看看自己酒量到底如何。可数到后来,渐渐就数不清楚了。 这汉代的酒虽度数不高,但后劲很足。尤其何太后那家伙,好似还在有意无意地劝酒? 意识到这点时,不知不觉他已眼冒金星、四肢发软、心跳加速、面红耳赤,最后连酒宴何时结束都不知,迷迷糊糊就倒在了地上。 天旋地转的记忆里,最后一幕好像看到了巧笑嫣兮的何太后。 俏颜酡红的她捧着自己的脸,也不知说了些什么。最后微微咬了下润唇,轻解罗纱,露出比外面阳光似乎还要刺目的一抹白。 …… 当老董再度悠悠转醒,已是掌灯时分。 揉了揉宿醉的脑袋,总感觉有什么不对劲。随即摸到身旁的一抹柔腻,猛然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女子也悠悠转醒,看着董卓惊愕的神色,也忐忑不安起来:“太,太尉,哀,哀家只是……” “哀什么家?”老董懵了,同时很震惊:老夫这副模样,你居然也下得去口? 可隐隐间,又有种难以遏制的兴奋,从胸膛中升起。 “哀家只是觉得太尉真心为我们母子好,无以为报,便……”何太后诚惶诚恐,但语速很快,显然之前已有腹稿。 明白了,这就是典型的斯德哥尔摩综合症。 以前过得太顺风顺水,后来性命都捏在董卓手里。接着董卓又给了点小恩小惠,她就总觉得心里不踏实,老想付出些什么。 “那我们真的?……” “嗯。”何太后微微点头,感受身旁之人语气里的冷厉和愠怒,顿时如坠冰窟。 果然,老董随即勃然大怒:“你岂可在老夫神志不清时这般!……如此一来,又知是何种滋味?” “哀家……嗯?” 瑟瑟发抖的何太后猛然一愣,抬头看到老董懊恼不已的模样,不由讷讷下意识道:“那,那太尉此时可清醒?” “别如此胆战心惊的,汝曾经可是当朝皇后,拿出点母仪天下的气度来!” 何太后再度一愣:老东西,你玩儿得还挺花! 当下气敛神藏,面容高冷雍雅,用一根如葱白般的手指挑起老董的下巴,凤目含威,口敕懿旨:“哀家这便临幸了你,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这一夜,老董终于明白了一件事儿:这位屠户之女能一路登顶皇后,靠的原来不仅仅是美色…… 第60章 说这个……那我就不累了 “系统,朱儁被老夫迁为司隶校尉,护卫洛阳一地的治安,这会增加民心值吧?” 回到府上,老董又睡了一觉养养腰子。 醒来后,便打开系统光屏嘟囔:“司马朗和王越的所作所为,都能带来民心值,没道理朱儁就不会吧?” “改变历史轨迹,又对百姓有利,当然会增长民心值。” “那老夫还将贾诩擢为太尉府长史,把蔡邕擢为了为太常,怎么不见这两人为老夫赢来民心值?” 说完,他就闭嘴了:很明显,这虽然改变了历史,但两人的所作所为,并未对百姓造成切实有利的改善。 “呃……其实已经很不错了,做人不能太贪。” “有了朱儁归心,老夫在军中的声望至少会有提升。同时司隶校尉与绣衣使一明一暗,已初步完成对洛阳形势的监控。” 强自挽尊后,老董拍拍屁股起身,向正厅走去。路上,还向随行的微信问了一句:“文优来了么?” “已在大厅等候。” “嗯。” 到了正厅,先一挥手让庖厨先送来早餐,然后笑眯眯地看向李儒道:“昨夜辛苦了,陪老夫一块儿吃点?” “谢太尉。”李儒坦然入座,随即道:“鸩杀何太后和弘农王消息泄露一事,属下已查探清楚。” “嗯,不急。”老董微笑点头,道:“边吃边说。” 然后,吸溜溜喝了一大口米粥,咬了口绵软喷香的肉馅包子。 待李儒也放下心来,舀起一匙米粥时,却发现老董的目光又看向了自己,还有点催促的意思:让你边吃边说,又不是光吃不说…… 李儒捏着汤匙的手就有些颤,觉眼前的包子也不香了:你们当老板的,心都这么脏么,就喜欢折腾我们打工人? “太尉,消息泄露在属下随行的一名侍卫旧识那里。那日侍卫只知要带鸩酒入毕圭苑,鸩杀何太后与弘农王,不知旧识有意探听,便将事情告知。” “你侍卫的一位旧识?”老董是真正边吃边听,还能一边说:“所以,那侍卫旧识只知你们去干什么,并不知后来并没鸩杀何太后与弘农王。” 说完,他就摆出一副领导的样子,拉长声音道:“文优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么机密的事,怎么能提前告知侍卫?” “还有,你挑选侍卫的水平也要加强啊,一点防备意识都没有。你看老夫的麾下,全都忠心耿耿、守口如瓶……” 李儒面无表情,也不告罪,只是继续道:“属下抓捕了那名奸细,拷问一番后,得知他的上线便是太尉府上的一名婢女。” “呃……”老董脸一红,就开始转移话题:“今日这包子不错,文优快尝尝。” 李儒这才心满意足地咬了一口,喝了口米粥,继续道:“又拷问那婢女后,得知太尉府她曾受城中一富商恩惠,便将太尉入毕圭苑和属下要鸩杀何太后和弘农王的消息告知。” “城中一位富商?……”这下老董神色不由冷厉起来,道:“他的上线又是谁,不要告诉老夫,你们绣衣使只有这点本事儿!” “那人交游广阔,人脉关系复杂。但其中有一人,却进入了我们视线。” “何人?” “故太尉长史何颙。经粗略调查后,属下甚至怀疑那富商,就是何颙故意培养的眼线耳目。” “何颙?”听到这里,老董的脸色不禁阴冷起来,粥到了嘴边也忘了喝:“这些家伙还真是贼心不死啊。” “原以为上次酒宴,足以让他们安生,老老实实地当狗。没想到尝过血后,他们是真不肯再夹起尾巴了。” “可是……”李儒不由有些迟疑,道:“现在还没切实证据。” “证据?……”老董忍不住笑了,道:“文优,到了我们这等级别,做事还要讲什么证据么?” “规矩程序什么的,都是给弱者定的。对于强者而言,自然有另一条快捷高效的途径。” “太尉!”李儒似乎猛然想到什么,神色一惊。 老董秒会意,摆手打断接下来的话:“安心了,老夫不会跟以前一样,满脑子想着杀杀杀。那种事儿,只有三岁稚子才会做。” 比如,智商如吕布那种的。 “可此番他们已可能阳奉阴违,太尉若无半点表示……”李儒又犯难了:直接杀了不行,不给点颜色也不行,中间的尺寸可要好好拿捏。 政治斗争里面的水很深,老董不见得能把握住。 “有啥把握不住的,这次他们出手又那么狠,直接奔着将老夫送棺材里去的,老夫至少得砍了何颙的脑袋,才算公平合理。” “太尉……”李儒又打算劝他稳一稳,毕竟水很深。 老董还是挥手打断,道:“老夫知道,天下士人早形成了一个利益集团,虽然内部矛盾也不少,但要是有人胡乱杀了其中一员,他们就会跟抱团儿的耗子一样谴责抵制。” “所以,何颙是一定要杀的,还要让士人集团无话可说才行。最好,借由此事还能打击下他们集团的名声,就更完美了。” “嗯,所谓杀人诛心,便是这个意思。” 愣愣听完这条理清晰、逻辑分明的论述,李儒不由惊为天人,再不认为老董把握不住,更觉得他像泡在政治斗争水池子里的弄潮儿。 “杀人诛心,好一个杀人诛心,太尉阴险狠辣……呃,属下是说洞若观火、老谋深算,如庖丁解牛令人叹为观止!” 老董淡淡摆手:“基操勿6。” 李儒又迫不及待追问:“计将安出?” “呃……”老董的笑容一下有些凝固,随后便深沉一叹,道:“文优发现了没,世事有时很奇怪,有人明明懂得很多的道理,却依然过不好这一生……” “嗯,太尉言之……”下意识顺着这充满哲学的问题往下想,李儒刚想点头,随即就反应过来:什么狗屁懂得很多道理,却依然过不少这一生,分明是你还没想出对付何颙的法子呗。 装什么网抑云! “咳咳……这包子,”老董又想转移话题,一扭头发现包子已经吃完了,开始无能狂怒:“那,那个谁……对,贾文和呢,怎么还没来?” “文和今日忙于政务,会稍迟一些,已向属下打过招呼。”李儒一斜眼:看你还怎么装。 “唉,文和那性子,确实不太适合每日案牍的琐事。看来,得给他安排个副手才行。”老董又硬磨时间,脑子里飞驰电转:“对了,文优,你麾下王越和史阿如今怎么样?” “还行,上道儿挺快。”李儒还是斜眼,笑吟吟的。 然后,老董就不装了,勃然大怒:“到底你是太尉,还是老夫是太尉,办法难道不该是你来想的么?” 谁知李儒还是不怕,淡淡道:“属下已有一计……” 就是故意不说。 “你!……”不知为何,老董有些怀念刚穿越时,那个无比乖巧的李儒了:自从这家伙发现自己不会无缘无故杀人后,胆子渐渐大了。 现在还敢蹬鼻子上脸。 就在他不知该咋办时,一脸操劳疲惫的贾诩匆匆赶来,见董卓后行礼道:“太尉见谅,属下有事耽误来迟,万望恕罪。” “哦,没事儿了,你回去吧。” ?? 李儒和贾诩对视一眼,一头雾水。 “呵,不就是杀人诛心的计策么,老夫也想到了。”傲娇看向李儒,老董微笑着道。 谁知一听这个,贾诩当即来了精神:“杀人诛心?……太尉和郎中令要说这个,那属下可就不累了哈。” 第61章 衣带诏 “朱儁非但没造董贼的反,还被迁为司隶校尉,今日还要与董贼把臂同游西园军营?”何颙府上,听闻此等消息的他,整个人如坠冰窟、六神无主。 之前进程一如所料,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甚至就在昨天,他已止不住畅想董卓身死后,自己会如何风光无限! 可一早醒来,风向幡然大变,让他根本不敢相信:“你确认消息属实?” 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位商贾装扮的中年人,闻言诺诺回道:“千,千真万确。”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何颙勃然变色,猛然将案几上一应事物全都扫落,失声乱叫:“余分明已董贼不轨告知太傅,太傅也明显策动了朱公伟,怎可能一日之间,董贼又与朱公伟化敌为友!” 这样的举动,对极为重视仪态的士大夫来说,无疑是很失态的。 可何颙根本控制不了心中的惊惧骇然,也无法掩藏神色的仓皇而茫然:他很害怕,怕到骨子里的那种。 上次酒宴在灯火摇曳中,他清晰看到吕布追魂夺魄的眼,白森森的牙,以及染血的方天画戟! 还有那高踞主位,犹如掌管评夺世人生死阎罗一般的董卓! 就是因为怕,他才会如中了执念般,想着尽快除掉董卓——恐惧才是他的动力,兴复汉室、士人掌权什么的,他早已抛诸脑后。 一旁富贾神色忐忑地看着何颙,连大气都不敢出,生怕何颙迁怒自己。 可越怕什么,越会来什么。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是不是你!……是不是你的消息有误,才会让余陷入这等境地!”何颙猛然起身,一把抓住商贾的衣领,神色癫狂而偏执:“一定是这样,若不是你的消息有误,事情怎么会这样!” “董贼一定会杀了我的,在此之前,你也别想活着!” “主,主公……”商贾很是慌张,恐惧一点不比何颙少。但在一个已失去理智的人面前,他还算清醒:“事,事情没到最坏的一步,属下这里还有消息。” “什么消息?” “是,是从宫里传来的消息,董贼侍卫托人秘密交给属下的,还尚未打开。”说着,忙从腰间解下了腰带。 何颙先是一愣,随即不由自主猛然一提肛:都尼玛什么时候了,居然还对着我这个男人解腰带! 今天要不弄死你,我就跟你埋一个坟坑里! “主,主公!……”被狠狠掐住脖子的商贾,脸都开始发紫。求生本能使得他一把抓住何颙的手臂,猛然一用力! 轻而易举,何颙的手便被掰开。 两人四目相对,空气里都充满了尴尬的气息。 何颙可没将六艺中‘射’和‘御’练纯熟,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士子。 “消息就在这腰带中!”怒气冲冲的商贾很想捡起地上的铜爵,狠狠砸在这失疯的蠢货脑袋上。 但更担忧自己的性命,还是提醒了何颙。 何颙这才清醒些,看出那条款式华美的玉带,根本不是商贾可逾制穿戴的。当即寻来匕首,仔细将玉带的边缘割开,果然从中抽出一条绢布。 展开看来,竟是用血字写就的一封诏书:“朕闻人伦之大,父子为先;尊卑之殊,君臣为重。董贼弄权,幽禁天子;李儒狠辣,欲鸩杀朕与母后;残虐犯上,人神共愤!” “朕夙夜忧恐,不敢或眠。幸有义士告知,卿乃国之忠臣,有心诛贼,盼请今夜二更于开阳门等候,自有义士安排卿家前来,共议大事!破指洒血,书诏付卿,再四慎之,勿负朕意!” “这,这陛下亲笔所书?”何颙微皱眉头,看向那商贾。 商贾懒得搭理他:自己连玉带都未拆开,哪知是不是刘辩所写? 何颙讪讪,随即也冷静下来细细揣摩衣诏,沉思片刻后忽然狂喜大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富商间谍惊异地看向他,不知这是又怎么了。 “汝是今日收到的玉带。”何颙便将手里的衣带抖了抖,道:“而陛下也说了,李儒曾行鸩杀之事,只是不知期间发生了什么,以至未能得手。” “嗯……朱公伟或应也得知了什么,才会突然假意投靠董贼,以待时变。否则根本无法解释那等忠君体国之人,为何会突然前后不一。” “今日余又得了这一密旨,便是一个契机,一个彻底将董贼送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契机!” “主公的意思是?”富商瞪大了眼睛,隐隐猜到了什么。 何颙恢复了智珠在握策士的风范,道:“我等都太小瞧陛下了,以为陛下被囚深宫中便无外援。” “可诏书上却处处提及有义士相助,再想想故大将军曾也有恩将士,想来早已为陛下安排了人马。” 富商皱眉听着,不置可否。 何颙却已陷入自己的推论中,无法自拔:“如此看来,今夜余只需听从陛下吩咐,必有一场覆灭董贼的谋划!” “主公心意已决?”富商还是觉得此事太过蹊跷,何颙的分析也太过主观。然而,眼中却希冀之色居多。 何颙也毫不迟疑,当即回道:“那是自然!” 已是溺水之人,自然会抓住一切能够到的东西,哪怕只是根稻草,也会以为是能拉上岸的绳子。 富商也明白自己的性命,已与何颙绑在了一起,慨然恭祝道:“主公神机妙算,必会满载而归!” …… 好不容易熬到二更天,躲在开阳门半里外一处角落的何颙,冻得忍不住哈气暖暖发僵的手。 可比手更冷的,是他的心:已是宵禁后,城门紧闭,怎么可能会有义士前来? 如此重大的错漏,自己居然没看出来…… 就在不知如何是好时,一辆前狭后圆的鸾车竟从黑暗中缓缓驶来,车夫身着皮裘,戴着一顶遮住大半个脸的蓑帽。 何颙欣喜若狂,想也未想从黑暗中现身。 “何颙?”车夫的声音很谨慎,见何颙点头后,又迅速沉声道:“上车!” 紧接着,又拿出一套宦官服饰丢给何颙,交代道:“换上后在车里什么都不要说,也别乱看。” 鸾车随即缓缓行进,换好衣服的何颙清楚听到城门打开的声音,却不知城门司马为何连盘问都不曾。 紧遵车夫吩咐的他,默默坐在里面不闻不问。 大约感觉半个时辰后,车夫才停了下来。又带着他借着月光在园林中转来转去,最终停在一座宫殿前。 “进去,有人在等你。” 何颙隐隐感觉有些不安,正欲问些什么,车夫又催促道:“快一些,我只能在外等你一个时辰。” 随即,又郑重躬身一礼:“汉室有尔这等忠臣,社稷之幸!” 有了这句话,何颙安心了不少。 回了一礼后,匆匆向眼前这座看起来有些冷清的宫殿内走去,很快又碰上一位拎着等候的宫娥,对他说道:“噤声,且随奴婢来。” 宫娥走得很快,何颙还未反应过来,就被落下几个身位,赶紧追将上去。 眼见宫娥推开一处房门,里面灯火通明。 来不及多想的何颙匆匆进入,然后便傻了眼:里面不是想象中众人谋议的场景,而是间豪华的卧房。 面前那张低矮宽大的床榻上,一位老肩巨滑、衣衫半解的妇人,正对他露出一抹毫不掩饰的嗤笑。 “太,太后?……”何颙大脑一片空白! 但何太后显然知道自己该干什么,猛然间花容失色,惊恐尖叫道:“来人呐,有刺客!” 第62章 你好坏哟我好喜欢 何太后一声尖叫,刺破整个毕圭苑的沉寂。刹那间,外面无数隐没在黑暗中的侍卫,骤然间亮出毒牙。 金属兵器铿锵相撞,松油火把熊熊涌动,无数只脚踏在路面上发出沉闷的橐橐声,如骤雨落地。 队伍中还不断传来铜锣敲击的铛铛声,在夜空中听着格外刺耳。 所有听到锣声的士兵,都会循声音赶去,并也敲响自带的惊昏锣,把消息传递出去,汇成包围网。 何颙猛然惊出一身冷汗,心摧胆裂:中计了! 还是一条很拙劣的请君入瓮,偏偏自己心存侥幸,一步步行差踏错,稀里糊涂栽入别人挖好的大坑中。 应和的惊昏锣越来越多,第一批冲入寝宫的侍卫已团团将宫殿包围。其中四名侍卫二话不说,如猛虎扑羊般将错愕的何颙擒住,扭送至外殿中。 一人被簇拥着从外面进来,何颙抬头看去不是别人,正是郎中令李儒。 郎中令,掌宫廷戍卫,巡行宫禁,以备不虞,本就应此时出现。 “此乃何太后与弘农王寝殿,汝一外臣如何会无故辄入!”火光照耀下,阴沉着脸的李儒,犹如一条择人欲噬的毒蛇。 被架着的何颙目光涣散,对四周似乎置若罔闻,只是不停喃喃自语道:“中计了,余居然中了如此拙劣的毒计。董贼,我等原来都错看了你……不,太尉,太尉我错了,饶了我这一命吧。” 声音到最后竟然带着一丝哭腔,巨大的心理落差让本来自信的他,蓦然走向另外一个极端。 李儒不耐,再度大喝道:“何伯求,后宫无召不得擅闯,汝是如何入得这毕圭苑!可知汉律森严,汝已罪无可恕,还不速速招来!” 这一声厉喝,总算让何颙恢复了一些神智。 他猛然抬起头:“郎中令,我错了,再也不敢了。求郎中令开恩,在太尉面前为我求求情,我往后做牛做马报答您的恩情!” “胡言乱语!”李儒大怒,再度喝道:“汝闯入这后宫毕圭苑,卑职亦要受牵连!兹事体大,必当上报朝廷定夺……来人,带走!” 话音刚落,寝宫内殿何太后衣衫不整地走出,一副受惊屈辱的模样:“郎中令,哀家不知这狗贼如何闯入了后宫。” “却知他一路来到哀家寝殿,欲,欲……行那禽兽不轨之事。若非哀家极力反抗,汉室颜面尽失矣!” 李儒闻言陡然变色,激愤到浑身颤抖,重重呵斥道:“何颙,你好大的狗胆!……还不速速带走!” “太,太后,你!……” 这一指控下来,何颙直如五雷轰顶:擅入后宫一罪还不知如何开脱,此时何太后又这般诬陷,完全是要让自己死无葬身之地! 这,这到底怎么回事儿? 明明是董卓废立了你们母子,为何你这女人,还要站在他那一方? 可惜这些问题,他永远不会知道答案。 犹如一条死狗被拖出去后,李儒又向何太后告了罪,随即也带着侍卫们离去。星流云散下,整个毕圭苑很快又恢复沉寂,仿佛什么都未曾发生。 这时,何太后屈辱后怕的神色渐渐隐没。 聘聘袅袅地回到寝宫后,对着一张铜镜仔细梳妆起来,安之若素:“汝还不肯现身么?这场戏,也看够了吧?……” “呵呵呵……女人果然是天生的演员,你更是女人中的女人。” 狼犺肥胖的身影从床榻后的屏风处走出,董卓看着灯火何太后的老肩巨滑,越看越觉得别有一番滋味。 “事涉宫闱,朝堂那些外臣无论都不敢多说。廷尉宣璠、宗正刘艾、御史中丞刘嚣又都亲附太尉,其中刘艾、刘嚣二人更是太尉上表所拜,言听计从。” 说着,何太后猛然回首,疑惑道:“料定何颙会病急乱投医,事后又这般十拿九稳,太尉为何还非要费心弄出一副衣带诏?” “唔……”董卓笑着捡起,何太后因刚才动作剧烈掉下的衣衫,又为她披上道:“其一,魔鬼总是隐藏在细节中,何颙也不是傻子,不逼真些或许会功亏一篑。” “其二嘛,”说到这里,他神色不由变得诡异,嘴角一勾道:“算是老夫的一个恶趣味吧,少了这衣带诏剧情,总觉得这时代有些不完美。” 何太后当然听不懂第二条理由,但不妨碍嘤咛一声,就趴在了老董宽厚的肚皮上:“太尉你好坏哟……” “呵,这就算坏了,老夫还有更坏的……” 何太后闻言顿时面色羞红,媚眼如丝,随即乖巧地闭上眼睛,手也搭在润肩处半解的罗衫上。 没想到,老董根本没下一步动作,只是自顾自地道:“下一步,就有些对不住太后了,毕竟这事儿传出去,有碍太后的名声。” 何太后一愣,错愕地抬起头道:“这就是太尉所谓的‘坏’?……哀家如今身无长物,只有一颗心给了太尉。” “不想太尉还如此替哀家着想,时时不忘给哀家扬名——若这便是坏的话,哀家真真儿喜欢太尉更坏些……” “扬,扬名?”董卓也愣了:这算扬哪门子的名? “外臣觊觎哀家的美貌,不惜以身试险,可见哀家如何貌比天仙,难道还不算太尉为哀家扬名?” “……” 董卓表示,女人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男人有时怎么都搞不懂她那小脑瓜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不过,看着对方一副心花怒放的样子,还真受到了一些启发。 当下脸上笑容不由变得诡魅,道:“太后你也好坏哟,老夫好喜欢!” …… 翌日,朝会。 天子刘协闻听郎中令李儒奏报,龙颜大怒,当场敕令廷尉、御史中丞、宗正三署共审此案,务必查出何颙潜入了毕圭苑一案来龙去脉! 同时,叱喝李儒玩忽职守,致使何颙有机可趁,罚俸半年以观后效。 满朝公卿闻此,当即……无一人开口多言,均盛赞天子英明,纷纷附议彻查:这等宫闱丑事,谁沾上就是一屁股屎。 况且,何颙还是在太后寝宫被当场擒获,死罪难逃。这时候开口替他求情,是嫌自己的命太长了么? “太傅,此事你怎么看?”老董平静地看向袁隗,貌似十分敬重这位辅政大臣。 面无表情的袁隗闻言,同样也平静回复:“附议。” 只是,拢在袖中的手止不住微微颤抖,趁老董不注意时飞速瞟一眼,遍体生寒:董贼,没想到你的反击,会来得如此犀利干脆! 一股无名的恨意从胸中涌起,随即……被巨大的恐惧感攫取,犹如被猛兽盯住般毛骨悚然。 只因这时候,老董的目光又瞅向了他,并且小声说道:“太傅,今晚来属下府上宴饮如何?” “不不不……”想起上次的酒宴,袁隗触电般哆嗦了一下,回道:“老,老夫身体微恙。改日,改日由老夫宴请仲颖。” “那属下就静待佳音了。”老董笑哈哈回复,只是心中不住冷笑:太傅,杀人已基本做了,还剩诛心了。 您可千万别以为,事情就这么结束了…… 第63章 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朝中的一桩要案,对于市井百姓来说,那便是……一点涟漪都算不上。毕竟这时代极度割裂,等级森严,朝廷的事儿根本不会传到百姓耳中。 朝会过后,洛阳城里一如往常。 准确来说,是一天比一天热闹:街道上人声鼎沸,有早上一直响到中午的叫卖声,有稚子跑来跑去的嬉闹声,有临街坊市里的吆喝声。 “祖传大力丸,宫中秘方,强身健体……” “椒柏酒,家中自酿的椒柏酒,不好喝不用给钱……” “泥马,泥犬,泥牛……夫人,买个陶响回去逗孩子吧。” “阿母,买一个,给我买一个嘛。”有顽童指着路边的泥俑摊子,在地上哭闹打滚。 母亲无奈,说道:“回家,汝父准备了竹条炒肉。” “炒肉?”顽童一惊,道:“就是城中新开那家大酒肆里,香味儿会飘很远的炒肉?……我不要陶响了,我要回家吃炒肉!” 母亲欣慰地笑了,留下卖泥俑的小贩目瞪口呆:夫人,令公子必成大器啊,小小年纪便要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 “炒菜这等厨艺绝学,叔父便这般轻易地传入了民间?”马车中,蔡琰看着稚子欢快的背影,心想着女人有时也要为难一下女人。 毕竟,妹妹蔡婉最近不太用心读书,也缺一顿竹条炒肉。 “老夫乃当朝太尉,何须敝帚自珍?”一边看着最近飞速增长的民心值,老董一边不耽误装逼:“嗯,倒是那厨子心疼得不得了。” “被老夫揍了一顿、吓唬一番后,又允他儿子在城中开第一家饭馆,才勉强同意收徒授艺。” “店家,打二两酱油!”话音刚落,又有一稚子拎着陶壶,对店家说道。 老董见状不由欣慰:不错,这时代也有‘打酱油’了。 不知老董为何会对酱油感兴趣,蔡琰微微掀开车帘,看到人流穿梭如织的街上,店铺林立、货品琳琅满目,百姓再不必困囿采买的限制,日常用品触手可得,也多了不少生活气息和乐趣。 甚至还看到了司马朗的身影,正带着一些计吏、啬夫,指指点点似乎在规划着什么。整座洛阳城今非昔比,商贸繁华,无愧大汉第一都城。 “叔父,我大汉百姓果然勤劳聪慧。商市改革还没多久,洛阳城已如此繁花似锦,让人都有些认不出了。” “嗯,大家好,才是真的好。”老董点头,言由衷发:“百姓乐,老夫才会乐。” “此番我等去往何处?”蔡琰又问。 正巧,马车也停了下来,老董微微一笑:“到了,就是这间茶楼。” “茶楼?” “嗯,城中好几家茶楼都是老夫出钱开的,这家也是。” 突然好似想到了什么,又面色奇怪地道:“如此一来,白儿和她爷爷就是卖茶叶的,你会不会瞧不起白儿?” 蔡琰目光温柔,有点疑惑,又好似在关爱智障:当朝太尉的孙女,谁敢瞧不起她……不过这,跟卖茶叶又有什么关系? 可见老董随即怅然若失,忽然就感觉……其中一定有什么故事吧? 茶楼内与普通食肆并无多大差别,只是案几上摆放的不是饭食,而是一杯杯清茶和一些点心。 老董很熟练地排出几枚五铢钱,便有两杯香茗和一些小吃食奉上。蔡琰又蹙眉看向面前的清茶,表示完全看不懂:“叔父,这是什么茶?” “炒茶,开水冲泡后就能喝,不是咱往常喝的煮茶。” 汉代人已认识到茶的妙用,但因还没有炒的技术,便需将生茶慢慢煮开。其间,还会往里面加一些香料、草药、甚至加盐和油调味…… 反正那一口下去,老董觉得很上头。 蔡琰则看着面前色翠香幽、清澈透亮的茶汤,先举杯微微闻了一下,只觉纯正的茶香四溢、令人心旷神怡,啜饮一口后细细品咂,香如兰桂、味如甘霖,舌尖微甜后齿颊留香。 再配以炒南瓜子、炒蚕豆、甘蜜丸等一些吃食,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然后抬头看向对面的老鳏夫,面目还好似清秀顺眼了些,心中一股道不明的情愫便悠悠泛起,忍不住道:“叔父……” “基操勿6。”老董仿佛知道她要说什么,摆手道:“不用夸老夫独具匠心、不拘一格,有些人生来注定大器晚成,这些不过老夫厚积薄发。” 说完身子微微前倾,小声又神秘地向蔡琰道:“静静品茶,一会儿有好戏看。” 猛然被男子如此近距离接触,蔡琰不禁芳心一阵乱跳,面颊羞红。 低头又饮了一口茶水,才渐渐平稳下来,却也不敢与董卓对视,而是打量起茶楼里的客人:有穿着长袍、腰系美玉的士子;也有身穿无纹饰麻布衣的普通百姓;不乏佩刀持剑、一脸冷漠的游侠,偶见锦衣貂裘的权贵公子…… 形形色色,不一而足。 众人在一楼大厅坐而论道、吹牛打屁,略显吵闹,却也有几分烟火之气。 “报简,今日份的报简。”就在此时,一位十二三岁的少年,怀抱着一摞竹简来到茶楼,对着满堂茶客吆喝道。 “报简?……”听着又是陌生的名词,蔡琰心中忽然有种说不出的烦忧:我难道已被时代遗弃了么? 为何只是几日未上街,便多出如此多陌生的事物? “唉,其实应该是报纸的。可惜纸张老夫还未着手改良,只能先拿竹简应付下。”老董便有些郁闷:能做的事儿很多,可总有一堆破事儿缠身,不能全身心投入好好造福百姓的伟大事业中。 “报纸又是何物?”听了老董的解释,蔡琰非但没有恍然,反而更惶然:总感觉,跟叔父不是生活在同一时代。 “就是将朝中的一些消息抄录下来,广而告之城中的百姓。既可丰富百姓们的精神需求,老夫也可挣一些税金。” “是宫门抄么?”蔡琰又问。 她说得其实不错,‘宫门抄’可以说是最早的报纸雏形,汉时便有各地官员派人常驻于京城,将朝廷的谕令和政策抄录下来,快马送到地方。 由于宫门抄传达消息的速度,比正常的朝廷颁发速度要快很多,如此便能给地方官员留下充足的准备时间。再往后,便发展为唐朝的‘朝报’,以及宋明朝的‘邸报’。 “差不多,不过除了官方政令和诏书一类的正经消息,也会有些趣闻野史、佚事风言、人物品评啥的。” 老董耐心解释,道:“类似于许家兄弟的‘月旦评’,只不过老夫的文采,更引人入胜、让人欲罢不能而已。” 在自己面前卖弄才学,蔡琰真不知老董从哪儿来的勇气。 可看到众茶客纷纷解囊,其中一位士子看后还蓦然变色,双眼放光后,她一时就有些不自信了。 “今日这消息……太劲爆了!” “劲爆……”蔡琰苦笑,又是一个自己听不懂的词儿。 当下忍不住好奇,唤来少年也买下一份报简。随即不禁明眸睁大,檀口微张,整个人目瞪口呆。 只见那报简上标题写着:谁乃大汉第一美人,有人竟为她不顾身家性命! 第二行副标题还写着:大逆臣子觊觎曾经太后的背后,究竟是道德的沦丧,还是人性的扭曲? 第64章 诸位听我一言 “这,这太后……真那么美得不行?那人连身家性命都不要了,满脑子就想着那事儿?”一商贾看了报简,又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小妾,感觉完全不可思议:女人哪有挣钱香? “是啊,太后都多大岁数了,还那么勾人?”一目不识丁的百姓听到这消息,整个人瞬间……精神了起来。 旁边的人闻言,哪还能压得住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纷纷参与进来。连带着茶楼外的行人,也络绎不绝涌了进来。 “这你就不懂了,人家本来就貌美如仙,否则怎么能当上太后?在宫里又锦衣玉食、保养得当,正是女人妩媚妖娆的时候儿。” “不错,仔细算算太后今年才三十多岁,确实比啥都不懂的小丫头懂风情、有滋味儿。” “这不是懂不懂风情的事儿!谁还没个魂儿被勾去的时候,心里一旦有了那人,真是朝思暮想、满心满眼都是她啊……”开口的游侠大哥一脸悲伤回忆,明显有过刻骨铭心的舔狗经历,否则不会说得如此真切动人。 “你们说得都不对!” 又有一人说出不同的角度,道:“咱大汉的美人多了去,一茬接着一茬。最主要的是人家乃曾经的太后,太后你们懂么?” “哦?……”众人纷纷不明觉厉,反应过来又重重一点头,恍然大悟:“噢……原来如此!” “也是,这样就说得通了。” “之前就年轻貌美,如今又风情妩媚,还是曾经的太后……这何颙好眼光!” “吾辈楷模!” “不错,那‘月旦评’品评天下名士有啥意思,咱洛阳就该来个群芳榜。我看这何太后呀,当为今年第一!” …… 董卓乐呵呵地听着,暗自得意:从何太后那里得到启发后,这般一炒作,果然轰动全城、效果炸裂。 同时,也感受到了来自大汉朝组织的温暖,差点要热泪盈眶。 感受着火候儿已成熟,他淡淡转过身,用尽力气大喊道:“诸位,诸位请听某一言!” “汝算个什么东……”谈兴正浓的茶客们被闷雷般的嗓音搅扰,当即就要破口大骂。 可看到董卓狼犺雄壮的身材、凶戾蛮横的面相,以及华贵的衣着,硬生生便转了口风:“呃……阁,阁下有何高见?” 其他茶客看清董卓后,也均表示赞同。 “咳咳,报简消息一出,诸位当即各抒己见,看得出都是心忧社稷、忠君爱国的大汉好百姓!” 众人一听,不由纷纷点头:不错,我们可不是在谈论何太后美不美,明明是在担忧汉室颜面、社稷纲常啊! “某家只是想不通,咱大汉养士四百余年。” “那些士大夫锦衣玉食、又饱读经书,本该上报朝廷、下抚黎庶,可如今边塞不稳、羌胡作乱,内有黄巾余孽未平、烧杀抢掠……” “总算董太尉带兵救驾后,稳定了朝中混乱局势。一边改革商制、造福于民,一边广开言路,大举征辟天下有名能士,力求挽大厦于既倒,使得朝堂气象为之一新。” 蔡琰闻言,古波不惊。 接触久了,已对老董这种厚颜无耻做法见怪不怪。淡然地饮了一口茶后,只瞥了个白眼:带节奏就带节奏,还夹带什么私货? 也不怕夹带多了跑偏题? 谁知就在此时,老董忽然又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拍着胸脯暴喝道:“可诸位看看,那什么何颙又干了什么!” “上沐浴皇恩,下得百姓供养,不思匡扶社稷,反而满脑子想着男盗女娼之事,连纲常忠义都不顾、脸都不要了!” “如此贼子与太尉比起来,可谓高下立判呐!” “某家真心不知,这朝堂上究竟还藏着多少如此道德败坏、尸位素餐之辈,阻碍太尉一番拳拳爱民报国之心!” 蔡琰愣愣听完,真心不得不佩服:没想到这一番慷慨陈词,非但没跑题,还拉一踩一、首尾呼应,果然才高八斗! 现在侄女承认,叔父的确才情不凡! 当然,无耻方面更是甩侄女十万八千里! “阁下言之有理,无耻逆贼竟敢作出如此禽兽不如之事!”茶楼中一名士子装扮的年轻人,听后豁然拍案起身,激愤不已。 周遭士子朋友也纷纷附和,义愤填膺:“岂有此理,饱读经书却不知忠义廉耻,简直丢尽了我们士人的脸!” “吾等这便去太学请愿,务必要将这何颙正法,为天下秉心自守士人正名!” “同去,同去!……” 看戏至此,蔡琰已知老董今天带自己来此的目的,娥眉轻蹙:“叔父,何伯求得罪了你么?” 如她这般冰雪聪明之人,早就看出消息中的破绽:宫廷戒备森严,外臣无召不可擅入……这根本不是什么男女之间的花边八卦,而是一场残酷的政治博弈。 在士人完全掌控舆论的时代,董卓除了武力胁迫、威慑恫吓外,是没有其他手段的。 但这一切,自今天起彻底结束。 报简一经出现,董卓便改写了舆论的掌控权:一个人是好是坏、品行高下,乃至诏令的解读,民心向背,全由这份所谓的报简说了算。 蔡琰本就是士林之人,深知刀笔犀利有时抵得上十万兵马——若董卓独揽这报简的发声权,便在武力之上披上一件舆论外衣。 “何伯求并未得罪过老夫。”老董闻言摇了摇头,认真地道:“政治倾轧何须私人恩怨,他只不过想弄死老夫。” 说完,又补充道:“还是两次。” 蔡琰默默点头,感觉今日的茶没那么香了,语气疏离:“多谢叔父今日请侄女饮茶,只是侄女一介女子,对朝中之事并无多大兴趣。” 听出蔡琰口中的清冷,老董志得意满的神色不由一黯,怃然道:“昭姬,老夫以为你是懂我的……” “叔父……”她刚才是真对董卓这般犀利狠辣的手段有些非议,却没想到,眼前这位看起来老谋深算、强大霸道的叔父,竟对自己流露出如此脆弱的一面。 难道,自己在他心中,份量很不一般? 再仔细想想,也觉此事实在怨不得老董:凭什么别人一而再陷害,叔父只能引颈就戮,连一点自保反击的手段都不得有? 一番心思电转,蔡琰的心就软了下来,柔柔地道:“叔父误会了,侄女并非不在乎叔父。只是生性清淡,真不想知晓太多权力倾轧纷争。” “不过,若叔父有用得着侄女的地方,一定会鼎力相助的。” “昭姬,叔父错怪你了,你果然能看穿我的伪装,让我可以安心卸下伪装……” 蔡琰不懂这骚话的出处,被这么一夸不由笑靥如花,道:“叔父放心,侄女早知你是心怀天下、爱民如子的老实人,自然会站在你这一边的。” 老董脸色一黑,下意识反抗道:“侄女,老夫不是老实人。” “不,叔父你是,在侄女心中一直都是!” “.…..” 第65章 又当又立 几天后,报简这一新兴事物,在洛阳城中掀起了一阵舆论狂潮。 犹如干燥多年的柴火堆,蓦然遇到一道从天而降的惊雷,彻底将天子脚下百姓的热情给勾动起来。 在此之前,百姓们的生活极其枯燥,除了生存劳碌就是天黑了搂着媳妇造孩子,然后下雨天再打孩子…… 孩子招谁惹谁了? 现在报简一经出现,立时满足了他们的精神娱乐需求。 农夫遇到邻家后,不用再聊收成如何这让人不开心的话题,而是有了‘后宫秘辛’、‘天下第一美人’、‘士大夫原来也不是个东西’劲爆的内容,聊起来过瘾又得劲。 尤其还未听过报简消息的百姓,第一次得知后对告知人露出艳羡崇拜的眼神儿,更让告知人收获到了极大的虚荣满足。 数千份报简投入百万人口的洛阳城,又由识字人的口中传到黔首黎庶耳中,产生的效果委实轰动。 如今洛阳城里大街小巷、市井坊闾,谈论的都是这个话题,让始作俑者董卓都感到有些意外。 “好了,现在老夫的牌已经出了,就看那些家伙们会如何回应。” 满意地捋了捋胡子,看着:“文和呢,怎么今天又迟到了?” “太尉……”一脸疲惫的贾诩说到就到,却神色幽怨,先发制人:“属下斗胆,不知副手人选可有着落?” 老董这才想起,答应过给贾诩配个副手。 不过,同时他也疑惑:“文和,你政务水平应当也不低,长史之事以前何颙做得,为何你就做不得?” “太尉……”贾诩就叫屈,道:“何颙阳奉阴违,做事不甚了了。属下这些时日正因梳理归拢他的烂摊子,才会连日耽误议事。” 老狐狸观点很明确:用心干事儿和不用心干,能一样么? 老董就有些下不来台,嘟囔道:“老夫这些时日,不是也在忙么……” “那属下斗胆,自去选个称心的人,如何?” 这是在帮自己挖墙脚? 老董当即……摇了摇头,有恃无恐地道:“选两个,一个当你的副手,另一个交给文优,继续把报简这事儿办起来。” 说着,又看了一眼司马懿,道:“还有这家伙,也交给你带一带。” 司马懿一惊,当时便道:“伯父,侄儿还需读书……” “上午来长史署锻炼,下午再去读书。” 这时代,可没不准使唤童工的律法: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小小年纪就要承受不该承受的痛苦。 “太尉……”贾诩神色更幽怨了:哪有你这么不要脸的,我帮你寻摸人才,你还得寸进尺? 老董却一瞪眼,目露威胁:贾文和,真以为老夫不知道你上班摸鱼,以为绣衣使只监察别人,不监察你是不是? 然后,贾诩就笑了,爽快道:“成交!” 老董顿时一脸肉疼的模样:亏了,早知如此,该让他多挖几个的…… 不过也有些好奇,不知贾诩相中了哪个家伙,又会如何将那个家伙拉上贼船……呸呸,是让那人早日认清形势,弃暗投明! …… 与此同时,洛阳城东南的那家酒肆。 郑泰拿着一封报简,忧心忡忡地递给面色阴沉的袁隗:“太傅,如今此物在洛阳城中都传疯了,无人不在议论何伯求与何太后之事……” 袁隗其实早就看过上面的内容,此时目光阴森、脸色复杂,最终缓缓开口道:“何人所作,查出来了么?” 随即目光看向伍琼。 周毖和郑泰都是外朝尚书,并无多少眼线耳目。如今又可能被董卓监视,更不敢轻举妄动。 只有城门校尉伍琼掌握着一些兵马,还能打探些消息。 “卑职无能,只知这报简于四日前,忽然在城中大量出现。各里闾坊市皆有,源头十分难查。” “继续去查!” “太傅,如今伯求还在牢狱,我等当设法营救,不应因小失大……”周毖有些急了,开口道。 “若如你所言那般,才是真正因小失大!” 袁隗忍无可忍暴喝一声,厉声道:“尔等还没看出来,此物若流毒于世,朝廷诏令的解读、民心的向背便皆在那人之口。甚至我等士人的身家性命,也不过报简上的一段话!” “太,太傅……”周毖半信不信,讶然看向袁隗:“未免有些夸大其词了吧?” “呵……”袁隗懒得回答,但发现郑泰和伍琼也不解地看向自己,不由感到心累:“若明日你上表举荐一人,后日这报简上便写出他不为人知的丑事,后果会如何?” 说罢,又忍不住深深一叹,担忧莫名:“最可怕的是,此物还会击垮我等士人秉政的基石。” “我等苦忍磨砺了数百年,才将士人仁孝高洁、勠力报国的印象深入人心。可何伯求一事被如此泄露,黔首百姓又会如何看待我等!” “这!……”三人这才悚然一惊,后脊发凉。 “此事不可不慎重,一定要查出幕后之人到底是谁,意欲何为!”袁隗冷硬下达命令,手却在袖中不停颤抖。 他其实已有预感,知道幕后之人了。 之所以还让伍琼去查,不过是心存侥幸:万一这东西的幕后不是那个人,自己便会多一件杀人诛心的利器。 同时,他也在懊恼,懊恼当初怎么就没想到弄出这个。否则第一次董卓盗掘皇陵,自己这般突然公诸出来,结果便会大不一样…… “那,那何伯求又当如何?”郑泰又问。 袁隗惊醒,无可奈何又冷厉无情地道:“明日老夫会上表,奏请朝廷尽快诛杀!” “太傅!……” “洛阳城中人人议论诽谤士人,此事拖延愈久,我等士人声望愈受非议。何伯求忠心体国,慷慨悲歌,想来也会明白老夫的一番苦心……” 见三人还欲再言,袁隗悲懑不已:“不必多言!……我等都太过小瞧董贼了,事已至此,只能先壮士断腕、断尾求生。” “董,贼!”郑泰深深切齿,目欲喷火:“我等之间,又多一笔血债!” …… 翌日,无数表奏如雪花般飞入尚书台,皆是公卿大夫催促审理何颙一案。 随即,天子遣人询问太尉意见。 董太尉表示案件疑点重重,且事关汉室颜面,当慎之又慎,需厘清来龙去脉才好。另城中最近有宵小之徒散布谣言,着司隶校尉朱儁彻查。 听闻老董的回复,司马懿表示有些不理解,向正在摸鱼的贾诩问道:“贾师,报简本来就是太尉所办,又独揽朝政,为何还要这般曲曲绕绕?” 闭目养神的贾诩微微一睁眼,吐出一句话:“又当又立,是一名成熟权臣的基本素养。汝且记得,在太尉麾下需多看少学更别乱说,才能活得久些。” 司马懿眼珠悠悠一转,点头后又道:“那如师父这般偷懒呢?” “偷懒不算。”贾诩又答,随即闭上了眼睛。可就在司马懿准备放下笔时,又道:“不过,你休想在某眼皮子底下偷懒……” 司马懿顿时小脸幽怨,入职第一天就深刻体会到了,董氏集团公司的企业文化。 就在此时,一名侍卫前来,道:“贾长史,司马公子,太尉有请。” “何事?” “廷尉那里来人,言何颙刚刚在廷尉大牢死了……” 第66章 啊对对对…… “死了?……”听闻这个消息,老董第一时间将目光看向李儒。 李儒当即会意,默默点了一下头:事情刚刚开始发酵,何颙突然就死了,时机未免太巧了些。 “太尉……”来人见状似乎明白了什么,却也没有多说,只是又道:“廷尉此番让属下前来,还想问一下此事当如何结案?” 老董当即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打得一口好官腔:“汝这是说的什么话?……何颙一案自有法度裁夺。” “尔等廷尉主审判、掌平诏狱,此乃你们份内之事,又何须来问老夫?” 司马懿见状,不由向师父贾诩做了个口型:“果然又当又立……” 那人低垂的脸颊抽了抽,掩着手的袖袍也微微晃动。 深吸了一口气,才能用平静的声音道:“太尉,何颙是在毕圭苑太后寝宫中被当场抓获的,按照《汉律》当株连三族……” “噗!……”正喝着热茶的老董,当即一口喷了出来,不敢置信地问道:“株,株连三族?” 那人抬头看了一眼,面色不由闪过一份激愤和哀伤:“好个狗贼,好狠的心!……居然嫌株连三族还觉得轻?” 可没办法,来之前廷尉宣璠已将这事儿推给了自己,只能昧着良心咬牙道:“若太尉觉得还不够,株连五族也是可以的……” “五族?”董卓更惊了:古代人都这么丧心病狂的吗? 我在家里吃着火锅唱着歌,正开心快乐呢。因一个没见几回面的从堂姑丈夫,去了不该去的地方旅游,结果我一家老小便要跟着一块儿去地府旅游? 还是只有单程票的那种? 那人见董卓还在惺惺作态,袖中拳头不由紧紧攥起,双目喷火,忍无可忍质问道:“太尉,莫非要株连九族才肯罢休?” “九族!……” 这可不是从堂姑的事儿了,连基本不咋来往的远房老娘舅都算上了。纯纯的人在家中坐,票从地府来。 当下,忍无可忍的老董开口了,愤慨道:“你这人……看着挺浓眉大眼、一身正气的,心怎么这么狠呐。何颙是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也不能把人家亲族都给端了吧?” 那人猛然一抬头,错愕地看向老董:“太尉,这不是你?……” “老夫?……”老董更生气了,指着自己的大胖脸道:“老夫像是那等凶残暴虐、丧心病狂的人么?” 那人嘴角抽了几下: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儿?……为何你明明那么普通,还如此自信? 但不管如何,这样结果他还是很喜闻乐见,当即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那,那就株连五族?” “太丧心病狂了。”老董摇头。 “三族?” “你们廷尉的人,心怎么那么脏呢?” “那便只籍没家产,男丁徙边塞,女眷为奴?” “我说你这人,到底还有没有点人性?” 那人到这儿都傻眼了,随后居然说出一句让自己都意料不到的话:“太尉,这已是最低的刑罚了,再轻的话,卑职都不好交代……” 然后,就不由看了眼外面的天,感觉整个世界有些魔幻:肿么回事儿,自己居然劝在董卓量刑重些,而那杀人魔王却不同意? “大汉以孝礼治天下,宽刑仁爱。最主要的是,审判决狱当‘以事实为依据,以律法为准绳’,公平公正,难道这很难么?” 老董摆了摆手,道:“汝不必顾忌,明日老夫便上表一封,陈述其辞……唉,你怎么突然跪下了?” 来人不理老董的诧异,郑重拂身下拜,面色严肃:“卑职代天下百姓,谢过太尉!……来此之前卑职听其谣言,误会太尉,心中惭愧不已,万望太尉恕罪!” “怎么个回事儿?”老懂哥这下不懂了。 “太尉有所不知,自顺帝起朝廷外戚、宦官党争不断,相互倾轧,以致刑罚渐苛。如今廷尉决案皆要施以猛刑,生怕当权……呃,生怕太……” 听到这里,老董便明白了:“就是说咱大汉这百年来朝堂争斗不断,还都喜欢用严苛峻法让敌对者屈服。” “然后老夫上位,你下意识以为这权臣也是一路货色。没想到老夫只是看起来很丑很恶,内心却很温柔仁爱,这一反差让你被感动了?” 那,那人惊着一张脸听完,完全不知该怎么回答:说你错吧,意思的确是这么个意思;可说你对吧……我哪有胆子承认你是权臣,还很丑很恶? 憋了半天,便含糊其辞道:“太尉睿智宽厚,乃大汉之福也!” 老董明白他心思,同时也有了兴趣,感觉这不是个一般人:“那个……你是谁来着?适才侍卫通报的时候,老夫没怎么听清。” “廷尉正,钟繇,拜见太尉。” “钟繇,钟元常?”老董当即浑身肥肉一颤,双眼渐渐放起了绿光,嘴角的笑也随之猥琐:“元常啊,吃了么?” 贾诩、李儒、司马懿三人见状,当时也浑身一个激灵。 尤其贾诩和司马懿,两人对这目光太熟悉了,熟悉到有时半夜里梦到,都会惊出一身冷汗,惊魂未定地拍胸脯好几次后才能睡着。 于是,贾诩随即开口:“太尉,廷尉正跪拜多时,想必腿脚已然麻了。” “啊对对对……”老董当即点头,道:“元常,坐下说,坐下来说嘛。” “当然,跽坐也很难受,不过要弄出高脚桌凳,还得先改良绔,否则穿着绔坐高脚凳,很容易走光的。” 司马懿也紧随其后,道:“伯父,廷尉正至此一口水还没喝,又说了那么多,难免口干舌燥。” “啊对对对……”老董从善如流,又道:“快上点……呃,老夫这里有茶水、蜂蜜水、热奶,还有正在命人研制的王老吉,元常想喝点什么?” “卑,卑职喝点热水便好……”钟繇懵了,同时腿肚子也打颤:他害怕啊! 老董的目光就不用说了,炽烈得跟要熔化自己一样;还有那个郎中令李儒,原本一副冷漠的僵尸脸,这会儿竟也露出了姨母笑。 最让他发怵的还是贾诩和司马懿,那两人眉来眼去,分明像是在说:我们俩遭受的痛苦可千万不能断绝,一定要雨露均沾,一个接一个地传递下去啊! 可这里老董一听要喝热水,当时就……更兴奋了:“喝热水好,多喝热水好呀。多喝热水可以排毒养颜、调理肠胃、减轻便秘……” 有种小白兔掉入狼窝感觉的钟繇,下意识就想办完正事儿赶紧跑:“太尉,何颙一案不若籍没家产,只给亲眷留些衣食所需,其余仆役尽皆赦免?” “善!”老董当即点头,笑呵呵地道:“元常知老夫心也,不若此事便交由元常来办?” “太尉厚爱,卑职不敢不从。” “嗯……”老董又笑呵呵点头,然后一脸关爱地道:“元常,在廷尉工作苦不苦、累不累呀,如果累了就跟老夫说,老夫可是很心疼元常的。” 李儒闻言,姨母笑顿时僵住,满脸醋意飚发:太尉,你以前可是只心疼我一个人的!如今新人换旧人,你当着我的面就…… 钟繇也瞬间从李儒眼中,觉察出一丝不可明说的东西,当即起身施礼:“太,太尉,卑职还有公务要忙,改日再来汇报。” “嗯,元常慢走,记得常来看老夫。”老董也随之起身,一路拍着他的后背送出大门。 然后转过身,脸色就变了:“尔等,知道该怎么做了么?” 贾诩、司马懿、李儒三人当即嘿嘿一笑:“太尉放心,这事儿我们熟!” 第67章 老董的帽子要发绿…… 翌日一早,老董微微睁开眼睛,惬意地伸一把懒腰。望着窗外明媚的阳光,不由会心一笑:又是心情愉悦的一天。 醒来第一件事不是刷牙洗漱,而是点开系统光屏,看到上面的民心值又增长2点,心情顿时更美好。 此时他的民心值,又即将突破100大关,目前是98点。 “果然还是要拉帮结伙开公司。一个人苦哈哈打工挣再多,也赶不上当资本家剥削打工人香嘛。” 之前殚精竭虑阻止士卒劫掠百姓,才换来几十点民心值;辛辛苦苦弄出改革商市的方案,也才十几点。 如今司马朗、朱儁、还有王越三人,正在便利百姓生活、维护洛阳治安的两项事业上发光发热。虽然民心值增长不如老董亲自上阵多,但胜在稳定长久。 再加上让李儒的绣衣使创办报简,也算开启民智、丰富百姓精神文化生活,也收获了不少民心值。 还有将炒菜、酱油、炒茶等物普及推广至民间,民心值更是哗哗上涨,一举由之前的赤贫,达到了可以变帅增强逆生长8年多。 “系统,民心值即将突破100大关,能不能主动兑换一项辅助功能?” 如今他已将变帅增强逆生长功能,兑换到了初平元年的一整年。加上男人有钱了嘛,就容易心坏坏。 “可以。”系统女声回应,道:“不过主动兑换的辅助功能,不如由事件触发符合宿主的需求。” “否则呢?” “否则就可能出现100民心值,只兑换个枪术、斧招,或者过目不忘、博闻强识这类的能力。” “枪术斧招、过目不忘、博闻强识?……”老董闻言面色一苦,当即有了决定:“那就继续再攒攒,看到时候会不会触发个啥事件。” 开啥玩笑? 枪术斧招跟王越快剑技能有啥区别,还不是武将拼杀的技能? 自己本身武力已不算低,还能纵马左右开弓,抱锤使槊上阵也是一员猛将。再多个枪术斧招啥的,让干儿子吕布干啥? 真去研究堪舆地脉,提前给自己找个风水宝地? 至于说过目不忘、博闻强识……呵,更是打工人的技能。 并且还是那种你越努力,老板越早开上法拉利的技能——自己已经是老板了,多找些过目不忘、博闻强识的打工人才是正理。 关闭系统光屏,老董便慵懒地娇哼一声:“来人……” 他也知这种声音很骚浪贱、有些恶俗和欠揍,可没办法,就是有人惯着。 话音落下,房门当即被推开,一水儿服侍的宫娥小姐姐鱼贯而入。还有领头儿的小黄门,笑中带着肉麻的谄媚:“太尉您醒了……” 接着,又是上次被捏了的宫娥和八号技师,同时服侍自己更衣。 “毕圭苑那里,有多少人学你的手艺?”老董还是很负责任的,处理完何太后的事儿后,便将八号技师收为了侍妾。 当然,暗中进行的。 又当又立嘛……不管自己本身啥德行,对外的人设还是要打造好。 “已经有六十多人想学了,其他采女宫娥也都开始练歌、学舞艺、乐曲,在邯郸博士的教导下学习琴棋书画……” “嗯,不错,艺多不压身。”老董很满意,点头道:“以后大汉的文化艺术,全靠你们发扬传承了。” 八号技师有些不明白老董究竟想干什么,却清楚知道:老东西,玩儿得花就算了,理由也找得如此冠冕堂皇! 待一切穿戴毕了,正欲出去吃早饭的老董,便见上次被摸的宫娥低垂着头,俏红着脸的看着自己绣花鞋尖。 他恍然大悟。 笑嘻嘻地返回,行云流水般在小姑娘屁股上轻轻一拧:“又丰润了,咱太尉府的米,就是养人……哎哟,还害羞呢,别怕,老夫疼你。” 小姑娘便红着眼睛,不敢动弹,俏颜却是又羞嗔又欢喜。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摸了人家那么多天,连名字还不知道,老董都感觉自己有些渣。 “奴婢任红昌,之前在宫中御府侍貂蝉冠,后宫中大乱,便到了太尉府上。” 老董当时一个踉跄,回头仔细看向任红昌:只见这小宫娥翘鼻丰唇,双眸美得惊人,的确是难得一见的美人。 更难得的是,青涩纯净下,还不掩五官内在的一抹秀媚。难怪自己在众多宫娥中,一下被无意识吸引。 “可,可这不对吧?……《三国演义》里的情节,明明是虚构的。真正跟奉先有过一腿的,分明是……” 话说到这里,他猛然肥肉一抖。 又看向一脸醋意、随即掩藏很好的八号技师,当时就思密达了:“你叫什么名儿来着……不对,你是老夫的侍妾吧?” “太尉……”八号技师当时不依了,娇嗔着嘟了一下嘴,风情荡漾。 老董顿时觉得头上帽子有发绿的征兆,甚至还有点气急败坏:“以后你们两个,就老老实实给老夫呆在后院儿!” “唉……算了,关得住你们的身,也关不住向往自由的心。” “对!明日你俩就学习蔡伯喈的《女训》,班大家的《女诫》,还有《仪礼·丧服》及《周礼·天官》等书!” 一天醒来的美好心情,顿时不美丽了。 留下八号技师和任红昌愣愣看着老董的背影,满头雾水:“三国?……是哪三国,又什么演义?” “有一腿,又是何意?” “为何突然要学那些,奴婢最讨厌读书了……” “学不会就要打屁股,明天……不,从今天、现在,就开始学!”已经走出门外的老董,又忍不住回头恶狠狠地来了一句。 “学不会,就要打屁股?”八号技师一愣,随即,眼睛就亮了! …… 吃完早饭,老董阴沉着脸来到大厅,看到底下坐着董旻、董璜、李儒、贾诩、司马懿,心情才略微好了一丝。 “以后除了朝会,每日都先来老夫府上开个早会,简短汇报下工作。”说着,还不忘补充道:“没吃饭的,可以边吃边汇报。” 司马懿当即开口,道:“侄儿就等您这句话,自从用过伯父府上的美食,再吃家中食物顿觉没了滋味。” 老董心情又好了一丝:嗯,懂事儿,这马屁拍得舒坦! 随即目光看向董旻和董璜,正色道:“军营中,可有何要汇报的?” “没,没啊……”董璜第一次参加这会议,完全没准备。 老董当时脸一沉。 董旻见状,当即道:“兄长,文远和佑维的半部人马,某已给配齐,皆是精锐之士,也未给二人配备司马。” “嗯,文远和绣儿二人有军略之才,汝好生照看。没事儿的话,也可以请他们和徐中郎、朱公伟喝喝酒、联络联络感情啥的。” 说完,又看向董璜道:“你也常去,少跟一群攀附老夫的家伙鬼混,多跟这些人学点本事儿!” “唯。”董旻、董璜二人连忙点头。 说罢,又看向贾诩:“长史署这里呢?……” “无事。” “嗯?……”老董就不高兴了,道:“让你找的编辑,和一个副手呢?” “编辑?”贾诩不懂。 “就是负责报简内容的那人……” “哦,属下已找了两人。”贾诩神色平淡,无形装逼,最为致命。 “何人?”老董忍着怒气问道。 “阮元瑜,路文蔚。” “阮瑀和路粹?”一听是这俩人,老董当时想抽贾诩:“你去找蔡伯喈了?” “没有。”贾诩摇头,道:“属下去找了蔡小姐。” “……” 阮瑀和路粹二人,都是蔡邕的弟子。 其中阮瑀还是建安七子之一,所作章表书记很出色,后来曹老板的军国书檄文字,多为阮瑀所拟。 路粹虽不是建安七子之一,但人家的文笔也很厉害。历史上参与构陷少府孔融一事,世人无不嘉其才而畏其笔端。 毫无疑问,让这俩人负责报简专业很对口。 只是,老董很郁闷:蔡邕是他好不容易拉上贼船的,只因没想起这俩人,贾诩老狐狸一个风骚的回手掏,轻易而举就完成了任务。 甚至,有可能去找蔡琰的时候,他连阮瑀和路粹是谁都不知道。只是提一嘴自己需要个文笔好的人,蔡琰就主动将师兄卖了。 越想越气! “那你副手的事儿呢?”老董黑着脸,咬牙切齿又问。 “那事儿不急。”贾诩仍淡淡开口,道:“待这二人分别写一篇雄文,那人必主动登门投效。” “也就是说,你借着老夫的名头,诓来了阮瑀和路粹。然后又借这两人的文笔,再把那个副手诓过来?” “太尉……”贾诩这时就不敢装逼了,自谦地道:“属下智略浅薄,唯独做这事儿略有心得。” “嗯?……”老董一听,不由转怒为喜:“果然是只老狐狸,又懒还又能把事儿办这么漂亮!” 第68章 哦哦哦哦你个头啊 事情向着好的方向发展,人才部队眼见渐渐扩大,老董心情登时又好了些。随即。笑着问道:“钟元常一事呢?” “回太尉,钟繇信息属下已调查完毕。”此时李儒开口,道:“此人出身颍川钟氏望族,自幼便聪慧过人,博闻强识。” “被郡察举为孝廉后,先任尚书郎、阳陵县令,因病离职。后又被三府征召,担任廷尉正一职至今。” 老董眉头一蹙,面露不满:“就这?……” 绣衣使只有这点本事儿的话,他打算当场发飙了。 李儒微微一笑,已知老董啥意思,道:“此人性情中正刚烈,太尉若想威逼利诱,除非能再复制朱公伟之事,否则必适得其反。” “唔……”老董点头,摩挲胡子道:“不能速成的话,只能慢慢来了。虽然不符合老夫一贯先得到身、再偷了心的行事风格,但偶尔换换策略也不错。” 司马懿和贾诩闻言,当时眼睛就瞪大了:你那是得到人再偷了心么?……分明是我们被拐上贼船下不来,只能一条道儿跟着你走到黑了。 老董却自我感觉良好,继续道:“不过,老夫的意思也不是便如此放任自流,而是要不着痕迹地创造机会。” 随即看向众人,道:“尔等可有何妙策?” “叔父……”见老董与其他人侃侃而谈,董璜有些吃味,忍不住插嘴道:“不若让侄儿当个恶人,故意折辱他一番,再由叔父出面,痛揍侄儿一番为他出气。如此,他岂能不对叔父感恩戴德?” 一番话落,满堂皆惊。 老董也惊了:这主意……它,它,该怎么说呢,就感觉没二十多年的脑血栓,根本想不出来。 有点怪,也太生硬。 演技不好的话,还很容易被钟繇识破。 但同时,人家为了能让自己获得钟繇的好感,却宁愿挨上一顿揍! 孝心可嘉啊。 而且,这也算开始动脑子了,应当鼓励,不能打压。 拼命忍住想笑的冲动,老董才道:“嗯,璜儿有心了,叔父甚慰。果然血浓于水,有事儿还得是自家人……” 一听这个,董璜当即喜笑颜开:“叔父到时候就使劲揍,揍得越逼真越好!虽不知叔父为何看重那个钟繇,但只要能让叔父高兴,侄儿做什么都行。” “兄,兄长,要不就我俩一起去折辱他,到时候你把揍我俩一块儿都揍了。多揍一个,效果总归会好些吧?”董旻也忍不住开口。 贾诩、司马懿、李儒三人面部抽抽儿,拼命忍住想笑的冲动。 默默在心中告知自己是专业的,是受过严格训练的策士,绝不会在这时笑出来。 甚至,还努力装出认真思考计划可行性的模样。 老董也艰难地咬了咬肥嘴唇子,才将面部表情管理好,接着又极力作出一副感动的神色,道:“揍在你俩身,疼在老夫心呐。” “何况咱还是一家人,你俩在外也代表着老夫形象,又怎能去折辱元常?” 一番话当即让董旻、董璜感动不已,情不自禁保证道:“兄长(叔父)放心,日后我等必谨言慎行,不使兄长(叔父)形象蒙羞!” 老董当下又感受到一股沉重父爱的责任,眼神也变得温柔:这弟弟和侄儿,虽然能力不咋滴,但忠心是毋庸置疑的。 自家人,有这些就够了。 更何况,能力还是可以培养的。 比如,让他们先见识下真正的计谋。 当下,又将目光看向贾诩、司马懿、李儒三人。 司马懿最跳脱,率先道:“伯父,侄儿知道钟繇之父钟迪,曾官至颍川郡主簿,后因党锢而不仕。其叔钟敷亦有才干,也因党锢不仕。” “如今伯父执掌大权,荡浊扬清,已昭告天下解除党锢之祸。” “不若派人征辟钟繇生父和叔父入府,若二人肯来,叔父又得两员助力;即便不来,钟繇亦会心怀感激。” “善!”老董当即点头:这才叫计策嘛,而且还是成了打包奉送,不成也能达到预期目的。 “太尉,钟繇此人幼时不仅聪慧过人,还有过一桩轶事。不若明日的报简上,便写上一篇,为其扬名如何?”贾诩紧随其后,淡淡开口。 “妙!”老董再度点头:老狐狸这招,明显比司马懿那招低调且高明。 骤然名扬,钟繇情绪总会波动的,大概率还会暗喜。 谁还没个虚荣心? 而如今全洛阳除了这几人和蔡琰,还没人知道报简是自己所创。等钟繇慢慢知晓后,又能不感动? 除此之外,此举还能将品评名士…… 等等,想到这里,老董又记起前几日跟蔡琰在茶楼里聊过的‘月旦评’,当即道:“报简一事,让朱儁查出幕后之人乃许靖!” “许靖,许文休?”贾诩、司马懿、李儒三人先是一愣,随即眼放精光、口拍马屁:“太尉英明!” 董旻和董璜却一头雾水,完全不懂发生了何事。 老董见状,向司马懿努了努嘴。 司马懿会意,主动解释道:“世叔、世兄,这许靖乃汝南郡平舆县人,与从弟许邵俱以品评人物而闻名于世。” “哦……”董旻和董璜当时对视一眼,都一副恍然大悟,然后又……继续愣愣看向司马懿。 司马懿这叫个郁闷,幽怨地看了一眼董卓,不得不继续解释道:“世叔世兄不知,这许靖与许劭起初,只是在清河岛上开办了一个讲坛,每月初一命题清议,评论乡党,褒贬时政。” “可二人品评后,随时日验证,众皆信服。渐渐二人名声大噪,成一时之美谈,四方名士慕名而来,竞领二许一字之评以为荣。” “哦……”董旻和董璜又对视一眼,再度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然后……异口同声地道:“然后呢?” 他们好像懂了,但又没有完全懂。 “然后……”司马懿终于有些不耐烦了,道:“然后伯父乃当朝太尉、汉廷魁首,品评天下名士的权力,岂能拱手让与那二人?” “正巧如今许文休在朝担任尚书郎,而这泄露宫闱密事的报简,正被司隶校尉彻查。将此罪名扣在许文休头上后,他岂能不肝胆尽丧?” “哦……”董旻和董璜又要装。 老董也听得不耐烦了,脱口打断道:“哦哦哦,哦你个头啊!……老夫将屎盆子扣那许文休头上,再悄悄放出点风声,他岂能不屁颠颠儿跑来作狗?” “到时朝廷定罪,老夫再大棒高高举起、轻轻落下,并准他借报简继续评议扬名,他又岂能不感恩戴德,用心给老夫办事儿?” “可,可这报简不是兄长办的么,怎么又成了许文休?”董旻还是不懂。 董璜也两眼迷茫,愣愣看向董卓。 李儒也沉不住气了,忍无可忍道:“绣衣使办这点栽赃陷害的事儿,还不是手到擒来!……再说,太尉权倾朝野、只手遮天,说是他干的,那就是他干的!” “哦……”这下董旻和董璜再度恍然大悟,这次是真悟了。 再一想这计谋绵里藏针、一环套着一环,既赚了钟繇的好感、还能洗白报简,又拉了个许靖上船…… 俩人当即对董卓刮目相看、震惊不已,齐齐心悦诚服地赞道:“兄长(叔父)高,实在是高!” 第69章 有问题么没有问题 第一次参加如此早会的董旻和董璜,听着几位人类高质量男性的一番谋议,顿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以前只知道欺负人、逞威风很有乐趣,没想到人家玩得才叫……变态! 淡淡只言片语,便是一场阴谋;随意聊聊,把人买了不说,那人还得乖乖听话、主动登门道谢。 这番新奇经历,让他们感觉如肯尼迪坐敞篷车——脑洞大开! “叔,叔父……”董璜此时便看看董卓,又看看李儒:“郎中令,你还有没有对付那个钟繇的法子?” 李儒淡淡一笑,拱手向董卓道:“上次会面,太尉提出宽厚量刑一事,钟元常已颇有好感。若太尉能再提出一些见解,必会倾心以待。” 说完,自矜地捋了捋打理很整洁漂亮的山羊须,又神秘道:“而且,属下还探查到钟繇有一桩癖好。” “癖好?……”一听这个,董卓当时……就兴奋了。 李儒顿时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赶紧收一收老董的情绪:“太尉莫要想多了,钟元常不过酷爱书法,尤对蔡伯喈字帖极为仰慕。” “他与蔡伯喈交情不深,太尉却与太常私交甚笃,若能在其间穿针引线,再令蔡太常让渡两副字帖……” “字帖啊……”老董顿觉索然无味,怏怏摆手道:“老夫知道了。” 但话说回来,李儒这计策也是很高明的:投其所好、对症下药,最是能迅速拉进两个人关系,让其将自己引为知己。 再加上司马懿、贾诩两人的计策,一套组合拳打下来……老董设身处地想了想,幸好钟繇不是个女的,否则都可能非自己不嫁。 “如此一来,想来元常逃不出老夫的手掌心儿了,三位辛苦,干得不错。”至此,老董满意点头,随即大袖一撩:“来,接着下一个话题。” 准备起身告退的众人闻言,反应很是泾渭分明。 董旻和董璜闻言,当即麻溜儿地又坐了回去:他俩现在真真儿觉得这几位都是人才,说话又好听,超喜欢呆在这里的。 司马懿、李儒、贾诩这三位,却看着兴致勃勃的老董,有些愁眉苦脸。 不料,老董随后的语气便沉厉起来,看向李儒道:“何颙之死一事,查出来了么?” 李儒当即面色一垮,郁闷道:“太尉多想了,何颙身死一事只是个巧合。绣衣使已仔细彻查了廷尉牢狱之人,得出结论何颙的确乃忧惧而亡,背后并没什么阴谋。” “真只是个巧合?” 老董还是有些被害妄想症,总觉会有刁民要害朕——没办法,历史上董卓经历过两次刺杀,而且第二次还是专业级的‘灭爸’同志,还得手了。 “真的只是巧合。” 李儒轻言安慰,道:“上次酒宴太尉也看到了,何颙为人自矜狂傲。可见到吕中郎手刃那些死士后,又骇然胆丧。” “也是,这种人一般很容易走极端。” 老董这才有些安心,道:“没事儿的时候就天老大他老二,一颗闷骚的心时时刻刻跳不停。真出事儿的时候,又觉天崩地裂、终究是他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最主要的是,这家伙被董卓收监后,还真在狱中忧惧自杀了。 如今情况跟历史差不多,他还是忧惧身亡,有问题么? 没有问题。 “嗯,继续下一个话题。”老董听完,又看向李儒道:“让你找的那人,有消息了么?” 李儒脸色更垮,道:“那人在青州东莱郡,咱绣衣使才初具规模,手还伸不了那么长。更何况……太尉要求的不仅仅是打探,而是绑架啊。” 说完,神色更幽怨了,道:“太尉,明明公车征辟就能搞定的事,为何偏要让绣衣使去绑架?” “哼……”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老董就生气了:“老夫迟早要宰上几个士大夫,煞煞他们的臭脾气!” “也不知谁弄起的风气,惯得他们毛病。朝廷一征辟便不应,士林还传为美谈,以致人人效仿、沽名钓誉!” 然后看向李儒,回到刚才的话题:“老夫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征辟也好、绑架也罢,反正把那人弄到洛阳来!” “唯……”李儒只能无奈点头。然后与贾诩、司马懿对视一眼,等待下一个话题。 不料老董此时却默默闭上了眼,一副老僧入定的模样。 众人见状,也不敢叨扰。 随后,老董又忍不住睁开了眼,看向他们失望道:“你们怎么一点眼力见儿都没,没看到会议已经结束了?” “咋滴,知道老夫府中的伙食好,就想着赖着留下吃中饭?你们手头儿上,难道都没活儿了?” 贾诩、司马懿、李儒三人再度对视一眼,估摸着在考虑:要是咱仨一起上,能不能干掉这贱胖子? 答案是:不能。 不是不敢,是三人绑一块儿,也不是老董对手。 只能咬牙切齿地告退,出门儿时还气得差点被门槛儿绊倒。直至走到广场时,贾诩才如释重负地长舒一口气。 随后,从怀中掏出一陶瓶,倒出几粒褐色药丸仰头咽下。 李儒见状问道:“文和,此乃何药?” “静心养神,定志凝神用的。” “给某家也来上一瓶!” “早为你准备好了。”贾诩又掏出一瓶,递给李儒。 李儒顿时感慨不已:当初自己还有些怕此人,抢了太尉府第一智囊的名头。现在看来,想多了啊…… 摊上那么个主公,能多活几年就不错了。 还首席智囊,谁爱当谁当! 暂时还用不上此物的司马懿,也一脸的忧心忡忡,叹息道:“师父,弟子现在就跟你学医,还来得及么?” “唉!……”三人最终对视一眼,落寞不已。 厅中的老董,却还犹自不满:“算计别人时一个比一个精,真到了自己身上,就跟叔颍和璜儿一样了。” “太尉日理万机,一大早起来便如此操劳。汉室有太尉这等肱骨大臣,实乃万幸!”得到会议结束消息的小黄门,恰时点头哈腰地前来。 然后,蓦然一变脸,正色道:“然恕奴婢斗胆,太尉此番的确做错了!” 老董当即双眼一瞪:这家伙,今天吃错药了? 小黄门当即吓得双腿打摆子,可还是强自装作镇定,一脸痛惜道:“太尉难道没错么?……如此呕心沥血、竭尽劳苦,要是操劳坏了身子怎么办!” “如此汉室岂不痛失擎天架海栋梁,乃社稷之大不幸?天下百姓若知,岂非莫不伤怨,市巷挥泪,如或丧亲!” 老董便仔细看向小黄门的双眼,希望能从中看出一丝虚伪。 出乎意料的是,那双眼睛里满是担忧、真诚、以及十足的坚定。明显这套鬼话,人家早就自己都信了。 是个狠人儿! 甚至看久了,连老董也有些信了:“那,那老夫又当如何?” “太尉,一张一弛方为正道。” 说着,小黄门以死相谏般拜地郑重道:“今日太尉就算打死奴婢,也要劝谏太尉百忙中游乐一番,才能更好地继续为汉室效力啊!” “唔……有点道理。”老董又点点头,随即一脸惆怅:“可老夫终日案牍劳形,也不知何处才能放松这身心。” “太尉,毕圭苑那里还需您的指点。” “节目还没排练好,去了也没意思。”老董摇头:自己要是去指点了,还能有啥惊喜? “今日蔡小姐在家,不如前去拜访一番?” “今日休沐,蔡伯喈也在。”老董还是摇头:每次自己一出现,蔡邕紧张得都跟见了土匪一样,还是等他不在时再去。 “呃……奴婢听说,城中新开了一家章台。” “章台?”老董一愣,随即神色向往起来。 所谓章台,其实就是青楼。 汉代青楼产业远没唐宋时期兴盛,也没青楼的说法。盖因前汉长安城有章台街,是青楼集中之处,时人便以章台称呼烟花场所。 “那里的姑娘听说都是从西域来的,还有金发碧眼的女人。据说她们不知仪礼,行事奔放孟浪,大冬天只穿些简单的衣物就出来见人。” “岂有此理!” 老董当即大怒,拍案道:“真是伤风败俗,不堪教化!……那些女子道德何在,尊严何在,地址何在!” “太尉饶命,奴婢……嗯?”小黄门当即吓得连连顿首,听清老董最后一句话后,当即愣住了:“太尉,您?……” “愣着干什么,那些胡姬不知我大汉威仪,还不速速带老夫前去教导一番!”老董气怒不已,起身一挥手道:“备车!” “早已备好,就等太尉了……” “嗯,懂事儿!” 第70章 文明吃瓜理性看戏 出了太尉府,坐在马车里掀着车帘看罢外面熙熙攘攘的人群,老董便美美地向后一躺,感叹道:“这才叫生活啊……” 每天工作不到一上午,下午爱干啥就干啥,既没有996,财富也早已自由。 即便是做事,自己也只负责提纲挈领,具体的细节全交由属下去干,干不好还能修理他们。 有事儿秘书干,没事儿干……算了,还是放过他们吧。 除了生命有点危险,别人可能一刀或一戟捅了自己外,真没什么不满意的了。 想到这里,当下就想小憩一会儿,养精蓄锐:待会儿,可是要去见热情奔放、来自西域的小姐姐呢。 眼睛刚刚闭上,便听到外面一阵吵闹声,马车的速度也减了下来。老董不悦地掀开车帘,问道:“怎么回事儿?” “回董君,前面……好像有人在酒肆争吵。” 小黄门果然灵醒,已派人打探了一番:“那家酒肆还正是董君……呃,对,投资咱府中庖厨儿子开的。” “听说有人吃饭不付钱,双方起了争执引来百姓围观,结果堵住了道路。”小黄门说完,当即又道:“奴婢这就派人前去驱散。” “驱什么驱,老夫乔装出行就是不想扰民。”说着,老董便下了车,道:“再说,有热闹干嘛不瞧?” 然后仗着四百多斤魁梧宽厚的身形,轻而易举挤过人群,美滋滋地当起吃瓜群众:嚯,这瓜还量大包熟。 当事人跽坐在酒肆大堂,案几上摆满了层层叠叠的盘子,可见食量很是惊人。尤其那威猛魁梧的体型,让人不由眼皮一跳。 一脸硬实的古铜色,乱蓬蓬的头发随便在脑后扎了个大结。 脸上全是漆黑刚硬的短须,毛茸茸地露出一双虎目。此时眼中火光跳跃,显然正在极力克制着胸中怒火。 大冬天他只穿了件薄薄的皮裘,透过微敞的皮裘,隐约还能看到两块硬邦邦的胸大肌。肌肉盘虬的手臂哪怕有皮衣遮掩,也挡不住蕴含着的无穷力量。 一拳下去……老董估摸自己哪怕有脂肪的缓冲,估计也会在荡起一圈脂肪涟漪后,肋骨断裂,半死不活好吧? “好……让人眼馋的身子!”满眼羡慕的他摸着肚子,想着一年后能有人家一半健美的身材,就心满意足了。 偏偏府中庖厨的那傻儿子,还在旁喋喋不休:“客官,咱福泰楼向来奉顾客为天,价格公道,服务热情。您来这里用餐,小人不曾慢待吧?” “嗯……”巨汉闷闷点头。 “吃饭付钱,天经地义,您用了酒楼这么多的饭菜,又不给钱结账,怎么也说不过去吧?” “某家不是想赖账,只是……”巨汉似乎想解释,最终还是闭了口,显然不善言辞。 “客官您要这样,小人就不得不……哎,汝要作甚!”庖厨儿子刚说到这儿,猛然就跳了起来。 只见巨汉默不作声,从身后拿出一捆麻布,‘当啷’一声放在案几上。麻布震动下,露出里面开刃的铁双戟。 “你,你可别乱来啊,如今朱校尉执掌司隶治安,你这样可是十分不明智的!” 庖厨儿子边说便往后退,又怂又刚的样子像极了爱情:“而,而且不怕告诉你,小人上面……也是有人儿的!” “汝上面有什么人?”看到那双铁戟,老董眼皮又一跳。 大步走入大堂后,对着庖厨儿子诡魅一笑:“难道晚上连那点力气都懒得费,还需别人在上面自己动?” “在上面,自己动?” 吃瓜群众纷纷一愣,反应过来不由哄堂大笑。其中一些小媳妇儿、大姑娘听了,更是俏颜绯红、轻声啐骂。 骂归骂,脚步却是一点没动,甚至耳朵还竖得更尖起来。 “太?……”看清来人是老董,庖厨儿子当即面色愕然:之前就跟着老爹在太尉府做饭,自然是见过老董的。 又想起老董交代过,不可暴露酒肆幕后之人,急中生智道:“太不像话了!……他吃饭不给钱还能有理了?” “你又是何人,还来替他说话?” 话很硬气,腿要是不激烈打摆子的话,就更有说服力了。 巨汉还以为庖厨儿子是怕自己乱来,赶紧开口解释道:“某家不会乱来,只是想问问此物值多少钱?” 以物抵债? 庖厨儿子反应过来,小心瞅向董卓。 见董卓微微点头后,装出一副仔细端瞧的架势:“嗯……这铁戟寒光凛凛、质地不凡,一看便是上好兵刃。若依小人看,价值百金!” “嗯哼!……”老董当即捂着嘴,假意咳嗽一下。 “呃,这铁戟粗看之下不凡,但细看起来好像也就一般般,最多值……”庖厨儿子又瞅董卓一眼,见老董手心朝下,当即试探着道:“一金?” “嗯哼!……”老董嘴角有些抽抽儿,手心拼命往下压,气怒不已。 “嘁!……再一细看,这铁戟都生锈了。就这么两支破铜烂铁,根本没人要,最多抵百钱!” 说完看向董卓,总算见对方露出一抹满意的笑,这才如释重负。 “你这店家……太黑心了吧?” 酒肆外有其他吃瓜群众不满了,道:“两支铁戟就算再烂,至少也价值五百钱,足以抵得上这顿饭钱了。” 老董闻言,小声向庖厨儿子问道:“他欠咱多少钱?” “太尉,他太能吃了,就算给成本价,也得两千余钱。” “什么!……”老董当即故意一声惊呼,道:“一顿饭竟然要价三千钱,你这福泰楼是在抢钱么?” 说完,又向庖厨儿子使眼色。 得亏人家机警,立时会意:“你这人可不敢信口胡说啊……我们福泰一向价格公道,童叟无欺。” 说着端起巨汉吃过的一陶碗,道:“单是这豆腐脑儿,需取提前浸泡一夜的黄豆,加水后磨成豆浆,用纱布过滤后开始煮,最后再上蒸笼。诸多工序缺一不可,且一旦错漏便要作废。” “还有这豆腐脑里的高汤,得用新鲜的棒骨吊上一晚上。里面用的香料,都是从西域贩卖来的。” “另外油条是用精细的面粉制成,光油就得用上一锅,且炸上一天便要倒掉,绝不会用隔夜油。” 然后又指向案几上满满的一摞陶碗,都有些悲愤道:“可这豆腐脑儿,他一人就喝了十三碗,油条吃了整整二十根!” “还有这红烧肉、酱醋排骨、叫花鸡、西湖桂鱼,半只炭烤山羊……诸多菜品我等都用料十足,色香味美,如此下来才三千钱,难道还算贵么?” 话音落下,外面喧闹不忿的声音登时小了下去。 有位明理的士子,还忍不住小声道:“若是如此,三千钱当真不贵了……一只生羊都卖五百钱,他一人便吃了半只,再算上其他菜肴,店家还是挺良心的。” 老董此时便看向最先质疑那人,道:“既然酒肆价钱公道,我等也不能胡搅蛮缠。看得出阁下乃急公好义之人,见此郎君有难,便欲出手相助。” “不若如此,老夫也来共襄盛举,拿出百钱抛砖引玉。剩下的钱,便由阁下和诸位义士义女慷慨解囊了罢!” 说着,便向人群要钱。 最先质疑那人见老董直冲冲向自己走来,当即神色一变:“哎呀,忘了家里还烧着水呢,我得赶紧回去!” “不错,我也得去接学堂接孩子了,莫要让拐子拐了去!” “哎呀,都忘了出来是打酱油的,可别卖完了啊……” “等等我,我也打二两……” 几乎一眨眼的功夫,适才里三层、外三层的吃瓜群众全都跑了个没影儿:开玩笑,我们汉代吃瓜群众很是很有素质的。 文明吃瓜,理性看戏。 想要我们掏钱,没门儿! 老董看似一脸无奈、心中实则暗喜地转过身,郁郁看向那位巨汉施礼道:“这位足下,你看这事儿……” 巨汉当即起身回礼,窘迫道:“阁下费心了,某家典韦,多谢阁下仗义。” 典韦啊? 呵,我知道,看到那双大铁戟时,我就猜出来了。 第71章 他给的实在太多了…… “这位典义士,恕某家多管闲事。汝这铁戟尚有血腥之气,想来是杀过人的吧?”吃瓜群众不再搅扰后,老董笑眯眯地跽坐在典韦对面。 “不错。” “敢问杀了何人?” “富春长李永及其妻。” “为何而杀?” “替人报仇!” “能详细说活不?” 典韦有些奇怪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胖子,感觉很是奇怪:别人听说自己杀了人,巴不得逃得远远的。 可他听到这事儿,竟然在……双眼放光! “也没什么好说的,某乃陈留己吾人,受襄邑刘氏之恩。”典韦最终还是开口,道:“刘氏之女貌美,被富春长李永强行欺辱玷污。其妻知晓后非但不救助,还嫉恨刘氏之女,将其杖毙。” “某家知晓后便等待数日,终于截杀了李永及那恶妇。李永同党及仆从一路追杀,某家边战边逃,最终逃入这洛阳。” “哦?……”董卓明显更感兴趣了,道:“追杀你的有多少人?” “不多。” “不多是多少?” “也就三四百人。” “三四百人?”老董一惊,随即看向人家比普通女子还粗的胳膊,以及两块硬邦邦的胸大肌,就觉得也没啥了。 “唔……”听到这里,老董摩挲着下巴,饶有兴致道:“某家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足下请讲。” “你既能从三四百人的围杀中冲出一条血路,可见其勇武彪悍。”说着,突然一指身后的庖厨儿子,道:“那他刚才一直在你耳边嗡嗡嗡的,为何不干脆一戟捅了,再继续亡命天涯?” 庖厨儿子当即瞪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加震惊及后怕,双腿又开始抖:太,太尉,你怎么能这样!…… 我是不知道他这么猛好不? 要是知道的话,哪敢为了三千钱……不对,那钱也有你的分红,我这分明是在为你卖命啊! 幸好,典韦只淡淡抬头看了一眼庖厨儿子,又厌恶地看向董卓道:“某杀李永及其妻,是因律法不彰,只能替天行道!” “那些同党及仆从是非不分,助纣为虐,某为逃命不得不杀。这店家诚信经营,又未伤天害理,某为何要滥杀无辜?” “好!……”听完这番话,庖厨儿子忍不住率先叫起好来:典义士,您才是真正的侠义之士! 不像某些无良主公,居然还蛊惑别人去杀一心为他赚钱的手下。 “典壮士高义!” “真乃当世豪侠也!” “知恩图报,还不仗武欺人,有原则有底线!” “……” 老董抬头看向外面又聚来的吃瓜群众,发现竟还是刚才一批。随即想了想,也就了然:没错,瓜还没有吃完,他们又怎么真舍得散呢? “典义士磊落任侠,某家佩服,不过一枚钱难倒英雄汉,你平白欠了……等等,你如此一个有原则之人,怎么还会吃霸王餐?” “霸王餐?”典韦不知这词儿啥意思,但不妨碍明白其意思。 古铜粗犷的大脸当即一红,小声拘谨地道:“某,某家不识字,并不知这酒肆饭菜的价钱。” “伙计也会说的吧?”老董便看向庖厨儿子。 庖厨儿子赶紧摆手解释:“太……太不像话了,我等岂能不告知客官价钱?” 典韦随即也开口,道:“不怪这店家,是某家太过腹饿,不待他们多言便要了这么多。想着身上还有百枚钱,够一顿饭钱的。” “没曾想这天子脚下,虽的确繁华若锦,物价却如此高昂……” 老董点头了然:寻常百姓一顿饭菜有酒有肉,也就百枚钱。无奈自己弄出来的这些饭菜,在汉代属于实实在在的奢侈品。 “其实典义士去别家吃的话,价钱也没这么高。”董卓同情地叹了口气,然后……又贱兮兮地道:“汝现在打算如何?” “某也不知如何是好。”典韦无奈,摊手道:“大不了,就让司隶校尉拿住,关入牢狱抵罪好了。” “把你关牢狱,司隶校尉也不会给店家钱啊。”老董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道:“更何况,你还身负命案……” 庖厨儿子和小黄门闻言,当时浑身一激灵:太尉,您别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你看典义士拳头都硬了,双铁戟也触手可拿。 好在,人家典韦就是讲原则,不跟老董一般见识,继续苦恼道:“某家当真不知如何是好……” 老董便努努嘴,示意典韦向外看去。 越过吃瓜群众的阻挡,便见不远处一位身穿缟素、鬓插稻草的女子,身旁还放着一具盖了白布的尸体,旁边用一块木牌写着‘卖身葬父’。 ‘葬’字还写错了。 “足下的意思是……”典韦当即虎目一瞪,怒相毕露:“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某家顶天立地,岂能如她一般卖身为奴?” “女子虽柔弱,却也知孝义,以后半生报父养育之恩,又何其悲壮!”老董当即反唇相讥,怼向典韦道:“难道,她也要向你一样,吃饭不给钱么?” 庖厨儿子和小黄门当时又一激灵,脸都煞白:太尉,人家可是在三四百人中冲来杀去,毫发无损。 那大铁戟,就在手边儿呢。 “汝竟如此看待某家!……”典韦这下勃然大怒,毫不掩饰胸中的怒气,牙关紧咬、目眦欲裂。 老董却仍在作死的边缘疯狂试探,云淡风轻地摊手道:“事实如此,汝难道还有何可辩的么?” “某家!……”豁然间,典韦攥手为拳,目光死死盯向案几铁戟。 就在小黄门差点失声叫喊出来时,典韦又重重一叹,颓然松开了巨掌,对着老董施礼道:“足下教训的是,如此算来,某家的确还不如那女子。” 小黄门这才松了口气,捂着心脏感觉有些受不了。 一旁庖厨儿子,也不由擦了把冷汗,生怕两名猛男相争,毁了酒肆中的案几碗碟——没错,适才大脑一度空白时,没想到自己最关心的,居然是那些。 “某,某家虽一时困顿,便要终生为奴,不得翻身,如此也太过……”典韦又痛苦开口,一脸纠结,终究还是不甘心。 “老夫只想雇你数月当保镖,又没说是一辈子……哦,原来是你误会了。” 老董疑惑地说着,随即便明白了:汉代是有雇佣制的,不仅是汉代,在商鞅变法之后便一直有。 如《商君书·垦令》中有云:无得取庸,则大夫家长不建缮。 其中‘庸’同‘佣’,便是雇佣的意思。 只不过这种雇佣制,在当前环境并不流行。 究其原因很简单:人命太不值钱了啊……能花万钱终生买断一个奴隶,认打认罚,弄死也就是赔点钱,何必花数百钱只雇佣一个月? 而且,那人还是良籍,是受《汉律》保护的。 “足下,欲雇某家数月抵债,当那个……保镖?”这个条件,典韦觉得可以接受。 没想到,老董随即点头,如魔鬼般邪魅一笑道:“嗯……身债肉偿,天经地义,赚钱抵债嘛,不寒碜。” “身,身债肉偿?”吃瓜群众闻言,瞬间高潮了:放着那处娇滴滴的小娘子你不动心,居然要雇这个大男人? “不对,他是有预谋的!” “没错,刚才我就听到,他说‘好……让人眼馋的身子!’,果然蓄谋已久。” “某家认得他,就是这胖子,姓董。整日跟一眉清目秀、白皙细嫩的公子来此,原来他竟然!……” “太可怕了,连如此壮硕威猛的男子也不放过……” “……” 瞬间,典韦这位在三四百人中冲杀都不眨眼的猛男,看面前董卓一脸的垂涎,以及毫不掩饰炽热眼神,魁梧雄伟的身子往后缩了一下:“足,足下好意,某家心领了。赚钱抵债此事,还,还是有些寒碜的……” 谁知老董淡定一笑,微微开口伸出五个指头:“五百钱一个月!” “多少?”典韦欲逃的脚步,顿时停住了:普通劳力一月包食宿的话,市场价才不过三百钱。 见典韦还在犹豫,老董又加价:“千钱一个月!” “千钱?”典韦虽然不识字,算术还是会点的:如此一来,三个月自己就能还清饭钱。而且整个洛阳城,真找不到这样的价钱了。 毕竟,自己还是个杀人犯。 “君子一言!”八尺猛男儿典韦,最终屈服在金钱的魔力下:没办法,他给得实在太多了! “驷马难追!”老董也嘿嘿笑了:三个月时间,足够了。 当下让小黄门掏出三两金裸子,扔给一旁的庖厨儿子,又上前拍拍典韦的胸大肌:“嗯,练得不错,回去后终于能让家里的骡子啊、马啊这些大牲口歇歇了。” “让骡子、马歇一歇,由某家来拉磨?”卖身后的下一秒,典韦已开始后悔。 “嗯,家里的骡子还没坐满月子,不能太劳累了。” “骡子,也能坐月子?” “老夫说能就能,既然当了佣人,就要有佣人的觉悟。” “……” 第72章 出来玩怎么能分心呢 “阿韦,你能从三四百人的追杀中逃出,好像很勇耶……”马车中,老董又贱兮兮地伸出禄山之爪,想摸人家的胸大肌。 “主公,请自重!”典韦当时眉头一竖,手已经摸上了大铁戟。 好可惜,这回答不是‘主公,我当然超勇的……’ “害什么羞,大家都是男人。”老董就有些不高兴了,但典韦的防备动作丝毫不影响他热情。 反而感觉……更兴奋了呢。 典韦周身猛然一震,欲誓死捍卫自己的尊严:“主公,我可以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却不会出卖身体!” 谁知,老董便一脸震惊,装作惶恐的模样:“阿韦,汝这话什么意思。老夫看你大冬天也穿这么薄,打算量量身宽给你买件毛皮衣……你,你不会想多了吧?” “买,买毛皮衣?” 典韦还是有些半信半疑,可老董的手已覆了上去,满脸享受:“果然触感不一……咳咳,老夫是说,阿韦果然很强壮啊。” 然后就在典韦准备挣扎时,又赶紧转移他注意力问道:“不过,你既然是陈留人,为何会跑到洛阳?” “属下听闻陈留太守正在募兵,本打算去投军的。路上听闻洛阳商市繁盛,炒菜美食天下无双,便想着先来见识一番。” 后面,他的神色就悲伤起来:没想到炒菜好吃是好吃,可惜一不留神儿,就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张邈那边儿已经开始募兵了啊?……”听闻这个消息,关东群雄讨伐的阴云不由缓缓压上心头,老董当即觉得胸大肌也没那么香了。 随即马车也停到成衣店前,典韦脸色羞红:“主,主公量好身宽了没?” “哦哦,差不多了。”老董这才恋恋不舍地放下禄山之爪,掀开车帘道:“小英子,带典义士去买件保暖的毛皮衣!” 典韦当时一愣:你量了这么久,都量了个寂寞? 老董却毫不脸红:摸都摸了,你现在才反应过来,还有个啥用? 果然,典韦面色再度羞愤。 可最后还是重重一叹,充满英雄末路、人穷志短的惆怅,乖乖跟着小黄门去买衣服了:他决定了,要挑最贵最暖和的买! 老董便看着他不甘又无奈的背影,嘴角邪魅一挑: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慢慢你就习惯了…… 人呐,都是这样的,不分男女。 随手弹出一两金子,丢在车窗外卖身葬父的女子身旁,吩咐侍卫道:“带她先去好好安葬父亲,然后领入府中。” 洛阳繁花似锦,却也有人当街卖身葬父,可见自己爱民如子的事业还相当任重道远。 更可恶的是,自己虽然略微改变了一些历史轨迹,但看来关东那帮家伙们,还是贼心不死…… 想到这里,不由狠狠一巴掌抽自己脸上:“老夫也太不是个东西了,一会儿还要去见胡姬小姐姐,出来玩怎么能分心呢!” 就在此时,他瞥眼望见远处一个鬼鬼祟祟的少年。 几个士子装扮之人与其对视一眼后,似乎快速交换了什么东西,士子们便如获至宝般快步离去。 老董眉头一蹙:这情景……怎么感觉很熟悉? 随即少年也看到了老董,不仅不跑反而快步走了过来。侍卫当下想要阻拦,老董不着声色用眼神儿示意,任由少年走到马车旁。 “足下,要报简么?……汝南名士许文休亲笔撰写,绝对过瘾,两钱一份。”少年小声说道,随即还掀开麻衣的一角,露出里面藏着的木简。 看到这动作,老董登时明白为何这情景感觉如此眼熟了:记得前世他才十八岁时,在一座天桥底下也经历过类似事件。 只不过当时那哥们儿说的是:“兄弟,要片儿么……都是国外的,绝对过瘾!” “你到底要不要啊?……现在查得严,别耽误我做生意。”少年又催促。 “要,要!”老董赶紧点头回答,悄摸摸跟少年做了交易,感觉……还有那么一丝说不出的小刺激。 随即拿出报简一看,只见标题上写着:声名极高却见死不救,此人为何要如此! 一如既往秉承了自己开创的震惊体,上来就勾人眼球。 再细看文章内容,说的是两人乘船,遇一落难之人请求载其一程,其中一人当即答应,另一人却表示为难。 内容到此戛然而止,弄得老董不上不下,忍不住臭骂道:“阮瑀还是路粹写的?……他俩是从某点特训班毕业的么,这么会断章!” 随后又仔细想想,不由笑了:“看来老狐狸跟文优的关系不错嘛,居然把老夫分别交代的事儿,合二为一了。” “乘船不救人……嗯,故事有些熟悉。” 说完,又一拍脑门儿,恍然道:“原来是那个家伙,当老狐狸副手绰绰有余。不得不说,老狐狸挑人儿的眼光还真不错。” “就是不知道,老狐狸会如何用两篇文章,把那个家伙给诓过来……” 然后,穿着一身崭新毛皮衣的典韦回来了,毛茸茸的衣服加上巨大的体格,好似一头熊闯了进来。 从脸上害羞的笑上来看,他貌似很喜欢这件毛皮衣。 毕竟身量很大,除洛阳这样的大城市,很少能买到合适的衣服。又是光棍汉子一条,哪会什么针线活儿? 老董也笑了,道:“这件毛皮衣多少钱?” 典韦顿时神色尴尬,道:“六千钱……” “哦,从你佣金里扣。” “主公……” 老董理直气壮地一瞪眼:“老夫说了包食宿,说过包衣着了么?” “那,那……”典韦很想转身去退了,可又不舍地摸摸光滑的毛皮,最终还是没脱下来:六千钱,无非再多干上半年!…… 很快,马车便来到东市目的地,下了车的老董便见街上人流如织,贩夫走卒,锦衣华服皆有。 只不过,男人多,女人则很少见。 没错,这熟悉的感觉,必然是那种让人心跳加快的地方了。 随即在小黄门的指引下,便看到前面一栋颇为奢华的建筑,是一座三层的木楼。既有中式的古香古色,装饰又有异域风情。 与其他只挂了店幡、做多吆喝两声的铺子不同,这木楼前居然还侍立着两位美丽的胡姬,金发碧眼,高鼻瘦脸深目,额间配饰,肤色奶白…… 这些不是重点,重点是即便冬日穿了厚厚的衣服,也能看出人家胸间的真材实料:果然是大洋马! 老董的嘴,当即不由自主咧了起来。 再看一旁的典韦,更是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可很快,老董脸上的笑容就敛下来了:门口两位小姐姐看到他们,当即笑意盈盈地向……典韦招呼了起来。 毕竟,人家小姐姐眼睛不瞎:一个四百多斤的胖子,还有另一位二百多斤的猛男,正常女人都会选择后者。 尤其典韦身形威猛健美,长相虽然粗犷了些,却极有男性魅力的冲击。尤其扎在脑后乱糟糟的头发,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野性美。 人家西域美女的审美,就喜欢这一款。 而且典韦还刚穿了件,六千钱的昂贵毛皮衣——六千钱,这可是绢衣的价格,比布、帛贵多了! 更让老董看不过眼的,是两位胡姬小姐姐不着声色,当街就把手伸进了典韦的衣服里,摸他的胸大肌。 典韦表情虽然很拘谨窘迫,可身为男人的老董看得出,这家伙内心欢喜得不行呢。 可恶! 这俩骚浪蹄子,居然敢抢老夫的东西! 第73章 你在想屁吃 “主,主……”典韦是个粗人,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见自己抢了主公的风头,当即想要解释。 不曾想,老董马上截断他的话头儿,道:“主要今天来得有些早了,也不知道能否让贤弟玩得尽兴……” 生气归生气,老董还是能分清三六五的:反正典韦是自己的,自家的东西,让两个女人摸摸又能咋滴! 更何况……一般这种地方在外迎客的,虽绝不是里面难看的,但也不会是最美的。 想到这里,老董又逸兴遄飞起来,抚着典韦的背道:“走走走,贤弟,咱先进去长长见识!” 身子走着,心里就开始盘算了:一会儿老夫就把你灌醉,然后把这俩浪蹄子扔你床上。再跟老板商量好去讨债,届时你想要老夫会账? 呵呵,没门儿! 老夫就要装冤大头,替你把这俩浪蹄子给买了! 在这种地方,男人是万般不想丢面子的,就不信你会拒绝……不,想多了, 连一件毛皮衣都舍不得,你还会舍得两位热情奔放、温香软玉的胡姬小姐姐? 嗯, 汉代美婢大概两万钱, 俩胡姬加一块儿至少要四万。零零总总算下来, 你就要给老夫当四年多的保镖…… 还想着赶紧打完工,逃离老夫的魔掌……呵呵, 你在想屁吃! “董,董兄……你为何突然笑得如此猥琐,某家有些怕。”一旁典韦见状, 忍不住小声问道。 老董脸上的笑,一下就凝固了:尼玛,待会儿老夫要让老板虚开报价,至少喊上十万的价钱! 随后一进去, 便见一位身穿袍服、长相朴实的……中年男子迎了过来,让老董颇有些意外。 少了位浓妆艳抹、老肩巨滑的老鸨,飘着红手绢来一句‘哎哟……大爷您好久没来了’的招呼,总觉得没那味儿。 “二位足下, 有何吩咐?”男性老鸨笑得很有素质, 也很真诚,让老董恍然有种来开座谈会, 而不是玩乐的错觉。 被这样真诚注视, 典韦浑身更不自在了。 别看一副高大威猛的模样, 到了这场所气势瞬间消弭,一双眼睛可怜巴巴地看向老董, 完全不知接下来该做什么。 好在, 这事儿老董熟啊:虽不是一个时代的,但基本流程都差不多。 “要个二楼临窗的包厢, 上一桌好酒好菜。”说到这里又想起什么,道:“有福泰楼的饭菜么?” 一听是常去福泰楼消费的顾客,男性老鸨神色更加恭敬:“我们这里, 有特色的西域美食。” 言外之意, 就是没有。 “来些西域的美食尝尝鲜,再派人去福泰楼送些上好的酒菜。”老董拿眼神儿示意, 一旁小黄门当即递去两块小金饼。 “把姑娘们全叫来, 让某家和贤弟好好挑选一番, 再安排些歌舞助兴。”一套下来行云流水, 丝毫看不出是第一次来:“剩下还有啥需求的话,再来喊你。” “明白了,足下。”老鸨当即会心一笑,露出男人都懂的神色,屁颠颠地吩咐仆役去喊姑娘。 “郎君,我们两个还不够好看么?……” 典韦身旁的两位胡姬小姐姐这时就不依了,嘴里说着生硬的雅语,身子却如蛇般左右缠上典韦,瞬间让他老脸黑红。 “哈哈哈……就你俩了,只要今日能让贤弟尽兴, 赏钱少不了你们的!”老董当即大笑:真是神助攻,干得漂亮! 果然, 典韦面色犹豫挣扎再三,也没舍得开口拒绝:大不了, 就跟着这胖子再多干几年呗! 不知不觉间, 他心态已渐渐变了,开始有些破罐子破摔、听天由命的意味。 “二位足下随我来。”两名胡姬小姐姐当然也很高兴,主动开始在前引路。上楼时腰肢一扭一扭,格外引人注目。 到了二楼雅间,里面装饰更显西域之风。 四周摆放着精致的青铜、象牙饰品,木墙上还描画着迥异汉风的花纹,以及如同蝌蚪小蛇一般的文字。 最让老董意外的,这里不同于汉族的案几长席,而是布置着整套两尺高的胡凳和三四尺高的胡桌,让习惯了高桌高椅、用屁股坐的他大生熟悉之感。 一屁股箕坐下去,顿觉十分舒服。 典韦愕然地看着老董,神色满是不解。老董也不解释,转过身面向典韦,嘿嘿一笑后猛然……双腿张开! “主公!……”跟被吓到的小姑娘一样,典韦差点跳了起来。 “放心好了,老夫的绔是改良过的,不会走光。” 恶作剧得逞, 老董哈哈大笑。两位胡姬小姐姐见状,也笑得花枝乱颤, 瞟向他的媚眼儿也频繁了些。 就在此时,老鸨又引着十二名姑娘莺莺燕燕而入,整整齐齐站成一排后行了个汉礼:“见过二位足下……” “叫靓仔!”老董连人都没看,当时就不满意了。 一旁老鸨面露疑惑,老董又高声解释道:“靓,漂亮也;仔,年轻男子也;某与贤弟玉树临风、风华正茂,难道你们都看不出么?” 典韦抬起袖袍,默默遮住了自己的脸。 十二名胡姬姑娘闻言,看向老董的眼神儿也登时不对劲了:这位客人……好特么不要脸啊! 男人们喝醉后吹牛逼见得多了,可像这样还没喝酒就不知自己几斤几两的,真是头一回见。 “靓,靓仔好……” 一时间,八名姑娘勉强重喊一回。剩下四位努力半天,也过不了自己良知这一关。 “四个没喊的先出去。” 老董大手一挥,将目光放在剩下八位身上:干一行就要爱一行,那四位职业素养明显不行,何必浪费彼此时间? 再看剩下八位,一个个五官立体精致、身量高挑,或许因人种不同的缘故,胸前都格外有料。 此时都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环肥燕瘦,各有千秋。 不同于前世简单直白的媚俗,混合了古代的柔美与域外的热情奔放,这些姑娘的美显得微妙且刺激,让风月老手董靓仔一时都难以抉择。 “你们,觉得老夫好看否?”于是,他又开口问道。 “靓仔好看!”一位姑娘反应最快,操着蹩脚的雅语回道。 “就你了!”老董当即哈哈大笑:多漂亮好看、身材又哇塞的姑娘,可惜就是眼瞎了……不过,老夫就喜欢这样的! “靓仔正值壮年,又成熟稳重,哪里老了?”另一位姑娘急中生智,道:“婢子就喜欢靓仔这样的。” “好,你也留下!” 又一个好看漂亮、身材哇塞的姑娘,可惜就是喜欢睁眼说瞎话。不过还是那句话,就喜欢这样的! 姑娘选定,酒菜也很快如流水般上来。四位姑娘一左一右挨着老董和典韦坐下,殷勤地端茶递热毛巾,周到伺候着。 紧接着,节奏明快的胡鼓三声响起。 又是一群身着紫色舞服、头戴锦帽、足穿锦靴的胡姬袅娜入场。让典韦错愕不已的是,冬日里她们腰肢那里什么都没穿,露出一截柔腻耀眼的白。 “董,董兄……我们来这里,究竟要作何?”杀人喋血都不怕的他,此时全身肌肉紧绷,仿佛遇到难以战胜的强敌。 老董却高高举起胡杯,豪爽地一口干下去:“贤弟莫怕,她们不会吃了你的,哈哈哈!……来,接着奏乐,接着舞!” 第74章 那可是个男人啊 大部分男人的成长,都有从清纯童子鸡,到色胚老流氓的蜕变过程。当他们一脸迷茫时,最希望的便是身边能有位领路人。 而只要是懂得感恩之人,又会很感激那位带带他的老司机。 “贤弟放轻松,来这里就是为了开心。” 老董又拿出两角朱提银,轻轻一弹,分别落入典韦左右胡姬小姐姐丰满的深沟中,笑道:“老夫这贤弟可是第一次来,你们看着办吧。” 两位胡姬小姐姐赶紧从自己的沟里,摸出那角银子,登时心花怒放。这下看着典韦,更是欢喜个不行。 “郎君,婢子喂你一口酒。”看着典韦的手都不知该往哪儿放,大方的胡姬小姐姐,当即主动将它放在该在的地方。 “郎君,光喝酒易醉,也要多吃口菜。”另一位胡姬小姐姐也不甘示弱,整个人都要锲入典韦宽厚的怀中。 随着场中鼓声急促,笛钹伴乐俱起,跳舞的胡姬们动作也轻盈明快起来。 相比起汉舞的缓慢悠扬,轻舒慢展,胡舞明显刚健明快、飞扬奔放。当然,其中也不乏婀娜妩媚、轻盈柔软。 只见胡姬小姐姐舞姿变化多端,长袖旋转飞舞, 如同天魔幻动,徘徊绕指。加之浑身环钏铃铛急鸣, 与乐声相合, 美妙动人。 尤其腰间的那一截白, 更是牢牢吸引着两人的目光,看得老董和典韦目眩神驰、连连击节赞叹。 突然间, 鼓声骤停,胡姬小姐姐也停下了动作。 就在老董和典韦以为结束时,又盈盈进来一位风情万种的西域舞姬, 栗色云鬓,眉如新月,水汪汪的眸子微显褐色。 一袭天蓝色广袖合欢襦遮不住窈窕曼妙的身材,在其他粉红色舞服小姐姐中格外显眼, 同样腰肢处露出一段白,细得仿佛不盈一握。 配以垂在额前的美玉镶金配饰,正中垂一颗圆润的珍珠,更加艳丽无双、风情动人。 渐渐鼓声缓缓复起三声, 其余舞姬将一块直径不过两尺的圆毯放在当中。 主舞小姐姐手镯脚环叮当, 缓缓站了上去,接着单腿独立、双手合十, 摆了个起舞的造型。 鼓声再度越来越急促, 其他伴舞飞速旋转起来, 纱巾和佩带飘扬,仿若飞天神女。 正中央的主舞小姐姐更是足尖交叉蹬踏、身欲凌空飞去, 变化多样的舞姿动态和腾踏跳跃的高难度动作, 让人简直目不暇接。 反正老董能记得的,便是这位主舞小姐姐每次旋转看向自己的笑, 仿若春花绽放般明丽妩媚。腰间的那一抹白,差点成心中的一道白月光。 直至鼓声再度停止,所有舞姬小姐姐齐齐行礼后, 老董才略略反应过来。紧接着大手一拍, 猛地灌了一口酒:“这可都是技术活儿,该赏!” 没办法, 老董实在没啥文化, 只能用如此粗俗的方式, 表达内心对这番精妙胡舞的欣赏和赞叹。 好在简单干脆的胡姬小姐姐, 似乎也不追求才华横溢的士子,为她们的舞姿口若悬河、写赋吟诗,更喜欢这样直白畅快的回应。 “董,董兄……”典韦此时已有些醉眼迷瞪,搂着两位胡姬小姐姐放浪形骸:“这,这里简直就是……” 他比老董还不如,十足十一个文盲,半天说不出一个形容词。 老董便当即接下:“天上人间!” “嗯!……”典韦当即重重点头,对此深表赞同。然后,主动举起一樽酒道:“董兄, 愚弟敬你!” 哦,老夫愚蠢的弟弟哟, 这词儿你算用对了。 “来,干!” 一樽一樽又一樽, 樽樽滴酒不剩。 不得不说, 按脚、会所、桑拿等娱乐项目,最能快进拉进男人间的关系。稳不稳固先不提,突飞猛进是绝对的。 当然,两人若要志趣相投,进展便会又快又稳。 欢乐的氛围总是感觉时光过太快,楼下渐渐来了客人,鼓声也在大厅响起。胡舞依旧绚丽明快,只是比老董看到的明显低了几个档次。 “郎君,这里有些吵闹,不如我等换个房间?” 典韦旁的胡姬小姐姐已喝了不少酒,此时一手摸着他健壮的胸大肌,一边在耳边吹气如兰。 “郎君,婢子也要去……” 另一位胡姬小姐姐同样面色酡红、媚眼如丝:这么一具生猛壮硕的身子,莫说还能挣钱, 就是花钱也是乐意的。 “董兄……”典韦明显心猿意马,可贫穷,让他坚守住了正人君子的底线。 醉眼惺忪的老董当即哈哈一笑,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贤弟已经长大了,不用事事再问为兄, 你知道该怎么办的……” 典韦当即大喜, 起身搂着两位胡姬小姐姐快步离去。出门前儿,还不忘向老董投来感恩一瞥。 老董当然微笑回应。 可等典韦身影不见后,他又打发走陪酒的胡姬,脸色攸然一变,眼神也凌厉许多:“这章台幕后乃何人?” 能在洛阳开下这么一栋章台,若说背后没有人,老董是打死不信的。 “奴,奴婢不知……” “让文优暗中去查。”老董又道:“查到后直接派人去交涉,那人若聪明还好,直接将这栋章台买下;若不识抬举,文优知道该怎么做的。” “反正不管如此,务必将刚才那群献舞的胡姬们,全都给老夫送到毕圭苑里去!” “唯……”顿时,小黄门的眼神儿就亮了:太尉好气魄,果然会玩儿! 不错,如此风情万种、奔放火辣的胡姬,还有那妙绝天下、整个洛阳独一份儿的胡舞,岂能与他人共享? 大丈夫在世,就该手持……权柄,啥好东西都往自家里装! 然后,老董就一脸疑惑地看向小黄门,感觉有些不正常:你都失去男人快乐的源泉了,这么激动干啥? 再说,你知道老夫将这些胡姬送入毕圭苑,究竟用来做什么? “好了,正事处理完毕,也该放松一下了。”老董随即摆手,一声叹息:“哎,天生就是劳碌命啊,出来放松也不忘工作……” “太尉,可得好好保重身子。”小黄门脸不红、气不喘,又是关切无比的模样:“那奴婢这就去唤刚才领舞的胡姬来?” “嗯,懂事儿!……”老董不由一笑:刚才那胡姬婀娜多姿地上前献舞时,他就止不住心中痒痒的,压抑不住渴求的欲望。 那小腰儿、那柔韧性…… “咦?……”就在此时,他无意向楼下瞟了一眼,整个人怔住了。随即又擦擦眼睛,再度仔细向下看去。 小黄门诧异不解,同样向下看去,并未看出有何不妥。 不曾想,老董一张胖脸上已写满震惊和不敢置信,随即眼珠一转,又是莫名的狂喜和了然。 紧接着大手一拍圆桌,道:“先别唤那胡姬了,将那人给老夫带上来!” “太,太尉……”顺着老董手指的方向看去,小黄门也惊了:“那,那是个男人啊!” “废话!”老董大怒,道:“老夫难道看不出?” “可,可他明显是来这里的客人啊!” 小黄门还是为难,并止不住面露惊恐:大庭广众下强抢来章台的男客人,就算你是当朝太尉……也太禽兽了啊! 最主要那人遮遮掩掩,谁能看出几分英伟,可比起自己来还差上那么一丝。自己又整日陪在太尉身旁,万一他哪天…… 想到这里,小黄门猛然一提肛,转口答应道:“喏!” 第75章 压力好大真的忍不下 钟繇被侍卫拖到二楼房间时,内心完全是崩溃的。尤其看到老董还笑眯眯地虚位以待,整个人更直接裂开:“太,太尉缘何会在此?” “老夫残虐跋扈、贪财好色,出现在这里不是很正常么?” “.…..” 钟繇当时就愣了:这话,完全无法反驳啊。 “太,太尉说笑了,在卑职心中,太尉宽厚仁爱、重贤爱才,心系百姓,绝非什么贪财好色之徒!” “哦……你说是就是吧,老夫这人不喜争论。” 钟繇好不容易昧下良心、丢掉节操说出这番话,老董却轻描淡写地一摆手,道:“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元常为何会在此?” “卑,卑职……”钟繇面色更窘,甚至都有些想哭出来:“假如卑职说是来此学了书法,太尉会相信么?” “书法?……”老董不相信,但他表示很震惊。 “太尉您看,字若要写得好看,需如行云流水、矫若游龙,爽爽有神力。而这章台里的胡姬身姿,像不像一个个玲珑有致的字?” 说到这些,钟繇的眼神坚定了不少, 继续道:“还有这胡姬的舞,更是身姿妖娆、明快干脆又不乏婀娜妩媚, 变化多端。尤其胡旋之舞袖带招展环绕, 欲踏空而起, 似龙蛇飞动又似鸾飘凤泊。” “卑职来此就是为了细细观摩、感悟其神韵,或许有日福灵心至, 创出一套全新的字体,流芳百世……” 一番话听完,董卓彻底惊了, 嘴巴都合不上:钟元常啊钟元常,老夫知你本事儿很大,也颇有辩才,历史上还劝诱过马腾襄助曹操。 可你把逛青楼这事儿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是……把老夫当傻子了么! 呃……不得不承认,其实有那么一瞬,他差点还真信了。 毕竟这家伙,的确酷爱书法, 还是楷书的鼻祖。 但老董还知道另一件事儿:钟繇的儿子钟会, 可是公元225年出生的,而今年钟繇38岁。 只要会简单的算术, 就知道这家伙在75岁的时候, 还龙精虎猛、老当益壮, 不忘折腾出爱的结晶。 且史书也记载,这家伙后来年纪大了, 当了魏国太傅后便开始放飞自我。平日不怎么上朝, 就与家里的一群女人玩乐…… “唔……想不到元常如此用心良苦,为大汉的新字体不惜自毁名声, 背负了如此多的误解。” 老董郑重点头,一副感同身受的模样:“不若改日上朝,老夫亲自向公卿百官们解释一番, 以证元常的清白如何?” “太尉!……”被老董如此揪住软肋要挟, 任由钟繇才干不凡,也只能被迫就范, 一脸羞惭地央求道:“太, 太尉可否先屏退他人?” 老董没过分刁难, 向小黄门和侍卫们努了努嘴。 随后, 钟繇才羞红着脸,用比蚊子叫大不了多少的声音道:“太,太尉有所不知,属下患有一种怪病,但凡压力过大或兴奋激动,都会忍不住……” “忍不住什么?”后面的话声音太小,老董不得不又问一句。 “忍不住……来这种地方。”钟繇羞愧到以头顿地,又急忙起誓,道:“卑职但有虚言,愿被天雷殛之!” “哦, 就是对那事儿特别亢奋呗。”老董点点头:这病虽罕见,却也不是没有,基本不影响生活。 何况食色性也, 男欢女爱本就人之常情, 他没觉有啥大不了的。 看董卓缓和并理解的神色,钟繇却仿佛感觉找到了知音,不由自主倾诉道:“太尉, 卑职因这等怪症,都需每日焚香静心,修身养性。” “加之家中有妻妾,倒也相安无事,可自从上次见了太尉一面……” “嗯?!……”老董一惊,心就‘咯噔’一跳:你这话啥意思!说清楚,给老夫说清楚啊! “太尉莫要误会。” 钟繇赶忙解释,道:“卑职是说上次……呃,接到太尉彻查何颙一案后,压力实在太大,真的忍不下。”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最终还是没敢说出, 其实第一次见董卓时,就被吓得心绪大乱,病情加重…… “你的压力很大,实在忍不下?”老董的关注点却有些不同,道:“何颙一案, 怎么就太大忍不下了?” 钟繇面色一苦,似乎还有些信仰幻灭的味道:“太尉可知,何伯求乃南阳名士,声满士林?” “自是知晓。”老董点头:自己前身那个董卓,就是因何颙的名气,才拉拢过来当长史的。 “太尉可知,何伯求又因何事声名鹊起?” “党锢之时,与袁本初一同资助庇护党人,世人皆赞之。” “那太尉可曾想过,何颙缘何会有大笔的钱财屋舍,资助庇护众多党人?” “嗯?……”老董神色一下认真起来,似乎明白了什么,意有所指地道:“老夫还真不知,那何颙究竟有多少家财。” “数以万计!”钟繇当即神色悲愤,道:“更可恶的是,家财屋舍倒也罢了,可他!……” “他什么?……”老董也愈加阴鸷,喝道:“说!” “他名下田亩不计其数,皆乃洛阳周边的膏腴良田。这些田地,可都是黎庶百姓的命根子啊!” 说着忍不住挺直腰板,又急切大声道:“何伯求在洛阳不过数年,中间还逃匿一段时日,私产竟如此骇人!” “其中不知多少百姓被逼无奈,丧失唯一活命的田地,沦为苍头僮客。可笑洛阳城中,还尽是他慷慨无畏、忠君体国的好名声!” “此事,当真?”老董咬牙切齿问出这话,只觉天灵盖上一股莫名之火腾腾直跳,烧得眼珠子都红了。 他一直知道,古代农业社会有种很鬼扯的现象。 有权有势的家伙巧取豪夺了百姓的田产,将自由百姓逼得只能当他家的佃农。然后再拿出少量的钱财于乡里修桥铺路、资助他人婚丧嫁娶邀买名声。 最后失了土地的百姓要靠他生存,自然不敢说他的坏话。不知情的人,又见他这般慷慨慈善,纷纷传扬。 结果这种作恶多端的家伙,反倒成了方圆百里有口皆碑的大善人,进一步有权有势、循环反复…… “证据确凿,千真万确!只是……”钟繇当即点头,似乎又想到什么,面色再度迟疑起来。 “若不想明日洛阳满城皆知你那怪病,便莫要在老夫面前吞吞吐吐!”这一次,老董毫不掩饰地威胁。 钟繇周身一凛,也顾不上思忖:“只是还有些微妙之处,令卑职觉得这幕后……呃,何伯求的资产,有一部分竟是十常侍的。” “十常侍?”老董一愣,随即了然于胸,皮笑面不笑地冷道:“果然如元常所言,此事甚是微妙呀。” 言罢,起身向外走去。 “太尉,欲往何处?” “城郊农田!” 钟繇神色一喜,起身大步追去。可路遇几位胡姬小姐姐时,面色一苦,又不得不微微躬起身子…… 第76章 瞧你把孩子吓成啥样儿了 将洛阳高大的城垣甩在身后,车轮沉默地在道路上滚动。 官路上还算平稳,来往的马车络绎不绝,驿站也规整地立在一旁。但随着愈远离洛阳,大路两旁便愈冷清,景象也逐渐荒废衰败。 冬日仍随处可见农夫在广袤的田地上埋头苦干,脚下的冬小麦绿油油一片、长势良好,与农夫面上愁苦神色形成强烈的反差。 “停车。”车里的老董突然开口。 车夫似乎对这命令有些不理解,迟疑了一下:如今他们正行在如参差不齐巨大棋盘的田野中,官道的痕迹已几乎看不到,方圆数十里很是荒凉。 下了车的老董,面色则极为阴沉,走向前方的乡亭。 乡亭很是破败,低矮的茅草屋如鸽笼般错在其间,看不见什么人影也听不到动静。很多茅草屋前更枯草乱糟糟一大片,显然很久没人住了。 众人慢慢走进,看到这些破败无人居住的低矮民居,不由惊讶地面面相觑。 钟繇、小黄门和侍卫他们生活在城里,见得最多就是洛阳的繁华。两者一比较,简直就是完全不同的世界。 老董深深皱眉,站在乡亭口久久不语,钟繇神情怔忪,垂头沉思。 “老夫的百姓呢?”压抑不住的老董,问出这个他早已知晓答案的问题。 没人敢开口。 小黄门足了一下勇气,可感受到老董要杀人的低气压, 识趣地将张开一半的嘴,又闭了回去。 “如被何颙一般的人强取豪夺了土地, 百姓就没了生计, 没了生计留在这里只能等着冻死饿死。”沉默了一会儿的钟繇, 将话直接挑明。 “哦?……”老董装作不懂的样子,又道:“士大夫食君之禄, 衣食无忧,读的又是圣贤书,不是该上安国家、下抚黎民, 又怎会强取豪夺百姓的土地?” “士大夫也非圣人。”钟繇的神色很复杂,又羞愧也有愤慨:“欲上安国家、下抚黎民便要有权势,才能在朝堂上有话语权。” “同时,士大夫也有亲族门客, 故交下吏。” “这些人可没有什么宏图抱负,更多的屈从享乐与作恶。偏偏他们又能供给士大夫利益,遂得士大夫的撑腰庇护,强取豪夺百姓土地自是……” 说到这里, 钟繇咬了一下牙, 铁青着脸道:“自然而然,顺理成章。” “好一个自然而然, 顺理成章!”老董勃然大怒, 一把抽出腰间佩剑。钟繇面无惧色, 凛然看向对方。 但老董并未迁怒钟繇,只是怒极狂笑。 狠狠甩了两下宝剑, 深深插入土中, 颇有拔剑四顾心茫然的痛苦:“如此说来,百姓还不如躲入深山老林, 开垦一片荒地。” “哪怕有豺狼猛虎,也好过被如此盘剥欺辱,苟且偷生!” “太尉……”钟繇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能道:“苛政猛于虎, 昏暗世道则更甚矣!”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阵喧乱声。 周围侍卫闻听, 当即持盾按戈, 重重将老董护卫起来。正想杀人的老董, 猛然拨开前方的侍卫, 怒喝道:“让开!” 越众而出,才看到前方的骚动并非冲自己:一群苍头僮客装扮的人,正在追赶一小撮老弱妇孺,他们当中不多的青壮奋起反抗,却根本不是人多势众的僮客的对手,瞬间被打倒在地。 “拦下那伙人!”老董目眦欲裂,率先提起剑向前方赶去。 对方一见老董的侍卫全副武装、阵列严整,当即不战而退,纷纷将手中兵刃丢落在地,推出一个看似管家模样的中年人。 “足下……”管家腿肚子也发颤, 却只能强撑着一施礼:“不知足下有何贵干?” 老董没搭理他,看向那撮惊恐的老弱妇孺,温声道:“尔等不用怕, 老夫只是来此看看究竟……” 话音未落, 适才一个被母亲拉着逃命,顾不上害怕哭泣的稚童,看到老董凶神恶煞的脸, 当即吓得浑身颤抖、哇哇大哭。 一人哭,其他稚童也才反应过来,瞬间哭作一团。他们身旁的父母老人,则赶紧死命捂着孩子的嘴:“尊驾饶命,尊驾饶命啊……” 事实上他们也怕,也想哭:周遭侍卫杀气腾腾、顶盔掼甲,比那些僮客恶仆凶悍多了。尤其老董猛恶凶戾的气势,直如地下的恶鬼爬了出来。 其中一名农妇双腿一颤,接着两眼一翻,直挺挺被吓昏过去…… 本来胸中就憋着一团怒气,这会儿老董更觉一股无明业火,腾腾地往太阳穴上突,反手……一巴掌抽在管家脸上:“瞧你把孩子吓成啥样儿了!” 管家先是半截身子飞起来, 紧接着带动整个身子转动两圈儿,狠狠跌在地上。 幸运的是, 土地一般比较松软。 不幸的是,如今是严冬,土都被冻硬了。 两颗门牙被抽飞后, 管家又被摔得鼻青脸肿。疼痛不已地强撑起身子,整个人还是懵的:自己怎么着他了,上来一个大逼兜就过来了? “尔母婢也,汝敢……啊!” 老董哪儿会惯着他,又是一记大脚丫子上脸,如坦克般的吨位猛冲上前,一脚接一脚朝着这家伙猛踹,丝毫不吝啬力气。 “鄙夫焉敢…..啊!” “鼠子猖狂,汝可知……啊啊!” “狗贼,你死定……啊啊啊!” 管家刚开始还挺硬气,挣扎起身都要臭骂老董一句。 可每次换来的,是四十六码大脚底子的残酷镇压,还专拣腰眼、脸、腹部等不受力又不容易致死的部位。 其中两名僮客想上前营救,随着刀光一闪,顷刻间已人头落地。 侍卫甩了甩染血的环首刀,犹如作了一件毫不起眼的小事,冷冷看向其余僮客:敢搅扰太尉的雅兴,这就是下场! “足下,足下饶命啊,小人知道错了……” “尊驾住手,鄙人再也不敢了……” “呜呜……” 最后一句,不是管家想不出其他的求饶语,而是已满嘴吐血、说话含混,听不清到底在说什么。 一旁的百姓愣愣看着如此残暴的手段,尤其脚下两颗血淋淋的人头,几个胆小的也跟着晕过去。剩下勉强还站着的,也两股战战、牙齿咯咯直颤。 活动了一番身子的老董,终于心满意足地停了手。 擦擦汗回头向刚才那稚童,和蔼一笑:“不哭了哈,老夫已替你教训了他,都怪他长得丑还跑出来吓人……” 本来已忘了哭的稚童,一看老董又对自己笑,两眼一翻便跟着他的母亲,直挺挺地晕了过去。 老董又怒了,冲着动手的侍卫怒道:“瞧你把孩子吓成啥样儿了!……当着孩子的面儿就杀人,知不知道这会给他造成多大的心理阴影?”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把尸体拖走!” “喏!……”躺着中枪的侍卫,看到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管家,动作相当麻利。 做完这些,老董才拍了拍手,和蔼地看向那些百姓:“好了,现在你们知道,老夫是好人了吧?” “尊驾……”一名活了大半辈子的老者,看了看地上的管家,还有被拖走的两具尸体,突然对‘好人’这个定义有些动摇。 但嘴里说的,却是:“尊驾是好人,大大的好人!” “那他们怎么都晕倒了?” “得遇尊驾这样好人,喜不自胜,高兴得都晕倒了……” 第77章 不要你觉得老夫要我觉得 沉默无声的哭泣,尤令人压抑。再加上心头的恐惧,实在不适合交流。 然而老董最擅长强人锁男,在这样的氛围下硬生生以猛恶之势打开缺口,霸气一挥手道:“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儿?” “尊驾,我等原本是此乡之人,可他们突然说田地已是刘公的,我等也成了刘家的僮客,要世世代代做牛做马被人驱使。” 老者抹了把泪,道:“刘公有权有势,我们招惹不起便想逃去别处,可不料……” “尊驾,莫听他胡说!” 管家这会儿忍着痛跳起来,道:“这些刁民背信弃义,签了田契和卖身契却要奔逃,按《汉律》主家是有权力随意处置的,打死勿论!” “你才胡说!”老者当即激愤起来,道:“我等不过秋时向刘家借了些种子,用了下耕牛,你却欺我等不识字,说是签下借据,结果便成了卖田契和卖身契!” “若知是那般,我等纵是乞讨吃草根树皮,也是万万不会签的!” “哦……”老董听后,当即向管家行了一礼。 管家先是一愣,随即狂喜,大声向老董道:“不错,我等有契书在手,闹到官衙也是我等有理。既然你已知错,小人可替刘家作主,便放尔等一马。” 他还不算傻,看出董卓衣着不凡,身旁侍卫又是百战精锐,根本不敢计较杀死两名僮客,只求老董不要多管闲事。 谁知老董却道:“别误会, 老夫行这一礼, 是因你用行动诠释了一个成语, 让人记忆深刻、感受颇深。” “什,什么成语?” “巧取豪夺。”说着,又一个大逼兜狠狠下去, 再度给管家造成强烈的心理阴影:“老夫说话的时候,轮得到你来插嘴?” “呜呜……”刚才好不容易能说清话的管家, 这会儿又不行了。 “尊驾!”老者见状, 当即夸赞道:“您可……真是位好人呐!” “这就算好了?”老董搓搓手, 似乎向受到表扬的孩子,道:“老叟瞧好吧, 待会儿还有更好的!” 老者却不这么认为,摇摇头道:“尊驾,莫要宽慰我等了。这世道已经坏了, 你能对付刘家, 莫非还能对抗官衙帮我等拿回土地不成?” “老叟莫要担忧, 官衙又算个屁, 老夫上面也是有人儿的!”老董拍了拍胸脯,又指了指天。 “没用的。”老叟还是摇头, 道:“官官相护,那些士大夫们同穿一条绔,又怎会在乎我等的死活?” “士大夫又算个……呃, 士大夫还真算个屁,不过也就费些时间精力。” 老董仍旧宽慰, 又指了指天坚定道:“老叟放心,咱上面有人儿, 可比士大夫们厉害多了。” “尊驾,这世上还有人比士大夫们更厉害?” “当然有!” “何人?” “当今天子呗。” “天, 天子?” “不错。”老董拉着老叟蹲下来,慢慢跟他捋:“老叟您看,那些士大夫要靠着喝你们血壮大,可这跟朝廷、跟天子就不对付了。” “天子用他们是来牧守四方,抚慰黎庶的。因为你们种地要交税,朝廷和天子靠你们的税赋养活。” “可士大夫悄悄把你们田地都弄成他们的,又有无尽的法子少交或不交税。如此朝廷的税赋便少了,你说天子能答应?” “可,可我等又哪能见到天子?”老叟好像听懂了,又没完全懂,但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没事儿,老夫能见到。”老董又拍拍胸脯,道:“非但能奏请天子,还能整顿吏治,让士大夫们好好干活儿!” “别的不说,你这事儿只要闹到洛阳丞或廷尉那里,那什么狗屁刘家必然没好果子吃。”说着,老董便看向钟繇:“元常,你说对不对呀?” “自是对的。”钟繇自信微笑,道:“若卑职与那些鼠目寸光之徒一般无二,又岂会告知太尉?” “太,太尉?……”老叟一听这个,当即五体投地跪拜:“求董太尉为我等作主!” “老叟知晓老夫?” “当然知晓。”老叟激动回答,道:“早先听闻士卒要劫掠洛阳劳军,我等便欲逃离,后又听闻太尉强硬下令,才免了我等一场灾难。” “接着太尉又放开商市, 令我等也能入城卖些农货,买回些日常用品,我等都记着太尉的恩德呢!” “老夫做得还远远不够……” 听闻这声夸奖,看着老叟及百姓眼中的希冀和信任, 一股无形的成就感在胸中蔓延, 比在毕圭苑里还快活。 或许,这就是使命感、荣誉感,以及人生的意义! 庆幸的是,穿越后的自己还有足够权力,能够支撑起胸中这些梦想! 想到这里,老董蓦然找到电视剧《康熙微服私访记》里,康熙同志最终摊牌表明身份的感觉,哗啦啦地扇了两下袖袍,故作姿态地看向钟繇道:“元常,这些家伙当如何处置?” “不劳太尉费心,自会交由洛阳丞依律处置!”捧哏达人钟繇无形拍马屁,最是让人感到舒坦。 “善!”说完,又看向身旁侍卫微信,用标准的霸道总裁语调道:“去告诉文优,一炷香的时间,老夫要那个什么狗屁刘公的所有资料!” “太,太尉,属下觉得一炷香……”没读过啥书的微信不行了,面色有些为难:一炷香的时间,连洛阳城里都跑不回去啊。 “老夫不要你觉得,老夫要我觉得!”老董却不管这些,坚决油腻到底。 说完,又看向远处仍在田间埋头苦干的佃户,道:“老叟放心,不但你们的田地会物归原主,还有这些已被迫卖身为奴的百姓,都会拿回自己的土地!” “谢董太尉,我等拜谢太尉天恩!” 喜极而泣的老者,重重在地上跪拜,同时还不忘拉上刚才被老董吓哭的稚童:“虎头,快向太尉谢恩!” “拜谢丑太尉。”稚童不懂到底发生了何事,但清楚知道老董很丑。 “是董太尉。” “嗯,谢丑胖太尉……” 顿时,老董就觉得这孩子不可爱了。 但还是让侍卫掏出一把五铢钱,交给老者道:“老叟放心回去,等不到刘家的人找上门儿,西凉铁骑就会先踏破他家的门!杀光……呃,抢光他家的鸡和犬,送予老叟如何?” “叮……检测到宿主已触发爱民如子条件,相应辅助功能已可以兑换,请支付200民心值。” “多少?!……”老董一心盼着系统早点来,却没想到它居然这么乱来,当即在心中咆哮质问。 “200民心值。” “之前不是100么?” “此辅助功能影响过大,需多支付一倍的民心值。” “啥功能比监测经济运行情况还厉害?” “农业商城!”系统回复,道:“宿主可在其中兑换高产作物,及一些有助农业生产的技术。” “高产作物?……玉米土豆红薯的那种,以及有助于农业生产的技术?” 如同老八闻到了秘制汉堡的香味,老董瞬间狂喜:“系统,给老夫锁定这功能!别说200民心值,就是2000民心值也想法儿给你弄来!” 第78章 太尉看人真准 在一个农业社会的时代,能弄来一千八百年后的高产作物,傻子都知道意味着什么! 农乃立国之本。 反正不管怎么说,他高兴得浑身肥肉都在发出愉悦的颤抖。回头看向一旁的钟繇,肥肉顿时颤得顿时更欢了。 “元常啊……”不由自主拉了个长音儿,眉眼也笑得灿如菊花。 钟繇身子猛然向后一退,双腿臀大肌不由夹紧,声音也微微开始颤抖:“太,太尉有何吩咐?” “记得你我相见之初,咱俩畅谈‘宽刑仁爱’一事,而如今刑罚甚苛,汝对改良《汉律》一事,可有何看法?” 呵,为了收服,老夫还得讨好你,多商谈律法之事? 不,全交给你来做! 听闻是这事儿,钟繇神色才放松了些,侃侃而谈道:“卑职已有腹案,欲以宽仁的《甫刑》为本,改良《汉律》。待汇总修编完毕,还请太尉过目。” “《甫刑》啊……”老董微微蹙眉,道:“倒是也有可取之处,但其中的五种肉刑还是废了吧。残人肢体还要让人苟且偷生,比一刀砍了还残酷。” “太尉宽厚,不亚文帝仁心,卑职必当竭心尽力!” “嗯……量刑以宽只是老夫对律法体系要求的一点,同时相辅相成的,还有‘以事实为依据,以律法为准绳’,公平公正公开, 执刑以猛!” 说到这里, 老董忍不住多解释一句, 道:“世人皆以为‘乱世需用重典’,却忘了律法的本意。” “一时重典的确能震慑不法,然而老夫要的从来不是恐怖统治, 而是要以理服人、以德立世。” 钟繇默默看着眼前面相凶煞的丑胖子,第一次感到自己有多偏执狭隘:谁说长得凶就脾气不好, 太尉明明就是个反例嘛。 尤其量刑以宽、执刑以猛、审刑以慎, 公平公正公开的纲领, 更跳出了‘宽刑’与‘重刑’之争的窠臼,全面又系统地将律法体系概括, 让人耳目一新、豁然开朗。 “太尉绝圣弃智,大巧不工,卑职心悦诚服、甘拜下风。”又一次, 他打算恭敬向老董施礼, 以表心中感动。 还没等拜下来, 老董下一句话便出口了。 “老夫听闻汝父钟迪, 曾官至颍川郡主簿,后因党锢而不仕。其叔钟敷亦有才干, 也因党锢不仕。” “如今老夫已荡浊扬清,昭告天下解除党锢之祸,为士人平反洗刷冤屈。汝父和汝叔皆栋梁之才, 岂能空乏岁月、壮志未酬郁郁而终?” “元常不若修书一封,将如今之势告知, 老夫再以公车征辟,让令尊及令叔重返朝堂, 一展抱负如何?” 为了收服,老夫得征辟你爹和你叔, 来不来还说不准? 不,他们一个也别想跑! 钟繇下拜的身子一下止住了,面色很是为难:“太尉,家父和家叔早已心灰意冷,不愿再过多……” “报,报简?……”钟繇当时大惊,蓦然惊醒:“原来那报简竟是……太尉,君子不强人所难,已不所欲,勿施于人啊!” “已不所欲,勿施于人的道理,老夫当然懂。” 老董还是笑,让钟繇忍不住攥紧拳头的那种笑:“可老夫很欲啊……元常红颜我少年,章台走马著金鞭,这多是一件美事儿,怎能不大书特书?” 少年? 五十多岁的老头子,也有脸自称‘少年’?……你究竟从哪儿来的自信,不‘靓仔’就‘少年’的? 然而拳头攥紧,指节都因用力过度而泛白,嘴上说出的话却是:“太,太尉海纳百川,重贤惜才,家父和家叔闻听如此, 想必一定会有所意动。” “卑,卑职必全力一试, 尽量让父亲和叔父重燃斗志。” “不是尽力, 是一定要办成。” 老董却不给他留一点讨价还价的空间,随即看钟繇面皮子都憋通红的模样, 又笑道:“元常啊……” “太尉!”钟繇快疯了,忍无可忍道:“做人,要懂得适可而止!” “哦?……”老董却还是笑,摇摇头道:“原来元常不喜欢伯喈的字帖啊,老夫念你彻查何颙一案费心了,又这般举贤不避亲……” 为了收服,老夫还得向蔡伯喈讨要自贴,投你所好? 呵,这个当然可以有,但得自己乐意才行。 “原打算从伯喈那里讨要些字帖,助你多多感悟文字之美妙,研出别具一格的新字体。甚至还想引荐汝与伯喈见上几面,促膝长谈。” “既然你没什么兴趣,那老夫……” 话音未落,钟繇这里便怒了,彻底怒了:“太尉!……” “咋滴!”老董也不惯着他。 老董顿时露出满意的笑容,想起贾诩提议在报简上为钟繇扬名……呵呵,看啥时候有心情吧。 反正这会儿,明显已用不着。 “嗯……从明日起,除朝贺或议政的朝会,汝每日都来老夫的太尉府开个早会,早餐由老夫提供。” 这话入耳,钟繇心中已有明悟:从明天起,自己就是这死丑胖子船上的人了啊……而且,从他表现出来的奸诈无耻风格来看,跳船逃脱的可能几乎为零。 可是,他能怎么办? 只能装出一脸受宠若惊的模样,拜服道:“太尉,卑职知道了……” “还自称卑职?” “属下知道了。” “嗯,懂事儿,就喜欢你这样聪明乖巧的人儿。”触发系统条件获得开启农业商城资格,又搞定了钟繇和典韦…… 等等,典韦那货呢? 自己这主公在外辛辛苦苦忙活,他却在胡姬章台搂着俩小姐姐逍遥快活? 老董怒了,彻底怒了:“小英子!” “奴婢在。”一直没敢开口的小黄门,突然就闪现入场。 “带上二十多名侍卫去那胡姬章台,知道该做什么吗?”老董咬牙切齿,越想心理越不平衡。 可惜小黄门不是李儒,质量没那么高:“把,把那个主舞的胡姬抢过来?” “不是!”老董一摆袖子,道:“把那个典韦给老夫狠揍一顿!” “太尉!……”小黄门当时就怕了,连连摇头道:“那猛士能在三四百人的围杀中逃出,光凭二十多个侍卫恐怕……” “怕什么怕!”老董又出馊主意,道:“带上几张猎熊用的网子,再把他双铁戟偷了。然后一拥而上打闷棍、下黑手,这些难道都不会?” 小黄门当时一惊,看向老董的目光就变了:太尉,你好残忍啊……不过,奴婢好喜欢! “打完之后,知道该怎么做么?”想着典韦猝不及防被一顿糟蹋,老董的心情这才好了些。 “把,把那个主舞的胡姬抢回来?”小黄门伺候人还行,阴谋诡计真不是强项。 “抢什么抢!”老董就觉跟他说话费劲,却也只能耐着性子道:“打完之后,告诉他说老夫因事外出遇险,他这个保镖居然不在身边……你说他会不会愧疚?” 小黄门一听,顿时连连点头。 “然后你就说刚才揍他,不是老夫授意,是你们气不过才动的手。接着再把那俩胡姬赎回送予他,说这才是老夫的授意,懂不懂?” 小黄门惊了,一旁钟繇也惊了:太尉,你……这是揍了人,还能让人感恩一辈子、誓死以报啊。 “记住,一定要先偷了他的双铁戟,让他记住这深刻的教训。”老董又嘱咐,然后神色古怪地看向小黄门,道:“最后,该做什么知道么?” “该,该做什么?……”惊叹于老董如此洞察人心的诡计,小黄门已高山仰止,脑子里一片空白。 老董当即暴怒,一脚踹在小黄门的屁股上:“前两次还记得,这会儿就忘了,非得让老夫亲口说出来!” 第79章 可不是这样的 翌日一早,老董笑眯眯地抚摸着罗珊娜如缎子般细腻光滑的腰肢,眼中尽是满足:以前光知道男人腰要好,现在才知道女人腰好,更美妙。 可以……解锁很多姿势。 “太尉,您醒了?……”胡姬主舞罗珊娜操着蹩脚的汉语,眼中是说不出的欣喜。 她怎么都没料到,一夜之间,自己就从任人操纵的奴隶,成为了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男人的侍妾。 “太尉看起来,心情很是不错?”罗珊娜知道些汉人的规矩,打算起身服侍老董更衣。 “不用急……”老董却拦住了她,唠家常般道:“你知道么,老夫昨日醒来的时候,心情也很好,但很快又不好了。” 罗珊娜不解,微微蹙起眉。 胡人高鼻深目的立体感,别有一番风情。连这么一个简单的疑惑动作,都十分迷人。 “因为一个侍妾和一个婢女,都可能会给老夫戴绿帽子。” “绿帽子?……”别说罗珊娜一介西域胡女,就算她是蔡琰,此时也不会知晓绿帽子一词的含义。 “一边是老夫喜欢的女人,一边又是辛勤为老夫挖钱的义子,老夫真的很为难。” 一番话跳跃太大,毫无逻辑,罗珊娜根本听不懂。只能任由老董自言自语,她只需装作….. .认真在听的样子就好了。 “可昨日回来后,就没这样的烦恼了。因为老夫已找到这个时代,最能给人安全感的一个男人。” “有那个男人在身边,老夫便不需义子当保镖。而他不当保镖,自然不会胡来乱搞,老夫也就不用左右为难。” “哦……”听到这里,罗珊娜终于有些似懂非懂:太尉好像……喜欢那个给他安全感的男人。 果然,全天下有权有势的男人都一样,如我们贵霜帝国的那些奴隶主,觉得女人已满足不了胃口了…… “好了, 老夫现在就要去见那个男人, 你且歇着吧。” “嗯。”罗珊娜点点头, 然后又想起什么一样,叮嘱道:“太尉玩得愉快之余,也要保重好身体。” 老董就有些奇怪, 不明白去见典韦为啥还要保重身体,但心中还是一暖:瞧瞧, 人家胡姬不只热情奔放, 也很温柔嘛。 …… “主, 太尉……” 很快,鼻青脸肿的典韦出现在老董面前, 神色很复杂:疑惑、愧疚、幽怨、感动……不一而足。 “猪太尉?”老董当即一拧眉:看来,昨晚揍得你还轻! 不过经昨晚之后,估计也没人敢揍他了。 选了二十三名好手, 还套了宿醉、被胡姬榨干了身子、偷了双铁戟、偷袭外加熊网罩身的五重debuff, 结果这家伙竟然反败为胜。 “不是猪太尉, 是……”典韦抽了抽发疼的嘴角, 含混道:“主公竟是当朝太尉?” “怎么?……”老董一瞪眼,道:“觉得给老夫这个当朝太尉当保镖, 危险系统太高,得加钱?” “不是……”典韦连连摆手,羞愧道:“卑下昨晚贪杯好色, 致使主公身陷险境,已无地自容。主公非但不怪罪, 还将那两名胡姬相赠……卑下以后愿赴汤蹈火、肝脑以报!” 说罢,熊罴一般的身子重重拜倒, 恳切无比。 “老夫得汝,性命无忧矣!”老董当即满意大笑, 招呼道:“快来趁热一块儿吃,一会儿那些人就该来了。” 话音刚落,便见董旻、董璜、李儒、贾诩、司马懿五人联袂而至。 前两位兴高采烈,后三位就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老董不管那些,招呼道:“来,先吃饭。” 然后还没等李儒端起碗,又开口道:“文优……” 李儒郁闷地叹口气,不待老董说完便道:“胡姬章台幕后之人,乃太仆鲁馗。巧合的是,抢占民田刘家的幕后之人也是他。” “他名下的田产,有些还是最近霸占的十常侍中毕岚田地。” “鲁馗?……” 老董搜索了下记忆,对这人没啥印象。只记得历史上他跟王允一起谋划,想要干掉自己,然后又被李傕、郭汜所杀。 “哦,是谁不重要,反正汉室朝堂公卿,都没老夫的拳头大。”说着忍不住握了握拳,有些不高兴:“重要的,是谁还没有来。” 又是话音刚落,钟繇一脸怏怏、满眼幽怨地来了。 李儒、贾诩、司马懿见状,当时从那似曾相识的眼神中,看到了同病相怜的气息,瞬间……欣慰地笑了。 被太尉坑的痛苦,岂能只有我等三人,多多益善才是嘛。 随后看看钟繇,又望望猛壮的典韦,却搞不清昨日老董都干了什么, 一下又收服两名心腹。 尤其钟繇。 不是说好慢慢来的吗,怎么这么快就失身沦陷了? 一点都不坚挺。 老董当然懒得解释,看到人到齐, 正襟肃容缓缓开口:“今日议题比较宏大, 尔等都做好心理准备。” 众人凝神静气, 侧耳倾听。 当然,不包括典韦——呼噜噜喝着小米粥,对家国大事丝毫没有兴趣。 老董便瞪了他一眼,才郑重道:“一直以来,老夫从未跟尔等说过施政方针。现在班子初具规模,不必再藏着掖着了。” 众人更加面色肃穆,连典韦喝粥的声音也小了些。 “观历史成败,老夫去芜存菁,又结合实际与自身境况,苦思冥想方觉唯仁善爱民、抚恤黎庶,才乃治世正道。” “噗!……”听到这里,典韦一口粥直接喷了出去,咳嗽连连:仁,仁善爱民?……你这在酒肆里坑我卖身的家伙,是那种人么? 瞧你那凶虐的长相! “咋滴!……”老董脸色就不好看了,问道:“老夫向来宽仁良善、忠君体国、光明磊落、爱民如子!不信,你问问在座的各位。” “伯父克己奉公,实乃大汉良臣!”司马懿第一个开口,心中却在腹诽:你坑我爹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太尉宅心仁厚,无需置疑。”贾诩也跟着附和,心中想的是:你想杀我家鸡和狗时,可不是这样的! “太尉大公无私、济世爱民,乃万民之福。”李儒也没逃得掉,只是心中不忿:你PUA我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 “太尉英明睿智、内仁外义,属下敬佩不已……” 新加入的钟繇很快完美融入,只是内心有些悲伤:昨日在胡姬章台和田间地头儿时,你可不是这样的! 典韦当时双眼都瞪大了,愣愣看着这四人:你,你们怎么可以睁着眼睛说瞎话! 随后,他就知道原因了。 只见老董瞅了眼自己案几上摞起的碗,悠悠地道:“老夫说过包食宿,可你这饭量足顶五人还多,得扣钱啊……” “唔……”老董这才满意点头,道:“老夫果然实至名归、人心归向。” 董旻和董璜忍不住对视一眼,董璜率先忍不住:“叔父没吃错药吧?……吾等当初在凉州何等威风,杀人无算,他可不是这样的。” 董旻也是这意思,但说话略微婉转些:“兄长应该不是吃错了药,是没吃吧?……一群目不识丁、软弱如羊的百姓,何须去怜悯照拂?” 老董闻言便笑了:果然,又不是个心情愉悦的一天,非逼自己暴躁才行! 第80章 幼叔你说句话呀快说句话呀 “璜儿,上次叔父揍你,只说了不能掠夺百姓的坏处,黄巾之乱便是前车之鉴。” 老董皮笑肉不笑地捏了捏拳头,晃了晃脑袋作些热身活动:“后来又让你熟背《孟子》,可惜随后公务繁忙,没顾得上检查。” 说着已开始站起身,还专门儿端起蜂蜜水碗,道:“现在看来,你是一点没把叔父的话听在耳中,根本不知《孟子》一书的含义呐。” “叔,叔父……”看着老董一脸“慈祥”微笑向自己走来,董璜全身抖得如寒冬中的鹌鹑,赶紧求助身旁的董旻:“幼叔,幼叔,你说句话啊,快说句话啊!” 董旻也怕啊! 刚才他也说错了话,老董却没主动找他,已觉万分侥幸。 此时赶紧表明立场,道:“兄长,温故而知新。璜儿最近的确懈怠了,是该好好提醒一下。” 董璜瞬间破防:幼叔,咱俩之前不是这样的……不是说好叔父最近变化挺大、喜怒无常,咱俩要做彼此的守护天使么? 老董却不管这些,微微喝了一口蜂蜜水,表情十分凝重悲伤:“老夫好不容易才决定将心中宏愿道出,你却让早会气氛乱得这么彻底。” “焯!……” 话音落下,老董一把摔了蜂蜜水碗,紧接着就是一只四十六码的大脚丫子,准确无比地印在董璜脸上! 新加入的钟繇见状,当时就不淡定了,颤巍巍地目视李儒、司马懿、贾诩三人:诸位,太尉府的早会,一向这么劲爆么? 三人见状,都不屑地撇撇嘴:这算个啥?小场面……打在肉身疼一时,让他精神折磨你一下试试! 更何况, 打是亲、骂是爱, 等太尉啥时候不搭理你了, 再看啥后果。 看你这承受能力,吃静心养神的药没用啊,还是提前准备速效救心丸吧…… “叔, 叔父,侄儿背熟了《孟子》, 真的背熟了!”可怜董璜挨了几脚, 连忙讨饶:“非但背熟了, 连《论语》也背了。” “《论语》中有言,不教而诛谓之虐, 叔父就算要揍侄儿,也得把道理先说清吧?” “嗯?……”听董璜连《论语》都搬了出来,老董抬起的大脚丫子不由停在半空:“璜儿长进了, 这话言之有理。” 说着伸出手, 打算将他扶起来。 董璜的反应, 却是猛地一哆嗦, 下意识双手护脸。 老董脸又黑了。 但他真的很讲道理,走回座位后道:“既然你诚心诚意发问, 叔父便大发慈悲解释一番,省得汝总以为叔父需要吃药!” 说着捋捋思路,继续道:“嗯, 上次说过了与民为敌的坏处,今日便说说为何要爱民如子。” 董璜不懂, 诧异道:“我等难道还需巴结那些泥……呃,黎庶百姓?” “放屁!”老董又想炸, 跟这蠢侄子说话感觉特费劲:“什么巴结不巴结,我等也不过出身县尉之家, 还曾败落,说白了就是微末寒门,跟寻常百姓有何区别?” “如今家国动乱,异族贼寇横行,以致民不聊生。老夫得上天垂爱,侥幸入主洛阳,自当鞠躬尽瘁辅佐汉室,匡扶社稷。” “如此,便当带领天下州郡大好男儿,讨伐不义,勘平乱世,还百姓黎庶一朗朗青天,令其安居乐业,方不复人生豪情一场!” 说着,又仔细盯向董旻和董璜,道:“如若逆道而行,翻身就忘了自己的出身,反而欺凌弱小、残虐百姓,实属禽兽不如,也太丢份!” “壮哉!” 话音落下,典韦豁然拍案击掌:“太尉您……说得太好了,俺也是这么想的,全让太尉给说了出来,太过瘾了!” 李儒也不由微微变色,道:“太尉壮志,属下不能及也, 只愿粉身碎骨,誓死追随太尉!” 他虽是读书人,却也出身寒门,闻言感同身受:“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缘何有人生来锦衣玉食,酒囊饭袋却可高官厚禄?” 贾诩向来隐忍, 至此也不由睁开了眼,欲言又止。 老董便将目光投向司马懿和钟繇,道:“老夫之志已言明,若汝二人不敢苟同,尽可直言。” 不同于李儒贾诩,这二人出身都算不凡。虽称不上世家,却也能蒙父祖辈余荫,成为衣食无忧的人上人。 “太尉……”钟繇面色凝肃,以不变应万变:“属下还是那句话,若乃目光短浅之辈,又岂会将何颙等人侵夺百姓田产之事如实告知?” “元常公义,谋略深远,老夫欣慰不已。”老董抬手行了一礼。 钟繇当即躬身回礼,二人相视一笑,尽在不言中。 轮到司马懿,面色也丝毫不慌,从容言道:“伯父,侄儿虽年岁幼小,却也知道一个极为简单朴素的道理。” “哦?……”老董侧目,道:“什么道理?” “哦?……”老董眉眼弯弯,对这孩子更有兴趣了:“所以呢?” “所以侄儿每次来伯父府上,只吃一碗,省得吃多了积食。”说完又微微一笑,继续道:“用伯父的话说,一顿饱和顿顿饱,侄儿还是分得清的。” “善!”老董顿时眉开眼笑,目光慈祥:“懿儿,老夫膝下无子,唯有义子奉先一人,却还不在身旁,甚感孤寂。” “今日听汝一言,心怀大畅,深得老夫之意。”说着忍不住图穷匕见,道:“不若改日老夫同建公说说,让汝也认作老夫义父,如何?” ‘当啷’一声。 司马懿手中的汤匙,掉在了豆腐脑儿碗里,得意之色顿时凝固。 贾诩见状,忍不住嘴角莞尔:让你卖弄,说过话不要那么多……这下好,平白多了个爹吧? 钟繇则擦了下汗,庆幸自己刚才话不多。 李儒这里,心情就比较复杂:既乐意看到司马懿吃瘪,也吃味老董疼爱的人儿,越来越多…… 看到老董恼怒一瞪,又赶紧道:“不教而诛谓之虐!……叔父,侄儿虽蠢笨,却是你的亲侄子啊。” 老董无奈,只能向司马懿努了努嘴。 暂时逃过一劫的司马懿,看董璜便充满了感恩,耐心也多了不少:“世兄,愚弟适才不过借用豆腐脑儿,说出世家不可横征暴敛、巧取豪夺的道理。” “否则穷途末路的百姓揭竿而起,怒潮如海,便会是一番改天换地。” “就如那黄巾之乱?”董旻有些听懂,插嘴问道。 “不错。”司马懿点头,道:“黄巾之乱这次虽被镇压,但难保下次不会成功。” “盖因世家大族目光短浅、贪得无厌,逼得百姓不得不反。最终积痈成疾,天下大乱,身在其中的他们也难逃反噬。” “唯有如伯父所言,均多寡、抚黎庶、正教化,方能使家国天下这棵大树深根固柢,世间河清海晏。如此身为枝叶的世家,也才能繁茂长青。” “善!” 这话不是董旻或董璜恍然大悟,而是老董忍不住拊掌赞叹:“懿儿果然深得老夫之心,不用改日了,此刻当着众人的面,老夫便收下你这义子!” 司马懿顿时一惊:合着,怎么都逃不过认贼作父这一劫? 贾诩便忍不住打趣,道:“太尉,快看懿儿欣喜若狂,都不知该如何反应了……还不速速拜谢太尉?” “谢,谢义父!……”司马懿能怎么办,他还是个孩子啊。 “嗯,老夫不喜欢义父这个词,以后要叫爸爸。”老董心满意足,道:“要叫得清脆、欢快,发自内心,懂么?” 气怒攻心的司马懿,死死攥紧拳头。 第81章 一定会报复……哦不报答你的 “太尉,实不相瞒,属下这些时日冥思苦想,才终于明白太尉之深谋远虑。” 受了冷落的李儒,忍不住出来刷存在感:“我等的确唯有爱民如子,方能在这波诡云谲、暗潮汹涌的大势中站稳脚跟、有所作为。” “不错,文优一直最懂老夫呐。” 老董深深点头,又欣慰地看着李儒:“在凉州塞外的时候,我等可以侵袭如火、杀人如麻,毕竟彼时我等不过汉庭兵刃,自当锋锐无俦。” “但入主洛阳后,角色便有所不同。” “不能再只会简单的打打杀杀,而是要纵览全局。要知晓谁是我们的敌人,谁又是我们的帮手,目标是什么,又当如何达成……” “如兄长所言,满朝公卿大夫是我们的敌人,黎庶黔首便是我们的帮手?”董旻又忍不住插嘴。 “哪有如此简单?”老董摇摇头,指了一下钟繇和司马懿道:“他二人也是公卿大夫之后,莫非也是我等敌人?” “那叔父的意思是?……”董璜也一头雾水。 老董就想了想,拿了三个陶碗摆在案几上,解释道:“这三个碗,分明代表汉室朝廷、士大夫、黎庶百姓。” “一个健康的国家体系,便当是朝廷轻徭薄役,士大夫勤政爱民,百姓缴纳赋税,三者相辅相成,才能推动社会的良性发展。” “倘若朝廷天子是个昏君,致使朝政昏暗,必然上行下效。如此朝廷和士大夫一起压榨剥削百姓,百姓不得不反。” 说着,老董又将代表士大夫的碗,摞在代表百姓的碗上,道:“但假如朝廷孱弱,放任士大夫经历百年积累,必然尾大不掉。他们上侵朝廷威仪、下夺百姓权益, 百姓最终还是不得不反。” “不错!”看着‘士大夫’摞在‘百姓’头上, 董璜不知为何有了共鸣, 道:“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岂能任由他人骑在头上拉屎?” 此时,钟繇忍不住弱弱开口道:“太尉, 其实那只碗也不能单指士大夫,汉室自和帝至今已有百年。” “其间的一大堆幼帝, 好几家外戚, 再加上层出不穷的宦官争来斗去……譬如一间房屋再如何坚固, 也经不起如此折腾。” “放屁!”老董却毫不留情,犹如得到了人家身子后的渣男, 立时暴露本性:“如今汉室还有外戚和宦官么?” “自是没有。”钟繇郁闷摇头:这不是士大夫撺掇着何进,与宦官同归于尽了么,才让你给捡了便宜…… “外戚和宦官两股势力, 说白了就是汉室朝廷养出来的蛊虫, 谁得了朝廷扶持, 谁便能兴风作浪。最终都因没治国安邦的能力, 只能嚣张一时,其兴也勃焉, 其亡也忽焉。” 说着看向钟繇,道:“唯有你们士大夫集团,是朝廷无论如何也离不开的一股势力, 虽然在宦官与外戚的争斗中,跟个受气媳妇儿一样伏低做小, 左右横跳,却也猥琐发育了百年, 尾大难掉。” “如今百姓们不得不揭竿而起,四方异族趁虚而入, 还不是因世家大族如脑满肠肥的吸血虫,依附在汉室和百姓的身上食其汁液,绞其甘髓?” “也,也是有我等这样目光深远之辈的……”事实面前,钟繇无法抵赖,只能弱弱地替别具一格的自己说句公道话。 “叔父,那我等又是哪只碗?”看着那三只碗,董璜又忍不住问道。 “我等……呃。”老董便有些脸红,又拿出一只碗,羞涩道:“我等其实就是,以前代表外戚和宦官的那只碗。” 说完又赶紧辩解,道:“但我们跟之前那些只知争权夺利、鼠目寸光的外戚和宦官不同,我等如今主持着洛阳乃至天下最强大的兵权,是所有权力的来源。” “倘若下定决心拨乱反正、荡浊扬清,便可左右这天下形势,令朝廷、士大夫、黎民黔首各司其职,汉室复兴、重归正轨。” “哦,侄儿有些懂了。”董璜不由自主上前,拨开董卓刚拿出的碗后,又拿起一汤匙道:“其实我等更应是这汤匙,哪个碗里的饭少了,就从别的碗里舀一点出来分分,如此三碗水持平,天下也就太平了。” 董卓见状,不由真心欢喜:“璜儿你终于开窍了,不枉费叔父那么辛苦揍你两回!” “嗯?……”董璜一惊, 突然明白为何李儒、贾诩、司马懿三人见老董,都是一副良家少妇被逼为娼的表情。 因为这时候,他也很想揍这个不要脸的胖子! 结果呢? 只能同样装出一副感恩模样, 攥紧拳头扯出一丝笑:“全赖叔父栽培, 侄儿一定会报复……哦, 不, 报答叔父的!” “嗯……”老董就很满意,拍了拍董璜的肩膀,继续道:“现在士大夫碗里的水明显太多了,我等这汤匙便要从他们碗里舀一些出来,分给汉室朝廷和百姓黎庶。” “最可恨的是,士大夫里有些冥顽不灵的家伙,享福享惯了。还自认为高人一等,看不起老夫这等武夫,瞧不上汉室朝廷,更不将黎庶百姓放在眼里!” 说着不失时机地右臂前伸,指点江山,声音也意气风发:“故而老夫接下来,便要辅佐汉室,笼络民心。” “若是做好了,自能立于不败之地,未尝不能有一番作为。” “倘若做不好,我等强势插入三只碗中,还搅来舀去的,人家当然会不乐意,很快会丢盔弃甲败亡。” 老董不是胡说。 历史上董卓入主洛阳后,相当于手上握着一把好牌。结果受历史的局限性,走不出自己的特色道路。 以至于汉室朝廷那里没维持好,还肆意劫掠屠杀百姓,受世家欺骗后又疯狂报复,三家全得罪了个干净,成为众矢之的。 于是拥有天下最雄厚兵权资本的枭雄,在短短两三年后,就被‘灭爸’同志背后一捅,四五百斤的肥肉给点了天灯儿。 “既已决议辅佐汉室、爱民如子,不知太尉打算如何着手?”一直未开口的贾诩眉头轻蹙,觉得老董最后一句话很不对劲,开口转移了话题。 老董嘿嘿一笑,看向钟繇道:“元常,将昨日一事说说。” 钟繇当时周身一哆嗦,紧张道:“太尉!……不是说好了不说的么?” “没让你从胡姬章台那里说起,直接说何颙案和鲁馗巧取豪夺百姓田产之事。”老董很贴心,挥挥袖子回道。 钟繇却又羞又怒,恨不得地上能有条缝儿,又恨不得抄起陶碗砸老董脸上:你这还算没说?! 司马懿便开口了,一脸天真问道:“胡姬章台,那是什么地方?” 师父贾诩微笑道:“是你长大后,就想去的地方……” 李儒也不禁莞尔,道:“元常,食色性也,不必如此嘛。” 董旻哈哈大笑,神色很是放松:“元常,去就去了,有啥大不了的?……老夫还以为你们这些读书人,都不喜欢女人呢。” 董璜也觉亲近,拍着胸脯道:“元常兄,改日我等一同去。既然是叔父心腹,下次某家请了!” 钟繇还能怎么办? 只能装聋作哑,赶紧将何颙案和鲁馗巧取豪夺百姓田产之事讲了,然后迅速转移话题:“太尉,此二事案情简单明晰,说出来是还有何深意么?” “哦……”老董点头,笑眯眯地道:“鲁馗侵夺的民田,有一部分是十常侍毕岚的。而何颙一案,你不是说其中一部分资产,也是十常侍的么?” 钟繇先是一蹙眉,随即眼中精光闪动、紧接着又咬牙切齿。但最终,还是一躬身恨恨道:“太尉,属下知晓该怎么做了!” 说完,又看向董璜:“贤弟,今日下午我有空!” 老董交付的任务压力太大,他又有些忍不下了…… 第82章 女儿想不通 三日后。 蔡府后院,一名仆役郁闷上前道:“小姐,外面又来一群……” 话还没说完,一向温婉脾气好的蔡琰已忍不住打断,烦躁道:“不见!……” 说着将一块写着‘谢绝会客’的木牌递给仆役,道:“挂于府门口处,省得那些人老来扰人清净。” “小姐,还是别挂了。”仆役神色更加哭笑不得。 “为何?” “蔡公前两日已经挂过了,结果……” “结果什么?” “小姐莫要忘了,蔡公书法冠绝天下。小人挂出来还尚不足两息,便被人偷了去。听闻拿到东市上,转眼就能卖三千钱!” “我的书法,比父亲还是差上一筹的。”蔡琰自信回道,随后就觉有些不对劲:写字不如父亲,很值得骄傲么? 谁知,仆役神色更古怪了,道:“小姐,您的字在东市能卖到五千钱!” “为,为何?” “洛阳人人皆知您与太尉关系更近,好几次女扮男装与太尉同游坊市。如今各士子官吏皆以得小姐一字为喜,期盼借此能同太尉说上话……” “.……” 蔡琰瞬间无语,随即有些说不出的嗔怒和烦恼:“又是因为叔父……他这次又闹出了何事?” “好事!匡扶社稷、复兴汉室的大好事!” 蔡邕乐呵呵地回来了,面色发红,脚步也有些踉跄,身上明显有酒气,但看起来心情极为畅快。 “昭姬不知,太尉近几日可是干了件大事!” 说着一屁股箕坐下来,侃侃而谈道:“两日前的朝会,廷尉正钟繇上表,言籍没何颙家产时,查出部分田产竟乃故十常侍所留。” “故十常侍所留?” 蔡琰娥眉微蹙,当即明白其中关窍:“数月前汉庭动乱,士人率兵闯入禁宫,将宦官诛杀殆尽。” “那些阉贼乱党们蛊惑先帝,中饱私囊,横征暴敛, 积攒下不菲的家资财产。可动乱后所有人都默契地不再提及此事, 那些资产也好似一夜间不翼而飞!” “他们的家资财产, 可不止不菲呐……”说起这个,蔡邕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早些年为父还在朝, 便听闻过一件轶事。” “说的是先帝有次突发奇想,想要去皇宫楼顶俯瞰洛阳美景。没想到一开口, 十常侍便跪拜苦劝, 言‘天子不登高’, 否则会有所不祥。” “天子不登高?”蔡琰想了想,思忖道:“书中的确有此说法, 言登高者喜好高骛远,尤以天子为甚。若天子整日想着登高远眺,必然会劳民伤财建筑宫殿, 以至民心向背、怨声四起。” “呵……女儿啊, 你还是不懂人心微妙。” 蔡邕苦笑一声, 痛心疾首道:“十常侍哪是怕民心向背, 怨声四起。是他们仗势胡作非为,早已大发横财, 个人的府邸修得一家比一家豪华奢侈,一家比一家逾制!” “若先帝登高远眺,必然会看到自家的宫殿, 竟还不如那些宦官的府邸气派,岂能不勃然大怒?” “该死的阉贼寺党!” 蔡琰忍不住杏眼圆睁, 拂袖忿怒:“窥一斑而知全豹,由此可知, 十常侍的资产如何海量惊人,富可敌国!” 说完又忽然惊醒, 神色大变:“那些资产田地,缘何会到了何颙的名下?” “是啊……太尉在朝堂上,也是这样问的。” 蔡邕的神色愈加苦涩,既愤怒又失望道:“满朝公卿都知怎么回事儿,却无一人敢站出来道破。” “竟无一人?”蔡琰更惊:若是如此,还是窥一斑而知全豹,可见大汉朝堂已昏暗到了何等程度! “幸亏最后不是这样。” 蔡邕的神色又缓和了些,略带激动道:“众人沉默片刻后,尚书卢子干豁然而起,痛斥贼党亲亲相隐,损公肥己!” “尚书卢子干?”蔡琰神色顿时变得担忧起来,急忙问道:“那,那叔父这次?……” 上次卢植豁然而起,可是指着老董鼻子大骂逆臣贼子,坚决不同意废立皇帝。幸亏他名望满天下,老董那时也新入洛阳、根基未稳,才没顾得上对付卢植。 “放心,卢子干此番秉公直言,太尉又怎会怪罪?” 蔡邕宽慰一笑,道:“何况卢子干与朱公伟交好,或许已暗中知晓太尉废弘农王之苦心,此番大义直言,又深得太尉之心。” “两人最后还相视一笑,似乎默契地恩怨尽消。” “唔,如此便好……”蔡琰这才放下心来,面色也不由一喜,接着道:“那,那后来呢?” “后来司隶校尉朱公伟也忍无可忍, 起身仗义执言。接着司空荀爽、河南尹王允、宗正刘艾、廷尉宣璠、御史中丞刘嚣等人, 亦纷纷声援卢子干。” 蔡邕不由更加激动,手舞足蹈道:“女儿你是没在当场, 老夫从未想过咱大汉忠臣能士,在太尉的暗中鼓舞授意下,居然再度意气风发、慷慨直言!” “天佑我大汉,复兴有望矣!”说着还忍不住五体投地,向着苍天深深一拜,不禁老泪纵横。 蔡琰明眸一转,却冷冷来了句:“父亲,那么多人都已出列直言,你不会还?……” “呃……”刚拜了一半儿的蔡邕,身子顿时僵住了,面色羞赧地狡辩道:“为,为父那时太过激动,情不自已便给忘了……” “何况,衮衮诸公皆出列刚正直谏,多为父一个不多,少为父一个也不少……” “父亲!……”蔡琰此时彻底无语,直接把话摊开了道:“如今满朝公卿,谁不知你乃叔父那条船上的?” 又指向门口的位置,恨其不争地道:“人家一个个都找上门儿了,就你还在掩耳盗铃,装聋作哑……” “昭姬,为父这次是真激动给忘了。” 蔡邕很委屈,因为这次说的是实话:“汝也知为父心思细腻感伤,当时见朝堂气派焕然一新,忠正敢言者比比皆是,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作赋一篇……” “唉……”蔡琰能怎么办呢。 毕竟,这是亲爹。 自己其实也知道,老父亲命运多舛,中年丧妻后性情有变,心中热血已冷,也不好过多苛责。 尤其今日好不容易高兴一回,反倒是自己扫了气氛。 想到这里,母爱升腾的她不由柔柔拍向蔡邕的肩膀,又主动揭过这一截儿道:“那后来呢?……” “后来?”蔡邕一愣后才反应过来,又兴高采烈道:“后来太尉见时机成熟,当即奏请天子一路彻查此案,将那些背公营私、狼心狗肺的大汉螟蟊揪出来,明正典刑,以卫《汉律》威仪!” “天子当即准奏,着廷尉正钟繇主理此案,司隶校尉朱儁、御史中丞刘嚣、洛阳丞司马防从中协助,务必将此案查个水落石出。并要将十常侍及那些螟蟊之贼的家财田产,复归百姓黎庶之手!” “善!……”听闻这样的结果,蔡琰也忍不住拊掌振奋:“若是如此,大汉当真复兴有望,叔父他……果然是位宅心仁厚、心系百姓的老实人!” “不仅如此。”这次听闻蔡琰夸董卓,蔡邕非但没郁闷,反而附和道:“太尉就此,还又奏请了一事。” “言大汉以孝礼治国,此番虽要刨根问底,也要‘以事实为依据,以律法为准绳’、审刑以严、量刑以宽、执刑以猛,公平公正公开,令百姓黎庶信服。” 蔡琰激动之色却一下垮了,俏颜满是纠结郁闷:“他也有脸奏请这些?……明明是他陷害何颙,怎么到了最后,竟会是这般无比精妙又正确的结果?” 说着,起身便要向外走去。 蔡邕当即喊道:“昭姬,汝又要何往?” “去叔父府上,问问他到底怎么回事儿!……”蔡琰停步,恨恨跺脚烦忧:“女儿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哎,那你走后门儿啊。”这次蔡邕没阻拦,反而贴心提醒道:“那些可恨的求情之人,还在前门堵着呢。” “哦,女儿知道了。” “阿姐,我也要去!”蔡婉又不知从何处蹦出,缠住了蔡琰。 “你去作什么?” “那个丑胖叔父府里的饭好吃,还能跟白姐姐一起玩……” 看两位女儿如此,蔡邕不由心头感慨。随即便握紧了拳头,下定决心:下次太尉再有事儿,老夫一定会记得上! 第83章 不是我等不努力而是董贼太狡猾 就在蔡琰偷偷赶往太尉府时,洛阳城东南的那家酒肆中,气氛有些不太融洽。 雪一直下。 在同个屋檐下,袁隗渐渐感到每个人的心都在变化。 窗外偶尔一阵寒风刮起院中枯叶,更给这沉闷的屋中,凭添几分寂寥和没落。 “诸位……”见众人迟迟没有开口,他不得不率先说道:“我等已大难临头!没想到董贼的反击来得如此犀利毒辣,竟有将我等连根拔起之势!” 说完这句,袁隗的心更沉了。 之前觉得董卓这一边塞武夫,不过凭借些许运气,趁乱入主了洛阳。自己只需略做手脚,便可让那胖子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预料和控制。 董贼先是雷厉风行,一顿操作猛如虎,将洛阳的兵权尽数把持,随即又通过废立天子,独揽朝纲。 事情至此,袁隗也只觉意外,并未感觉有何危险。 随后盗掘皇陵一事交锋失败,紧接着何颙被捕、忧惧而亡,然后便是‘报简’一物横空出世……种种不祥,已渐渐有些击溃他宦海沉浮几十年养出的自信。 尤其此番董卓又借用大汉律法,名正言顺地顺藤摸瓜,非但会进一步撕开士人光鲜靓丽的外衣,更已将触手伸到了他们的肌理。 “太傅,我等……” 城门校尉伍琼神色颓然,看了看四周阴沉的众人,随即挫败地道:“我等还是承认了吧,咱根本不是那董贼的对手!” “且不说他握有兵权,单说‘报简’一事,便将我等玩得团团转!” 说起此事,伍琼更萎靡不振,道:“那事物一出,轻易便左右了洛阳之人舆论,动摇我等士人数百年积攒下的根基。” “此举已可谓神来之笔,令人防不胜防、无从应对。不料他竟还一丝不曾暴露, 反而让我等以为乃许文休所作。” 越说他神色越苦涩, 声音也越消沉:“紧接着, 董贼又暗中授意我等,在朝堂上一起为许文休开脱。” “如此轻描淡写地将自己摘出去了不说,还收拢了许文休之心, 更可光明正大地借用报简操控舆论。” 说到这里,伍琼已不由自主地双手抱头, 恐惧道:“如此城府深沉, 心思肚肠七拐八弯又残虐狠戾之人, 我等能拿什么与他斗!” 言下之意,不是我等不努力, 而是董贼太狡猾。 “住口!”周毖闻言拍案而起,怒喝道:“董贼悖逆跋扈,祸乱朝纲, 更欲毁了这天下安定之基石。” “值此危难之时, 汝不思如何拨乱反正, 竟然先自乱阵脚, 岂非可笑!” 伍琼面对董卓很怂,对付同僚却很刚, 阴阳怪气地道:“仲远智虑深远,不知汝此番打算如何反制?” “我!……”周毖一噎,气急败坏:“吾虽尚未有应对之策, 至少初心不改!” “呵,是你瓜分十常侍财产时吃相太难看, 怕此番最先查出自己,才怂恿着我等出谋划策吧?” “鼠子乱言, 自甘堕落!” “哼,自作聪明, 实则愚不可及!” “住口!”袁隗再也忍不住,怒斥开口:“此番董贼究竟意欲如何,我等皆不可知。但老夫却知道,倘若他一意孤行,我等皆难逃一死!” “值此生死存亡之时,尔等却还在此内讧。若让董贼知晓,岂能不捧腹大笑,讥讽我等无谋少智!” “太傅……”伍琼还是垂头丧气,道:“董贼那般狡诈多谋,最主要兵权在握,一招可破万法。我等如今已如砧板上鱼肉,实在无可奈何。” 至此,袁隗深深感触到:人心散了,队伍不好带了。 当务之急,便是要他们重拾信心。 想到这里,他不得不从袖中掏出一封密简,道:“原本不想告知尔等的,但眼下也不得不说了。” “东郡太守桥瑁已秘密送书于老夫,言他们已初步掌控郡县大权,正大肆招募兵马、打造兵器,不消一段时日便会传檄各郡,按计划誓师讨董!” 说着将密简递与伍琼,愤慨道:“诸君在外这般勠力报国,不惜捐躯赴难,我等不过从中策应,竟已开始气短志消,岂不羞愧!” “太傅!”一直没开口的郑泰此时突然动容, 一把抢过伍琼手中的密简, 粗略看了一眼后道:“关东群雄果真已有所动作?” “郑公业!”伍琼还未看完,被郑泰如此抢夺, 当即大怒。 谁料郑泰面色骤然狰狞, 厉声对其大吼道:“无胆鼠辈, 休要多言!……两番密谋,皆是尔跋前踬后,无谋胆寒,还有何脸面在此狺狺狂吠!” “又一个不知死活之徒!”伍琼哪会受他这个气,已点亮‘对付敌人唯唯诺诺,对付同僚重拳出击’技能的他,当即拍案而起,又是一套熟悉的拳法:“你倒是说说,有何良策对付那董贼!” “某为何要告知汝这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徒?” 郑泰神色愈加偏执,甚至还有些扭曲,死死盯着伍琼道:“唯一能告诉你的,便是某已暗中做了,且已做好陪同何伯求共赴黄泉之准备!” 说着一把揪住伍琼的衣襟,再狠狠将其摔在一旁,癫狂道:“原本以为,某这般舍生取义,最多只能打消一番董贼气焰,延缓他侵蚀我等世家根基的步伐。” “不曾想,关东群雄这般动作神速。如此看来,倘若上天垂怜,某非但不用身死族灭,更会为关东群雄造上一大契机!” “公业!”袁隗似乎一下想到了什么,当即变色道:“汝莫非是想要?……” 郑泰这才微微一笑,躬身向袁隗行了一礼后,又摇摇头道:“太傅不必担忧,某还不至于毁舟为状,做那行刺董贼的蠢事。” “唔……如此便好。” 得到确定的回答,袁隗才松一口气,道:“行刺自古乃最为人所不齿之手段,也是政治斗争手段中的最下策。” “况乎董贼兵权在握,麾下士卒如狼似虎。” “若有他约束,我等还能徐徐图之,倘若刺杀了董贼,则如虎兕出于柙,必定导致洛阳大乱,血流成河……” “然也。”周毖也出口附和,道:“如今董贼羽翼已丰,若想彻底铲除,必当先剪除羽翼、削其根基。不到万不得已最后一刻,不可行那凶险之举,以免局势一发不可收拾。” “不错,即便要刺杀,也得等关东群雄大军至此。” 伍琼匆匆起身,同样劝诫已有些癫狂的郑泰:“倘若没有与董贼麾下乱兵一战的实力,万不可这般鲁莽。” 谁知郑泰闻言非但不怒,反而自矜大笑,举臂高呼道:“哈哈哈!……诸位放心,某这一策正是冲董贼根基要害而去,若能收获奇效,天下顷刻可定矣!” 袁隗、周毖、伍琼见他这副模样,愈加心中没底。 伍琼更惊忧不已,弱弱问道:“公业,汝究竟做了些什么?” “尔等拭目以待便可!”郑泰大笑着打开房门,大步离去:“若是一切顺利,这两日便可见分晓!” 第84章 这称呼触动心弦 蔡琰熟门熟路来到太尉府,居然被告知太尉今日有些忙,需先在侧厅等上一会儿。 当时她就有些惊讶,不明白侍卫说的是哪种忙:勤政爱民的那种日理万机,还是跟汉灵帝一样的日理万鸡? 没想到,居然是日理万机。 因为侧厅中,还有两人在等候:一位锦裘昂藏的武将,一位峨冠博带的文士。两人似乎并不相识,跽坐在侧厅中气氛有些沉闷。 她领着蔡婉进来,气氛就更尴尬:俩男人明显没啥共同语言,多了俩女子后,更没啥可说的了。 蔡婉倒饶有兴致地看了看那唉声叹气的文士,突然重重郁闷一叹,拍着许靖的肩膀安慰道:“别叹气了……这就是命,该认了便认了吧。” “哈?……”许靖不明白这粉雕玉砌的小女孩在说啥,但大受震撼。 “看你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明显是被丑胖叔父给坑了,拉上贼船了吧?”蔡婉背着胳膊,一副小大人模样。 许靖顿时神色惊愕,不等蔡琰呵斥蔡婉,道:“这位女公子,汝一眼便看出来了?” “不是看出来的,是从我阿姐嘴里听来的。”蔡婉一笑,道:“阿姐说了,丑胖叔父看似是个老实人,却也是个颇有手段心机的家伙。尤其在笼络人才这方面,手段超多样,坑你没商量……” “婉儿!”蔡琰当下就要长姐如母、外加严母训女,谁知蔡婉一下躲到许靖背后。 许靖正前途未卜、心思焦虑,见状当即病急乱投医,护住蔡婉道:“这位女公子,汝可知那些被太尉坑……呃,招揽了的人都如何了?” “还能如何?”对着无可奈何的姐姐嘿嘿一笑,蔡婉才道:“要钱给钱、要官给官、要名给名呗,丑胖叔父是坑人,但也懂得人尽其才。” “没啥价值的家伙, 他都懒得去坑……这不, 父亲两位弟子到太尉府后, 接连三天都来拜谢,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小孩子说话从来不把门儿,一说就会将知道的全倒出来。 “还有那什么贾狐狸, 被丑胖叔父赏识后,一下由秩比四百石的曹掾, 升为统领太尉府事务、秩千石的太尉长史。” “对, 司马家那俩公子来找阿姐求情后, 也飞黄腾达了。” “那个长得跟狼一样瘦长脸的二公子,最近还认了丑胖叔父当义父, 被悉心教导,十分得丑胖叔父器重。” “大公子司马朗最幸运了,由孝廉直接担任秩三百石的市长。在洛阳城里看到什么好吃的就吃, 见到什么好玩儿的就拿, 多威风痛快!” “婉儿!”越听越不像话, 就算有许靖拦着, 蔡琰也不得不开口呵斥,随即又向许靖道歉:“稚子无礼, 姎在此替舍妹赔罪了。” “蔡小姐多虑了,童言无忌。” 从上述一番话中,许靖已知晓了蔡琰姐妹身份, 神色很是欣悦:“若真如二女公子所言,愚倒如释重负。” 话音落下, 便有侍卫进来:“有请许尚书郎。” 许靖当即起身,笑眯眯地看向蔡婉, 道:“借二女公子吉言,今日若愚有惊无险, 还因祸得福。必当带女公子去东市看什么好吃的就吃,见什么好玩的便买!” 很快,侧厅内只剩下蔡琰姐妹和那武将。 蔡琰薄嗔欲怒,很想给妹妹一顿竹条炒肉,让她感受下长姐如母犀利的爱。顾忌旁人在场,终究忍住没动手。 然而,却忘了自己是个美女。 美人一颦一笑,皆是人间绝色。尤其倾国倾城加上薄嗔欲怒之态,更别有一番动人心魄的吸引。 “你看什么看!” 就在此时,蔡婉突然又双手掐腰,一副奶凶的模样看向那武将:“我观察你很久了,一双眼睛贼溜溜地偷看我阿姐,你什么意思!” 说着,又忍不住一挺胸板儿,气怒道:“难道,我不好看、不可爱么?” 吕布闻言当时大窘,随即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抱拳向蔡琰道:“女公子倾城绝貌,某心往向之,忍不住多看了两眼,万望女公子见谅。” 边塞直男嘛,说话就是干脆。 更何况,他也知晓自己生得一副好皮囊,事业如今又蒸蒸日上,心态便有些飘。此时心里已略过打探蔡琰家世、上门提亲阶段,快进到俩人孩子该叫啥名儿了。 蔡琰神色则瞬间转冷,软中带硬地回了句:“非礼勿视,还望将军自重。” 战场和情场都无往不利的吕布, 还从未遇到对自己不假辞色的女子, 当时……便泛起了霸道总裁的蜜汁自信。 没等他开口,一旁被冷落的蔡婉已忍不住爆发了:“哼, 连丑胖叔父女人的主意也敢打,我看你是活腻了!” “少时见了丑胖叔父,我就告诉他你如何偷看阿姐,看他会不会扒了你的皮!” “婉儿!……”蔡琰当时就炸了,明眸在侧厅中乱瞅,明显想找个趁手的家什儿,当场结果了这孽障。 最终,目光落在吕布身后的方天画戟。 看着挺沉重锋利,应该很趁手! 就在此时,吕布却周身一震,神色大惊。豁然起身后,朝着蔡琰深深一拜:“义母在上,请受孩儿一拜!” 蔡琰花容失色,杏眼圆睁外带怒不可遏:你这看起来怎么也有三十的男子,居然要认我这年方十七的妙龄少女为母? 你礼貌吗? 也不对……他之所以如此,明显是因婉儿说自己乃太尉的女人。 想到这里,胸中杀机再不可遏制,银牙紧咬、柔荑攥拳:“奉先,予我斩了这信口雌黄之人!” 一番言谈,她也知晓了吕布身份。 “义母……”吕布面露为难,再猛的骁将也冲杀不开这等家务事,郁闷道:“此,此事孩儿……” 好在此时,老董大笑着走向侧厅。 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见蔡婉受惊兔子一样蹦向自己:“丑胖叔父,你女人要让人杀了我,好可怕啊……” 老董下意识微微一蹲,抱起蔡婉后……笑得更畅快了:“你阿姐的确很可怕,不像你,只知道心疼叔父。” 说着揉揉她的脑袋,又放下来道:“好了,去找白儿玩吧,她昨天还念叨你了。” “叔父,你太宠着她了!”蔡琰又气又恼,道:“可知她刚才都说了什么?” “不知道。”老董摇头,不等蔡琰开口又道:“但知晓许文休听了她的话后,对老夫好一阵吹捧,老夫甚为高兴。” “爸爸……”见老董与蔡琰又叔侄相称,吕布满脸不解。 “奉先回来了啊。”看到这位干儿子,老董心怀更慰,拍着他的背动容道:“黑了,也瘦了……这月余时日,苦了你啊。” 大冬天的季节,土都冻硬了。吕布纵然皮糙抗造,但就算是生产队的驴,也不能这么用呐。 何况有了典韦,让这逆子回来歇歇也无妨。 “为爸爸分忧解难,自乃孩儿份内之责。反倒是爸爸劳于案牍、日理万机,明显清减不少。” 蔡琰闻言,不由疑惑地看向老董,发现这家伙真瘦了:由以前一位接近五百斤的胖子,变成了如今……呃,四百多斤的胖子。 眉眼似乎也刚毅有型了些。 虽然有变化,但不算太离谱,吕布一时也未在意,反而对蔡琰和老董的关系更感兴趣:“爸爸,适才那位小女公子,说她阿姐是爸爸的女人?” 然后再度向蔡琰行礼:“孩儿不识义母,多有冒犯,还望爸爸勿怪。” “义母?”老董闻言,随即看向羞恼不已的蔡琰,勃然变色:“胡言乱语!……此乃蔡太常家长女,什么义母不义母的,叫妈妈!” “妈,妈?……”吕布和蔡琰都愣了。 老董便一脸认真,解释道:“这是塞外异族对异性最崇高的称谓,十分神圣纯真。哪怕只是叫上一声,也会触动心弦……” 第85章 挺软挺弹的…… 捧着暖手的小铜炉,坐在宽敞豪华马车中看着外面的人群,蔡琰才算找到一些熟悉感:就说嘛,眼前这个胖子叔父,怎么可能一下变得勤快起来? 差点让自己,都有些认不出。 “报简,汝南名士许文休亲笔所撰,朝廷特许的宫门刊物。家国兴亡,匹夫有责,快来买一份。” 就在此时,马车外的吆喝声响起。听宣传语就知报简这一事物,已由偷偷摸摸的营销号,变为朝廷认可的公众刊物。 老董掀开车帘,熟练地掏出两枚五铢钱:“来一份。” 说完拿起木简,神色便有些微愠:“文优办事还是拖沓,不就从青州东莱郡那里绑个人,居然如此麻烦。” “绑,绑人?”正看着窗外的蔡琰猛然一惊,诧异问道:“叔父要绑什么人?” “哦……”老董一边看着报简,一边随口回道:“那人你应该也听说过,是个造纸的,叫左伯。” “左子邑?”蔡琰更加不解,道:“此人乃世之逸才,所造纸张厚薄均匀,质地细密,色泽鲜明,人称‘左伯纸’,父亲酷爱之。” “嗯……”老董点头,还是全神贯注地看报简。 蔡琰不由有些急了,道:“叔父,此等逸才公车征辟来不好么?既显出叔父爱才之心,又光明正大……” “征辟来的,哪有绑来的香?”不待蔡琰说完,老董已摆手打断。 蔡琰顿时被噎得有些想挠他:你坑人上瘾了?……不来点儿阴间的手段,浑身就难受是不? 老董则白了她一眼,懒得解释:公车征辟这途径, 已让士大夫玩儿坏了。越被征辟他们越端着, 士林反而还一片颂扬。 然后青州那片儿, 还是孔融的地盘。 那家伙可是彻底的顽固派,废立皇帝时就指着董卓的鼻子骂娘。若大张旗鼓征辟左伯,孔融必然会从中阻挠。 如此还不如直接去绑架, 既能开拓下绣衣使的业务范畴,也能给那些端着的士大夫一记闷棍。 “叔, 叔父绑架左子邑意欲何为?”见老董不接话茬儿, 蔡琰又换了个话题。 终于有一次, 老董能用关怀智障少女的眼神儿看蔡琰。狠狠看了好一会儿后,还故作关切道:“侄女, 用不用叔父给你找个侍医看看?” “实在不行,派人将华神医也绑来,给你做个开颅手术如何?” “叔父!……”蔡琰这才醒悟, 娇嗔着回瞪老董:绑左伯过来当然是为了造纸, 难道还能让他过来拉磨? 呃……这也不好说。 若左伯不识抬举, 依老董的性子, 真有可能做出这等事。 “侄女的意思是,叔父为何会突发奇想造纸?”忍不住捶了老董一下, 蔡琰又欲盖弥彰纠正。 老董将手中木简递给她,问道:“这木简价值几何?” “一枚钱。”家里采买都由她负责,蔡琰当然知晓木简的价钱:“这样的木简, 应该是取自十五年到二十年生的白桦树。” “又经选、裁、煮、烤四等工序精心制作,颇耗人工时日, 定价一枚钱很合理。” “还是贵了。”老董摇摇头,道:“前汉时已有纸张出现, 至和帝时又有蔡伦改良造纸术,扩大了造纸的原料。” “然时至今日, 仍未出现能够替代竹简的便宜纸张。老夫思来想去,唯有左子邑有此才能,想着将他绑来钻研。” 说着认真看向蔡琰,道:“唯有将承载文字之物的价钱压下去,才能有更多的黎庶百姓读书识字、开启民智、宣扬教化。” 若做成如此功业,民心值定然不菲。 当然,中间还需研究油墨,以及雕版印刷和活字印刷技术。 不过,酒要一口一口喝,路要一步一步走,步子太大,容易扯着蛋,就先从绑架左伯开始。 “叔父……” 又一次被老董胸怀智谋折服,蔡琰……当时更郁闷了:为何明明是造福世间的好事儿,到你这儿非得整些阴间操作? 还百姓之田这样,改良造纸术也这样! 你就不能来点阳间的? “果然圣人说的没错,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则不逊远则怨。” 听闻这问题,董卓忍不住笑了笑道:“侄女啊,你是跟老夫走得太近了,才知晓老夫虽然很丑却很温柔,还很睿智。” “同时呢,老夫又海纳百川、重贤爱才、宽仁良善、爱才心切、且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 蔡琰刚开始还认真听着,随后脸色就变了,脑热下不觉将纤纤玉指, 搭在老董腰间嫩弹的软肉上…… 然后,狠狠一拧! 下一瞬, 自卖自夸的老董戛然而止,老脸涨红, 惊愕异常地看向蔡琰。 蔡琰也反应过来,脑里一片空白:自己刚才干了啥!……那可是当朝董太尉,曾经在塞外杀人如麻、残虐不仁的魔头! 虽然与他在一块儿时,总不知不觉忽略这一点。可看起来再温顺的老虎,也是顷刻间能让人丧命的猛兽! 何颙不就是个例子? 然而,但是,话说回来……就他刚才那不要脸的架势,不掐实在不足以解恨! 一时间,老董便看着蔡琰,蔡琰也看着老董。 四目相对,空气一片尴尬。 随着时间流逝,蔡琰一颗心还越跳越快,生怕老董会勃然大怒,下令派人杀光自家的鸡和狗。 就在忐忑不已时,模糊看到老董厚嘴唇子似乎动了下。 紧张不已的她,没听清老董说什么,只能疑惑地看向老董。 “老夫说,手感如何?” 这次,她听清了。 只是这问题……不太对劲吧,他到底啥意思? 心绪大乱下,她下意识回道:“很好,挺软挺弹的……” 话一出口,蔡琰不禁霞飞双颊,娇躯一阵羞热:这什么虎狼之词,是自己一妙龄未嫁少女该说的? “哦,手感很好就行,下次别掐了。”老董这才揉了揉,然后又道:“刚才说哪儿了?” 有着过耳不忘本事儿的蔡琰,当即提醒:“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然后便是叔父……自吹自擂。” “哦……”老董很淡定,也很认真:“那不叫自吹自擂,老夫不过将事实讲了出来。” 然后在蔡琰蓦然瞪大了双眸,双手又蠢蠢欲动时,赶紧往下说:“老夫的意思是,你看清了老夫的本质。” “可在世人眼中,老夫仍是跋扈残虐、杀人无算的西北魔头——这印象已深入人心,若不反其道而行之,来点阴间操作,老夫又岂能得偿所愿?” “叔,叔父未尝不可袒露本心,以诚相待。长此以往,世人自会幡然醒悟,也是一桩佳话。” “老夫为何要那样?”老董一副奇怪的表情,道:“懂你信你的,自然会懂。不懂不信的,在乎他们干啥?” “当然,若那人对你有价值,就需一番手段了。” “老夫是个粗人,一般喜欢先得到他的人,再把他绑在一条船上。就算他的心还不属于老夫,老夫也喜欢看他那副‘既讨厌又得乖乖为老夫干活儿’的可爱表情。” “叔父……”蔡琰听完,顿时有所觉悟,轻启朱唇感叹道:“你可真是个……十足的变态啊。” ‘变态’一词,她虽不明确其意思,却已可以用得恰如其分了。 不愧是才女。 没想到,老董反而笑了,道:“侄女啊,做个恶人坏人可比所谓的好人强多了,恶人坏人可没有道德的枷锁束缚,行事尺度和善恶选择也比好人宽松很多很多,是很容易走向成功的。” 随即,又拿回那片报简,道:“若老夫是你口中那种好人的话,这家伙岂会乖乖前来投靠?” 第86章 老夫又高又硬 “叔父又在坑人?”看老董晃悠着手中木简,蔡琰不知为何,突然感到一阵说不出的……兴奋! 不是对被坑之人幸灾乐祸,而是她确信老董是位真心爱民的掌权者后,发自内心的一股希冀:叔父手下的能士,实在太少了啊! 但良好的家教,还是使她保持了表面的克制,只忍不住小声问道:“这次……坑得又是何人?” 老董不由一笑,复将手中报简递给她,道:“你猜猜?……” 蔡琰接过报简,只见这次文章的标题是:此人见死不救早有预兆,曾贪恋金饼、沽名钓誉! 副标题是:好友慧眼识人,与其割席断交! 故事书接上回,说那个阻止危难之人乘船的家伙,早先同好友一起在园中锄菜,看到地上有片金子,好友依旧挥锄,像看到瓦石一样。他却拣了起来,瞥见好友的脸色后,才恋恋不舍扔了金子离开。 还有一次,两人坐在一张席上读书,门外有乘华车经过。好友像往常一样读书,那人却忍不住丢下书出去观望。好友随后便将席子割开,和那人分席而坐,并对那人道:“汝非吾友也!” “菜园锄金,割席分坐?”看完报简,博闻强识的蔡琰当即反应过来:“这不是平原人华子鱼的旧事?” “不错,就是这家伙。”老董赞赏地看了蔡琰一眼,认真言道:“此人才华文笔比起汝父的弟子,差之不知几许。” “可说到治国安邦、牧民理政,汝父那些弟子给他提鞋都不配!” 说完又觉这话太满,回寰道:“呃……汝父倒是有位弟子,才能与他不相上下,可惜那人远在南方,老夫估计短期内还绑不过来。” “.…..”蔡琰神色就有些幽怨。 悠悠看了老董一眼,道:“叔父难道就不能放弃做恶人坏人, 以仁德之姿引四方能士倾心投效?” “.…..”此时又轮到老董幽怨。 认真想了一下后, 还是摇头:“虽然你这个提议很诱人, 但老夫还是觉得绑过来,比较有成就感。” 你那是有成就感? 分明就是心理变态,不摧残糟蹋别人浑身难受! 果然变态的脑回路, 跟正常人就是不一样,难以理解。 想到这里, 她又一摊报简, 道:“那叔父觉得, 用这几篇诋毁的文章,便能将华子鱼坑过来?” “首先声明, 这不是老夫的馊主意,是贾狐狸的。” 老董先伸出一根手指,随后又挑起第二根, 道:“然后这法子……当然是行得通的, 不过见效会有些慢。” 说着自顾自笑了起来, 继续道:“但是, 老夫可以从中再添一把火,让华子鱼的腿脚麻利些……” 说了半天云山雾罩, 蔡琰对此也不是很感兴趣,反正知晓老董的奸计能得逞就行。 就在此时,窗外忽然一阵喧闹声。 掀开车帘, 才看到马车已行进至洛阳县衙。 百姓不知听到什么消息,争先恐后朝那里涌去。远远就看到里三层、外三层的, 水泄不通,衙役甚至还搬来了拒马, 才将看热闹的百姓拦住。 “诸位乡亲!”人群的中央,有身穿赭衣吏服之人, 拿着木制的喇叭大声宣诵道:“今审得洛宁县罗岭乡有秩李司,侵夺乡民田产、殴杀百姓一案属实。” “有秩李司蓄养僮奴、为非作歹、横行乡里、作恶多端,已审明直接殴杀乡民刘三郎、李秀,庞大富等人,间接致死者不知几何!罪大恶极,虽死莫赎,按律拟判斩决,明年秋后执刑,即刻籍没其家产!” “乡民刘三郎、李秀,庞大富等人惨遭殴杀,着洛宁县厚葬优抚、田产复归直亲;乡民王二牛无辜蒙冤,受其殴凌,着复归其田产,另从李司资产中抚恤优容;赵柱等一干恶奴,充当爪牙、殴杀百姓,着判斩监候!……” 听到判决,看热闹的百姓们齐声叫好,激动不已。 一干苦主妇孺更忍不住泪水决堤而下,为自身冤屈得雪而哭,跪拜在地感念大汉仍有天理公道。 “下走王二牛,拜谢洛阳丞!”人群中一面相朴实的汉子,连连在地叩首颂扬、涕泪横流。 “司马丞不欺暗室,高抬明镜,厚德流光,可谓百姓青天!”一士子见状大声赞扬,振奋不已。 “苍天有眼, 朝廷圣明, 我等有望矣!”其他商贩百姓也都齐齐感叹,不禁奔走高呼。 “可不是什么朝廷圣明,你们不知道吧,这都是咱董太尉命人办的!” 一看似消息灵通的游侠,突然在人群中道:“要不是咱董太尉为民做主, 朝廷哪会管我等的死活?” “董太尉?”有人怀疑,道:“人家高高在上,又怎会在乎我等这些泥腿子?”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游侠当即来了劲,引得众人纷纷侧耳倾听:“咱董太尉跟那些锦衣玉食的世家大夫可不一样,年轻时在塞外吃过苦,知道咱有多不容易。” “后来靠着在凉州浴血拼杀出的功劳,终于走到今天这一步。到了洛阳后,第一件事儿就想着咱百姓采买不方便,大力改革坊市里闾。” “后来白龙鱼服至郊外,见豪强追殴百姓,当即派兵马铲了那坞堡。随后上表朝廷,大举严查士族豪强欺辱百姓之事,这才引得廷尉、司隶校尉、御史中丞、洛阳丞闻风而动,还咱等公道!” “我说这些天怎么见司隶们,四处打探查案。”一百姓恍然大悟。 “可不止司隶,这几天西园的兵马也频频出营,想来便是去攻打那些豪强坞堡了。”又一百姓后知后觉。 “大汉有董太尉,是咱们的福气啊!” “……” 老董则神色古怪地看着最早引导舆论的史阿,十分想提醒他以后将皮裘里的精绢衣藏好点,别风一吹露出个角,让人瞧出绣衣使身份。 不过,这次事儿办得还是挺漂亮,该赏! “叔父……”悠悠看着这一幕,蔡琰不由感慨良多,突然问了个很奇怪的问题:“汝为何要这样做?” “为何要这样?” 董卓闻言,不由古怪笑了起来,反问道:“不这样做,难道老夫要像之前那些权臣一般,甚至光武帝一样?” “上任后巧立名目,拉拢士族豪强,缴税捐款。等百姓跟着交了得钱之后,士族豪强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士族豪强的钱如数奉还,百姓的钱三七分成?” 蔡琰思忖片刻,明白了老董的意思:不错,汉光武帝依靠士族豪强力量再造汉室,可这也为士族门阀的崛起埋下伏笔。 而为这些买单的,便是广大苦寒黎庶。 “所以,叔父觉得七成太少了,才要跟他们对着干?” “七成是士族豪强的,能得三成还得看人家脸色!” 说到这里,老董忍不住愤慨:“老夫就算挖空心思横征暴敛,也才只有一人,哪比得上遍地都是、盘根错节的士族豪强?” “叔父是不想看他们的脸色,所以才会爱民如子、心怀苍生?” “对!”老董点头,认真道:“老夫好不容易入了洛阳,当了太尉,凭啥要拉拢士族豪强,巧立名目坑百姓,最后还得看他们脸色?” “要那样,老夫岂不成跪着要饭的吗?”说完,他一拍大腿道:“老夫就是腿脚不麻利,跪不下去!” 蔡琰当时就脸红了,气红了:你拍大腿没问题,可拍我的算几个意思? 就因刚才掐了你,便要这样报复回来? 羞愤下,她结结巴巴地道:“可,可纵观历史,权臣如赵高、王莽、梁冀,皆未得善终遗臭万年。叔父欲站着把钱挣了,与士族豪强为敌,难道不怕重蹈覆辙?” “呵……”老董便将腰上的紫绶金印解下来,拍在蔡琰面前:“老夫执掌洛阳兵权,士族豪强若不服,让他们过来啊!” “士族豪强经营百年,根基雄厚。叔父一意孤行,他们若联合起来,未尝不能一战。” 老董又掀开车帘,指着外面山呼‘太尉万岁,董公仁厚’的百姓,道:“再加民心在手、顺天应命,老夫能不能站着把钱挣了?” 蔡琰瞬间双眸流光溢彩,感觉腿都不疼了,对着老董深深一礼:“叔父高,实在是高!” “不仅高,老夫还硬……呃,手腕强硬,所以老夫是又高又硬!” 第87章 懒得想只会干 “叔父,此番我等欲往何处?” 过了县衙快到开阳门,蔡琰开始有些疑惑:“以往只是在城中转转,今日难道还要出城?” “不错,去郊外呼吸下新鲜空气,城里的人太多了。”老董敷衍点头,不着声色地打开了系统光屏。 上面显示民心值:157点。 此番打击士族豪强、复归百姓田产,无疑戳到了系统的痒处, 也直指百姓生存的顽症痼疾,民心值上涨飞快。 为了‘农业商城’尽快上线,他当然要去郊外再视察一番。 蔡琰闻言,轻轻打开车帘感受下外面冰冷的北风,像是庖丁手中紧握的屠刀, 以无厚入有间, 顽强而坚定地渗透进人的每一寸肌理。 她用棉袍把自己紧紧裹起, 然后善解人意地笑道:“是啊, 郊外空气的确新鲜些。” 就这么一瞬,老董神情不由有些怔怔:少女婉约体贴的笑意,仿若寒冬里的一抹暖阳,让人蓦然感受到一股发自内心的悸动。 说实话,他现在身边的女人并不少,且全都做过男女间最亲密的事。 可何太后是为了活命和荣华富贵,八号技师与胡姬罗珊娜同样如此……三人对自己并没什么了解,更别提什么爱情。 她们爱的,只是权力庇护下的安乐。 唯有最早认识的蔡琰,心中有着与自己一样的愿景,并且外柔内刚。进能为自己写奏表,退愿这么冷的天陪自己去野战……呃,去打野! 不对,是去野外视察! 现在想来,让奉先喊她‘妈’, 貌似很不错。 最主要的是,历史上董卓跟蔡琰相差太大, 自己却不一样:有系统逆生长功能在手, 越活越年轻,身材相貌也会大有改观。 而蔡琰才十七岁,继续长上两年无疑会更芳华绝代,女人味儿十足。此消彼长,等个三两年后…… 正想着,外面忽然又一阵喧闹。 美好的臆想被打断,老董不由有些恼怒。但很快还是忍住,只是掀开车帘向典韦问道:“阿韦,发生了何事?” “主公……”典韦的声音很低沉,带着隐忍的愤怒:“一队兵马在城中横冲直撞,践踏百姓!” 老董一愣,猛然将脑袋伸出窗外,看到前方果然是一队顶盔掼甲的西凉铁骑,正肆无忌惮地纵马驰骤。 道路两侧百姓摊位被掀翻踩踏,狼藉遍地。 身后还跟着不少身穿厚甲的羌胡步卒,持刀闯入百姓家中后,抱着布帛米粮等物大笑而出。 甚至有个家伙,竟扛着一位哭喊的少女出来,嚣张大叫,还一脚踹飞追来恳求的少女老父亲…… 只一眼,老董的眼珠子便红了:“阿韦,汝与老夫说实话,看到这些家伙如此,你想怎么干?” “属下不想。”典韦摇摇头,就在老董疑惑时,又补充道:“属下是个粗人,懒得想,只想干他們!” “!!……”老董瞬间一惊。 随即,又邪魅笑起来:“那还愣着干什么?” 典韦闻言,神色不由一喜,猛然撤出背后的双铁戟。 略微想了想后,又将铁戟扔给一旁的侍卫:“毕竟是主公的麾下,某家便不伤他们性命了。” 接双铁戟的侍卫身子猛然一弯,感觉胳膊差点被砸断。 一旁吕布看着大步向前奔冲而去的典韦,不由鄙夷轻嗤:“乡野匹夫,赤手空拳便要闯入骑阵中,简直……” 话音未落,双眼不由直了! 只见一名头戴武弁的铁骑什长,注意到奔跃而来的典韦,嘴角浮起一丝狞笑,猛然一纵马缰! 阴冷嗜血的眼神,让老董想起电视里纪录片中的狼。 下一瞬,骑士摘下得胜钩上的铁矟,猛然伏低身子。然后又右臂后屈,随时准备骤然发力的标准动作。 马蹄奔踏,铁矟顺势猛然刺出! 也就是一瞬,典韦庞大的身子却斜身一跃,堪堪躲过骑士的铁矟。空中一手精准勒住马缰,猛然一拳轰出! 战马先被巨力拉扯,又仿佛被千斤铁锤砸中。 骤然的疼痛,令它扬蹄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巨大的马身在惯力作用下立足不稳,侧着凌空倒在一旁。 马上的什长还未弄清发生何事,只觉自己身子瞬间失去平衡,惊慌狼狈地从马背上跌落。 巨大的动静,吸引了周边其他铁骑。四名骑士又默契排成一排,齐齐纵马加速向典韦冲来! 典韦夷然不惧,一把抓住想要翻滚逃跑的什长。犹如玩弄一根轻飘飘的稻草,抡起大腿向冲来的骑兵狠狠砸去! 四名骑兵眼中顿时闪出惊骇之色,还来不及思索,便被砸得七荤八素…… 人仰马翻。 真正的人仰马翻! “害民贼!……”典韦又一把扯下毛皮衣,露出上身团团块块如铁般的肌肉,大步向他们冲去:“某家不能揍主公,还揍不了你们!” 所有人诧异望着超出常理一幕,毛发悚然。蔡琰更不禁花容失色,目瞪口呆地道:“叔,叔父……” “爸,爸爸……”吕布也惊了。 虽然他也可以轻易弄死这一队骑兵,但习惯马战的他从未没想到过,有人步战竟能如此彪悍! 战场上,太多一名骑兵追杀十名步卒虐杀,还未见过一步卒咄咄逼人,撵着十余名骑兵乱窜…… 唯有老董双眼放光,神色惊喜又意外:典韦在他身旁一直很乖,甚至可以说朴实。没想到爆发起来,如此让自己大开眼界! 只不过……他刚才光了膀子后,说的那话是啥意思? 不待想太多,前方忽然又有大群兵马冲杀而来,更远处隐约沸反盈天,似乎……是有什么兵变?! 老董神色再度阴沉:“奉先何在!” “孩儿在!” 当即将紫绶金印交给他,沉凝道:“速去前方平戈止息,然后差人来报!……倒是要看看,是谁活腻了敢在老夫眼皮底子下闹事!” “喏!”接过金印的吕布,猛然一震锦袍,操纵着赤兔马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的彗星,风驰电掣般冲过那些乱兵。 所有胆敢他的乱兵,皆被一画戟拍得鼻青脸肿。 “尔等还愣着干什么!”老董又一声令下,对着侍卫们喝道:“速去帮阿韦平乱,老夫这里不需要……呃,留下十人护卫昭姬!” 说罢,歉意地看了一眼蔡琰。 蔡琰当即开口:“叔父无需担忧,速去平乱方为正事!” 老董感恩点头,当即抢过侍卫的一匹战马。借助身体的本能,猛然踩住单边皮革马镫用力一翻身…… ‘砰’的一声! 皮革马镫瞬间被踩断,战马也痛苦地发出一声哀鸣,直接被老董四百斤的身子带着翻到在地,眼神儿惊恐无比:大哥,你这体重还要骑我? 这是谋杀好不!…… 结结实实跌了个屁股墩儿的老董,表情就很惊愕,心情也很复杂。这会儿,蔡琰还关切地看着自己呢…… ‘别让老夫知道是谁在捣鬼!……’气急败坏的他,只能无可奈何地看向蔡琰,羞愧又郁闷道:“那,那个侄女……” “哦哦……”蔡琰这才反应过来,乖乖从马车中下来:“叔,叔父还是乘车去吧。” 第88章 璜儿是个好男孩 “太尉!……”马车刚行至半路,便有吕布差来的侍卫回报:“吕校尉人已至乱场,但未来得及止戈平息。” “什么?”老董大怒:那逆子,连这点事儿都干不好? 侍卫这才意识到说错话,赶紧补救道:“太尉恕罪,非是吕校尉办事不力,而是他到现场后,已有人平息了动乱。” “何人?” “率先赶来的中军校尉董璜。” “璜儿?”老董一愣, 随即命令车夫道:“继续向前,老夫要亲眼去看看。” 很快马车到达现场,侍卫竖起盾墙开出一条通道。愠怒的老董下车自带一身杀气,手不自觉摸向腰间剑柄。 一下车,便闻到一股浓重的血腥味。 凝神看去, 大街上赫然滚着四颗血淋淋的头颅。周围士卒杀气愤然,泾渭分明立在两旁, 全都压抑着心头的火气。 一旁羌胡和骑兵较多, 是自己的嫡系西凉铁骑;另一旁汉人与乌丸人多些,骑兵也不少,应是吕布统率的并州狼骑。 除此之外,还有少量的司隶步卒,混杂在并州狼骑的队伍。 两者中央是各自的将领,有赶来的吕布,军司马王方,司隶校尉朱儁,自己的侄儿董璜,以及一位不认识的军司马。 “参见太尉!” 重重乱兵见老董现身,无论骑马还是站立的,全都跪拜行礼。目光很是复杂,羞愧和不甘混杂,更多的还是敬畏。 老董心头的火气,勉强稍减一丝:最起码,没乱到连自己都不认的地步,还在可控的范围内。 “起来, 不用拜了。” 心里这样想着, 嘴上却阴阳怪气:“连军法都敢违逆,当街强抢百姓财物,甚至还欺男霸女!……” “老夫赏赐尔等财物时便有严令,不得搅扰百姓,乱了洛阳治安!” 说着猛然大喝,对着周遭士卒咆哮:“既然将老夫的话都当成了耳旁风,又何须如此惺惺作态!” “太尉恕罪!” 被老董一番先声夺人,众将士再度伏首请罪,心头气焰顿时被压制。 老董这才故意缓步走向乱场中央,手却一刻不曾离开剑柄。 再度看了一眼四颗死不瞑目的人头,扫了一眼场中的将校,阴鸷问道:“说说,怎么回事儿!” “太尉,并州狗贼子和那老东西欺人太甚!”王方率先忿怒开口,又膝行着上前,想要一把抱住老董大腿。 没等他得逞,一只四十六码的大脚便踹了过来:“有事说事儿,别来恶心老夫!” 挨了一脚的王方,显然懵了。 随后竟又一喜,哭诉道:“太尉,我等四名好儿郎,在凉州未曾被敌人所杀,今日竟死在了他们手里!” 说着,又指向人首分离的尸体,痛哭道:“太尉,我等可是一直跟着您出生入死。但有太尉一声令下,哪怕刀山火海,眼皮也不眨一下。” “可这群半路投靠过来的降卒,还有那不知好歹的老贼,竟仗着太尉宽宏大度,欺负到了我们的头上!” 说着,又狠狠望向朱儁,道:“尤其这老东西,居然还踹了属下屁股一脚……这哪是踹属下的屁股,明明是打太尉的脸啊!” 老董当时又是一只四十六码大脚,狠狠追加他脸上:“打老夫的脸!……啊,让你打老夫的脸!” 一脚将王方踹飞,他才眉头紧蹙,面色难看地望向董璜:“事实果真如此?” “回叔父。”董璜神色有些纠结,随即还是直言道:“侄儿至此时,只看到四名士卒被朱校尉所杀。” 王方当时神色一喜,朱儁也未曾辩解。 但随后,董璜又补充道:“但侄儿也看到西凉铁骑在劫掠百姓,朱校尉究竟为何要杀这四人,其中或许也有缘由。” 王方愕然抬头,似乎没想到董璜会如此。倒是朱儁眼神变幻了下,神色也没之前那般激愤。 “唔……”老董也没想到,两个月前还认为劫掠百姓天经地义的侄子,今日已明辨是非,不由老怀堪慰,感叹道:“璜儿,虽然你喝酒打架逛章台,但老夫一直打心底儿里知道,你是个好男孩。” 董璜的嘴角抽了抽,面色忧郁无奈:“多谢叔父夸赞。” 就在此时,远处四周又响起战马奔骤之声,兵马未至,高喝的声音已然传入耳中:“并州鼠贼,居然敢欺负我等凉州人?!” “尔母婢也,今日我等凉州男儿就要让并州鼠崽子们知晓,谁才是大汉天下骁勇劲旅!” “顺兄莫怕,我等来也!……凉州鼠辈,可敢与汝大父一战?” “凉州狗贼休要猖狂,我并州男儿又岂会怕尔!” “朱校尉勿忧,文远已差人禀告太尉……” “都他娘给老夫住手,你们这群蠢贼!惹恼了兄长,某家免不了挨揍,你们也别想能活着!” “.…..” 听着隆隆作响的马蹄声,以及乱七八糟的叫嚷,老董顿时觉得头都有些大。忍不住勃然大怒,对四周重重兵卒吼道:“都散开,让他们给老夫滚进来!” 下一刻,各路兵马从四面八方冲涌而来。 可一看到老董居然在场,不管是刚才喊打喊杀的,还是前来劝架阻拦的,全都一脸愕然,陆续惊恐翻身下马,跪拜行礼道:“参见太尉!” 老董一语不发,直至各路人马来齐,才发现麾下将领居然能有一小半:董旻、胡轸、华雄、张辽、张绣、成廉、魏越…… 然后,忍不住笑了。 被气笑了。 他瞬间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就这种军事素养,敌军但凡来个反间计或误传军情,自军便会阵脚大乱,甚至内讧自相残杀。 当然……这也是很正常的。 历史上董卓入京后,虽然笼络了大汉精锐,军力雄厚。同时,也一并接收了其中的一系列隐患。 兵员成分复杂,派系林立,目无军纪,恃勇斗狠……尤其,以天下公认强勇彪悍的凉州兵和并州卒为最。 正因如此,老董当初派人挖坟,首选就是吕布。 除却吕布性格和身份十分适合,另一个原因就有出于将凉州兵和并州卒,先暂时分开方面的考虑。 没曾想,并州狼骑刚回来的第一天……等等。 想到这里,他眉头不由深深一蹙,嗅到了熟悉的阴谋味道。再看这些被人当蠢驴一样耍的将校,不由……笑得更畅快了。 “叔颍,璜儿,文远,佑维,你们来此是劝架的吧?” 四人齐齐点头,回应道:“正是如此。” “好!……没老夫的虎符,便敢擅自带兵出营,各打二十军棍不觉得冤吧?” 张辽和张绣对视一眼,慨然抱拳道:“触犯军纪自当如此,多谢太尉开恩。” 无虎符调动擅自出兵,按军法是可以砍头的。老董念其事出有因,又派了人去禀告自己,才降为军棍二十。 董旻就有些幽怨:“兄长,军乱如火,某不得不带兵前来……” “嗯,有道理。”老董点头,在董旻庆幸松口气时,又开口道:“当众质疑老夫处置,再加五棍!” 董璜不由心虚,但也忍不住开口:“叔父,侄儿只是前来闲逛采买,随身也只有亲卫部曲,不算擅自调兵吧?” “嗯……”老董很讲道理,点头道:“如此说来,璜儿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该赏。” 说完确认过眼神,是四个能处的人儿,有事儿是真上。 不过三人该挨的军棍,无论如何不能免——军法最是无情,统军之人的威仪,更要毫无道理去维护。 打完后可以带侍医去慰问,可以暗中褒奖擢拔,就是不能明面上当众食言而肥。 随即又看向面色阴沉,一直死死握着方天画戟的吕布,问道:“奉先,还认老夫这个爸爸么?” “爸爸!”吕布当即高声回应,一脸的坚定:“自然是认的!” “此事汝打算怎么做?” “全凭爸爸作主!” 如今老董未同历史上董卓一般瓜分吕布兵权,还因挖坟一事升了他一格,且对并州狼骑也予以重赏。 吕布此时也还未遇到王允,更没因给老董戴绿帽而心怀畏惧,自然不会有什么反心和不满。 “好,那你也同他们一样,先站在老夫身后。”老董微笑点头,感慨自己的父爱教育,还是有一定的成效的。 最后才看向那些赶来的武将,热情而真挚地一摆袖:“来,请开始你们的表演……” “太尉……” “别叫太尉,都凉州狗贼、并州鼠辈了……” 老董仍面带微笑,道:“来来来,拿出你們的血性和勇武,痛快地杀上一场。不够的话,还可以再来三场。” “让老夫也好好瞧瞧,到底是凉州人猛,还是并州人棒!” 第89章 初见高顺 “太尉……”胡轸、华雄、成廉、魏越等人就算再蠢,也听出老董在讥讽自己。 “不用在意老夫。”老董继续阴阳怪气,道:“你们这么勇,连军令都不在乎,老夫又算个der……” “属下一时鲁莽,实在……”四个大老粗想认怂,看憋半天,也说不出一句通顺的话。 当然, 也可能是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彻底被老董吓住了。 “如此说来,你们不想打了?” “不打,不打了……”四人连连摆手,伏首顿地。带动着身上沉重的甲叶,哗啦作响,一如他们颤抖的心。 老董却突然变脸,声色俱厉:“既然不敢打, 就换老夫来揍你们!……无虎符调动擅自出营,按律当斩!” “念尔等对老夫还算忠心,先留你们一条狗命,一会儿当众领五十军棍,各降半格,以观后效!” 说实话,老董此时心头怒火突突直冒,很想亲自上场揍这些家伙个生活不能自理。但努力克制一番,还是死死压住了火气。 毕竟,他们不配! 自己动手,也得是董璜这种有血亲关系、值得信任的人。而这些将校,若非还有些用处,老董连怒气都懒得生! “唯!……”四人闻言如蒙大赦,当即拜首谢恩。哪怕五十军棍下去,至少两个月都下不来床…… 分而处之后, 老董才回到事情的源点。 手也不按着剑柄,淡然向王方走去:“老夫再问一遍,公伟和这司马到底是因何, 才斩杀了四名士卒!” “太,太尉……”王方完全没有料到,事情竟会闹得这么大,早已超出自己的意料和控制:“我,他们……” “这四名好儿郎,可一直跟着老夫出生入死。在凉州时但有一声令下,哪怕刀山火海,他们连眼皮也不眨一下!” “没想到未曾被敌人所杀,今日竟冤死在了自己人手里!” 阴沉地将王方刚才的话重复一遍,老董居高临下地看着王方:“说出来!老夫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为他们讨回公道!” “太,太尉……”王方瞬间冷汗直流,抖如筛糠。 “说!” 老董蓦然又一声怒吼,仿若晴天一记炸雷,震得王方心神大乱,下意识地道:“我,我只是下令让儿郎出来放松下,谁知他们竟敢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 四个字入耳,老董都想扒开王方的脑壳,看看里面装得是啥老八秘制汉堡酱料:“违背老夫军令,纵兵劫掠百姓!” “有人义愤前来阻止,在你看来竟是多管闲事?” 说着看向朱儁,道:“尤其公伟还乃老夫表奏的司隶校尉。司隶校尉是做什么的,你不会不清楚吧?” “属,属下读书少……” 老董闻言,顿时感觉被出了轻语的盖伦劈一刀,沉默重伤加破防:老夫麾下,都是些什么他娘的贵物! 好半天才反过劲,看向成廉、魏越两人问道:“你俩呢?” “属,属下也没读过多少书。” “属下根本不识字……” 老董瞬间感觉低血压被治愈,还有向高血压转变的征兆,又狰狞地看向胡轸道:“你来说!” “司隶校尉,持节,职掌纠察京都百官及京师附近的三辅、三河、弘农七郡的犯法者。又兼检敕、领兵之权。” 总算是凉州有名望的豪杰,家底丰厚读过一些书,胡轸准确说出了司隶校尉职责。 “那他阻止乱兵劫掠百姓,算不算多管闲事!” “太尉……”胡轸有些情急,似乎想说些什么,可感受到老董如隐隐欲发火山的气势,只能不甘地道:“自不算多管闲事,反倒是份内之责。” 说完还是忍不住,又补充道:“然司隶校尉虽可纠察检敕,却无执刑之权。士卒有错,自有军法处置……” 老董不由面露疑惑地看向他,似乎不明白这家伙为何此时还这么勇。 但很快,他就释然了:凉州豪杰嘛,自是有些傲气的。 只不过,能承受这样做的后果就行。 “胡文才,有空还是多读些书。莫要让世人以为老夫有眼无珠,尽选些酒囊饭袋把持重权。” 老董声音很平静,听不出一丝喜怒:“司隶校尉持节,可代天子行事。虽不如使持节般可杀两千石高官,但杀无官位之人,只需证据确凿、如实禀复即可!” “太尉……”胡轸登时满脸错愕,完全没想到董卓会当众讽刺自己是酒囊饭袋。 入主洛阳之前,董卓一直都很器重信赖他。 历史上董卓派兵攻打孙坚时,便以胡轸为大都护,统领骑督吕布及众多步骑校督,可见其信任度。 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的他,下意识又想说些什么。 但一次,已感受不到老董身上半丝怒气,唯有视而不见、弃之如敝履的冰冷和不在意。 瞬间,他也彷如大冬天里被兜头浇下一桶凉水,彻骨冰寒。 老董随即已走向朱儁,深深一礼道:“公伟兄铁骨铮铮,处事果决,老夫在此谢过了。” “太尉言重。” 老董从始至终未直接向他询问,一是敬,二便是信。历经风雨的朱儁,岂能看不出来。 同样回了一礼后,又看向身旁那位司马,道:“太尉,卑职也是接到此人报讯后,才能迅速赶往此处。” “且卑职至此时,此人及麾下将士正忍受那些乱兵围殴,竟未违抗军令还手。尤其那些乱兵持刀砍来,他亦不曾后退一分。” “情急之下,老夫才斩杀了四名凶狂之徒。” 说着,忍不住拍向那人后背,称赞道:“卑职统兵多年,唯见此人能这般得军心、严军纪,令行禁止,实乃名将之材!” “太尉……”这时,张辽也上前准备开口。 老董却摆摆手,用不着他来介绍:高顺嘛…… 之前成廉喊那句‘顺兄’,他就有预感了。再听闻朱儁所言事迹,也唯有高顺这般清白自守、严于律己的名将能做到。 忍不住看了一眼那四具尸体,就很想抱起来再摔一下,说一句‘汝等这些缺心眼儿之徒,几损我一员大将!’ “高顺,无字,并州人。为人清白有威严,不好饮酒,善统兵,麾下士卒甲兵齐整,严守军纪,勇猛善战……” 不能跟刘备一样摔人收买人心,老董只能先将高顺的履历说出来,显得自己这位大领导一直在默默关注。 面色冷峻的高顺闻言,眼中果然闪过一丝讶然,很快又恢复平静:“军司马高顺,参见太尉!” “唔,顺,依势也,亦有理之意。” 老董又揪着胡须,努力回忆前世语文知识,道:“理者,治玉也。玉得其治之方谓之理,凡物得其治之方皆谓之理,汝觉得‘方理’这表字如何?” 表字这玩意,自上古时姓氏演变而来,渐渐变成达官贵族、地方豪强的专属称号,普通人家无缘得之。 一般士族子弟,行冠礼之后,会由族中长辈,或者恩师,亦或是德高望重之人赐字。而在极度注重孝礼的汉代,赐字与被赐者间,便会多一层亲厚关系。 有些类似于认吕布当义子。 不过收义子这形式,有些太武人化,关系进展也太快。高顺这种人吧,明显属于慢热型,太快了怕接受不来。 好在,高顺虽不善言辞,却并非不懂人情世故:“多谢太尉赐字!” 第90章 算不算欺负老实人 与高顺第一次见面是因事故,但人家肯接受自己的赐字,便是人情。 人情事故都凑齐了,挺不错的。 虽然老董觉得还不够,想跟高顺再深入了解一下。但看到周围乌泱泱的乱兵,时机实在不合适。 想了想,又望向吕布道:“带着老夫的金印去西园,点兵聚将, 若有敢不至或拖延者,军法处置!” “喏!” 说罢,又看向重重的乱兵怒喝道:“都给老夫散开!” 士卒不解其意,还是乖乖分散开来,露出身后远处神色惶恐的百姓。 老董一步步走向位趴在地上的妇人,看样子应该昏了过去。周围百姓很想上来阻止, 但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士卒,又全都没了胆气。 妇人胳膊处的衣服已被挂破, 怀中死死护着一名四五岁的稚子。看到老董走来,已被吓傻的稚子当即大哭,浑身颤抖。 或许是孩子的哭声,惊醒了昏倒的妇人。 不明状况的她骤然一惊,眼睛睁得大大的。 见老董蹲在稚子面前,不知从哪儿来的力气,猛然伸手一巴掌,护住孩子声如夜枭般叫道:“狗贼滚开!……尔等这些害民贼,不得好死!” 像极了恐惧至极,仍奋不顾身守护幼崽的母兽。 老董下意识捂脸,一片火辣辣的疼。远处蔡琰见状,不由心疼又紧张地捂胸,生怕这一变故节外生枝。 “贼妇找死!” 身旁侍卫怒极,当即挥刀便要斩杀。可手中环首刀刚举到半空,人就飞了起来。 “滚开!”老董一把推开那侍卫, 怒吼道:“老夫这一巴掌难道不该挨?挨再多也是活该!……” “身为当朝太尉, 理应安民守国, 护佑百姓。老夫却疏忽大意,竟致使尔等肆意劫掠、哄抢财货,还伤了百姓!” 幸亏军乱爆发短促,阻止也及时,未造成百姓死亡。 “太尉……”从地上爬起的侍卫,一脸目瞪口呆。 “太尉!……”周边将校士卒见状,再度齐齐拜下。当然,有些是因羞愧,有些是激动,有些只是单纯畏惧老董的怒火。 “叔父……”蔡琰却芳心大定,明眸中尽是敬慕:“叔父果然是心怀天下、爱民如子的老实人,胸襟广阔。” “太尉……”妇人则神色大变,不敢置信地问道:“你,你是好人?” “呃……”老董想了想,道:“老夫不是什么好人,而是罪人。没管好手下这些士卒,惊扰了尔等。” “夫人及众百姓放心,老夫会双倍赔偿各位财物医药费,以及精神损失费。” “精神,损失费?……”妇人本来惊恐疑惑,此时更一头雾水:太尉是嫌自己不精神,打的一巴掌不够有劲儿? 可他那吨位,就算使足力气,也抽不动啊…… “诸位百姓,老夫今日手下犯了错,是给他们的自由过了火。”老董随即起身,对着周围百姓一个环礼,道:“若尔等有闲暇,可随老夫一同入西园,届时处置是否公道,也请诸位给些意见。” 百姓闻言,纷纷……向后退了一大步:这胖子好狠毒的心呐,居然还想将我们诓军营里,来个一窝儿端! 信任从来是脆弱的,一旦破坏,是个人都会有防备。 老董见状,又三指向天起誓道:“百姓们放心,若老夫对尔等有半分不利,或此番处置不得诸位满意,愿被信任之人背后捅刀,浑身肥肉被点天灯!” 百姓闻言,又纷纷……面露惊诧:这胖子是个狠人呐,起誓都如此恶毒,真对自己下得去手。 没有人怀疑,老董会说话不算数。 不是百姓们愚痴,而是在重诺讲信的汉代,往往一笔巨大的生意,都可能不会立契,仅凭一句空口白话。 结果,大多又都能说到做到,皆大欢喜。 在这样信任成本极低的时代,赌咒誓言便有很大的信服力。 “尔等若还有他事,也可以不来,全凭自愿,绝不勉强。但该给付的赔偿,老夫绝不会拖欠!” 说着又看向朱儁,道:“公伟,此番便要辛苦你了,务必仔细统计好百姓损失,待老夫处置好后好诚恳赔偿。” “喏!”朱儁慨然抱拳,看老董神色很是顺眼不少。 言罢,老董大步上车。 看乱军缓缓退去,百姓们面面相觑,彼此对视一眼都传达出强烈的信息:这场热闹,咱要不要去瞧? 去吧,可能会要命。 不去吧,心里又痒痒…… “诸位,我觉得可以相信太尉,这处置究竟如何,也要亲眼去看看!” 待大军离去一段距离,藏在人群中的史阿又当起行走的营销号:“太尉若真想劫掠我等,刚入洛阳时便可动手,为何还要等到此时?” 话音落下,别处的绣衣使也开始捧哏,附和道:“这位郎君言之有理,若太尉真心要劫掠我等,何必还要费心改革商制,又为咱百姓申冤做主?” “是极,若太尉要对我等不利,劫掠我等的也不会只是这么点人。太尉更不会亲自出面,前来愤怒阻止!” “某家相信太尉!……这热闹一定要去瞧瞧,不然就算赔偿下来,心里也憋得慌!” “不错,万一调查统计时,漏了我家的缸被砸碎了咋办?” “同去同去!” 十几名绣衣使当即在前,追随大军的方向而去。可走着走着,一名绣衣使就不自信了:“镇抚使,百姓没跟来啊……” “不急,让煽动再飞一会儿。”史阿信心十足,想起前些时日,跟着师父去向老董汇报时的一番对话。 “太尉心怀百姓,为何还要让我等隐匿其中,伺机引导煽动?”那时师父王越问出了,史阿也最想知道的这个问题。 正躺在胡床上舒服享受八号技师按脚、罗珊娜揉肩的老董,则意味深长地笑了起来:“民意,从来就是用来被左右煽动的啊……” “百姓这个群体最为庞大而松散,很难凝聚成统一的力量发出的声音。可他们心的中,又有最朴实、最简单的愿望。” “如此浩荡的舆论阵地,已被士族豪强把持压制多年。倘若我等不来引导、不去争夺,难道还要让百姓继续沉默下去?” “可是……”那时史阿没忍住,开口道:“煽动起来的民意,难道还会是真正的民意?太尉这样,不算是欺负老实人?” 老董闻言便笑了,问道:“士族豪强欺辱过百姓么?” “欺辱过。” “老夫欺辱过么?” “不曾。” “百姓们恨士族豪强么?” “恨!” “那百姓们恨老夫么?” “不恨!” 说到这里,老董豁然直起腰,大怒道:“那你们不去反抗踩着百姓喉管的士族豪强,反而来问老夫是否在欺负老实人?……这是什么狗屁道理!” 史阿一下愣住了,无言以对。 同时,他也感觉出老董很厉害,是位洞彻道理、精通人性的……男太尉。 “等等我们,我们也要去!” “不错,我等也信太尉!” “太尉不会害我们的!……” 果然,刚想完这些,身后迟疑的百姓也终于按捺不住,纷纷喊着跟了过来。且随着人群愈加壮大,愈有不断的百姓加入…… 第91章 做个弹弓打老夫家玻璃 西园军营。 巨大悠长的牛角声低沉响起,起初不甚清晰,随后便灌满耳际。营房中所有士卒闻声,当即神色一震,不约而同地向校场进发。 数万人马从各营房汇聚而来,如海浪翻涌,又如汹汹蚁潮。一眼望去,黑压压地根本看不到边儿。 点将台上老董左手按剑威风凛凛, 看着前身给自己留下的雄厚根基,心潮澎湃。同时,右手那里……拎着一支巨大的木制喇叭。 但就算他是男高音又用上喇叭,对着数万人大喊,还是会让很多人听不清。 不过没关系,喇叭也不是为了扩音,而是拎着就感觉很有气势。 待各校尉、司马、曲侯、队率、屯长、什长、伍长各级指挥士卒,围绕点将台列成一个圆形,老董又看了一眼台边的群众代表,以及装作代表的蔡琰和史阿后,才举起喇叭大声道:“儿郎们!” “参见太尉!”数万人齐齐回应行礼,声振寰宇,场面极其壮观。 老董激动得不禁打了个尿颤,平缓下情绪后才继续道:“今日唤尔等前来,只因老夫想跟尔等说点心里话!” 数万士卒顿时……握紧了拳头:这可是大冬天!你丫四百来斤抗冻,穿得也厚,吃饱撑了就拉我们出来唠唠嗑儿? 知不知道那号角,有重大军情或要冲锋敌阵时才会吹响! 不料,老董随后一个问题, 真让他们来了兴趣:“尔等,究竟为何才想着来当兵?” 问题一出,士卒反应各不相同。 老董也不心急, 任由他们左右四顾、面面相觑,觉得时候差不多了,又故意抛砖引玉:“文远,你来说说……” “为靖定天下,勘平乱世,还百姓黎庶一个朗朗乾坤!”张辽慨然回应,心中信念始终未变。 “说得好!……”老董当即大赞,随后却道:“不过,这只是你参军的初衷,并非广大儿郎的。” “今日老夫要听的,就是儿郎們的心里话。” 说着信手指向一名士卒,让他上来问道:“汝为何要来参军?” “某,小人……”士卒哆嗦半天,也没说出个完整的话。一副拘谨寒酸模样,引得 “不必忌讳害怕。”老夫则轻抚他的后背,柔声道:“说出最真实的原因即可,说错了老夫也不会怪罪,更不会治罪。” “小人……也不知为何要来参军, 就是家里人都死光了, 没地方吃饭, 正好遇到太尉募兵,小人便来了。” “实诚!”老董当即夸赞,又循循善诱地问道:“也就是说,你来参军就是为了能吃上饭?” “是。” “好!……”说着又望向台下,道:“有多少儿郎,跟他是一样的?……就是乱世漂泊、毫无可依,只能豁出一条命来拼个前程?” “听清楚的,也是这情况的,举个手来。” 台下士卒们这才微微动容,随着一人举起手,很快蔓延起来。后面的士卒被前方袍泽告知,也纷纷举手回应。 老董身后的朱儁、张辽、高顺、张绣,以及台边的蔡琰、史阿和一大群百姓代表,却不由面露疑惑:来西园不是为处置王方麾下劫掠百姓一事,怎么还真聊起天儿来了? 也不看看现在是什么天儿,很冷的好伐。 老董似乎还真聊出了瘾,又向那士卒问道:“那你有没有啥梦想?” “军营里有吃有喝,且一天两顿都能吃饱,小人没想过这些。”士卒摇摇头:活着就已很艰难了,梦想是个啥东西? “呃……”老董愣了愣,再接再厉道:“比如说你上战场立了功,得了一笔赏钱后会怎么花?” “吃顿肉!” “你得的是一笔巨款,顿顿吃肉也花不完的那种。”老董继续引诱,道:“吃完肉呢,还想干点儿什么?” “呃……买些保暖的衣物?” “然后呢?”老董又问,道:“那钱还是没花完。” 这就让士卒头疼了,狠狠鼓了一下勇气,才敢开口道:“在洛阳盖座房子!” “然后呢?” “然后……得再买上几亩田地吧。” “再然后呢?” “钱还没花完?”士卒都纠结了,一跺脚后才道:“那就再买头耕牛!” 董卓这个气啊,没想到这孩子如此不开窍儿,不得已再度引诱道:“有了房子有了田,还有了耕地的牛,就不想再娶个细君?” 细君,就是媳妇儿。 士卒一听脸就红了,双眼却亮了,小声羞昵地道:“想……” “有了细君后呢……说心里话,你想干什么?”这时候,老董开始笑得邪魅起来。 士卒脸登时更红了,或许是老董的笑很有迷惑性,也或许语气很真诚,他鬼使神差地道:“我想把她深衣脱了……” “登徒子!……”蔡琰闻听不由面皮发烫,神色羞窘。万没想到在肃杀的军营里,竟听到这等轻浮下流的话。 台下士卒闻言,也忍不住哄笑起来,场面顿时险些要失控。 老董则看着尴尬到能用脚趾把点将台抠破的士卒,拿起大喇叭喊道:“严肃点,都严肃点!……正谈人生理想呢,你们都严肃点儿!” “男欢女爱,成家立业是实打实的人生大事儿,你们都笑什么笑!有本事儿盖了房子、买田买牛后,都别娶细君啊!” 这话一出口,台下士卒和台边百姓代表,以及台上的将校们,神色就真严肃了起来。 不过那严肃里,还带着几分藏不住的兴奋:太尉,咱真要聊这个啊?……要这样,那我们可就不冷哈。 没想到,老董是来真的,又用鼓励的目光看向那士卒:“然后呢?” “然后?……”士卒脸都成猴屁股了,想到不该说的都说了,干脆心一横又道:“我脱她的鞋,脱她的袜子。” “再然后呢?”老董温声细语,又问。 士卒忍不住深吸两口气,咽了两口唾沫后羞涩地道:“我脱她的绔……” 这一下,将校士卒再也不嫌冷了,呼吸都有些粗重。百姓代表也都代入进去,听得津津有味儿。 一时间,军营校场上洋溢着浓郁的文化气息,和朴素的人文关怀。 唯有蔡琰羞窘到无地自容,完全不知如何应对。 她很想甩袖离去,当着这么多人又不太合适。最主要的是……心中也一丝渴望,想知道后面究竟会发生啥。 老董果然不负她的期望,又娓娓问道:“然后呢?” “然后……”士卒都快疯了,不由自主将头埋在老董宽厚的胸前,小声急切地道:“我脱她的渎裤……” “然后呢?……” 士卒猛然抬头,大惊失色:太尉,然后真不能再说了啊! 老董此时却笑了,邪魅地都有些狷狂:“然后你不敢说,老夫来替你说!” 顿时,数万目光齐齐如烙铁般印在他身上,满脸的兴奋与期待,真不知大汉太尉然后说些什么。 可这该挨千刀的家伙,突然忍不住哈哈大笑,道:“然后你就抽出她渎裤上的猴皮筋儿,做个弹弓打老夫家里的玻璃!” 第92章 听懂掌声 话音落下,老董看着所有人一脸不解神色,笑得更欢快了。 汉代的渎裤里当然没有猴皮筋儿,其他人也不知道玻璃是何物,更想不明白那么关键的时刻,怎么就跟弹弓扯上了关系…… 但就因别人不知道,皮这一下他才很开心。 董旻和董璜两人就不开心了,无地自容地地对视一眼,董旻小声道:“璜儿,幼叔说过了,兄长的药不能停,一停就说这些别人听不懂的。” “何止药不能停。”董璜也小声回复,羞愤道:“依侄儿看,还得加大剂量!” 好在老董这胡言乱语的毛病,一般来得快,去得也快。收敛笑意后便认真了许多,道:“都听不懂吧?……” “老夫的意思是,同一个大汉,同一个梦想。大部分人都跟他一样,想着有家有产、有妻有子,和和美美、简单幸福地过一生。”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问道:“这些,尔等听懂了么?” “听懂了!”一番话士卒非但听懂了,更觉说到了心里。 “听懂掌声!” 士卒们愕然一愣,但还是掌声雷动,如排山倒海。 等掌声渐渐停歇,老董脸色便略略有些复杂低沉,又道:“现在,老夫请尔等想一个场景。” “就是你和细君在家里,吃着肉还唱着歌儿,突然冲来一伙人就把你们劫了。抢了你的田契和耕牛,还把你细君拉到另一个屋儿……你该怎么办!” 听到这里,又羞又恼的蔡琰愕然惊醒,终于明白老董刚才为何要聊那么多,做那么长的铺垫。 不把人心中的欲望勾出来,让士卒代入,他们很难对洛阳百姓感同身受。 “某砍了那伙不长眼的狗贼!”果然不待老董问,台上士卒已眼珠子发红,激愤不已。 “不错,砍了他们!” “反了他们了!” “敢抢某家的田,牵某家的牛,还拉某家的细君去另一个屋儿……某家非扒了他们的皮不可!” “不,你们扒不了他们的皮。” 老董又适时用最大的力气,喊道:“那伙人骑着凉州大马,手持坚硬锋利铁矟,还成群结队地杀来,尔等根本不是对手!” 说着,看向台下士卒:“若是如此,尔等又该怎么办?” “那,那某至少也要砍死他们两个。杀一个够本儿,杀两个有赚!”台上士卒是真代入进去了,目眦欲裂,手死死按着环首刀。 老董却故意挑事儿一样,道:“杀两个又有啥用,你田地和耕牛还是被抢走了,他们还是会睡你的细君,揍你的娃……” “某,某!……”台上士卒快疯了,猛然拔出环首刀,想砍人却又不知该砍谁。 台下士卒也差不多,想着这样的情景,整个人都要炸裂。 就在此时,老董猛然扳住台上士卒的肩膀,深情又激愤地摇晃道:“清醒一点啊!……醒醒,你根本没有房子、田地、耕牛和细君!” “嗯?!……” 士卒如没骨头的傀儡,身子来回摆了几下后,整个人精神瞬间如泄了气的皮球颓扁,失神落魄地道:“是,是啊……某还没有房子、田地、耕牛和细君。” 一瞬间,台下数万将士握着兵刃的手就硬了! 彼此对视一眼,很想冲上去将那死胖子剁成饺子馅儿:没有你说个der啊,白白浪费我们这些多感情! 老董却又笑了,鼓劲儿道:“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尔等以前不是连饭都吃不饱,后来跟了老夫,起码饭管够了吧?” “前些时日不是还发了些赏钱,让尔等在坊市里采买些生活用具?” “嗯。”士卒这才怨气稍减。 毕竟老董说的是实情,日子越过越有盼头儿。 “老夫也保证,只要尔等用心操练、奋勇杀敌,以后房子、田地、耕牛、细君和娃,这些都不是梦!” “尔等,信不信老夫!” “信!” “听懂掌声!” 这一次,士卒再没有迟疑,使劲鼓起了掌,全营的情绪士气瞬间又被带动起来。 想着未来的好日子,他们忽然觉有种东西被注入体内,整个人一下活过来,再不像以前浑浑噩噩、只想快活一天算一天。 眼见火候儿彻底够了,老董故技重施,将话题拉回:“但是!……老夫刚才说的事,还是没解决。” “想想你们辛苦了半辈子,用命拼杀才换来家庭和美。可世道动乱、朝不保夕,你们愿让儿女活在那样的世界么?” “不愿意!” “那单靠个人的勇武,能护卫好这一切么?” “不能!” “所以没有动乱的日子,才是好日子。大汉正是为此,才制定了律法,军营也定下了军纪,老夫三令五申让尔等勿要扰民、与民和善共处,也正是这个原因。” 说着,猛然看向那些被绑缚的乱兵,怒吼道:“可他们却违背老夫军令,闯入闹市肆意劫掠百姓财产,还欲行不轨之事!” “尔等说,老夫该怎么办!” “杀了他们!” “当斩之!” “可恶至极,自当剁了!” 一番铺垫,士卒们已明白事情本质,推人及己自愤懑难平。群情当时激奋不已,纷纷举刀顿戈请求严惩。 “太尉!……”乱兵中一名士卒涕泪横流,自始至终听完老董深入浅出讲述的道理,幡然悔悟,声音更咽道:“小人知错了,做下这等恶事实属不甘。只求速死以赎其罪,恳请太尉成全!” “太尉,某也知道错了,请太尉行刑!” “只恨那狗司马贪墨太尉赏赐,哄骗我等劫掠百姓,然错已铸成,唯死而已!” “嗯?……”听到这里,老董当即眼珠子红了。 命人带来那士卒一把拎起,道:“汝刚才说什么?……王方那狗东西,贪墨了老夫给你们的赏钱,直到今日又下令让尔等劫掠百姓相抵?” “不错!”死到临头,士卒也没什么好怕的,道:“各营部都发了赏钱,有多的有少的,唯我部一枚钱都没。” “见我等积怨已久,王方那狗贼便说今日放任我等劫掠百姓,抢多少全看自己的本事儿……” “太尉,事实的确如此,我等今日可死,却不能死得如此窝囊!” “太尉,小人也可作证!” “.…..” 瞬间,老董便有些后悔,后悔让钟繇上表废除肉刑了:就王方这种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贪得无厌、鼠目寸光的狗东西,一刀砍了实在太便宜了他! “王方!……”蓦然回头,他如一头暴怒的雄狮,狞笑着将其一把拎起:“士卒说的可否属实?” “太,太尉……往常都是这么干的啊。”面色惨白的王方犹如待宰的鸡,拼命在空中蹬腿儿。 “往常老夫也让尔将赏钱贪墨了?” “不,不曾……” “好,那老夫今日宰了你,不算冤枉吧?” 王方顿时惊恐万状,哭求道:“太尉,属下为汉室立过功,为太尉流过血啊!……” “那就下辈子争取投个好胎盘,继续为老夫流血吧!” 话音落下,不待王方惊叫,老董已奋力将其一抛。随即剑光寒凛闪烁,空中顿时爆出一大片血花! ------题外话------ 感谢独钓寒江雪穴的打赏。 第93章 公平公平还是TMD的公平 剑光闪烁,人首分离。 凶悍果决的行刑,令整个校场一片寂静。 半息过后,百姓代表才反应过来,蓦然发出一声惊呼。随即死死捂住嘴巴,不敢再看滚落高台下的脑袋。 蔡琰同样面色煞白,闻着浓重的血腥味,忍不住想要干呕。但想到王方如此可恶、死有余辜, 又恨不得在脑袋上踩上两脚。 随即看向不怒而威、仿若天神般的叔父,想起他自兵乱发生至此的种种,当真处事轻重迟缓有度,精于谋略又深谙人性。 一时间,娇躯不自觉一阵战栗微颤,心头再度泛起一丝说不出的情愫。 别的不清楚,她却知道自己好像,就容易被这等睿智的人吸引。而自己,也能透过四百多斤的肥肉,看到里面那颗闪耀发光的灵魂。 “好!……”此时乱兵中有人突然高呼,咬牙切齿道:“狗贼欺辱我等久矣,今日怨气得报,死也瞑目了!” “杀得好!……”台下士卒也忍不住高声呐喊,以刀拍盾、以戈顿地大声赞扬:“太尉威武!” 余怒未消的老董,则拎着滴血的剑道:“老夫心善,念将校们多年追随,也未酿成大祸。给尔等三日时间,将以往贪墨士卒的钱财全吐出来,便可既往不咎。” “倘若还心存侥幸, 跟老夫玩心眼儿……”后面的话,他一向不喜欢说出来。 一来能给那些家伙无穷的想象空间,更具威慑力。 二来便是喜欢上了, 阿韦的方式——有啥好说好想的,真正的猛男就该……直接重仓空进去! 反正军纪已烂谷底了,以后怎么走都是向上,更不介意期间揪出几个不长眼的,杀鸡儆猴、肃正风气。 说完,看似随意地扫了一眼百姓代表中的史阿。 史阿秒会意,知晓绣衣使下一步该干啥了。 身后一些将校闻言,面色却不由惨白,雄壮的身子也开始微颤:您说自己心善,我们不反对。但至少,先把滴血的剑擦干净吧? “狗贼王方被诛,我等已无怨气,恳请太尉下令行刑,送我等上路!”一乱兵又冲着王方的头颅狠吐一口唾沫,大声请愿。 只是语气中,还是有一丝哽咽和不甘,但说完这话,他便直直挺起胸腰。 “请太尉送我等上路!”其他乱兵齐齐呼应,声色悲壮。 老董则看向一旁百姓代表,躬身行礼道:“诸位,他们违抗军令,劫掠欺凌尔等,老夫砍了他們脑袋,可觉公平否?” 百姓代表这才回神儿,当即连连摆手:“太尉不可,这刑罚太重了。” “他们也是一时糊涂。” “首恶已诛,我等只求能得到些赔偿,没想过要他们的命呐……” 这次,里面没绣衣使的煽动,全是百姓最朴素想法。引得台下士卒们纷纷侧目,面露羞愧。 乱兵更汗颜无地,转身向百姓跪拜、悔不当初:“我等错矣,不值得诸位乡亲们如此宽宥……” “夺人钱财,还欲辱人妻女,我等畜生不如!” “我等知错了,只愿下辈子再来偿罪!” “等等……”听到这句话,老董便忍不住摆事实、讲道理:“轮回转世咱不太清楚,就说真有下辈子,你还记得祸害的人家么?” “呃……”那乱兵一抬头,满脸的错愕:太尉,人家正忏悔悲伤呢,能别突然问这种很深奥的玄学问题么? 我们这些大头兵读书少,哪知道下辈子会是啥情况? 老董却不依不饶,还认真了起来,又道:“咱就假如你是个实诚人,下辈子也记得这事儿,想当牛做马赔偿祸害的人家,也得等你长个十几年吧?” “这么长的时间,通货膨胀多少你算过没,利息该赔多少,心里有数儿么?” “通,通货膨胀?利息?……”若说刚才属于玄学领域,士卒大概还听说过,可这会儿经济学的知识点,他们彻底一头雾水。 蔡琰也忍不住捂额,一脸的郁闷:叔父哪点都好,就是会时不时说些莫名其妙的词儿,让自己这位才女都感觉才识浅薄、自信受挫。 还是读书少的董旻和董璜,心思就简单些。 董璜只是一叹息,眼神儿看向董旻:幼叔,侄儿回去就去找侍医,上来就用猛药! 董旻也习惯了,只是上前提醒老董道:“兄长,说重点。” “哦,重点是……”老董便看向百姓代表,继续诲人不倦:“乡亲们要的是赔偿损失,要你们脑袋又有啥用?” 说着又一脸和颜悦色,问询百姓代表道:“不知老夫说得可对?” “啊……对对对!”百姓代表当即连连点头认同。 老董又看向乱兵,道:“尔等很快就能拿到以往该得的赏钱,到时按市场价赔偿百姓财物损失、医药费、误工费、精神损失费,此事不就揭过去了?” “太尉!”众乱兵齐齐猛然抬头,惊喜不已:“如此说来,我等不用死了?” “一死百了,老夫还怎么追究罪责?”老董便笑了,笑得很阴森:“赔了百姓损失,尔等与百姓的恩怨可消。” “但老夫三令五申,尔等却还有胆违背,给全营带来极其败坏的影响,更让百姓误会了老夫,这笔账又该怎么算?” “认打认罚,绝无怨言!”一乱兵机灵,当即伏身在地。 “认打认罚,绝无怨言!”其他乱兵也有样学样,以额叩地。 “好,知错敢认,有错能改,也算大丈夫!” 老董当即举剑,凛然高声宣诵:“司马王方贪墨军饷,欺虐士卒,伪令麾下劫掠百姓,罪大恶极,已被老夫手刃!” “麾下乱卒纵掠闹市,哄抢财物,殴凌百姓,败坏军纪。然念其不过听命行事,死罪可免,活罪难饶,着领五十军棍,赔付百姓所损,以正军纪!” “中郎将胡轸,督军华雄,司马成廉,魏越无令擅自领兵出营,更欲自军火并,着领军棍五十,降秩半格,以观后效!” “中郎将董旻、假司马张辽、张绣,虽亦无令擅自领兵出营,却知派人向老夫报备,且为止息平戈而来。虽其心可嘉,然其行不可取,着领军棍二十!” “司隶校尉朱儁,中军校尉董璜,司马高顺三人秉公职守,大局为重。尤以司马高顺恪守职责,举止有度,擢为果毅校尉,赏百金。司隶校尉朱儁、中军校尉董璜赏五十金,以彰其功!” 说罢微微停顿,再度看向一旁百姓代表,温言道:“诸位勿忧,少时便有司隶前去家中统计财损、医药、误工、精神损失,一应赔付皆不会少。” “士卒赏钱不够的,老夫会代为赔偿……”然后又躬身一礼,道:“不知如此判决,诸位可觉公平妥当?” “太尉仁德公平,我等心服口服,铭感五内!” 一众百姓代表纷纷拜地回礼,感激涕零不已:“大汉有如此怜爱我等之太尉,实乃苍生之福。” 听到这些,老董才满意地松了口气:觉得公平就好。 随即虚空斩落利剑,高声喝道:“所有处决,即刻执行!……尔等也都死死记住,老夫来洛阳只办三件事,公平,公平,还是TMD公平!” 众百姓将士当即再度拜地高呼:“太尉英明威武!” “不,老夫是处事高明,手段强硬!” “太尉又高又硬!”众百姓将士立马默契改口,声音山呼海啸,响彻洛阳上空,久久不绝。 第94章 红烧排骨要多放油 翌日一早,蔡邕一脸古怪地看着大女儿。 只见她端着碗却不吃饭,一会儿痴痴笑笑,一会儿又峨眉紧蹙,不一会儿娇躯微颤,还忍不住揉了揉大腿…… “昭姬,昨日同太尉都做了些什么?”他心里有些慌,已猜出这事儿肯定跟老董有关, 却又不好直接问…… 蔡琰却听而不闻,明眸仍涣散地看向虚空,宛如……一位纯正的智障少女。 瞬间蔡邕就火了:自己辛辛苦苦花费十七年时光,才养出这么一位才名动天下的女儿,那个天杀的老东西竟然只用一天时间,就把女儿给变成了这样! “还能去干什么?” 正愁眉苦脸看着面前黍米、腌菜、大酱不爽的蔡婉,没好气道:“一个老鳏夫,一个俏寡妇,同乘一辆车出去。回来时阿姐走路还一瘸一拐的,肯定是……出去玩被丑胖叔父不小心踩了脚呗。” 前些时日和河东卫家派人传来消息,言卫宁卫仲道病重而亡。与其有婚约的蔡琰,被称作寡妇也不能算错。 可这话一出,蔡邕当时面色骇然,筷子都惊得掉在地上:自己这二女儿,说的是何等虎狼之词! 好在她还懵懂无知,以为大女儿走路一瘸一拐,只是被太尉给踩……不对,这根本不是重点好不好! 重点是自己的大女儿,她竟然!…… 这时蔡琰已反应过来, 也不作色反驳,只是伸出纤纤玉指在蔡婉可爱的婴儿肥脸上一捏:“婉儿, 你皮又痒了是不是?……吃过了叔父家的早餐, 嫌自家的不好吃,就生气胡乱编排阿姐?” 随后,看着蔡婉龇牙咧嘴讨饶的模样,脸上不由又泛起母爱的笑意,不知不觉道:“其实仔细看,婉儿也很好看的,若日后叔父的女儿也能这般……” “昭姬!……” 听着这番话,蔡邕又将碗掉在了地上,感觉天都塌了,说话也磕磕巴巴:“你昨日真的跟太尉已,已经这个,那个啥了?” “这个,那个,啥?……” 蔡琰一愣,不禁想起‘猴皮筋’的事儿,当即霞飞双颊,又羞又恼:“父亲胡言乱语些什么, 女儿自幼蒙父亲授业,知书达理,岂会做出那等, 那等羞耻败坏之事。” “昨日女儿与叔父在车中,只是谈论了下他为何老喜欢用些阴谋诡计,做些爱民如子的事。” “后来也不知为何,气得女儿忍不住掐了一下他的腰,随后他就趁女儿不备,拍了下女儿的大腿,到现在还感觉疼呢。” “哦……”蔡邕这才如释重负,感觉魂儿又回到了体内:“只是谈论了下治世之道,然后你就掐了一下他的腰,他拍了……” 话刚说到这里,他便不动了。 整个人愣愣跽坐在原位,目光涣散,神情呆滞,宛如风化百年的石俑,不想再跟尘世有所瓜葛…… “阿父?……”蔡婉还觉得有趣,扬起嫩白小手儿在蔡邕眼前晃了晃。 直到发现父亲半天还没反应,才有些慌了,哭着拉住蔡琰的袖子:“阿姐,阿姐不好了,父亲是不是年岁已高,突然就……没了!” “婉儿还小,不想这么快就挖坑选坟、披麻戴孝啊……” 她应该庆幸,庆幸生在了一个老爹开明、阿姐护爱的家中。换作别的汉代家庭,单凭这句童言无忌,此时就该学习如何适应瘸子的生活了。 还得是历经风雨、奔逃逃亡多年的蔡琰,心理素质过硬,先一碗黍米汤泼蔡邕脸上,随后才道:“父亲莫要多想,女儿与叔父不过是纯洁的……” 可惜话刚说到这里,自己就没脸说下去了:都动手动脚了,还什么纯洁的叔父与侄女关系? 也就是这一瞬,她忽然神色惊恐起来,求助地向蔡邕问道:“父亲,女儿是不是?……” “嗯……”蔡邕机械地点点头:怎么说也是过来人,若不知晓到底怎么回事儿,又岂会一下风化凌乱? “可叔父今年已五十有余,女儿又怎么会?……” 蔡邕忍不住摊手,木然摇头道:“为父也想不通,大汉那么多年轻才俊,你也可谓人中龙凤……” 说到这里,已不由悲愤痛苦莫名,双手托天呼道:“为父想不通,实在想不通啊!” “那,那女儿该怎么办?……”心乱如麻的蔡琰不知所措,随即豁然起身,一副荆轲赴秦的悲壮:“女儿找他去!” 蔡邕又风化了:素知大女儿外柔内刚,可这种事儿……是能硬刚的么? 好在没等开口,蔡琰又坐了回来:“不行……女儿见了他又该说些什么,问他如何不知不觉就偷了自己的心?” “哼,就他那厚颜无耻的德行,必然会说是自己魅力无穷……” “呸,怎么这时候,满心满脑子还是他!” 说完,欢喜和痛苦神色来回在俏颜上变幻,茫然无措地竟向蔡婉问道:“婉儿,阿姐到底该怎么办?” 蔡婉表示听不懂,但很兴奋:“阿姐是想要去丑胖叔父府上?想去就去呗,带着可爱的妹妹一起去!” 蔡琰当时又忍不住动手,咬牙切齿地道:“为了一顿好吃的,就把阿姐给卖了?” “女人你放手,我可是已经忍了你好久!”蔡婉也怒了,真不知这女人到底在发什么疯。 “忍了我好久又能如何?” “我,我就再忍一下……” 生活不易,萝莉叹气。蔡婉能怎么办,只能乖乖求饶道:“阿姐你放手,疼……要是你不想去丑胖叔父府,让我去如何?” “你去?……”蔡琰又想发怒,随即想到什么,突然认真道:“你好像还真得去一趟,告诉叔父,王方幕后必有阴谋。” “王方幕后必有阴谋?”蔡邕又听不懂了,道:“王方乃是何人,怎么又扯到了阴谋一事?” 谈到正事,蔡琰才恢复平静,将昨日乱兵一事同蔡邕说了,道:“叔父麾下凉并二州士卒向来不和,可并州士卒刚回到洛阳,王方便纵兵劫掠百姓,还凑巧与出来采买的高校尉相遇。” “且双方冲突刚爆发不久,军营便有胡轸、华雄、成廉、魏越等将校陆续赶来……若仅是两部偶然争斗,那边如何那么快便有了消息?” “昭姬,你是说?……”蔡邕神色也凝肃起来,随即看向蔡婉认真点头道:“如此说来,还真需提醒一番太尉。” “不错。”蔡琰点头。 随即不由摇头,晒然道:“不用了……叔父那般精通谋略、深谙人心,想必这点早已心知肚明。” 可刚说完,又不由自主扯起衣角,进退失据:“但智者千虑、必有一失,叔父既要想着绑人,又要坑人,还要操心案情……让婉儿前去提醒下也好。” 不等阿姐反悔,蔡婉当即已拍起胸脯:“阿姐放心,婉儿一定会将话带到!” 说完,蹦蹦跳跳就要车夫去备马。 蔡琰急道:“记得该跟叔父说什么吗?” “记得!”人停也未停,一溜烟儿已跑到了门外。然后催促着车夫赶紧走,生怕蔡琰出尔反尔。 只是马车行进一会儿后,她才托着圆润的下巴,蹙眉道:“阿姐要我传什么话来着?……王方幕后必有阴谋?” “对,王方幕后必有阴谋,王方幕后必有阴谋……红烧排骨要多放油!红烧排骨要多放油!!” 不知不觉,一颗小脑袋里除了红烧排骨,再也想不起什么王方刘方了…… 第95章 我还只是个孩子啊 “叔父!……”人还未至大堂,蔡婉激动的声音已无法掩藏,小短腿儿跑得飞快:“红烧排骨要多放油!” 正吃着早饭的老董,当时就愣了:“一大早就要吃红烧排骨,还要多放油?” “不是婉儿要吃的,是阿姐要的!”蔡婉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说出这话,一点没觉有什么问题。 “那你阿姐呢?” “她昨天被你拍了大腿, 今天早上就思春。想吃红烧排骨还不愿意自己来,就派我过来了。” 被拍了下大腿就开始思春? 老董不由笑着摇了摇头:汉代小姑娘实在太单纯、太没定力了啊,这要是跟她成了亲,生出孩子不得百分百是自己的? 一点都不像前世,那么魔幻有挑战性。 当即吩咐庖厨道:“没听到婉儿说什么吗,赶快去做!”说完,又补充道:“做份儿,给昭姬和伯喈各带去一份儿!” 说完,便看向蔡婉道:“白儿正在吃羊肉馅大包子,还有小米粥和泡菜,你要不要一块儿去吃点?” “好耶,婉儿最喜欢大肉包了!” 说完,又风风火火地向后院儿跑去——完美地完成了阿姐的任务,她很骄傲! 老董则愉悦地擦擦嘴,悄无声息地关闭了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光屏,上面显示民心值:198点。 昨天一番动员演讲,积极缓和了士卒与百姓间的矛盾,加深了彼此了解。另外再根据系统的解释,士卒也属于广大无产者阶级,所以民心值又迎来一波暴涨。 今天他便打算好好开个早会,将任务细化分派下去,好一举突破200大关, 开启‘农业商城’辅助功能。 “人都来齐了么?”老董起身捧起桌上暖手的小铜壶,向微信问了一句后,带着保镖阿韦向便议事大厅走去。 “回太尉,都到齐了。” “嗯……” 此时大厅多了几张的新面孔,他们正疑惑看着狼吞虎咽的董旻、董璜、李儒、贾诩等人。最后还是钟繇心善,提醒道:“赶快吃点吧,一会儿太尉来了,尔等……” “老夫来了后,他们便如何了?”说老董,老董到,大咧咧一屁股箕坐在正位上,令下面的朱儁不由大皱其眉。 老董见状大笑,故意挪开前方的案几让众人看清自己的绔,道:“安心了,老夫不会做那令尔倒胃口的事儿,这绔是改良定做的。” “纵然如此,箕坐难免不雅……”朱儁还是蹙眉。 “老夫边塞武夫, 本来就粗鄙不文, 计较那么多干甚?”老董都一点不给他道德绑架的机会。 只要自己没有道德, 他还能怎么着? 果然, 朱儁当时无言以对,气得狠咬了一口大肉包子:既然你这样,我也不顾及什么形象……咦,这包子,真香! 老董则看着下面的吕布、徐荣、张辽、高顺、张绣道:“以后尔等跟他们一样,早上先来府上开个早会。” 说着又伸出三根手指:“今日召集尔等,是为了三件事,公平……” 下面人齐齐接嘴,道:“公平,还TMD的是公平!” 唯一不同的,是钟繇、贾诩、李儒、司马懿四人说得有气无力,反倒是新加入的吕布、张辽、高顺、张绣、徐荣、朱儁还不知早会的残酷性,回答慨然激动, 至于董旻和董璜两人,介于两派中间,既不激动也没那么幽怨。 老董当时脸就黑了,强行臭不要脸地改了台词:“什么乱七八糟的!……第一的确是军营的公平,第二是何颙案的后续,第三是动乱背后的阴谋!” “军营公平一事,又分一个具体案子和根本军纪,以及其他细节。” “而何颙案牵扯到尺度问题,想必元常已有了准备。” “最后动乱阴谋一事,文优应该不会让老夫失望的。” 顿时,吕布、徐荣、张辽、张绣郁闷地看了一眼钟繇:悔不听元常之言呐……刚才没好好吃两口,没想到一上来就是这么宏大而严肃的议题,果然瞬间让人心情压抑,一下没了食欲。 老董则看向贾诩,道:“先一个个来。文和,昨日让那些将领们自查自纠,有多少听了老夫命令,又有几个还在观望、心存侥幸?” 太尉长史统领太尉署衙各事,而太尉又综理全国军政,考核军队和地方长官,这事儿当然要问贾诩。 贾诩丝毫不慌,目光……瞅向了司马懿。 可怜才十一岁的司马懿,脸当时就垮了:“师父,昨日下午爸爸才搞出此事,弟子晚上在家又忙于学业,来不及调查规整呐。” 说完,还发挥自身优势,鼻子一扁向董卓委屈哭诉道:“爸爸,懿儿还只是个孩子啊!……” 瞬间,朱儁看老董的眼神儿就不善了:老东西,竟如此摧残一介孩童?到底还有没有人性! 老董见状,登时……就乐了。 一方面,终于抓住贾诩这算无遗策老狐狸的失误,心中莫名激动。 另一方面,先装出一副惭愧的模样:“懿儿言之有理,汝还有课业,老夫确实疏忽了。” 然后,便笑眯眯地看向愤怒朱儁,摊手道:“公伟也看到了,老夫手下人才实在短缺,报效汉室都有心无力……” “听说文明公子颇有才干、品行甚佳,更难得允文允武,颇有其父之风,实乃大汉不可多得之……” “太,太尉……”朱儁立马就怂了:我就是精神上谴责你一下,也不用调转枪口就坑我儿子吧? 我儿子朱皓啥德行,当老子的最清楚。说他什么颇有才干、品行甚佳,还允文允武……呃,这些倒是真的。 只是他为人宽厚,待人以诚,宁人负他、不肯负人,说白了就是太实心眼儿。要是落你手里,不得被卖了还帮着数钱? 可老董的理由伟光正,他也不是有急智之人,一时竟没想出推辞的借口。 老董则趁火打劫,当即摆手道:“公伟不必如此,只是帮贤侄安排个好官职嘛,咱家也是为了大汉好。这举贤不避亲,也是一段佳话,不必激动到连话都不会说。” “行了,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改日,让文和给安排一下。” 说完不待朱儁反应,又看向贾诩装出低沉的模样:“文和,你让老夫很失望啊,是不是家中的鸡和犬太多了?……” 贾诩抬头瞟了他一眼,懒得搭理。 却又不得不回复,只微微一笑道:“太尉稍安勿躁,时候儿差不多了。” 说完,百无聊赖地用手指在案几上轻磕。 ‘笃,笃,笃……’ 不过三声响罢,便有侍卫前来禀告:“太尉,尚书郎华歆有事求见。” 老董当时便反应过来,咬牙切齿地道:“让他进来!”随即又看向贾诩,阴森森地道:“老狐狸,是不是又截老夫的胡了?” “截胡?”贾诩真不懂啥意思,正好方便装聋作哑:“太尉,你我皆是为了汉室复兴、百姓安乐,士卒效命,何谈什么截胡不截胡?” 老董勃然大怒,气恨地一拍案几:“贾文和!……看来汝家的鸡和犬果然太多太肥了,来人!” 众人见状,虽不知两人究竟有何龃龉,还是齐齐开口准备劝阻:“太尉!” 没想到,老董随即便道:“去文和家挑两只最肥的鸡过来,让老夫的庖厨好好地炖锅汤,给文和补补身子!” 说着,丝滑无衔接地又换上一副关爱神色,看向贾诩道:“昨日下午的事儿,没想到文和这么快便找人办好,辛苦了。” 接着便看向那些准备劝阻的家伙,笑道:“尔等有何事?” “呃……”众人顿时全都傻眼。 还是司马懿突然忍不住一笑,调皮道:“爸爸,鸡汤能不能让我也喝点儿?懿儿还只是个孩子,还在长身体……” “啊,对对对,我們也想喝点儿……” “你们也在长身体?” “呃……” 第96章 你个糟老头子坏滴狠 等候在太尉府外的华歆,看着天上飘絮而下的雪花,心中一片惆怅。 他出身平原郡高唐县,虽不算世族大阀,却也是耕读传家。早年拜前太尉陈球为师,与卢植、郑玄、管宁等为同门。后名气大涨,又与管宁、邴原共称一龙, 自己为龙头。 灵帝时,举孝廉出身,出任郎中,但很快因病去官。后又得到大将军何进征召,出任尚书郎。 随即董卓入京,眼见此贼废立天子、祸乱朝纲, 他恨不得手刃。 幸亏还未付诸行动, 便见老董悬崖勒马,又改革商制惠利黎庶。更借何颙一案为由,彻查十常侍贪墨侵吞百姓财产,还田物于民。 若仅是如此,华歆只会按部就班,继续观望一番。不料城中不知何时兴起‘报简’事物,连日来写的还尽是自身之事! 最可恶的是,文章掐头去尾,故意曲解事实。使得自己声名大跌,几乎要沦为士林中的笑柄。 随后更祸不单行,又总看到一些司隶在自家前打探,还有来路不明的游侠儿缀于身后…… 种种异常令华歆豁然惊醒,彻骨冰寒:老董可能要对付自己! 报简明面上是许靖所作,可谁不知幕后乃董卓授意?还有那些司隶、游侠儿,明显想要调查自己的家产! 华歆为官清廉、问心无愧,却也知政治斗争的肮脏残酷,老董下手又狠辣阴毒——那个何颙,不就是活生生的例子? 就在进退失据、焦头烂额下, 太尉长史贾诩忽然登门拜访。 一番深谈后,贾诩留下了符印,令华歆可代行长史之事,且告知了一个名叫‘史阿’之人的联络方式…… “华尚书,太尉有请。” 回忆完这些,华歆悠悠地叹了口气。正巧侍卫过来,这才收敛好思绪,躬身一礼道:“烦请引路。” 很快到了大厅,一本正经地准备施礼,谁知正位上老董一摆手道:“从简便可,今日早会的正事比较多,没时间浪费。” 不待华歆反应,又道:“军中究竟有几人从命,还有多少人心存侥幸?” 华歆一愣,顿时觉得自身这事儿不简单。 但也来不及细想,拿出昨天下午调查好的表章,道:“回太尉,因时间仓促,卑职亦是突然得了长史的准许,只粗略调查了司马及以上的武官,结论……” “结论如何?”老董眉头一蹙。 “不容乐观。”华歆环顾在座武将,狠狠咬了一下牙,才壮着胆子说出来:“除中郎将徐荣、果毅校尉高顺,假司马张辽、张绣这几人外,其余将校或多或少都有贪墨赏赐之举,包括……” 老董面色登时变得难看,追问道:“都包括何人!” “太尉胞弟董旻,从子董璜,女婿牛辅,义子吕布……”忍不住看了贾诩一眼,真怀疑这家伙是要救自己,还是在害自己。 老董闻言当即大怒,狞笑着看向董旻、董璜、吕布三人:“阿韦!……拿老夫准备好的鞭子来!” ‘咻……啪!’ 典韦当即扬起鞭子,在空中炸起一个鞭花。三人仔细看去,只见那鞭子乃熟牛皮制成,有成人拇指般粗细,坚韧异常。 更恐怖的是,心思阴暗的老董还在上面加了倒刺…… 瞬间,董旻、董璜包括武力无双的吕布脸色就白了,身子不可抑制地颤抖:“兄长!” “叔父!” “爸爸!” “太尉!”这一声,是华歆喊的,赶紧解释道:“虽,虽然三位有过贪墨之举,然昨日太尉下令后,三人已当即从命,将贪墨赏钱尽数退还给了士卒。” “不错……”董璜当即附和,道:“侄儿以前无知,但得叔父近些时日谆谆教诲,已洗心革面。” “兄长说三日之内赔偿给士卒便可,我等可是昨日就照办了。” “爸爸,孩儿以前穷苦,在丁原账下又不得重用,才会一时糊涂。今得爸爸器重关爱,已幡然醒悟矣。” 老董又调皮地笑了,道:“慌什么慌,老夫不过想让尔等给看看,这鞭子结不结实。” 典韦随后便憋着笑,将鞭子拿到三人面前。 三人劫后余生般对视一眼,又偷偷瞟老董一下,眼神里均一个意思:我们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这次是未让逮住,昨日哪怕迟疑一下、动作慢上一分,呵呵…… 可还没等他们想好如何敷衍,老董脸色又沉了下来,看向华歆道:“有心存侥幸观望的人么?” “不少。” “嗯……”老董点头,神色不见喜怒,又问:“是暗中调查的么?” 华歆再度看了一眼贾诩:他并不知史阿乃何人,只是从史阿提供的情报中,分析归纳出了这些结论。 说白了,眼下还只是个工具人,未真正触及董氏集团的核心。 见贾诩微微点头,他才回应道:“是。” 老董也懒得管贾诩与华歆之间的小动作,身为董事长他只负责抓大局,注重结果。且不抽烟,酒仅止于浅尝。 晚上八点睡,每天要睡足八个小时。 睡前一定要让八号技师先按个脚,再决定是与八号技师或罗珊娜,抑或是偷偷与何太后一起上床,运动一番后马上熟睡,一觉到天亮,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 只有这样,他才能保持愉悦心情和充沛的精力,为汉室伟大的复兴事业,及造福百姓作出卓越的贡献! “很好,先别打草惊蛇,顺其自然。” 想到这里,老董又自我反省:“也怪老夫之前给他们的自由过了火,让他们更寂寞,才会陷入钱欲旋涡。” 随即看了眼典韦,继续道:“但他们既然已想飞出老夫的手掌心,与太阳肩并肩了,也莫怪老夫让他们的梦都破碎,在九泉下品尝眼泪和后悔……” 已决意整顿军纪,就不能雷声大、雨点小,只有如猛男典韦一般,平时朴实无华且枯燥,出手便拔山盖世,方能立竿见影。 众人当即也神色凛然,虽觉老董这番话有些怪异。但也能听出其中,那一抹毫不隐藏的深深杀机。 随后,老董又毫不掩饰地将这股杀机,转移到华歆身上:“子鱼,前段时日还与人密谋除掉老夫,怎得近些时日便没动静了?” 话一出口,李儒豁然变色:属下掌管绣衣使,怎不知此事? 但很快,他又平静下来。 毕竟如今老董身上秘密越来越多,身为一个聪明人,有些不该知道的东西,还是不要知道为好。 下一瞬,众人目光也齐齐向华歆看去。 尤其吕布、董旻、董璜三人,更目光凛冽森然,报复之势蠢蠢欲动…… 第97章 不会吧 “太尉……”直至此时,华歆终于确定:世人都错看了这胖子。 别的不清楚,他手下至少有着一支藏于暗处、刺奸洛阳的密谍队伍。且那支队伍组建已久,早渗透朝堂市井,极其恐怖。 当下也毫不隐瞒,壮着胆子实话实话道:“回太尉,卑职早先的确有过除掉太尉之心。” “狗贼找死!”吕布长身豁然而起, 虽身无兵刃,但自信空手也能扭断华歆的脖子。 “奉先……”老董便扯了个长音儿。止住吕布后,又看向华歆淡淡问道:“后来呢?” “后来,卑职发现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拜伏在地的华歆头也不敢抬,快速将心中所想道出:“太尉种种举动虽乃巩固权力,却也是为造福天下黎庶,不得不为之。” “且废立天子看似凶悖狂逆, 实则暗中保护了弘农王与太后,也使得朝堂的权力争斗趋于平缓。” “幡然醒悟后, 卑职自不会执迷不悟,一错再错。” “唔……子鱼知老夫也。” 这马屁拍得舒服,老董满意地捋了捋胡须,感叹道:“世人皆以为老夫乃跋扈权臣,却不知权力倾轧何等残酷。” “难道指望没有兵权、出身粗鄙的老夫一封奏表,然后满朝公卿便会欣然从命,一点反对推诿都没有。只要有利于百姓的政令一颁布,自此便河清海晏,天下太平……不会吧?” 众将校智囊闻言,皆……不由暗中握紧了拳头:不会你个鬼!……要不是你已把持兵权、予取予求、权势滔天,这话我们差点就信了! 身为既得利益者,装什么装呀! 老董却继续自鸣得意,温和地看向华歆道:“子鱼这般聪敏特达、明辨是非,也不枉老夫苦心孤诣,几番暗示敦促, 总算得偿所愿。” “如今既已幡然醒悟, 便在老夫府上当个从事中郎, 为长史副手,协助文和统领太尉府诸事如何?” 华歆猛然一抬头,笼在袖中的拳头登时硬了:老东西,果然是你!……为了得到我,竟这般无耻下作! 悲愤不已的他,当即……做出一番感激涕零的模样,深深一礼:“多谢太尉赏识,属下必当殚精竭虑,呕心沥血,辅佐太尉复兴汉室!” 没办法。 逃是不可能逃掉的,这辈子都不太可能。干又干不过人家,除了打不过就加入外,还能怎么办? 何况,人家出手也豪阔,上来将自己这秩四百石的尚书郎,擢为了秩比六百石的从事中郎。 最主要的是,尚书郎一职之前因能面奏天子,自行酌定奏表事之轻重,故秩轻而职显权重。如今皇权旁落,明眼人都知太尉这里才乃政权中枢,得其器重方能大有所为、一展胸中抱负。 “好,将校贪墨一事已决,老夫又得一良才辅翼。”至此,老董开怀大笑,尽兴大手一挥道:“来,进入下一个话题!” 说完,目光便瞅向一旁的董旻。 已有些习惯早会形式的董旻,提前做好了准备,拿出一捆竹简道:“兄长,这是昨夜你交代带来的军法条令,请过目。” 汉末天下强勇、百姓所畏者,有并、凉之人,及匈奴、屠各、湟中义从、西羌八种。老董麾下除却凉州二州的士卒,还有不少羌胡异种,可谓尽得天下精锐。 偏偏军纪最为散漫,劫掠百姓最欢的也正是他们——要想从根本解决这个问题,自然要从制度上入手。 “咱华夏自古以来便英勇善战,必然知晓军纪严明的重要性,不可能军法里没规定不可劫掠百姓……”嘴上嘟囔着,老董便展开竹简慢慢看了起来。 可越看眉头越紧蹙,最后实在忍不住将竹简往地上狠狠一扔,气怒咆哮道:“坑爹呢这是!……什么狗屁军法,还让不让人活了?” “真按这军法执刑,哪个正常人能受得了?” “怪不得一打仗时不时就营啸,稍有溃败迹象士卒跑得比兔子还快,一泻千里都不回头……” 老董已看出来了,不是汉末的军法不详备森严,而是……太TMD详细森严了。 上面记载的‘十七条五十四斩’,有些的确是应该的,但也有些在他看来完全不可思议。 比如其中‘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被定为‘慢军’之罪,直接要砍脑袋:谁还没有个脑子迷糊,或偶有急事迟到的时候儿? 还有‘多出怨言、怒其主将’被定为‘构军’之罪,还是直接砍脑袋:如此规定,士卒连发发牢骚都不行,且‘怒其主将’又该如何定义,主将单纯看某个士卒不顺眼,是不是就能砍了他? 另外‘扬声笑语’、‘谣言诡语’这两条,也是会被砍脑袋:如此规定,士卒直接连聊个天儿,说说笑话或逸闻趣事都不行了。 甚至连‘结舌不应’、‘低眉俯首’这些,也要被砍脑袋:结合上两条,士卒不敢说话后,还不说也不行,低头认错也不行! “奉先,跟爸爸说句实话,这些军法你是不是连看都不看,全凭自己判断处置士卒?”气恼后,老董又问向吕布。 吕布乖乖点头,道:“是。” 是就对了。 规定太详备森严、左右矛盾,就相当于没规定。 反正前后矛盾、主将说杀就能杀,士卒岂能不提心吊胆?经年累月下来,精神压抑可想而知。 再加上传统军队中非常黑暗,拿着这等军法军官便可肆意欺压士卒,老兵也会结伙欺凌新兵,以至军中难免拉帮结派、明争暗斗…… 遇如朱儁、徐荣、张辽、高顺这样的名将还好,若遇上之前的吕布、董旻、董璜之流……呵,反正老董肯定会营啸溃败时赶紧跑,不营啸溃败创造营啸溃败也要跑! “主公……” 一直沉默的徐荣主动开口了,纠结道:“可大战之际,士卒若可乱言串连,稍有不慎便会导致大败亏输,也不可不防呐。” “理儿是这么个理儿,但根本没可行性。” 老董便叹口气,道:“嘴长在士卒身上,心里怎么想自然会说。且堵不如疏,越堵着反而越容易出事儿。” 徐荣闻言,眼神不由一亮,抱拳道:“主公洞若观火、深谙人性,一句话令末将茅塞顿开。” 但随即,又忍不住道:“既如此,主公欲如何修改军法,使之……呃,那个比较有可行性?” 听到这里,老董忍不住便笑了,神秘地道:“尔等可知,之前早会只让文优、文和、懿儿这些人来?” “嗯……”众武将愣愣点头,一头雾水。 “那今日,为何又将尔等唤了过来?” 瞬间众武将反应过来,神色愠恼。纷纷对视一眼,暗中交流着:咱几个一齐上,能弄死这死胖子吧? 吕布更忍不住握了握拳头,大有‘不用一起上,我一个人就能掐死他’的豪气与冲动。 果然,随后便见老董哈哈大笑,道:“不错,就因尔等有着丰富的领军征伐经验,最清楚这些军法哪里需要删减、哪些改良!” “都别愣着了啊,赶快去侧厅那边研究研究。早会结束前拿不出个方案,你们自己掂量吧。” 恰在此时,典韦便在老董的授意下,‘啪’的一声又甩了个鞭花。 众将当即火起:好嘛,原来这是早有准备,就是打算把我们当驴使唤啊! 第98章 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 武将们一走,厅中只剩下文臣智囊,以及……一位手持鞭子与画风很不搭的猛男。 老董随即进行下一个议题,看向钟繇道:“元常,何颙……呃,应该说十常侍一案了,如今查得怎么样?” 钟繇适应得也很快, 拿出竹简备忘录看了一眼,道:“回太尉,能查的差不多了,不能查的……在等太尉下一步示意。” “唔?……”没想到加入没几天,这家伙也成了谜语人,老董当即笑道:“什么叫能查的差不多了,什么又是不能查的?” “能查的,是指那些有点小权势、欺凌百姓的豪强地主。只待太尉一声令下, 便可打破坞堡,还田物于百姓。” 说到这里,钟繇神色便难看气愤起来,低沉道:“至于说不能查的,是指那些根基深厚,枝繁叶茂的世族大阀。” “这些稍有不慎,便会牵一发而动全身,迅速激化太尉同他们的矛盾,甚至于……不死不休!” 说完,不由紧张地擦了一把汗,生怕老董热血上头一把梭哈下去,直接跟世族大阀们宣战。 倒不是担心老董会输。 从刚才整备军纪一事,再加老董向来爱民如子,士卒也皆愿以死相报的情况看。那些喜好高谈阔论,说说天下无敌、做做就有心无力,且根本不把士卒放在心中眼里的士大夫们, 绑一块儿也不见得会是对手。 只是,如今时机还不太行。 老董也看出他的欲言又止,笑道:“元常, 何必藏着掖着,老夫是那等不让属下说话的人么?” 钟繇便看了看典韦手中的鞭子,疑惑地抬起头:难道……不是么? 可他不敢说。 只能开口道:“万事不可一蹴而就,如今太尉虽总揽兵权,龙骧虎步、高下在心,然毕竟只是以武力慑服朝堂,根基尚未真正稳固。” “相反世族豪阀已经营百年,根深蒂固。” “若贸然与之宣战,恐有天下动荡之危。”说着钟繇起身,来到大厅中央深深拜下:“前汉王莽殷鉴不远,万望太尉深思。” “王莽?……” 老董当然知晓这位穿越前仁事迹:无论声望还是实力,比此时的自己强多了,还光明正大的接受了禅让,登基为帝。 可就是这么好的一把牌,王莽同志却因改革太激进,步子迈太大,触犯了世族大阀们的利益。导致天下大乱、民不聊生,最后被土系大魔导师、位面之子刘秀偷了桃子,建立东汉王朝。 “太尉,属下亦觉元常之言有理。” 李儒此时也忍不住开口,道:“之前周毖、伍琼二人谏言太尉外任士人以牧四方,属下亦觉可守内虚外,一举多得。” “但经何颙一事后,才觉我们上当了。这些士族豪阀向来看不起我等,阳奉阴违,袁隗等人在朝亦处心积虑想置我等于死地。” “此番若贸然对其动手,难保他们不会里应外合,掀起天下大乱。致使我等顾此失彼,偷鸡不成反蚀把米……” 说起这事儿,老董郁闷地就想揪胡子:早穿越几天过来多好!……那些士人可不是老夫放的,是历史上这目空一切的蠢胖子! 历史上董卓做这事儿,也不是真傻到了把枪递给敌人,就是因为太急切、太过得意忘形。 按照他的想法儿,把天下最有名的士大夫都召到洛阳,放出去的那批家伙又名望稍逊,还不晓兵事。 同时自己手下皆是百战将卒,又收雒阳禁军精锐。就算那些家伙作乱也不怕,只能乖乖地听命行事。 如此一来,天下不就一下搞掂了,都成了自己的? 可惜,世上没那么简单的事儿。 根基不稳、名望不够还想着一步登天,只会从半空中狠狠摔下来,跌个粉身碎骨。 “文和,你怎么看?”两票都不同意,老董又笑眯眯地看向贾诩。 贾诩眼皮轻抬,轻飘飘地回了句:“太尉心中已有决议,又何必消遣属下?” 没想到,老董就是这么厚颜无耻,道:“下雪天,闲着也是闲着嘛……” 贾诩便深吸了一口气,才平复好心情道:“属下与元常、文优同一个意思。” “就没什么补充的?”老董还是笑,激将道:“至少老夫便看出还有两处隐患,你这老狐狸莫非竟没看出?” 贾诩也高深莫测地笑了,反驳道:“分明只有一处隐患,何谈两处?” 老董一愣,随即仔细想想,又不由含笑点头:“不错,老夫未雨绸缪,不知不觉已将那处隐患解决了。” 说罢便看向华歆:“子鱼能否说出剩下的那处隐患?” 一旁司马懿忍不住跃跃欲试,显然已知晓了答案。可老董就是不让他说,瞪眼让他憋回去。 华歆见状,不由晒然失笑道:“太尉莫要小瞧属下,无非是并州白波贼愈加猖獗,大有南下之势。” “一旦贼匪切断太尉后路,同时关东士人引兵相攻。太尉又要将洛阳士族连根拔起,届时便会内外交困,走投无路……” “唔,不错……” 老董满意点头,看着一窝子高质量狐狸,不禁喜上眉梢:这些家伙,明显就很专业! 有他们为自己出谋划策、查漏补缺,侧厅还有一堆高质量名将冲锋陷阵、勠力拼杀,董氏集团总算已初具规模。 自己这位董事长呢,也不必像以前一样,总担心终究要一个人扛下所有。 于是将话题拉回,看向钟繇道:“元常想多了,若老夫真无谋短虑,又岂会之前便交代尔查清那些人的底细背景?” 说着大袖一挥,道:“剩下的事儿,你知道该怎么做。” “此番咱先光蹭蹭、不进去,敲山震虎便可。就让那些士族豪阀误以为老夫,不过贪图十常侍田财,借题生事好了。” “太尉英明有度,属下佩服。”钟繇行礼领命,心中已有分寸。 一旁典韦却忍不住,面露愠色:“主公,欺负百姓最狠的,便是那些士族豪阀。若连主公都不敢为民作主,百姓还有何活路!” 老董闻言也不恼,温言劝道:“阿韦,你这人就是气性大,脾气急……老夫何时说过,不替百姓作主了?” “老夫从始至终说的,都是世族豪阀算个屁。想要除掉这些臭气呢,需要那么一点时间和精力。” “好比你先宿醉未醒、还与两名胡姬胡天了黑地、双铁戟也不在身旁,会跟老夫义子奉先拼命么?” 典韦顿时气焰消解,老脸发烫,手足无措:“主,主公……不是说好不提此事了么?” “老夫说什么了?”老董却一脸无辜,道:“老夫只是举个例子,跟士族豪阀干仗也得等吃饱喝足、精神抖擞时,才能全力以赴。” 谁知典韦想了想,慨然道:“若,若那个吕布要害主公,莫说属下宿醉手无寸铁,便是只剩半条命,也要护在主公身旁,拼个不死不休!” 这话入耳,老董真是又感动、又郁闷:“现在时机还不对!要想替百姓作主,得先保障自身的安全吧?” “职责所在,唯死而已!” “你,你……老夫,怎么就跟你说不通呢!” 老董也有些生气,道:“这么说吧,此番只是为了先麻痹那些士卒豪阀,就跟你与那俩胡姬说……” “呃……”话题越来越少儿不宜,典韦的脸也红得跟猴儿屁股一样,但还是耿直道:“属下从未说过,都是直接……” “我,老夫!……好,老夫摊牌了、不装了,最迟明年,就会对那些家伙下手,你就说信不信老夫!” “信!” “这不就得了?” 第99章 这招式有点熟悉 两项议题差不多了,老董看看外面天色,眉头微蹙:记得前世自己开会时,最烦领导这么没完没了…… 随即看了眼钟繇和华歆,一脸关爱道:“元常,子鱼,若是无他事的话,你俩可以先回去了。” 两人瞬间感觉解脱,神色一喜。 可随后,又有些幽怨:不是说会好好心疼我们的吗,怎么这么快就让我们走了,分明更心疼他们…… 见这俩矛盾的神色,老董忍不住笑了:“愿意的话,也可以继续留下。” 两人对视一眼,下意识起身:“那我等还是走吧。” 随后又摇摇头,异口同声地期期艾艾道:“其实,再坐会儿也行。” 纯粹被老董折磨出轻度斯德哥尔摩症了,既怕老董来,又怕他乱来。因为俩人就算再智谋无双,也猜不出为何会突然会来这么一出儿。 “后面的议题没你俩啥事儿了,留在这儿也是浪费时间。赶紧滚回去,一个好好去查案结案,另一个去署理太尉府的政务!” 老董就怒了,好不容易良心发现体恤属下,结果还被误会:“要是案子出了什么差错,或是太尉府的政务有何遗漏,仔细着你们的腿!” “喏!”挨了这么一顿吼,两人心里当时就踏实了,喜气洋洋地起身行礼告退。 还没走出太尉府门,就反应了过来:就算离开了大厅,还不是得替他做事?……我俩,这究竟是怎么了? “元,元常兄,这好像不太对吧?” “也,也不能说不对……毕竟,那些案情政务跟太尉比起来,实在轻松太多了。我们一离开便心情愉悦,也,也是很正常的!” 回想一下跟老董同处的半个时辰,华歆不由脖子一缩、打了个激灵,深深表示赞同:“元常兄言之有理!” 这边大厅。 老董看向李儒,声音沉凝:“最后一个议题,也是最让老夫恼火的……昨日闹市兵乱背后,是否有人在捣鬼?” “太尉见微知著,所料不差。” 李儒也掏出竹简备忘录看了一眼,道:“据查王方之所以会违背太尉军令,纵兵劫掠百姓,乃是受了他人挑唆。” “何人?” “明面上一曲侯,荥阳开封人,实则尚书郑泰之亲信。故意引得王方于高校尉采买处劫掠百姓后,又派人告知凉并二处兵营,意欲我军自相火并。” “郑泰,郑公业?” 老董闻言,感觉既在情理之中,又在意料之外:“他们真是够超勇的吼……请客、斩首、收下当狗来一套时,当场吓得差点尿在老夫的大厅上。” “还没过两天,雨停了、天晴了,他们又觉自己行了。然后……又给老夫送了何颙一个人头。” “现在还没说要不要对他们下手,郑泰这家伙反而来了个先下手为强,深深让老夫感觉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尔等说说,他们是真的飘了,还是觉得老夫提不动刀了?” 司马懿闻言,忍不住笑了:“爸爸,若懿儿是那郑泰,恐怕也会如此。” “哦……为何?” “狗急跳墙呗。”司马懿轻蔑诡笑,道:“正因爸爸尚未决定是否对他们动手,悬而未决的折磨才最挠人心扉。” “既然什么都不干只能等死,为何不舍身一搏?”说着还忍不住搓搓手,作出一副赌徒的侥幸模样道:“万一……成了呢?” “嗯!……”老董一听,豁然开朗:“有道理。” 李儒却神色凝重,道:“太尉……不得不说,这些家伙也有所长进了。起初还只想着揭破盗取皇陵之事,手段敷衍,以为就此可吓退我等。” “随后何颙之计便进了一步,虽仍拿他们坚守的纲常为刃,却还想到了借刀杀人之策,怂恿朱校尉同我等作对。” 愈说愈眉头紧蹙,忍不住捋了捋山羊胡道:“直至这郑泰出手,已然直指我等命脉根基,开始从兵权下手。” “且还十分敏锐洞察到我军军纪散漫、派系不合的软肋,若非太尉因缘际会出现阻止,恐怕纵然未得逞,也会令我军根基受损。” “而且,此计颇为激进大胆,有些放手一搏、背水一战的意味。” 贾诩随即轻抽了两下鼻子,仿佛嗅到了不一样的意味,推测道:“若不是懿儿所言的狗急跳墙,恐怕就是还有什么后手。” 老董当即不敢置信地看向贾诩,感觉这家伙就不是个人,而是阴谋的化身:郑泰能有什么后手,无非是关东群雄马上要打过来了,这急切的一计既是狗急跳墙,又想为那些家伙打前哨。 成了继续会所嫩模,失败了……便在老夫的会所当嫩模。 可自己是穿越人士,提前知晓了答案联系上下文才将一切捋清。贾诩老狐狸竟从计谋的风格上,便察觉出背后不简单。 这尼玛……属于耍计谋太多,都练出第六感了。 咦,等会儿,说起会所嫩模,老夫突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并且,这想法还十分地……变态! 当下,脸上不由露出让三只狐狸都胆寒的微笑,回头向典韦吩咐道:“阿韦,去隔壁将那些将校唤来。这么长时间,该有个结果了。” 典韦魁梧雄壮的身子,在老董迷之微笑下也不由一哆嗦,赶紧道:“喏。” 剩下李儒、司马懿、贾诩三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喘,瑟瑟发抖地像极了遇到猫的耗子。生怕老董突然一时兴起,又给他们整出什么幺蛾子。 好在,一众将校很快过来。 不待他们开口,老董一挥手吩咐道:“璜儿,出去骑快马追上元常,让他先把郑泰的案子查清了。” “随后你再带上两曲人马,抄了郑泰的家。记住不可伤人更不准杀人,安安稳稳地将他送入廷尉的大牢,再暗示一番郑浑来找老夫。” “嗯?……”司马懿一听,当时觉得这招式很熟悉。 “郑浑乃何人?”董璜却不解问道。 “郑泰之弟。” “叔父,为何要让侄儿去?”看着身旁一堆的将校,董璜似乎不太乐意。 他已经跟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很喜欢抄别人的家,喜欢看那些人在自己的兵马惊恐、奔走、哭求,感觉很威风畅快。 自从参加了几次早会,深感知识才是力量,甚至为之痴迷。觉得以前自己太无知浅薄,生活趣味太低级了。 老董却不由叹了口气,平静地道:“刚才在隔壁探讨军纪时,你是不是根本插不上嘴?” 董璜当时一惊:“叔父怎么知道的?” “自己啥才能德行,心里还没点数儿么!” 老董就怒了,催促道:“赶紧去!……回来叔父再好好给你讲解,保证比这会儿旁听还一头雾水强得多!” “喏!”董璜这才喜滋滋抱拳告退:叔父的智谋,可比那些将校厉害多了。 随后老董又见缝插针,幽怨地叹了口气道:“行了,你们也别傻愣着了,商量出什么了没?” 唉…… 董事集团是壮大了,可自己的活儿好像也越来越多了。 下午还约好了跟何太后一起品歌赏舞,看样子可能还要迟到……怎么感觉,好像又回到前世上班的日子? 老夫讨厌这样的生活! 第100章 毫无存在感的主簿 “太尉,我等研究讨论一番,删减修改了这些军纪。” 朱儁年岁最长、威望也最高,代表将校把两份竹简呈上来,道:“此期间不得不夸赞一番董中郎。” “叔颍?”老董不解,问道:“他怎么值得夸奖了?” “回太尉,早先军纪事无巨细、纷乱复杂, 我等感觉大肆删除恐引发战时不备,不删除又太过压抑森严,进退两难。” 朱儁解释,道:“一直蹙眉未开口的董中郎,却突然一针见血,提出军纪可编写两份儿,一份乃日常行为规范,另一份乃战时戒备。” “如此既不让士卒平时太过压抑,又不至于战时松懒懈怠,可谓两全其美。” 董旻闻言,憨笑着向朱儁投去感激的眼神:不愧是朝堂沉浮多年的人儿,就是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事实上,当时众将的确陷入瓶颈。 自己却不知怎么想到了兄长,嘟囔一句道:“咱为啥老想着一份军纪就能十全十美,为何不像兄长学习学习,一张一弛,方为文武之道。” “一张一弛, 方为文武之道?”朱儁当时不解。 董旻便继续道:“你们看啊,兄长开早会的时候,何等严肃认真,谋虑周全。可早会一结束后,不是同蔡小姐逛Gai,就是在寝殿里跟女人昏天暗地。” “抽空儿呢,还会去你们府中串个门。问候下你们的家人亲眷,以及院子里的鸡和狗,极大地满足那变态的娱乐需求……” 众将校闻言,当时就悲愤了。 羡慕嫉妒恨老董岁月静好的同时, 还深受其害:不错!……偏偏家人和亲眷还觉得老董十分和蔼可亲,对家中的鸡犬都那么爱护,实在太有爱心了! 她们哪里知道,老董有个狗屁爱心,分明在看家里鸡和犬长得肥不肥! 悲愤归悲愤,众将也是刀口舔血的人物儿,很快调整好了情绪。老大哥朱儁更从这句话中获得了灵感,提出了将军纪一分为二的想法。 “朱校尉谬赞,还是您见识广博,举一反三。某不过信口一说,反倒是您点石成金,某家佩服。”董旻此时也抱拳向朱儁行礼,无师自通地习得了‘花花轿子众人抬’的官场必备技能。 老董也乐得董旻、董璜这两位血亲,多跟这些历史名将们关系好一些。勉励了一番后,看起新修改的军纪。 果然很满意。 平时的日常规范中,大幅删减了不合理的军纪。只对罪大恶极的行为,如劫掠百姓、凌虐妇女,杀良冒功、泄露军机等,经调查属实后准许斩杀。 同时,也对士卒们提出了,军容军貌的规范要求。 战时戒备中的军纪严肃了些,有严重违背军纪的事件,如闻鼓不进、闻金不止、蔑视禁约、挑拨军士等,可毫不留情予以斩杀。 但对诸如‘驰突军门’、‘更筹违慢’等轻微有违军纪的举动,则采取了视实际情况而定的执刑范畴,且要公开示众,以儆效尤。 可随后,他脸色就渐渐有些难看:军纪弄得如此完美,一点漏洞都不留,怎能显出领导的水平? 下一刻,毫无征兆地又给了自己一巴掌:呸!……坐领导的位子还没多长时间,臭毛病就养出来了? 前世的时候,不是最讨厌这样的领导? 想到这里,当即又换上一副笑容,道:“诸位辛苦了,老夫很满意。军规一分为二,既通俗易懂,又有很强的执行性。” “尔等回去后便颁布全军,并命人刻军纪碑于营前,令士卒每日可知军人的基本素养!” 众将校不由露出喜悦振奋的神色,齐齐抱拳道:“喏!” 再坚强冷酷的将校、勇猛无畏的猛男,心也是肉长的,也渴望认同和鼓励:先前见老董神色满意,他们便心生期待,又见老董脸色阴沉,不由心怀惴惴。 最后一巴掌下去,说出这番话后,他们虽然不解,但结果好就是真的好。看向老董的目光,也多了一分心悦诚服。 这才是真正领导的魅力,哪怕领导有些丑、还很胖…… “不过军纪是死的,人是活的。如何让士卒们养成团结友爱、严肃活泼的日常良好作风,以及战时敢打硬仗、能打硬仗、善打硬仗,就要靠尔等的统御魅力了。” 说着,老董又起身对着众将校一礼,道:“这些,便拜托诸位平时多多钻研、琢磨创新、勤于交流。” “老夫在此提前谢过了。” “太尉厚爱,我等必全力以赴,以身作则!”众将校直接伏身拜地,神色慨然,身上洋溢起一股说不出的热烈干劲儿。 “唔……”老董挥手让众人起来,眼珠又转了下道:“老夫还想到一条,是配合军纪的晋升考核要求。” “晋升考核要求?” “不错,军规军纪是最士卒最基本的要求,在此之上还应设晋升渠道,增强士卒的荣誉感、使命感。” “荣誉感、使命感?”一个个新鲜名词出现,众将校表示有些听不懂,但莫名觉得很震撼! “士卒可根据训练程度和遵纪作风的表现考核,设立一等、二等、三等兵的等级,军饷按等级予以区别。个别荣誉部队,例如老夫日后想组建的亲卫营,也要优先从一等兵中挑选。” 说着,思路不由扩展开来,继续道:“换到军官身上,除却这些要求,还需将统御领导、军事素养、操练行军、身先士卒等囊括进来。” “要坚持优者上、平者让、庸者下、劣者汰的考核原则,打破论资排辈、平衡照顾,攀亲附会的模式。” “重点选拔一批优秀武官到关键重要岗位锻炼,压担子促成长,增强工作活力,最大限度调动广大武官士卒,建设大汉新式部队的积极性。” 众将校越听越激动,都恨第一次参加早会,没像李儒、钟繇一样带着竹简备忘录,不能将这些金玉良言记下来。 好在此时便有人开口,道:“诸位莫忧,卑职已记了下来,稍时命人誊写即可。” 老董当时一惊,转头看向那人道:“你啥时候来的?” 主簿田仪顿时一脸幽怨委屈,回答道:“太尉,自第一场早会起,属下便一直在啊。” 老董这才想起,的确跟田仪说过此事:一来主簿典领文书簿籍,经办事务,撰写会议纪要本就是人家的工作。 二来呢,此人寒门出身,虽能力平平,但胜在兢兢业业,在凉州被董卓提拔后一直忠心耿耿。 历史上老董被吕布一戟捅了后,他当即指着吕布的鼻子骂娘,还要上去拼命。最后被一同造反的李肃砍杀,与老董共赴了黄泉。 “哦,既然你在,就更好了。” 老董又忍不住一笑,道:“日后征伐士卒若有斩获及军功,便汇总至你这里。依据军功斩获晋升的这些细节条例,便由你来制定如何?” “……” 田仪顿时后悔,怀念之前透明人的生活了。 第101章 肘跟我进屋 三大议题终于弄完,外面的雪也停了,老董起身就准备赶往毕圭苑娱乐会所。 一抬头,却发现董旻竟期期艾艾地还站在门口。五大三粗的身子颓靡佝偻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让人好生……想上去踹两脚 “汝还有事?”毕竟是亲弟弟,该关爱还是要关爱一下的。 “兄长……”董旻便绞着手, 结结巴巴地道:“当真要大刀阔斧改革军制,让将校们凭才能担任要职?” 适才听老董一番雄言,他也觉热血沸腾、壮志不已。 可反应过来,顿时垂死病中惊坐起,发现小丑竟是他自己:“某与璜儿资质平庸,适才在讨论军纪时,已知与众将校的差距……” 老董不由失笑, 道:“放心好了,军制再怎么改革, 也革不到你们头上。” “让有能力的人担任要职,那是用来打工的。你跟璜儿乃老夫血亲,真正权力还是要握在自家人手上。” “两者,根本不是一回事儿。” 说着,又拍了拍董旻的后背,道:“再说,能力这种东西又不是不能培养。汝这些时日不是比以往进步了许多?” “军纪商讨一事上,还一言以破局?” “可是,兄长你是了解我的, 打小儿就心事重, 情感细腻, 总怕会因能力不足而帮不上兄长……” “滚, 给老夫滚犊子!” 老董当时就怒了,道:“当初让你在洛阳当内应,干得不是好好的?还成功煽动何进的部将砍了何苗,为老夫后来独揽兵权铺平了道路。” “以后只要跟那些有才能的家伙,多接触接触、学习学习, 未尝不能是一位名将!” 说着信手掣出腰间利剑,吓得董旻赶紧连滚带爬,一如当初刚穿越时:“再敢这般妄自菲薄,老夫现在就打断你的腿!” 董旻虽然这次又差点跌个狗啃屎,脸却是笑着的:“兄长不必动怒,幼弟知道了,这就滚,马上就滚!” 老董随即也忍不住失笑,对着门旁的侍卫道:“看,老夫一向是很讲道理的。行了,让小英子备车,咱这就去毕圭苑。” 不料刚一转身,脑中忽然传来提示声:“恭喜宿主成功改革军制,给予广大士卒一条晋升道路,触发战力查看辅助功能开启条件。” “战力查看辅助功能?” 老董又惊又喜又疑惑,同时还有点淡淡的郁闷:完了,今日与何太后的约会,铁定要迟到了。 “不,不是让你锁住‘农业商城’辅助功能的么,怎么现在又突然蹦出个‘战力查看’功能?” “‘农业商城’辅助功能依然在线,宿主可花费200民心值,任意选择其中一项。” 他这才放下心来,又道:“战力查看辅助功能有啥用?” “可查看五百人以上建制部队的士气、战斗力及忠诚度。” “就这?”老董忍不住撇嘴,感觉这功能有些鸡肋:“部队士气从士卒的状态就能看出,战斗力同样如此。” “至于说忠诚度,主要取决于将校的统御能力,及军纪赏罚是否得人心。” “如今老夫修改了军纪,规划了士卒晋升通道。加之本身又是穿越人士,多多笼络三国名将来统御,这些全不是问题。” “所以此番宿主打算开启的,仍旧是‘农业商城’辅助功能?”系统似乎了然,又确认了一句。 “我当然选择……‘战力查看’辅助功能!” 谁知这挨千刀的忽然改口,还狡黠地笑了下:“关东那群家伙马上就要打过来了,老夫脑子进水了才会先选‘农业商城’。” “这功能又跑不了,下次再选不就行了?” 说完又给出自己的道理:“‘战力查看’功能虽然鸡肋了点,但身为一千八百多年后的人,谁能不喜欢士气、战斗力、忠诚度这些玄学一样的东西,能用数值精确地标注出来?” “何况查看功能还不止能看自军,连敌军都能查看。双方实力对比一目了然,谁又能拒绝呢?” 可惜,系统木得感情,他一番抖机灵完全没意义。 确认选择后,系统便回应道:“已选择‘战力查看’辅助功能,正在加载中……‘农业商城’仍旧锁定,下次开启需要400民心值。” “多少?……” “400民心值?” “淦!” 老董反倒被气得跳脚,看着不知啥时候升了2点,好不容易积攒到的200民心值瞬间清零,感觉心都被掏空了。 同时他也看出来了,系统每项辅助功能开启,都需要上一项两倍的民心值。 悲愤之余,连‘战力查看’的功能都懒得测试,怒吼道:“小英子!” “奴,奴婢在。” “车备好了没?” “早已备好。” “走,背老夫出府,去毕圭苑!” 小黄门孙英当时就趴地上了,一脸惊慌地哭求道:“太尉,凉州大马都载不动,您居然让奴婢背?……奴婢要是哪儿做错了,您干脆一刀砍了,别用这等酷刑成么?” “去你的!……”老董没好气地一脚踹过去,忍不住笑道:“尽会惹老夫开心,自己领赏去。” “唯。” 很快,马车到了毕圭苑何太后的寝殿。 进去后,果不其然看到冷若冰霜的何太后,一身雍容华贵宫装地跽坐在席。以前藏着无尽风情和妩媚的眸中,此时蓄着一股压抑的怒火。 看到老董进来,峰峦还不禁微微起伏,显然深呼吸都无法让情绪平静下来。 “太尉乃三公之首,当朝重臣,自当一诺千金。答应了哀家巳时至此,却将近午时才堪堪赶来。如此食言而肥,岂能轻饶!” 老董当时就愣住了,不敢置信地看向何太后:你这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 没想到,何太后随后又一拍案,起身扬袖,凤音清叱:“还愣着干什么,速与哀家入寝殿,好生赎罪!” 老董又一愣,终于反应了过来:这是……汉末版的‘肘,跟我进屋’? 这尤物,越来越会玩了…… “老夫不……”当下他脖子一缩,脚步还往后退一步,貌似畏惧委屈地道:“太后这是拿老夫当牲口了。” 何太后也愣了。 随即看到老董似笑非笑的表情,立时反应过来,更加地怒不可遏:“岂有此理!……连哀家的懿旨都敢违背,太尉这是要抗命?” “走,速与哀家入寝殿!” “老,老夫不……老夫指定是不行了。” “不行也得行!”何太后含怒上前,一把薅住老董的袖子就往寝殿里拖。 说来也怪,老董四百多斤狼犺的身子,竟被她一弱质女流拖动了。唯有不情愿的声音,还在宫殿转廊处弱弱回荡:“老夫不……太后究竟意欲何为?” “休要多言!……今日不让太尉知晓哀家的厉害,汝便不知守时乃为何物!” 第102章 师爷说错了…… 几番鱼龙舞,何太后犹如慵懒的猫儿一样,酥软无骨地趴在老董身旁。眼神既满足,又有一丝掩藏不住的落寞。 老董见状,不由问道:“太后可是有心事?” “没,没有……” 何太后眼神躲闪了一下,明显不太敢说。虽然之前表现得气势汹汹, 但心中也知,自己不过老董的一具玩偶。 老董便笑了下,在她柔腻处捏了一把,道:“太后,你我都如此坦诚相见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何太后当时吃痛,娇媚地惊呼一声。 随即幽幽地看向老董, 略带感伤道:“也不是什么心事, 只是整日呆在这重重宫殿中,犹如笼中之鸟,感觉甚是无趣。” “哦?……”老董一愣,有些明白了:“太后是想找些事儿做?” 何太后当即媚眼放光,随即又黯淡下来,失落道:“妾身是这样想过,可身无长物,除了懂点魅惑男人的伎俩外,也不知能做什么……” “除了懂点魅惑男人的伎俩?” 老董当时神色惊诧,道:“太后觉得这技能还不优秀?……世上只有男女两种人, 男人靠征服世界来征服女人,女人靠征服男人来征服世界。” “掌握了这等技能,无论乱世还是太平年月都有大用。若只是想有一番作为, 更不在话下。” 这话一出口, 何太后神色登时振奋起来, 媚眼更浓,紧贴着老董道:“太尉当真这样想的?” “天生阴阳,各占一半,老夫可从来不敢小看女人。” 说完又看向何太后, 道:“太后不妨想想,究竟打算做些什么。老夫若能提供便利,必不会推诿。” “唔……”何太后果然思索起来,没多久就有了答案,试探问道:“听说,太尉最近刚查抄了一家章台?” 老董顿时就惊了,怀疑自己是不是穿错了朝代:这分明是汉末三国呀,不是南北朝,怎么开妓院的太后就提前蹦出来了? 浩瀚悠长的华夏历史上,太多奇人异事。还真有过这么一位太后,在史书上留下一笔……呃,老董也不知该怎么评价的传奇。 这位胡太后说来也是位奇葩,在位时便与大臣和尚私通。北齐被灭后,落了架的她便要自谋生路。 思来想去也觉跟何太后一样,除了会取悦魅惑男人就没啥生活技能了,干脆充分发挥自身风情万种、又是前朝太后的独有资源,开起了一家妓院。 并且还拉来了自己的儿媳,前朝的穆皇后一同入伙。 消息一传出,瞬间声名大噪,成为了风月场中的红人。无数人士争相前往,一时盛况空前,竟使得长安城夜无鳏夫,旷男不怨…… 想到这里,老董突然灵机一动,兴奋地看向何太后:“太后真乃老夫贵人也,竟想出如此绝妙主意!” 师爷分明说错了,什么‘寡妇不能睡,必有大灾’的,人家何太后不就是自己的福星? “太,太尉这是同意了?” 何太后还不知老董为何如此激动,愣愣道:“这毕竟乃下流行当,哀家名义上还是大汉太后……” “且此举再怎么说也有辱斯文,令万千女儿寡廉鲜耻、大张艳帜,是要受千夫所指、万人唾骂的。” 很显然,她只是一时兴起,真正思考后也迟疑矛盾了起来。 “人命贱如草的时代,在生死活命面前谈道德,岂不可笑?何况盗亦有道,逼良为娼与救人一命不可一概而论。” 老董先宽慰了一句,又神秘笑道:“更何况,老夫要太后开的这家章台,主打的就是卖艺不卖身……” “卖,卖艺不卖身?……”何太后表示不懂,且十分震撼:“太尉以为男子都是傻子不成,天下哪会有这等好事儿?” “世上男子当然不是傻子,但舔狗却是!” 说起这个,老董无比愤怒,道:“那些舔狗从古至今就有不变的劣根性,总会忍不住哄抬X价!” “太后放心,那些舔狗无论如何棒喝、羞辱、打骂,永远会乖乖地摇着尾巴过来舔。不仅男人烦,女人更烦,不得好死!” 何太后这会儿已完全听不懂了,只好转移话题道:“那,那太尉究竟打算要如何做?” “当然要先炒作啊。”老董知解释也说不清,当即起身道:“帮老夫更衣,这就带你亲自去看看。” 何太后半信半疑,但还是乖巧地服侍起老董。 随即,两人便在小英子的引领下,来到那栋温泉宫。刚一进来,八名身穿汉服宫装的小姐姐便齐齐躬身:“靓仔好。” “嗯!……”老董不由一乐,称赞道:“有内味儿了。” 很快又有一位头戴峨冠、身穿袖袍的中年人,带着一群宦官匆匆赶来:“参见太后,太尉……” “怎么样了?”老董命其起身,开口问道。 邯郸淳当即讨好回复,道:“已按太尉的意思排练了一月有余,就等今日太尉今日大驾光临。” “好,就从最基础的歌舞开始,其他节目老夫一会儿另有安排。” “唯。” 邯郸淳当即匆匆下去布置,拐过一个弯后,还暗自握了一下拳:“成败在此一举,万不可令太尉乘兴而来、败兴而归呐!” 他乃颍川阳翟人,家境殷实,自幼才思敏捷,文不加点。 青年时离家出走,游学于洛阳,拜大书法家扶风曹喜为师,刻苦磨炼,终于名震书坛。其书法艺术精湛有力,尤擅虫篆。 不过,书法只是他兴趣之一。 博学多艺的他更喜欢市井百姓间的欢喜悲闹,令人浮想联翩的奇闻逸谈。更更喜欢的,是自己能创作出一些故事。 可惜这些兴趣爱好为士林所鄙,他也被视为玩物丧志、讥讽嘲笑。 邯郸淳就很奇怪:那些人倒是不如何玩闹,可也未见成什么事业啊。承认自己只是个普通人,有点独特的爱好,难道违背律法么? 苦闷之余,又见洛阳局势不稳,他便想着先去长安避难,实在不行再去荆州。没想到成行之前,老董派人前来征辟。 邯郸淳不想来,但不敢不来——征辟他的人,除了太尉府的府吏外,还有一队杀气腾腾的西凉铁骑。 可来了跟老董见过一面,他就说啥不想走了! 那一次会面,他听到了很多新鲜名词,什么‘相声小品’、‘曲艺杂谈’、‘编剧导演’,当然还有最感兴趣向往的什么‘潜规则’…… 总之那次会面后,感觉老董为自己打开了一道新的艺术大门。 并且老董还极为重视自己,说‘华夏的艺术创新、娱乐文化的发展传扬重任’就落在了自己肩上。 想到这里,邯郸淳再度深吸了一口气。 随即面色凝肃走入化妆后台,对正在梳妆的宫娥宦官道:“今日太尉莅临检验尔等月余所学,谁要是搞砸了这场演出,某定要潜规则了她!” 说罢,又重重补充道:“或者是他!” 第103章 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当何太后看到身穿薄纱水袖,随着缥缈歌声轻轻落地下来的宫娥。以及漫天白羽飞扬,飘飘有如仙子般坠入凡间时的景象,明眸震惊到一眨不眨! 紧接着乐曲渐渐欢快轻松,余音有种说不出的魅力,仿佛勾着人的心弦。 八名歌姬缓缓登场,这些身段风流的少女, 开始在空灵的乐曲声中翩翩起舞,荷袂蹁跹、羽衣飘飘…… 她们用纤手、用妙目、用腰肢、用腰间的布帕和手中的团扇展示着美,轻云般慢移后,又旋风般疾转。 比起何太后欣赏过的汉庭舞蹈,这舞更激烈而富有情绪。蹦跳飞旋中,妩媚里带着优雅,含蓄中带着挑逗, 令人目眩神迷, 叹为观止。 就在她惊讶到想说些什么时, 忽听琵琶声响起,紧接着竹笛伴奏悠悠的丝竹声,最先落地的少女歌喉遽发,边舞边唱道:“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声声宛转,字字清脆,如新莺出谷,又如乳燕归巢。其中转腔换调之处,百变不穷, 更难得气息平稳,一颦一笑中尽是勾人摄魄的妩媚。 所有的人都寂静了,不光男人,连身为女人的何太后都被震住了:真,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 一代更比一代浪啊! 没错,此时她唯一的感觉, 就是很浪! 身为半个同行, 瞬间便看出那些舞服都是经过特殊设计的:比起雅致正统的汉服,她们的衣服巧妙地勾勒出女子的纤细的腰、高耸的胸、圆润的肩和修长的腿,让男人一看便觉体态婀娜、玲珑多姿。 再配以轻快激烈的舞蹈,特别设计过的肢体语言,一舒眉、眸弯,酒旋隐现,嘴角翘起完美的弧度,简直美得极致,媚得入骨,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满满的吸引魅力,让人很难将目光从身上移开。 尤其领舞的少女舞技更是精湛,轻盈的身子仿佛在水面上舞动一般,妖娆而瑰丽。只堪一握的纤腰柔曼而轻盈,每一次脚尖落在水面,就像是踩在男人们的心中,荡起琉璃的波光,溢漫着天际的碎月…… “太,太尉……”何太后大脑一片空白,紧接着便是深深的恐慌:自己毕竟已三十多,跳不动了啊。 照这个趋势走下去,这些浪蹄子迟早会勾搭到……等等,太尉说这些是用来帮自己开章台的? 果然,老董的神色只是欣赏,并无多少惊奇。相反,此时躺在藤椅上的他,貌似更享受精致可口的菜肴。 此时身边侍候着四名宫娥,手法娴熟地给他做着宫廷按摩。目光扫向那盘菜,宫娥就会立刻夹送到他唇边,他所需要做的唯一动作就是咀嚼。 “基操勿6,都是前……呃,前些时日罗珊娜与邯郸博士商讨着编练出来的。”老董很想说,这些其实都是前世棒子国那边玩剩下的。 人家那舞蹈MV,极其骚情,怎么形容呢……反正自己第一次对女人产生懵懂冲动,就是看了那边的MV。 汉代舞蹈却大多轻缓庄重,有的更是只有小幅度的手部和足部动作。当他看过罗珊娜的胡舞后,便敏锐察觉出把两者中和一下,必然会引领起一股新风潮。 有机会的话,钢管舞和大腿舞也要安排上。 不过这两样就别对外开放了,毕竟实在有些太过刺激。怕汉代那些自诩文人墨客的‘君子’们,心脏会承受不了。 其他方面,就是服装、伴乐和舞台的设计。 伴乐邯郸淳很拿手,自己只是略加指引,他就弄出了有别于汉代恢弘肃穆、悠扬沉缓的伴乐。想必再给他一段时间,写词谱曲弄出汉代流行音乐,也不在话下。 服装方面与跟罗珊娜一起研究,将记忆里唐朝舞姬的舞服,与古装剧里那些花里胡哨的服装复原了出来。 至于舞台方面条件就十分有限,什么电子灯光、人工雪花、人造冰通通没有。老董没条件创造条件,把孔明灯、吊人飞索和羽绒毛等事物拿了过来。 等以后把蜡烛弄出来,再考虑花灯的设计——此时人们用的还是蜜蜡,贵死个人。 “太后觉得,单是这歌舞可否令洛阳轰动,士大夫富豪们趋之若鹜?”看着何太后惊讶地张开嘴,又将她从中唤醒。 “妾身,呃……哀家不知。” 何太后双眼迷茫,承认在这方面,的确是男人最懂男人。但若说靠这些就想卖艺不卖身,心里实在没谱儿。 浪蹄子们唱跳如此撩人,岂不是……让男人更兴奋了? “太后,您还真别信这个邪,只要按老夫的法子绝对能做到!”董卓就旁若无人地吹起来了,道:“首先,老夫会让朝廷下一道诏令,放这些宫娥美人们出宫。” “一来呢,展示老夫宽仁的胸怀。二来嘛……太后不要忘了,这些人都是宫里伺候天子的,光环效应虽比不得太后这大汉第一美人,可也吊足了那些家伙的胃口。” 何太后双眸一亮,顿时感觉事情有可行性了。 老董又根本不带停气儿,跟练习贯口一样继续道:“另外咱那章台,一定要选最豪华的黄金地段,建就建最高档的楼阁。里面什么大厅啊、舞台啊、雅间啊、后院儿呀,能有的全给安排上。” “后院儿还得有花园儿,最好是临湖的地段儿,弄个人工湖啥的。” “门口站一水儿的漂亮美女,穿着宫装特高贵的那种。客人一进门便躬身行礼,称呼‘靓仔好’,一口地道的宫廷腔,倍儿有面子。” “章台里的姑娘也不能只会歌舞,诗词歌赋、琴棋书画什么的都加紧学习起来,西席就先用昭姬,必要时把她爹也拉来。就是突出咱姑娘的格调高雅,色艺双绝!” “进来的客人不是士族俊彦,也得是豪强公子。要只是个有钱的商贾,都不好意思跟邻桌的打招呼。” 摇头晃脑、自我陶醉地说到这里,老董才转头看向目瞪口呆的何太后,问道:“太后你说,这样的章台入门费收他多少合适?” “要,要是如此……”何太后都傻了,结结巴巴地道:“哀家觉得怎么着,也得百钱吧?” “百钱?”老董当时就惊讶了,大声道:“那是成本价,至少五百钱起!打茶围、饭菜酒水、过夜的钱另算。” “你别嫌贵,还不打折。” “你得研究来咱这里的客户心理,能掏得起百钱的客户,根本不在乎再多掏四百钱。什么叫成功人士你知道么?成功人士就是买什么东西只买最贵的,不买最好的,出来玩乐更是如此。” “所以,我们章台的口号就是:不求最好,但求最贵!” 听到这里,何太后似乎终于有些明白,悄悄拉过小英子问道:“太尉……这症状持续多长时间了,找侍医看过了没,侍医怎么说的?” 小黄门孙英就一脸的痛苦郁闷,道:“太后,咱家哪儿敢呀……来的时候,太尉还想让奴婢背呢。” 第104章 太尉您收着点儿演…… “太尉,下个节目是您亲自编写的《刘扒皮抢喜儿》,属下一直让人精心排练,恳请太尉过目。” 见老董对台上的歌舞没多大兴致,邯郸淳的一颗心渐渐沉入谷底:不应该啊,自己看得都血脉喷张、情不自禁,太尉怎么一点反应都没? 可惜老董看得太多了, 感觉实在没啥意思。还不如在这里泡个澡,再当回浴皇大帝,来个一条龙呢。 听到这句话,才来了那么一点兴致:“小品啊?……嗯,不错,不过在这儿演没啥意思,咱换个地方。” “太尉这便要离去?”何太后当时便急了:睡完自己才多久, 然后说了段儿贯口就想走? 渣男都不带这样儿的…… 最主要的是,章台的事儿刚商量一半儿。虽然方才听得不太懂, 但仔细想了想后,感觉这事儿说不定还真能成! “太后也跟着一起来呗。” 老董却不在意,起身向邯郸淳道:“走,去西园军营给老夫的儿郎们来场慰问演出,顺带来场生动的使命教育。” “军营?……” 邯郸淳瞬间有些慌:那里可全是男人,带着先帝的女人去那等地方……太尉,咱可不能那样慰问啊! 突然接到消息的徐荣也一头雾水,并表示了强烈的反对:“太尉,女色乱人心!……末将刚宣谕了新军纪,士卒们由衷喜悦,为何又要这般动摇军心?” “放心好了,非但不会动摇军心,更会让军心稳固。”到了军营的老董, 瞅眼看到徐荣的点将台,道:“那舞台就不错,够宽敞!” “别愣着了,速去召集士卒, 老夫保证此番过后,汝军营士气大振!” 一旁邯郸淳闻言,又忍不住腹诽:可不士气大振……只是这等方式太丧良心,太费咱大汉的少女啊! 士卒很快被召集过来,按老董的要求都是军纪严明、刻苦操练的好士卒。点将台那里也在寺人简单搭了下背景后,有些模样了。 “诸位!”观众席上的老董起身,随即高声道:“军营苦闷,尔等仍恪守军职,用心操练,实乃老夫的好儿郎。” “今日特意带来一场慰问演出,乃老夫亲自编写,觉得好就掌声鼓励,觉得不好多提意见!” 话音落下,一片寂静。 士卒们面面相觑,不知这吃饱撑的太尉,今日又要搞什么幺蛾子,拉自己出来挨冻受罪。 见老董的脸渐渐黑下去,徐荣无奈,只能补充一句:“听懂掌声!” 然后才掌声如潮,有了点气氛。 老董的脸上也有了丝笑意,大手向邯郸淳一挥:“开始罢!” 当下云板一响,台上走出一名尖嘴猴腮的家伙,身穿绸衣,颌下还捻着一条鼠须,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好人。 上台后用唱戏的方式,将情况介绍了一番,言自己是洛阳的一名豪强,仗着姐姐貌美嫁给了县尉,在县里作威作福。 说到嫌自己家中的苍头偷懒,便想到一个妙点子。 老董看向身后的士卒,发现有些还是一头雾水,有些似乎已看明白,有些则已兴致勃勃。 相同的,是他们都目不转睛地看着台上的表演,等待着接下来的剧情。 毕竟台词写得通俗,没读过书也能听得懂。且春秋战国时已有社戏,虽形式不同,但士卒们大概能理解台上的人在干什么。 “咯咯根儿!……”一声嘹亮的公鸡声从台上响起,演员居然还善口技,惟妙惟肖。 接着便是杨白劳出场,仍用唱戏的方式介绍自己贫苦奴役的身份,然后装作睡不够的模样艰难起床,开始与刘扒皮对戏。 《半夜鸡叫》这故事老董没记全,干脆把它跟《白毛女》合成了一个剧本。 开场是刘扒皮半夜学鸡叫压榨杨白劳,接着又想强霸杨白劳的女儿。最后英勇正义的大汉军队,发现了躲藏在深山中的喜儿。 将此事层层汇报给当朝太尉后,太尉又派大军解救了杨白劳和喜儿,惩治了豪强恶霸刘扒皮。 他自认为剧本不错。 没想到当台上演到杨白劳被刘扒皮欺负时,底下的士卒都没啥反应,甚至有的还忍不住小声嘀咕:“苍头仆役怎敢跟主家抱怨?” “刘扒皮为何要半夜学鸡叫,主家让奴役干活儿,不是直接拿鞭子抽么?” “主家只是想让驴啊、牛啊,这些大牲口歇歇,这难道有错么?牲口多精贵啊,比人可值钱多了……” 听到这些议论,老董瞬间感觉:完了,写砸了!…… 汉代奴役僮客的生活比剧中杨白劳还惨,完全没引起士卒共鸣,更别提同仇敌忾的想法儿了。 就在他心情郁闷时,忽然台下一片惊呼,士卒们一个个怒发冲冠,情绪瞬间被调动起来。 “该死的豪强恶霸!” “简直无耻!” “尔母婢也,这刘扒皮该杀!” 定睛一看,发现原来台上是喜儿的扮演者出来了。 小姑娘虽说模样比蔡琰、罗珊娜、八号技师、任红昌差些,但也是万千少女中选出的人尖子。哪怕荆裙布钗、只画了淡妆,可在母猪也赛貂蝉的军营,一番楚楚可怜的表演,当时便让士卒们热血上涌。 老董忍不住看向乔装打扮的何太后,小声道:“怎么样,老夫说得没错吧……美色,有时也是一种武器。” 何太后也反应过来,看着四周士卒们的反应,有些明白老董的意思了:“若如此,章台那边儿只要哀家能经营得当,未尝不能卖艺不卖身!” 话音刚落,一旁典韦蓦然暴怒开口,同时摸出一柄飞戟:“贼子安敢!” ‘铛’的一声! 空中金属利刃溅出一星火花,仔细看去,只见飞戟击飞一支弩箭。 咆哮如虎的典韦随即跃入军阵当中,一把揪住一名持弩的士卒,单手举起喝问道:“何人命你来刺杀太尉?” 事情太过突然,一切都在电光火石间,老董反应过来,看清那名士卒竟然还是自己的亲卫。 一旁的徐荣也要下令戒备,场中气氛瞬间有些骚动。 “某不是要杀太尉,是要诛杀那害人的刘扒皮!”亲卫却同样目眦欲裂,大声吼道,甚至还想再来一箭。 反应过来的老董苦笑不得,想抽那亲卫,举起手又忍不住放了下来,只能气急败坏地吼道:“那特么是演的,不是真的!” “如何不是真的?此事属下便经历过,阿姐就是被那豪强抢了去,最后被豪强夫人活活打死了!” “我,老夫!……” 董卓深深吸了两口气,仍平复不来心情,仍旧吼道:“找人演这场戏,就是要告知尔等身为军人,要吊民罚罪、解民倒悬!” “只有跟着老夫浴血拼杀,铲尽世上害人的毒虫恶霸,百姓才能有好日子过!”说着大步走向点将台,高声对着> “哗啦啦啦……”瞬间,台下掌声雷动。 这话一下说到士卒心坎儿上,从未想过这些的士卒当即明白什么,激动地使劲拍手鼓起掌来。 徐荣见状也惊诧莫名,没想到演出竟有这般效果,当即将长矛往地上狠狠一顿,大声喊道:“誓死追随太尉,吊民罚罪、解民倒悬!” “誓死追随太尉,吊民罚罪、解民倒悬!”士卒随即响应,以刀拍盾,以戈顿地,高昂愤烈! 台上的老董,却忽然打了哆嗦:后面还有刘扒皮强逼喜儿为妾的剧情呢,要再有几个代入感强的,刘扒皮还不被砍成肉泥? “都特么把兵刃收起来!” 他随即下令,再度重复道:“听清楚,事儿可能是真的,但演出是假的!刘扒皮是老夫找来的演员,别再把演出跟现实混淆了!” 说完看局势得到控制,徐荣也派人收缴起兵刃,便向那演员道:“行了,被趴着了,继续演……” “太尉饶了小人吧,小人真没那个胆子……” “让你演就演,不想活了是吧?” “太尉,小人是真不敢了。以前演社戏只是要钱,您这里可是要命啊……” “废物,给老夫滚下去!” 老董气坏了,环顾四周也没备用演员,眼珠子一转道:“现在,老夫就是刘扒皮,你们都认真看戏。” “谁特么敢射老夫,小心阿韦撕了你们的腿!” 随即神色一变,露出好色垂涎的目光盯向喜儿,毛手毛脚地道:“喜儿,只要你从了老夫,保管日后吃的是油,穿的是绸,夜夜让你快活……桀桀桀。” 喜儿不知是真被吓到了,还是演技精湛,当即花容失色:“啊,你不要过来,不要过来啊!……” “哎呦,还害羞了呢。来,老夫疼你……” “不要,救命啊……” “桀桀桀,你叫啊、挣扎啊,你越叫老夫就越兴奋,来吧,小美人儿……” 瞬间典韦就惊了,赶紧吩咐身旁亲卫道:“快,快做好戒备,太尉他娘的演得……不对,这是本色出演吧?” 后台的邯郸淳看了,也一脸的心急如焚,忍不住提醒道:“太尉您收着点儿演啊,刘扒皮在剧本里……没这么坏的。” 然后,台下数千士卒就硬了。 是的,拳头硬了! 第105章 男人很专一的 演出结束,老董不禁又打开系统光屏,看了眼徐荣士卒的战力:整体战力82,忠诚94,士气……98! 刚来时忠诚才83,现在整整上升了11点。士气更是夸张,由74点一下涨到将近满值! 当然, 数据随着时间及情况变化,上下也会有所浮动。但毫无疑问,每一次增加都会留下印记,底值越高越不容易飞速滑落。 “照这样看来,更要加快部队间的流动了。以后精锐部队便负责攻坚克难,普通部队就负责配合、打打顺风局啥的。” 自古以来, 兵家有‘兵贵精而不贵多’的说法,老董对此却有不同看法。 精兵有精兵的好处,兵多有兵多的用法,全看主帅的统御指挥能力。 高顺的陷阵营是精锐,但兵精就代表着人少,哪怕百战百胜。若遇上精通兵法的能将,将大军化整为零,分别进攻自军的要地粮道,围而不攻,自军难免顾此失彼,再精锐也会被活活耗死。 一味走精锐路线或一味追求数量,都是在走极端。只有懂得统筹调派,且使晋升奖惩机制发挥积极效用,才是位成熟将领的高级素养。 想到这里,不禁回头看向典韦,道:“阿韦,给你个假司马的品秩,但只领一曲的士卒,你干不干?” 一曲满编五百人, 假司马品秩却比曲侯高半格,用意在于平衡兵权,以实际战斗力划分将校权重。 典韦不懂这些关窍,蹙眉道:“五百人能让属下亲自挑么?……原先那些亲卫一个个弱得跟鸡崽似的,如何护卫得了主公安危?” “就是打算让你亲自挑,且是从老夫所有的士卒里挑,不管是凉州还是并州的,也不管是故大将军旧部还是新征募来的四方骁勇。” 说着,忍不住畅想起来:“老夫就是要打破什么地域老乡限制,他们想争想斗,也要争战力、争功绩、争荣誉,以士卒等级、营部整体荣誉淡化派系之争。” “让他们知晓老夫根本不在乎什么派系,只在乎战力是否够强、忠诚是否足够,信念士气是否稳固!” “先从你的恶来营和高顺的陷阵营开始,以后老夫麾下便只有精锐营和普通营之分,再无什么凉州亲儿子兵、并州义子兵,故大将军外子兵,和什么四方弃子兵!” “主公说得太好了!”典韦听不懂,但不影响他感觉十分震撼。 只是,随后又忍不住问道:“高校尉啥时候组建了陷阵营?” “暂时还没。”老董就笑,道:“但很快老夫就会忽悠他的……你赶紧挑,把最好最厉害的先挑到老夫身边。” “以后呢,老夫再开个扫盲班,把你这样的安排进去读书识字。对了,现在骑马还是忍不住会揪马鬃?” “不揪着属下害怕啊……” “战马都被你薅秃三匹了!骑术赶紧多找文远、佑维学学,他俩一个凉州、一个并州的,从小就接触马。” “还,还是过几天再说吧,骑马容易卡裆疼……” “没事儿,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以及马蹄铁老夫已经安排了,过段时日等你骑术差不多了,换上这些新装备跟奉先比试比试。” “跟那个家伙打?”典韦一听,当即摇头:“属下不……主公这是拿属下当试验品了。” “你都学会试验品这词儿了?”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主公让他下马跟属下步战啊?” “步战,你咋不野战呢?……咦,画面太美,老夫不敢想象。” 何太后就看着老董掀着车帘,跟典韦聊得不亦乐乎,不由有些吃味儿:有时她真不明白,男人的小脑袋瓜子里,究竟都在想些什么? 自己一成熟娇媚、风情万种的大汉第一美人,摸起来还柔腻生香,难道不比外面那个浑身硬邦邦的臭男人有吸引力? 想到这里,忍不住开口:“太尉,哀家既然想要开章台,总得了解男人心理吧?” “嗯,那是自然。”老董点头回应,却还是没放下车帘。 “据哀家观察思考,男人好像满脑子只想着三件事儿?” “哪三件?” “得有权有钱,这小娘不错,跟谁去喝点儿……” “错了。”老董哥便摇摇头,认真道:“老夫说过,男人很专一的,脑子里也只会想一件事儿。” “什么事儿?” “这小娘不错,得有权有钱,然后跟她去喝点儿……” “我,哀家、予!……”何太后当即无话可说。 窗外典韦听后,不由畅快大笑,赞同道:“主公明鉴,属下也是这样的,哈哈哈……哎呀,卧槽!” 一激动,下意识又薅掉一把马鬃。 “昂!……” 胯下的凉州大马疼得当即扬蹄,随即发足狂奔, 老董就看着大呼小叫的典韦,满脸的羡慕:啥时候体重能减到300多斤?照这样下去,关东群贼打过来时,老夫连马都骑不了…… …… 待他一走,西园各营哗然。 是热闹的哗然,并非什么哗然兵变。 “喜儿真是太可怜了……”一名伍长回到班房,突然悲春悯秋起来:“多想自己是剧中的伍长,最后跟喜儿喜结连理。” “头儿,你在说什么呢?” 没被选上观看演出的士卒,忍不住围上来:“大冬天出去冻了一个时辰,回来后怎么就这样了?” “你们不懂,你们这些没理想、没文化、没追求的人,哪懂太尉的苦心安排。” 伍长突然凡尔赛起来,绘声绘色地将演出讲了一遍,还忍不住赞叹:“你们是没亲眼看到,太尉演技何等精湛!……调戏喜儿的那一段儿,看得某差点想冲上去咬死他!” 说完,起身就往外走。 “头儿,要干什么去?……”士卒们赶紧拦住,道:“你自己不是也说了,戏是假的,咱可不能犯糊涂,太尉对咱还是不薄的!” “你们懂个屁!” 伍长一把甩开他们,道:“某是要去外面多操练操练,以后尔等就要分等级了,某这伍长也要考核。” “听说太尉日后还要组建亲卫营,军饷比一般伍长还丰厚!要是能进了亲卫营,看喜儿的机会就多了。” 说罢,他忽然又悟了,感伤而认真地告诫手下:“某也知晓,看喜儿一百遍,她也不是我的,但多操练一次,技能就是自己的。醒醒,我们的任务是要吊民伐罪、解民倒悬!” 说完,大步向前走出,头也不回。 士卒们面面相觑,反应过来纷纷跟上:“头儿,等等我们,我们也去!” 刚出去,就见原本冷清无人的校场,已乌泱泱一大群人。凉州的、并州的、洛阳六郡及其他各地都有,还不乏屯长曲侯等中级将领。 “给某家好好挥刀!太尉慰问演出居然没选咱营,都是尔等不争气!” “背,使劲给某家背,做梦也得记着这些军纪!” “冬天练什么射箭,弓弦崩坏了你赔啊。去,给本司马练习军阵!” “来,跟某家一起大声喊。太尉还让邯郸博士给咱写军歌,万一这也是考核项目,咱先把嗓子练出来!” “……” 西园军营未演武誓师,也未大喊什么口号。可自从老董登了两次点将台,已悄悄开始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第106章 老董写日记 “中平六年,腊月十四日,天气晴。 老夫寻人找来了左伯纸,开始写日记了。倒不是因为老夫不是什么正经人,主要是想试试这年代的纸张。 初步测试,左伯纸跟后世的宣纸差不多,挺括有毫光, 最主要是很白,跟何太后……呃,这个就不写了,总之已满足了书写的要求 唯一让人不满意的,是这纸的造价还是高,达不到能普及天下的廉价。另外记得左伯能造出这种纸, 是采用了当地盛产的桑树皮原料。 不管了,先把人抓来再说。” “腊月十五日,天气阴。 本来打算处置郑泰一事的,让他尝尝在会所当嫩模啥感觉。可阿韦兴致勃勃地,拉着老夫去看新挑选好的亲卫。 事关生死安危,这事不能不上心。 阿韦很懂老夫心思,挑选的士卒跟他一样浑身腱子肉。果然轻度健身吸引异性,重度健身吸引同性。 老夫实在想不通,在汉朝营养如此匮乏的时代,他们是怎么练出那么大块胸肌的?” “腊月十六日,天气晴。 今天老夫还记得要处置郑泰,但一醒来就接到邯郸淳的邀请,让老夫去毕圭苑观赏新排练的节目。 老夫知道背后其实是何太后的邀请,本来不想去,毕竟老夫跟她不清不楚、不三不四的……怎么写到这里,突然感觉好刺激? 架不住小英子的软磨硬泡,老夫意志一不坚定就去了。 唉,小英子那家伙就相当于刘宏身旁的十常侍,净撺掇着老夫堕落。改日,好好地……赏赐他一番吧。 毕竟人家没了宝贝,对这事儿比较感兴趣, 咱也要理解。” “腊月十七日,去毕圭苑。” “腊月十八日,去毕圭苑。” “腊月十九日,去毕圭苑。小英子问老夫为何如此快乐?废话,白嫖汉代未来的女子天团,还有何太后,谁能不快乐?” “腊月二十日,董仲颖啊董仲颖,你怎可如此堕落。你是穿越人士啊,难道不知今年一过,关东那些家伙就要打过来了么?” “腊月二十一日,去毕圭苑。” “腊月二十二日,今日文优都跑到毕圭苑来找老夫了,死活拉着老夫去应付那些将校,原来他们弄出了士卒晋升考核标准。 不得不说,那些家伙是有两把刷子的,又一次弄得很完美。分别从军阵训练、弓马兵刃、军纪作风三方面提出了要求,让老夫连补充的地方都没有。 好在之前就留了心眼儿,发现汉代士卒在军阵训练方面不行,原因是这时代的文盲率太高。尤其凉并两州和羌胡兵,一个个弓马娴熟、骁勇无匹的,结果连最简单的左右手都分不清。 老夫据此提出了站军姿、踢正步、左右走的训练要求,并进一步提出给武官们开设扫盲班的想法,又赢得他们一片惊叹赞扬的目光。 白嫖使老夫快乐,装逼同样使老夫快乐。 可惜今天文优隐晦提醒,朱公伟那家伙有些怀疑老夫跟太后了。 得尽快把董氏毕圭苑连锁娱乐会所开起来了,以后跟太后偷偷出去浪,想想……就觉得贼刺激。” “腊月二十三日,今天不能去毕圭苑,老夫脾气莫名暴躁。一想到文优的绣衣使去山东一个月了,还没绑回左伯,就想让阿韦拿鞭子抽他。 还有元常那家伙,十常侍案子查了这么长时间,也不知道主动汇报汇报,老夫究竟能缴获多少钱! 虽然老夫让奉先挖坟后很有钱,不会出现先帝创业未半而花光预算的事儿。但现在,是钱的事儿么? 大战在即,粮油米面才是硬通货。 没钱,老夫如何让司马朗大肆采购生活物资,平抑物价? 对了,还有郑泰一事……对,不能向文优和元常发脾气,就来个杀鸡儆猴儿!” 写完搁笔,老董阴沉恼怒的脸色才好了些。轻轻吹干墨迹,将日记慎重地放入锦盒中上锁,拿起铜镜仔细端瞧容颜。 “嗯,不错,脸没那么浮肿了,渐渐有型起来。只是这帅气还不太明显,比较低调内敛,需要一双发现美的眼睛。” 说着摸了摸肚子,神色更满意了:“体重似乎又下降了些,估计再有一两个月,就能骑马了。” “可恨那些关东贼子,要是他们不来,老夫就能安心找人烧制玻璃了。” “想想就生气!……”说完起身向外走去,向等在门外的典韦问道:“那个郑浑,今天又来了么?” “每天都在府门外求见,雷打不动。” “嗯,通知元常去廷尉大牢把郑泰带过来,老夫今天就了结了此事。”然后看向小英子,道:“饭准备好了么?” “一直热着呢,就等太尉用膳。”看出老董今日明显欲求不满,小英子识趣地没多说什么。 当领导狗腿子,也是门技术活儿。啥时候能拉着去毕圭苑,啥时候不能,得做到心里门清儿。 用罢早餐,老董大步走入议事大厅,瞟了眼 众人不由心一沉,赶紧囫囵扒几口,省得一会儿又没胃口。 老董随即看向狼吞虎咽的司马懿,道:“懿儿,今日汝先回吧,老夫要先处置下郑泰一事。” “爸爸,为何要如此?……”司马懿明显有些不乐意。 老董耐着性子,道:“你杀过鸡吗?” “不曾。” “杀鸡呢,不能当着其他鸡的面儿杀,否则吓得它们就不生蛋了……”他忍不住笑眯眯起来,善意提醒:今日杀鸡儆猴,你本来就是鸡,在这里真不太合适。 谁知,司马懿反而更兴奋了,道:“爸爸不必担忧。相反,孩儿有此等经历,更能给爸爸一些建议。” 好不容易等到跟自己同命相怜的家伙,就等着幸灾乐祸,你怎能剥夺我的快乐? 老董看这家伙的眼神儿,当时就不对劲儿了:这孩子……果然心理变态,怪不得那么一直能忍,最后还成功抢班夺权,收购了曹氏集团有限公司。 李儒、贾诩、钟繇、华歆、朱儁便同时一叹,齐声道:“属下亦可……” “行吧……带郑泰和郑浑进来。”老董咬牙切齿地一挥袖,表示不想搭理他们,并甩了个大白眼。 两兄弟一进来,原本颓靡的郑泰忽然有些癫狂:“董贼!……汝这祸国殃民之权臣,倒行逆施,必不得好死!” 郑浑当即大惊,匍匐拜地道:“太尉切勿动怒,兄长他……” “他就是想弄死老夫嘛。”老董一点不计较,甚至还有些和蔼可亲:“可惜,谋略手段太过拙劣,轻易被老夫反杀。” “董贼,吾今日唯死而已!纵一刀两断,亦不愧清白之身,死得其所!”郑泰再度高呼,对着老董怒目而视,人都有些魔怔了。 “嘁……死得其所,还百因必有果,你的报应就是老夫我呢。”郑泰越愤怒,老董越止不住兴奋:“再说,老夫何时说要将你一刀两断?” 话音落下,非但郑浑和在座众人傻眼,连郑泰都不禁一愣。 可看清老董笑眯眯的神色后,一道阴寒的印痕便从他心中裂开,逐渐延伸到全身,连菊花都变得冰凉。 唯独司马懿目光烁烁地看向老董,一脸崇拜:不愧是爸爸!……死的确很容易,让人生不如死才变态呐! 第107章 太尉是位大好人呐 “董,董贼,汝居然会不杀我?……”郑泰愣过后,忽然癫狂大笑:“汝以为这样某便会感恩戴德,进而臣服效力于尔?” 说完顿了一下,认真而坚定地看着老董,蔑视道:“白日做梦!” “几个菜呀, 咋不多吃点花生米?”一番操作,给老董都看笑了:“你明明如此普通,怎还如此自信?” “谁说要收服你了?……明知老夫已盯上了你,一屁股的屎也没擦干净就敢瞎胡闹,老夫要汝这蠢材何用!” “是汝欺人太甚!”郑泰勃然变色,反驳道:“是汝已扬刀欲杀, 我等难道只能引颈就戮?” “那谁让你侵夺十常侍资产的呢?” 老董睥睨俯视,不屑道:“老夫举起刀时,汝知道怕了。侵夺贪墨十常侍资产田地,害死无数黎庶百姓时,你怎么就不想想,他们也只能引颈就戮!” “咋滴,只许百姓黎庶走投无路、饿殍遍野,就不许天道轮回了呗?” 说着起身上前,绕着郑泰逆时针缓缓踱步:“假如老夫没记错的话,尔等士大夫可是一向高喊着要‘上安朝廷、下抚黎庶’的,喊口号时那么无愧天地,真正去做的时候,就一个比一个贪得积极?” “若非汝独揽朝纲、祸乱朝政,我等又何须如此!” 不曾想,郑泰还振振有词,道:“我等也是为铲除汝等权臣,才不得不积蓄力量……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天下苍生长久福祉,舍弃点微末百姓利益又如何?” “狗贼还敢信口雌黄,老夫掐死你!” 老董还未发话,一旁朱儁也按捺不住。可惜见老董不能带兵刃, 否则立马血溅当场:“说来道去,不过争权夺利,还往自己脸上贴金!” “太尉虽奸诈无耻、阴毒下流,从始至终却未曾凌虐过百姓。尔等这群道貌岸然的狗东西,嘴上大仁大义,背地里却做着残害苍生之事,还有理了?” 一脸阴沉笑意正向郑泰施压的老董,当时脸就黑了:朱公伟,你礼貌么?……老夫怎么就奸诈无耻,阴毒下流了? 请阿姨来家里吃顿饭,难道还做错了? “说得好!”还得是董璜这种没文化的比较直接,闻朱儁之言忍不住激动拍案:“像这等厚颜无耻之人,掐根本没用,就该用尿滋醒他!” 说着,手还居然真摸向了腰带。 老董的脸已黑得发亮,不料董旻也有样学样:“让幼叔先来,幼叔最近上火,尿比较黄!” 气得老董大怒,喝道:“住手!……不对,住尿!” “兄,兄长……”粗野惯了的董旻这才反应过来,此乃太尉府大厅,岂能跟在塞外时一样? 没想到老董气的不是这点,而是道:“汝近日食欲大增,还忍不住老喝水,恐怕有糖尿病,莫要让他尝到了甜头儿……” “董贼!……” 被人如此羞辱,郑泰嗔目欲裂,脸上暴起一道道青筋,愤怒地盯着老董:“士可杀不可辱,汝究竟意欲何为!” “可杀不可辱?”老董嗤笑,唾弃道:“你也配!” “兄长!……”听到这里,郑浑实在压抑不住胸中怒火,喝骂道:“早就劝说汝莫要如此,偏偏一意孤行!” “纵观太尉入朝所为,无一不为百姓着想,有功于社稷。” “且还未我等党人平反,准许公卿子弟入朝为郎,补宦官之缺。又征辟名儒贤士,一扫朝堂昏暗权争之风。” “若我等摒弃心中成见,用心辅佐,未尝不能中兴汉室,还百姓朗朗乾坤。汝却固囿门阀之见,轻慢仇恨,最终连累郑家满门,辱没先祖英名,至此还如此执迷不悟!” “一派胡言!……” 郑泰闻言更怒,偏执使得脸色异常扭曲:“粗鄙武夫何德何能,竟可窃取朝堂重器?能中兴汉室、挽大厦将倾者唯有我等,也只能是我等!” “董贼盗掘皇室陵墓、淫乱后宫、祸加至尊、残害朝臣,斩刈忠良,当千刀万剐、百死莫赎!汝身为郑门之后,不思铲除逆贼,反倒替他说话,罪同董贼!” 连亲兄弟也视仇睚,郑泰精神属实有些不太正常了。 “兄长!……”悲愤莫名的郑浑还欲再劝,又不禁看向老董:“太尉……” 毕竟一母同胞,虽与郑泰理念南辕北辙,也不忍看到兄长被忿怒的老董一刀斩杀。 老董却一点都不生气,反而关切地看向郑浑问道:“他这症状多久了?” “大,大概一月有余。”郑浑不明所以,却回答了出来:“自太尉杀了何颙后,兄长便魔怔了一般,整日在房中自言自语。” “嗯,这才是真正的同志之爱啊。” “同,同志?” “志同道合的简称,他与何颙都想干掉老夫,何颙死后又那般激愤偏执,不是爱得深刻还能是什么?” “唔……太尉言之有理。” 郑浑点头,随即才反应过来:咱怎么突然聊起了这个?……你,你就算宽宏大量,不因兄长而牵连我,也不至于这般亲切吧? 而且,那眼神儿……怎么让人觉得怪怪的? “症状都持续都一个多月了啊,看来的确需老夫改造一番。”老董却兴致勃勃,又问道:“对了,令尊令堂贵庚?” 年纪不大的话,就努努力再生一个吧。 “家父家母今年……太尉,为何要问这些?”郑浑不解,心里突然开始很慌。 “哦……汝兄长贪墨侵吞十常侍资产,又怂恿老夫部下劫掠百姓,且还欲酿成大军火并、祸乱洛阳,罪难轻饶。” 老董伸手扶起郑浑,又一脸惋惜道:“然见汝连日前来求见,又如此深明大义,老夫不忍汝高堂受其牵连……” 说到这里,故意住口不言。 下面文武见状,登时神色诡秘,尤其司马懿、贾诩、钟繇、华歆四人更不由会心一笑:熟悉,这场景实在太熟悉了! 不用老董眼神示意,司马懿已当即开口:“爸爸!……此人乃郑泰之弟,血脉之亲!不株连已是法外开恩,又岂能收为己用!” 贾诩也摇头,表示反对:“太尉三思呐,万不可养虎为患。” 钟繇则一副痛心疾首,道:“太尉切不可被一时伎俩蒙蔽,人心难测,不可不防!” 华歆更是面有愠色,怒斥郑浑道:“一唱一和,装痴卖傻,骗得了太尉,却骗不了我华子鱼!” “太尉!……”心神俱震的郑浑看着面前狼犺丑陋的胖子,蓦然感觉这家伙浑身上下都在发着光。 整个人被巨大惊喜和感动席卷,当即深深拜伏在地:“罪人何德何能,竟遇太尉此等胸怀如海之人!” “某自此愿肝脑涂地、粉身碎骨,以报太尉宽宥之恩,百死不悔!”说罢挣脱老董搀扶的手,恭敬感恩到五体投地。 老董则再度搀扶起郑浑,且双手覆在他的手上轻拍安慰。脸上露出亲切敦厚的笑容,对着四位反驳的智囊坚定道:“老夫,相信他!” “太尉!……” 感动不已的郑浑,登时热泪盈眶,又一次拜倒在地。 第108章 脸都不要了 “郑文公,汝竟如此认敌为友,实乃郑家耻辱败类!” 看到自己弟弟投靠老董,郑泰当即受到强烈刺激,病情明显加重了:“从此之后,汝便不再是郑家之人!” “兄长!”郑浑同样神色悲愤,忍不住摇着他的肩膀晃道:“你清醒一点啊!……太尉如此宽宏仁厚, 实乃我郑家之幸,苍生之福,你至此竟还执迷不悟!” “他宽宏仁厚,汝莫非眼瞎了不成!” 郑泰随即看向老董,目光仇恨仿佛在看偷了自己媳妇的隔壁老王:“此贼奸诈无耻,阴毒下流,满朝公卿皆不耻与之为伍!” 说罢环顾四周之人,不屑嗤笑道:“除却这等忘恩负义、寡廉鲜耻的酒囊饭袋, 他还有何可用之人?” 这下可捅了马蜂窝, 满厅文武当时目光如刀。武将们直接想剐了他,智囊一个个敛眉沉思,肚子里坏水儿忍不住往外冒。 最后目光瞟到朱儁,郑泰更忍不住嘲讽大笑:“就连被他骗至此处之人,先前也说了他何等不堪!” 朱儁闻言当时一愣,当即连忙否认:“老夫没有,老夫不是,你别胡说!……” 郑泰却不以为意,睥睨看向老董:“董贼,汝难道就不感到悲哀么?……众望所归,方能所向披靡,如你这般臭名远扬之辈,狗都不屑投靠!” 老董拢在袖中的拳头当时就硬了,很有那么一瞬间,想着要么就别装了, 直接弄死这家伙得了。 转头看了一眼战战兢兢的郑浑, 无奈还是扯出一个宽容的笑。 没办法, 人才难得。 这位郑浑同志虽在史书上不太出名,但在后来曹魏集团优秀太守序列中,就算排不进前五,也能排在前十。 然而,他还是受不了这委屈。 很想展示一下刚学的擒拿术,‘啪’的一下把郑泰摁那儿,然后一屁股坐他脸上。 就在此时,门外侍卫前来通报:“太尉,尚书周毖前来求见。” “周毖?”老董眉头一蹙,不知道他来干什么,但还是挥手道:“让他进来。” “太尉,罪臣前来请罪。” 周毖人还未至,声音已传了过来:“恳请太尉念在家父与太尉并肩作战的情义上,放愚侄一马,愚侄再也不敢了!” 周毖乃凉州人,与老董是老乡,其父周慎曾与董卓共讨凉州作乱的边章、韩遂,颇有交情。 这也是历史上老董入洛阳后,周毖一投靠,便轻易信任的缘故。 听了这话,老董当时就有些不高兴,道:“什么叫汝以后再也不敢了,老夫又怎么着你了?” “太尉……”周毖神色更慌,伏地求饶道:“卑职有眼无珠,不识太尉宏图伟略、匡扶汉室之志,受奸人挑唆,以至误入歧途。” 说到‘奸人’二字时,还不由看了一眼郑泰。 随即,才继续道:“今幡然醒悟,悔不自已,特前来举家投靠,万望太尉不计前嫌。属下必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一番误打误撞,正好拍老董马屁上,当即笑道:“哦?……如此说来,汝是认识到老夫海纳百川、重贤爱才、宽仁良善、爱才心切、还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被强大的人格魅力所感染征服,忍不住前来弃暗投明、改邪归正?” 周毖当时愕然抬头,感受到自己节操正收到强烈的摧残:你过分了啊……杀人不过头点地,这不是要我出卖灵魂么?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又有侍卫前来禀告:“太尉,城门校尉伍琼求见。” “伍德瑜,他也来了?”周毖神色一变,突然有些……羞昵。 伍琼的阵仗比周毖还大,直接带着仆役僮客抬着几大箱子。知道的是来投靠,不知道的还以为来下聘礼呢。 入厅后看到周毖,他先猛然一愣,随即大怒道:“周仲远,汝不是信誓旦旦跟某保证,誓要与董贼……呃,要与太尉抗争到底,怎居然来了这里?” 眼见事情败露,周毖也不装了,梗着脖子反诘道:“伍德瑜,你还有脸说我!是谁在某面前说就算家被抄了、性命不保、鸡犬也被杀得干净,也不会前来卑躬屈膝?” “你,言而无信!” “哼,狡诈无耻!” “都给老夫闭嘴!”老董算是听出来了,俩人应当是闻听郑泰被抓后,又在家中惴惴不安地等了几天,也不见关东群鼠们那里有啥动静。 终于忍不住精神压力,今天不约而同地跑来向自己求饶了。 好在,来的也算时候。 当下,又故作不知地向伍琼问道:“德瑜,今日前来所为何故?” “太尉!……”伍琼当即一个五体投地,明显比周毖没节操,道:“属下早先便倾心投靠,不曾受奸人蒙蔽,一时失了心智。” 说到这里,也忍不住看了眼一旁的郑泰。 “这些时日吾三省吾身,终大彻大悟,看出大汉有太尉主持大局、调和鼎鼐,实在社稷之福,汉室复兴有望矣!” “醒悟至此,不由见贤思齐,特带来家中不义之财,以作赎罪。万望太尉既往不咎,再给属下一个机会,属下必赴汤蹈火以报,再有二心,不得好死!” “伍德瑜!……”见有人恶意压价,周毖当即也慌了,什么节操灵魂这些影响身家性命的东西,赶紧说抛就抛:“太,太尉……愚侄的那些不义之财也已清查备好,少时便会命人送来。” 老董却不在乎这个,他要的明明是……虚荣心啊。 当下笑眯眯地看向二人,又一次问道:“汝二人可是真心认识到老夫海纳百川、重贤爱才、宽仁良善、爱才心切、还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被强大的人格魅力所感染征服,才忍不住弃暗投明、改邪归正?” 周毖当时再度沉默,咬了咬牙,感觉虽然抛掉了节操和灵魂,但还是……过不了良心一关。 伍琼也愣了下,但觉悟就比较高,当即忿然变色,慨然挺胸喝道:“太尉!……” “咋滴!……”老董也不惯着他。 没想到伍琼夷然不惧,仍激愤不已道:“太尉岂止海纳百川、重贤爱才、宽仁良善、爱才心切、颇有大志远略,仁善宽厚?分明还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实在大汉百年难得一遇之良臣!” 周毖当时就硬了,拳头就硬了:伍德瑜,你就这样厚颜无耻地舔吧,迟早不得好死! 心里这样想,脸上却做出认同无比的模样,高声反驳道:“一派胡言!……太尉分明功过伊尹、德盖霍光,救天子于危难,挽大厦于既倒,实乃我大汉擎天之柱,必当青史留名,享誉万古!” “无耻!……汝这奴颜媚骨、吮痈舐痔之徒,为求活命竟连脸都不要了!”早就冲冠眦裂的郑泰至此,恨不得扑过来咬死这俩人。 俩人此时却突然化干戈为玉帛,一致对外。伍琼先怒喝,道:“郑公业,汝有眼无珠,狂悖无礼,某羞于与之为伍!” 周毖随即拂袖,道:“不辨是非,构陷太尉,坏苍生大计,实乃我士人之耻,我呸!” 第109章 老夫又不是什么魔鬼 “文公放心,老夫说过不会杀汝兄长,便绝对不会杀。” 一番喧闹后,老董送郑浑出门,胖脸上全是真诚:“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闯出那么大的祸,不能说精神有点问题就没事儿了。” “否则, 老夫又如何服众,你说是不是?” “自当如此,太尉胸襟如海,属下铭感五内。”郑浑当即又要再拜,被老董扶住后又看了眼郑泰,一脸痛惜地挣扎道:“兄长……此番乃自作自受, 得太尉如此宽宥,属下已惭愧无比, 便请太尉按律处置!” “放心好了, 老夫也不会有什么坏心思,汝兄长这里……”说着指了指脑袋,惋惜道:“这里明显出了问题。” “惩治期间呢,老夫会对其进行一番人文关怀,使其在劳动中收获成长,逐渐认识到自己的不对,尽量做到惩前毖后、治病救人吧……” “如此,属下谢过太尉!”这次任凭老夫阻拦,郑浑还是坚持行了跪拜大礼,以表感恩之心。 等确认他离去后,老董回过头脸色就变了,道:“老夫的确不打算杀你,不过黎庶百姓们所受的苦,一点休想逃掉!” 郑泰闻言丝毫不惧,相反还嚣张大笑:“董贼!……汝莫要以为,多了两个贪生怕死之徒投靠便赢了某。” “死到临头, 汝犹不自知!” “今日这般折辱我, 待那一日报应到来,某必百倍千倍奉还!” “啥报应之日到来,不就是关东那些家伙准备造反了么?”说着,老董忍不住瞥了一眼周毖、伍琼,觉得牙根儿有些痒痒。 当初,建议外放士人以控四方的,就是这俩货。可惜现在木已成舟,两人也乖乖跑过来当狗,再推出去砍脑袋也无济于事。 郑泰却悚然一惊,诧异看向老董:“此事……汝竟已知晓?” “呵,”老董便轻哼一声,道:“很稀罕么?……你们三个说起来也挺有意思的,真正做到了女为悦己者整容,士为知己者作死。” “可人家呢,连你们的死活都不顾,一门心思想着怎么攻破洛阳,砍了老夫的人头……怎么就不好好想想,老夫死之前,难道不会先砍了你们的脑袋么?” 三人对视一眼,眼中均流露出凄惶后悔。 只不过,随后郑泰还是梗着脖子,壮声高呼道:“为汉室苍生,天下靖平,某死得其……啊!” “所你大爷!”老董当即一只四十六码的鞋印赏他脸上,道:“他们带兵打过来,天下反而会动乱不休,十室九空!” “要是你们这群狗东西,真能让百姓过上好日子,老夫回家种地也无妨。偏偏说一套做一套,还贪得无厌!” “现在你弟弟也走了,真以为老夫会惯着你!” 说罢,抬头看向典韦道:“将他带到磨坊交予管驴马的苍头那里,告知其所作所为。让府中的驴啊、骡子啊等大牲口地好生歇歇,先拉上几天磨。” 什么?…… 会所里当嫩模,你们听错了,就是磨房里拉磨。 答应了人家郑浑要给予哥哥人文关怀,令其在劳动中获得快乐和成长,就一定要说到做到! 说着,又看到典韦手里的鞭子,道:“将鞭子留给那苍头,他懂得怎么用的。” 话音落下,满厅文武当即尽皆失色:你平时老说让大牲口们歇歇,原来不是在说笑,是来真的啊?…… 又被老董目光一扫,全都战战兢兢。 没想到,老董随后的话便出口了:“尔等平日里辛苦,压力挺大的。刚才他如何骂你们,你们可都听见了。” “往后若觉压力大了,真的忍不住,也别老往娇弱的女人身上使力。真正的猛男,就该刚男人!” 说着,还特意补充问了句:“都知道老夫府中的磨房在哪儿吧?” 众文武先是一愣,随即双眼一亮,忍不住摩拳擦掌:“知道!” “董贼,汝安敢如此辱我,汝不得好死,不得好死啊!……”被典韦如拎小鸡崽般拖走的郑泰,惊怒交加地大骂。 “太,太尉……”周毖、伍琼二人对视一眼,脸色也开始发白,心理阴影面积在飞快扩张。 “哎,你俩哆嗦什么呀。” 老董见状,笑眯眯地道:“汝等痛改前非,老夫欣慰不已,回去后就该吃吃该喝喝,有事儿别往心里搁。” “毕竟,老夫又不是什么魔鬼。” 你这样,比魔鬼还可怕好不? 可两人不敢说,连连叩首道:“太,太尉仁爱宽厚,我等感激涕零。日后必宵衣旰食,以报太尉大恩。” “嗯,老夫就喜欢知恩图报之人。”老董也连连点头,随即扭头道:“奉先,替老夫送送二位。” “不,不用了,真的不用了!……” 吕布却狞笑而起,一左一右如擒小鸡崽般拎着二人,走到大厅门时还小声说了句:“某之前便说了,跟错主子会死得很惨。” “你二人命好,遇到爸爸这等心胸宽广之人。不过,某家的心眼儿小,日后会不时到府上叨扰……” 说完,信手一丢。 两人就跟俩冬瓜一样,在地上滚了好几圈儿。起来后仓皇惊恐,语无伦次:“欢,欢迎吕校尉常来” “不,不,最好还是别来……” “哼!”吕布懒得搭理,转身回到大厅,阴沉冷鸷的面色……瞬间又变得乖巧。 因为,此时正位上老董的神色,比他还阴沉。 “尔等也都听到了,关东那些家伙不日就会打过来。从今日起,我等便要全面进入备战状态!” “喏!”众文武心中瞬间一沉,却都毫无畏惧退缩之心。 老董随即看向左侧的武将位,问道:“营中可有事需汇报?” 董旻看了一眼众将,道:“回兄长,军纪和晋升考核颁布后,士卒尽皆用心操练,士气高昂。” “扫盲班也正在组建中,计划由朱校尉为首,其余有才学校尉司马为辅,每日午后操练完,开展一个时辰的讲武课程。” “好!”这消息让老董十分满意,道:“老夫明日便上表朝廷,增设武博士一职,品秩参照太学博士。” 说着又看向朱儁,道:“拜公伟为武博士祭酒,主掌武官扫盲及军队思想教育。敢违命不从者,视同杵逆老夫!” “喏!”众将再度轰然应命。 “嗯,日后老夫麾下只有精锐营和普通营,之所以让尔等参加早会,而不是其他将校,想必尔等也知是何意思。” “但仅凭老夫器重,便将尔等之营擢为精锐营,自难以服众。” “眼下战事将起,正是尔等展现之机会。”意味深长说完,大袖便轻轻一挥:“下去吧,莫要让老夫失望。” 众将应诺之声更响,甩袍离去时步伐铿锵,气势如龙赛虎。 随后,老董的目光悠悠投向钟繇。 钟繇当即掏出备忘录,看了一眼道:“太尉,十常侍一案已至一个节点。除却田地尚未丈量完毕,钱财已有大略数目。” “嗯……”杀鸡儆猴的效果看来不错,老董很满意:“与田主簿交接一下,补充下老夫近段时日的亏空。” 之前盗墓的钱用了不少在采购粮食上,以备战时之用,此番正好回回血。 至于说上缴朝廷,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凭本事儿从士族豪阀手里抢来的,凭啥要上缴。 就算要用,也要用在爱民如子上。 说罢,目光又悠悠看向了李儒。 李儒的神色就有些古怪,开口道:“太,太尉……东莱左伯一事,属下已经办好。只不过,出了一点点的差错。” “出了点差错?”老董一愣,道:“咋了,少绑了几个人?” “不,不是……”李儒摇头,苦笑道:“多绑了一家回来。” “多绑了一家?”老董更不理解了,道:“多绑了谁?……王越吃饱撑得慌了,难道不嫌累么?” “那人名叫太史慈,听说是阻碍了王师绑架左伯,王师一怒之下,便……顺手将其一家绑了回来。” 第110章 到底谁傻 “谁?……”老董一下大惊,不由身子前倾:“你说王越绑架了谁?” “太史,太史慈,字子义……呃,东莱黄县人,乃郡县一奏曹史。” 李儒也掏出备忘录,可还未等继续说, 便被董卓打断:“不用说这些,老夫只想知道,王越怎么想到绑他回来了?” “详情属下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在筹备绑架左伯时,王师因人生地不熟,导致被太史慈察觉。幸太史慈也不知绣衣使真正意图, 只是几番阴差阳差下,阻止了王师的计划。” “两人几番斗智斗勇, 竟莫名有了几分惺惺相惜。” 李儒蹙了一下眉, 似乎不太理解武人间这种奇怪的感情,然后才继续道:“后太尉催促甚急……” “嗯?……”听到这里,老董就皱眉了。 “呃……”李儒当即醒悟,赶紧改口道:“后属下催促甚急,王师便兵行险招约太史慈相会,太史慈竟也慨然前往。” “然后呢?” “然后……”这下李儒的神色更古怪了,声音也小了许多,道:“然后王师下药灌醉了太史慈,又偷了他佩剑兵刃,拿来猎熊的网子一拥而上,将太史慈给绑了。” “下药灌醉,偷他兵刃,猎熊的网子?……”听着这几个关键词,老董感觉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再一抬头, 看到刚把郑泰扔磨房回来的典韦, 一张黑脸瞬间变得僵硬幽怨,还娇羞地瞥自己一眼,突然就想起来了:这不是自己,让侍卫对付阿韦的法子么? 王越啊王越,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 当初跟媳妇儿入个洞房都扭扭捏捏,没想到跟老夫还不到两月,居然已如此不讲武德,连这种下三滥的手段都用上了? 你节操呢,你侠义精神呢,你……啥时候回来呢? “呃……”李儒似乎没想到老董的关注点,居然如此奇怪,顿了下才反应过来:“属下接到消息时,王师已绑架了左伯和太史慈一家。中间不再出什么差池的话,估计七八日后就该回来了。” “好,等他们一回来,立即告诉老夫!”老董当即表示十分满意,感觉生活越来越有判头了。 说完大手一挥,道:“散会!” 众智囊这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起身施礼告退。只不过走出厅门后,五人脚步便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而且,还时不时瞟彼此一眼,被发觉后又赶紧收回目光,鬼鬼祟祟、神神秘秘的。 司马懿最先憋不住,道:“诸位都别装了,如今我等都已是爸爸船上之人,若此船倾覆,亦会随之陪葬。” “不如坦诚相见、有话直言,也好过这般各怀鬼胎?” “善!”剩下四人闻言,当即点头。 但随后,就见贾诩笑眯眯地道:“懿儿有此倡议,不若便抛砖引玉,也好让我等有所思路?” “师父!……”司马懿便有些生气了,傲娇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们怎么还能沉得住气?” “中平六年,腊月二十三。” 李儒也笑眯眯地答道,还故作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某想起来了,还有八天就要过年了。” “李郎中!……” 年轻人毕竟荷尔蒙分泌旺盛,容易冲动忍不住。 司马懿急得小脸通红,随后狠狠攥了下拳,又咬了咬牙道:“既然你们都不敢说,那就由我来说!” “你们难道不觉得……” 虽然鼓足了勇气,但还是忍不住将众人拉到广场一处角落,然后压低了声音才道:“爸爸他就是个……呃,那个词儿咋说来着,对,傻逼!” 四人不太懂‘傻逼’啥意思,但不妨碍这词儿出口后,眼神儿当即就亮了:你要是聊这个,那我们可就不走了哈。 当下钟繇强压抑着兴奋,同样小声道:“司马公子何出此言?” “关东那些人马上要打过来了啊!” 司马懿不由着急,道:“某与兄长和父亲在家中推演过,造反之人不用太多,只需数万兵马,便可将固若金汤的洛阳围个水泄不通。” “北面只需有人率兵进孟津、小平津,东路进兵成皋,控制轩辕、太谷等关,南面可由南阳阳经丹、析,入武关偷袭关中,形成四面围困之势。” “如此洛阳八水环绕、山川拱卫的大好地形,就此会成为致命的软肋。届时我等犹如困笼之兽,插翅难飞,万事皆休矣!” 闻听此言,四人沉默片刻,随即……作势便要走:就这? 浪费我们感情嘛。 还是华歆比较实诚,解释道:“司马公子多虑了,若关东士人皆如皇甫义真、朱公伟这等名将,太尉当真无所抵御。可公子看看外放出去的那些人,一个个都什么货色。” “袁本初公卿膏粱子弟,生处京师;张孟卓东平长者,坐不窥堂;孔公绪清谈高论,嘘枯吹生……至于刘公山、桥元伟之流,更非军旅之才。” “让这些人临锋决敌、征战沙场,简直如同儿戏。太尉虽……嗯,傻逼了些,却毕竟披坚执锐、纵横塞外多年,岂是这些人能够匹敌?” 钟繇也忍不住开口,道:“太尉对此想必早有谋划,这些人不是郡守便乃刺史,官职本就相互掣肘,以致尊卑无序、号令不一。” “若兴师聚众,观棋成败,他们或愿逢场作戏。但说到同心共胆,与齐进退,恐怕便会各怀私心,自相溃散。” 听到这里,李儒也摇了摇头,道:“司马公子确实想多了,抛开上述两条事实不谈,关东士人本来就错了。” “不管怎么说,太尉如今辅佐汉室正朔,乃为君。关东士人奉命牧守,乃为臣。以臣伐君、以下犯上,名不正言不顺,逆天而行也。” 最后贾诩本不想说,但见别人都看向自己,也简单说了两句:“懿儿莫要忘了,关东承平日久,民不习战。且诸侯无事征兵以惊天下,使患役之民相聚为非,弃德恃众,自亏威重也。” “反之太尉麾下有关西之卒,那里顷遭羌寇,妇女皆能挟弓而斗,天下无不所畏。如今又以军纪为本,辅以军功晋升奖惩之制,更……嗯,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对,更是早给士卒画了大饼,士皆求战心切。” “太尉拥此精锐以为爪牙,譬犹驱虎兕以赴犬羊,鼓烈风以扫枯叶,谁敢御之?关东群鼠若来,数战便可鼎定乾坤。” 话音落下,司马懿非但没神色缓解,反而冷冷一笑:“诸位说完了么?……莫非以为我司马一家,连这些都看不出?” 四人闻言一愣,均有些不解:你既然已看出来了,还说个der啊? 没想到,司马懿却敛眉沉肃,又道:“若单是关东士人,爸爸自可以逸待劳,以正击逆。然诸位不要忘了,更北面还有白波贼酋郭太。” “如今已聚拢十万白波贼侵入河东,大有席卷南下之势。爸爸遣派女婿牛辅击之,却遭大败。” 说着看了华歆一眼,道:“前些时日,华尚书也曾说过,一旦白波贼南下截断爸爸西归之路,我等便为瓮中之鳖!” “除此之外,陇西尚有天下第一名将皇甫义真所率精兵。其人声望之高,远胜爸爸,纵然他无二心,麾下难保不会蠢蠢欲动。” 四人闻言神色略有沉重,更多的却还是疑惑,等待着司马懿后文。 司马懿则一副忧虑难解的痛苦,缓声道:“单是一处,爸爸都要用尽全力去应付。最可怕的是,三处隐患极有可能都会在明年爆发。” “且越怕什么,就越会来什么。” “关东士人中但有一两有识之士,率众围困洛阳。届时白波贼又南下截断后路,黄甫义真举兵平乱……如此困局纵是孙武在世,亦回天无力!” “值此危如累卵之际,诸位且看爸爸……” 说到这里,正好看到董卓又在小英子的引领下,坐着马车出去,忍不住痛心疾首道:“爸爸他竟还如此心大,优哉游哉的……诸位摸着良心说,他是不是个傻逼?” 四人当即扭头朝老董看去,只见透过车帘,那胖子居然还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很和蔼的样子。 四人赶紧齐齐回了一礼,又想想司马懿的评价,纷纷点头:太尉适才那一抹傻笑,的确……很傻逼呐。 只是他们不知道,放下车帘后的老董,笑意就收敛了,还小声嘀咕道:“五个家伙干啥呢?……大冬天站在外面冻着,可真够傻逼的。” 第111章 老夫讨厌战争 “嗯……不得不说,蔡伯喈俩弟子的小作文,越来越有文采了。”马车中,老董看完最新报简,不由赞叹了一句。 内容还是写华歆的。 只不过,这次不是贬低华歆,而是画风一转, 写华歆当初不让遇难之人上船,可遇到贼人追来时,同行之人开始抱怨那人惹来灾祸。 唯有华歆说,既然救人就要救到底——其先见之明和不抛弃、不放弃的道德,一下把同行之人秒成渣渣。 还有菜园锄金一事,同样画风一转, 写华歆锄出的金子,原来是自己所埋, 目的是想资助同窗好友。 至于割席分坐,则写华歆懂得理论联系实际,会学以致用。那个同学反倒只会读死书,还自负武断…… “如此欲扬先抑,将三件事儿各分开说,吊足人们胃口后再幡然一变……果然文人的笔,胜过武人的刀。” “春秋笔法,可颠倒乾坤呐。” 随后,发现没人捧哏,不由感觉少点什么。 原本,他是打算去找蔡琰的。毕竟这位干爹逛Gai时已习惯……咳咳,是在谈论文学这事儿上,俩人比较有共同语言! 可惜到了蔡府,却得知蔡琰病了。 老董当即就想嘱咐她多喝热水,随后就见蔡婉跑出来。 只用了一个用饴糖制成的棒棒糖,便打探出了真实情况:蔡琰还思春呢, 纠结着不知道要不要见自己…… 泡妞撩妹嘛,他当然很有心得。 这时候要死缠烂打,说实话也有一半成功的概率。毕竟蔡琰已芳心大乱, 烈女也怕缠男。 尤其,这年代女孩子十分单纯。 估摸给她写两封例如‘宝,我去输液了,输的什么液?想你的夜’或者‘宝,今天我去上坟了,上的什么坟?上不了你我心急如焚’这类火辣的情书,保证蔡琰立马会主动冲出来,然后……挠死自己。 但是! 他选择了调转马头离开。 甚至心中还有些小生气:“呵,女人……她根本不知道,关东士人就要来打老夫了。同时并州的白波贼,可能要捅老夫的菊花。” “还有背后的皇甫嵩,也可能会噶老夫的腰子……可她不知道!她不在乎,女人她只在乎什么爱不爱的!” 窗外的典韦闻言,尴尬地差点又将新换战马的鬃毛薅秃:你这五十多岁的老鳏夫,能别这么矫情、玷污爱情了么? 不是说老年人就不能夕阳红了,问题是……你连得到男人都是先强扭着得到人,再一顿软硬兼施得到他们的心。 就这样不择手段的禽兽,蔡小姐能逃出你的手掌心儿? 你看,这不,她已追了过来。 女扮男装骑着马的蔡琰近前,典韦当然不会让侍卫阻拦。正要提醒老董,谁知蔡琰已主动开口:“叔父还是坐着马车,骑不了马啊?……” 来呀,互相伤害啊。 无耻的老董当即回复:“老夫自是会骑马的,不如现在就骑给你看?” 说完,眼神儿看向蔡琰胯下的白马。 刚三岁的白马眼神儿当时惊恐万分,四腿一哆嗦,差点没将蔡琰甩下来:我做错了什么,你就要坐死我? 老董见状不由笑了,道:“侄女,还是马车稳当,上来吧……” “不,还是骑马自在!”骄傲的蔡琰勒下马缰,稳住身子。 老董也不说话,只是又用不怀好意的眼神儿,瞪了下白马。这匹很通人性的白马,无辜的大眼睛当时更慌,四蹄又忍不住一阵哆嗦…… “侄女,还是马车稳当……”老董又劝。 气恼的蔡琰轻捶了一下马脖,还是无奈地上了马车。但一进去,便开口道:“叔父莫要误会,侄女此番追上来,可不是因为其他。” 话还没说完,声音就越来越小,脸也不知为何发红:“而是家父已跟叔父脱不开关系,为蔡家日后安危着想,侄女不得不前来关心一番……” “哦……”老董认真地点了一下头,就在蔡琰微微放心抬头时,又正似笑非笑地看着她道:“老夫寻思着,也没问你为何主动跟了过来呀。” 这不是不打自招么? “叔父!……”蔡琰就气,很想在老董胸口上邦邦来两拳。但想到上次掐他一把的后果,又气恼地生生忍住:“此番叔父欲往何处?” 说着不待老董回答,明眸突然一眨,狡黠道:“叔父可不要忘了,关东士人很快就要打过来了。” “同时并州的白波贼,可能要截断叔父的退路。” “还有陇西名震天下的皇甫将军,也可能会举兵平乱……这些叔父都不在意,还是整日只想着玩乐,去毕圭苑!” “如此花天酒地,算不算是荒淫无道、志大才疏的权臣!” 说完,心中小鹿不再慌乱瞎跳。毕竟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她早已熟悉老董为人,都不怕他了。 老董当然也没生气,只是神秘一笑道:“老夫今日要去的,就是能解决这些上述问题的地方,贼刺激!” 说完还故意激将,道:“你现在下车还来得及,若到了那个地方,可就彻底跟老夫脱不开干系了……” “我,侄女!……”蔡琰很想理智拒绝,更从老董后一句话里听出不一样意味。 可越是如此,老董笑得便越嚣张,令她忍无可忍道:“去就去!……反正蔡家已上了叔父的贼船,再多这一条又能如何!” 老董还是笑,很诡秘的那种:呵,女人……总喜欢给自己的行为找理由,最后连自己都骗了。 随后,两人相顾无言。 老董也不主动找话题,而是又掀开车帘,观瞧起外面的动态:战争即将爆发的消息,不知何时已传入百姓耳中,犹如厚重的阴云倒覆在这座城市上空,宛若黑森森的箕斗。 凛冽的寒风凭空流转在空气中,隐约带来几丝血腥的味道。 城防已尽被自己心腹部队接管,街上顶盔掼甲的士卒也比平时多了些,偶尔还能听到远处急促的马蹄声。 街面上的百姓也少了许多,出来的一些脸上也带着担忧。 但买东西杀价时,他们却一点没手软,日常用品的价钱也未上涨多少,又让他们感到些许的安定。 剩下的,就是宵禁的时间长了些、严了些,但大冬天晚上百姓也没啥外出的需求,对此也未有什么不满。 “叔父在看什么呢?”见老董的神色不禁感伤,蔡琰不知为何,忍不住开口问道。 “老夫在想,人性是否本恶呢?” “叔父为何会出此言?” “若非如此,人类为何那么喜欢战争?你看战争会带来多少灾难,财富被付之一炬,文明急速倒退。” “尤其会对千万百姓心灵造成永远无法磨灭的创伤,多少稚子儿童失去父母,家庭遭受巨大摧残,饿殍遍野、饥荒遍地……” 说着,恋恋不舍地放下车帘,最后看一眼被自己查抄而变得冷清的胡姬章台,悲痛莫名:“老夫是位和平人士,真的很讨厌战争!” 要是没有战争,何太后早就将这家章台,变成董氏毕圭苑娱乐会所,重新挂牌开业了好不! 第112章 董氏军工厂 “叔父,我等这是已到了城外?”行进半个多时辰后,蔡琰忍不住掀了下车帘,娥眉轻蹙。 十常侍的案子,她一直关心着。 不得不说,老董很懂得分寸:借由这名头收拾了九卿之一的太仆鲁馗,以及跟他作对的郑泰, 然后只攻打了几家豪强坞堡,整肃了一番底层吏治,并未在山雨欲来之际节外生枝。 现在案子已至一个节点,为何还要出城? 老董却一挑眉,还是激将道:“侄女,这时候下车还来得及。” 蔡琰便不说话了。 当然, 也没下车。 但很快,她就觉得四周渐渐不对劲:表面来看,前方不过洛阳郊外的一处山谷, 坐落着一套很大的宅院,以及四周拱绕着几座不小的工坊,其余就是些泥夯结构的房屋。 好像,跟寻常的里亭没啥两样。 可不知为何,马车行进到这山谷十里之内,便明显感觉到被很多双眼睛暗中窥伺着。谷峰、树林、还有零落在山谷四周的房屋,似乎各处都有。 典韦的反应尤其强烈,骑在马上不停四下张望,神情也变得有些紧张和不安。一只手不由自主摸向背后大铁戟,另一只手…… “别薅战马的鬃毛!” 老董当即忍不住恶龙咆哮,心疼道:“这已是第六匹了!……一匹凉州大马价值至少两万钱,你薅的不是毛,是老夫的钱呐!” 典韦神色讪讪,总算关键时刻止住了毒手。 老董便继续解释道:“放轻松, 感觉到紧张和不安就对了。因为这方圆十里外被文优的绣衣使,和徐中郎的精锐布下了明岗暗哨, 他们此时也确实在盯着我们。” 等马车行进至那大宅子三里外时, 散落在山谷口的房屋中便出来一名假司马,率领西凉铁骑将他们拦下。 老董很满意徐荣挑选出的这人,虽然他没在历史上留下名字,但办事很严谨稳重。 哪怕马车已表明了来者的身份,但他还是坚持让老董刷了下脸。又确认老董不是被胁迫,四周侍卫也没什么异常后,才放一众人通行。 只是,神色似乎还有些怀疑奇怪,欲言又止的样子。 “主公……” “叔父……” 典韦和蔡琰被这样的阵仗惊住了:一个身为保镖,一个身为逛gai必带之人,几乎对老董的日常生活了如指掌,却不知老董什么时候在这里,竟设立了一处秘密基地。 “这到底是什么地方?”两人异口同声问道。 “董氏集团下的军工企业有限公司。”老董回答,见两人似懂非懂,又解释道:“创立绣衣使前,老夫已暗中找了文优,挑选少府、将作大匠、太仆麾下的能工巧匠。” “然后秘密集中安排到这个地方,旨在打造一座跨时代的专业军工厂,为部下生产优良的兵刃器械。” 说到这里,老董无不自得:“汝等不会真以为老夫那么天真单纯,整日只知吃喝玩乐逛大gai,弄什么炒茶、炒菜和报简,却连攸关生死存亡、最能有效提升士卒战斗力的军工,都不知提前筹备一下吧?” 典韦当时一脸震惊:难道,不是这样的么?……反正我自从跟了你,除了去毕圭苑吃喝玩乐泡大澡,真没见你来过这里。 老董也才幡然醒悟,明白假司马为啥看自己不对劲了:不错,创立这军工厂后,自己已将近两月没来,身体容貌在系统的改进下,有了些许的改变。 幸好也只是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假司马仅仅有点疑惑。否则,恐怕会下令击杀自己了! 蔡琰闻言,反应就比较奇怪,道:“叔父原来早已未雨绸缪?” “那是自然。” “可叔父当真算无遗策,料定那些外放的士人会反,为何当初还要将他们放出去?” 蔡琰不理解,真的不理解:这种事儿无论怎么看,没个七八十年的脑血栓,绝对干不出来。 “……” 老董想连夜买站票离开,走的时候还忍不住骂骂咧咧:那是我放的么?要是早穿来那么几天,能有这么多的事儿? “那个,昭姬……咱还是聊聊,你为何主动追来吧。” 然后,蔡琰就不说话了。 随着马车愈加靠近山谷,耳中便传来热火朝天的嘈杂,中间还夹杂着叮叮当当的敲打声。同时,温度似乎也上升了不少。 掀开车帘,蔡琰看到一队徒隶在士卒的监督下,推着一辆辆装着灰白色的残渣的车,进行着掩埋。残渣上还留有热气,似乎是某种燃料。 进入宅院下车,更是一片繁忙紧张的景象:一柄柄寒光闪亮的环首刀,正被工匠们仔细缠绕着麻绳和上油,完成最后一道工序。还有各种弓弩、矛戟、盔甲、还有一些她根本看不懂的器具。 啬夫们一个个如临大敌般在工坊内巡梭,眼睛死死盯着工匠们的每一个动作,任何一个可能导致机密泄露的动作,都会狠狠一鞭子下去。 这时代可没什么人权、平等之说,纵然老董来自一千八百年后,也不想因一时仁慈,导致出哪怕一丝的纰漏。 比起这个时代的残酷,他已给予这些徒隶最好的条件。且服满刑役或有突出贡献,还可选择离开或留下来晋升。 所以那些挨了抽的人也没脾气,抽与被抽者之间相处融洽,称得上剥削与被剥削的优良典范。 “太尉……”老董一下车,一名身穿袍服的中年人隔着老远便迎了上来,很欣喜谦恭的模样。 老董却有些不满意,蹙眉道:“该称呼老夫什么?” 典韦当时就惊了:这又不是毕圭苑,也逼着人家叫‘靓仔’? 没想到中年人愣了下后,恭身施礼道:“董事长,您可算来了,咱这军工厂的研发大有进展!” “哦?……”老董这才满意起来,挥手道:“不慌,先看看老夫交代的三件套。” 说着看向典韦骑着的那匹凉州大马,道:“正好,试验品也带来了。” 中年人及身后的工匠循声望去,不由露出满意又自信的笑容:“董事长放心,我等已试验过了,保证把这匹大马弄得规规整整。” 凉州大马当时一惊,眼露惊恐:逃得了典韦的毒手,最终还是没躲掉你们的摧残?……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中年人却不由分说,挥手便让几个徒隶上去。 将战马连拖带拽地拉入了后面的一处地方,隐约还能听到它害怕的嘶鸣,叫得挺凄惨,也不知究竟要对战马做些什么。 “主公……”战马的所有权当然在老董那里,但典韦好歹在人家背上骑了几天,虽然是白天骑不是晚上的那种,总归也骑出了感情:“您自己说的,一匹凉州大马价值至少两万钱,杀了未免怪可惜的……” 老董的嘴便不由抽了抽,白了他一眼道:“咋了,薅老夫之前五匹凉州大马时,咋不知道下手轻点儿?” “你知道那五匹战马,如今在马厩中如何茶饭不思、状态颓靡么?” “连它们之前喜欢的小母马,这会儿都不去搭理它们了……知道这给它们,带来多大的心理阴影和精神创伤么?” “那会儿不知道不心疼,这时反倒用情专一了……” 典韦握着大铁戟的手当时就硬了,目露杀气:我就说于心不忍地说了一句,你把我描述成啥始乱终弃的渣男了? “咋滴,说你两句还不乐意,摸着大铁戟要干啥?”谁知,老董居然还不依不饶。 典韦当即大怒,猛地掣出大铁戟:“属下!……见那块磨刀石不错,正巧铁戟有些绣了,打算去磨磨。” 第113章 骑兵三件套 没多大一会儿,凉州大马又被牵了出来。老董毕竟不是什么魔鬼,也不会毫无理由地杀典韦心头所爱。 只不过,战马变得有些怪异,踢踏踢踏中带着金属质感的响动。 走路姿势不是一会儿外撇就是内八字,时不时还蹭蹭地面,扭捏地跟邯郸学步那家伙, 忘了该怎么走路一样。 见到典韦后,它立即委屈地想跑过来,可看到主人竟在蹭蹭磨着大铁戟,顿时又吓得差点趴地上。 “主公,你原来没杀它啊……”然后典韦拎着大铁戟就过来了,把马儿委屈得当场要哭出来,嘶鸣声里全是幽怨。 老董却不管这个, 让典韦将它牵到一处铺满碎石和铁片的路上, 道:“骑着它来回走一圈儿。” 马儿很不情愿,但看到典韦手里的大铁戟,很识相地选择了屈服。 效果,当然很好。 钉了马掌的它虽然走路有点像螃蟹,翻开马蹄后却毫无损伤。甚至随后还有点喜欢上这种感觉,主动迈着妖娆的步伐又走了一圈儿。 蔡琰明眸微震,感觉奇怪的知识增加了:“叔父仅用一块半圆的铁片,便解决了战马长年奔袭,导致马蹄损坏的千古难题?” “不错,西凉铁骑和并州狼骑皆冠绝天下,也是老夫远胜关东步卒的杀器。” “然老夫留心多年,发现无敌天下的大汉铁骑竟因马蹄磨损,致使军队骑兵的数量远不足步卒三成。” “导致大量的钱财谷物需用于培育新马,纵伤民耗国也不足沙场所用,马匹的价钱始终居高不下。” 说到这里,他还捂着胸口一副痛心疾首模样:“思虑至此,老夫夜不能寐呐……终有一日,突发奇想搞出了此物, 用以延长战马的使用年限。” “如此一来,老夫的铁骑更可随心所欲跋涉奔袭。且钉个马掌也不是什么难事,只需数人片刻即可。” 然后,又忍不住露出狡诈的坏笑:“待那些关东士人打来时,老夫便将全军战马都钉上马掌,杀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典韦闻言,当时神情错愕。 短暂愣神儿后,呼吸又渐渐加重,面孔涨红,表情也渐渐激动起来。最后猛地看向老董,悲愤道:“主公,这东西是钉入马蹄中的?……这,这该有多疼呐!” 老董自得的神色登时凝固,眼睛四瞅着想找些东西揍典韦:“跟你说过了,没事儿时多读点书!” “马蹄那是角质层,跟人的指甲一样没痛觉。要是它疼的话,这会儿还能撒欢儿地跑来跑去?” 典韦这才醒悟,看着胯下战马果然很欢快的,便对老董露出一个憨厚歉意的笑。 蔡琰却神色愈加震惊,有点魔怔了般道:“父亲曾研究过,一匹战马三岁可上战场,然最多用到三至四年,便不得不退下。” “而一匹马寿命通常有二十年,仅用三四年便因马蹄折损而放弃,耗费之巨,委实令人扼腕叹息。” 说着忍不住看向董卓,激动道:“叔父可知,若你早生数百年,于武帝征匈奴时发明此物,不知可节省多少国力,又能为大汉多征服多少疆土!” “呵……”老董却有些不以为意,道:“单是一件马蹄铁,还不足以威震天下。汝仔细看看,这战马配具与之前还有何不同?” “叔父是说?……”蔡琰明眸又眨,想起老董之前说的,神色一动:“三件套?” 典韦又耐不住寂寞,开口道:“主公莫不是在说这马鞍?……这玩意儿,硌得某家屁股更疼了。” “忍着!”老董当时又一声恶龙咆哮,简直快气坏了:你也就是武力高点,否则的话,早就被人揍了。 最讨厌你这种剧透怪。 得了答案的蔡琰当即仔细观瞧起,自己马儿与这匹战马马鞍的不同:只见自己白马背上的马鞍左右有两块垫子,断面呈半月形,表面排列着针眼状的小孔,通过腹带固定在马背上,是典型的软马鞍。 典韦战马的马鞍则是用木料打制,外面包裹以皮革,还配有金属锁扣。马鞍垫子前后多了斜着翘起的鞍桥,使人可以更容易地在马背上保持平衡。 接着又在脚蹬处,发现左右各有一处,正好可使双腿借力。甚至骑术精湛者,还可借用两处的马镫,完成高超复杂的砍杀刺击动作。 她对骑战并不精通,但可以想象:当两将对冲时,一人可借助战马全身发力,另一人只能用上半身力气,还要分心双腿紧紧夹住马腹,不让自己掉下来…… “叔父真乃天人也!” 想象至此,蔡琰不由俏颜涨红,娇躯也忍不住一阵战栗:“配备这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足可使骑兵的战斗力至少增长五成!” 像她这种才女,真无法抵御智慧的魅力。 仅是三处不起眼的改变,就让大汉铁骑整体战斗力增长这么多,远远将同期诸侯抛在身后,让人心情不由分外激荡! 哪怕,她并不喜这些。 但只要一想到,这些可让大汉铁骑威震塞外,百姓们再不用时刻担忧被羌胡异族掳掠,她便身不自已、情不自禁。 “不错,有了这高桥马鞍和双百马镫,我大汉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差距,就会急速缩短。” 老董便以一名骑兵的角度,解释道:“没有这些,我等想要训练出一个合格的骑兵,是极为不易的。大部分百姓刚学骑术时,都会被战马甩下来。” “就算后来能用双腿夹住马腹保持左右平衡,可前后平衡还需分出一只手,来抓住战马的鬃毛或缰绳。” 说到这里,忍不住瞅了一眼典韦,笑道:“所以阿韦不用自卑,你骑术进步其实挺快的。大部分人骑马月余,还会双手紧紧抱住马脖子,有的蠢货甚至会不小心捂住马的眼睛……” 典韦闻言,翻身上马又感受了一番,随后脸色就不高兴了:“主公既然早就发明了这些,为何还要属下那般练习骑术?” “属下这段时日被摔了无数次,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 “哦,你说这事儿啊……”老董便面无表情,摆摆手道:“这事儿一会儿再给你解释,先让老夫跟昭姬说完。” 然后又赶紧看向蔡琰,道:“但游牧民族就不同了,他们从小生活在马背上。假如你仔细观察,便会发现他们的腿都是罗圈儿,就是常年骑在马背上造成的身体畸形。” “这些人骑术天生比我们精湛,冲锋中至少能腾出一只手用来作战。甚至更厉害的,还能在马上开弓射箭。” “嗯……”说到这里,老董忍不住顿了下,道:“比如当年的老夫,非但可在马背上射箭,且还是飞驰时左右轮射。” 正一脸仰慕听得津津有味的蔡琰,脸色当时就跟吃了苍蝇一样,忍不住拆台道:“那叔父现在呢?” “呃……” “主公,还没说为何要我苦练骑术呢。” 一肚子邪火没地方发的老董,当下也不装了,摊牌吼道:“没啥原因,老夫就喜欢看你摔得鼻青脸肿,能咋滴!” “我,我!……” 典韦一张脸黑中发紫,气得恨恨抄起大铁戟:“我再去磨磨铁戟!……真是的,这铁锈怎么就磨不干净呢!” 第114章 这很正常吧 看典韦咬牙切齿磨着大铁戟,却乖巧不敢反抗,老董不免有些感叹:“唉……果然还是更喜欢他,曾经那副桀骜不驯的样子呐。” 典韦闻言,磨得更咬牙切齿了。 蔡琰还沉浸在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的骑兵优劣的思索中,对老董的分析给予了积极的肯定:“叔父所言不差,早先武帝征匈奴时, 亦是招募了大量的乌丸、鲜卑、羌人入伍,成为汉军骑兵的主要力量。” “同样的骑射技巧,再加上领先的武器装备,最终由千古名将霍嫖姚统领,才完成了对匈奴的打击,成就‘一汉当五胡’的神话。” 说着拍了拍马背上的高桥鞍,道:“但如今有了叔父这三件套, 汉人训练一支劲骑时间便可快速缩短,且战斗力更强!” “值此彻底攻守易势, 寇可为,我复亦为;寇可往,我复亦往!大汉煌煌天威,再不容异族窥伺冒犯!” 一番话,听得老董热血沸腾。 目光忍不住又瞟了眼蔡琰的胸,心中再一次感叹:侄女胸大不大还不清楚,胸襟却当真怀藏天下,比自己强多了。 当下也豪气顿生,道:“单靠这三件套,还不足以支撑我大汉拓地千里,令塞外异族汉化融合。” 说着看向一旁的考工令,道:“汝适才说,军工厂的研发大有进展?” 考工令脸上当即绽放出笑容,不假思索道:“得董事长指点, 此处的锻钢之法已突飞猛进, 可进行大批量的生产, 恳请董事长考察检验!” “大批量生产?” 一听这个,老董顿时忍不住笑了,骚包地对蔡琰作出一个请的姿势,道:“侄女,外面天冷,咱进去看看?” 蔡琰白了他一眼。 只不过这一眼,不知不觉已多了丝爱意的风情,最是美不胜收的人间好风景。 甫一进去,她就被里面的场景吸引:这里应当是组建车间,无数工匠正在给兵器开刃,进行最后的检测,然后勒名于物。 还有一些徒隶熟练地将弓弩、盔甲各配件组装起来,检测后同样勒名于物,最后交由一旁的士卒,送至外面的成品间。 蔡琰娥眉轻蹙:这与想象中的锻造制作场景不一样。 再进由士卒严加看管的一屋,里面的工匠便正对着兵刃淬火,其他工匠有的鞣制弓弦、有的削制弓弩配件、有的穿针引线缝制着皮革…… 再进一屋,才发现工匠正在对着熟铁锻打,旁边的制作间那里,进行的也是弓弩盔甲等器械前期工序。 显而易见,越是往里,工序就越早。 这是将兵刃器械的工序全都拆分了开来,每个制造间都进行着特定的工序,甚至每个工匠也都只负责其中一道工序。 看到这里,她不由疑惑开口:“叔父,这等制作方式莫非也是?……” “哦,流水线生产嘛,既能极大地提供制作效率,又便于兵刃军械的保密。”老董随口回答,对此不以为意。 蔡琰却又惊了,娇躯也再一次轻颤:“往常制造一张良弓,需工匠耗费一年时间。就算所有材料齐备,没有半日也组装不出。” “叔父却只将这些工序分解,令每位工匠负责其中一道工序……若是由同样的工匠来做,恐怕也不会这般快速吧?” “不止如此!”在前引路的考工令闻言,忍不住开口道:“小姐不知,此事我等也做过试验。用董事长的法子施为,效率足足提高了三倍有余!” “且每个徒隶只负责其中一道工序,就算被敌军俘虏,也不知晓整件兵刃的制造流程。由此,董事长才大胆给予了他们刑满自由的恩准。” 越说越激动,眼中忍不住流露出对老董的高山仰止:“最最重要的是,以往制造这些军械,必须由工艺娴熟的工匠来操办。” “小姐可知一匠难求,没几年的工艺可出不了师。” “可将工序拆解后,任何徒隶都可轻松胜任其中一道工序,使得军工厂整体生产效率大为提升!” “还不止如此。” 听到这里,老董忍不住厚颜无耻地补充起来,道:“流水线还有一个更大的好处,便是零件都是组装的,规格便要一模一样。” “若是强弩、刀剑等某个军械坏掉了,用不着找工匠修理,士卒随便换上个新零件便可以继续使用。” “叔父莫非当真乃天人也?” 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蔡琰登时奇怪地看向老董,道:“酱油、炒菜、炒茶、报简,还有刚才的战马三件套,以及现在的流水线生产……这些叔父都是如何想出来的?” “呃,这?……”老董的笑容当时有些凝固,当即就想转移话题:“侄女,前面就是冶炼室了,咱去看看钢是如何大批量生产的?” “叔父……”这下蔡琰的语气很平静,但其中的坚持,任谁都能听出来。 老董无奈:这就是甜蜜的负担。 一旦女人对你有了好感,总是会不受控制地想知道你的一切。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各位在场的彦祖,想必都听到过女人问:“你一共谈过几次恋爱?” 换作前世那些女人,他巧舌如簧一番,再给个坚定的态度就过去了。可眼前的是蔡琰,明显没那么好糊弄。 没办法,只能摊手道:“折腾出这些,难道不很正常么?” 蔡琰当时愕然地瞧着他,随即神色就变了:我仔细听着,你好好编…… 没想到,老董还真说编就编,道:“酱油不过就是大酱的发酵时间长了些,老夫闲的无事,突发奇想把酱醪在磨盘上压榨出汁,就弄出了酱油很正常吧?” 蔡琰当即冷笑,想要反驳。 可再一想:这家伙似乎的确对石磨啊、骡啊、马啊的大牲口很有兴趣,拿大酱在磨盘上磨一下这种吃饱撑的事儿,还真能干得出来…… “有了酱油,就折腾弄出了炒菜。毕竟老夫这么胖,贪吃你是知道的……这也很正常吧?” “炒菜都弄出来了,折腾出炒茶,也不足以为奇吧?” 越编越通顺,老董忍不住还笑了,道:“至于报简这个,更不用解释,侄女你是知道的,老夫一向爱好文学。” 典韦闻言脸一黑,当时又想找块磨刀石,好好磨磨大铁戟! “剩下战马三件套……呃,老夫是名征战塞外多年的武将,且一直统御西凉铁骑。外加如此勤于思考、善做试验,弄出那三样儿不是天经地义的么?” “如此说来,流水线生产也是叔父勤于思考、善于观察、敢于试验才研究出来的?”蔡琰看他眼神儿已不对了,一副‘我知道你在编,但这问题还敢把我当傻子,咱俩就没完’的态度。 可惜她不知道,这还真让老董卡了bug,不由笑得邪魅:“侄女莫闹,汝家学渊源、博古通今,不可能连秦朝时便有的流水线生产法都不知道吧?” “你一定是在跟老夫说笑,是不是?” “秦,秦时便有?”蔡琰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惊愕地道:“叔父是说,当年称霸天下的秦弩?” 说着不待老董回答,又自言自语道:“不错,父亲的确研究过,秦时蹶张弩制作复杂,往往几十个零件,上百道工序……若是用这等制作方式,的确可以量产,进而天下称雄。” 可随后,又不敢置信地看向老董,道:“但这种方法早已失传,叔父又是如何想到复原的?” “老夫勤于思考、善于观察、敢于试验……” 刚说到这里,又看到蔡琰冰冷的眼神。 老董无奈,当即拉着她手走到一旁,附耳小声道:“侄女,你其实心里清楚,老夫之前奖赏士卒的钱财来自何处吧?” 蔡琰登时一惊,瞪大明眸看向老董。 老董便嘿嘿一笑,又小声道:“没错,就是奉先无意挖了座秦陵,从陪葬品里发现了秦弩,战车,还有各种当时的竹简文献。于是这流水线生产工艺,也便重见天日。” 蔡琰当下,就不再刨根问底了。 毕竟,一来耳边吹来的热气,还有小手被抓住的悸动,让少女芳心砰砰直跳。二来……女人一旦对男人动了心后,是会无条件维护的。 连盗墓的事儿老董都亲口跟她说了,她还怎么可能继续往下问呢? 她只是恋爱了,又不是傻。 第115章 煤 终于进入最里面的冶炼室,一股热浪便扑面而来,瞬间使得蔡琰的小脸发红。而等看到熔炉里的铁水,更惊讶到说不出话来。 “叔,叔父……这,这怎么可能?”她不解,她惊讶, 她感觉三观又被颠覆了:“何物竟能将生铁熔为汁水?” 不怪蔡琰惊讶,这时代虽已有百锻钢技术,但像这样的炒钢法却还未出现。 工匠们只能将铁矿石,冶炼成海绵状的固体块,也就是块炼铁后,再经过反复多次的锻打, 从而得到钢。 反复加热折叠锻打的次数越多,钢的组织越细密, 成分越均匀, 杂质也越少,见于记载的有‘五炼’、‘九炼’、‘三十炼’、‘五十炼’、‘七十二炼’和‘百炼’之分。 如曹老板便命有司造百辟刀五把,就是百炼的利器。其中两把,极有可能就是传说中的‘倚天’和‘青釭’。 孙权有三口宝刀,其中一口名字直接就叫‘百炼’。 刘备这里寒碜一些,有蒲元为其造的宝刀,上刻为‘七十二炼’。 制造这样的一口宝刀,得花费数百工匠三到五年的时间,成本简直高到了天际。效果当然也斩金断玉、削铁如泥,可谓国之宝器。 老董估摸着上述那三位,就算不会晚上睡觉抱着。也会珍而重之地锁起来,寻常人不可见。 这样锻造出来的刀剑,当然不可能大批量配备给士卒使用。普通士卒使用的还是熟铁片子,战场上交锋用不了多久就会变钝。 同时期的古罗马士卒则更惨,手上的熟铁片子一刺就会弯曲,还得用脚踩直了后再继续拼杀。 炒钢法的出现, 恰恰解决了这个难题。 只需将生铁水加入适量的精铁矿粉,同时不断搅拌, 待去渣冷却后便可直接获得大量廉价、优质的钢。 虽比不得百炼或七十二炼,但比起同时期的熟铁片子,强得不止一星半点。 “董事长,请试刀。”考工令此时已屁颠颠地取来一口环首刀,又命人在木桩上套了两副皮甲。 老董持刀在手,来回翻转了几下。随即来到木桩前闭目吸气,一副渊渟岳峙的沉稳气度和高手风范。 蔡琰的眼睛忍不住开始放光,觉得此时的老董帅呆了。就连那一身肥肉,都充满不可言说的美感,让她忍不住心生喜欢。 然后,她呼吸忽然就屏住了。 因为此时,老董已高高举起了刀! 下一瞬,就在考工令期待的眼神中,老董猛然……将刀递给一旁的典韦,道:“阿韦,还是你来吧,老夫怕闪了腰……” 蔡琰眼中的光顿时幻灭,一股怒气直冲天灵盖。若不是顾及旁人在场,当时就想上去邦邦给他几拳。 考工令的脸也有些僵,一双手在袖中时而化拳、时而为掌,多希望自己会八卦掌,一掌拍碎老董的天灵盖儿。 下一瞬,两人忽然便不吭声了。 人狠话不多的典韦接过刀,将那木桩子想象成老董,猛然一刀斜砍下去,木桩连带皮甲立时被一分为二! “啊!……”蔡琰捂着嘴惊呼一声。 她瞬间想到,假如那个木桩是战场上的活人,这该是怎样一副血光四溅、惨不忍睹的画面。 典韦却在愣了一下后,不由咧着大嘴笑起来:“主公,这刀不错!……有空的话,不若将属下的铁戟换成一副钢戟?” “要不要把你家的门,也换成钢的,那样结实!” “行啊!”典韦还没反应过来,欣然同意。 蔡琰却羞恼地满脸通红,悄悄凑近老董借着宽袖的遮挡,轻轻在他腰间一拧,面上却一如平常:“叔父,还未告知侄女,究竟如何将生铁熔为了汁水?” 老董眉头当时一蹙,然后同样借着袖袍的遮掩,在蔡琰的翘臀上轻轻一拍:“侄女来时其实已看到了,就是煤。” 蔡琰娇躯猛然一颤,下意识又要惊叫出来,脸红得几乎要滴血。可看到四周之人震惊的眼神,只能生生忍住,放开了荼毒老董的手。 考工令、典韦和其他工匠当然不是瞎子,但同时,他们也不是傻子。 哪怕明明看到了两人的小动作,也只是微微一惊后便眼观鼻、鼻观心,一副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煤?……”这下,蔡琰是真的不懂。但不知为何,脑中已主动浮现起刚进来时,徒隶们掩埋的灰白色矿渣。 “哦,就是石墨或叫石炭……也不对,这时候可能还被称作石涅。”老董便指着熔炉前的一堆煤炭说道。 “石涅?”蔡琰罕见地还是面露不解。 身为有名的才女,她的学识几乎秒杀这时代任何女性。但与寻常士子一样,她的主要知识点还是在‘六艺’上,解经论典无所不精。 好在有一位学贯古今的老爹,把这些研究透了后又钻研些稀奇古怪的知识,带着她也知晓天下精兵的产地,百姓的岁入年产,战马的寿命和秦朝的流水线生产等等。 甚至,还可能知道一点母马的产后护理…… 然而煤炭这个知识点,实在太偏了。 哪怕华夏是最早使用煤炭的民族,就是在西汉时被用于冶铁。但民间和书上的记载也委实太少,少到能过目不忘的蔡琰都想不起来。 只能说明,她根本没看到过煤炭的记载。 毕竟这时代开采难度很大,哪怕西汉朝廷有过用于冶铁的记载,但经历过王莽篡汉和绿眉军大乱,宫中大量藏书史料损毁。以至于东汉末冶铁还是用着木炭,直到北宋时期煤炭才被大规模的开采和应用。 老董正打算解释,不料蔡琰随即又开口:“可是《汉书》中记载的:豫章出石,可燃为薪?” “啊对对对,就是这个!”遇到这样一位人类高质量女性,老董真想狠狠亲一口:人家这个呢,就叫专业! “石涅呢,也称作为煤。别问为什么,问就是老夫喜欢这样叫。” 老董又开始毁人不倦,道:“煤燃烧的温度跟木炭完全不是一个档次,木炭熔化不了生铁,就是因为温度达不到,煤却可以。” “而温度越高,非但能将生铁熔为汁水,祛除的杂质也越高,炼出的钢自然也更精纯。”说完这些,老董便乖乖闭嘴。 毕竟为何往生铁水加入精铁粉后搅拌,就会得到钢,这中间涉及很多的化学知识点,解释起来很复杂。 最主要的是,这个知识点……他也不懂。 他只是听波涛汹涌的历史女老师说过这些,然后让工匠们一次次试验,费了很多煤和铁矿石后,才复原了炒钢法。 “嗯,呃……用煤冶炼铁水还有一个注意点,就是要建烟道,让煤因燃烧不充分而产生的毒气跑出去。否则,人就会有性命之忧。” 又憋了这么一句,看着蔡琰眼中的怀疑之色已越来越浓,老董第一次感到黔驴技穷。 正准备再祭出转移话题大法,忽听到外面传来一阵吵闹声。 “军工厂重地,闲杂人等不可擅闯,违令者杀无赦!” “某,某,某……”另一个声音有些稚嫩,好像还是个结巴。‘某’了半天,也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老董却喜出望外,赶紧装作不悦的样子,道:“将那人带进来……” 第116章 都有光明的未来 来人很快被带里面,是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少年,衣着单薄但算不上褴褛。见到老董后明显很紧张,施礼道:“太,太,太……” “太热了,还是老夫太胖了?” 对于无意给自己解了围的人, 老董心情很好,还忍不住开起玩笑:“不必拘束,老夫只是长得丑了些,人是很温柔的,也很讲道理。” “还有在这个军工厂,不必称呼老夫官职, 叫我董事长便可。” “董, 董事长……”少年果然安定了不少,但还是有些紧张:“小,小人听闻董事长有言,若能给军工厂做、做出贡献,便、便会有赏赐?” “呃……”老董神色顿时有些犯难,道:“要看什么样的贡献了,反正赏赐以一百金为标准,是老夫腰疼的分界点。” 少年愕然抬头看向老董,感觉这执掌天下的权臣太尉,有些……太过实诚了:赏赐多少钱会腰疼,这都直接说了? 不对,这不该是心疼么,为何董事长会说腰疼? 可越是如此,他反而越放松起来。 连那张充满煞气的丑胖脸,也觉分外和煦:“小,小人不要一百金,就、就是想让董事长看看,弄、弄出来的这东西有、有没有用……” “休要胡闹!” 考工令在一旁急得直出汗, 见老董心情还不错,才壮着胆子道:“董事长, 是属下管教不严,让他冒犯了您。” “属下这就命人将他拉走……”说完,看似严厉实则维护道:“马钧,汝在此胡闹什么,还不速速退下!” “董事长日理万机,哪有工夫浪费在你身上,惹恼了董事长……” 一听这少年名字,老董心中狂喜。看考工令那副心疼的模样,又忍不住开口笑道:“老夫其实……时间挺多的。” “听到了没,董事长时间可是……嗯?”考工令差点闪了腰:“董,董事长?……” 老董便不搭话,找了块铁毡一屁股坐下,还悠闲地翘起二郎腿,用行动表明他时间真的挺多。 “董,董事长,马钧也是无心,身世其实挺苦的。他乃扶风人,母亲早逝,跟着父亲来到洛阳,但父亲刚被派来此处没多久,便因病去世。” 考工令明显慌起来,说话毫无逻辑,反正就是想向马钧求情:“小人见他可怜,便收他在厂中劳作。” “他虽不善言辞,还有些口吃,但勤于思考、善于动手。由最外间的劳役一直升到这冶炼室,负责给熔炉鼓风。” “挺好的啊,说明你管理有方,赏罚分明。”老董笑吟吟听着,然后一抬手道:“你继续……” “小,小人……”考工令哪有什么后续,着急道:“小,小人就是觉得马钧性情孤僻,又整日在屋中不知折腾些什么,也不与属下说。” “此番贸然闯进来,生怕董事长……呃,生怕惹恼了董事长。” “老夫闲的没事儿,也爱折腾些东西。且最烦正想些什么时,身旁有人叽叽歪歪的,恨不得一巴掌拍飞。” 说着看向拜在地上的马钧,笑道:“汝在弄些东西时,他是不是一直就在旁边唠唠叨叨?” 毕竟少年心性,话也一下说到马钧心坎儿,忍不住笑了出来。但又感觉对不住关照自己的考工令,憋红了脸回道:“孙考工……嗯,也没如何叽叽歪歪。” 然后,还不忘补充道:“小人还受得住……” 一旁典韦和蔡琰闻言,忍不住面露莞尔:这孩子,真够实诚的。 老董对此却很熟悉:理工科直男嘛,都是有话直说、有啥说啥,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哪有工夫心情整什么情商好口才? “董事长……”考工令就委屈了,感觉自己有些里外不是人,又看向马钧道:“如此说来,你整日折腾的那事物,今日弄成了?” 老董也很感兴趣,道:“弄的是什么?” “小人还未曾命名,是用来给熔炉鼓风的。”说起这个,马钧丝毫不见口吃,道:“就在小人的屋中,恳请董事长稍等片刻。” “不用!”谁知老董一下起身,吩咐典韦道:“汝陪着钧儿去取来,带十名侍卫,不,二十名!” 然后还觉不保险,又道:“来的路上记得蒙上黑布,不得使旁人看到!” 别管是啥东西,但出自三国曹魏极负盛名的机械发明家之手,哪怕此时才十四五岁,也不能等闲轻视。 汉末争雄,靠的什么? 财富、兵力、名将、智囊? 这些当然很重要,但更重要的却是……义子! 尤其是,拥有科技发明才能的义子! 没错,听到马钧的这个名字后,老董便知道……这孩子,又要有爹了! 想到这里,不由望了眼一旁的蔡琰,觉得对她不太公平:还没成亲呢,就给她找了奉先、司马懿、马钧三个好大儿,尤其大儿子那逆子的年纪,还是她的一倍…… 只希望,伟大的母爱能包容一切吧。 很快,典韦带着黑布蒙着的长方箱子回来。老董揭开一看,脸色顿时变得很精彩:错愕、惊喜、就这?……以及一丝懊恼。 马钧上前,开口想要解释。 不料老董却道:“不用解释了,直接演示吧。假如老夫猜得不错,这东西……呃,老夫也在弄,明日便打算带过来的。” 说着,还真熟门熟路地让人拆了熔炉旁的排橐,换上马钧制造的风箱。 所谓橐,是由三个木环、两块圆板、外敷皮革制成的鼓风设备。 拉开皮橐后,空气通过进气阀而入橐;然后压缩皮橐,橐内空气便通过排气阀而进入输风管,再入冶炼炉中。 这种的是单橐作业,至迟在战国时期,出现了多橐并联或串联的装置,名为‘橐籥’,汉代称之为‘排橐’。 但不管是单橐还是排橐,用起来都十分费力,需不停地用脚去踩。鼓一次风人便满头大汗地踩几十下,费人的同时效率还十分低下,风速大小也不易掌控。 至于风箱,就不用多介绍。 这设备在唐宋时期出现,一直到老董前世,农村地区的灶房里还有用砖砌成的锅灶,旁边便放着一个风箱。 还有街上崩爆米花的,也会带着一个。 只需一人单手操作,便可以轻松鼓动强大的风力,最适合拿来给煤炭加风,使其燃烧充分。 “董事长也在弄?”马钧惊了:世上会有如此巧合? 老董一点不脸红心虚,还露出跟马钧一样惊讶的神色,道:“莫非,这便是心有灵犀?也或许,冥冥中自有天意?汝父亡故不久,便发明出与老夫所想一样的风箱……” 典韦忍不住就有些奇怪,嘟囔道:“某天天跟着主公,咋没见这什么风箱,也没听主公说过呀……” “你丫闭嘴!” 正煽情的老董猛然一声恶龙咆哮,真想跟蔡琰打自己一样,上去邦邦给典韦两拳:“你属哈士奇的是不是,不拆家就拆台,不拆台就浑身难受是不是!” “过来拉风箱,拉不好回去跟郑泰一样拉磨去!” 说完,回头看向一脸震惊的马钧,又飞速换上和煦慈爱的神情:“钧儿,老夫命苦,半生无子。” “一见汝这等勤于思考、善于观察、敢于试验的大好少年,不由感觉分外亲近……不若,老夫便收你为义子,如何?” “董,董,董……”马钧明显害怕,腿都不由自主往后退:我就是让你帮忙看看风箱咋样儿,你却突发奇想要当我爹? “啥,你懂了?……” 不要脸的老董却哈哈大笑,不顾人家快要哭出来,上前一把扶起道:“吾儿心灵手巧,实乃苍天赐予老夫之幸,哈哈哈!……” 说着转身大手一挥,对考工令道:“将此事传诸军工厂所有人,钧儿进献风箱有功,老夫收为义子,拜考工右丞,秩四百石,负责军械等器具的研发,赏百金!” “同时,重申老夫之言,有建言献策或发明创造者,但有功用皆有赏赐。即便无用,亦不会有任何惩戒!” “叔父胸襟若海,不拘一格广开言路,侄女敬佩。” 蔡琰也忍不住称赞一句,还上前拍了拍马钧的后背,温柔安抚道:“莫怕,时间久了汝就知道,叔父人其实挺好的。” 看这充满母爱的一幕,老董不由老怀欣慰,又激动道:“日后无论是张龙入了军营当士卒,还是刘帅进了军工厂当工匠,或是王强举了孝廉当官,只要肯用心钻研做事,老夫保证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 “唯!”考工令及众工匠闻言,大喜谢恩。 唯有典韦拉着风箱,一脸郁郁。 随后掌握了力杆的律动,神色又不禁欢悦起来:“咦?……这拉得,还挺得劲。” 第117章 不想跟傻子玩儿 手指沿着碗边轻轻滑动,老董一脸阴沉不满地盯着碗里的肉羹。 “过年了啊……”他喃喃自语着,心中思绪万千,百感交集。不知不觉,来这个时代已三个多月,到了新的一年。 自上次从军工厂回来后,朝廷的祭典活动就多了起来。 什么国傩送疫, 祭祀宗庙里的列祖列宗,祭祀社稷百神……反正就是感激上苍庇佑,大汉又平安度过了一年。 到了今日大年初一,百官便要前来朝拜天子。天子在朝堂上大宴群臣,君臣分食黍臛——一种黍米和数种肉烹制的羹。 老董舀一勺尝了尝,感觉味道还行。 但脸色还是没有丝毫好转,引得朝堂公卿也都战战兢兢, 半分没欢欣热闹过大年的喜庆。 就连威严跽坐在龙位上的刘协,也得看他的脸色说话:“太, 太尉,可是觉这黍臛不合胃口?” 老董便起身出列,捂着胸口道:“陛下,黍臛味美,然老臣的心里苦哇……” “太尉……”刘协似乎想安慰,但看满朝公卿诚惶诚恐,转口道:“今日乃新年,可否不谈国事?” 意思是,给朕个面子。 孰料老董半点不识抬举,仍自顾自道:“老臣自入洛阳来,救圣驾、平京乱、赦党人、征名士,后又改革商制、彻查旧案、肃清吏治……” “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是为了大汉江山社稷、黎庶安康,老夫忠贞天日可鉴、日月可表!” 说着很想挤出几滴悲愤的眼泪,可惜演技不太到位。 于是悄悄掐了把大腿,龇牙咧嘴地痛心道:“老夫如此一颗忠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那些关东士人,怎么可以骂老夫, 还要率兵打老夫!” 不错,新春的第一天,老董收到了两个消息:一个坏消息,另一个……还是坏消息。 第一个坏消息,便是关东传来消息,东郡太守桥瑁诈冒朝廷重臣移书,传檄关东州郡,历数老董罪恶,称天子被危逼,企望义兵,以释国难。 简单点,就是关东士人正式起兵了。 另一个本来是好消息:王越终于从东莱赶回来,带来了左伯和太史慈。 可惜,连面都没来得及见,便听说这两人比赛着大骂老董。尤其是太史慈的老娘,骂得那叫一个难听。 新的一年来临,自己在系统的逆生长作用下又年轻了一岁。 从罗珊娜被窝里钻出来时,老董还挺高兴的。可吃完早饭就听到这俩消息,来到朝堂后能有好心情才怪。 “陛下,诸位公卿来给评评理……就说他们这些人,还是老夫举荐外放出去的。老夫送了这么大的一个人情,没想到他们竟回给如此大的一场事故!” “尤其那个袁本初,当初是如何顶撞冒犯的老夫?老夫却不计前嫌,胸襟如海。今日可好,他还成了讨伐老夫的急先锋!” 说到这里,捶胸顿足的老董,那叫一个悲愤不已:“他们怎么能做出这等厚颜无耻之事,怎么有脸做出的这等忘恩负义之事!” “这分明是诬陷,是谋反,简直大逆不道!” 一番情绪充沛的表演结束,简直都要在心里为自己鼓掌了:这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全拿捏了。 尤其掐大腿装悲愤那段儿,让前世‘手指破了赶紧叫救护车’的小鲜肉们看了,还不得羞愧死? 什么叫敬业! 然而话音落下,满堂寂静,无一人应和。 玉阶上的刘协瞅瞅这个,再看看那个,茫然不知所措:“诸,诸位爱卿,可有何要说的?” “陛下,老臣亦觉太尉之言有理。”太傅袁隗随即出列,道:“关东群士贸然兴兵,扰乱社稷,罪莫大焉。” “唔……”刘协这才点头,见两位辅政大臣都这样说了,便继续道:“依太傅所言,朕当如何处置?” “陛下,依臣之见当下诏责斥,令其各自退兵还守地。再派人动之以情、晓以大义,令其安心为汉室牧守四方、抚恤黎庶,方可彰陛下宽宏之心,汉室复兴有望矣。” 老董微微抬头,神色不禁冷笑。 袁隗畏惧地看了一眼,赶紧避开目光,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陛下,太尉之悲痛,老臣感同身受。关东群士如此恣意妄为,实乃大逆不道。” 大鸿胪韩融随即出列,道:“然当务之急,便是依太傅所言,诏令尔等速速退兵。方可止息平戈,使黎庶百姓免受战乱荼毒。” “陛下,臣附议!” 司徒黄琬紧随其后,道:“关东群士此番所为,太过胡闹!太尉一心为汉室,忠心耿耿、功绩斐然,他们这般是非不辨、冤枉忠良,实在令人心寒!” “然此事说到底,不过关东群士不识太尉一片苦心,激愤之余才欲兴兵讨要个说法。” “既然从头至尾便是个误会,陛下不妨于诏令上写明原委,责斥尔等派人向太尉请罪,如此消弭隔阂,也是一段佳话。” “臣附议。”光禄勋杨彪起身。 “臣亦附议。”将作大匠吴脩出列。 “臣附议……” “.…..” 听到这些,太常蔡邕眼珠子都要红了:你们这些家伙,吃黍臛都吃坏了脑子不成? 关东那些家伙要能被一纸诏书劝回去,吃饱撑得大年初一不在家里团聚热闹,冒着冷风举兵跑这里来? 且他们以下犯上,半分不将朝廷威仪纲常放在眼里,分明就是作乱。值此罪不容诛之举,竟轻飘飘一句道歉就要免了? 甚至,你们都舍不得称其为逆贼,连贬其官职、罚薪降俸都不肯说…… 相反,老董当初不过想改革下商制,你们激愤得却跟老婆被偷了一样,双标也太明显了吧? 越发感觉荒谬下,蔡邕不由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起身便要出列替老董仗义执言:昭姬,为父此番必不会再令你失望! 老夫要用行动告诉你,你的父亲人虽老,血却未冷,心不灭! 然而屁股刚抬起一丝,始终未发一言的司空荀爽,却扯住了他的袖袍,小声道:“伯喈,稍安勿躁……太尉自几番政斗后,已不是什么孤家寡人。” 蔡邕这才警醒,回头看看后面的郎中令李儒、司隶校尉朱儁、廷尉正钟繇、洛阳丞司马防、谏议大夫张温及御史中丞刘嚣等人,皆按兵不动。 不是慢条斯理地品着黍臛,就是用一种睥睨冷漠的眼神,瞟着那些出列之人。尤其尚书周毖和城门校尉伍琼还战战兢兢的,似乎隐约已猜到了什么。 果然,随后便见老董复而哈哈大笑,起身道:“陛下,恕老臣失态。适才一时悲愤,扰了满堂公卿兴致,恳请自罚三杯,以表歉意。” 刘协眉头轻蹙。 他年纪虽小,但绝对不傻。 值此大军集结、缓兵压境之际,朝堂公卿却一个个说的如稚童吵架,好似只需大人劝解一番便可揭过无事。 打仗啊! 这么儿戏的么?…… 偏偏就在此时,老董又开口了:“陛下,既是宴请公卿朝臣,岂可如此寡淡?不若将宫中乐师歌姬召来,才算普天同庆……” 刘协当时都惊了:你特么还想奏乐,还想舞?……刚才的委屈呢,悲愤呢? 当下面露不悦,用看智障一样的眼神看向老董,道:“准奏!……然朕略感身体有恙,先回内殿休息了。” 国事虽不在自己掌控中,但刘协觉得,自己至少可以选择不跟傻子玩儿。 没想到,那傻子竟然还乐了,道:“陛下,老臣也觉身体不太得劲儿,不如一块儿去毕圭苑泡泡澡?” 第118章 老夫给陛下搓个澡 在宫娥的服侍下,刘协一脸懵圈地走入温泉池。 随着脸色一下涨红,接着便露出舒服表情,无师自通地靠在光滑的池子边闭眼,发出一声享受的感慨:“父皇,还真是懂得享受啊……” 就在此时,浴室外厚重的门帘被人蛮横掀开, 一股刺骨的寒风呼呼地灌了进来。光溜溜泡在池子里的刘协冷得一哆嗦,完全不知道发生了啥事儿。 扭过头看到披着浴袍的老董,大笑着走进时,脸色都白了:“太,太尉……你怎么也进来了?” “老夫说过要跟陛下一块儿泡澡,又岂能失约?” “一, 一块儿?”刘协瞬间有些崩溃:这‘一块儿’原来指的不是时间,而是指的……空间? 老董却一点不害臊, 仿佛来到了自己家,很自在地解开浴袍,扔给一旁服侍的宫娥道:“尔等都先出去,让老夫给陛下搓搓背。” 刘协当时就要疯了,看着那一身腻眼的肥肉,感觉受到强烈的精神摧残:“太,太尉,不必如此坦诚吧?” “不这样,怎能展露老臣对陛下的赤胆忠心?”老董便笑了,犹如一位强霸民女的恶汉,一步步向刘协逼近。 “陛下,自邙山老夫救驾后,我等君臣还未好好交过心。今日便借此机会,好生推心置腹,加深一番感情。” 刘协惊讶地瞪大眼睛,脑子一片空白。 愣愣看着老董活动了下手脚, 然后一个优美的跳水动作, 一猛子跳进了大池子中,溅了自己一脸的水。 那水都溢出池边了, 汉室天子就感觉自己如大海上的一只孤舟,随着海浪荡啊荡的,随时可能倾覆…… 老董则如干渴了两个月的河马,终于找到了水源,冒出头捧了把热水往脸上一搓,然后发出舒服的叹息。 看到池子边宫娥留下的点心和酒水,毫不客气地抄起来往嘴里灌了一口,满足无比:“陛下,别客气……泡澡就是图个要身心放松,不必这般拘束。” “朕,朕……不拘束。太,太尉高兴,高兴就好……” 刘协已完全不会说话,捂着胸口一脸害怕的模样,不知自己这汉室天子到底造了什么孽,要遭受如此惨无人道的折磨。 好在随着水波的平稳,四散飘零的神智也终于回归,才猛然想起什么道:“太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如此……如此浑不在意!” 原本想说‘没心没肺’的,可看老董那足以抵五个自己的体型,还有只剩两人的浴室。话临出口前,便稍微委婉了些。 谁知老董似乎还有些不满,懒洋洋地睁开眼道:“着急有个啥用?……陛下,无论办大事还是泡大澡,都不能心急。得先等身子泡好了,才能搓下来泥。” 刘协顿时忍不住露出嫌弃的表情,道:“朕每日沐浴,身上没有泥……” “老夫只是举个例子。”老董淡淡回复,不在意这些细节。 在刘协等待的眼神中,又自在地泡了一会儿后,才扭头透过缓缓升腾的氤氲雾气,看向这位十岁的汉室天子:“陛下,汝觉得老臣如何?” 突然被问这个问题,刘协一下没啥心理准备。 老董便继续提示,道:“陛下觉得,老夫是关东那些家伙所说趁衅纵害、沦丧社稷、剪覆四海的乱贼么?” “朕,朕……”这时刘协稚嫩的脸上,便显露出不同于这个年纪的神色,踌躇片刻后认真道:“朕并不这样认为。” “深居内宫,朕其实并不清楚太尉都做了什么,也不知是否有利江山社稷。但是朕,却懂得一个最简单的道理。” “什么道理?”老董又捻了些吃食,伸手递给刘协一些。 刘协也渐渐放松下来,嚼着蜜饯含混道:“做人要懂得知恩图报。” “如此说来,陛下认为老夫是有恩之人?” “不错。”刘协点头,道:“太尉或许并不在意,只是无意或顺手为之。但朕却知晓,自从太尉入了洛阳,朕便不用再担心突然死于何家之手了。” 老董愣了下,点点头道:“不错,陛下生来母亲便被毒杀。虽由董太后庇护,然生世凄苦,难免会担忧朝不保夕。” “随后先帝病逝,故大将军何进立刘辩为帝,董太后在这番政治斗争失败,又很快忧惧成疾而亡。” “想必那时候,陛下已忧惧到了骨子里。接着老夫率兵入洛阳,又立陛下为帝,并将何家势力连根拔起,陛下才算没了性命之忧。” “正是如此。”刘协点头,又抓了一把蜜饯,还主动递给老董一半:“比起外朝那些峨冠博带,终日一丝不苟的朝臣,朕其实更心向太尉……” 说到这里,他才猛然着急:“可今日那些朝臣……不对,是那些关东士人,都要率兵讨伐太尉了!” “朝臣们还一个个替关东士人说话,太尉怎么一点反应都没?” “因为……老夫在钓鱼啊。” “钓鱼?”刘协不解,看着眼前的温泉池子,道:“这里莫非还能有鱼?” “当然。”老董便笑了,看着已放下戒备的刘协,道:“陛下这条金龙鱼,此时不是已被老夫钓到了?” “朕,金龙鱼?……”刘协有些有些听懂了,但又没完全懂,道:“太尉莫非是在学渭阳的姜太公?” “差不多,但老夫比他高明多了,毕竟在一鱼两吃。”不待刘协追问,又主动解释道:“既然陛下对老夫并无恶感,那也无需藏着掖着了。” 刘协全神贯注,侧耳准备倾听。 没想到,老董却当着他的面一下站起来,撅着屁股爬出浴池道:“泡得差不多了,要不要一起去蒸蒸?” 说着,指向一旁的桑拿房。 刘协都惊了,又一次大脑空白:无需藏着掖着,原来是这意思?!……朕读书也不少,你怎么还骗我! 谁知老董反而面露遗憾,怏怏地裹上浴袍:“既然陛下不想去,老夫只能在这里说了。” 刘协已没心思听了。 没想到,老董随后便道:“陛下,你还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那些道貌岸然的朝臣,才不会在意你的死活,更想的是让老夫死无葬身之地!” “太,太尉……言重了吧?” 刘协隐约感觉今日朝会不对劲,有些针对老董的意味,万没想到自己也会被牵扯其中。 那种朝不保夕的久违恐惧,瞬间又袭上心头,令他哪怕泡在温泉中,脸色也变得煞白,浑身忍不住发抖。 老董却没心疼,继续冷硬无情地道:“陛下仔细揣摩一下桥瑁的檄文,可曾感觉出一些不妥?” “朕,朕……”捏着拳头强迫自己冷静,刘协回忆了一下檄文内容,道:“通,通篇将太尉骂得很惨,但并未提及朕……” “没有提及,就是关键!”老董坐下,翘起二郎腿眯起眼,道:“陛下仔细想想,桥瑁是诈冒何人移书,发布的檄文?” “太傅袁隗,司徒黄琬和司空荀爽。” “不错。”老董点头,又问:“陛下可曾想过,为何会是这些人的文书,为何不伪造陛下的密令呢?” “既然要讨伐老夫这等逆臣,还说陛下被威逼…..那假借陛下的旗号,不是该更有号召力么?” 刘协一愣,随即想到了什么,当即身子一歪,眼见要溺毙在温泉池子中。 好在,眼疾手快的老董一伸手,将他拽出来摇头道:“陛下,泡澡前得先吃点东西,否则就容易头晕呐……” 似晕非晕的刘协,只给他留了个幽怨的眼神儿:“朕,朕分明是被你吓晕的……” 老董当时嘬起牙花子就乐了,笑道:“哈哈哈……泡澡果然有利身心健康,陛下你都学会幽默了。” 第119章 太尉在教朕做事 一点插曲后,刘协面无表情地被老董搓着背,浑身仿佛没了精气神儿,面露惊惧:“他,他们……原来他们根本不认朕这个天子,怪不得要诈冒那些人的文书。” “搓澡师傅老董便拍了拍背,示意他转身, 嗤笑道:“多新鲜呐……你是老夫立的天子,而他们要讨伐的便是老夫。要是还承认你这位汉室天子,那不成了天大的笑话?” 说着又拎起他的胳膊,连带着胳肢窝也不放过,继续道:“人家檄文上被威逼的天子,说的是弘农王, 你可别自作多情。” 然后似乎想到了什么, 道:“对了,他也在这毕圭苑。听说你虽然恨他娘,但跟他的关系还不错,要不老夫把他也叫来?” 刘协这才惊醒,连忙摇摇头道:“不,不用了……朕与皇兄,唉!” “果然,天家无亲情。”老董也感叹,恨不得能有支烟,边给刘协搓澡边聊人生:“他娘毒杀了你娘,这仇恨是溶于血里面的。纵然你俩年少无知时关系还不错,终究也会渐行渐远的。” “但话说回来,听说他从宫外被接回后,还常常背着何太后,带幼时的你一同玩耍。” “他娘其实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人,为了自己儿子能登上皇位,毒杀你娘也在情理之中。” 见刘协色变, 又赶紧解释:“老夫也不是替她说话, 她当然也不是什么好人……总之, 全是权力给闹的。” 听着老董絮絮叨叨, 身子又被他摆弄着,刘协心中不知为何突然有种怪异的感觉。就好像……自己从未感受到的父爱,在这一刻虽迟但到,让自己遏制不住地想要信赖依靠。 情不自禁地,便开口道:“太尉,如此说来我俩已是一条船上的人。可今日……” “今日朝堂上那些公卿大臣,为何要庇护关东士人?” 老董当即打断接过话茬儿,轻蔑道:“陛下,这种问题用脚后跟儿都能猜出来。来,抬脚,你这脚后跟儿也得搓搓。” “朕身上不脏……”刘协有些抗拒。 “你懂个啥,老夫这手有劲儿,比那些宫娥们强多了。对了,以后也少让那些宫娥侍候洗澡,多跟老夫还有阿韦这等猛男接触接触。” “啥叫生在深宫中,长与妇人之手?” 老董不管,执意搓了刘协的脚后跟儿, 仍跟唠家常一般道:“咱也不是说女人不好,她们心细温柔,伺候人的确很好。” “但男人的目标是星辰大海, 跟娘们儿呆得时间过长,身上的脂粉味儿就洗不掉了,陛下能理解么?” 意思理解是理解,但这方式刘协不太理解:“太,太尉是在教朕做事?” “嗯,咋滴?”老董还真就承认了,一拍他屁股道:“你才十岁,老夫却已五十二了,教你点权谋算计,难道不想听?” “朕……想听。” “嗯,想听就对了,毕竟这关系着咱俩的性命。”见刘协认命般不再抗拒,老董不由笑了一下,才将话题转回原点。 “这天下士人呢,盘根错节。袁隗跟袁绍啥关系,就不用老夫多说了,单说其他那些士人,也跟朝堂上那些家伙错综复杂,不是有利益上的往来,就是你娶了我家闺女,我举荐了你儿子。” “而关东那些家伙打过来,明着说要除掉老夫,实际上就是想将朝堂上的权力,夺回到他们士人手中。” “朝堂上那些家伙对此,自然也心中门清儿,且又跟关东那些家伙同气连枝,你说他们能不想方设法地蒙骗咱俩?” 听到这里,刘协一下清醒了,猛然起身道:“就跟……太尉你做的一样?你不是也借助朕这个汉室天子,把持了朝堂的权力?” 说完,他瞬间又后悔起来,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太,太尉,朕其实不是……” “你就是那个意思,别装。” 谁知老董还是不以为意,又将刘协摁回去继续搓:“老夫说过要跟陛下推心置腹,就不会藏着掖着。” 一听这词儿,刘协身子不自觉地抖了一下,看来被留下了不小的心理阴影。 “呃……”老董也有些不好意思,还是厚着脸皮继续道:“陛下说的其实也不算错,老夫也承认。” “不过陛下请仔细想想,若老夫先干掉了你跟弘农王,再从民间随便找个姓刘的放牛娃,此时你还会有机会说这番话么?” 刘协的身子一下变得僵硬,但很快又放松下来,闷闷地道:“自是没有机会的。” “不错,所以咱俩的关系是合则两利、分则两害,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老夫也是个实诚人儿,有啥话都说出来为好。” “至于说以后,你我会不会兵戎相见,老夫不知道。却知道假如我等若不同舟共济,让那些士人们掌了权,咱都没好果子吃。” “包括,那位何太后和弘农王。”说着,老董扔下手中的搓澡巾,大声对浴室后的屏风喊道:“别藏着了,都出来吧。” 刘协悚然一惊,似乎想到了什么。翻身回头一看,果然见何太后和刘辩缓缓走出。 刘辩还是那么没脑子,居然蹦着出来叫了句:“协弟,孤出来了哟……” 然后看到老董,面色才变得不自然,生怕再被来一大逼兜。 好在老董这次笑了笑,道:“倒有些古灵精怪,还有点惹人爱。放心吧,只要你不犯蠢,老夫也懒得揍。” 何太后则一脸羞愧,随即深吸了一口气,对着刘协下拜道:“陛下,哀家……错了。当初坐在皇后那位子上,满心全是权欲。” “直至兄长被那些士人们害死,才知一切为空,悔不自已,恳请陛下宽恕!” “朕!……”也不顾自己赤条条,刘协猛然大怒:“绝不会宽恕!……你这女儿蛇蝎心肠,害了母亲不算,还逼死了董太后,朕若不替她们报仇,岂为人子乎!” “协弟……”刘辩还是有点兄弟感情的,闻言脸色瞬间凝固,不知该如何自处。 老董也知这一家子的恩怨情仇,不是几句话就能消弭的,当即打破僵局道:“你们的仇恨老夫不管,也没资格管。” “但今日让尔等来此,是为了对付那些公卿大臣的朝堂舆论。” 说着冷冷环顾三人,继续道:“老夫只是想告诉尔等,关东那些家伙若弄死老夫,尔等不是会被废,就是沦为一具傀儡。” “若觉得落入他们手中,尔等的命运会更好些,老夫……” “太尉会任我等自便?”刘辩一听,心思当时又活泛起来。 老董忍不住就笑了,道:“是不是这些时日,老夫给你的自由过了火,才会让你产生这等幻觉?” 刘辩便有些不满,小声道:“既然不能,太尉你还问……” “老夫是想告诉尔等,假如你们不同意,现在就可溺死在这澡堂里,然后去大街上随便找个姓刘的放牛娃。” 说着还捏了捏拳头,道:“反正,你们老刘家挺能生,有的后代都沦落到买草鞋了。” 刘辩当时就精神了,谄媚笑道:“太尉说啥呢……跟着太尉有吃有喝,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孤除非脑门儿被驴踢了,才会去那龙位上当什么任凭他们摆布的汉室天子。” “哀家自是会听太尉的……”何太后听了这话,眼神儿就有些幽怨:咱俩都那样坦诚了,还非要这样多此一举? 剩下刘协也没犹豫,随即便道:“太尉这般推心置腹,朕无所不从!” 他很聪明,真的很聪明。 当下,又看了一眼何太后和刘辩,已心领神会:“既如此,太尉有何对策,尽可对我等明言!” 老董便笑了,道:“不急,先容老夫搓个背。” 新手潘森只想知道怎么玩,老潘森早已准备好了BGM,就等着‘哦哦哦哦哦’了。 刘辩听不懂,但当即过来拉起刘协:“协弟,走,为兄带你去看看太尉弄的女子天团!……为兄跟你说啊,当天子其实真没什么意思。” “做人呢,最重要的是开心。” 留下何太后一人,不由媚眼如丝,开始主动脱下那身雍容碍事的宫装…… 毕竟,接了老董这么个大活儿,穿着衣服不好施展。 第120章 谁给翻译翻译 翌日一早,天刚蒙蒙亮,老董登上去北宫德阳殿的车。汉朝过年的典礼虽然繁琐,但过了大年初一,朝廷也就放假了。 但今日,天子临时召开朝会,商讨处置关东士人起兵一事。 感受着初春的清冷, 老董裹了裹身上厚重的朝服,将暖手的小铜壶放在胸口处腾腾后,忍不住笑道:“也不知那些朝臣的心凉不凉,反正关东那些家伙弄得老夫过不好年,朝中这些内应也白想好过!” “来呗,互相伤害呀……放假时加班吧你们, 品尝下一千八百多年后的福报!” 就在此时,外面卖报的小郎君已开始卖力吆喝:“号外号外, 特大消息, 关东逆臣以下犯上、起兵作乱,简直不为人子!” “损着别人的牙眼,却反对报复,主张宽容的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人?” “在朝堂时,你说造反是不可能造反的,这辈子都会忠于太尉。外放出去,你就说是兄弟跟我一起去砍太尉!” 老董闻言不由笑了,掀开车帘吩咐典韦道:“买份报简来……顺便让马车走慢点,瞧瞧这波舆论攻势效果如何。” 如此有噱头的标题,让卖报小郎君们的生意当即迎来开门红。原本冷清的街道,不少府门瞬间被打开,纷纷招呼:“来上一份儿!” 老董先慢条斯理地看完报简内容,忍不住又想击节赞叹:阮瑀和路粹这俩家伙,真是生错了年代,要是在自己前世,早靠着那波媒体红利实现财富自由了。 昨天下午自己只是帮忙想了下标题, 传达了下写作目的,没想到俩人今天的文章,便如此精彩。 通篇没一句骂人的话,却把关东那群士人忘恩负义、包藏祸心写得淋漓尽致。顺带还把朝堂上那些非蠢既坏的公卿大臣,一并给骂了进去。 至于自己那是一个字没提,可通过这些家伙的对此,一下就显得十分伟光正! “无父无君之徒,还有何脸面举兵!”一名士子看罢,怫然甩袖,怒发冲冠:“分明就是群祸乱天下的逆贼叛党!” “啧啧啧……年前在洛阳时乖得跟猫一样,一出去就举兵造反要讨伐太尉,都是些什么狼心狗肺之人!” “就这,还出身四世三公呢,剩下的也都是天下名士……我呸!” “树不要皮,必死无疑;人不要脸,天下无敌……世风败坏、道德沦丧,乱世将至,我大汉妖孽丛生呐!” “太尉为党人平反,又征辟他们入朝为官, 就这还不知足……做人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捏!” 听着车窗外激愤不已的议论,老董不由露出满意笑容:要的就是这效果, 实质伤害几乎没有,但侮辱性极强。 士人不是有着很高的社会名望么,咱就从这点先下手。只要锄头抡得好,没有墙头挖不倒。 这波呀,这波叫优势在我! 很快到了北宫德阳殿,又是一套繁琐的朝会礼仪。 好在扬尘舞拜,老董已有一些心得:只要在心中将缓慢悠长的朝乐,换成《酒醉的蝴蝶》旋律,便会发现这支队伍跳得……针不戳! 瞬间他就通了,惊喜发现广场舞居然也是有传承的! 再看袁隗那些家伙一个个手持笏板,手里还多着一份报简,脸色也苦大仇深、怒不敢言,登时更觉跳完后神清气爽。 忍不住上前招呼,道:“太傅,就是关东群雄讨伐老夫嘛,多大点事儿,闹得诸位大早起还要过来,真是……” “太尉……”袁隗眼神躲闪,身子微颤,但还是努力扯出一丝笑容:“关东那些人实在太不像话,惹得天子如此烦忧,亦是吾等无能呐。” 老董闻言,顿时就没了跟他聊下去的兴趣:又是废话文学? 昨天你们已经展示过了,上来表示老夫说得很好,然后就是要老夫下次别说了,听你们的。 反正关东士人是不对,但他们都只是些几十岁的孩子,大家也都不容易。来都来了,让他们道个歉不就行了嘛。 当然,若是一不小心杀入洛阳,砍了老夫的脑袋,你们也是不负责的。 “太傅,上次老夫听你这么说,还是在上次。” 说完,老董抬腿便向德阳殿走去,留下袁隗一脸沉思,深觉这番话好似意有所指、暗藏玄机…… “诸位爱卿,今日朕召集尔等,乃是为昨日关东士人起兵一事!”今日刘协明显与昨日不同,腰板儿挺得很直,声音也洪亮许多。 说着还不由看了一眼老董,见老董含笑点头后,神色更加自信。 “陛下,”袁隗又当即出列,道:“关东士人起兵一事,分明只是个误会。近日洛阳城中的报简,评价却多有偏颇。” “有小事放大、激化矛盾之嫌,恳请陛下速速降诏抚慰关东士人,以免事态一发不可收拾。” “臣亦是这个意……”司徒黄琬随即又要出列,不料却被老董起身一屁股挤到一旁,道:“陛下,报简之言不过就事论事。” 一个闪现后,他直接上去开团:“尚书许靖,博士阮瑀、路粹妙笔生花,使得城中百姓拨云见日,老夫认为当重重有赏!” “一派胡言!”见老董直接撕破脸皮,黄琬当即叱喝:“尚书许靖,博士阮瑀、路粹不识大局,挑唆纷争,唯恐天下不乱!如此胆大狂悖之徒,不惩不足以正威仪!” “哦?……”刘协似乎听了进去,问道:“依司徒之见,当如何处置?” “罢官革职!”黄琬当即回复,道:“朝廷当中,岂能容此等恣意胡来之人?若人人如此,大汉威仪何在!” “威仪?”刘协当即冷笑,稚嫩的脸上毫不掩饰厌恶和嘲讽:“如此说来,那些关东郡守刺史不思恪忠职守,率众引兵作乱,便不算有损大汉威仪了?” 黄琬瞬间哑口无言,满面愕然地看着玉阶上十岁少年,想不通这平日唯唯诺诺的天子……今天到底吃错了什么药? 怎么一下雄起了? 没想到上来就如此刺激的老董,当即又来一招背刺补刀:“黄司徒,人家只是写写文章便要被罢官革职,关东士人们起兵造反,你却还要让朝廷乖乖去舔?” “如此一来,到底谁是君,谁是臣?……他们犯上作乱,朝廷还要卑躬屈膝,陛下岂不成跪着要饭的了?” “汝,汝休要胡说,老臣并非此意……”事态变化如此之快,猝不及防的黄琬有些招架不住。 “陛下!”大鸿胪韩融赶紧出列,死死把握住了问题的关键:“关东士人引兵前来意欲为何,我等尚且不知,然绝非是要犯上作乱。” “遇事不可一概而论,更不可武断乱为。依臣之见,朝廷当先派人探明来意,方可对症下药。” 老董忍不住便笑了,从袖中掏出一封帛绢来,道:“人家可没有不讲武德,来偷、来骗,偷袭老夫这五十多岁的太尉,早发布了檄文。” 说着,高声朗诵起来:“汉室不幸,皇纲失统,贼臣董卓,趁衅纵害,祸加至尊,虐流百姓,残害朝臣,斩刈忠良,发掘陵墓,虐及鬼神,淫乱后宫,玷污太后。过恶蒸皇天,浊秽薰后土!” “绍等惧社稷沦丧,纠合义兵,并赴国难。凡我同盟,齐心戮力,以至臣节,必无二志,有渝此盟,俾坠其命,无克遗育,皇天后土,祖宗明灵,实皆鉴之!” 言罢,微笑环顾满朝公卿大臣,道:“老夫粗鄙不文,没啥文化。但诸位都饱读经书,学识渊博……来,谁给老夫翻译翻译,这檄文到底啥意思?” 第121章 有权真的了不起 “翻译翻译?……” 满朝堂公卿大臣面面相觑、窃窃私语,被老董眼神一扫,全都迅速低下头去:檄文上的内容已经很清楚了,用不着翻译的。 然而,老董就跟个文盲一样,拿着帛绢走到袁隗面前:“太傅,你给翻译翻译, 这上面到底说的啥?” “这,这还用翻译?……”袁隗垂首无奈,不敢看那帛绢。 老董也不气馁,又走到司徒黄琬面前:“汝来给老夫翻译翻译,上面到底说的啥?” “不,不用翻译, 就是所写的意思……”黄琬身子往后退, 支支吾吾。 一旁的荀爽看不惯了, 上前道:“诸位,难道还不知上面写的是何意思?” 老夫这下嗓门儿便开始提高,走到大鸿胪韩融面前:“老夫就想让人给翻译翻译,这上面到底写了啥!” “就是写的意思嘛。” 韩融急得头快藏裤裆里了,老董却大声打断,恼怒道:“就是什么意思!……上面TMD写的,到底是TMD什么意思!” 谁都知道上面写的什么意思,可谁也不敢站出来翻译。 咆哮如虎的老董此时便突然笑了,嘲讽道:“满朝公卿大臣家书藏万卷,平日里各个学识渊博,谈古论今。今日不过翻译一篇小小檄文,竟全都成了哑巴?” “不是说悬梁锥股么,怎么没吊尔等个脑溢血,扎尔等个动脉大出血?不是十年寒窗苦读么,怎么没冻死尔等这些吹牛逼!” 公卿大臣一个个羞愤不已,偏偏……没人敢站出来。 “太尉!”就在此时, 有人突然开口:“末将无能,却知上面‘发掘陵墓,虐及鬼神’是何意思!” 话音落下,众人目光齐齐看向开口之人。 没想到,竟是校尉吕布。 然后,他们就惊了:这吕奉先,是在自己举报他自己? “哦,吾儿倒是来说说,这‘发掘陵墓,虐及鬼神’是何意思?”老董却还是笑,带着一丝诡秘的那种。 “那些关东狗贼是说太尉作恶多端,其中便有纵兵盗掘陵墓的罪行,把人家鬼神的家都给刨了!” 翻译十分正确,但公卿大臣们,却一时摸不清头脑。 “哦?……”老董顿时一副吃惊不已的模样,环顾众臣道:“老夫盗掘陵墓了么,派何人去的,尔等知晓此事么?” “知情的站出来指出那人,老夫当场活劈了他!” 说着,便看向一旁的袁隗:“太傅,汝可知是谁?……太傅不知道啊,那黄司徒你来说, 司徒也不知道啊,那到底有没有人站出来?” 满堂寂静。 “都没有?……”静静等了半柱香时间,老董都绕着朝堂走了一圈,也没见一个敢站出来的:“既然没有,那就是关东士人在污蔑老夫喽?……太傅,您说呢?” “或,或许是他们听信了谣言……” “谣言?”老董当时就怒了,大骂道:“身为朝廷郡守刺史,只因一句谣言便不顾朝廷礼制,如此引兵犯上?” “且不说陛下尚不知此事,就算真有人弹劾,也当由圣命裁决。他们如此不辨真伪、凭空构陷,便要举兵作乱,究竟意欲何为!” “这……”袁隗心里苦,可他不敢说。 满朝公卿大臣拳头都快捏碎了,纷纷在心中唾骂:呸……无耻禽兽! 就在此时,又一人突然开口:“太尉,卑职虽才疏学浅,却知那句‘残害朝臣,斩刈忠良’是何意思。” 众人再纷纷扭头,赫然发现开口之人,竟是廷尉正钟繇。 “哦,那是什么意思?” “是说太尉凶残暴虐,入朝后正事不干,专门残杀忠臣,罪大恶极!” “哦?……”老董又故技重施,一脸无辜地向众朝臣问道:“老夫残杀忠臣了么,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尔等知晓此事么,有的请站出来,老夫保证绝不会手下留情……呃,不对,是绝不会挟私报复。” 又是半柱香的时间,满堂依然寂静。 随即,钟繇才开口道:“或许,是因何颙一案吧,” “然此案证据确凿,人赃并获。何颙畏罪自杀后,太尉非但没赶尽杀绝,更宽仁为本,重塑汉律公正威严,卑职敬佩不已。” 听到这里,老董便看向司徒黄琬:“黄司徒,钟尉正说得可对?” “对……”黄琬很想说出真相,可一见老董笑里藏刀的眼神,顿时没了勇气。 “司徒都这样说了,那老夫就是没残害朝臣,斩刈忠良喽?”老董又笑了,惯例再度突然一变脸,吼道:“那关东士人们如此诬陷老夫,究竟意欲何为!” “太尉,朕读书少,却也知道‘趁衅纵害,祸加至尊’这句话是何意思。”此时,龙位上的刘协开口。 老董也懒得重复,只是笑吟吟看向刘协。 刘协便渐渐变了脸色,阴沉道:“那些关东士人是说太尉趁宫中大乱,带兵威逼于朕!” 说着,目光看向大鸿胪韩融,道:“韩爱卿,不知朕翻译的可对?” “对?不对?……”韩融彻底犯了难:说对吧,人家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是说老董废立天子,你算个屁至尊。 可说不对吧,当着老董和满朝大臣的面,自己敢说出汉室天子不是刘协? 老董不耐烦了,直接嘲讽道:“韩鸿胪,若连这句话都不知是何意思,汝还有何脸面窃居九卿之位?” “如此看来,老夫老眼昏花,竟征辟了汝等这名不副实、尸位素餐之辈,真是丢人到家了!” Rnm,退钱! 韩融当时身子哆嗦,双腿一软拜倒在地:“对,陛下说的对,那些关东士人就是这样认为的……” “放肆!”刘协却陡然大怒,一巴掌拍在御案上:“太尉千里奔袭,救朕与皇兄水火中,功莫大焉,可谓再造汉室!” “倒是他们,莫非以为朕忘了是谁纵兵冲入禁中,逼得那些宦官狗急跳墙,挟持了朕与皇兄,还有何太后逃遁邙山?” “若非有卢尚书及一众汉室忠良死命相保,以及太尉救驾及时,汉室社稷就要毁在这些狼子野心的狗贼手中!” 声音尖细愤怒,却是汉室天子发出的第一声怒吼。 这一声如雏虎啸林,威慑群兽。早已不将汉室放在眼中的那些公卿大臣,瞬间齐刷刷跪拜在地:“陛下息怒……” “哀家乃屠户女,本目不识丁,然‘淫乱后宫,玷污太后’这句话,还是知晓什么意思的。” 就在群臣战栗时,一声熟悉的女音传入耳中。众人齐齐抬头,赫然发现何太后与弘农王盛装从侧廊走出。 “哀家命苦,自知愧对汉室。幸得太尉挽天,重树威仪,哀家也便打算退守后宫,好生追悼先帝及列祖列宗。” 何太后随即跽坐在玉阶下的位子,先是面容凄苦,随即又羞厉愤然,叱喝道:“然那些关东贼子,竟敢如此污蔑哀家清白,构陷太尉,简直罪不容诛!” 说罢,又一副悲难自抑的神色,竟掩面垂泣起来。 “母亲……”刘辩轻声安慰一声,怒而高喝道:“尔等公卿大臣皆食汉禄,今日那些关东贼子如此羞辱吾母,竟无一人敢忿然反击。大汉养士百年,留尔等如此一群酒囊饭袋又有何用!” 朝会正殿,叱骂朝臣为酒囊饭袋,可谓建汉数百年从未有过之事。然一向自诩铮铮铁骨、傲然不可辱的这些士人,除却心中悲愤,却无一人敢还嘴。 唯独吕布,在老董的眼色示意下,骤然起身道:“陛下,太后,弘农王,关东贼子猖獗无礼,犯上作乱,臣愿提一虎狼之师,尽斩狗头献予朝廷!” 朱儁随即也起身,道:“老臣亦是此意!” 徐荣不甘人后,道:“无需二位出马,臣可一力担之!” 尚书卢植也笑了,道:“臣老矣,却也愿马革裹尸,教教那些家伙何为君臣之礼!” “.…..” 满朝公卿愣愣看着,完全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听称呼由‘关东士人’变为了‘关东贼子’,罪名也由无到有,以至于现在被定性为乱臣贼子…… 唯有昂然不拜的老董,大袖袍微微一摊,心中凡尔赛:sorry呀,有权真的了不起,就是可以这样为所欲为、颠倒是非的。 第122章 瞧不起谁呢 晨曦未至,大河上下,一片苍茫。 汉旧京长安以西三百里的扶风郡,此时城门忽然被打开,又隆隆放下吊桥,放入了一队没有任何旗号的铁甲骑士和一辆马车。 晨曦微明中,这队人马越过内城后仍旧不停, 一路飞驰,在天边的一抹亮光将黛蓝色的云彩染成亮金色时,来到城东处的军营。 此时,军营里的皇甫嵩已在大铜镜前梳洗完毕,一身细软干爽的贴身白布衣裤,使他觉得分外舒适。 喝下一陶碗肉羹后,他轻轻地咳嗽一声,贴身侍卫便捧进了左将军的全副装束——那是一身用上好精铁特殊打制的甲胄, 薄软贴身而又极为坚挺, 甲叶摩擦时便发出清亮的振音。 一顶青铜打制的上将头盔,簪缨鲜艳,一尺长的盔矛在烛光下熠熠生辉。 还有一件等身制作的丝质大红披风,一经上身,光洁垂平,使得脖颈下的貂毛显得格外柔顺耀眼。 穿戴完毕,铜镜中便出现了一位,威严华丽且极有气度的左将军。 出身簪缨世家的皇甫嵩稍事打量了下自己,抚摩一下披风扣上的两颗大珠,然后眉锋轻蹙,一把将两颗大珠扯下。 “战阵之将,何须此等浮华招摇的事物?”说完,还不自觉补充了一句:“何况,是在今日如此攸关生死的时刻!” 装束停当,皇甫嵩摘下剑架上的金鞘长剑, 低声威严的命令:“护卫十名, 随我入军议帐。” “喏!”侍立在外的军务司马答应一声,疾步走出。 当他走出大帐时,战马已牵至门口。十名铁甲骑士也已整装待发。年逾五十的皇甫嵩利落地翻身上马,马缰轻轻一挥,便辚辚驶出行辕。 一入军营,便有士卒躬身行礼:“皇甫将军!” 声音传入里面,仿佛沉睡的军营瞬间被唤醒。皇甫嵩一愣,随即看到将士们已列阵以待,每人眼中流露着敬慕与坚毅。 随着司马们一声声喝令,大军瞬间闪向两边让出一条通道,无数士卒自发喊道:“汉室万岁,左将军万岁!” 见士卒如此敬重自己,皇甫嵩心中不禁涌起一股热流——南征北战无数,战绩骄人,爱兵如子,他在整个大汉已是军神般人物。 突然,一人高喊道:“汉室兴亡,全在将军今日!” 这声埋藏于士卒内心真正的冲动,瞬间让喧闹的军营沉寂一瞬。随后,无数人似乎意识到什么, 齐声大呼道:“汉室兴亡, 全在将军今日!” 一瞬间, 皇甫嵩神色微变,本想着说上几句热情的敬谢话,抹过这一声呼喊背后强烈的意味。 但见士卒们群情激奋,只能紧紧抿起薄削的嘴唇,脸上一片庄重。在马上拱了下双手作礼后,于期待声中终于进入军议大门。 帐中,气氛比外面更微妙且凝重。 主案之上,放置着一封还未被拆开的竹简,皇甫嵩和众麾下却知道,根本没拆开的必要。 他们只需知晓,竹简是由自号车骑将军袁绍派人送来的便可。 “将军……”从子皇甫郦率先开口,道:“关东士人已会盟举兵,讨伐董贼,此封竹简想必是想邀将军共襄盛举。” “朝廷诏令未至,不可胡乱出言。董仲颖的确曾不遵诏令,然关东士人无故起兵,更乃大逆不道之举。” 跽坐在主位后,皇甫嵩对侄儿说道:“我等乃大汉将士,自当听命行事!” “将军!”皇甫郦忍不住出列拜求,道:“一年前董贼不遵诏令,侄儿便劝将军诛杀此贼,将军未从。今已纵虎为患,使得他窃取国器。” “董贼为人,跋扈嚣张,气量狭小,必忌恨于叔父。值此良机若再妇人之仁,唯皇命所从……” 说着,已难掩心中急愤:“更何况,如今发布诏令的,已不再是汉室天子,不过董贼扶持的一具傀儡!” “若还不当机立断,纵然叔父肯舍弃身家性命,以全忠义之名,难道还要让帐外三万将士陪葬不成!” “放肆!”皇甫嵩勃然大怒,道:“我皇甫一门世代忠良,为大汉守家卫国,帐外将士亦乃忠贞之士!” 谷漥 “太尉为人,老夫也略有知晓,非是汝口中所说之辈。况他如今入洛阳数月,何曾有欺虐百姓、坑害士卒之举?” “将军,此一时彼一时也。”长史梁衍见皇甫郦还要强劝,起身打圆场道:“依属下之见,董卓已入主洛阳,废立从意。将军拥兵在外,必为所忌,不若我等悄兵入长安,静候朝廷诏令。” “若天子有密令讨贼,便可奉命讨逆,征兵群帅。届时袁氏逼其东,将军迫其西,董卓旦夕可擒也!” “纵然董卓真心拥汉,我等亦不过擅自移兵。虽有悖君诏,然‘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罪责不重。” “届时若董卓为袁氏所败,我等便可当即接应,有功无过。” 这计策老成持重,进退自如,皇甫嵩神色有些松动,看向自己儿子道:“坚寿,汝与董仲颖交情甚密,以为此举如何?” “父亲……” 皇甫坚寿正要开口,忽听帐外有侍卫禀告:“将军,京兆尹盖勋前来求见。” “元固刚正不阿,文韬武略,有请!”皇甫嵩与他常年镇守凉州,两人性情相投,甚为亲信,闻言当即回复。 而一路奔着赶来军营的盖勋,被侍卫护卫着从马车下来后,神色则显得有些疑惑。走入军议帐后来不及寒暄,直接开口道:“董仲颖书信可至否?” “尚未。”皇甫嵩也疑惑了,道:“元固那处的书信已至,可是要召尔入朝?” 一句话,可见这位百战名将虽愚忠,却并非什么都不知道。 此话一出,长史梁衍已急了,道:“将军万不可应命,一旦至洛阳,大则危祸,小则困辱,切不可羊入虎口呐!” 皇甫郦更急,道:“叔父,董贼分明就是想借皇命迫害我等,如若叔父应命,侄儿宁愿独自起兵!” 皇甫嵩当即又要作怒,好在皇甫坚寿抢先拦下,劝慰皇甫郦道:“从兄,董公虽粗野蛮横、暴戾残虐,喜怒不定……呃,我等还是先看看,他给盖使君写了啥吧。” 盖勋仍一脸疑惑,还有些烦躁:“董仲颖他,他要么吃错药了,要么就……不对,他定然是吃错药了!” 说着拿出一封竹简,道:“将军还是自己看罢,他没给老夫写信,而是让张公代为劝说。” “张公?” “就是举荐过老夫的张温张伯慎,董贼极为忌恨的张公!” 说着,满脸都是想不通:“张公难道也吃错了药?……为何在信中,说了董贼那么多的好话?” 皇甫嵩一头雾水,可还没等看信,门外侍卫便道:“将军,朝廷派使臣来了。” “何人?” “太尉长史贾诩长子贾穆。” “贾文和之子?”皇甫嵩一愣,随即道:“出帐,恭迎天使诏命。” 不曾想,贾穆已走了进来,道:“将军无需如此,董公此番并未派某带来朝廷诏令,只是几封文书。” 然后,便一个个交给皇甫嵩:“此乃司隶校尉朱儁的,嗯,谏议大夫张温的,还有尚书卢植的,以及陛下和弘农王的……” 盖勋当时傻了,不自觉问道:“怎会如此之多?” “哦,董公说了,皇甫将军若从命,盖使君独木难支,自不会反他。倒是张大夫觉得有必要跟使君说明下情况,故而才写了一封……” “意思是说,张公若不写,董贼连搭理都懒得搭理老夫?” 一瞬间,盖勋拳头便硬了,有种当时就反了老董的冲动:瞧不起谁呢,皇甫嵩从命又咋滴,老夫……呃,老夫一个人好像还真不行。 然后,他便好奇这些人,到底给皇甫嵩写了啥? 第123章 将军请自重 看着贾穆带来的信件,皇甫嵩也懵,一边看还一边疑惑:“朱公伟到底吃了什么,一封信怎写得如此啰嗦,尽提些董府中的美食?” “吃亏了呗。”贾穆摊手,心下忍不住偷笑:看来,朱公对太尉请朱母吃饭一事, 还是耿耿于怀呀。 “军营扫盲班又是何物?为何卢子干对朱公伟,为讲武祭酒一事如此介怀,还抱怨董仲颖有眼无珠?” “哦?……”贾穆愣了下,解释一番后又点头道:“不错,卢师亦对兵法深有研究,的确当推荐至讲武堂, 某回去后便跟父亲说一声。” “董仲颖又如何蛊惑了弘农王,竟令他说出‘为君不如为逍遥王’这番话?” “这……”贾穆便不好解释, 只能道:“将军, 人各有志,弘农王……唉,怎么说呢,喜好玩乐方面与先帝不相上下,实用不着董公蛊惑。” 皇甫嵩一震,感觉信仰有些崩塌:如他这样愚忠之人,是很在意正统纲常的,对老董的不满也大多来自这点。 可人家正主儿都坦白不想当皇帝了,自己还瞎着急个啥劲儿? 再看刘协的书信,笔锋虽稚嫩了些,却颇有帝皇风范。言辞恳切中又不失皇家威仪,比刘辩强多了。 半点没提什么女团偶像,呸,玩物丧志! 只是提了一嘴泡澡搓澡很舒服……等等, 这都是些啥玩意儿! “呃……将军,这也是董公担忧之处, 生怕陛下在一声声‘靓仔’中迷失自己, 期冀您归朝后, 能一同劝劝陛下。” 说这句话时,贾穆微微有些脸红。毕竟睁着眼睛说瞎话这项技能,他还不如父亲那般驾轻就熟。 好在皇甫嵩看完这些,神色虽然气怒,但气怒中夹杂更多的是震惊,以及一丝丝说不出的欣喜。 “元固,如此看来,我等对董仲颖的为人了解,都太过片面了?”皇甫嵩此时便很矛盾,想信这些书信,又不敢太信。 毕竟,上面除一些无伤大雅的抱怨外,更多的是对老董的溢美之词。且赞美的那些举措,还完全不像老董在塞外时的行为作风。 “或,或许如此吧……” 盖勋也不敢确定:这些信全都出自熟识之人,若说是被逼迫的,可文书行云流水间,又尽是真情流露。 思来想去,皇甫嵩似已有决议,转向贾穆道:“老夫已知董仲颖之意, 他的来信呢?” 这样的说法,就是想找个台阶下。 贾穆却微微摇头,道:“董公并未有书信交予将军。” 皇甫郦闻言,当即又开口:“叔父,董贼未免太不把你放在眼中。如此傲慢懈怠,恐不过是权宜之计,想着待哄得叔父入京后,再翻脸除之!” 话音一落,满帐之人面色亦不由微变:如此所为,的确太没诚意了。如今两方极度缺乏信任,却连一封书信都不肯写,难免让人下不来台。 更别提心悦诚服归顺。 就在此时,贾穆又淡然一笑,道:“董公虽未写来书信,却命卑职带来其他一些事物。”说着扬起宽大的袖袍,凭空拍了两下。 当下,便有带来的侍卫抬着几口大箱子进来,放在军议帐正中。众人见状,不由面露疑惑,好奇里面会是何物。 贾穆则略微活动了下手脚,猛然奔袭上前,一脚踹翻其中一口箱子。只见里面的钱帛“哗啦”一声撒了一地,视觉冲击力十足。 众人不由瞪大了眼睛,疑惑地望向他。 反应过来的皇甫嵩,脸色却骤然难看起来,手也不由按在剑柄上:“董仲颖莫非想用这些收买老夫不成?” “并非如此。”贾穆又摇头,认真看向皇甫嵩道:“这些不过卑职带来的一小部分……是董公交付给将军,用以安抚帐外三万精锐的。” “董仲颖焉敢如此辱没我等!”皇甫嵩闻言更怒,猛然掣出腰间宝剑,照着贾穆的脖颈便要斫砍而去! 贾穆却不闪不避,目光冷厉地瞪着皇甫嵩,大喝一声:“将军请自重!” “父亲!……” “义真!…….” 谷闈 “叔父!…….” “将军!…….” 刹那间,帐中亲信之人全都扑了上来,还是盖勋眼疾手快,一把掣剑荡开皇甫嵩的利剑后,怒喝道:“莫要不识董公心意!” 话一出口,忽然就愣了:自己,竟然替那屠夫说话了? “父亲,董公此举并非辱你,而是!…….”情急之下,皇甫坚寿有话要脱口而出,可关键时刻还是忍了下来。 倒是皇甫郦丝毫不忌讳,道:“叔父,当今之际,我等若欲重归朝廷,的确需要这一笔钱帛安抚人心!” 长史梁衍则死死抱着皇甫嵩大腿,说了一句:“董公高明呐……将军,汝早已功高盖主,士卒心下皆欲将军更进一步。” “若无这笔钱帛安抚,将军还强硬下令归顺朝廷,恐,恐会……酿成兵变呐!” 这话入耳,皇甫嵩不由浑身一震,遍体生寒:他突然想起入营前,士卒热切甚至疯狂的眼神。以及……那一声‘汉室兴亡,全在将军今日’! 现在想想,那句话……原来别有深意。 手中利剑猛然脱手,‘当啷’一声掉落在地,皇甫嵩劫后余生般赶忙向贾穆一行礼,惭愧道:“老,老夫……适才一时激愤,万望天使海涵。” “此,此事老夫亦会向太尉谢罪,如何处置,全凭太尉裁决。” 贾穆艰难咽下一口唾沫,蓦然想起临行前,老爹跟自己交代的一句话:“穆儿此番前去,换上太尉改良后的棉绔吧……” 当时自己还以为,那是父爱如山,让自己多注意保暖,守护好老贾家的根。 现在才明白……嗯,太尉改良后的棉绔的确不错。除了略感湿润些,确实没让人察觉出什么不妥。 总之这个爹……怎么说呢,病卧床榻时该停药时还是停药吧:明知此行凶险,还让自己来! 好在,总算有惊无险。 也由此,他才在脸色由白转红后,努力挤出一丝微笑:“将军言重了,懂得太尉苦心便好……” 当下,再不提归顺朝廷之事。 毕竟事情已办成,多说一句,显得自己没水平。 现在最重要的,是赶紧回去换条裤子。 不过临走之前,又想到了什么,挥手让侍卫拿来一条鞭子道:“皇甫将军,太尉还有一事交代。” “何事?” “用这鞭子抽皇甫司马五下。” “为,为何?……”看那鞭子拇指般粗细,十分坚硬,上面还有倒钩,皇甫郦脸色一下青了。 “太尉说,皇甫司马曾想弄死太尉,此番必然又会在皇甫将军面前进献谗言,抽五鞭一点不冤。” “董,董贼连这个也猜到了?” 贾穆懒得回答,匆匆离去:“只需五鞭便可,莫要抽坏了。太尉交代,回洛阳后还要重用。” 一番话,让皇甫嵩不由对老董大为改观。心中惭愧下,当即接过鞭子:“郦儿,脱下盔甲罢……” “叔父……”皇甫郦快要哭了,道:“太尉可没说要脱下盔甲……再说,明明是叔父想斩了来使,董公如此所为,恐怕也是要给叔父一点敲打。” “老夫知道……”皇甫嵩便叹了一口气,然后又认真地看向皇甫郦:“故而,才让你脱下盔甲啊。” “叔犯其错,侄代其罚,有问题么?” “没,没问题……” 然后,皇甫坚寿这根正苗红的亲儿子,还拍拍他肩膀,偷笑着道:“从兄莫怕,忍着点,很快就过去了……” 第124章 人不能至少不应该…… 清晨,婉转柔美的鸟鸣声中,老董舒展了下老腰。窗外强烈的光芒,刺得他眼睛不由一痛。 太阳热烘烘地在天边挂着,一点儿也不像刚从山巅升起的模样。映照着地面上积雪反光,让心情也豁然开朗。 转头看向身旁的八号技师和罗珊娜,见两人还沉睡未醒, 佯怒道:“尔等还睡得着?你们这年龄段是怎么睡得着觉的,有点出息没有?” 二女闻言当即惊醒,不顾春光外泄,当即在榻上请罪道:“太尉恕罪,太尉恕罪!……我等知错了。” 老董见状,不由感慨:要是后世学生都这么听话, 还不一个个清华北大? 二女随后见他那似笑非笑的模样,哪不知又被戏耍了,当即一左一右撒娇不依。玩闹中,又让老董占下不少便宜。 “太尉,今日心情看来很好?”终于有些累了,罗珊娜倚着老董强壮的胳膊,好奇地问道。 “嗯,总算挑唆着汉室跟那些关东乱贼离婚了,老夫岂能不高兴?”说起这个,他忍不住面色莞尔。 历史上,关东起兵讨董后,汉室跟那些家伙的关系扯不断、理还乱,跟前世那等所谓的开放式婚姻一样,让他感到恶心。 明明已拴不住各地诸侯的心,汉室却还死要面子不承认。 各地诸侯也根本不将汉室放在眼里,在占地盘时还不忘向汉室上表一封,搞得多名正言顺一样。 “君王与臣子的关系,如同父子。向来只有下雨天闲着打孩子一说, 哪有儿子不听话了,还要放任的道理?” 此番联合汉室一举踩压朝堂公卿大臣, 彻底将关东士人定性成叛贼,就是给那些家伙一个下马威。 然后孩子还上蹿下跳,多半是惯的,打一顿就老实了。 “以前老夫是没得选,现在老夫……只想揍哭那帮熊孩子!”老董捏了捏拳头,神色不禁有些兴奋。 不论想不想,乱世终究要来,谁也挡不住。值此之时,只能在这乱世的浪潮中迎风直上,搅动风云! 至于如历史上老董那样迁都,那是不可能的,这辈子都没可能:政治斗争何其残酷?尤其像自己这样处在风头浪尖的人物,要么雄踞天下,要么身死族灭,根本没第三条路可走。 后期董卓想依靠强兵坚城苟延残喘,是非常幼稚的想法。 纵观历史,就没有攻不破的坚城——那些能够在长期围困当中坚守下来的坚城要塞,背后无不有国家的支援, 一旦国家丧失,坚城也就成了茫茫大海中的一叶孤舟,再坚固也会覆灭。 何况……看着一左一右娇妾美婢、人间绝色,又手握生杀大权,执敲扑而鞭策天下,威振四海。 还有系统逆生长给予的漫漫青春,人生绚烂,自己又岂能轻言放弃? 只不过,再看八号技师和罗珊娜含情脉脉,神色就好似有一丝不解:“老夫是馋你俩的身子,你俩又图老夫什么?” “图老夫年纪大,还是图老夫不爱洗澡?” 答案他当然知晓,但就是因为知晓,才想听听两人会怎么编。 谁料八号技师根本不编,实话实说道:“太尉有什么不好?……妾身用十几年青春貌美,换一世衣食无忧、荣华富贵,可比那些寻常女子命好多了。” “哦?……”老董便一笑,总结道:“那你的意思便是,莫把青春倒插秧,爱情哪有老夫香?” 八号技师双眼一亮,不由夸赞道:“太尉好文采,妾身就是这意思。” 罗珊娜也不甘人后,娇嗔一下道:“太尉哪有不爱洗澡,也正值当年,妾身最喜欢这样的伟男子了。” “嗯,明白了。”老董又点点头,道:“你意思是,不图老夫年纪大,也不图老夫不爱洗澡,就图成熟有味道的大叔最好?” 唉……有这样两位磨人的小妖精,自己迟早要迷失在这一句句甜言蜜语中。 想了想,起身梳洗用过早饭后,便向前院走去。保镖典韦见状,当即疑惑道:“主公,议事厅不在那个方向。” “老夫知道,先去找找冷静,莫要议事时飘得不像话了。” “冷静?……”典韦不太理解,疑惑道:“这玩意儿,是能找得到的?” 随后,就见老董来到左伯房前,刚推门便听里面臭骂道:“祸国殃民的狗贼,无缘无故绑架某家人,某便是饿死,死在这里,从屋顶上跳下去,也绝不会助纣为虐!” 老董当即夺门而出,差点把门板掀没。 惊魂未定,又叩响太史慈房门。 谷淛 这次还没等推门,便听里面太史慈怒喝道:“无耻之贼!……祸乱朝纲,倒行逆施,汝断然不得好死,速将吾母还来!” 这下,老董掉头就跑。 等气喘吁吁后,才看向典韦问道:“感觉如何?” 典韦恍然大悟,赞叹道:“果,果然冷静了不少,太尉高,实在是高!不,不过感觉这法子……” “这法子怎么了?” “感觉这法子,寻常人用不了。” “所以说,老夫不是不寻常人。老夫在大润发杀了十年的鱼,心早已跟手中的刀一样冷……” 典韦这才真正恍然点头,赞同道:“嗯,太尉的确不是寻常人。” 寻常人哪会像你这般脑子不正常? 随后走在去议事厅的路上,他又想到了什么,面色有些担忧:“主公不会……真对太史慈之母下手了吧?” “纵是我等行事不忌的游侠,亦知祸不及家人。太尉不能……呃,至少不应该如何丧心病狂。无论怎么说,太史子义都已这么大了。” 老董起初还有些不明白,随即看向典韦畏畏缩缩又嫌弃不已的目光,登时就炸了:“什么叫人不能,至少不应该!……你把老夫想成怎样的禽兽了!” 说着就开始上手,边揍边解释:“老夫不过是让阿母,今日早上带着太史慈之母,去街上好好逛逛……” “逛逛?”委屈抱头的典韦更加不解,问道:“这有啥用?” 老董神色却一下认真起来,深沉问道:“阿韦,你觉得大汉若想强盛繁荣,只靠男子便够了么?” “应该……够了吧?” 典韦有着这时代普遍的观念,道:“开疆拓土、保家卫国、耕种交易,牧守四方这些,不都是男子所为?” “那这些男子,又是何人教导出来的?” “子不教,父子过。”刚学了《三字经》的他,当即活学活用。 “那一些死于开疆拓土、保家卫国的男人之子,又是谁含辛茹苦拉扯大的?”老董又追问。 “自然是其母。” 老董摇头,道:“严格来说,大部分男子都是由母亲负责养育大的。其中原因,就是你说的男子要开疆拓土、保家卫国、耕种交易,牧守四方……我等这个社会的分工,便是‘男主外、女主内’。” “在此之下,一位深明大义的巾帼英豪,便会养育出杰出的儿子。” “她们于命运多舛的岁月里,以柔弱的臂膀顽强不屈地支撑着半边天。耳提面命的铮铮之言,便会成为儿子为之奋斗一生的信念。” 说到这里,更是足不前感叹道:“一个民族拥有众多伟大的女性,一切才都有了希望。正是有她们的艰苦付出乃至牺牲,才换来整个民族的尊严和希望。” “她们精神所发出的熠熠光辉,可照亮历史的天空,指引着民族探路者前行的脚步,即使历经千难万险,又有何惧哉!” 当下又缓缓踱步,沉吟道:“节如泰山重,命比鸿毛轻。美名传千古,贤德留声名。捐身酬贞节,搔手泣苍穹。中华多烈女,浩然天地倾!” “主公……”被惊住的典韦似乎听懂了,又没完全懂:“你的意思是说?……” “不错,老夫的意思其实很简单。” 老董便一点头,在典韦期待的眼神中,缓缓道出答案:“据王越所说,太史慈那家伙是个妈宝男。” “妈,妈宝男?” “也不是了,老夫的意思是……他很听娘亲的话。” “然,然后呢?” “然后老夫当然要曲线救国了,让阿母跟太史慈之母混好关系,带她去洛阳听听百姓如何评价老夫,省得太史慈那暴躁家伙,还没见面就对我破口大骂!” “这,这能行么?”听是听懂了,但典韦还是觉得有些不靠谱儿。 “哦……老夫忘了,你来得比较晚。”老董懒得回答,道:“一会议事前,你问问朱公伟呗。” 第125章 小刀剌屁股 议事大厅,众文臣智囊分列两排,案上早餐已享用一空。 都习惯了嘛。 没想到准备如此充足,还是有意外发生:也不知典韦脑子哪儿不对了,跑到朱儁耳边悄悄问了些什么。 紧接着,就见朱儁忿怒而起,拔剑想砍了典韦。若不是旁边武将赶紧拦住,今日议事就要在一片血泊中举行了。 当然,是朱儁的血,不可能会是典韦的…… “闹够了没?”罪魁祸首董卓还先发制人,冷着脸道:“尔等还有心情胡闹,如此生死存亡之际,尔等怎么还闹得起来,有点大局观没有?” 典韦和朱儁当即化干戈为玉帛,恨恨撇他这臭不要脸的一眼。 但老董就是脸皮厚,拿出一份竹简道:“这是吾婿牛辅送来的一封军报,言白波贼在平阳、临汾一线集结,大有进击河东闻喜、绛邑一带,河东危急!” 听到正事,朱儁也懒得同老董计较,闷闷道:“太尉,河东形势如此严峻,当增兵抵御才是。” “增兵?”老董嗤笑一声,道:“关东乱党来势汹汹,老夫尚未想好如何抵挡,拿什么去增兵河东?” 贾诩闻言,似乎想说些什么。 见老董一副装腔作势未尽兴的样儿,又识趣地闭起眼,来个眼不见为净。 果然,随后老董又“忧心忡忡”地看向李儒,问道:“查探清楚了么,关东贼子都有何人,聚拢了多少兵马?” 李儒看了眼备忘录,道:“回太尉,关东逆贼推渤海太守袁绍为盟主,绍自号车骑将军,诸将皆板授官号。” “绍与河内太守王匡屯河内,冀州牧韩馥留邺,给其军粮。” “豫州刺史孔伷屯颍川,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邈弟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与曹操俱屯酸枣,后将军袁术屯鲁阳,所聚兵力当超过十万。” 抬眼又看了眼老董,李儒随即又小声补充道:“不过,想必随后还会有不少守牧刺史附从。” “超过十万人?……” 纵然早有预料,但真正听到这个数字后,朱儁心情还是颇为沉重:他打了半辈子仗,清楚知道莫说十万人,就是十万只鸡,斩杀下来也会磨坏千余把刀。 “十余万人?”司马懿眼珠子也开始飞速转动,道:“爸爸入洛阳时只带了三千亲卫,随后又调了数千人马,但大部分还是留于并州。如今洛阳城中的凉州兵马,当有万余人。” “吕校尉麾下,接掌了丁原人马,人数也是万余。” “故大将军何进与故车骑将军何苗旧部,有两万人以上,至多三万。” “此外还有中央禁军,分南北二军。两军编制有定员,南军兵力六千人左右,北军兵力五千多人,合计也是万余人。” “剩下便是西园军,兵力与故大将军何进与车骑将军何苗旧部相仿,至多也是三万人。”说到这里,司马懿有些不敢置信:“爸爸麾下统共也就是十万?……若增兵河东的话,确实有些捉襟见肘。” 徐荣闻言,忍不住开口:“司马公子,增兵并非如此简单算算人数。其中兵力的集结、粮草的筹备、武械的分配及马匹的调配……” “所有准备工作想要完成,没有十天半月不可能办妥。”说着,又郁郁一叹:“好在白波贼之前与牛中郎大战了一场,也需稍事休整。” “至于关东逆贼那里,才开始缓缓集结兵力,若想攻打洛阳,少说得是一个月后。但就算我等还有些许时间,可…..” 后面的话,徐荣没说。可在座之人,都知道‘可’字后面是什么。 尤其司马懿,与钟繇、华歆对视一眼,纷纷忍不住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向老董:这大傻逼之前都干啥了,事到如今才知问题的严重性? 尤其西边的皇甫嵩、北边的白波贼还没解决,就敢在朝堂上那么勇,彻底跟士人撕破脸皮,将关东士人定为逆贼叛党。 人家此番要是联合起来,不把你屎给打出来才怪。 贾诩就有些心疼弟子,道:“太尉谋事深远,颇有先见之明,属下佩服。” 说着拿出一封竹简,道:“此乃犬子派人送来的书简,左将军皇甫嵩已派兵启程。十日之内,必会抵达洛阳。” “唔……”见贾诩不想让自己装逼,老董略略有些不满,哼道:“粮草、武械、马匹都可曾准备完毕?” 贾诩不答,扭头看向华歆。 华歆一下就呆了,慌道:“长史,属下可一点没接到此等命令。皇甫将军麾下人马足有三万,若要准备这么多的辎重,需五兵曹忙活不下三日……” 话刚说到这里,脸色又变了。 不待贾诩开口,便郁郁又道:“属,属下知晓了,会议完便会去筹措准备。” 还好,时间方面很充裕,连加班都不用。 “嗯,准备丰盛点,要让义真看出老夫的诚意。”老董这才满意点头,道:“毕竟义真等人只在洛阳停留一两日,随即便会赶赴河东。” “嗯?……”司马懿、钟繇、华歆三人顿时一惊:让皇甫嵩将军去河东抵御白波贼?……这,这可真是一箭双雕的好计策! 非但不用往河东增兵,还解除了西边的威胁。且皇甫将军用兵如神,纵不能扑灭白波贼作乱,稳定住局势却是十拿九稳的。 如此两边威胁双双消解,无论怎么看,这计策……除了损了点儿之外,简直可谓神来之笔、妙到毫巅。 “爸爸什么时候,派的师父之子去劝说皇甫将军?”想到这里,司马懿心中忽然有些预感,说话的音儿也有些颤。 “在尔等会议后不干正事,围聚一块儿猜测老夫是不是傻逼时,心中已有谋划。前些时日开导好陛下、何太后、弘农王后,便让贾穆悄悄动身。” 老董便冷笑,道:“懿儿啊,此番你也听到了,筹备辎重事关重大,华从事应该忙不过来,汝这些时日便去帮些忙、锻炼锻炼。” 说着,目光又瞟向典韦手里的鞭子。 司马懿浑身一激灵,当即表示:“爸爸放心,你我父子同心,此事攸关生死存亡,孩儿便是不眠不休,亦会尽心尽责办好!” “嗯,这才乖。” 贾诩和李儒二人还是聪明的,除却第一次不知情外,后来便没跟着这仨家伙乱嚼舌根。 然后,老董便将目光看向钟繇,道:“元常啊……” “太尉!”钟繇赶紧出列,道:“既然西方和北方隐患已解,属下倒有一策,可御关东群贼!” “哦?……”老董便还是笑,道:“若只是叮嘱老夫谨守关隘,便莫要开口了。老夫戎马生涯多年,这点用兵之道还是知晓的。” 钟繇一愣,随即只能咬咬牙,做了个违背祖宗……呃,是出卖朋友的决定:“并非如此,还有……一以逸待劳之策!” “以逸待劳?” 钟繇神色便有些逸兴遄飞,起身从袖中掏出一大块的白布,献宝似地展开:“太尉请看,此乃属下耗费不少人力物力,精心绘制出的洛阳周边堪舆图!” 众将不由上前一看,只见上面详细绘制了城池、山川、河流,将整个洛阳周边地形全囊括了进去。与他们往常用的简易牛皮地图相比,完全不是一个档次。 朱儁更是忍不住开口赞叹,道:“如此详尽,可见元常用心了。若用于行军布阵,我等便对地形便可了然于心。” 老董却只瞟了一眼,早已看穿了一切,不屑道:“就这?……别说三维立体了,连个比例尺都没标注,也敢来老夫这里卖弄?” 说着拍了拍手,另一位义子马钧,便带人抬着一张巨大的方桌进来。上面还用黑布蒙着,显得很神秘。 老董大步上前,猛然一揭:“正经人谁还画图啊?……来,今日老夫便小刀剌屁股,给尔等开开眼!” 第126章 老夫要打出去 黑布揭开,方桌上当然是一副沙盘模拟图。 既然知晓关东群贼讨伐自己的剧情不会改变,老董除却秘密建造一座军工厂外,沙盘模拟图这些当然也在暗中筹备。 负责测量数据的,是李儒麾下的绣衣使。随后又有心灵手巧的儿子马钧,他便将设想一提,七天后干儿子便给弄了出来。 郁闷的是, 玻璃至今还没烧出来。否则,自己这方还能多个望远镜。 在场众人神色好奇地看着沙盘模拟图,连平时很懒散低调的贾狐狸,也不由微微起身,双眼一亮。 只见大约半丈见方的大台盘上高低起伏,有山川、有河流、有城池、有渡口,泥沙砌成的山川上铺了一层绿色的草, 蜿蜒的河流则用水银灌满, 还有各处的关隘, 竟是用木料雕刻而成,惟妙惟肖。 众人越看越惊奇,纷纷开口道:“太尉,这座城池便是洛阳?” “老夫也看出来了,西方这里是秦岭,东面是嵩岳,南望伏牛山,北依王屋山……中央盆地这块便是河南!” “不错,这条应该就是黄河,这里是汜水,还有洛水,这里是汴河……” “嗯,这些当是函谷、伊阙、广成、大谷、轩辕、旋门、孟津、小平津八道关口……若我等严防死守,洛阳可谓固若金汤。” 老董也点了点头,不看不知道, 一看真奇妙:怪不得东汉将洛阳立为都城,后面朝代也都抢着立为国都,实在是地形方面太优越了。 八面环山, 五水绕城,河山拱戴,形胜甲于天下。在此基础上又依据地势设置了八处险关,易守难攻,可谓……上好的风水宝地。 要不,邙山咋有那么多皇帝的坟头呢? 钟繇此时便看看沙盘模拟盘,又看看自己的白布堪舆图…… 趁众人注意力都在沙盘上,赶紧将白布地图胡乱一团,塞回袖子里道:“太尉奇思妙想,属下望尘莫及。” 他已看出,模拟图不仅将洛阳周遭地形做得惟妙惟肖,更仿佛将整个地形精确缩小了到了这上面。在沙盘的右下角,还标注着比例。 想来,就是太尉口中所说的比例尺。 人比人,气死人,货比货,得直接扔。 “爸,爸爸……”此时马钧又捧出来一个木盒,道:“按,按照爸爸的意思, 孩儿还做了这些。” 众人看去,只见里面是各式各样的小旗子,以及雕刻的木俑木马。 “兄长,这些又是做什么用的?”董旻忍不住问道。 这就属于典型的新手潘森,如老手潘森朱儁都不用解释,已将一枚赤红色的旗子插在旋门关,也就是赫赫有名的虎牢关。 “此处位于地势高峻的成皋之前,北瞰黄河,南临深涧,只有一条狭窄曲折的通道贯穿东西,极是易守难攻,为京师洛阳东面的第一关,太尉当遣重兵把守。” 随即又捏起几个木俑木马,问道:“这木俑木马,各代表多少兵力?” “一部兵马。”老董解释,道:“但也不是规定死了,还可让钧儿再做些异形的木俑木马,用以区别兵力的不同。” 朱儁闻言,两眼放光道:“善!……这沙盘做得如此精巧,比之前那些地图直观多了。若老夫之前便有这等神器,胜算至少增加三成。” 然后,钟繇的目光就很幽怨:你之前,也是这样夸我的…… 随即,不由奇怪问道:“太尉是如何想到此物的?” “哦,主要是老夫勤于思考、善于观察、敢于试验。”老董当即一摊手,苦恼道:“没办法,天生就如此优秀,老夫其实也不想的……” 这下,朱儁忍不住又想拔剑。 老董才赶紧改口,道:“这沙盘早已有之,昔伏波将军马援堆米成山,以代地形模型,给光武帝分析军事形势、进军计划,讲得清楚明了。” “老夫据此改进了一番,便有了今日之模拟盘。”说罢,又摸向朱儁腰间的佩剑,道:“公伟,这玩意儿还是别带着了,怪沉的……” 议事大厅中,是不允许带兵刃的,除了保镖典韦例外。 但老董为表对朱儁的尊重,给予了他带剑上厅的优待,现在看来……他明显有些后悔了。 朱儁则鄙夷地看了他一眼,也没如何在意。 谷嚏 让李儒将关东士人的动向、兵力在沙盘上摆好后,他又一一在函谷、伊阙、广成、大谷、轩辕、孟津、小平津七关上摆好木马木俑,道:“贼军十万余众,若想洛阳无虞,至少需四万余兵马如此布置。” 说完,认真地看向老董:“前提是,这些兵马都听命于尔,勠力效命。若有一关望风而降或叛乱,贼军便可集中兵力,一拥而入。” “洛阳固有八关拱卫,却亦是八处漏洞,望太尉慎之又慎。” 老董神色也凝重起来,道:“八关如何防守还是次要,城池永远最容易从内部攻破。好在公伟只调拨了四万余人,若是再多些,老夫便要捉襟见肘了。” “四万余人?”董璜便有些不明白,道:“叔父,刨去四万余人,咱至少还有五万余众,难道还守不住这洛阳城?” “洛阳城中世族林立,有些豪阀家中僮奴便有数千。一旦集结起来,城中若无三万精兵守护,老夫心中委实难安。” “三万?”董璜更加不解,道:“还剩下一万余众,叔父打算用来作何?” “当然是……”老董便拿出一枚红旗,插在广武山与汴水之间,道:“打出去!老夫要亲率精锐一营,遇神杀神、遇佛杀佛,御贼军于洛阳城外!” “窝在城中当王八,被动等着挨打,可不是老夫的风格。”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李儒最先反应过来,惊诧道:“紫微岿然于星垣,万世不易,方有允执阙中,群星拱卫。值此生死攸关之时,太尉不坐镇居中运筹,竟还想着外出征战?” 老董便笑了,道:“文优可否钓过鱼?” “自是钓过。” “那你钓鱼前,是不是得先作饵?”老董还是笑,循循善诱:“没有饵料的话,是不是就会空军?” “空军?” “就是钓不到鱼的意思。”解释了一句,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他继续毁人不倦:“洛阳城中那些怀有二心的世族豪阀,都惧老夫重兵在手,一个个把尾巴夹得生疼也不敢作妖。” “但老夫答应过阿韦,今年便要将那些害民贼犁上一遍。” “既然不敢作妖,自然要给他们创造条件,令其原形毕露。而什么条件能比得上洛阳城内兵力空虚,老夫还亲自领兵出征,更让他们蠢蠢欲动呢?” “爸爸这是要引蛇出洞?”司马懿秒懂,眼中闪出兴奋的光彩,赞叹道:“如此内外兼修,如利刃剜毒瘤,一劳永逸!” “当然,若是玩儿不好,在外被揍得鼻青脸肿、丢盔弃甲,洛阳城也落入世族豪阀之手,那就……” 说着察觉身旁传来一股浓重的杀气,赶紧改口:“然爸爸英明神武、算无遗策,必当双双功成!此番虽兵行险招,受益也最大,当真乃伟人气魄,孩儿佩服!” 老董这才收回摸向鞭子的手。 董旻却还有些听不懂,蹙着眉道:“兄长,洛阳城里不是还留有三万兵马么?世族豪阀又不是傻子,总不会当着三万精兵的面作乱吧?” 华歆闻言不由叹口气,解释道:“莫要忘了,太尉当初入京时不过三千兵马,随后昼进夜出,来回多次便瞒天过海。” “此番故技重施,焉能瞒不住士人眼线?” “嗯,子鱼知老夫矣。”老董闻言不由满意地笑了,道:“果然,文和选汝为副手,可谓慧眼识才。” “此番筹备粮草、武械、马匹之事,便由子鱼多多费心了……” 华歆略带矜持的笑脸顿时凝固了,结巴道:“太,太尉……准备如此多的兵马辎重,就算属下不眠不休,至少也需七日时间。” “七日就对了嘛。” 老董却还是笑,道:“三日加七日,正好是十日,也就是皇甫义真至洛阳的日子。届时老夫与其见上一面,便各自奔赴征程,何其壮哉!” 说罢,又看向司马懿。 还没等他开口,便见司马懿和华歆二人面色一苦,认命道:“属下(孩儿)知道了,必不辱使命……” 这下,时间一点不宽裕,铁定要加班了。 随后两人又对视一眼,突然就悟了:这才对嘛,落在他这种让资本家见了都落泪的家伙手里,我们怎么还会心存侥幸,期望着可以不用加班呢? 第127章 阿繇你收手吧 满意地看着已有打工人觉悟的司马懿和华歆,老董老怀堪慰。又看向一旁瑟瑟发抖的钟繇,忍不住笑道:“元常……” 一声呼唤,让钟繇当时一哆嗦,魂儿差点给吓出来。 “地图已有了,老夫也决议主动出击,你那以逸待劳的计策究竟又是怎样?”这次不是故意, 但老董目光还是下意识瞟了眼鞭子。 钟繇快哭了,好在对那个计策十分有信心,上前道:“太尉,如今东路酸枣一地关东贼党众多,却多是不通军务之人。” “兵力虽众,却缺乏操练, 更无多少临阵经验。” “既然太尉决议主动出击,便当以迅雷之势, 予贼党当头一棒, 可使群贼士气重挫、军心动摇。” 听到这里,老董忍不住拿过鞭子,蹙着眉头放在手上一弹一抖的:“元常之言,很是正确呢。” 可惜,都是正确的废话——他已有些不耐烦了。 “太,太尉请看,东路贼兵若想进兵,必要堵过汴水。”钟繇额上已冒出冷汗,赶紧直接切入主题。 “若我等佯装懈怠、麻痹敌军,暗中却派少量斥候秘密探查,趁贼兵渡河时突然发动猛击,必当大获全胜!” “兵半渡而击?”老董仔细看向沙盘图,发现这计策虽然简单,却将地形的优势运用到了极致。 自酸枣渡过汴水,前面便是成皋虎牢关,北有广武山脉,南有荥泽。 届时自军从成皋东处居高俯冲而下, 敌军却还在渡河时毫无防备, 还需仰攻迎战,自然不敌。 然后北边爬不上去,南边又是沼泽,前方是如狼似虎的西凉铁骑,后面便是蜿蜒的汴河…… 他想不通,这样插翅难飞的地形,曹老板是如何逃出升天的? 钟繇这计策,正是历史上徐荣击败曹操的一战。不同的是,徐荣是很谨慎地发现了曹操进兵,钟繇则建议自己引敌军过来。 或许是命运的牵引,徐荣闻言当即双眼一亮:“太尉,钟尉正此计甚得吾心,若命属下把守旋门关,必当杀敌军个有来无回!” “不行,你不能去,你得守家。”老董当即拒绝,道:“叔颍统兵不如你, 若无你在洛阳, 老夫寝食难安。” “太尉?……”徐荣一愣,随即慨然拜倒在地:“太尉剖心以待, 末将定以死相报,定让洛阳万无一失!” “不必如此,说什么死不死的。”老董便扶起他,道:“放心,你是老夫最看重的六边形战士,实力十分均衡。” “且贾狐狸也会留在洛阳,有他帮着出谋划策,洛阳必会万无一失。” “太尉……”贾诩当即想到了什么,面色一苦道:“穆儿刚去了一趟扶风,还是让他歇歇吧。” 老董在洛阳时,会以自家的鸡犬来威胁。此番既然打算出去,一定会带上自己的儿子为质。 “谁说老夫要带穆儿?”老董就不满了,道:“你贾狐狸的儿子,便是老夫的侄子。身为伯父,难道会不心疼么?” 贾诩一愣,有些不敢相信:你会这么好心,就不留一手儿? 果然,随后就见老董嘿嘿一笑,道:“这次老夫要带的,是玑儿……穆儿劝诱皇甫义真归附,已大功在手,举了孝廉后当即可委任官职。” “玑儿今年也十五了,老夫也不能光疼穆儿一个,功劳自然要雨露均沾,让玑儿也跟着喝口汤,早点给他铺路嘛。” 贾诩还能说什么? 虽早知这艘贼船上了就下不来,却没想到这老贼……非但卑鄙无耻,还无耻得如此光明正大! “属,属下谢过太尉!”贾诩咬牙切齿,感谢老董的八辈儿祖宗。 但随后,又不由微微笑了:毕竟,别人家的子侄想有这待遇,求也求不到。 老董此番明显就是带着自己儿子去混军功、长见识的。只要不是老董输得连裤衩子都不剩,儿子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 谷挘 当然,提前叮嘱儿子换上改良的绔,是自己这个亲爹应尽的义务。 这时,老董看向钟繇的目光,却变得有些疑惑:“元常,汝实话实说,这计策是你自己想出来的?” 不是觉得钟繇没这能力,而是他表现有些反常:若是他自己想出来的,早就跳出来邀功了,不会如此吞吞吐吐。 钟繇当时一惊,含糊道:“算,算是吧……” “嗯?……”老董一抖鞭子,在空中甩了个响亮的鞭花儿:威胁聪明人,不开口等于说了一切。 钟繇果然当即想到,老董只要有心想查,绣衣使必然连自己各章台的相好儿,爱穿啥样的渎裤都能查出来。 无奈只能出卖队友,道:“是,是属下与一位好友商讨时,他随口提出来的……” “你的好友?”老董一惊,随即怒了:“有这样精于战术的好友,居然不知推荐到老夫的麾下?……等等,那人是不是荀公达!” 钟繇一惊,当即就服了:果然,太尉啥都知道。 “太尉,属下已明示暗示他好几回了。” 一说起这个,他就开始委屈:“可他总是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一直吊着属下,让人抓心挠肺的。” “既不答应,也不拒绝,一直吊着你?”一听这个,老董当即鄙夷:“嘁,这不就是渣女养鱼的惯用套路么。” “渣女,养鱼?……” “哦,这些你不用懂,你只需要知道,以后该怎么做就行了。”老董托起下巴,思忖起如何把荀攸弄到身边来。 守家需要老狐狸,出征也需要配个军师。 汉末三国历史上,真正的传奇战术大师,非荀攸莫属:这家伙经达权变,最善临阵用计,栽在他手下的不是颜良、文丑,就是自己的好大儿吕布,一生设奇策十二计,辅佐曹老板平定河北。 钟繇便疑惑地抬起头,道:“属,属下以后多去关心公达,去了解他,慢慢地让他感觉到太尉对他的器重?” “不错,属下还需有耐心,找机会约他出来,给他留一个好的印象。记住他喜欢什么,在意什么,多聊聊他感兴趣的兵法战术话题。” “一定要主动,一点一点地让他感觉对自己有点依赖。主动的期间,也不能显得太过热切纠缠,就是默默地让他感受到属下的存在。” 说着,钟繇仿佛悟了,继续道:“要用属下的真心,属下的感情,属下的行动一点点去感动他。” “等时机成熟,再找个合适的时间,安静的地点,把他约出来好好地聊一聊。” “一定要坚持到底,就算他最终还是没有同意,属下也不会有什么遗憾,毕竟属下已认真争取过,努力过……” “过,过你个头啊!”没等听完老董就炸了,痛心疾首地道:“阿繇,收手吧,外面多的是舔狗!” “有这份真心诚意,拿来孝敬父母不好么?有这顽强毅力,用来建功立业不行么?有那时间精力和金钱,投资在自己身上不香么?” “太,太尉……”钟繇一下更傻了,愣愣道:“这,这不是您让属下做的么?” “老夫是要你在那段时日,重启十常侍的案子,配合公伟、文优顺藤摸瓜,将那些心怀二心的世族豪阀给揪出来!” “让他们把吞到肚里的百姓钱财田地,全给吐出来!……如懿儿所说,老夫要内外兼修,一劳永逸,趁这机会彻底将洛阳根基夯实!” 说完,再度捶胸顿足地叮嘱钟繇,道:“阿繇,这可真不兴舔啊。” “你要是真没事儿请他吃吃饭、喝喝酒,偶尔还给他送些小礼物,很快你就会知道……” “知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这句话的含义?” “不,你就会知道钱扔水里连个水漂儿都见不到,是个怎样的心情……毕竟,舔狗是得不到house的。” 第128章 左伯的心太乱 “嗯……这样安排,应该就差不多了。” 清晨醒来,披着大氅捧着暖手炉的老董,看着卧室里那台包罗山川河流的沙盘,认真仔细推敲。 “扶风那里,就让牛辅跟皇甫嵩换个班儿。去岁韩遂被皇甫嵩击败,实力大损, 内乱丛生,需好生休养,已无力东进。” “中郎将段煨便带兵驻守西面陕县、渑池一带,保护老夫西退的后路。此人名门之后,乃之前‘凉州三明’、故太尉段颎的同族兄弟。” “为人忠贞且懂得审时度势,还善内政, 令其在后方治理牧守,为老夫积蓄实力最好不过。” 接着目光放在洛阳一地, 摩挲着下巴道:“至于伊阙、广成、太谷和轩辕四关,便由杨定和董越二人前去镇守。” “历史上这俩人水平一般,却都是凉州大人,乃董卓的心腹。且要对付的袁术水平也不咋滴,防守应该是无虞的。” 然后是北方,继续道:“孟津、小平津那里,就让胡轸去防备。这家伙虽忠心不咋滴,但那是在走投无路下才选择了……呃,也不能说是叛变。” “他本就是凉州大人,后期跟着李傕郭汜作乱,还打着为董卓报仇的旗号。” “如今老夫处在全盛之期,且日后会越来越盛。只要他不是太蠢,必然会想着如何恪尽职守、将功折罪。” 最后目光落在洛阳城上,道:“这里是老夫的根,留叔颍和璜儿镇守。” “生死存亡时, 还得靠自家亲信之人。另外有徐荣辅佐, 叔颍和璜儿也已被调教得不错, 军务上不必太过担忧。” “至于士人作乱方面, 明面上有贾诩、钟繇, 暗地里还有李儒的绣衣使。且老夫已上表朝廷,正式给予绣衣使编制,是时候让这柄利剑亮一亮寒光了。” 这几日,他接连同手下智囊商议了好几次,推演了接下来战争的许多种可能,将袁绍、张邈、袁术的每一步变化都分析得十分详尽。 那时才知道,号称“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天才谋士,原来也不神秘,挺朴实无华且枯燥的。 世人只看到决胜千里的神奇,却不知运筹帷幄的背后,他们一样也会愁得揪胡子、薅头发。 尤其自己还提出很多“别具一格”的设想,让李儒山羊胡都变得有些秃然,钟繇更是直呼压力大、忍不下…… 好在,如今布置总算尘埃落定。 就待三日后皇甫嵩入洛阳,再好生勉励一番。自己便可引兵入旋门关,与曹老板来一次面对面的亲密接触。 到时一定要好好观察下,曹老板逃命游过汴河时, 采用的是蛙泳还是仰泳, 抑或是最欢快的自由泳? 嗯, 简称‘狗刨儿’的那种。 “太尉……”就在此时,八号技师身姿妖娆地从背后爬来,声音魅惑:“妾身听说今日不用开早会,不如?……” 老董便烦躁地一伸手,直接将她掀了回去,然后用蚕丝被一层层卷起来。 八号技师先是一慌,随即又笑靥如花,娇媚道:“太尉你好坏哟,这是又要玩什么新花样?” 老董也俏皮的笑,随后忽然变脸,认真道:“女人,只会影响老夫拔刀的速度。老夫今日只想快乐,目标是建设美好大汉!” 说罢,在八号技师疑惑不解的目光,大笑着扬长而去:“阿韦,走!……趁着这几日工夫,把一些零碎的小活儿处理完。” “太,太尉?……”被裹着的八号技师看着老董当真离开,如毛毛虫一样蠕动两下后,俏颜嗔怒。 可望着老董宽厚的背影,目光又变得痴迷:“不开早会也不忘公务,妾身就喜欢这样上进有雄心的男人……” 一路跟上来的典韦,却有些不明白还有啥小活儿,需要老董来操心:像他这样的资本家,从来是有事儿秘书干,没事儿干……呃,反正大战前的任务,早就分派下去了。 直到走向关押左伯和太史慈所在的房子,他才面色了然:“主公,已有了整治这二人的法子?” 老董当时就不满意了,纠正道:“什么叫整治,老夫这叫感化!” “啊对对对……”入乡随俗,典韦学得很快,一点都不跟老董抬杠,转而一脸兴奋道:“如,如何个感化法儿?” 甚至,还忍不住搓了搓手。 老董就很鄙夷这种人:一见别人不落好,他们就高兴,什么人呐!一点都不像自己,整日便想着如何……呃,如何亲手让这些人不落好。 他们怎么也不知道,帮着想想呢。 正郁闷间,便见木讷的马钧一脸羞愧赶来,后面的工匠手里还端着一个大盆,里面是黏糊糊的造纸原料。 谷倱 “爸爸,孩儿无能,未能造出左伯纸,恳请爸爸降罪。”说起工作,马钧一点不结巴。加之与老董渐渐熟悉,心情也不再紧张。 “无妨,造纸的技艺流程,你大概有了解就行。”老董便拍拍他肩膀,然后道:“最主要的,是一会儿要会装。” “装?” “嗯,就是装得你已经把左伯纸复原出来了。” “可,可孩儿不会装……” “没事儿,爸爸擅长,你一会儿配合下就好。” 说着,信心十足地推开左伯的房门,不等左伯开骂,抢先挥手阻止道:“左子邑,别废话,收拾下行囊,滚回东莱去吧!” 都有了赴死觉悟,终于等到这一天的左伯,瞬间感觉……头上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让,让某走?” “嗯,回去吧,从哪儿来回哪儿去,老夫已不需要你了。” 说着,拍了拍马钧的肩膀,道:“钧儿已造出了与尔不相上下的纸张,留你一家在此还要管饭,就不送了。” 说完当即转身,拿起另一名工匠手里准备好的左伯纸,自言自语道:“唔,洁白如雪、挺括有力,足以用于书写了。” “最主要的是,造价比你那左伯纸便宜一半。待了却战事,老夫便下令以义子之名命名此纸,然后通行天下!” 左伯当时有些傻眼,脑子里一片浆糊。 终于想到什么后,诧异问道:“董,董贼……汝挟持吾等一家至此,就是为了让某为你造纸?” “咋滴,还觉得你是当世大儒,身怀济世之才,老夫绑也要绑来?” 一副要走模样的董卓,便回头道:“颍川钟家听说过吧,钟迪钟敷二人巴巴赶来,老夫尚且顾不上接见……你难道以为自己比他俩还厉害,不会吧?” 左伯心里还有逼数儿的。 清楚老董虽然名声在关东一地很不堪,但毕竟把持着汉庭,征辟一些有名望有才干之人,还是轻而易举的。 但正因如此,他神色更疑惑了:“太,太尉只是看上了某的造纸技艺?” 士农工商,造纸技艺虽在汉代不属于奇淫巧技,但也难登大雅之堂。他出身士族,更多还是同这时代的士大夫一样读经悟典治书,造纸只能算是兴趣爱好。 老董便再度打压,道:“不错,现在造纸一术,吾儿已破解复原。” “又有老夫大力扶持,日后必将行遍天下。至于你那所谓的左伯纸,该被世人遗忘就忘了吧,有钧纸流传于世便够了。” 说着,还故意向马钧问道:“钧儿,这‘钧纸’的名字如何?……简易上口,又有一纸之诺重千钧的寓意。” “爸,爸爸既然喜欢,便叫这名字好了。”马钧不懂,但很配合。 言罢,两人便要离开。 就在他俩走到门口时,左伯忽然大叫,袖袍一摆:“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左伯纸乃某潜心研究数年,又选东莱特有桑树皮为原料才造出来。” “他一黄口孺子,岂能在几日内,便轻易造出与某不相上下的纸张!” 他不可能不愤怒。 一来没想到老董绑架自己,竟然是为了自己并不怎么在意的造纸改良术;二来便是这技艺已被轻易复原,且还要重新命名畅行世间……这又将自己置于何地! 最最愤怒的是:你说放我走,我就能走啊!……一出旋门关就是关东群雄,人家磨刀霍霍的,见自己从洛阳出城,哪能放过自己! 费尽心思将我绑来,又这样不负责放我离开?……你,你无耻,你下贱! 呸!渣男。 不,渣男还会主动骗对方分手,你却用完就扔……不对,你好歹用一下啊! 一时间,左伯的心太乱,要一些空白。 此时才明白,不能再贪更多爱。 想哭的自己,怎么哭也哭不出来…… 第129章 这瓜不保熟 “有什么不可能的?”都已走出门房的老董闻言,闻言不由会心一笑。 再转过头时,又是一副不屑的模样,道:“前汉时便已有纸张出现,后蔡伦又进行了改良。而你所谓的左伯纸,不过也是在这些基础上加以改进。” “凭何你能造得出,勤于思考、善于观察、敢于试验的钧儿就造不出?” 说完, 便悄悄向马钧打眼色。 马钧先是一愣,神色就有些疑惑:刚才那些词儿,不是爸爸自夸专属呀?原来,是哪儿需要就往哪儿用? 好在之前得到过老董交代,反应过来后他便道:“造,造纸的确很难……呃,但也不是太难。” “无非选材后蒸煮,然后洗涤漂白,再筛选或抄成浆片,储存好备用。下一步继续散浆除杂,得到能用的精浆……” 心神已乱的左伯听到这里,身子已有些摇晃,面色苍白道:“的,的确如此,可尔等不用东莱一地的桑树皮为原料,如何制得出挺括洁白的纸张?” 这个问题,老实的马钧回答不上来。 老董却不屑一笑,反问道:“那你知道为啥井底的青蛙,以为天只有井口那么大吗?……世上的原料何其多也,你在东莱找到了桑树皮,钧儿在洛阳就不能找到别的事物代替?” 左伯不敢确定,但看老董信誓旦旦的模样,又见工匠盆中那坨白色的原浆,就有些动摇:“太, 太尉可否告知, 究竟用的何物来替代?” “老夫哪会在乎那些细节, 都是钧儿给弄的。”说着,又看向马钧道:“钧儿有空没,有空就带他去看看,也好让他死心。” “好。”马钧点头。 或许是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又或许只是单纯为了求证。不管怎么说,左伯当即催促道:“那我等这就动身?” “你们去吧,老夫日理万机,处理的可都是天下大事,哪有工夫陪你们煮纸浆玩儿。”说着唤来一队侍卫,道:“护送好钧儿和他,然后回来向老夫报告。” “唯。” 带着一脸疑惑,左伯出发了。 典韦却看着他们离去,一脸的不解:“主公,假的终究是假的,马公子并未造出纸,为何你还如此自信?” “因为老夫不普通。”老董便笑,看着左伯的背影如猫看着鱼:“莫要忘了,他去的是什么地方。” “军工厂啊……” “不错, 正是老夫最大核心秘密的军工厂。”老董又看向典韦, 继续道:“阿韦第一次去军工厂时,是啥感觉?” “呃……就是处处被人盯着的感觉,很不好受,让人很想大战一场,心里慌慌的。”典韦想了想,如实回道。 “不错,你是猛男中的猛男,第一反应自是如此。但左伯不过一文弱士人,落入那等森严警戒的环境,第一反应必然是害怕和担忧。” “然,然后呢?……” “然后他就会发现自己受骗了。”老董忍不住想笑,道:“但一切都晚了,老夫已吩咐考工令,好生将泄露机密的酷刑给他介绍一遍。” “然,然后呢?……” “然后老夫还会让考工令告诉左伯,已告知关东士人,他左伯乃老夫的考工左丞。要么留在军工厂把纸张造好,要么就放他离开。” “放,放他离开?”典韦顿时大惊,道:“那,那……我等能放过他,关东士人能放过他么?” “不错,就是如此。”老董便笑了,狡黠道:“左伯也会这样想的。” 典韦恍然大悟,道:“主公看似给了两个选择,其实他根本没得选?” “当然也有的选,就是立马抹了脖子。” 老董还是笑,望了望这间被左伯收拾很整洁的屋子,道:“不过假如他真有死志,早就上吊了。” “况且家人还在老夫手上,这段时日吃的又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为了那点志气,付出这么惨烈代价,不值当。” “主公高,果然是一位善于强扭瓜解渴,精通人性的男太尉,实在是高。”典韦当即竖起大拇指,又补充道:“嗯,又高又硬!” “嗯,老夫说了要感化他嘛,爱心感化是感化,强人锁男就不是感化了?”老董也微笑着点头,道:“走,下一个!” 谷麤 典韦便大步走到太史慈门前,哐哐敲门,兴奋问道:“太尉,这个又该如何感化?哦……属下想起来了,主公已让阿母曲线感化,今日这瓜应该可以摘了。” 老董的脸却一下白了,慌忙往后退。 随即,里面响起太史慈的唾骂:“无耻狗贼!……汝祸乱朝纲,倒行逆施,断然不得好死!速速进来,吃某家一戟!” 紧接着,就是房门哐哐作响,明显太史慈想要冲出来。 典韦吓得当即后退。 随后一想,自己是猛男中的猛男,怕他干什么:“休要嚣张,若非主公不许某家动手,早揍得你生活不能自理!” 太史慈能受这委屈,当即回怼:“狗贼,有种你进来!” “进来就进来……哎哎,太尉莫拉属下,让属下好生给他一个教训!” 典韦也受不了这委屈,可正要找人打开门锁,却被老董拉住:“阿韦,这瓜不保熟,还没到摘的时候儿……” “不,不保熟?……”典韦就愣住了,道:“主公不是前些时日,便已开始曲线救国,还说什么太史慈是妈宝男。” “嗯,其母又是什么伟大的巾帼英豪,浑身都发着光,指引着主公前进的方向。然,然后,主公还就地念了一首情诗。” 老董的脸,瞬间就白了:“阿韦,这可不兴乱说!” “老夫不过称赞了一下太史子义之母,就是单纯欣赏敬慕的那种……呸,也不对,就是有感而发。” 屋里面哐哐踹门的太史慈,忽然安静了。 随后,门房又骤然邦邦作响,比之前晃得还激烈:“董贼,焉敢如此辱某母亲,今日若不砍了汝狗头,某岂为人子!” 眼见越描越黑,老董赶忙扛着典韦跑路,走得时候还骂骂咧咧:“老夫的冤种呐,你不会说就别说……当初你是多么桀骜不驯,吃霸王餐都那么讲道理,如今怎么变成了这样?” “呃……”典韦就愣了,突然反问道:“抛开事实不谈,属下变成这样,主公难道就没一点错么?” 老董一愣,发现竟无言以对。 只能冷静一下,后悔道:“的确是老夫太放荡不羁爱自由,才把你影响成这样,纯纯属于搬砸脚。” “搬砸脚?”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老董解释。 典韦似乎还不满意,也很疑惑气愤:“主公向来想扭哪个瓜就扭哪个瓜,这太史慈也早已布局,为何今日还不熟?” “老夫都不急,你急什么?”老董就奇怪,不理解这到底是个啥心理:跟了自己不美好么? 不怕太史慈加入后,老夫就不再心疼你了么? 随后又悠悠一叹,郁闷解释道:“布局是早就布局了,可就因太史慈之母,是一位巾帼英豪。” “然后呢?” “然后人家懂得啥叫独立思考,遇到事会自己判断。” 老董还是叹气,道:“阿母带她出去不过几日,人家还没做出判断,凭啥会帮老夫劝诱自己的儿子?” “那,那我等该咋办?”典韦就发愁,很失落的样子。 老董却笑了,道:“既然以普通人的身份和他们相处,换来的却是疏远,那就干脆摊牌不装了。” “不装了?”典韦也跟着兴奋起来,搓着手问道:“如何摊牌不装了?” 老董就嘿嘿一笑,道:“到时你就知道了……走,去见真正的‘下一个’。记住,这个也不保熟,你可别再乱说。” “还有一个?”典韦闻言,登时……更兴奋了。 来吧,多多益善,跟在你身旁的苦痛,不能我一人独享。一定要人越多越好,雨露均沾才最好! 同时也期待:下一个倒霉蛋,会是谁呢? 第130章 渣男与强人锁男 当钟繇带着荀攸过来时,典韦只瞟了一眼,就没了兴趣:不是猛男,他不喜欢。 所有将领中,他比较喜欢张文远。 不是因两人历史上都属于曹魏集团,而是张辽没事儿会跟他一块儿撸撸铁,比较有共同语言。 老董却饶有兴致地看着荀攸, 只见三十多岁的样子,峨冠博带,身穿赭色的朝服,腰间还系着杏黄色的穗子。 这身装扮表明了他的身份:黄门侍郎。 能够出入禁宫、负责掌顾应对的官职,位轻而权重。 并且老董还发现,荀攸的面相很有些不一般:看似很朴实无华,可眼角之间,总给人刀影飞过的错觉。 按相人之术来说, 这应该是外愚内智之人。 “卑职见过太尉。”荀攸施礼,不卑不亢。 老董一摆手,示意他起身后道:“公达,吃了吗?……没吃的话,老夫府中的饭食,可谓洛阳乃至天下一绝。” “回太尉,卑职吃过了。”荀攸表示没兴趣,神色依旧不卑不亢。 老董忽然有种狗啃刺猬、无处下嘴的感觉,又生一计:“这些时日,还与子鱼等人谋划如何铲除老夫么?” 钟繇闻言,当即惊了:“公达,汝竟?……” 荀攸却一点都不意外,道:“太尉麾下绣衣使,果然刺奸天下,无孔不入。不曾想卑职之前这点谋划,太尉也已知晓。” 说完, 淡淡一叹道:“何伯求、郑公业输得不冤。” 老董当时就有些破防, 面色郁闷道:“老夫的绣衣使令魑魅魍魉无所遁形,可不是什么无孔不入, 你用词儿咋那么……” 话音刚落,荀攸和钟繇先神色一愣,紧接着便鄙夷看向老董。 瞬间,老董心中升起一丝淡淡的羞耻感。 就跟苏东坡调侃佛印,说人家像狗屎一样。结果佛印说相由心生,心中有何物就会看到何物…… 技能反弹,自取其辱。 “呃……公达啊,老夫听说你的计划是刺杀老夫后,再借天子号令天下,成就齐桓、晋文那样的霸业之举?” 出事不利,老董强行挽尊,又将荀攸一军,想从气势上压住他。 荀攸反而笑了,道:“卑职无能,不过嘴上说说。太尉却敏于行、讷于言,虽未说过此等猖獗之言,却不声不响地做了……” 老董心头火起, 当时就想反驳:你放屁!老夫跟陛下是一个澡堂子搓出来的交情, 能跟你说的‘挟天子以令诸侯’一样么? 至于跟何太后,更是一张床上睡出来的感情。感情你懂么, 可不是那种赤裸裸的政治算计…… 但不管如何,荀攸就一副滚刀肉姿态。 任凭老董两番威胁恫吓,始终不卑不亢,一副‘我知你长短,你知我深浅。要是你觉得不痛快,就来弄死我呀’的模样。 当下手中再无牌可打,老董却直接画风突变,微笑道:“公达,老夫其实也是一名军事爱好者,关注你很久了。” “知你经达权变、算无遗策,更善临战奇谋,此番希望拜汝为监军,陪同老夫征讨关东群贼。” 然后脸色又一变,冷厉道:“希望你不要不识抬举。” 钟繇闻言,整个人直接傻了,赶紧替好友圆场:“公,公达对太尉其实也仰慕已久,多次在属下耳边提及太尉仁善爱民,手段果敢。然毕竟未与太尉深交,更与何伯求、郑公业有旧……” 不料未等他说完,荀攸便微笑着打断:“元常不必如此,太尉既如此器重,某自不胜荣幸,愿为太尉出谋划策,扫荡群贼!” 钟繇闻言登时更傻了,愣愣看着荀攸,完全不知这好友到底啥意思。 董卓闻言,神色看起来也无多少喜气。与荀攸对视一眼后,两人明明什么都没说,但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随即,老董笑了起来:“既如此,老夫又多一智囊矣,可喜可贺!” 荀攸也躬身,道:“既如此,若太尉这里无事的话,属下先回去了。” “嗯,公达慢走。” 谷关 “太尉留步,不用送。” 两人又相视一笑,一个转身离去,另一个微笑着坐回主位。 疑惑中的钟繇完全没看懂,等荀攸身影离去后,忍不住向老董问道:“太,太尉……这究竟怎么回事儿?” “属下曾明示暗示他那么多次,他总是模棱两可。为何今日太尉一开口,又答应得如此干脆?” 此时老董的神色,也骤然冷下来,望向钟繇苦笑道:“元常还看不明白么?……如今他身在洛阳,老夫又权倾朝野,且已关注到了他。” “并且有阿韦在,刺杀老夫是不太可能了。他又一直同你交往,对老夫的所作所为,也没表露出太大的恶感。” 钟繇点头,表示听懂了,但又没完全懂:“然后呢?” “然后今日老夫开口招揽,他若不答应的话,只会被老夫剁掉,自然便干脆利落地同意了。” 钟繇表示还是没太懂,道:“既然他也知迟早要答应,为何不在属下拉拢时便允诺?如此,也能给太尉留一分好印象。” “元常啊……你拉拢时他既不同意、也不拒绝,面对老夫的招揽,他又这般不主动、不拒绝……” 说着,老董的脸色就垮了下来,道:“你知道渣男一般不主动、不拒绝后,还会怎么做么?” 这个钟繇听老董说过,当即回答道:“不负责?” “不错!……这家伙,实在太聪明了,洞彻世事水平丝毫不亚贾狐狸。”说完心有不甘,与钟繇对视了一眼。 钟繇想清前因后果,也感觉一片好心喂了狗。 于是,两人异口同声谴责:“呸,渣男!” 典韦就有些听不下去了,打抱不平道:“主公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人家明明不想辅佐,是你逼得人家毫无办法,这会儿还要骂?” 钟繇再一想:也对哦…… 公达既不答应、也不拒绝,分明是不想自己为难。今日自己却带着过来,人家无奈答应,说不定还是看在自己的面子上。 一时间,他悟了,神色感动又惭愧:“想不到,公达原来竟如此在意某……” 再看老董这强人锁男的家伙,顿时觉得面目可憎。 老董却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哈哈大笑起来:“阿韦说得一点没错,老夫的确很不要脸。” 两人一愣:主公,你对自己有着清晰的认知啊。 老董还是笑,又道:“但尔等可否知晓,成大事的三要素是什么?” 钟繇和典韦对视一眼,纷纷摇头。 老董便伸出一个指头,道:“成大事者,得有百折不挠的坚韧,万事不可半途而废,正所谓坚持!” 这话有道理,两人齐齐点头。 接着,又伸出第二个指头,道:“第二要素,就是……不要脸。你们先别急着反驳,比如此番老夫十分需要公达的智谋,他又不太情愿辅佐老夫,那该咋办?” “呃……”两人一下无言以对。 “要么老夫得逞,要么公达逍遥。但老夫想要成事,就需不要脸地强迫公达,根本没转圜的余地。” 两人下意识觉得这是歪理,可仓促间还真想不出该如何反驳。 老董便又伸出第三个指头,在两人期待的目光中,道:“第三点,就是……坚持不要脸!只要老夫能坚忍不拔地贯彻不要脸,把对自己有利的条件搞得多多,何愁大事不成?” “太,太尉,”钟繇终于想到了反驳点,道:“公达若心不甘、情不愿,那只得到他的人,得不到他的心,岂非会终究成空?” 这问题,老董嗤笑一声,都懒得回答。 连一旁的典韦,都能郁闷回复:“收手吧,阿繇,主公根本不信这一套。向来只会先得到对方的人,然后再蹂躏他的心。” “比如你我,不就是这样的?” “且如今的你我,还如之前那般心不甘、情不愿么?” 钟繇一惊,又悟了: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第131章 出征前的日记 “初平元年,公元一九零年,正月十三日,天气晴,挺冷的。” 一早上醒来,老董又开始伏案写日记了,毕竟今天这日子挺重要的:“前天陛下昭告天下, 改年号了,说是太史望气,言改个年号能让四海平定,重归如初。” “老夫同意了,但下次绝不允许他再瞎胡闹。” “他不知道一千八百年后,没人会在乎这些年号, 相反只会觉得很烦。以后大家就跟明朝一样, 一个皇帝一个年号多好。” “了……唉,这个左伯就是逊啦,人类的本质,果然是境泽大帝总结出的定律。” “不过也有不高兴的事,就是那个荀攸。” “那家伙果然跟史书上记载的一样,看起来有些闷葫芦,实则胆大包天。偏偏能力又超强,老夫好喜欢。” “嗯…..历史上他好经历了牢狱之灾,被折磨得九死一生后,才大彻大悟,被打磨成一位德才并重、近乎完人的传奇英才。” “老夫却不得不改变历史,提前招揽了过来,使得他错失人生如此重要的一堂毒打课,不知还会不会跟历史上一样传奇?” “别问为啥不得不改变历史,问就是历史上把他关进局子的人, 就是老董。” “其实,传奇不传奇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会不会真心辅佐老夫。阿韦总说老夫喜欢强人锁男, 他哪里知道,老夫更喜欢慢慢来。” “老夫内心其实是很温柔的。” “否则为何整日吵嚷威胁着,要杀光那些不听话属下家中的鸡犬?因为老夫也只会杀鸡犬,不会动他们一根头发丝儿啊。” “对了,这里不得不补充一句,贾诩不愧是狐狸,会养鸡,属他家里的鸡最肥……” “回归正题,接收了历史上老董这么个烂摊子,老夫只能遇到人才先赶紧锁住,再慢慢软硬兼施调教,得到他们的心。” “毕竟这家伙既没名望,又是浑水摸鱼窃取的政权,再加上汉代重门第、轻鄙寒门的风气,不这样还能咋样?” “荀攸这家伙明显是有傲气的,又出身颍川名门望族。” “若只是傲娇点,哪怕心里不乐意, 但还是尽职尽责辅佐,老夫必然会好生待他。就怕他跟徐庶一样, 进了老夫的营一言不发,便有些难搞。” “元常那些家伙,还以为老董变态暴虐,不懂得到别人的心有啥好处。嘁……老夫两世为人,哪能不知只得到别人的身子,人家只会催你快点儿,加钟还要另算钱。” “可得到那个人的心后,她非但会心甘情愿地解锁所有姿势,还一点都不会催……” 絮絮叨叨的也没啥逻辑,想到哪儿写哪儿,一张纸不知不觉已写完。老董轻轻吹干墨迹,又拿出一张纸继续写。 “其实荀攸那事儿,也不算太重要。最重要的是今天下午,皇甫嵩要要回来了。” “想想历史上老董跟皇甫嵩之间,也没啥大的矛盾,就跟张温差不多。说到底,老董这人其实挺自大且偏执的。” “征讨韩遂一战,就因自己计谋不如皇甫嵩,就暗中嫉恨人家。” “窃取了大权后,又惧人家的威名和号召力,便一直打压。最终被‘灭爸’好大儿捅了后,人家皇甫嵩振臂一呼,轻而易举屠灭了老董全族。” “事实上,拥有皇甫嵩这样的名将,对掌权者来说,多是一件美事?” “能打先不说,最主要是愚忠。” “当初他弹劾中常侍的府邸逾制,又拒绝张让的索贿,结果赵忠和张让联起手来,劾奏皇甫嵩连战无功,耗费钱粮。” “灵帝那傻逼听信谗言,收回他了车骑将军印绶,还削夺封户六千。改封都乡侯,食邑二千户。皇甫嵩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里苦却一点不说。” “随后凉州发生叛乱,朝廷又将他这夜壶拎起,他又一点怨言都没,照样浴血拼杀、勠力职守。凉州名士阎忠,还有长史梁衍几番劝他反了吧,他愣是不同意……” “历史上老董就这点做得不好,表面上‘挟天子以令诸侯’,但跟汉室的关系处得一点都不好。” “人家皇甫嵩又那么忠于汉室,能看得上他这种嚣张跋扈的傻逼?” “好在老夫来了,不会像历史上董卓那般打压贬低,只会心疼皇甫哥哥。此番皇甫哥哥归来,一定要给他个大大的惊喜和浪漫。” 谷欬 写到这里,老董不由又高兴起来,想起什么似的,搁笔向门外喊道:“阿韦,那家伙来了么?” 庖厨随即推门而入,搓着油光发亮的手谄媚笑道:“不知太尉找小人,有何吩咐?” “交代给你的隆江猪脚饭,学会了么?” “已然学会了,那个并不算难。”庖厨不懂,但还是如实回道。 “嗯,一定要做得好吃,这可是老夫为皇甫将军准备的。” “皇甫将军爱吃猪脚?” “不是,你不懂。”老董便摇头,似乎回忆起了什么美好,感叹道:“一碗隆江猪脚,吃出男人的浪漫。老夫想让皇甫将军浪起来,怎能少得了这碗饭?” 庖厨表示不理解,但大受震撼。 突然间就觉这碗饭意义重大,当即挺直腰板保证道:“太尉放心,小人一定将这碗饭做得色香味俱全!” “嗯,下去吧。” 老董挥挥手,见第二张纸上的墨迹已干,便仔细锁入锦盒里收好,准备带典韦去检查下迎接皇甫嵩的事宜。 起身前,又下意识看了一眼民心值:147。 “嗯,不错……”他满意地点点头,自言自语道:“等干趴下那些关东贼子,老夫威名大盛,便可挟此之势好好折腾那些吸血吮膏的世族豪阀,还田于百姓。” “届时民心大涨,又可以开启‘农业商城’。要是动作麻利点,说不定还能赶上今年的春耕……” 越想越美,脚步都不由轻盈几分。 刚至大厅,便见董母带着太史慈之母等候。见到自己出来,董母笑吟吟地道:“仲颖,太史氏有话要跟你说,你可要好生听着。” “母亲有令,孩儿岂敢不从?”老董赶紧行礼,笑着回道,心中已大概猜出是什么事儿了。 果然,太史慈之母施礼后便道:“太尉辅佐汉室有方,老妪之前偏听偏信,被不臣之人蒙蔽,万望太尉恕罪。” “言重了。”老夫赶紧回礼,道:“此事也乃手下办事不利,本欲请来左子邑来洛阳改良造纸术,令寒门子弟亦有书可读,启迪民智。不曾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无奈便连累了太史一家……” “改良造纸术,启迪民智?” 太史氏神色微变,又是一礼道:“老妪着实错怪了太尉,原以为太尉只是统兵有方,对百姓秋毫无犯,且爱民如子。不曾想,竟还有此等远见卓识,实乃汉室之幸!” “老妪之子略有才能、粗通武艺,若太尉不嫌弃,今日便劝说于他,令其为太尉牵马坠蹬,略尽微薄之力可否?” 老董当即大喜,但歪头想了想后,忽然又笑了:“老夫倒觉得,还是不告知子义实情为好。” 太史慈之母一愣,神色明显不解。 老董便解释道:“汝觉得上阵征讨,啥最重要?” 太史慈之母有些学识,但说到战阵之事却一无所知,只能摇了摇头。 “依老夫多年砍人……呃,征战的经验,上阵拼杀还是带些怒气杀气为好。” “子义越恨老夫,杀机怒气才越盛。也如此,才能更好地斩将夺旗,威震关东群贼,不知夫人以为然否?” 太史慈之母闻言,一下就有些后悔:我儿子落你这等狡诈之徒手上,还能有好? 可再一想:兵不厌诈,儿子既然要上阵杀敌,跟着这样的家伙,貌似才能一展抱负、建功立业啊…… 她也是有决断之人,当下心一横,道:“乱世人命贱如草,子义若能追随太尉解民倒悬,也是他的荣幸和福分!” 老董当即大笑,道:“太史夫人如此深明大义,汝子便乃吾子!只要老夫尚有一息在存,必保得子义周全!” 第132章 男人的浪漫 远远望见洛阳高大的城垣,皇甫嵩心中百味杂陈。已记不清自己多少次归来,只记得每次心中都很沉重。 汉室风雨飘摇,纵然自己大胜而归,也不过是一次短暂的补救。而且随着年岁渐增,他已感觉有心无力,心中的愁苦总是萦绕不去。 “义真, 又在想些什么?”盖勋驱策马缰上前,深情亦是无尽的落寞。 但随后,又忍不住开口道:“此番董仲颖若是有诈,老夫便是拼了这条命,亦不会令义真受辱!” “个人荣辱,又算得了什么?”皇甫嵩苦笑一声,道:“若他真能复兴汉室, 老夫便是为其牵马坠蹬又如何?” 盖勋一时无言,随后嘟囔道:“老夫还是觉得,他若是靠得住,母猪都会上树。” 皇甫嵩没有接这个话茬儿,而是转头向身旁传令吩咐道:“传令将士们列好队形,莫要惊扰了百姓。” “喏!”传令飞驶而去,将军令依序传达。 三万精锐立时挺胸严整,如一条威武的长龙,气势雄浑。 城门随即缓缓打开,皇甫嵩却愣住了:只见上西门通往北宫的道路两旁,里外三层布起了防线。 每隔五十丈还设有哨楼,楼上有绣衣使紧盯着四下,楼下也站着士卒,一个个手按刀柄、挺立不动,威武而森严。 看到皇甫嵩的部队后,第一座哨楼上的绣衣使当即大喊:“恭迎皇甫将军,及众位将士入城!” “恭迎皇甫将军, 及众位将士入城!” 喊声一一遍遍传递过去,直至远处钟鼓楼上撞响三声钟鼓, 声音浑厚悠长。洛阳各处寺庙道观也一起响应, 遥相唱和。 “皇甫将军及众将士护国安疆,辛苦了!” 直到这时,皇甫嵩才看到士卒防线身后,无数百姓竟在恭候等待。 各店铺门前还摆放着无数案台,上面盛放着各色酒肉点心:“将士们辛苦,我等略备心意,万望将士们莫要推辞!” “皇甫将军及众将士护卫汉室,乃世间真神明,请受我等一拜!” “皇甫将军万岁,众将士万岁!” 没等大军入城,百姓们已高声大呼,接连跪拜。还有店家的掌柜伙计,跟士卒们起了冲突:“放我等出去,让我等将这些送予将士,以表心意。” “军令在身,尔等不可冲撞大军!” 一时间,在巨鹿大破黄巾贼俘杀十万, 将其做成“京观”, 任凭哀嚎遍野的都未曾动容的皇甫嵩,胸中一股强烈的暖意冲上眼眶,情难自抑:“诸位,诸位不必如此,都是我等应该做的。” “皇甫将军及将士以命相护,我等又岂能没有一点良心?”一位店掌柜长拜不起,口中请求道:“万望将军及众将士收下,否则我等内心难安!” “万望将军及众将士手下,否则我等内心难安!”此言一出,又有商贩百姓拜求,情真意切。 众将士见状,不由热泪盈眶:多少次返回洛阳,从未像今日被如此对待。 皇甫嵩微愣,突然也想到这问题,不由又道:“诸位莫非是被强迫的,往常我等归来,不曾……” “将军莫要如此,羞煞我等!”一名老者便颤巍巍抬头,道:“往年动乱难安,我等凄惶度日。朝廷又大肆摊派徭役,我等自顾不暇。” “自从太尉入京,改商制、肃吏治、还田产、平冤案,麾下士卒非但对我等秋毫无犯,还几番帮扶,我等岂能不心中感激?” “这两日听闻皇甫将军及众将士归城,又从太尉麾下士卒口中得知,将军麾下在外浴血拼杀,只为保国安民,我等便想着略敬一份心意,可未曾受什么威迫。” “那杀人如麻的董仲颖,竟做得如此之事?”盖勋满脸不解,仿佛真看到了母猪上树般,世界观都有些动摇。 “不准你说丑胖太尉的坏话,阿母说是他命人还了我家田产,丑胖太尉是好人!”一名稚子闻言,气鼓鼓地望向盖勋。 盖勋闻言一窘,不由惹得皇甫嵩失笑。 就在此时,前方画角齐鸣,原本还闹哄哄想要表心意的百姓,一下子鸦雀无声:只见一千名虎贲将士,身穿鱼鳞盔甲,头戴赤红簪缨,骑着清一水的黑色战马,威风凛凛地从北宫城门列队而出。 那些战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走起来都踩着鼓点子,把新用黄土垫成的大路,震得一颤一颤。 虎贲之后,又是千余名执金吾、羽林军组成的天子仪仗,打着各色龙旗、伞盖、卤簿,看得人眼花缭乱。 谷昤 仪仗正中,便是在众公卿大臣、郎官、侍卫层层拱卫中的汉室天子座驾,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缓缓向着城门行来。 不知是谁率先反应过来,高呼一声‘陛下万岁’,百姓随即彻底爆发起来,人山人海地仰望,香花醴酒,望尘拜舞。 这风光,这排场,天子亲迎的至高的荣耀,全都聚集在皇甫嵩及归来的将士身上。 反应过来的皇甫嵩忍不住眼泛热泪,激动地高声呼喊下令道:“下马,随某前去参拜陛下!” 声音都有些嘶哑。 可话音刚落,便见有一羽林传令前来,道:“陛下有旨,皇甫将军征战劳碌,甲胄在身,无需参拜!” 反倒是仪仗到达时,太尉老董挟太傅及三公之二,以及公卿大臣对着皇甫嵩深深一稽,道:“皇甫将军劳苦!” 其中老董努力弯身,见袁隗、黄琬二人居然敢闹脾气,动作有些敷衍后。当时一左一右踩下,眼神死死瞪去! 两人神色惊怒痛苦,却也只能随后比老董还低一寸身子。 皇甫嵩、盖勋见状,慌忙抱拳回礼,心中惊惧不已:“当不得,老臣万万当不得,恳请诸位万莫如此。” 历史上皇甫嵩归京,董卓用的也是此等方式,用以屈降皇甫嵩的意气。并且,还专门儿问皇甫嵩服了怕了没有,逼得人家赔笑道歉后,才有所释怀。 于是此时的皇甫嵩,是真的怕。 朝堂浮沉多年,他岂能不知如此一来,自己便站在了公卿大臣的对立面? 不料老董哈哈一笑,亲自前去托起皇甫嵩双拳,道:“皇甫将军勿怕,汝为汉室纵横征战,功高劳苦。不过区区一礼,有何当不得?” “何况此举也非老夫授意,乃天子所为,义真莫非还会怕天子么?”说着,又拍了拍皇甫嵩的手,故意激将道:“莫非,皇甫将军是怕了老夫?” 看着老董眼中的真诚和清澈,皇甫嵩也不由豪气顿生,道:“董公若以盛德辅佐朝廷,天之祥庆正将到来,老夫有何可怕?若滥用刑罚,逞其私志,天下人人惊惧,又岂是老夫一人?” “盛德?”老董又哈哈一笑,拍了拍自己四百多斤的身子,道:“老夫这一身品德,可算得盛大?” 盖勋闻言实在听不下去,插嘴道:“汝这不是盛大,而是胖大!” 随即,三人畅快大笑。 刘协此时也从车辇中走出,颇有一番中兴天子风范:“皇甫将军及众将士远道归来辛苦,朕与太尉已在嘉德殿及西园军营备下酒宴,为将军及众将士接风洗尘!” 说完,还看了一眼老董,补充道:“太尉更是备了隆江猪脚饭,欲同朕与将军,吃出男人的浪漫!” “男人的浪漫?” “不错。”老董便解释,道:“战斗不息的热血,至死方休的气概是男人的浪漫,征服异族的雄心,守护家园的无畏,也是男人的浪漫。” “生活需要仪式感,男人也要有浪漫。别人给不了你的,自己一定不能忘记。”老董拍拍皇甫嵩的肩膀,似有感而发。 随即,才转回正题:“皇甫将军及众将士为汉室付出太多,今日的迎接,便是老夫带给诸位的一场浪漫!” 闻听此言,挨了五鞭的皇甫郦忽然被感动哭了:“太尉虽丑,可内心何其温柔,知我等心者也,太尉也!” 倒是皇甫坚寿看着百姓还欲给将士送酒肉点心,道:“太尉,这……” “哦……”老董见状,便道:“这是老夫的过错,下次会告知士卒,军令虽不可违怕出事故,但也不能不讲人情。” “此后,老夫命派人告知将士们驻军的西园。”说着,看向众百姓:“尔等若还想送,便送至军营门口如何?” “太尉英明!” “太尉万岁!” “皇甫将军万岁,陛下万岁,汉室万岁!” 山呼海啸之下,大军终于缓缓行进。一路上鼓乐齐鸣,百姓争相拜送,更有无数少女绣了香囊,隔着防线抛至大军中。 望着士卒儿郎昂首挺胸,皇甫嵩不由感觉自己正当年:什么年岁渐老,哪怕只次一场有浪漫,男人便每天恰如少年! 第133章 老董很烦 洛阳往东北二百里的巩县、成皋一带,原本平坦的地势骤然崎岖起来,洛水在这里与黄河交汇,嵩山在这里与邙山聚首。 巩县崎岖,成皋县位置更是高峻。滔滔黄河向东奔流,至此而止,绕道向北, 环绕成皋高地,又向南绕回,一路东去。 成皋之上,筑有城池,曾是周武王之弟虢仲的封地,称东虢国,后周穆王姬满‘柙虎’于此,成皋又有‘虎牢’之称。 秦时在此设立关口,取名便为虎牢关,然几经毁坏。 至灵帝中平元年,也就是六年前,大将军何进又在此设关,取班昭‘看成皋之旋门’之意,但附近百姓还是称这座关口为虎牢关。 此时,东方旭日刚起,天色尚未全亮,老董站在虎牢雄关之上,观察着地势,面上一片不愉之色。 一旁司马懿见状,不由疑惑问道:“爸爸,可有烦心之事?” 六日前,在洛阳为皇甫嵩制造一场男人的浪漫后,老董也随即领兵亲赴此地,立志兑现‘御敌于洛阳之外’的豪言。 可从出征一直到现在,他始终垮着个批脸,让人摸不着头脑。 今日司马懿终于忍不住, 不明白这家伙有啥好幽怨的:前些时日帮华歆准备辎重,累得倒头就睡。且自己今年才十二,就被拉到血肉横飞的战场上。 自己还没幽怨,他幽怨个什么劲儿? 然而,老董只郁郁看了一眼,便闷闷点头道:“嗯。” ‘嗯’之后,也不说到底因为啥幽怨。 司马懿只能猜,道:“是洛阳城中还有事未完?” 老董摇头,道:“不是。” 出征之前,事情都交代好了:三个月的穿越时间,老董已改变很多历史轨迹,收拢了一批智囊名将。且故技重施昼出夜回,留了五万大军在城中,不会出什么幺蛾子。 并且感情方面,蔡琰那小丫头脸皮薄,虽没亲自来送自己,但托蔡婉给送来了个香囊。说里面除了一些香草外,还塞了张她从道观求来的平安符。 老董深受感动,于是当夜……就跟何太后打了个出差炮。 见不是城中之事,司马懿又猜:“可是在担忧皇甫将军一事?” 老董还是摇头, 道:“不是。” 人心都是肉长的,自己拿捏稳了皇甫嵩的软肋,对症下药。又那么贴心办了一场欢迎仪式,皇甫嵩已感动到不行。 随后又带他去见了刘辩与何太后,看到自己果然没有亏待汉室,皇甫嵩更感动地连连致歉,称之前误会了自己。 最主要的是,那碗隆江猪脚饭似乎很对皇甫嵩的胃口,一口气吃了两大碗。 老董表示,也就是这时代没辣椒,不符合你皇甫嵩陕西人酸辣的口味。否则让你连吃三大碗,真切感受到男人的浪漫。 如今两人的关系,算不上刎颈之交,但绝对已冰释前嫌,感情进展突飞猛进。相信皇甫嵩到了河东后,必然会使出浑身解数给白波贼一个教训。 “既然不是城中和皇甫将军之事,就是忧心我等能不能守住这虎牢关?”猜了两次没猜出来,司马懿有些心浮气躁起来。 谁知老董更烦,指着虎牢关远处的地形道:“让你学兵法,都学狗肚子里去了?这雄关南连嵩岳,北濒黄河,关下山岭交错,谷道崎岖,自成天险。” “如此兵家圣地,可谓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只消有三千兵马在此,便可制守洛阳东大门。何况老夫此番还带了一营兵马,又岂能守不住?” “那爸爸究竟为何事烦忧?”司马懿也是犟,闻言非但不怕,反而道:“难道,就不能说出来么?” 谷冈 “呵……”老董早就看透了一切,冷笑道:“想让老夫把难过的事说出来,让你们开心开心?” 说着,看了一眼明晃晃的天,坚定道:“白日做梦!” 随即,转身走下关垣。 留下一脸郁闷的司马懿,只能将一把铜钱交给吕布、张辽、高顺、张绣,还有新加入的荀攸。 尤其在交给荀攸时,还恨恨不已:“欺负我这么一个孩子,你的良心不会痛么?” “是司马公子说无聊,某只是提了个有趣的建议。”荀攸掂了掂手中的铜钱,笑得格外灿烂。 回到大帐后的董卓,便寻人唤来了主簿田仪,道:“老夫交代的事儿,办妥了么?” “回太尉,已命人带来了。” 田仪恭敬回答,神色却有些不自然,有种……怎么说,就像是良心未泯的山贼,不忍看到头目糟蹋良家妇女一样。 老董闻言则大喜,起身道:“走,带老夫去看看。” “唉……好吧。”无奈的田仪,只能从命。 随后在他的引领下,老董便来到一处马厩前,看着里面九匹神骏无比的战马,双眼不由开始放光! “哈哈哈……果然是大宛良驹,传说中的汗血宝马!各个如此雄健有力,总算能驮得动老夫了!” 不错,他从洛阳至此一直心烦的事儿,就是……寻不到能驮得动自己的战马! 本想要上阵杀敌,奈何连马都不能骑,这是何等的讽刺! 好在三日前在路上问了田仪,田仪说毕圭苑之前,有灵帝珍藏的十匹大宛良驹,其中送予吕布的赤兔,就是其中之一。 “让老夫好好看看,它们究竟哪匹会是幸运儿……” 老董说着大步向前,一身肥肉吨吨直颤,眼中闪着跟土匪头目,见到良家妇女一样炽热的光! 最担忧的事果然发生了,田仪羞愧地转过头,不忍看到这些大宛良驹的反应:这可是当年汉武帝耗费数万人马、无数钱粮才从西域带回的宝马,今日却!…… 随即,果然听到一阵哀鸣之声。战马们好像遇到了什么猛兽一样,惊恐不已。 田仪还是没忍住,偷瞄了一眼:只见大宛良驹们一匹匹扬蹄哀嚎,仿佛知晓了自己的悲惨命运,都迫切地想挣脱马桩束缚,逃之夭夭。 老董原本笑着的脸便凝固了,瞬间感觉沉默重伤加破防,随即更忍不住悲愤大骂:“尔等,欺人太甚!” 但很快,他神色又欣喜起来。 只见马厩中一匹黑马反应,与其他大宛马截然不同:其他大宛马见到老董,吓得都快尿了,它却带着超越寻常的骄傲,带着蔑视一切的态度,用余光瞥了一眼老董后,继续悠闲地吃着槽里的马料。 就是那惊鸿一瞥,那绝世独立的风姿,犹如一团黑色的火焰在眼中跳动,把老董的瞳孔都灼烧地热烫无比。 并且他还发现,这匹黑马距离其他八匹大宛马的位置有些远。其他大宛马纵然很慌,也丝毫不敢向它靠近。 “这马……”老董更满意了,赞叹道:“好像很勇耶。” “太尉,”见老董相中的是这匹马,田仪的神色有些古怪和担忧,回道:“此马名曰象龙,性情极为暴烈,已摔伤了十余名驯马人。太尉千金之躯,不可……” 话音未落,就见老董听而不闻,径直向那匹象龙走去:“这匹象龙要定了,老夫说的,耶稣来了也没用!” 第134章 老董驯马 走至近前,老董看到象龙通体栗黑色,高大雄骏。 初步估计,它肩高将近八尺,体长足有一丈,折合后世肩高便近一米八,体长足有两米四五。 如重型坦克般的体型, 驮起自己应该没什么问题。 再走近了细细观看,皮毛光滑而亮泽,马头高峻如削成,马鬃高扬,眼睛饱满有光泽,但眼下无肉,属凶马。 但胸前三台骨欲起, 骼段分明。脊强腹张, 四肢肌腱暴起。膝骨圆张, 蹄如海碗,趹大而突,尾高而下垂如帚,又都是上好强马的特征。 看到老董接近,象龙似乎有些烦躁,打了个响鼻。四蹄踢踏了两下地面,声如重鼓,眼中也泛起敌视的光。 老董也不心急,站在一个安全距离笑眯眯地道:“我们人类有句话,说的是若遇良人、先成家,遇贵人、则先立业,若遇富婆,便可成家立业……” 此言一出,身旁田仪和典韦都惊呆了:我等怎么没听过?……我等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们…… 老董懒得搭理,继续对象龙道:“你今日遇到老夫, 便如靓仔遇到了富婆, 事业和爱情可一下双丰收。” “只要付出一点体力的代价,想要啥就有啥,如何?” 田仪和典韦就用看白痴一样的目光,看向老董:你跟马说话,脑子坏掉了吧? 没想到,象龙似乎还真听懂了,眼中凶光渐渐隐退,被温顺的光泽替代。甚至还主动蹭到身旁弯下头,似乎想要老董去抚摸。 老董非但没有欣喜,反而眉头一皱:事情……好像太容易了吧? 果然,一旁的驯马人似乎想到什么,猛然变色,为首的老者当即喊道:“太尉快躲,它是想要踢你!……” 老董闻言,果然看到象龙的目光闪过一丝凶狠,左后蹄猛然翘起,对准自己双腿间要害,猛然踹去! 幸好他没大意, 有闪! 身子猛然侧跳躲开, 象龙又被马桩拴着, 一击未曾得逞。 老董后背却一下湿了, 回想刚才那迅猛阴狠的一击,后怕不已:好好的一匹战马不锻炼奔跑驮人的体力,居然开发了脑力,学会用兵法了! 还兵不厌诈! 这一蹄子要踹严实了,蔡琰、何太后、八号技师和罗珊娜不得把你皮扒了,然后让厨子熬制成阿胶? 一众驯马人慌忙上前,纷纷查看老董有没有受伤,刚才开口那人还道:“太尉息怒,这匹凶马早有恶行。” “先是麻痹我等随后再突然袭击,已摔伤踢伤我等好几人。小人警示迟缓,万望太尉恕罪!” “求太尉开恩!”其余驯马人也纷纷拜地求饶,惊骇不已。 “罪不在尔等!”老董是个讲道理的人,没责罚这些贱籍身份的驯马人,但看向象龙的眼神,就不善了。 尤其见它还若无其事地甩了下尾巴,继续悠闲地吃起草料,老董忍不住……便笑了:“看来,你还完全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来人,将这畜生给老夫套上!” “套,套上?”驯马人不懂,道:“怎么套?” “就是套马的汉子,你威武雄壮……就是将它四个蹄子,全给老夫栓起来,老夫要好好给它上一堂人生毒打课!” 驯马人闻言,当时精神一震! 这样一匹绝好的战马,价值至少十万钱以上,是他们的数倍。就算被象龙所伤,也敢怒不敢言。 今日有老董撑腰,当即拿出一身本事儿绝活。四条绳子犹如迅捷出击的灵蛇,同时从各个方向甩出,瞬间将象龙的四蹄缠住。 象龙这才有些慌,想要踢踏掉腿上的绳索。 驯马人又同时一收紧,粗壮的绳子便死死捆住它的四蹄。任凭它无论如何踢腾挣扎,反而越收越紧。 数名壮汉又齐心协力,将四条绊马索捆在粗大的木桩上。象龙便只能以一种很羞耻的姿势,站在老董面前。 环顾四周,老董目光放在猛男典韦身上:“阿韦,拿出你以前薅马鬃,还有街上一拳揍趴其他战马的力气,上去给老夫狠狠揍!” 驯马基本就一个套路,上去骑,骑到马无法把人甩掉,肯服服帖帖地让人留在身上就ok了。 但对付象龙显然不行:它喜欢刺激点的。 典韦当即脱了毛皮大衣,捏了捏拳头道:“主公放心,今日某家不把它打出屎来,以后某便跟它姓!” 老董还唯恐天下不乱,火上浇油道:“那你是打算姓马呢,还是姓象?不对,好像没象这个姓氏,但改为项羽的‘项’也不错。” 典韦的拳头,顿时硬了! 一拳狠狠捶在不能动弹的马腹上,疼得象龙当即一声嘶鸣。但这一拳也打出它的凶性,更加激烈挣扎起来,想要与典韦一决雌雄。 见它还不服,典韦也笑了,两块胸大肌抖了抖,又是一拳揍在马脖子上。 接着脚踩八卦,绕着圈儿就是对着象龙一阵猛捶,完全按照老董教给他的拳击套术,将象龙当成了一个特大号、还会叫的沙包。 揍得那叫一个通体舒泰,还越来越变态。 象龙刚开始还想着反抗,到了后来便口吐白沫、哀声求饶。 到一旁田仪和驯马人看了,都觉于心不忍,典韦这才一拳打得象龙周身一颤、四蹄一软,眼中都流出泪来…… 老董此时再上前,看着吐着眼泪巴巴、吐着舌头喘息的象龙,吩咐驯马人道:“撤去马绳,老夫要驯服它!” “主公……”典韦有些不放心,道:“还是让属下来吧。” “你来的话,它只会认你为主。”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典韦,感觉这保镖脑子有点不太好使:这就跟生孩子一样,用得着你来帮忙? “可是,属下还是怕它……” “没事儿,老夫知道。”看到象龙眼中一丝凶戾和狡诈,老董嘿嘿冷笑。 象龙也打了个喷嚏,振作精神:老胖子,我就是还剩下一口气,被那丧心病狂的家伙再揍一顿,不吃草料饿死,也不会当你的坐骑! 还要摔你个鼻青脸肿,再狠狠踩死你! 但很快,就发现自己错了,错大发了! 老董一个助跑薅住马鬃,飞身跃上了马背。象龙早就形成了条件反射,一感到有人骑自己,当即要激烈反抗。 尤其对付这个仇人! 然而,随即便感到身上的重量……那可不是一般的重!四蹄猛地一颤,差点直接趴地上! 好在傲骨铮铮象龙马,果然非比寻常,纵然体力在挨打中已被耗尽,仍强撑着站稳马躯,誓要将老董掀飞在马蹄下! 哪知刚扬起前蹄,还没来得及发威——突然又前蹄落地,定定地站在地上不敢动了。 围观的驯马人都感到奇怪,不知道老董用了什么法术,一下子让这匹凶悍的烈马收去了野性。 过了好一会,他们才醒过神来。 只见象龙的舌头,在张嘴嘶叫的一瞬间,就被紧靠在马颈上的老董,一把从马嘴里拉出来,紧紧攥在手里。 这阴招儿是象龙没想到的,老董还挑衅道:“来,继续桀骜不驯啊……信不信老夫抽了你的舌头,炒了下酒吃!” 象龙感到莫大的屈辱,然而要害在人家手里,骇得全身颤抖,只能乖乖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见象龙不敢撒野,老董又跳下马背,走到马头前面,一巴掌抽在马脸上:“要么当老夫的坐骑,要么让厨子过来做马肉火烧、卤马脸、炭烤马蹄煮下水,肠子都给你抽了灌香肠儿,马鞭更是不能放过!” 象龙当时神色悲愤不已,可悲愤中又夹着一丝惊恐。痛定思痛下,只能屈辱地挺直了身子,接受命运的安排。 老董这才又一次纵身窜上马背,抖了抖缰绳。象龙便乖乖地踏着碎步,围着马厩转起了圈圈。 铁骨铮铮象龙马,一遇老董被干趴。 它表示:这一点都不香。 .... 第135章 以后给老夫好好干 收服了象龙名驹,老董心情大畅,感觉人生都圆满了。 翻身下马,亲自喂了它一些泡发好的豆料,又给它刷了刷身子:光用棒子敲打也不行,也需这般细心照料。 这招数用在人身上,便是恩威并施。 弄完这些, 才满意地拍了拍象龙的脑袋。这时象龙便如温顺的小媳妇儿,还舔了舔老董的手掌。 “带下去好生照料。”将马缰交给驯马人,老董很高兴:“把该做的都做了,明日老夫便要骑着它,大破关东群贼!” “明日?……”驯马人当时不解,道:“太尉,明日恐怕来不及吧?” “那需多少日?”老董有些不理解:就是钉个马掌、配上一副上好的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还需要两三日? 没想到,驯马人直接道:“至少,也需要休养半个月多吧?” “休养?” “不错,骟了之后需好生照料,怎么也需半个多月。”说着看了看天气,神色便高兴起来:“今日晴朗无风,又值春季寒冷,正适合下刀……” “骟,骟了?……”此言一出,老董当即双腿一颤,脸色就变了。 象龙则看到一旁驯马人已在挑选合适的刀具,登时就要炸:死胖子,你骗我!……说了跟你就能事业爱情双丰收,这一刀下去,我只会颗粒无收! 老董赶紧拼命安抚,同时喝令那些驯马人放下刀具,才勉强让象龙安静下来。即便如此, 象龙还是焦躁又不安地踢着地面,随时准备浪迹天涯。 它可以放弃自由换来衣食无忧, 也可以放弃尊严换来荣华富贵,可若是还要舍下那玩意儿,却是万万不行! 老董也深以为然,对那些驯马人言道:“你们怎能如此凶残,将心比心想想,这事儿要发生自己身上,那该多痛苦、多凄惨、多悲愤!” 象龙闻言,看向老董的眼神儿,就亮了。 驯马人闻言,很想再解释一下。 不料,随即老董便开口道:“你们做这种事儿,怎么也要背着别的马吧。就算不背着别的马,至少也给象龙带个眼罩吧?” 象龙一听,当时就愣了。 反应过来,跳起来就要踢老董,同时还死死咬住他的袖子,誓要将老董咬成独臂大侠不可。 老董赶紧拍拍它的脑袋,笑道:“行了, 老夫只是在说笑, 激动个啥?” 象龙就一喷鼻子:这事儿换成你, 你来淡定一下? 驯马人见状, 只能上前劝说道:“太尉,战马若要上战场,都是要提前骟的。如此方能耐长途奔跑,体力好,性情也稳定。” 说着又看了一眼象龙,担忧道:“若它在战场上发情,突然冲入敌阵当中……太尉又是一军统帅,部将必然要拼死相救,后果不堪设想。” 道理老董当然懂。 公马生性暴躁,尤其是发情期一到,要是不给啪啪啪,真能带着将军跑到敌方军营送人头。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笑道:“小了,格局小了……” “尔等可曾想过,当初汉武帝从西域带回汗血宝马数千匹,为何时至今日,整个大汉只剩下十匹?” 赤兔还不知道能不能算,不清楚骟没骟——历史上是从秦汉之交时,开始大规模骟马的,也不知自己那位好大儿,有没有同理心。 反正赐给他的时候,还没有下手。 这问题让驯马人们一愣,纷纷摇头。一旁田仪闻言,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惊愕道:“太尉……” 谷哩 老董点头,道:“前汉武帝耗费无数人力财力引进了汗血宝马,同本地马匹结合,曾繁育出最庞大的战马群。” “但百十年后,纯种的汗血马或是老去,或是被阉割,后代便随之越来越少。” 想起这点,老董不由感叹:“而所有优良的战马,都是通过优良基因筛选结合,不断选育培养出来的。” “胡乱地将纯种汗血宝马与本地马匹结合,不注重血统的保护,只会导致后代体内的优良基因一代代减少,最后便会导致前汉时曾辉耀一时的无敌铁骑,逐渐湮灭消失在历史长河中。” “基,基因?”驯马人听不懂,田仪也不懂。 老董便解释,道:“就是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 “龙生龙、凤生凤?”田仪还是不太懂,明显不如贾诩、李儒、司马懿这些顶级谋士,能够触类旁通。 但随后,他还是试探猜测着:“太尉之意,可是类似《论衡·讲瑞》中所言,凤凰、麒麟生有种类,若龟、龙有种类矣,则龟固生龟,龙固生龙?” “嗯,就是这个意思。”老董点头。 “既如此,如之奈何?” “还能如何?”老董则有些懊恼地摊开手,道:“没有其他优良马种引入的前提下,只能尽可能地留好纯血种马,做好血统的保护。” “同时,在繁育的后代中,挑选最适合充作战马的,不断培养,不断改进,才能既保持战马种群稳定,又能得到足够优秀的战马……” 说完,向驯马人问道:“这九匹汗血宝马中,可有母马?” “有。”驯马人当即回复,道:“四匹是公的,剩下五匹都是母马。” “好!”老董认真起来,思忖片刻后道:“从今往后,老夫会派人过来……对,贾狐狸的儿子不是在军营么,让他来给这些种马都建立档案,以后的配种、选拔、训练、饲养之类,也绝不能马虎。” 说着又看向这些驯马人,道:“老夫向来不拘一格收人才,尔等日后便以这些战马为根本,将它们的每一次的繁衍生息都记录下来。” “包括与什么品种的马交配,吃什么样的草料,接受什么样的训练……都要仔细的研究、反复验证,摸索出一条培育优良战马的经验。” “但有行之有效的法子或章程奉上,老夫论功行赏,解除尔等的贱籍,若功劳大者,更会加官赐爵!” “太尉……”驯马人先面面相觑,待听懂后不由面色狂喜,连连拜地谢恩:“我等谢过太尉,大恩大德,永世不忘!” “太尉博学多识、学究天人,真乃大汉之福也!”田仪闻言,也不由心悦诚服。 唯有一旁的典韦,发现了盲点:“如此说来,这象龙不能骟了?” “当然不能。”老董回答,随即又吩咐身旁侍卫,道:“速去奉先那里问问,赤兔骟了没有。” 侍卫闻言而去。 典韦还是蹙眉,又看向象龙道:“也就是说,它日后非但衣食无忧,还可与各式各样漂亮的小母马交配?” 老董一愣,看向一旁欢快踢踏的象龙,更加懊恼:“不,不错……” “既然它都不用上战场,那我等之前为何还要驯服?”典韦不解:驯来驯去,难道是驯了个寂寞? 老董终于憋不住了,咆哮道:“老夫也是在驯完它之后,才发现的这个问题!……问问问,没看到老夫都不想答了,你还问!” 尤其想起自己之前,还‘耶稣来了也拦不住’,更气恼地一巴掌拍在象龙脑袋上:“你特么!……日子过得比老夫还舒心,真让人羡慕嫉妒恨!” “以后,给老夫好好干!”恨恨扔下马缰,说罢大踏步离去。 回到大帐后,当即又召来史阿,道:“派出你手下最好的绣衣斥候,将对面那些贼子的动向给老夫查清楚!” “老夫现在心情很不美好,需要找个不长眼的家伙,好好地出口气!” 第136章 试试就逝世 来虎牢关的第二日,史阿前来汇报:“太尉,斥候查探出酸枣大营中贼子,正在置酒高歌,好不快活!” “哦?……”老董闻言不由一笑,道:“这些家伙,还挺知道享受啊。” 来虎牢关的第三日, 史阿前来汇报:“太尉,斥候查探出酸枣大营中贼子,正在置酒高歌,好不快活!” “哦?……”老董闻言不由嗤笑,轻蔑道:“一群不知兵的蠢物,迟早必被老夫擒之!” 来虎牢关的第四日,史阿前来汇报:“太尉,斥候查探出酸枣大营中贼子,正在置酒高歌,好不快活!” “哦?……”老董渐渐有些心浮气躁了,道:“还在喝?……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来这里是干啥的!” 来虎牢关的第四日,史阿前来汇报:“太尉……” 话音未落,老董已一把掀了案几,恼怒道:“酸枣大营中贼子,正在置酒高歌,好不快活!” “不,不是……”终于,史阿的回答不一样了。 老董赶紧问道:“那他们今天在干什么?” “他们今天,好像什么都没干。”史阿低着头,身子有些发抖,道:“据,据说是昨日喝多了,嗓子也都唱哑了……” 老董一下愣住。 随即拔出剑一顿乱砍,咆哮道:“老夫岂能受这委屈!……他们到底知不知道,来此是为了干啥!” 刚开始是愤怒, 可到了后面就是委屈了:“这是在打仗啊, 打仗他们懂不懂……怎么还不来打老夫!” 史阿见状,也不敢上前去拦,生怕误伤了自己:“太,太尉不若召集军议,商讨一番该如何?” “嗯!……”老董就一点头,委屈巴拉地道:“去将他们都请来。” 很快一众心腹集结,包括一脸幽怨的贾玑和一脸愤恨的太史慈。 贾玑幽怨是因自己才十五岁,满心报国杀敌、马革裹尸的热血和壮志,结果到了这里,发现却要天天看战马们配种。 太史慈悲愤,原因自不用说。 至于为何没上来就跟老董battle,是来之前母亲有交代,对待老董要如父亲般敬重。原因母亲死活没说,但太史慈是个听话的好孩子。 所以……他只能一脸悲愤。 进帐后见老董一脸不高兴,当时……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幸好之前他也是名公务员,受过专业训练的。 老董没心情搭理他,将情况简单一说,望向众人道:“尔等也知,老夫此番计划是要以逸待劳, 守株待兔的。万万没想到,太高估了那些关东贼子的胆量!” “眼下这情况,他们耗得下去,老夫可没心情。还打算结束这场战役后,回去指导百姓们春耕……” 说完,手一挥道:“尔等有何办法,尽可畅所欲言。” 众人闻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好大儿吕布率先起身抱拳:“爸爸,关东贼子不知兵,军无斗志,战力稀松。孩儿愿提一部铁骑,大破敌营!” “你给我坐下!”老董当时就怒了,道:“老夫知道你很能打,但再能打,也不能忽视客观规律!” “过来好好看看。”将吕布带到沙盘前,道:“东路这里聚集着兖州刺史刘岱、陈留太守张邈、邈弟广陵太守张超、东郡太守桥瑁、山阳太守袁遗、济北相鲍信与曹操,还有屯于东南方颍川的豫州刺史孔伷。” “每个贼子兵力多则一两万,少则八九千,加起来足有六、七万人,且营盘互为犄角、环环相接。” “而一部人马只有两千五百人,就算老夫给你三千,冲进去也如一滴热油入满盆的凉水,能回得来才怪!” “那,那爸爸就给孩儿五千……”吕布还有些不服气,嘟囔道:“如此算来,一骑只需砍十余人,也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 事实上,他就是随口说说。毕竟领兵作战多年,也知攻营不是打野战,只需计算双方的兵力和人数。 营盘前有鹿砦、壕沟等防御工事,且大白天大张旗鼓地冲过去,对方必然先是一轮箭雨伺候。 至于说晚上夜袭,呵呵……《三国演义》看多了吧? 真以为几千兵马在漆黑的夜里,在不辨人马、不知方向的情况下,还能做到令行禁止,收放自如,最后还折损甚少、大胜而归? 谷溚 所以说完后,根本没等老董回复,自己就低眉臊眼地坐下了。 老董也打算放弃培养这个大号了,望向小号司马懿道:“你可有什么办法?” “孩儿还在思忖……”司马懿很慌:爸爸,我今年才十二好不好,兵书还没来得及看上几篇。 老董也知病急乱投医了,但随即目光一瞟,眼睛就亮了:“公达……可有何良策?” 说完,心中还有些紧张,有种初恋时表白的感觉。 毕竟,他有些担忧荀攸会跟进曹营的徐庶一样,来个拒绝三连:“不知道、没想好、别问我……” 或者干脆来一个标准答案:钝角。 那样的话,就不得不执行pn B了,但现在的他很烦躁:就不能多一分真诚,少一点套路? 你逃也逃不掉,反抗也反抗不了……早投靠早享受,晚投靠挨拳头,不投靠,呵呵,全族免费往地府送。 好在荀攸看了老董片刻,又看了眼周围的骄兵悍将,以及军帐中的沙盘,微微笑了一下,道:“太尉只想以逸待劳,为何不想诱敌来攻?” “既然计划赶不上变化,那就重新设一个计划?”老董摩挲着胡子,有些懂了。 与顶级谋士交流果然没障碍,荀攸当即秒懂,并回复:“不错,但若想诱敌前来,便需示敌以弱,还要做得天衣无缝才行。” “高端的猎手,往往以猎物的方式出场?”老董又懂了,兴奋道:“那老夫该如何装作猎物?” 荀攸又笑了,道:“太尉,世间万事皆万变不离其宗。若是想透了,两军对垒其实与两人互殴,也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两人互殴?”若换成别人这样在自己面前装逼,老董一个鞭子就过去了。但荀攸不同,只能让他装到。 好在,看别人也一头雾水,心里稍稍有些安慰。思忖片刻还是没有头绪后,干脆吩咐道:“唤两个侍卫进来。” “太尉?”侍卫很快进来,不知有啥事儿。 “你俩给老夫打一架。” “啊?……”两人当时一愣。 “啊什么啊,让你们打就打!”老董不耐,但还是不忘交代道:“别动刀,也千万别记仇啊。” “哦,哦……”侍卫不理解,但只能从命。 可上来就打,未免有些太奇怪。两人扭捏片刻,便听其中一人先道:“你瞅我干啥?” “瞅你咋滴!”另一人也有了火气。 “你再瞅一个试试!” “试试就逝世!” 说完,双方怒气值就有了,当即一顿王八拳招呼,扭打在一起,好不激烈。 老董先是蹙眉看着,随后灵光一闪,眉飞色舞起来,拍掌大赞道:“原来如此,公达真是妙计!行,好了,住手……唉唉,你俩特么给老夫住手,阿韦!” 典韦郁闷地上前止住两侍卫,然后关爱地看向老董:“主公已有了良策?” 老董一点不贪功,看着荀攸一笑:“是公达的良策!……” 说完又眉头一皱,道:“只不过,老夫还有一点想不通。” 这下轮到荀攸不解,道:“有何想不通?” “公达出身颍川名门,为何对打架的流程如此熟练?” 顿时,荀攸的脸黑了,不想再与他交流。 众人则一会儿看向荀攸,一会儿又看向老董,总感觉:这俩人,脑子是有什么大病吧! 第137章 给你们机会你们中用么 酸枣县后城东。 一丈有余的高台今日拔地而起,台上设置祭坛,供奉有青牛白马,遍插各路旌旗。台下浩浩荡荡的六路大军,部将士卒马上步下、列队整齐,呈雁翼式排开,旌旗相连兵戈林立, 一眼望不到边。 各路诸侯今日聚于此处,准备……选个东路盟主出来。 不错,置酒高歌多日后,他们终于想起来这里是干什么来的了。于是一商议,便举行了这个仪式。 什么,二话不说率兵冲过去,跟董贼拼了? 开什么玩笑,大家可都是名士,是饱读诗书的文化人。打仗这么重大且浪漫的事儿, 岂能那般粗鲁莽撞,当然要慢慢地、一步步地来。 东郡太守桥瑁,可以说是此次讨董之役的发起者,是他伪造了太傅、司徒、司空的密信传檄各州,建议进行会盟。他认为,这次东路盟主的位置,非自己莫属。 不过,名士要有名士的风度,要谦虚一些嘛。 当下他便开口道:“列位,我等为讨董大计在此会盟。首要便是推举出一位德才兼备的盟主,作为咱这一路的统帅,不知哪位可胜任?” 说罢,笑着垂下眼睑,静候在场之人叫出自己的名字。 没想到,兖州刺史刘岱随即开口,道:“盟主不是已定为车骑将军嘛, 我等泛泛之辈,只需听候将令便可。” 桥瑁当即跟吃了苍蝇一般难受,强笑道:“公山兄,话不能这么说。即便我等皆听车骑将军号令,但此间地处冲要,也需有一个带头人,好统筹诸军应对万一。” “依桥某之见,公山兄就很合适。” “在场的都是郡将之位,唯有您乃一州之使君,再说您乃先朝刘老太尉之侄,虽说是董贼任命的官职,但论及身份我等谁能比您尊贵?” 话一出口,众人都感觉跟吃了苍蝇般难受:在场之人官职高的,哪个不是董贼任命?非要瘸子里拔将军的话,也就是你桥瑁率先移檄了关东。 刘岱闻言更怒,看向桥瑁目中有一丝不善,道:“刘某可不敢领受此任。若论起出身,我等谁又能比得了伯业兄?” 袁遗是个文弱儒士,出席这等场合连盔甲也不穿,仍一身袖袍。闻听刘岱推举自己, 当即摇头摆手:“愚兄才少德薄,不堪此任, 惭愧啊惭愧。” “伯业兄又何必谦逊?” 明知袁遗当不了这个位子,刘岱越发夸奖,就是不让桥瑁得逞:“伯业兄有冠世之懿,干时之量,登高能赋,睹物知名,才学一时无二。” “何况伯业乃袁本初从兄,弟既在河内为车骑将军,兄又岂能在此屈居我等之下?” 袁遗才学过人不假,也以此为傲。 但人家心中更有逼数,知晓打仗跟才学没半枚钱的关系,仍旧推辞道:“不可不可,愚兄实在是不通军务。诸君谁当此任皆可,我听命而行便是。” “既如此,孟卓兄来做盟主如何?” 刘岱又把这块砸脚的石头,扔给了张邈,道:“酸枣乃陈留治下,我等今日聚于此处,自当听东道主号令。” 张邈为党人“八厨”之一,名望颇高,与袁绍交好。加上他与兄弟张超二人总兵力接近三万,是诸侯中最大的一股势力之一。 但张邈也不傻,当即摇头推辞。 刘岱安慰两句,转而又让位张超,偏偏不理睬桥瑁。 张超倒是有那个心思,但兄长都摇头了,且他在这些人中年岁最小,自知难以服众:“某还是算了,安心听命便是。” 挨个问了一圈儿,就是不问自己,桥瑁再蠢也看出刘岱是在搞针对。 正准备开口,一人忍不住振声道:“我等举义兵以诛暴乱,而今大众已合,诸君何必迟迟犹疑,非要再选一个东路盟主出来!” “而今董卓河东未定,正是我等进兵雒阳之良机,否则董卓平定河东后,倚王室,据旧京,东向以临天下,虽以无道行之,犹足为患!” 谷壯 “值此之时,我等若还不率兵西进,一战而定天下,待董卓根基已深后,还能如何相抗?” 众人瞅眼望去,只见是行奋武将军曹操,面色当即变得很不好看:阿瞒,你这是在教我们做事? 一个阉宦之后,有那个资格么? 不待众人反唇相讥,又一人随即开口力挺,道:“孟德此言甚是,诸君不可再作犹疑!若真心复兴汉室,何须在意什么东路盟主!” 众人再一瞅眼,见是济北相鲍信。 此时他们的脸色,已不是好看不好看,刘岱更直接恼羞成怒:“鲍相既如此远见卓识,与孟德惺惺相惜,不若二人统领麾下为先锋,引领我等共诛董贼如何?” 鲍信性情刚烈,听不得这等阴阳怪气,当即便要拔剑。一旁曹操见状,眼疾手快摁住他的胳膊:“万万不可!……” 桥瑁也不屑开口,道:“鲍相这是怎么了,莫非已迫不及待,要与董贼拼个你死我活?来人呀,上酒,与鲍相壮行!……” 呵呵,给你机会,你中用么? 眼见一场会盟弄成这样,不出意外就该出意外了,东道主张邈不得不赶紧出来和稀泥。还没等开口,忽见传令来报:“使君,董贼杀过来了!” 不用三句话,只一句就让在场名士们,直接炸了窝。 “董,董贼进兵,怎如此神迅?” “我等尚未选出盟主,他怎么就杀过来了?” “果然边塞武人,一点仁义战节都不讲,怎能不宣而战?” “这卑鄙的西凉人,不讲武德!” “……” 见众人跟被捉奸的小贱人一样惊慌失措,曹操和鲍信简直也要炸了。还是鲍信果断,大声向那传令喝问道:“董贼出兵多少,已至何处?” “刚,刚过广武山,屯于霸王故城。” 传令也没想到自己一句话,居然仿若黄鼠狼进鸡窝,赶忙解释道:“至于兵力……兵力大概有五千,但前来搦战的只有五百人。” “搦战?”曹操愣了。 “五百人?”鲍信也愣了。 众名士一听才五百人,当时松了一口气,随后又觉脸火辣辣地烫。 刘岱当即强行挽尊,道:“搦,搦战斗将啊,古已有之,诸位谁麾下可有猛将迎战,斩将夺旗,一震我军士气?” “公山兄所言甚是,董贼狂妄自大,如此无谋,定当煞一煞他的锐气。闻听公山兄麾下猛将无数,可否选一员迎战,以壮军威?” 桥瑁抓住机会,又反将一军:你提出的迎战,当然要你部将迎战。莫非,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 刘岱当即大怒,道:“乔元伟,汝为何不派麾下部将迎战?” 他其实挺疑惑的,毕竟会盟举行好好的,自己就说了一句话,这桥瑁就开始阴阳怪气针对自己。 至于派手下迎战,呵……某与你桥元伟无冤无仇,阁下为何要把我当傻逼? 桥瑁也越看刘岱越不顺眼,正要再度针锋相对,不料那传令却又开口,恳求道:“诸位大人,还是先去营门前听听董贼如何骂阵吧。” “骂阵?”曹操就有些不理解:既是前来搦战,骂阵不很正常么? “可,可是那董贼,不知从哪儿学来的污言秽语,骂得老难听了。”说起这个,传令就气不过,攥拳道:“我等前线的将士,忍不住就要上去跟他拼了!” 第138章 敌羞吾儿去脱他衣 “酸枣营中的贼子们不要误会,老夫不是针对尔等中的某人,而是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是垃圾!” 酸枣大营前,老董骑着一匹勉强能驮动自己的大宛母马,手拿木质喇叭筒高声喊道:“你们酸枣这里谁是盟主,桥瑁是不是?” “桥瑁, 老夫日你先人,给句痛快话,投降不投降!” “日?……”桥瑁就不懂了:这‘日’字何意? 刘岱便冷笑,嘲讽道:“或许是在祝福问候元伟的先人……” “刘公山,你是在找死不成!”桥瑁当即又要炸。 张邈赶紧劝架:“二位,二位不可内讧, 让董贼看了笑话……” 这边的典韦见喊完没啥反应,就有些不耐烦,瓮声瓮气道:“主公,到底行不行啊?……” “慢慢来,不着急。”老董嘿嘿一笑,又举起喇叭道:“不是桥瑁啊?……也是,盟主自然当由德高望重的汉室宗亲刘公山担任。” 营门内的桥瑁闻听此言,当即望向刘岱:“刘公山,汝竟得董贼如此看重?” “他率先猜的盟主,不是你桥元伟?” 两人还未梅开二度,不料对面老董又是一句:“刘岱,你就是歌姬吧!……老夫数三下,就三下,赶紧出来投降!” 本就先被桥瑁气得不轻,此时又被老董如此问候,刘岱当即目眦欲裂:“董贼,欺人太甚!” 而桥瑁这会儿,忍不住……偷笑了一下:董贼这家伙, 骂阵还挺有才的。 刘岱见状,当即冷笑反怼道:“桥元伟, 董贼都问候你先人了,竟还有脸在此偷笑。若汝祖宗泉下有知,必然会甚为欣慰吧?” “刘公山,汝这话什么意思!” “二位!……”张邈实在看不下去了,道:“若是怒气难平,不如一致对外,千万莫让董贼看了我等笑话呐!” 谁知,老董后面一句话就来了,道:“张邈,汝身为东道主,老夫带人跑这么过来又不敢迎战,你对得起老夫么?……rnm,退钱!” 张邈这位和事佬也炸了:“董贼,汝敢辱某母亲!……” 老董有啥不敢的,随后更直接满地图开炮,道:“老夫好不容易认真一次,想与尔等大战一场,没想到尔等全都当了缩头乌龟,用这等方式让老夫输得如此彻底,焯!” 一声‘焯’字, 仿佛还带回声,震落在酸枣大营上余音缭绕、久久不散…… 放下喇叭,见对面大营还是没动静,老董都有些佩服了。 回头看了眼周围的侍卫,道:“尔等有谁可会唱、跳、rap的,上去给他们来一段‘鸡你太美’,必然会有奇效。” 侍卫根本听不懂他在说什么,侍卫头子典韦更懒得在这里呆了。 “主公,咱还是回去吧……话说你与荀监军到底弄的啥计策,属下是一点没闹明白,光在这里瞎喊也没用啊。” “不急,让子弹先飞一会儿。”老董却智珠在握,坚信自己这一股脑儿输出下去,对面不可能没反应。 果然,随后就见对面营门大开,一员战将纵马舞矛而来:“董贼,某乃东郡悍将刘能,今日特来取尔狗命!” “杀汝一人,大战便可免,受死吧!” 典韦见状,整个人瞬间一激灵,当即兴奋地掣出双铁戟,道:“主公在此稍候,属下去去便回!” “杀鸡焉用牛刀?”老董拦住他,道:“用不了你动手。” 好大儿吕布就高兴了,忍不住挥舞一下方天画戟,道:“爸爸果然心疼孩儿,这头功还是交给孩儿罢!” “你更给老夫站住!”老董就怒了,道:“自己啥水平心里没点数儿?要是放你上去,那家伙能撑得住一合?” 吕布就有些郁闷:爸爸,这到底是夸我呢,还是损我呢? “那该派谁上?”眼见敌将都冲一半,吕布和典韦都有些着急:毕竟砍一个军司马,在董营作价五金。 谷饎 钱不钱的别说,主要他俩就喜欢砍人的快感。 “子义吾儿!”老董这时便笑了,看向身旁的太史慈,豪情万丈一挥手:“上吧,皮卡丘!……” 太史慈当时就惊了,忍不住问道:“某又不是汝麾下战将,为何要听汝军令?” “来之前,汝母是如何说的?”老董还是笑,丝毫不管敌将快冲要到跟前儿。 “母亲交代……”想起这点,太史慈羞恼不已,道:“母亲不是如何受了汝这奸贼的蛊惑,竟要某待汝为父,听从……” 话没说完,又想起刚才老董的称呼,更加怒不可遏! 老董却已笑得合不拢嘴,突然一鞭子抽太史慈的坐骑上,大笑道:“敌羞,吾儿去脱他衣!” 战马吃痛,撒丫子上前冲去。 马背上的太史慈还没反应过来,稀里糊涂地就上了战场。偏偏面前的敌将还不长眼,见太史慈出来应战,当即狞笑一声:“也罢,先宰了你这小的,再砍你义父!” 说着矛舞八方,于手上呼呼生风,瞅准时机后,猛然一矛借着马速迅疾刺出,直捅太史慈心窝。 太史慈心中本就憋着一股火,眼见这家伙招术稀烂,还敢嘲讽自己认贼作父。当即怒气直冲天灵盖,连得胜钩上的铁戟都懒得提出,一声大喝道:“滚!……” 志在必得的敌将心神一震,感受对方如火山喷发般的杀机,犹如一头穷凶极怒的野兽择人而噬,瞬间心神失守。 还没等反应过来,便觉手中长矛被人捉住。太史慈顺势又一掀一挑,带着他直接从战马上飞起来。 空中转了半圈儿重重跌落在地,浑身盔甲更带来强烈的反震之力,疼得他只觉全身骨头都断了,眼冒金星。 毕竟也是一名上过战场的将领,情急之下当即翻身闪躲,以避敌将随后的攻击。正侥幸决策无比正确,猛然抬头,便见太史慈如看智障般俯视着自己。 手中,还捉着被缴的长矛。 “下辈子翻身躲避前,先看看对方出手了没!”冷冷给予这个忠告,太史慈猛然将长矛向敌将迅猛一掷! ‘噗嗤’一声。 长矛毫不费力地穿透敌将未被盔甲防护到的脖颈,双眼中满是惊骇,最后脑袋一歪,走得也算痛快。 干掉这家伙,太史慈调转马头就想回去。 不料,随即便听到老董经喇嘛扩大的嚣张笑声:“哈哈哈!……贼将都看清楚了没?老夫义子太史子义,年纪轻轻就能一月砍汝3200个敌将。” “老夫劝他不要太嚣张,但吾儿的实力真的收不住!……不相信的话,尽管再派人上啊,一群辣鸡!” 酸枣营中众人原本惊叹太史慈武力,闻听这嚣张之言,再度群情激奋起来。刘岱更是怒发冲冠,道:“刘雄何在!” “末将在!” “可敢与那贼子一战?” “有何不敢!” 言罢翻身上马,直取太史慈而去:“认贼作父之辈,哪里走!……” 正准备回找老董算账的太史慈闻言,那股无名怒火又‘蹭’的上头,也懒得同敌将废话,直接取下背后三石铁胎弓,骤然拉满! 下一瞬间,他脸色就变了:董贼非但送给自己的坐骑鞍具做了改进,连这大弓也是改良的? 三石强弓自己的确能拉开,却不会如此轻松、留有余力。 来不及多想,随即瞄准敌将咽喉,捏着尾羽的右手骤然一松。离弦的弓箭发出尖锐的风啸声,以追风赶月的速度,迅疾贯穿敌将刘雄的咽喉。 箭簇入肉,透体而出! 强大的力道还‘邦’的一下,钉入营门的木头,骇得一众诸侯和守门的兵丁们,纷纷后退三步…… 第139章 很快太史慈猛然纵马 “这董贼麾下义子……”鲍信之弟鲍韬惊愕过后,上前猛得拔出箭簇,叹道:“竟如此天生神力?” 鲍信也吃惊不已,道:“不是说吕布天下无双,董贼何时又多如此一员骁将?” 其他郡守刺史还是面色惨白,斗志全无。 唯有一直蹙眉不已的曹操,忽然开口道:“诸君请仔细看, 贼将所用铁胎弓与寻常不同,似乎多了不少装具……” 众人这才心神归位,闻言仔细向太史慈手中强弓看去。 太史慈也在仔细观瞧手中强弓,瞅了两眼后,便打算背回身后。毕竟没怎么看懂,还是回去问问老董。 见那些郡守刺史一个个伸长了脖子, 当即明白了他们意思, 猛然从背后取出一支箭簇, 作势便要向营中射去! “速取盾牌!”袁遗当即高喊,声音像是受惊的小姑娘。好在士卒也早有准备,当即布下一层盾牌墙。 太史慈则哈哈大笑,放回箭簇背起强弓:“如此鼠胆,还是回家皓首穷经去罢。这战场,可不是尔等该来的地方!” “听吾儿劝,才能吃饱饭……哦,不对,尔等这些酒囊饭袋也只会吃了。还是好好听吾儿劝,回家奶孩子罢!” 身后老董又开始作妖,继续给太史慈拉仇恨:“否则尔等死了,吾儿可是会骑着快马到坟头,疯狂偷吃尔等的贡品!” “贼子无耻!” “丧心病狂!” “欺人太甚!” 适才惊诧的胆寒,瞬间又成功被老董挑起的怒火覆盖。尤其太史慈,回头怒瞪老董:我没那癖好! 曹操见状,眼珠却转了一轮,突然高喊道:“尔等休怒,吾弟曹洪勇猛刚胆, 武力非凡。此番前去, 必可斩杀敌将夺了他背后宝弓!” 曹洪当时就傻了,看着曹操一脸懵:兄长,我没打算上啊! 曹操立即向他打眼色,示意演下去。 曹洪秒懂,装出一副大喜模样:“不错,贼将胯下凉州大马,也乃中原少有的良驹。还有那玄色战甲,更非凡物,待某前去一并取来,自此纵横天下!” 对武将来说,名马、宝弓、上好的盔甲都是不可多得的珍品。一来保命用得上,二来还有助于建功立业,最主要的是,还能……装逼! 尤其装逼,可是刚需! 千百年来,这种低级的人生快乐,从未曾消除过。就连人均九年义务的老董前世,也喜欢凡尔赛文学。 “孟德兄且慢!”张超当即中计, 道:“某在营中年岁最小,此番腆颜相求,将功劳让于我部将如何?” “这……”曹操假装迟疑。 张超又急忙道:“我有上将军潘龙,手持一柄百斤重开山斧,有万夫不当之勇,此人必可斩杀贼将,一壮我军士气!” 曹操闻言,当即壮声呼唤:“潘将军何在!” “末将在!” “汝敢出战否?” “有何不敢!”潘龙舞了一下手中大斧,自信十足:“某的大斧早已饥渴难耐了!” 很快,太史慈猛然纵马。 根本不给潘龙招架的机会,铁戟出手如迅雷闪电。两骑相错后,立时血光四溅。 ‘当啷’一声,开山大斧掉落在地,声音清脆响亮。 紧接着,才是潘龙笨重的身子重重栽倒,死前还是不敢置信:天下,竟有比某还厉害的战将? 一连折损三将,张邈也不服气了,道:“刘三刀何在!” “末将在!” “汝可敢出战?……” “某三刀之内,必斩贼将于马下!” 很快,太史慈猛然纵马。 谷甥 这时他才察觉到高桥马鞍与双边马镫的妙用,只拿出平时一半的力气,与刘三刀对杀起来。 但仅仅三刀过后,已熟悉了马鞍与马镫。 随即双腿用力踩住马镫,猛然一戟拍向敌将马头,紧接着借助马势,空中双戟齐分,瞬间将刘三刀一挑为二! 看着那凶残的一幕,众郡守刺史愕然变色,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百无聊赖的老董,看了眼同样无聊到数起马鬃的典韦,道:“阿韦,上去换下子义,捉个活的回来。” “主公要探听敌营情报?”典韦秒懂。 可惜,他懂的太多了。 “让你去就去,问那么多干啥!……” 老董有些不高兴,一鞭子抽在他坐骑屁股上后,嘟囔道:“维护好猛男的人设,老夫不需要你智勇双全。” 吕布就很委屈,道:“爸爸,那孩儿在你这里,又是啥人设?” “你没人设,就是个吉祥物儿。” 在并州时,吕布的名声已经很大,来洛阳后又声名鹊起。 最主要的是,他也知道自己很强,老董当然不会让他再出风头,省得这家伙一不小心迷失了自我,成为父愁者联盟的初代盟主。 酸枣大营这里眼见一连折损四将,正常人都不禁心惊胆裂。 但也有脑路清奇之辈,发现了不一样的华点:“贼将之前都是一合秒杀,此番却与刘三刀力拼数合,可见武力只在刘三刀之上!” 开口之人,乃袁遗部将邢华,曾与刘三刀切磋过,并且还赢了。当下抱拳看向袁遗,道:“主公,末将恳请出战!” 袁遗都傻了,诧异地看向邢华,就差直接来一句:你活得不耐烦了? 他有心保存实力,别人却不想。尤其已折损了部将的桥瑁、刘岱、张邈、张超,纷纷开口道:“邢司马豪气!” “值此之时,逆流而上,邢司马当乃人杰!” “人中龙凤,不亚那吕奉先!” “来人,上酒!…….” 看着四周这些家伙拱火,袁遗心下不由暗恨起来,但最恨的还是邢华:你脑子,到底是怎么想的?…… 咱现在还有拒绝的机会,千万别在一声声虚假的恭维中,迷失自我啊! 没想到邢华很清醒,甚至还很睿智,解释道:“主公,贼将已连战四人,体力消耗不轻。末将武力又在刘三刀之上。此消彼长,定能一战而胜!” 这叫什么? 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到时战甲、宝弓、凉州大马和中原第一猛将的名头,都是自己的! 想到这里,他热了,浑身战意燥热。 一口饮下樽中之酒,慨然上马:“贼将,明年今日便是尔之祭日!” 刚冲一半儿,就看到敌阵那边慢悠悠走出一位猛男,到太史慈跟前瓮声瓮气地道:“你回去,主公让我抓个活的。” 太史慈本就不想替老董卖命,连斩四将都是在气头上,一不小心顺手做了。 此时得典韦一提醒,当即反应过来,掉头就往回走。 邢华却不干了,看着典韦比妙龄少女还粗的胳膊,以及魁梧霸气的威猛身姿,还有淡淡散发的绝世猛将杀气,当即喊道:“贼将休走,莫非不敢与我等车轮战否?” 话一出口,他愣了。 典韦也愣了。 老董更愣了:酸枣大营的战将如此无耻?……无耻就算了,还无耻地很有自知之明? 酸枣营内众人则愕然看向袁遗,袁遗羞愧地低头表示:这丢人现眼的部将,我不想要了,让董贼砍了吧…… 然后,典韦懒得废话,犹如天崩地裂的杀气,骤然汹涌向邢华冲袭而去。 左手铁戟一挥,荡开邢华心神慌乱下的一刀,右手抓住他的腰带往上一提,大笑道:“拿来吧你!” 第140章 高级特工的诞生 “太尉饶命,太尉饶命啊……” 被捆缚的邢华来到老董大帐,一点不含糊,直接求饶道:“末将家中上有八十岁的高堂,下有寒妻孺子,求太尉开恩,饶小人一命吧!” 一听这台词儿, 老董感觉有些串台:“你叫邢华?……是不是家住零陵,还有个字叫道荣?” 邢华一愣,随即赶紧磕头:“小人谢太尉赐字!……小人不敢了,这辈子都不敢,不,永生永世也不敢了。” 典韦看着挺郁闷, 没想到抓回这么个玩意儿:“有点骨气行不行,瞧你五大三粗的像是个莽汉。怎不知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 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十八年后,寒妻跟了别人,孩子也不认我了……”直到此时,邢华的思路还很清晰,逻辑也挺严谨:“小人不恋来生,只求今世。” 老董听后便乐了,又道:“你之前是做什么的?” “小人之前是杀猪屠狗的,到了袁遗麾下后,滥竽充数当了个军司马。原本只想混碗饭吃,谁曾想第一战就成了俘虏……” “杀猪屠狗这职业好啊。”老董半点没高高在上的姿态,反而饶有兴致地跟他聊起了天儿:“故大将军何进,以前不就是杀猪屠狗的?再往前还有位无敌猛士樊哙,也是个杀猪屠狗的。” 说到这里,心里还补充道:还有位法外狂徒张三……不对,是涿郡一地的豪强、日后蜀汉的车骑将军张飞,家里好像也是杀猪屠狗的。 会杀猪屠狗,便能在战场上砍人。 这职业, 在乱世的上升空间很大。 “太尉以前莫非也是杀猪屠狗的?……”似乎没想到老董如此平易近人,邢华当即来了兴致。 “老夫不是。”老董摇摇头,问道:“你为何会觉得老夫也是?” “主要太尉有这个气质,一般的猪狗见了太尉,必然会吓得屎尿横流。”兴高采烈说完,邢华就后悔了:自己这是说了个啥?……纯纯的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了。 没想到,老董一点也不恼,还很遗憾地摇摇头道:“可惜,老夫只宰过牛,没杀过猪、屠过狗。” “哦……那的确有些可惜。” 看着老董猛恶的长相和一身肥肉,邢华下意识地又一点头,真心感觉老董不入屠宰业,浪费了那一脸的凶相和满身的力气。 一旁典韦听两人,下一步都要交流宰杀猪狗心得体会了。赶紧拿眼睛对邢华一瞪,把话题拉回正轨:“老实点儿,认清你现在的身份!” 邢华当即又一变脸,惊恐不已、涕泪横流:“将军饶命,将军饶命啊……小人家中上有八十岁的高堂, 下有寒妻孺子, 求将军开恩, 饶小人一命吧!” 看人家这变脸的技术,老董眼珠一转,感觉计划似乎要作一些改变。 当即,和颜悦色地道:“汝不用怕,老夫并非想要杀你,只是想知道一些酸枣大营里的情况?” “太尉是想让小人叛变?”邢华的脸色,当即又变了,很吃惊的样子。 典韦忍不住拎起铁戟,道:“咋滴,你是想英勇就义?” “不是。”邢华赶紧摇头,一脸放松释然地道:“小人是没想到,原来就为这点事儿啊……太尉您放心,别管是该说的还是不该说的,小人统统告诉您。” 说完,便将酸枣大营里的情况,一五一十地说了。 包括兵员构成、辎重器械、日常操练、士人们每天干什么,还有今日立台推举盟主……一桩桩、一件件全都事无巨细。 当说完桥瑁和刘岱的龃龉,以及曹操诈激别人出战后,意犹未尽的他才反应过来,悻悻地住了嘴:“太,太尉,小人是不是说得太多太碎了?” “没有,绝对没有。” 老董当即摆手,并且称赞道:“清清楚楚,条理清晰……没想到邢司马还文武双全,记忆超群,什么事儿都记得。” “太尉过奖了……”邢华不好意思地笑笑,一张横胖的脸上,还露出几分腼腆。 接着,便是尴尬的沉默。 老董似乎在想些什么,邢华在典韦虎视眈眈下,也不敢开口打扰,只能眼巴巴地等着。 谷簟 终于等老董反过神儿,脸色一愣道:“你怎么还在这儿?” 邢华也愣了:“那小人该去哪儿?” “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呗。”老董就笑了,道:“汝家中不是还上有八十高堂,下有寒妻孺子,老夫今日心情不错,就放汝回去了。” “放小人回去?”听到这话,邢华此时反倒迟疑了,道:“太尉当真就这样,放小人回去?……” “咋滴,还想让老夫请你吃顿饭?” “呃……”邢华便想了想,道:“也不是不行。小人出战前没怎么吃,现在都天黑了,正好有些饿。” “嘿,你还蹬鼻子上脸是不?”典韦就怒了:他跟老董这么长时间,也没敢这般造次。这败军之将,居然还挺自来熟的。 “将军息怒,太尉也息怒……” 看出老董的确没杀自己的意思,邢华胆子也大了,扭扭捏捏地道:“小人并非贪图一顿饭,只是想……呃,对,弃暗投明!” “弃暗投明?”典韦直接被气笑了,不屑道:“就你那点武力,某麾下一员屯长都比你强,留你又有何用?” 不料老董又开口打断,道:“话不能这么说,邢司马武力虽然差点儿,但眼光还是不错的。来,跟老夫好好说说,你为何突然想弃暗投明?” “小,小人也不知道。” 真说起正事,邢华反倒没那么多话了,憋半天才认真道:“小人不知叫什么师出有名,也不知该如何匡扶汉室,但小人却知道一点。” “什么?” “就是那些豪门士族,根本不把我等放在眼里。”说起这点,邢华便有些气恼:“每次他们置酒高歌,也一副丑态毕露的德行。” “可当属下前去汇报,他们全都毫不掩饰地露出鄙夷的神色,便好似属下是那溷厕里的苍蝇一般。” 说到这里,邢华顿了顿,道:“除了那个曹操和鲍信,他们全都唯恐避之不及,连军情都懒得听完。” “士卒们跟小人一样啥都不懂,但也能感受得到他们的轻蔑,没几个真心愿意为他们卖命。” “跟着那样的一群蠢货,迟早会被太尉击败,还不如早点投靠太尉,省得到时被乱刀砍死,连个埋的地儿都没有。” “哦?……”老董又笑了,跟磨刀霍霍的屠夫看到了三百斤的大肥猪一样,道:“汝当真是这样想的。” 看着老董的眼神儿,邢华有点怕。 但冥冥中或许有些人运气就是特别好,他也不知为什么,便点头道:“小人的确是这样想的。” “好,那今夜老夫便先请你吃顿饭。然后跟看守你的侍卫交代好,两更时分放任你逃回酸枣大营。” 说着,老董似乎还想到什么,补充道:“但你也不要太懈怠,老夫麾下的弓弩有效射程是一百步。待你跑出九十九步后,他们便会真正前去追杀的……” 有效射程一百步,准许自己先跑九十九步? 一听这个,邢华当即面露难色:“太尉,属下这都弃暗投明了,为何偏偏还要属下再跑回去呢?” “阿韦刚才也说了,你留在老夫营中没啥用处,但回到敌营用处就大了。”说着,招手让邢华上前,将后续的计策悄悄讲了。 也不知邢华听进去了没有,还是一脸不情不愿的:“太尉,小人实在不想再见那些人的嘴脸了。” “呵……”这下老董便不惯着他了,道:“要么,老夫现在就砍了你;要么,你听老夫的话,回去好好当间谍。” “事成之后,老董准你入绣衣使,非但有金珠宝玉赏赐,还会赐予你永久高级荣誉代号!” “永久高级荣誉代号?”邢华听不懂,但这一连串高大上的名词,让他感觉很震撼:“是,是甚么代号?” 老董缓缓起身,神色肃穆,轻启厚嘴唇子郑重道:“穿…山甲!” 第141章 刺探军情能算战败么 “主公,子义昨日连斩四将,属下还抓了一个。” 典韦揉了揉带着血丝的眼睛,神情有些郁闷:“哪怕主公骂出花儿来,酸枣那些家伙脑子被驴踢了,今日也是不会应战的。” 昨天夜里他睡得正香,外面忽然喊杀声响起。身为保镖立时警醒, 抱着大钢戟跑出了营帐。 被冰冷的夜风一吹,才想起那是邢华在逃,根本不用追。 回营帐后,又怎么都想不出老董玩儿得啥计策。于是从来不知道‘失眠’为何物的糙汉,竟然怎么都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快到亮时又眯了会儿,结果一阵军鼓擂动, 老董又要前去搦战。 此时老董倒是神采奕奕,自信地道:“昨天老夫是有些过火, 不过马上做了补救。你放心去吧, 他们会出战的。” 典韦一愣,登时睡意全无:“主公,今日舍得让属下出战了?” 陪老董出来吹冷风,他是没兴趣的。可若让自己前去搦战,那典韦立马可就不困了。 “嗯。”老董点头,环顾怏怏不乐的吕布和不知想着什么的太史慈,道:“不仅是你,奉先和子义随后都会登场。” 吕布也精神一震,瞬间挺直了腰板儿:“爸爸,人中吕布,马中……呃,反正不管如何,孩儿必不会让爸爸失望!” 话说半截儿突然不说了,是因这两日他没骑赤兔。 原因很简单,也很幸运:赤兔还没来得及骟。 在老董信誓旦旦的保证下,说以后会还两匹优良的纯血大宛马后, 他便将赤兔又交还给了老董。 嗯,跟象龙一样,留作配种。 一想起这个,吕布心中不知为何就有些羡慕嫉妒恨,心里憋起一股怒火,对接下来的斗将跃跃欲试。 不曾想,老董又神秘地笑了起来:“嗯……打赢对你们来说,的确没啥难度。但是打输就需要些技术了,既然奉先如此自信,老夫便拭目以待。” “爸爸放心,孩儿……等等!”吕布微微一笑,正准备说酸枣那些敌将不过土鸡瓦狗,忽然神色一僵:“打,打输?” “不错,就是佯败。” 这个不用解释! 吕布不解,很不理解:“爸爸,为何昨日子义可随心所欲,孩儿便要英名尽毁?” 就算同为义子,我也来得比他早。何况直到现在,他还不情不愿的,爸爸何故如此偏心? “不要在意什么名声战力, 这些都是虚的。奉先听爸一句劝,这里面的水很深,你把握不住!” 说完就看向典韦,道:“你看人家阿韦,从来就不计较这些。去吧,用老夫教的那些,上前骂阵吧。” 典韦当时脸就有些黑了,但也的确对什么胜败没啥执念,幽怨看了老董一眼后,还是听命而去。 吕布还能说啥,只能期待着酸枣大营那些胆小如鼠之辈,今日不会派人迎战。 没想到,典韦带着一众人上前,直接羞愧地一捂脸,瓮声瓮气对亲卫们吩咐道:“主公有令,不得不从,尔等开始罢……” 亲卫直接将兵刃扔在一旁,深吸一口气后强忍下羞耻,拿出备好的乐器,努力唱、跳、rap起来…… 吕布直接惊呆了! 但他却不知,此事到了酸枣大营中,又是另一副光景。传令忧心忡忡地上前,汇报道:“各位大人,董贼又遣人前来搦战……” “不去!”东道主张邈心烦不已,当即挥手道:“今日任凭董贼骂破喉咙,我等也不会再中计!” “今日董贼手下并未骂阵,而是命人唱起了豫兖一带的俚曲,还跳起了社戏!” “唱起了豫兖一带的俚曲,跳起了社戏?”张邈不解,道:“两军战阵之前,董贼如此丢人现眼,难道不好么?” 谷畷 “孟卓兄!”曹操闻言豁然起来,神情忧愤,道:“诸君莫不知‘四面楚歌’典故乎?” “四面楚歌?”鲍信也豁然警醒,神色大惊:“董贼好阴毒的计策!……当初楚汉相争,霸王垓下被围,高祖听从谋士张良之计,令士卒深夜唱起楚地的民歌。” “霸王麾下江东子弟征战多年,屡屡受挫,意志消沉。” “闻听熟悉的家乡民歌,或惊恐汉军里的楚人那么多,以为家乡已被高祖所得;或闻声思乡,心无斗志,一心只想赶紧回到家中……” 环顾这些才反应过来的士人,又痛心疾首道:“我等麾下将士尽皆豫兖一带子弟,本就不谙战阵久矣,有的更操练不过旬月,兵无斗志。” “加之昨日一战又连败五场,士气已跌落至谷底。此番若不派人迎战,某断言今夜必会有大批士卒出逃!” 说完,看向西方既悲愤又不得不赞叹道:“攻心为上,董贼不愧久经战阵之将!原以为入了洛阳,斗志会被荣华富贵消磨,不曾想竟还精进了起来。” “那我等速速派将前去迎战?”张邈下意识开口,着急道:“既知董贼毒计,万不可令其得逞!” 话音落下,满堂寂静。 众人一个个垂首敛目,甚至想将案几陶盘里的甘蜜丸数得清清楚楚:昨日五人出战,一个都没回来,谁还敢…… 等等, 有一个逃回来了! 刚想到这里,便见堂外一人昂然……呃,一瘸一拐地走入。步伐虽然不雅,却是那么坚定,连带着身上甲叶撞击的声响,似乎都带着一抹悲壮。 外面的阳光倾照在他油光发亮的额头,仿佛都闪着一往无前的光。 来人,正是邢华! 一位曾经的勇士,直至昨夜逃命时,屁股上中了一箭。 但这丝毫不影响他的刚毅,当即忍痛一礼,抱拳道:“诸位,昨夜某刺探敌营之计已成。不曾想,董贼今日还敢如此不将我等放在眼中!” “待某前去一战,取了那典韦贼子的狗头,予诸公下酒!” 声音铿锵有力、掷地有声,端得是猛将无畏风采!……当然,假如不是屁股那处纱布中,还不断地泅着血丝,这番话恐怕会更有说服力。 毕竟刺探军情刺到自己都被抓了去,狼狈逃回来后屁股上还扎了一箭,这事儿从来未有过。 可想起这个,邢华更郁闷:说好了让自己先跑九十九步,结果自己清楚数着才跑九十步,后面便箭雨如蝗。 若不是命大运气好,恐怕就不能继续效忠大汉太尉阁下了。 曹洪如今年轻,也是忍不住嘴贱,道:“真大言不惭,明明是昨日不敌一合被俘,还有脸说成冒险刺探军情……” 邢华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屁股上的血迹似乎也多了些,争辩道:“刺探军情不能算战败!” “刺探军情!……名将舍虚名为大局的事,能算战败么?” 接连便是难懂的话,什么‘杀猪前都要给猪吃顿好的’,什么‘开膛破肚方能见下水’之类,引得众名士都哄笑起来,县衙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可这次,一向不与人争的袁遗陡然怒喝道:“尔等笑什么笑!……我部邢华虽杀猪屠狗出身,粗鄙不堪,却一心为大义,忠勇无双!” “如今董贼毒计在外,尔等百无一策,无人敢与之一战。却还厚颜无耻嘲笑如此一名舍命为公之人,何其卑劣!” 说着愤然起身,更手指曹洪骂道:“昨日是何人吹嘘要上战场,夺了那太史贼子的名马宝甲?此时为难,怎不见尔不披挂上阵,兑现昨日之豪言!” 曹洪的笑脸,瞬间凝固。 曹操心中也猛然一紧,后悔刚刚迟了一步,没拦住曹洪。 果然,随后堂中各名士不善的眼神,全都看向了自己这处。显然,从袁遗那里受到的羞辱,他们要从自己这里加倍讨回去。 对付敌人唯唯诺诺,对付盟友重拳出击,已然是他们的特色。 第142章 典韦不过一身死劲 “子廉,此乃为兄珍爱的青釭剑,削铁如泥,你带上罢!” 酸枣大营门内,曹操珍重地将青釭剑交给曹洪,望向远处的县衙大门,心中一时无比苍凉愤恨。 说起调兵遣将、将计就计, 那些家伙一个个束手无策。可说到煽风点火、勾心斗角,他们全都是高手。 加之本就自己理亏,无奈只能让曹洪出战。 “子廉勿忧,为兄会一直在后观战。若有凶险,哪怕背上个以多欺少的骂名,也会前去相助。”夏侯惇拍了拍曹洪肩膀,同时将自己防护性更好的盔甲给他换上。 “曹老弟放心,某已吩咐了麾下弓弩手,一旦事有不虞, 便会放箭相助。”鲍信也开口,道:“胜负不重要,重要的是人得回来!” “诸位兄长……”看着身旁关切自己的人,曹洪不由感动不已,道:“是胜是败尚未可知,典韦不过比某雄壮了些、战马高大些、盔甲强了些、兵刃……” 说到这里,忽然就说不下去了。 “诸位兄长稍待,某去去便回!”但最后他还是灿烂一笑,随即翻身上马,冲出营门高叫道:“贼将休要猖狂,汝曹洪大父来也!” 早就等得不耐烦的典韦闻言,当时拳头就硬了。 但想起此战许败不许胜,脸色又垮了下来,磨磨蹭蹭地掣下铁戟,操纵起战马闷不吭声地上前冲去。 ‘当’的一声兵刃相交。 气定神闲的典韦立马紧张地看向曹洪, 生怕他的长矛就此被磕飞。好在曹洪虽面色剧变, 右手微颤,长矛却还未脱手。 但他目光, 却惊骇地看向自己。 典韦这才反应过来,装出一副不受力的模样,手跟得了帕金森综合征一样乱抖,画蛇添足地道:“贼将,好大的力气!” 一句话入耳,曹洪被惊跑的斗志瞬间回归,且狂喜不已地开始了自我迪化:原来,自己竟然很强! “典韦,山野匹夫,受死吧!”见对手不过外强中干,曹洪勇气倍增,再度催动战马冲去。 这次捉对拼杀,又发现典韦的招式很是笨拙迟缓,不由更加坚信自己是沙场强手。 我能赢他! 人生三大错觉,在肾上腺素的催动下,他不知不觉产生了其中之一。 至于旁观者? 一来关心则乱,二来离那么远, 又怎么能看得清?甚至,曹操还忍不住攥紧了拳头,激动道:“子廉真乃曹家贲、育也!” 刹那间, 曹洪一矛刺出,正中典韦交叉防御的双戟口。长矛透过戟口而出,骇得典韦仰面躲避。 曹洪则趁机又掣出青釭剑,信手一挥! 剑刃在鱼鳞甲上直接划出一道火星,惊惧不已的典韦怪叫一声,丢下双铁戟不管不顾地掉头便跑! 满营皆惊! 酸枣大营里士卒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随即激动地振臂大呼:“曹将军威武!” “子廉神勇!”曹操亦激动不已,没想到担忧不已的事,竟如此峰回路转般解决,且出人意料! 倒是一旁蹙眉的鲍信张了张嘴,但见曹操激动不已的模样,最终什么话都没说。 有些话,真不能张口就说,否则友谊的小船说翻就翻。尤其当别人还激动不已时,万不能一盆冷水直接泼上去。 见曹操的目光瞅过来,他说出的话已变成:“还愣着干什么,速将喜讯传与县衙,看他们还有何话说!” 传令领命而去。 “曹子廉竟然赢了?” 县衙之内,正举樽欲饮的张邈突然愣神儿,构思的一篇讨贼赋也断了灵感:“他,他是如何赢的?” 其他郡守刺史也都一脸‘听懂了,但又没完全懂’的茫然,附和道:“不错,他是如何赢的?” 这问题让传令瞬间斯巴达,无言以对:自然是打赢的,难道跟你们一样躲在这里喝酒,喝赢的? 众人也反应过来,刘岱先道:“不曾想,曹子廉倒真有几分勇武。” “也或许,只是那典韦武力不济。” 袁遗此时便看向邢华,道:“邢司马也说了,昨日不过诈败,那典韦看似虎背熊腰,实则一身死劲。” 谷嬺 “主公所言极是!” 邢华当即表示了肯定,道:“我辈练武之人,讲究得是藏精炼气,劲道内敛。平时看似与常人一般,可一旦弹抖发劲,则如绵绵大江,无可御之!” “他也就是借助良马,看起来还有两下子。若是与某步战,某一个左正蹬,一个右鞭腿,一个左刺拳……” 瞧他一副武学宗师边比划边吹嘘的作派,众人皆不以为然:你那么厉害,怎昨日一招就被擒了过去? 邢华见状,当即又要反驳。 桥瑁赶紧开口打断,道:“如此看来,那典韦的确武力一般,最多就是与邢司马……呃,绝非邢司马之敌!” 本来想说典韦也就比邢华强一点。 但话到嘴边,看邢宗师急得又想蹦出来狡辩,只能临时改了口,省得耳朵遭罪。 “赢典韦一人,也无济于事。董卓麾下猛将如云,尤其昨日来路不明的义子太史慈,及早已成名的吕布,方乃万中无一的骁将。” “不错,元伟言之有理。” 众人皆点头赞同,也觉天经地义:要是不厉害,能被董贼看上收为义子? 没想到话音刚落,又一传令进来,大喜道:“曹司马又战董贼麾下义子太史慈,大获全胜!” “又,又赢了?” 刘岱有些反应不过来,总觉得今天的事儿有些怪:“昨日连战五场,我等皆输。曹子廉一出手,便两战两胜?” 这句话里有话,众人一时都察觉了什么,沉吟不语。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又一传令进来,道:“回禀诸位,曹将军又派夏侯司马出战,大胜董贼义子吕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张超当即起身,叫道:“吕布成名已久,死在他戟下的猛将不可胜数。曹孟德不过收拢些本族兄弟,竟如此骁勇善战?” 话音落下,门外一人已嘲弄道:“战又不敢,别人胜了却质疑再三,真不知尔等是何居心!” 说着,鲍信将方天画戟同典韦的双铁戟,‘哐当’扔入堂中,怒视众人道:“莫非,此物还能做得了假?” 他不知,两件兵刃虽未作假,但吕布和典韦已用不着了——军工厂已用中碳钢,为两人量身订做了新武器。 升级换代后,这两件淘汰的熟铁兵刃正好用来迷惑他们。 “允诚休恼……”眼见弟弟被人抓了个正着,张邈又来圆场:“我等只是想不到……呃,没想到董贼麾下猛将,原来都这般浪得虚名。” “不错,董贼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看似来势汹汹,实则不堪一击。” 曹操随即上前,劝说众人道:“今日我等三战皆胜,大雪前耻,士卒必斗志昂扬。如此自当趁热打铁,一举西进拨乱反正!” 说完,希冀地环顾众人。 之前还谈兴正浓的名士们,却一个个赶紧低头,生怕与曹操的目光对着。 鲍信更加气不过,又劝道:“诸君,犹豫便会败北,此乃天赐良机,断不可失啊!” 这下,众人……头更低了,生怕与曹操和鲍信两人的目光对着。 沉寂良久后,刘岱才缓缓道:“今董贼搦战虽败,然实力未损。且车骑将军号令未至,不可冒然而进,孟德不如暂且观望一时。” “诸君!”鲍信急了,脱口而出道:“昨日战败言不可,今日胜了亦不可。莫非要等到董贼杀入营中,尔等才会奋起反抗乎?” 话一出口,适才唯唯诺诺的名士就不依了。 刘岱当即拍案而起,重拳出击:“鲍允诚,注意你的身份!抛开讨董联军不谈,汝不过济北一相,理应受本刺史的监管,焉敢如此出言不逊!” “刘公山!”这时候说起朝廷官职了,鲍信忍不住蔑骂道:“董贼旬月前已昭告天下,我等俱乃反贼!此时与某论什么……” “允诚!……”曹操急忙拉住鲍信,往堂外拖去:“事不可为,无须勉强。我等另想他策……唉!” “哼!”夏侯惇、曹洪、鲍韬等人见状,亦转身便走,不屑与这些人为伍。 等他们都退出县衙,张超又开始跳了起来,道:“什么玩意儿!……有本事儿,自个儿去讨伐董卓啊!” 走远的曹操闻声一怔,最终还是咽下这口恶气,继续向外走去。 第143章 既拙劣又高明 夜色黑沉,于禁悄然摸入董营前二十步。借着营中火光的忽闪,看到里面一片沉寂。 而且,防备似乎很松懈。 他迟疑了一下,随即还是挥了挥手,让身后数十名精锐士卒跟上来。这些人悄然散开,成扇子面向前扑去。 他们个个身形矫健, 穿着软底的鞋子,悄无声息向辕门处逼近。 黎明前有段时间,正是人睡得最香的时候,也是天最黑的时候。借着夜色的掩护,他们一路扫清着蒺藜和鹿角,把发现的陷井做上标记,清理了织女飞梭和拒马。 这时, 于禁已摸到辕门一处明哨士卒的身后,猛然上前捂住他的嘴巴,就要一刀抹了脖子。 手刚放到哨卒身上,便觉不对劲。下意识一刀抹过去,不是金属割开血肉的钝感,而是轻飘飘带起一大把干草。 “是草人?”于禁大惊。 快步走向营中举起一支燃烧的火把,四下晃动才发现这里早已空无一人,明哨暗岗处全是扎的稻草人。 “什长!……”此时,其他士卒也发现异样,呼唤起于禁。 于禁又晃动了一番火把,发现并没冷箭袭来或喊杀声四起,才吩咐手下道:“告知主公和曹将军,这里是座空营。董贼应当在两个时辰前,趁着夜色悄然撤离了此处。” “唯。”传令当即而去。 也有士卒不解,问道:“什长如何知道,董贼是两个时辰前撤离的此处?” “火把。”于禁摇了摇手中的火把,道:“这等军用的松油火把,能够燃烧的时间就是两个时辰。我手中的这支已然快要熄灭,由此推断董贼最早,是两个时辰前离去的。” “汝这什长倒是观察入微, 带兵潜入做得也不错。” 骑着战马的鲍信已然赶来,听完于禁的分析,赞赏道:“一个什长屈才了,从现在起,汝便是我部屯长。” “谢主公!”于禁抱拳谢恩。 鲍信却未如何在意,而是看向一旁曹操,蹙眉道:“董贼前日才至,搦战两日后又如此匆匆离开,连帐篷都来不及拆除……孟德,这究竟是何意?” “大概,是想让我等以为洛阳有变,他不得不离去吧。”曹操喟然开口,道:“这计策,真是既拙劣又高明。” “既拙劣又高明?”鲍信有些听不懂。 曹操不禁苦笑起来,道:“允诚不会以为,上午子廉与元让连战连胜,真是董贼部将不敌吧?” “孟德, 原来你已经?……” “也不是。”曹操摇头, 道:“当时我是真以为董贼部下浪得虚名,但此番夜袭他营地后,才印证了心中猜想。” “什么猜想?” “董贼应该是想引诱我等,主动去攻虎牢关。” 听到这里,鲍信面上当即浮出一抹古怪,道:“如此说来,那些畏首缩尾之徒,竟然还误打误撞做对了?” 曹操笑容更苦,道:“但总有些不信邪的家伙,明知前方是计,仍会执意前往。” “哪个脑子不够数儿的,会那般蠢不可及?” 夏侯渊闻言,忍不住笑着插了一句:“若是那些高谈阔论的家伙,便任由他们去,咱们才懒得管!” “不是他们。”鲍信此时也明白了,苦笑道:“是我们。” “我们?……”鲍韬摸了一下兄长的额头,道:“兄长,你烧坏脑子了?明知前方有董贼设下的毒计,为何还要率兵前往?” “因为只有我等,才是真心想要讨董、匡扶汉室的。若我等也不去,那些高谈论阔的家伙岂非更会按兵不动?” “不错。”曹操继续解释,道:“依我猜测,董贼此番是既想与我军交战,又不愿放弃虎牢之险。” 谷孺 “久等无奈下,便耍了这么个拙劣的诡计。先故意引兵搦战,全力赢上一日后再故意输上一日,借此挑拨我军内外离心。” “可笑的是,我军一盘散沙、各自为政,果然轻易便中了此等奸计。” 说到这里,他不由再度苦笑,道:“除非我等回到大营,肯向那些名士道歉称错、伏低做小,否则只能主动引兵与董贼交战。” “向那些家伙道歉称错、伏低做小?” 一听这个,夏侯渊当时便急了:“某宁愿引兵与董贼交战,哪怕被乱刀砍死,被马蹄踩死,也不愿看那些酒囊饭袋们的脸色!” “这就是了。”曹操点头,总结道:“故而某才说,董贼此计既拙劣又高明,我等即便洞察了意图,也不得不被他牵着鼻子走。” 听到这里,夏侯惇蹙眉不解道:“孟德,此等计策洞悉人性、因势利导,让人防不可防……董贼草莽凶戾之辈,何时变得如此绵里藏针?” “某听说,此番董贼出征乃是拜了颍川名士荀攸为监军。如此高明的计策,恐出自荀公达之手。”鲍信回道。 “亦可能就是董仲颖所为。” 曹操不置可否,道:“据洛阳传出的消息,董贼入京后行事作风幡然大变,用计频出且还蛮横无耻逼迫有能之士为其效力。” 说着,忍不住羡慕地说出了心里话:“若某能如他一般,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无所不可也。” 鲍信闻言,安慰道:“夫略不世出,能拨乱反正者,君也。苟非其人,虽强必毙。君殆天之所启乎!” 曹操不由精神振奋,道:“允诚谬赞!……” “不错,乾坤未定,鹿死谁手尚未可知。董贼此番的确奸计得逞,却不知我等亦可因势利导,将计就计!” “孟德的意思是?……” “回营,将此间情况告知他们,再诓骗些兵马来,我等独自领兵与董贼决一死战!” 说着,曹操调转马头,意气风发:“届时攻破虎牢,一发牵而动全身,那些名士们顾及大义,也会闻风而攻,大事可成矣!” …… 两日后,已经回到虎牢关的典韦愣愣看向老董,道:“主公,原来我们去撩拨酸枣大营两次,就相当于这俩侍卫干仗前,说的‘瞅我干啥’、‘瞅你咋滴’、‘再瞅一个试试’、‘试试就逝世’?” “那可不咋滴?”老董也一口大碴子味儿。 “可这,这计策也太拙劣了吧?”典韦懂了,但一点都不震撼,甚至还有点嫌弃:“比起主公之前的强人锁男,一点都不高深,没什么美感。” “管用就行,要什么美感?”老董却不以为意,道:“关了灯,其实都一样。” 典韦不知‘灯’为何物,还有些担忧:“如此拙劣的计策,会被别人一眼看穿的吧?” “看穿了又如何?”老董还是不以为意,摆手道:“穿山甲已经说了,酸枣大营里的那些家伙早已各怀鬼胎,互生龃龉。” “计策的关键从来不在如何撩拨,而是去不去撩拨。只要咱一撩拨,他们就会互生猜忌窝里斗,一内斗就会有不信邪地跑来。” “然,然后呢?” “然后只要他们肯来,就能以逸待劳杀他个措手不及,难道不香么?” 典韦撇撇嘴,感觉老董在想屁吃。 不料,史阿随即走了进来,一脸疑惑看向老董问道:“主公,绣衣使中可有一人代号叫穿山甲?” “嗯。”老董非但点头,还认真介绍道:“那是老夫亲自收服的高级特工,鸡汤做得十分鲜美,怎么了?” “哦,他派人带来消息,说曹孟德与鲍信带了将近两万兵马,已离开酸枣大营出发来攻打我们了。” 董卓当时神色一惊,感叹道:“不愧是大汉帝国和老夫太尉府选中的高级特工,这么快就建功了!” 第144章 聪明反被聪明误 曹操知道董卓知道自己会来,董卓也知道曹操知道自己知道他要来。 但曹操却不知,这一套计策的重点,根本不在于知不知道,真正的核心奥义而是在沙盘模拟图。 更准确地说,是在虎牢关前的有利地形上。 “鱼已上钩,尔等都知该怎么做了么?” 召集众将发布好任务后, 老董意气风发,起身道:“阿瞒送来如此大的一份人情,尔等若给老夫变成了事故,后果是知道的!” 众将当即振奋起精神,纷纷抱拳领命道:“喏!” 看着众将退下,老董又不由望向荀攸,道:“公达, 此番事成,汝可为首功!来,再帮老夫看看,部署可有遗漏?” “趁他们都还没带兵出去,咱最后临阵磨枪,不快也光。此番出战,必要直捣阿瞒黄龙,杀他个七进七出……” 荀攸忍不住撇了撇嘴,道:“太尉运筹谋划,远在攸之上,这部署……实在已无可挑剔、无懈可击了。” “那可不行,曹阿瞒可是有备而来。带着将近两万精锐来骗、来偷袭,我这个五十二岁的老同志。” “老夫若不好好给个教训,他岂非要得寸进尺?”谁知,老董还是不依不饶。 “太尉,这部署当真已万无一失……就算曹阿瞒乃孙武在世,亦不可能逃出生天。” 说起这个,荀攸神色就有些古怪:原先只知老董在算计人心、政治倾轧上颇有手段, 没想到还极为聪慧、触类旁通。 自从上次指点了一番后, 他便一头扎入对兵法的研究中,整日对着沙盘模拟图演练,造诣可谓一日千里。 尤其此番部署,在他看来已十分丧心病狂,不仅伤害很大,侮辱性也极强。 之前还想着乱世将至,自己也无好的去处出路,勉为其难先在老董麾下划划水。照这形势发展下去,若不拿出真才实学,老董很快就不需要自己了。 想到这里,他便跳出战术层面,向老董问道:“太尉可曾想过,倘若就此诛杀了曹孟德,对我等而言弊大于利?” “公达不必担忧,这些老夫早就想过了。” 老董挥挥手,又一屁股坐下:“曹阿瞒虽说旗帜鲜明地反对老夫,终究也是爱国……爱大汉的一枚有志青年,跟那些狼子野心的家伙是不一样的。” “此番若杀了他,老夫的确凶名更盛, 但关外反对之人恐怕也会更多。平定天下, 讲究的是在德不在兵, 这点老夫还是知道的。” 一番话,全是昧着良心在说瞎话。 最根本的原因,是他知道曹操是这款大型三国真人战略游戏很重要的npc,杀了后剧情走向就会天翻地覆。 他可不想这么快亲手葬送,身为穿越者的先知先觉优势,便道:“此番交战,老夫只会与阿瞒点到为止,告诫他不要搞窝里斗,希望他好自为之、好好做人……” “太尉既已连此都想到了,此番战术部署,当真已天衣无缝。”荀攸深深一礼,这次看向老董的目光中,多了一丝隐藏的真诚。 …… 第二日午时。 距离虎牢一百五十多里外的卷县境内,一支人马正在一片树林中休整。有人生火造饭、有人汲水补充,也有人在保养兵刃。 人马约有两万,其中七百是骑兵。 比起凉并二州盛产战马,中原一带的战马奇缺,且训练一个骑兵至少需半年以上时日。曹操麾下能有这七百名骑兵,已然是很不易了。 道路旁停放的车上,还装载着大量的鹿砦、拒马、木蒺藜、铁蒺藜、木桩等各种障碍物,再加上那些车子,是专门用来对付骑兵的。 “西凉铁骑纵横天下,而我军却以步卒为主。” 看着车上的障碍物,鲍信不由说道:“一旦遭遇董贼突袭,便可迅速将这些列于阵前,再以车子组成防线。” “如此效仿前汉大将军卫青,对付匈奴铁骑的战法,必可收获奇效。”说着看向曹操,称赞道:“孟德果然思虑周全,有备无患。” 谷剫 曹操闻言,神色并未放松。此时手里拿着一张羊皮地图,正蹙眉苦思。 地图很潦草,简单得令人发指,仅仅勾勒了一个大致的地形图样,洛阳画个圈圈,酸枣再画个圈圈,两者之间一条弯弯曲曲的路,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不见山也不见水,很难想象这张地图,居然是军用的战略地图。 然而,这就是汉代通用的战略地图——中军大帐那里的地图倒是详细些,但足有一丈长短,并不适合拿来行军。 “主公,莫非还在忧虑董贼引我等主动来攻一事?”一文士装扮之人,看向曹操手中地图,开口问道。 曹操看向此人,点头道:“伯达知我也……某怎么也想不通,董贼此番大费周章引我等而来,貌似笃定我等会大败亏输?” 伯达,是任峻的字,他还是曹操的救命恩人。 九月初董卓入洛阳掌权,曹操逃离洛阳,路过中牟时被人认出,拘到县里,却被任峻认出。 任峻认为天下将乱,不宜拘英雄,便建议县令杨原释放了曹操。 随后任峻又劝杨原上表自领行河萳尹之职,带领中牟、卷县、原武、阳武诸县抵抗董卓,比关东诸侯起兵还早。 此次曹操从酸枣出兵,路过中牟,任峻便建议杨原带领诸县三千多县兵民壮跟随,自己又召集宗族、宾客、家仆五百多人加入,绝对算是曹氏公司创业前期的天使投资人。 “若我等只有这两万兵马,必然会大败亏输。” 虽然不想承认,但任峻还是点头道:“董卓拒守之地乃成皋,是河南之门户。昔太祖便在此处与项羽相抗,便倚此地之险。” “项羽之勇古今无二,然被拒此间,不得不因西高东低之故仰攻。逼得都欲与高祖斗将以决胜负,可见成皋虎牢关之险要。” “虎牢关上董贼已屯有重兵,我等若强攻而上,岂非会损失惨重?”一旁的卫玆,忍不住担忧开口。 卫兹乃陈留富商,家资殷实,饱读诗书,也曾举孝廉,但不应朝廷征辟。 他如今在张邈麾下,却与曹操关系极好,曹操麾下如今五千士兵正是由他资助招募来的,对曹操起兵可谓出力最多。 此次曹操西进前,借用董卓退兵一事相激众郡守刺史。不曾想那些郡守刺史脸皮够厚,任凭曹操如何嘲讽,也不肯出兵相助。 倒是张邈念及旧情,调拨了三千兵马给曹操。卫玆又主动请缨统领,一同加入了讨董先锋中。 再算上鲍信兄弟,他们毫无疑问都是曹操创业前的重要合伙人。 “如此说来,成皋之险非我等可取。倒不如调转锋芒,渡过汴水南下先取荥阳,把住关东门户,再思进取。”鲍信琢磨一番,给出自己的意见。 曹操闻言,与他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鲍信虽没有说破,但意思曹操已听出来了:咱们的兵太少,强攻成皋虎牢只会败亡。先占据荥阳锲入关东兵家重地,激励众家牧守前来接应,方有一线生机。 意思是这么个意思,但到了曹操口中便变成了:“允诚妙计!……如此既破了董贼引兵之计,又出其不意。此番我等以正诛邪、以顺击逆,必当大获全胜!” “传令,南下向荥阳进发!” 当夜丑时,曹鲍大军行至汴水以东十里,卷县和荥阳县境的交界之处,在广武山一带悄然扎营休息。 扎营时,还不忘派人先去右侧广武山和左侧山林探查,一切无恙。 只是他们却不知道,同样在汴水东岸,卷县与荥阳交界之处,在距离扎营之地以南十五里之外的山林中,休息着数千名士兵,还有战马。 这些士兵个个枕戈和甲而卧,身上装备整齐划一,赫然是吕布的兵马。 史阿穿行山林当中,很快来到此处,激动地汇报道:“吕校尉,曹鲍大军没有直入成皋,而是来到了我军之后扎营!” “太尉神机妙算,果真连这都预料出来了!” 吕布则懒洋洋地翻了个身,摆了摆手道:“这对爸爸来说,不过是基操勿六。你也赶紧去睡吧,明天才是重头戏。” 说着还拍了一下脸,嘟囔着道:“才初春之际,山林里就有蚊子了,真是烦人……” 第145章 西凉铁骑恐怖如斯 “报,前方三十里无异常。”黎明时分,前方探路的斥候们归来汇报。 曹操想了想,道:“换骑,向前再探五十里!” “喏!”五位斥候下马用饭,又有五骑飞驰着向西而去。 夏侯渊有些不耐烦,道:“兄长, 昨日汝便小心翼翼,今日更加磨磨蹭蹭。兵贵神速,若我等再这样耽搁下去,奇袭荥阳的计划便要让董贼知晓了!” 曹操却看着前方的汴水,面色凝重道:“渡河乃兵家大事,不可掉以轻心。有道是‘兵半渡可击’,倘若我等卸甲牵马渡河,阵型散乱又进退无门时遭袭, 岂非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不错,尤其此行我等辎重甚多。若不仔细探路排查,一旦遭遇董贼兵马,则万事皆休矣!”夏侯惇点头附和,也赞同曹操的观点。 此时广武山上,趴伏在土中的史阿,忍不住向一旁吕布问道:“校尉,他们怎么还不渡河?” “怕被我等偷袭呗。” 吕布昨晚没睡好,心情有些烦躁,不屑道:“这曹阿瞒也算谨慎了,可惜爸爸早将此地形了然于胸,连我等设伏之地已选好。” “无论他用了多少斥候探路,但在行军途中毕竟精力有限,只会探索前方的区域,侧翼一般只会探查三五里,最多不会超过十里。” “我等提前埋伏在他们侧翼十五里的山上,斥候完全发现不了。待到他们渡河快完时, 我等再骤然杀出, 必会令敌军猝不及防!” “校尉快看, 他们终于开始渡河了!”史阿听完,又看了眼山下动静,当即激动起来。 “好,速去关中通知文远,准备发动进攻。” 吕布见状缓缓后退,然后起身道:“某也要回去整备军马,与文远前后夹击,杀他们个片甲……呃,按照爸爸的要求,要直捣黄龙、杀他个七进七出。” “最重要的是,要将那几个贼将活捉过来!” 时值早春,汴水河流尚浅,步卒淌水而行不过齐腰,骑马之人更不在话下。 曹操为防不测,让鲍韬率部下先渡了河。一切无恙后,曹操和鲍信等大部,才各自领兵匆匆过河。 蜿蜒的队伍缓缓涉过汴水,渐渐在对面河滩上集结。 鲍信见大部分军队已经过来,总算松了口气, 又见曹操赶到近前, 忙问:“还有谁没过来?” “我部下的兵都已经过来,就剩下子许兄了。” 仔细环顾一番地形,曹操又道:“此地北有广武山脉,南有荥泽,后有汴水,凶险异常不可久留。我等还是继续前行,至开阔之地再集结人马。” 鲍信点头称是,下令前队开拔。 哪知刚行了半里地,突然一阵“嗖嗖”声响,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最前面的十几个济北兵已中箭倒地。 “大家小心,有人放冷……” 鲍信还未喊罢,‘啊’的一声便伏在马上——一支不知从何处飞来的透甲锥,已深深射入他的右侧肩骨。 身为战将,他当机立断。 左手抓住箭杆,右手往下用力一撅,任由半尺长的箭杆留在身上:“前方平缓不便伏兵,敌必不能众。韬弟带兵上前,给我冲上去拿下!” “喏!”鲍韬隔着甚远,就听到兄长的命令,当即挺枪纵马往山坡上奔。身后兵马见状,紧随其后也冲了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致命的漏洞出现了! 鲍信之兵是从济北征来的,曹操所率的是夏侯兄弟招募的谯县乡勇,卫兹所带的是陈留军,杨原任峻的兵马乃河南各郡兵,四方本互不统属,只是出兵前约定曹操为帅。 此刻各路兵马涉水而过,尚未集结分列,处于散乱的状态。后面的士卒见济北兵纷纷冲锋上前,他们倒满怀斗志,稀里糊涂地跟着也往山上拥。 眼见卫玆和杨原的兵马竟也冲到了前面,各部人马有的跟上、有的没跟上,两万人的队伍斜拉成一条长蛇,曹操当即心生不妙:如此乱阵,岂非会轻易任敌军分割屠戮? 更可怕的是,之前派出去的斥候还汇报,前方没异常! 谷缴 心思电转间,他意识到事情没那么简单,更是掉入别人早就精心设好的陷阱,当即拔出佩剑高声喊道:“听我将令,速速集结布起车阵,列拒马,准备迎战!” 话音刚落,轰隆隆的声响传入耳际,整个地面都开始震动起来。 震耳欲聋的马蹄声中,踏出前方一片尘土飞扬。 前方山坡陡然出现一大片黑压压西凉骑兵,各个手持手持铁矟、肩背长弓。为首的士卒们还直接在马上搭弓引箭,箭箭封喉! “这,这西凉铁骑,竟恐怖如斯?” 曹操有些傻眼:骑射技艺就算自小生活在马背上的异族,也不是人人能掌握,西凉铁骑却似乎人人皆可! 一名幸运逃过箭雨的济北兵,眼见敌军冲来,猛然高举环首刀欲砍。可很快,他就变得不幸了。 与他交战的西凉铁骑连铁矟都未动用,直接操纵战马瞬间将其撞到。连一声惨呼都来不及发出,随即在滚滚铁蹄下化为一滩血泥。 “韬弟!”眼见敌军如此气势,鲍信瞬间目眦尽裂:鲍韬是第一个冲上去的,他根本不敢想此时已是何等后果。 出乎意料的是,隆隆马蹄声中,居然有了回应:“兄,兄长快跑!……贼兵凶猛,我们中计了!” 鲍信仔细看去,只见滚滚铁流中,一骑在山坡上岿然而立。身后西凉铁骑汹涌上前,一杆‘张’字大旗迎风飘舞。 自己那可怜的弟弟,被年轻的武将单手拎着,以一种很羞耻的姿势挂在马腹旁。应当是两人甫一交手,瞬间被擒。 “闭嘴!”张辽一矛敲在鲍韬的后脑勺上,交给身旁的一名亲卫:“看好他,太尉说了,此战冲散杀败他们即可,重要的是把将领们一网全捞过来!” 然后目光遽然锁定前方的鲍信,忍不住微笑一下。 纵马汇入滚滚铁流,直接冲着鲍信驰骤而来,志在必得道:“鲍允诚,还不速与汝弟团聚!” 赤色披风招展,冲下来的张辽犹如一抹剪影,映入鲍信眼中:“狗贼休想!……胜败未知,竟敢如此猖狂!” 他很想冲上去,与张辽大战三百回合,但阵型和时机都不允许。 喊罢之后,只能吩咐部下:“速速推出车辆,抛出拒马、鹿砦,以为障碍!士兵结阵,长枪对外!暂避锋芒!寻机再战!” 一声令下,部下老兵们迅速动作起来,于禁一屯反应最快。可惜新兵太多,眼见敌军来势汹汹,直接被吓傻了不少。 “快!快!布阵!快撒铁蒺藜……别特么往我脚下撒!” “布车阵!推车子过来!别问车子在哪!” “快将拒马推来!拒马!拒马!鹿砦也行……” 回头再看曹操那里,但见夏侯惇、夏侯渊、曹洪的确乃战将之才,麾下虽然同样是新兵,但得益于日日严格操练,行动却快捷有序。 卫玆和杨原那里就不行了:河南郡兵久未操练,任峻的部曲根本没经历过战阵,早已乱作一团。 卫玆那里更不堪,三千陈留兵连集结都做不到,可见张邈给的都是什么货色。 “贼将,有种你过来啊!” 鲍信猛然一声大吼,此时已抱有必死之心:只要自军这里拖上一会儿,给身后兵马结好阵型的时间,此战不见得没丝毫希望! 他这也是激将法。 张辽却笑了一下,眼中尽是戏谑不屑。拿起号角急促吹两声,原本是一股的黑色洪流在即将冲入鲍信阵前时,倏然一开! 五千西凉铁骑便如分波裂浪般,绕开鲍信和曹操的防御阵,避实击虚,直冲后方杨原、卫兹的万数乱军! “舍弃骑兵灵活飘忽的优势,去冲击你们的防线?” 张辽纵马从鲍信身旁驰过,眼神里透着一丝疑惑:“某与阁下无冤无仇,阁下为何要将某当傻逼?” “傻,傻逼?……”鲍信不懂这词儿啥意思,但真切觉得,自己此时就像个风中凌乱的傻逼。 第146章 缴械不杀我军优待俘虏 耳边尽是沸反盈天的惨叫,风中飘荡着浓重的血腥味。 曹操亲眼看到西凉铁骑犹如猛兽扑入羊群,五千铁骑如锋利的尖刀轻易斩开豆腐,将万数新兵来回反复切割。 接着又如烟花般炸裂,两股很快分为四股,四股又变为八股。由各自的武官带领着纵横驰骋,将试图重新聚拢的乱兵再度击溃! 他们的骑术简直叹为观止, 在各个武官的指挥下如膂臂使。 慌乱的新兵毫无反抗之力,面对战马的铁蹄和骑士森然的冷笑,直接被巨大的恐惧攫取身子,轻易被铁矟洞穿。 几乎就是瞬间,很快啊…… 卫玆和杨原的部下死伤惨重,阵型彻底被打乱,被踩踏而死的不计其数。 终于反应过来的一些新兵, 丢下兵刃乱叫着向身后跑去, 万数新兵在来回的切割屠戮下, 被生生打成了溃兵! “兄长!”看着西凉铁骑如入无人之境,夏侯渊神色激愤:“让我部七百骑兵杀出去!……若不给他们制造一点压力,我等迟早全军覆灭!” “不可!”曹操立于车阵当中,神情严峻,宛若碣石般沉稳。断然拒绝夏侯渊的请求后,高声喝道:“元让,大戟士何在!” “孟德,我等在!”话音落下,夏侯惇已然明白,吩咐身旁传令道:“擂鼓聚兵,以戟破骑!” 鼓兵闻言立时重重敲响军鼓,提醒着士卒们换阵。 富有节律的鼓点声随即响起,受过训练的士卒下意识开始变动,刀手齐齐退回阵心,手持丈长的大戟兵和矛兵们上前,弓手在后。 曹洪则带领战阵两侧的督战队半举大刀, 严厉监视着任何可能出现的逃兵。 这里的异常,很快引起张辽的注意。 但曹操阵前车辆已结成一片, 拒马、鹿砦也严密繁多,形成四五丈的障碍。车阵之后的士卒,也都井然有序。 他不由蹙了蹙眉,搭弓引箭后,冲着鼓兵射了过去。 鼓兵应声而倒,张辽的嘲讽也随即而至:“是想杀出来么?……” “先把身前的障碍移开再说!” “作茧自缚!” 三句话,让名叫夏侯渊的男人,气得就要上去给他一大刀片子。 “妙才!”曹操随即冷喝,接着……不得不郁闷下令:“弓手掩护,将车阵放开一个缺口,令大戟士杀出去!” 付出几十人伤亡的代价后,车阵终于被打开一条丈宽的缺口。夏侯惇捡起鼓兵的战鼓,亲自擂动起来。 新兵们则聚精会神地抓紧手中的长矛与大戟,矛尖斜挑,戟头高立。很多人滴下了冷汗,呼吸变得急促。 就在此时,鼓点声突然一变,夏侯惇发出一个明确无误的指令:“聚!” 听到命令,士卒们齐刷刷地向右侧的同伴挤过去,让彼此身体靠得紧紧的, 一点缝隙不留——这是抵御骑兵冲击的必要措施,一则让阵型变得更加紧密;二则让士兵彼此夹紧,即使有人想转身逃走也不可能。 瞬间,两千人的部队形成一团圆阵,四周皆是斜耸的戟刃和矛尖,犹如一只庞大无比的刺猬。 敌人的骑兵无论从哪个方向冲过来,首先都会被长矛刺中,然后戟头会狠狠啄下去,用锋利的刃凿破骑手或马的脑壳。 夏侯惇嘴唇紧抿,不再给出任何指示。 他已经看到,那些骑手们俯低了身体,一手持矟,一手抓住马脖上的缰绳。下一个瞬间,骏马汇成的大浪将会狠狠地拍击在礁石之上,发出惊天动地的撞击,他甚至可以嗅到即将四溅的血腥。 只要这些新兵能熬过一轮骑兵的冲锋,他便有信心带领大军杀至汴河旁,接着继续聚拢溃兵,保护大部队逃回对岸。 现在这情况,不能幻想反败为胜,能顺利逃出生天已是万幸。 谷覙 然而,他此时又看到了张辽那讥诮的表情。 冲来的骑兵于张辽的带领下,突然放缓了速度,在几声号角声的命令中,他们猛然拨转马头偏移了圆阵,并纷纷掣下了背后的长弓! 骑兵阵丝毫不乱地在圆阵旁,划过一条漂亮的弧线,伴随着这条弧线的,还有一轮密集的箭雨狠狠落下! 大戟士和矛兵都没盾牌防护,又死死地靠在一起,瞬间成为了活靶子。 随着一轮箭雨落下,血雾飚飞,原本严整的阵型瞬间出现一大片缺口。惊慌的士卒毫无应对办法,在身旁袍泽死亡的刺激下,鼓声再也对他们产生不了约束力,发疯般向着骑兵阵杀出去! “花里胡哨……”张辽又是一声嘲讽,给了曹军重重一击:“车阵既已无用,还拿这等步卒圆阵出来丢人现眼!” “兄长,我等拼了吧!……”此时的夏侯渊还不知道,这便是塞外乌丸骑兵的作战方式,只知自军的应对简直是个笑话。 仿佛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一拳,被敌人轻易闪避后,又狠狠在脸上回了一下。偏偏自己还手短,只能任凭敌人一遍遍地蹂躏。 “杀!……”最后的尝试被掐灭,曹操已毫无应对之策,身先士卒地冲入车阵大声吼道:“董贼西凉铁骑虎狼之性,向来不留活口。万望诸君随我拼死奋战,方有一线生机!” “杀!……”鲍信也命人搬开车阵,嘶吼道:“敌军不过五千之数,我等尚有万余人,以二敌一必能取胜!” 这番话,他自己都不信。 任何有军事常识之人都知道,在开阔的地形任由骑兵驰骋起来,一骑的战力足以抵得上十余名步卒。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满嘴跑火车。只要能让自己杀出去,说啥都行。 就在此时,汴水对岸又是一片哗然。 对岸三千骏马一齐奔驰而来,声势极为浩大,流淌的汴水也微微荡开涟漪。尘土飞扬中,仿若一头远古巨兽踏地而来。 鲍信极目远眺,只见黑压压的骑兵群的最前方,一杆血色大旗正在烈日的照耀下,猎猎招展。 低沉绵远的号角声一转,陡然变得激昂起来。 吕布手执方天画戟,头顶紫金冲天冠,傲然跨骑在马背上,眸子里带着睥睨天下的傲然和自信。 “文远,游戏到此为止了,休要再戏弄这些可悲的鼠子。”吕布淡淡开口,攸然将方天画戟高举,直刺长天。 锋利的戟刃迎着烈日,腾起一团炫目的寒芒,映寒了长空。 无尽的肃杀之气从吕布的方天画戟上蛛丝般漫延开来,在天地间不断地激荡、翻滚、喧嚣…… “杀!” “杀杀!” “杀杀杀!” 目睹吕布如此雄姿,三千并州铁骑军心大振,疯狂呐喊起来。 吕布则再度催纵马缰,战马踏入汴水,水花四溅:“杀个屁!……跟某一起喊,缴械不杀,我军向来优待俘虏,充分给予人文关怀!” 一名手持环首刀的士卒迎面正对吕布,感受无上雄烈杀机的他,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就在吕布挥舞方天画戟之时,突然大吼一声:“将军,我投降!” “放下兵刃,蹲下,抱头!”吕布大戟轻轻一挑,士卒手中环首刀瞬间飞出,身子也跟随着命令蹲在汴水中。 耳边,尽是乱溅的水花,以及隆隆不断的马蹄声。半蹲着身子差点被淹着的他,瑟瑟发抖表示:那会儿,自己害怕极了。 直至三千铁骑冲过对岸,没一人向他出手。 劫后余生下,他不由高声大喊:“都蹲下,蹲下抱头啊,吕将军言而有信,当真不杀俘虏!” 第147章 吕布硬核劝降 在张辽五千铁骑犀利的切割屠戮下,曹鲍大军的士气随着战友的死去飞速流逝,吕布三千铁骑从背后的杀入,更成为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乱了,彻底乱了! 曹操眼睁睁看着犹如天宫中战神下凡的吕布,只需率兵踏马驰骋而来,只用一句口号, 便让卫玆、杨原、任峻的部下丢下兵刃,抱头蹲在地上犹如寒风中瑟瑟发抖的鹌鹑。 甚至很多士卒距离吕布的铁骑明明很远,可在其他士卒的带动下,也都顺从地选择了投降。 如今整个战场上还在坚持奋战的,只有自己和鲍信麾下的老卒。且他知道随着时间流逝,坚持奋战的人会越来越少。 “尔等都被他骗了!”看着辛辛苦苦聚拢起来的一支武装,就这样被人杀得七零八落, 曹操的心简直在滴血。 但此时顾不上心疼, 见身旁的士卒也开始迟疑惶恐,再度挥剑大喝道:“董卓贼兵,虎狼之性,当初在凉州征讨异族,向来赶尽杀绝,凶虐残暴!” “尔等若信了他们谎言,事后必然会被活活坑杀,唯有以死相拼,才能活命!……杀!” 事到如今,继续向前必然死路一条。 北有广武山难以攀爬,南有荥泽寸步难行,唯有直面吕布和张辽的铁骑,杀回汴水方有一线生机。 生死关头,他仍迅速判断了局势。 一旁鲍信听到大喊,同样应和道:“董贼凶名,世人皆知,尔等难道还要执迷不悟?……随我杀!” “杀呀!……” 数十名冲在最前方的士卒,已完全丧失了理智, 十几人乱哄哄地挤成一团,排成密集的枪阵,嚎叫着向吕布冲去。 十几支锋利长枪汇聚成冰冷的死亡之林,向着吕布和他的坐骑漫空攒刺而来。 吕布嘴角绽起一丝微微的笑意,无尽的不屑从眸子里倾泄而出:“爸爸说了,信太尉,得永生,我军说到做到!” “冥顽不灵者,死!” 话音落下,手中升级版的方天画戟呼啸旋转,锋利的戟刃在空中划出一圈耀眼的寒芒,挟裹着冰冷的杀机,向冲来的数十名长枪兵扫了过去。 “叮当咣啷……” 方天画戟从数十支攒刺的长枪划过,呼嚎而进的士卒只觉手中兵刃一轻,随即看到枪尖、矛头、戟刃统统被斩断,落在地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金属撞击声。 紧接着又是一道寒芒闪过,便觉脖颈处微微一凉…… 直到此时,吕布轻而易举地从敌阵中穿行而过。十几名冲上去的士卒仍保持着冲锋的姿态, 只是脖颈处都出现一道血线,鲜血很快漫溢而出。 待吕布身后的铁骑冲撞而来时, 人们才发现那十几名士卒原来已尸首分离。有的脑袋被重重撞上半空,落在地上后仍一脸的不可思议。 “放下兵刃,蹲下,抱头!” 信手甩落方天画戟上的血线,吕布继续大喝:“我军向来……呃,这次必定优待俘虏,充分给予人文关怀!” “尔等,要相信我吕奉先,相信大汉太尉!” 一旁正指挥着铁骑用乌丸骑射战术,继续蚕食负隅顽抗敌军的张辽闻言,不由向这里看了一眼,嘟囔一句道:“吕校尉这劝降之法,真……太尉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真可谓硬核也!” “妙才,冲将上去,予某挡住那吕奉先!”眼见吕布如此勇猛无敌,曹操当即怒吼下令道。 七百骑兵,可是他压箱底的宝贵战力,哪怕先前被张辽三番两次奚落,形势那般危急,都没舍得动用。 但现在,不动用也不行了! “吕布,可敢与某一战!”夏侯渊当即纵马而出,率领麾下骑兵冲锋而去:“儿郎们,检验我等成果的时候到了!” “夏侯妙才?……”听闻这个名字,吕布眼眸中忽然闪出一抹恼怒。 谷垉 正当夏侯渊疑惑自己什么时候得罪他的时候,便见吕布挥舞起方天画戟,不耐大喝道:“滚开,别挡路!……爸爸说了,捉了你也没赏金!” 夏侯渊一愣,随即怒气翻涌:“贼子找死!” “当!……”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山谷,巨响的余音在夏侯渊耳鼓中震荡着久久不散。胸中气血翻滚,不由口中鲜血狂喷。 一击之下,他只觉内脏似乎全都纠缠挤压成了一团——吕布的武力深不可测,这一记硬拼顿时让他受了严重内伤。 头晕眼花下,随即看到自己的精铁矛头,竟豁了一大块口子。赶忙寻找吕布方天画戟的轨迹,便觉一道锐风向前胸急袭而来。 他下意识抬矛格挡,却发现右手剧痛难当,再也握不住兵器。 生死系于一线,夏侯渊赶紧将身体用力向右侧一扭,躲开那致命的一击。不料吕布还有余力变招,手腕猛地一弹抖,方天画戟便在手中巧妙一翻,顺势向他腋下袭去,划出一道血痕。 被方天画戟的锋利所刺激,夏侯渊脑子猛地一激灵,瞬间清醒过来:自己,根本不是吕奉先的对手! 心神大骇下,索性丢下已成废铁的长矛,双腿用力夹紧马腹,奋力催马向前冲去,顺势用胳膊死命夹住,吕布持戟刺出尚未收回的右手上臂。 这等无赖拼命的打法,令吕布不得不腾出左手,狠狠给夏侯渊右颊一拳。 不曾想夏侯渊这一下只是虚招,硬挨一拳阻止了吕布继续挥戟后,赶紧将身体强行伏在马鞍上,右手拼着吃奶的力气用力搂住战马的脖颈,催马加速冲锋! 越过吕布后,还一把夺过刺向自己的铁矟,挥舞着打乱冲来的骑兵纵马奔逃,一去不回头。 吕布见状愣了一下,但也不以为意:“逃就逃吧,反正也不值钱……能在某手下走过两招的,也算良将了。” 紧接着,方天画戟又是一舞,冲来的四名骑兵瞬间尸分两截、惨死当场,直直向前方文士装扮的杨原杀去。 可怜杨原手中的剑,在他手下支撑不过一合,便被挑飞开去。紧接着就觉身子一轻,整个人被提了起来:“汝乃任峻否?” “某乃中牟县令杨原!” “不值钱!” 吕布瞬间怒了,一戟托砸晕杨原,气得在骑阵中四下乱瞅:“任峻何在,任峻给某家滚出来!” 犹如挂逼一样的他在骑阵中大杀四方,曹操却已胆战心惊! 不是被吕布惊人的武力吓住,而是看到自己辛辛苦苦积攒的七百骑兵,迎向吕布的骑阵后,一瞬间便被杀得人仰马翻。 仿若一团凉雪,遇到如沸水般的汹涌骑阵,当场被侵蚀消融。莫说遏制吕布的攻势,连一点延缓的目的也未达到! 曹操看到,吕布麾下的骑兵装备精良且整齐划一,防御性能十分良好。自家骑兵的枪矛刺在身上,根本难以洞穿。可他们森寒锋利的铁矟刺过去,却是直透皮甲。 那一刻,他误以为是精良的装备,让吕布的部下有一种天然的安全感,再加上骑术本就远胜新训练出的中原骑兵,自然出手迅速,果敢而有力。 却不知,吕布和张辽骑兵能有此威势,除上述原因外,更有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提供的加成。 但眼下曹操也顾不上这些,此时只知道:再不狠命拼下去,就要彻底交代在这里了! “允诚,我军合兵一处,速速杀出去!” 话音刚落,远处的吕布眼眸瞬间亮了起来:“鲍允诚,鲍信?……文远,放着我来,这个值钱!” “吕校尉,这不厚道!” 张辽也急了,他带兵一直骚扰蚕食鲍信的兵力,就在寻一个契机冲进去擒下,岂能让吕布截了胡? 瞬间,两人各带亲卫便向鲍信冲了过去! 鲍信当时惊愕地看向同样一脸错愕的曹操,既诧异又疑惑:阿瞒你认真告诉我,你不是故意的吧? 第148章 我对钱没有兴趣 “鲍允诚,乖乖束手就擒,某保证下手会轻一些!” 纵马驰骋而来的吕布,所向披靡杀散眼前的士卒,给了鲍信一个十分友好的投降条件:“不记得那箭是谁射的了?……有骨气的话,就让某家来擒了你!” 一听吕布如此卑鄙,张辽更急了, 激将道:“不错,那一箭的确是张某射的,汝弟也在某手中!” “鲍允诚,想救兄弟就来砍某!” 见两人如此争抢自己,鲍信简直……特么得都被气笑了,同时也疑惑:“董贼到底许给尔等多少赏钱,让尔等如此……如此丧心病狂!” “赏钱?”张辽一愣, 道:“好像是五百金。但某看重的,可不是什么赏钱。” “不错,某家从来没碰过钱,某家对钱没有兴趣。” 吕布说的是实话,前段时间刨坟见那么多的珠宝金钱,他都有些麻木了:“我等看重的,是军人的战功和荣誉!” “不错,军人,要有骨气!……”张辽顿时接过话头儿,道:“鲍允诚,还不速速与某一战?” 吕布不由愣了一下,感觉:这台词儿,自己好像有些熟悉…… 被张辽如此接连挑衅的鲍信,也被激出了火气,看了眼正在奋力拼杀的曹操,狠狠一咬牙向张辽冲来:他要用自己的奋战,为曹操争取几分时间! 可惜,理想很丰满, 现实却很骨感。 右肩胛受伤的他,只能舍弃了手中大槊,用左手抽出佩剑与张辽拼杀。 张辽当即运矛如棍,一矛打落鲍信左手中的佩剑,随即反手一掏抓住鲍信的腰带,直接将他提在马上:“奉先兄,这一功还是让予愚弟吧!” 迟了一步的吕布,猛然一戟扫开身旁的士卒,神色激愤:“任峻,任伯达何在!……活捉了汝,某也可为第二功!” 此时的任峻和卫玆跟随着曹操,已经聚集了两千到两千五百左右的败军,组成一个圆形缓慢地向着汴水旋转而去。 在旋转的过程中,不断地还有败军加入。 当这个圆阵抵达汴水河滩时,已经积累了将近四千人的规模。理所当然的,吕布和张辽的注意力也逐渐集中到这里。 突然,任峻身旁的士卒惨叫一声,一支飞箭射穿了他的咽喉,然后整个人就这么倒了下去。 看着部下的尸体,一个念头电光石火般在任峻脑中闪过, 又看了一眼正在浴血拼杀的曹操,猛然举剑高呼:“某便是任峻任伯达!” “吕布, 汝不是要擒某么,来啊!”说着看向身后的部下,高呼道:“某平时待汝不薄,可有随某效死之人!” 数百僮奴、宾客齐声应诺,跳出军阵与任峻一同反向朝吕布冲去! “伯达!……”看着这一幕,曹操已明白任峻用意:敌军追杀凶狠,若不跳出一部分拖延敌军,谁都渡不过河! 他这是用自己和属下的命,为自己争取渡河的时间! “冲啊,一定要掩护主公渡河脱困!” 任峻尽自己的全力大吼道,回应的声音却很模糊。在战场巨大的喧哗声中,每个人都在厮杀,他的声音也很快被掩盖。 就这样被巨大的漩涡席卷着,他凭借个人超越生死的魅力,带着数百手下疯狂地冲杀出来。 因为铁骑已化整为零包围了曹鲍军,包围圈上每一个环节的骑兵绝对数量并不多。 当任峻的突围部队开始冲击包围网的时候,其正面的骑兵其实也只有两百余人。加上那里河滩泥泞,战马不易冲锋,他们居然被任峻一口气突破到了山麓脚下。 不过,这也让吕布大喜过望。 飞速地带领着千余名并州铁骑奔赴那里,轻而易举地俘虏了任峻,很快又有更多的铁骑加入战团。 远处居高临下的张辽,清晰看到成群的黑赤色逐渐鏖集一处,将一团褐色卷在了中间,而后者则被侵蚀得越来越小。 谷业 在褐色的后面,曹操已带着兵马边战边开始渡河逃离…… “太尉交予我等的任务,已完美达成了。” 端坐在战马上,将敲晕的鲍信交给亲卫,张辽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曹孟德,汝以为这便是结束?” “不,这才刚刚开始……” 说完,向一旁的亲卫下令道:“无须追击,速速收拢战俘,缴获辎重,那也是一笔不小的战功!” 此时山下的吕布,更如一股旋风来回奔骤着战场,威慑着败军道:“蹲下,抱头,缴械不杀!……某家说过了,我军优待俘虏,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这场遭遇战自午时曹鲍渡过汴水后,一直打到申时末。当天边的太阳都开始西坠时,才渐渐进入尾声。 但对曹操来说,却是生死攸关的时刻。 他奋力挥动着已经发酸的胳膊,拨开射来的箭簇,愈加感到窒息。身旁只有亲卫五十余名,连曹洪都杀丢了。 眼见敌人还如跗骨之蛆,只能带着亲兵且战且撤,渐渐脱离战阵而去。 “莫叫走了曹操!”后面敌人一阵呐喊,随即箭雨接踵而至。 尾随他杀出的亲兵,皆被射成了刺猬!胯下的良马屁股连中两箭,顿时四蹄乱蹬,狂奔乱窜起来。 此刻身边再无一人,马又惊了,曹操只得紧紧抓住缰绳伏在马背上,尽量让它往东而奔。 堪堪已近汴水滩头,忽然从草丛间窜出个西凉士卒。眼瞅着一杆寒光凛凛的铁矟刺来,曹操使劲全身力气勒马欲停。 无奈坐骑不听使唤直往前闯,速度又太疾,矛尖生生扎进马脖子。 噗通一阵,连人带马翻倒在地,奋战了小半天的曹操周身一麻,竟无力爬起。眼见那名士卒拔出佩刀就要砍来,曹操把眼一闭:吾命休矣! 忽然,横地里一柄长刀扫来,生生将那士卒的人头斩飞。喷血的腔子倒在一边后,还兀自手刨脚蹬。 “孟德,没事吧?!”来者乃是曹洪。 曹操忍痛爬起:“我的坐骑……” 曹洪跳下马来道:“骑我的,快快上马,我步行保你!” “不行!现在没马就是没命,你怎么办?” “都什么时候了!”曹洪夹起他来就往马上抱,激动呼道:“天下可无曹洪,却不能没你曹孟德!” 身后杀声阵阵,曹操不容多想,打马踏进汴水。 这里不是之前渡河的浅滩,河水顷刻间没到马脖子,不知前面还有多深,可耳听喊杀声越来越近,他只能奋力催马,头也不敢回地在水里挣命。 一般的马到了这么深的水里便不敢走了,曹洪的大白马却也了得,在河里打着滑边凫边行,竟将他拖泥带水地驮到了对岸。 “没想到,不是蛙泳仰泳,也不是自由泳,竟然是骑马渡过去的。”此时吕布也赶到了山麓,与张辽并辔而立。 “是啊……”张辽点点头,有些疑惑地道:“也不知太尉,为何非让我们报告这等无聊的事。” “爸爸行事,向来神机妙算,我等依命便是。” 吕布却不在乎这些,望着山下正在打扫战场的士卒,道:“有此大功后,某一个中郎将应该是跑不了了。” “文优也算得遇明主,就算校尉一职不加身,至少能名正言顺地当个军司马。” “呵,军人,要有骨气!”此时被捆的鲍信悠悠转醒,鄙夷道:“尔等助纣为虐,可有军人半点的……” 话未说完,一矛加一戟齐齐拍向他的后脑勺儿:“闭嘴!……爸爸(太尉)爱民如子,岂是汝这等反贼可诋毁的?” 第149章 我笑董贼无谋荀攸少智 天渐渐黑了下来。 渡过汴水的曹操回头寻找曹洪,心忐忑乱跳,遍寻不不见踪影后,更加悲恸不已、只觉万念俱灰。 忽然间,眼前水花翻滚,一个大脑袋从水里冒出——原来是曹洪恐盔重甲沉不得过,撇了大刀摘盔卸甲, 一猛子扎到河里凫了过来。 曹操当即跳下马来,大喜过望,一手舞动青釭剑拨打飞来的翎箭,一手拉曹洪爬上岸来:“子廉!……” 曹洪却没给曹操感动的时间,道:“兄长别啰嗦了,逃命要紧!” 曹操当时便觉……这族弟实在太煞风景,一点不懂诗人的情怀。但说出的话,又……真是金玉良言! 当下躲着箭枝丢盔弃甲,与曹洪一马双跨、落荒而逃。 直奔出三四里后,天色已然大黑,后面的追杀声才渐渐消失。二人慌不择路,径往东南逃命,渐渐又觉道路生疏。 “这是什么地方?”曹洪摩挲着湿漉漉的头发,已觉寒冷。 “我也不清楚,咱好像……迷路了。” 曹操不敢停歇,边催马边抻着脖子辨认道路:“逃命时也顾不得是哪,只记得向东逃,待天明再寻酸枣之路。” 正说话间,前面林间突然窜出十几个人影,手中都拿着刀枪弓箭。曹操当即打了个激灵——还有伏兵! 他赶忙挥鞭,欲要纵马突围,却听对面的人惊喜喊道:“是孟德,孟德还活着!……” 定睛一看,原来前方是早就逃出来的卫玆一伙人,惊喜不已:“子许!……你们也都活着,太好了!” 劫后余生的众人一番寒暄,曹操的心才安定几分, 问道:“此乃何处?” “应当是荥阳以东,中牟以南。”卫玆也不敢确定,模糊回了一句。 见士卒们此时又冷又饿,情绪低落颓靡,曹操不由想要鼓舞一番士气,突然仰面大笑:“哈哈哈哈!……” 卫玆见状,当即不解问道:“孟德何故大笑?” 曹操以马鞭指着四周地形,道:“吾不笑别人,单笑董贼无谋,荀公达少智。此处树木丛杂,山川险峻,若是由吾用兵,预先在此伏下一军,如之奈何?” 卫玆有些懂了,但好像又没有完全道:“孟德是说,我等虽然败了,但也不算败得很彻底?” 曹操便宽慰道:“某的意思是, 吾等要从绝境中看出希望, 虽然此番吾等……” 说犹未了, 两边突然鼓声震响,火光竟天而起,惊得曹操尾巴骨窜上一股凉气,几乎坠马。 树林里刺斜里一彪军杀出,大叫:“我张佑维奉太尉军令,在此等候多时了!” 卫玆见状,突然有了觉悟:允诚、伯达都已被俘,自己在这里遇到孟德,或许……就是为了替他挡下敌军吧。 “孟德速走,我来拦住他们!” “子许!……”曹操忿怒,只欲同张绣拼了。 曹洪却当即立断,狠狠一磕马腹,战马当即向前奔纵而去。 身后只传来短促的交战声,随即便是曹操已然熟悉的喝令:“蹲下,抱头,缴械不杀,我军此番优待俘虏!” 幸运的是,张绣军马似乎只顾收拢战俘,并未派兵追赶,曹操这才得以逃脱。 屋漏偏逢连夜雨,逃至一会儿后天又下起小雨,曹操与跟随来的十几名士卒冒雨而行,只觉人生凄惨到了极点。 正心灰意冷时,忽见前方几座低矮的民庐中传出火光。 派士卒前去查探,惊喜回来汇报:“将军,是夏侯司马,是夏侯司马在屋中躲雨,还寻觅到了点粮食!” “兄长,兄长还活着!” 夏侯渊率先跑出来,面色有些苍白,但还是惊喜莫名:“兄长,愚弟无用,那吕布武力太过厉害,某不是他对手……” “妙才无需自责,吕奉先成名已久,武力冠绝天下,败在他手中并不可耻。” 曹操安慰两句,便见夏侯惇也走了出来,执礼仍十分恭敬:“孟德死里逃生,还是先进来用些饭食,烤一烤衣物。” 谷鍙 进得屋内,才看到屋中只吊着一只瓦罐,煮着极少的黍米和一些野菜。 里面的水还没有开,柴也刚刚引燃——可见夏侯渊和夏侯惇也是刚寻到此地,又冒雨采了些野菜准备充饥。 一时间,气氛有些沉默,曹操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脱了衣服烘烤,想了想才问道:“此乃何处,可曾派人打探?” 夏侯惇道:“已近管城地界,向东北有两条路,一条大路直通原武,一条是北坡山路。” “哪条去酸枣近些?” “走北坡山路尽头便是。”夏侯惇答。 有了方向,曹操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一丝,庆幸一路逃来总算没走岔。随即见屋内士卒一个个唉声叹气,不由故作洒脱,仰面大笑起来:“哈哈哈哈!……” 曹洪这下就有些不明白了,道:“兄长,适才笑董贼、荀公达,引惹出张佑维,折了卫子许进去,此时为何又笑?” “吾笑董贼、荀攸毕竟智谋不足。”曹操环顾四周,道:“若是我用兵时,就这个去处,也埋伏一彪军马,以逸待劳。” “如此我等纵然脱得性命,也不免重伤矣。彼见不到此,我是以笑之。” 夏侯惇不愧是曹操最看重的左膀右臂,闻言便道:“自古成大事者,百折不挠,昔高祖数败于项羽,然坚忍不拔,终成汉室大业。” “孟德今日身陷绝境,亦能豪迈大笑,可见其气魄!” 但他的弟弟夏侯渊,就有些不行了。愣了一会儿后,开口的内容却是:“兄长之前遇到了卫子许,却又被董贼兵马截杀?” 说着忍不住环顾四周,嘟囔道:“那兄长还是别笑了,万一又引来……” 话音未落,就听外面四周的士卒一齐发喊。 曹操条件反射地逃出屋外,翻身上马,只见外面一军摆开,为首乃东莱太史子义,横戟立马,道:“曹孟德何在!……某与那董贼打赌,押汝不在此,千万莫让我输了!” 曹操手下士卒仓皇,不少连战马兵刃都来不及收起,见了威风凛凛的太史慈,更是心惊胆寒。 “孟德速走!”夏侯惇骑着无鞍马便冲将杀去,回头看向曹洪道:“子廉,速速保护孟德先走!” 夏侯渊见状,顾不得身上内伤,也一发狠纵马而上:“兄长,某来助你!……弟兄们,今日有死无生,跟他们拼了!” 两边军马顿时混战一团,曹操拨马走脱,回头望去只见太史慈兵马越围越紧,期间还有渔网乱飞,中间则是夏侯兄弟的咆哮。 “狗贼,居然用此卑鄙伎俩,放开我等!” “太史子义,汝认贼作父!” “某乃于禁于文则,可敢与某一战!” 随即,便是太史慈惊喜不已的回应:“于禁?……来人呐,给某网住捆严实了,没想到还有漏网之鱼,这次赚了!” 两番午夜惊魂,曹操心惊胆丧。尤其刚见了卫玆、夏侯兄弟又得而复失,心中悲苦委实难以排解。 就在灰心丧气时,沉默的曹洪突然开口:“前方又有两条路,兄长,我等要从哪条路去?” “哪条路近?”曹操低声问了一句。 探路的士卒回报:“大路稍平,却远五十余里。小路投原阳道,却近五十余里;只是地窄路险,坑坎难行。” 曹操又令人上山观望,回报:“小路山边有数处烟起;大路并无动静。” 曹操思忖片刻,随即道:“走原阳道。” 曹洪当时便惊了,道:“烽烟起处,必有军马,何故反走这条路?” 曹操叹息一声,道:“岂不闻兵书有云:虚则实之,实则虚之。子廉也见识到了,那董贼狡诈,荀攸多谋。” “故使人于山僻烧烟,使我军不敢从这条山路走,他却伏兵于大路等着。吾料已定,偏不教中他计!” 曹洪原本觉得事情简单明了,可听这么一解释,忽然又觉十分有道理:“兄长妙算,愚弟不可及。” “嗯,我们就走原阳小道!” 第150章 阿瞒不要放弃 深夜行走在山林小道,人皆饥倒,马尽困乏。 士卒焦头烂额者扶策而行,中箭着枪者勉强而走。衣甲湿透,个个不全;军器旗幡,纷纷不整。 大半皆是被太史慈赶得慌,只骑得秃马, 鞍辔衣服,尽皆抛弃。正值春初严寒时,又遭小雨,地面泥泞,外加夜风嗖嗖吹来,其苦何可胜言。 尤其想到那一口都没喝上的野菜汤,曹操的心只比黄连还苦。 整支败逃部队的士气也跌至谷底,人人望着马上的他,眼中已丝毫不掩饰仇怨:若不是你非要当出头鸟, 咱躲在酸枣大营多安逸…… 曹洪见状,当即便要大怒。 曹操却已赶在他前面,开口道:“诸位莫要多想,我等尚未逃出生天,若不速速赶路,追兵或许须臾而至……” 听闻危险尚未解除,士卒也不敢此时内讧,只好忍着周身的疲累饥寒,继续不忿地闷头赶路。 好在这一夜里,总算无事。 行将天色微明,士卒皆困乏不已,抱怨不已。 有人干脆一屁股坐在烂泥地里的,愤然大骂:“不走了,哪怕被追兵赶来砍死也不走了!……什么讨董除贼,匡扶汉室,关我们什么事!” “不错,也没见董卓兵马如何虐待俘虏。要我说,之前就该投了太尉, 说不定此时已有吃有喝,比咱在这里受罪强多了!” 士卒积怨已深,大有叛乱的架势,曹操纵然足智多谋,一时也无计可施。 就在此时,前方探路之人惊喜回报:“曹将军,看到酸枣了!……咱只要顺着这条小路下得山去,再行三十里大概就能至酸枣大营!” 消息无异于天大之喜,士卒闻言皆喜极而泣,抱头痛哭。 “总算有活路了!……回去之后就转投张使君麾下,安安生生呆在酸枣大营,再不去跟什么董贼作战了!” “西凉铁骑实在太可怕了!” “好好的打什么仗,回去后哪怕能有口吃的,也不这样挣命了!” 闻听士卒此番丧气之言,曹操思忖片刻,忽然又在马上扬鞭大笑:“哈哈哈哈!……” 可这一次,士卒没人再惯着他,当即便有人大骂道:“笑什么笑, 都这副模样了,你还有脸笑得出来!” 曹洪闻言,举刀便要砍了这人。 曹操横鞭阻止,反驳道:“尔等真以为董贼无敌否?……若他与荀公达当真足智多谋,何不在此伏一部兵马,吾等皆束手受缚矣。” “以吾观之,董贼到底乃无能之辈。今日放我等归山,日后必要重整旗鼓,杀他个片甲不留!” 言未毕,前方两侧一声鼓响,喊杀声四起。无数兵马仿若从地底中冒出的恶鬼,汹涌地将曹操这支残兵败将包围起来。 为首一人身材狼犺魁梧,提着一杆大槊,跨骑大宛良驹。左右跟着一位眉影似有飞刃的文士,一位乃体魄雄壮魁伟的悍将护卫。 人还未至,粗犷的大笑已先声夺人。 “哈哈哈哈!……阿瞒,老夫在此等你久矣!汝果然不愧老夫看重之人,身陷绝境还如此乐观幽默,哈哈哈哈……” 看到来人竟然是老董,曹操一时心中没有惊慌,也没有害怕,更没有杀出重围的妄念,反而生出一抹奇怪的释然。 又抬头看了看天边初生的照样,那么美,那么绚烂,将夜晚黛蓝色的云染上一层层金边,让人内心感到无比的宁静祥和。 一时间,他悟了:这董贼……就是自己命中的劫数,冤种克星呐! 笑一次,来一次伏兵,让自己得而复失。最后都快要逃出生天了,又这样毫无征兆出现,掐灭自己所有希望! 你难道是魔鬼吗? 算了,不逃也不挣扎了,爱咋咋滴罢! 身后士卒见状,先亡魂丧胆,面面相觑。随即反应过来,齐齐拜伏在地道:“太尉,我等投降,我等愿归顺太尉!” “哈哈哈哈……”老董亲热地看着他们,招呼道:“不用如此客气,都起来,起来……都饿了吧?” “老夫早已备下烧饼、卤菜、腊肉,再煮上一锅热气腾腾的鸡汤,多放些姜片和红糖驱寒,多是一件美事!” 言罢,身后士卒便拎来一个个食盒。 谷頛 打开后里面是热气腾腾的胡饼,丰盛的卤菜腊肉,令人垂涎欲滴。还有人垒砌灶台,捡来一些比较干的柴火,看样子要将炖好的鸡汤再热一热。 曹操手下的败军见状,再一次面面相觑,却已忍不住狠命吞咽口水。 “诸位不必客气,尽管吃,老夫管饱。” 老董和蔼地如位大善人,全身都闪烁着人性关怀的光芒:“少时生起火来热热鸡汤,也可将湿衣都拿来烤烤。” “春捂秋冻,湿着身子得了风寒可不好……” “太尉!……”一名士卒当时便哭了,感动道:“早知太尉如此宽仁,我等纵千刀万剐,也不会与您作对!” “太尉真是好人……准备竟如此周到,是我们瞎了眼,才会被奸贼蛊惑!” “太尉,我等罪该万死!” “……” “好了好了,不必如此。”老董笑呵呵地下马,扶起面前的几名士卒:“知错能改,善莫大焉。快起用饭吧,一会儿又该凉了……” 看老董如此兵不血刃地便收服了士卒,怒不可遏的曹洪又忍不住想跳起来,砍杀那些叛变的家伙。 曹操却用掣出的青釭剑,阻止了他。 甚至看了眼手中华美的长剑,直接扔在地上悲苦道:“罢,罢,罢!……某智谋不足,今日彻底败了,太尉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阿瞒,这等丧气话可不兴说呀。” 老董就有些不高兴,上前拍着他的肩膀道:“不就是一次创业失败么,哪个大人物白手起家时,没经历点风雨挫折?” “若都像你这般,失败一次就自暴自弃、自甘堕落,世上哪还有什么英雄?” “英雄?”曹操不解:自己此时如此落魄,还称得上英雄?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我可是你的敌人啊……听你这口气,似乎还要劝我振作? 我振作起来后,对你有什么好处? 曹操警惕又疑惑地看向老董。 此时,曹洪却看着近在咫尺的老董,神色几番变幻,心中盘算起一个无比诱人的念头:刺杀董卓! 单看董军的阵容,他已知不可能突围出去。但自己跟随曹操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 不就是消灭这董贼? 此时他就站在面前不足七尺的地方,只要闪电般冲刺过去,出其不意地一举击杀,便可以结束这一切! 想到这里,他的呼吸与心跳不禁加快了,右手也不动声色地握紧手中沾血的大刀。 突然,马蹄声响。 典韦慢慢驱马来到老董身侧,一双毛茸茸的虎目一眨不眨地盯着曹洪,表情是无尽的玩味。 似乎,很期待曹洪动手。 曹洪却长长吐出一口气,手指渐渐放松,放弃了刺杀老董的想法:典韦分明看破了自己的决心,才赶到董卓身侧保护。 虽然没有正式过招较量,但从气势的对峙上,他已明确感受到,自己与这绝顶高手之间的差距。 至于上一次在酸枣胜过典韦? 呵……那根本不算正式较量,曹洪也没那么天真:才不会随了这家伙的心意,给他一雪前耻的机会。 朝典韦哼了一声后,大步走向那群狼吞虎咽的士卒,挑衅般端起一碗鸡汤,道:“在手下败将面前喝鸡汤,多是一件美事?” 典韦则懒得搭理他:弱者的挑衅,无聊且可笑。 然后,老董便乐了:阿韦平时看不出什么,没想到一带出来,是既让自己有面子又有安全感…… 第151章 画大饼、灌鸡汤 “夫英雄者,胸怀大志,腹有良谋,有包藏宇宙之机,吞吐天地之志者也。” 命人取来一些吃食,老董拉着曹操寻了处不太潮湿的石头,道:“酸枣大营七万大军迟疑未敢动, 唯有孟德引兵前来。” “如此敢为先的魄力和举动,假如说不是英雄,何人还敢称英雄?” 啃着烧饼的曹操闻言,看向老董真诚的眼神,一时间不知为何竟有种奇怪的情愫:虽然就是你这丑胖子,亲手掐灭了我的英雄梦。可得到这样赞叹和认同,我……怎么突然还感觉暖暖的, 很贴心? 没办法, 人在心情最低谷的时候,任何一句安慰,都能触动心底最柔软的部分。更何况,老董这句话还是专门为他炖好的鸡汤。 “别干吃饼,再喝点汤。” 笑眯眯地提醒一句,又让手下端来一碗鸡汤,递给曹操:“但话又说回来,孟德啊,你为何非要针对老夫呢?” 一番话当时让曹操噎住了,干咳不已:你自己干了啥造孽的事儿,心里没点数儿么? 然而,老董还真瞪着一双无辜的眼睛,道:“老夫不就是废立了汉室天子,刨了那些帝皇将相的陵墓,顺带着独揽了朝堂大权?” 当然,还跟何太后睡在了一起。 不过,这属于个人作风问题,老董觉得曹操应该是不在乎的:虽然他很喜欢人妻, 但对何太后那等胸大无脑的女人,还是很看不上眼的。 呃……也不见得看不上,毕竟何太后还是很润的。 只能说,曹操现在的层次,根本萌发不了睡何太后的念头。 “太尉,如此大逆不道的事都做了,竟然还觉没什么大不了的?”曹操有些傻眼,实在难以理解老董的思维。 “什么大逆道不道的?”老董也很诧异,反问道:“不废立汉室天子,朝堂上那些公卿大臣能服老夫?” “再说,你们口口声声喊着举义兵,不会真为了帮弘农王夺回皇位吧?” “汝可不要忘了,那些士人……准确来说是以袁绍为首的那些家伙,当初可是想借弘农王舅公何进之手,铲除宫中的宦官,结果让人家舅公身首异处。” “我等歃血为盟,举兵除逆,自是为了还汉室正统……” 话刚说到这里, 曹操的语气不自觉越来越弱:他家学渊源,且三十五岁的年纪也经历了风雨。 之前没细想, 经老董提点后猛然惊醒:不错,士人跟弘农王间的仇怨不可谓不深,又怎么可能重新扶刘辩上位? 尤其刘辩的那个娘,可是极其宠信宦官的,与士人立场相悖。若中间没有董卓窃取国器,士人日后肯定也是要……换一个听话的傀儡。 并且,依旧会是刘协。 “至,至少太尉不该盗掘陵墓,虐及鬼神。如此所为,岂为人臣乎?”虽然心里已认同老董不得不废立天子以巩固权力,但曹操的嘴还是不老实。 老董便继续笑,道:“不刨那些死人的钱,如何安抚麾下将士?难道,要让他们去劫掠洛阳的百姓不成?” “这?……”曹操又无言以对。 扪心自问,要是他坐了老董的位子,估计也会这样做。说不定,会比老董刨得还狠。 “那,那太尉总不该淫乱后宫吧!”曹操无奈,抛出了杀手锏。 老董却一点不藏着掖着,反而还痛心疾首地道:“孟德,你这话就不对了啊……老夫与太后,那可是真爱!” 没错,是真爱。 只不过他是爱何太后的身子,何太后爱他的权势,两者各有所图,爱得是死去活来,难舍难分。 一时间,曹操的目光瞥向丢弃的青釭剑,很想捡起来砍了这家伙狗头:吾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谷繆 好好的一桩买卖,你怎么还扯上爱情了? 见他无言以对,老董又忍不住咧开嘴乐了:“孟德,你终究跟那些包藏祸心,说一套做一套的虚伪士人不同。” “老夫年长你十几岁,与汝父算是一辈人,今日咱爷俩就说点掏心窝子的话。” 见曹操只眼皮翻了一下,也没反驳,老董便继续笑眯眯地问:“你那么想除掉老夫,然后想干些什么?” “自是想令朝廷回归正轨,施仁政、抚黎庶,抵异族、消内乱,还世间一个朗朗乾坤,无愧人生一场!” 此时的曹操还是枚热血青年,更想做的是治世之能臣,而非乱世之奸雄。 不论是他早期用五色棍,棒打权势熏天的宦官叔叔;还是后来当济南相,惩治宦官爪牙、抚恤百姓,都是一名铁骨铮铮的刚臣。 历史上直至讨董失败,回去后见那些士人还在酸枣置酒高歌,洛阳城里却浓烟不断,他才绝了用行政力量改变世间的念头,转而走上干戚济世的道路。 干戚,就是武器、兵的意思。 “那你贯彻此信念也有十余年,结果如何呢?……”老董又问。 曹操刚升起的斗志,瞬间颓靡下来,悲苦道:“一事无成,若非家父左右逢源,恐已殃及家门……” “还打算走这条路么?” “不打算了,世道浑浊,走不通的。需以干戚济世,另辟蹊径才行。” 曹操摇头叹息,忽然抬头看向老董,神色瞬间变了:自,自己筹谋的日后之路,不就是这董贼…… “看来,你已经悟了。”老董这才会心地笑了起来,指着自己道:“老夫是没走寻常路,浑水摸鱼窃取了国器后,又一番软硬兼施夺了洛阳兵权。接着又通过废立天子、铲除异己的方式,巩固了手中权力。” “但老夫大权在握后,改商制、兴贸易,除世阀、惠黎庶,肃吏治、均田产,所作一切哪项不是为了富民强汉,休养生息,为平定异族侵扰及消弭内乱作准备?” “甚至,为缓和皇权与士权的矛盾,老夫不仅为党人平反,征辟天下名士入朝,还以郎官充任禁宫。” 说着,目光深邃地看向曹操:“但那些自命清高的士人,只因老夫乃塞外武人,便无所不用其极地抹黑诋毁老夫,甚至兴兵讨伐。” “说白了,他们也想一屁股坐在老夫的位子上,尝一尝权臣的滋味呗。” 最后,无不感慨地道:“想必这滋味,孟德也深有体会吧?” 曹操一愣,感同身受地垂下了双肩,道:“太尉说得不错,某一阉宦之后,哪怕热脸相迎、曲意奉承,换来的大多也是那些名士不屑。” 说完,忍不住又诧异地看向老董:“太尉与某说这些,究竟意欲何为?” “自然是老夫一直关注着你,心疼你啊!……”老董又笑了,道:“孟德所为,莫非以为只被故太尉桥公,司马建公看在眼里?” “老夫虽身在塞外,也颇多关注天下能士,最为看重、也觉能安天下者,便是汝曹孟德呐!” 说着,又吩咐手下:“来啊,再给孟德盛一碗鸡汤!” 然后,又看着曹操手里的半个烧饼,乐呵呵地道:“孟德继续吃啊……咱边吃边聊,不用客气。” 今天,老夫就好好给你画大饼、灌鸡汤,不信忽悠不瘸你! 曹操果然有些晕头转向,不知不觉便脱口而出:“若,若果真如此,某愿就此弃暗投明,辅佐董公匡扶汉室!” 一听这个,老董脸上的笑容当即凝固,赶紧一拍大腿道:“小了,格局小了!……孟德乃人中之龙,能大能小,能升能隐。” “大则兴云吐雾,小则隐介藏形;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方今初春,龙乘时变化,孟德不过潜龙在渊。” 说着,又赶紧端来鸡汤递给曹操,拍着肩膀道:“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老夫之下乎?” 第152章 老夫不求孟德做多大贡献 “太,太尉……” 听到老董这番话,曹操彻底有些不懂了:你这不打算杀我,还给我烧饼吃、鸡汤喝,结果又不想要我的人? 想到这里,他突然有些害怕,局促地挪开一点儿脚步:你这死胖子, 不会是想得到我的心吧? 不曾想,看出他惶恐的老董,笑得……更灿烂了。 “孟德不要怕,老夫能有什么坏心思呢?只是觉得你智谋深远、前途无量,留在身旁做些掾吏的杂务,实在太屈才了。” “你仔细想想, 问问你的内心,这一世究竟想要些什么?” 老董诲人不倦,循循善诱地调动曹操内心处的渴望:“你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信念和规划又是什么?……” “这些都是人生最宝贵的东西,万不能因一时的失败就此放弃。否则午夜梦回,你可是会后悔不已、抱憾终生的!” “太,太尉……”如此关切入微的问询,犹如人生导师的开解和指点,让曹操不由感觉眼眶有些湿润。 谁说男儿有泪不轻弹? 人到中年三十五岁,一睁眼不是卞氏说曹丕又闯祸了,就是年迈的父亲,写信说身体又不行了。 帐内的智囊武将都问自己要做什么,等自己拿主意;帐外又是士卒们不服管教,不懂当兵是为了什么…… 好像每个人都来向自己要什么,从来没有人主动问过,自己又想要什么。从来不关心自己如此辛苦劳累、出生入死,要的究竟是什么! 不知不觉,曹操鼻头有些酸。 但终究是当世枭雄,情不自禁后很快又振奋精神,声音哽咽却强撑着坚定道:“太尉, 某其实早就想好了, 就是欲以干戚济世!“ “只不过今日得见太尉,更明白行此路要坚守内心,不顾外界乱言,并心勠力方能还汉室个朗朗乾坤!” “好,不愧是当世英杰,人中之龙!” 老董重重一巴掌拍在曹操的肩膀上,道:“人生一世,自当如此排除万难、百折不挠将信念贯彻到底,方不负乱世里走一遭!” “否则庸庸碌碌,浑浑噩噩,人生直至终了都不知自己意欲何为,该是何等的悲哀和遗憾!” 曹操闻言不由精神一震,随后看了一眼周围的残兵败将,气势又颓靡起来:“太尉所言不差,然时也命也。如今某说白了只是太尉阶下之囚,还谈什么信念与坚守?” “正因穷困,才要愈坚, 不可坠青云之志呐。” 说起这话,老董似乎深有感触:“人生就是如此,大起大落落落落落……呃, 一般就落个没完了。” 曹操正专心听着,想要从中汲取力量,没想到老董忽然跑偏,顿时让他的脸戴上了痛苦面具:“太尉……也不用如此真实吧?” “咳咳……”老董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改口道:“孟德误会了,老夫的意思是,既然已经在谷底,无论怎么走都是在向上。” “既然如此,就直接重仓冲进去,梭哈是一种智慧!” 看老董一副激动不已的模样,曹操当时感觉有些错乱:太尉,是我人在谷底,又不是你,这么激动干啥? 还有,梭哈又是个啥? “听不懂?……”见曹操一脸茫然的样子,老董的语气突然变得严厉起来:“这有何听不懂的,来,老夫直接掰开揉碎了跟你讲。” “如今汉室衰微,孟德也是看得见的吧?造成这一系列的原因,也不用老夫过多解释吧?” 谷罯 说起这个,曹操才有了些信心,道:“某也曾想过,大汉沿袭百年至今日薄西山,非是简单的桓帝昏庸、灵帝暗弱,施政不明。甚至好几家的外戚以及层出不穷的宦官与党争,也都只是表象。” “真正的内因是肌理已然被病瘤侵袭,日渐庞大的世家大族和豪阀,鲸吞蚕食着百姓的田产,导致豪门阡陌千里,贫者竟无立锥之地。” “如此再有天灾、动乱、疾病瘟祸,走投无路的百姓可不要揭竿而起。朝廷又无力镇压,继而不得不给予世家大族更大的权力,循环反复才导致皇权旁落,天下大乱!” “哎呀,孟德大兄弟,老夫果然没看错你!” 听闻这话句句说到自己的心坎儿上,老董激动地一拍大腿:“真是英雄所见略同,老夫……老夫与你拜个把子吧?” 曹操此时委屈地揉着大腿,神色幽怨极了:你激动归激动,能拍自己的大腿行么,都特么拍我两回了,挺疼的! 还有,刚才不是还说跟我父一个辈儿,怎么现在又要同我义结金兰? 想了想,他还是拒绝了此等好意,道:“太尉既与吾父一辈人,某自当以‘叔父’待之,不知太尉可嫌弃否?” “不嫌弃,不嫌弃……”老董还是激动,道:“呃,那个‘叔父’还是有些远,你看奉先、懿儿、钧儿都称呼老夫‘爸爸’,孟德若是不嫌弃,也一并称之如何?” “爸爸?” “嗯,这是塞外异族对敬重年长亲属的尊称,就跟项羽称呼范增为‘亚父’差不多。”老董一点不脸红,信口胡诌。 “爸爸厚爱,孩儿岂会拒绝?”曹操何许人也,能屈能伸,当即就坡下驴。 “好,好,好!……”老董高兴得一键三连,看曹操的眼神就不一样了,道:“今既已是志同道合的一家人,老夫也不能吝啬,需送孟德些见面礼才是。” 说着看了看远方,嘟囔道:“怎么还未至?” 话音刚落,便见山脚处转来一军,正是太史慈一部。各个喜气洋洋、志得意满地带着俘虏走来。 其中六人还挑着担子,夏侯惇、夏侯渊和于禁手脚被缚,吊在渔网中如抬黑猪般被抬着,那姿势……简直羞耻极了。 “来来来,孟德,老夫现在就给你些助力,让你感受不是那么孤单。知道今后无论怎么走,都是在向上。” 说着命人先将夏侯惇放下,道:“此人文武兼备,当世大才。文可劝课农桑、安抚黎庶;武可扫荡丑类、绥靖地方,孟德若得之,如虎添翼!” 随即,又让人将夏侯渊放下,道:“此人勇烈刚胆,尤擅铁骑奇袭。虽长于设变,短于总众,但若以孟德用为之先锋,则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 “董贼,你放屁!”夏侯渊闻言,气得张口便骂。因为老董介绍的时候,拍夏侯惇时是肩胛,拍他时却是屁股…… 那架势,就跟屠户夸自家的大黑猪,肉质多鲜美一样。 老董也不生气,看向曹操道:“孟德你看,老夫没说错吧,这人就是脾气暴烈些,还需好生调教……” 曹操便惊了,完全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活了三十五岁小半辈子,真从未见过汝这等厚颜无耻之人! 这夏侯两兄弟,可是我本家,用得着你来介绍? 不对,听你的口气,好像还是要当作人情,再卖给我收下? 我铁骨铮铮、不畏强权的曹孟德,岂能让你得了便宜还卖乖?当即气得……拜伏在地,涕泪横流地道:“爸爸厚恩,操真不知何以为报!” “唉,老夫哪会求你什么回报呢。” 说着老董便摆摆手,忍不住哼起来,道:“但求汝日后能常回洛阳看看,哪怕帮老夫刷刷筷子洗洗碗。” “老夫不图孟德为汉室做大多贡献,一辈子不容易就图个团团圆圆……” 第153章 塑料父子情 “孩儿这便去也,爸爸留步!” 捡起青釭剑,重整精神的曹操带着夏侯兄弟、曹洪,以及不足百人的残兵败将,在马上向董卓深深一礼,拜别欲走。 “记得常写信过来,老夫绣衣使的联系方式记住了么?”老董挥手告别, 神色依依不舍。 “孩儿记住了。” “万事不要强出头,到了袁绍帐下记得韬光养晦。待到时机成熟,且规大河之南,终会有一番作为的。”老董又叮嘱。 曹操感动不已,再度稽首:“爸爸金玉良言,孩儿记下了。” “对了, 汝若非想着先去扬州募兵, 记得回来走到龙亢那个地方后, 好生善待士卒,万不可急躁急切。” 曹操有些不耐烦,听不得如此唠叨,但还是耐着性子回道:“孩儿知道了……” “嗯,走吧走吧……”老董也看出曹操的不耐,语气也弱了下来。 但最终,还是忍不住叮嘱道:“无论走多远,记得老夫永远是你坚强的后盾!有啥需要的,尽管给爸爸提。” “乾坤未定,你我皆是牛马。吾儿若奋起直追,这中原大地,日后必是孟德驰骋纵横之所!” 一瞬间,曹操便被感动了,调转马头又回到老董身旁,恭敬地拜伏一礼深情道:“今日一别,万望爸爸保重身体。若孩儿此后当真有所作为,必当多派人慰问,好生聆听爸爸的教诲。” “嗯, 走吧走吧,送君千里,终有一别。” 老董也动情地擦擦眼泪,转身挥袖催促着曹操离去:“老夫如今年迈心老,最见不得这些了……” 终于,马蹄声声,渐渐远去。 寻入山下后,曹操才猛然换下感激不已的脸,庆幸地擦汗道:“老匹夫当真狡诈难缠,若非某最后演技精湛、惟妙惟肖,恐怕还摆脱不了……” 夏侯惇至此还不清楚发生了甚么事,奇怪地问向曹操:“孟德,汝与那董,董卓当真已誓结父子?……” “逢场作戏罢了。” 曹操摆手,心情忍不住又沉重起来,认真道:“不过,此人当真非一般武夫。之前种种凶残暴虐之举,应当是故意蒙蔽世人尔。” “他对政治权谋见解之深, 手段之强,乃某生平所见第一人。一番指点开导,当真令某拨云见日, 敬服不已。” 说到这里,不由又踟蹰起来:“却不知,此番为何这般看重于某……” “管他那么多呢。”曹洪没心思想这些,道:“既然他看上了兄长,手握大权且还放任兄长施为,咱便暗中借助他势力东山再起呗。” 夏侯渊闻言,点头道:“子廉说得对。” 曹操虽未言语,但与夏侯惇对视一眼后,皆深以为然。 但最终,他还是意气难平:“可恨那老贼太过小气,只放了汝二人归来。允诚、伯达、子许至此,便为那老贼所得。” “呵,爸爸……” 另一边,看似在擦泪的老董没回头,只瓮声瓮气地向典韦问道:“走了么?” “走了。” “唉,可算走了。”老董这才回过头,不耐烦地道:“本打算只跟他结个盟,没想到还弄出了父子情……” 一听这个,典韦就不惯着他了:“不是主公提出来的么?……话说回来,主公为何这般‘好为人爹’?” 见过好为人师的,但这‘好为人爹’的,他还是第一次:粗略算一下,老董名义上的干儿子已有四个,还有个太史慈估计也快了。 再加上他睡了何太后,刘辩那个拖油瓶也算半个儿。还有汉室天子对待他的态度,也跟见了爹一样…… “这你就不懂了。”老董还是厚颜无耻,竟整些歪理邪说:“乱世征战,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些干儿好养老。” “老夫又没子嗣,不好生筹谋一番怎么行?” 始终冷眼旁观未开口的荀攸,此时不由眉头紧蹙,略有担忧地道:“太尉这义子有勇有谋、能屈能伸,非性情笃厚之人。日后若真潜龙出海,恐非这一番父子情便可制约。” “放虎归山,自是为了让他尽情折腾。”老董对此似乎早有预料,叹道:“方今乱世将起,贼患不断,百姓生灵涂炭。” “孟德也是戡乱之人,若能替老夫扫平中原乱事,使得黎庶免遭刀兵之苦。就算日后会与老夫兵戎相见,那……” 说到这里,故意停顿片刻,见荀攸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才笑道:“那也是很久之后的事了,何必今日便杞人忧天?” “更何况,今日老夫能仗着兵强马壮,杀他个丢盔弃甲。难道经历一番休养生息、积蓄实力后,不能再揍他个鼻青脸肿?” 说着,忍不住拍了拍胸脯,道:“说破大天去,爸爸打儿子也是天经地义,还能让他反了不成?” 此番谋划前,他已咨询过系统:只要同自己联盟,对方势力的护宜民生之举,也会为他增加民心值。 如此曹操这个工具人,既可不扰乱历史轨迹,又能让自己白嫖,为啥非要杀掉? 人情世故、谋划算计这块,老董拿捏死死的。 荀攸闻言思忖片刻,脸色随即如冰雪消融,明白了他的意思:“太尉神算,属下自愧不如。” “走,回虎牢关,好好盘算下此番征战缴获的辎重!”嘴上说着辎重,心里想的可都是人才。 看着一副生无可恋的于禁,更差点忍不住笑出声来:五子良将,老夫已得其二,多是一件美事儿? 还有曹操早期的天使投资人鲍信、任峻,以及那个卫玆,也都如徐荣般未真正崭露头角,便如流星般一闪而逝。 想想都觉可惜。 “呵,孟德吾儿……”老董也哼道,心情无比畅快。 …… 此时,酸枣大营的县府。 张邈等诸侯皆在座中,席上摆着酒肉佳肴,酒瓮尚温。 可见刚才这些人还在觥筹交错,不亦乐乎。但此时,下面却跪着几个形容凄惨、浑身染血的士卒。 张邈面色惊愕,沉声问道:“允诚与孟德当真败了?这才几日功夫,竟败得如此之快?……究竟是如何败的,尔等速速道来!” 一番话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让下面士卒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其中有个胆大、嘴皮子利索的,战战兢兢将来龙去脉讲了。 众诸侯虽人未在前线,但听士卒描述西凉铁骑纵横冲锋的勇悍,精妙绝伦的骑术,以及皆可骑射的恐怖,眼中无不露出骇然之色,又庆幸自己没跟曹操那蠢货一起前去。 “我等整整厮杀了一天,无奈董贼铁骑太过厉害,士卒们死得都老惨了。最终边战边退,众人也皆被杀散,我等一路逃窜才捡了条命回来……” “吸!……” 听完,大堂上众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张邈先让士卒下去,随即与他人相互看了看,面面相觑。 半天后,山阳太守袁遗才开口道:“允诚和孟德太过孟浪了,出战前某便劝他们不可轻举妄动,结果非不听……唉!” “不错,车骑将军军令未至,他们便擅自出兵,结果折损了两万人马,真是坏吾等讨董大计!” “不过……”桥瑁闻言,小声试探地言道:“听败军之言,董贼麾下铁骑果真猛锐难当,我等大多又是步卒。如此看来,还是坚守不出为好。” “嗯,公伟言之有理。”不曾想,这话瞬间得到众人赞同,连一向跟他不对付的刘岱,也从善如流。 来此之前,他们都是忠肝义胆的勇士,直到听闻这消息,便如膝盖上中了一箭,全都跪了。 只有张超身后功曹臧洪,闻言蹙眉道:“诸君起兵前可都告慰了家庙祖宗,又于此地慷慨盟誓。若始终坚守不出,莫非能熬死董贼不成?” 闻听这话,众诸侯……当即作了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怒斥道:“臧子源,兵家大事,生死存亡也,汝不懂不要乱说!” “就是,难道要让我等跟曹孟德、鲍允诚一般生死不知,汝才甘心么?” “董贼势强,我等还是坚守不出为妙!” “此言极是!” 第154章 白刀子进去 “张邈,给你董大父出来!” 董卓跨骑凉州大马,手持通体厚重的偃月刀,身上连盔甲都未穿,便怒气冲冲地拎着大喇叭在营前叫阵:“尔等这群软蛋,有种给老夫出来!……老夫今日要白刀子进去,绿刀子出来!” “绿, 绿刀子出来?”自家营里的吕布闻言,当时有些傻眼,不解地看向同样一头雾水的武将。 随后,老董便举着大喇叭喊道:“老夫扎你的苦胆!” “哦……原来如此。”众武将这才恍然大悟,吕布还不由嘟囔道:“爸爸这叫阵,逻辑还挺严谨。” “张邈不出来是不是,刘岱, 刘岱你给老夫滚出来!”见营中始终没有动静,老董又一舞偃月刀:“老夫白刀子进去,还是白刀子出来!” 众将又疑惑不解。 很快,老董便又大喊:“老夫挑你脑浆子!” 众将再度齐齐点头。 可惜,对面酸枣大营还是没动静。 “桥瑁,桥瑁你给老夫滚出来!……你们这些酒囊饭袋举兵,不就是为了讨伐老夫?”越说越怒,老董举起大喇叭又喊道:“老夫就在此处,白刀子进去,黄刀子出来!” 众将这下就等着后文了,纷纷猜测着这次又要扎哪儿。 “老夫扎你屎包!” 这下,典韦就听不下去了,嘟囔道:“太尉扎那么多刀干啥,扎得准么?” 张绣闻言忍不住唉声叹气:“咱就别在这里嘀咕了,少时太尉回来,说不定又该寻我等出气了。” “都怪那些无胆鼠辈,这都二月初了, 我等也移兵中牟。”张辽见状亦眉头紧蹙,郁闷道。 “按太尉的话说,这都属于骑脸输出,侮辱性极强。他们愣是整整关了半个月的营门,丝毫不敢出来迎战!” 自从上次老董击破曹鲍大军,高兴了还没两日,便发现情况有些不对了:五万余大军滞留在酸枣县,战又不战,退又不退。与虎牢关相隔足有三四百里,连对峙也算不上,实在令人无言。 老董起初也没当回事儿,以为是酸枣士人怕了。 结果不成想,他们非但怕了,还怕得连营门都不敢出。几番试探后,气得老董直接带兵屯驻中牟,又是让猛将袭营,又是派人断粮道的,结果对方就跟王八吃了秤砣一样,铁了心坚守不出。 “退他们也不退,打也打不掉, td,烦死了!”意识到这点后, 老董脾气就跟爽子姐一样, 弄得手下都有苦难言。 “出来了,终于出来了!”这时太史慈猛然一伸手,兴奋不已。 跟老董这么长时间,且没事儿还与吕布、张辽、典韦等人切磋,关系也处得不错,太史慈渐渐也就……有些习惯了。 不习惯也没办法,对面的人都说他认贼作父。想撇清跟老董的关系,根本没可能。 且从老董带兵如子、不吝赏赐的作风看,他也不觉得老董如何凶残暴虐,与关东一地的传言根本不符。 这些天看着老董叫阵,也不齿那些士人龟缩作派,看到前方营门大开后,当即示意众人看去。 不曾想,酸枣大门的确开了,却没出来什么人马。只是一队小卒在营门前,又将那块大大的‘免战’牌挂了上去…… 气得老董当时就觉一股逆血上涌,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最终也无计可施:“好,好,算你们狠!……” “来人,继续让士卒唱、跳、rap,再说些青豫二州的人文风物。他们能沉得住气,老夫不信士卒们也能沉得住!” 言罢,调转马头悻悻离去。 途中凉州大马还左蹄一颤,差点让老董摔下去。 营中只有六匹大宛母马,一个月时间都已受孕,不堪骑乘。若非老董这段时间,在系统的作用下又轻了二十来斤,胯下的凉州大马都不一定能驮得动。 想起这些,忍不住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回头向酸枣大营骂道:“老夫的母马都怀崽了,尔等莫非也在营里抱窝?” 其实他并不知道,此时酸枣县府中已乱作一团。刘岱提着宝剑,正无能狂怒地叫嚷道:“董贼,欺人太甚!” 张邈和袁遗二人连忙拦着,张邈还道:“公山切莫中计,还是严防死守为要!……” 说着便忧心忡忡起来,道:“近些天来,董贼整日让那些士卒在营前唱跳,惹得营中儿郎心生思乡之情,夜半常偷偷掩被哭泣,逃营者已不知几许。” “不错,董贼狡诈多端,我等还是多多约束士卒为要。切莫一时冲动,重蹈孟德允诚覆辙。”袁遗也苦口婆心,好像多忍辱负重一般。 “二位不必拦,他也就是做做样子。”桥瑁还在一旁阴阳怪气,道:“真有心同董贼拼命,早就身先士卒杀出去了。” “若非车骑将军军令未至,某早已建功!”刘岱当即转移矛头,重拳出击:“总好过汝这等无胆之辈,被董贼那般辱骂还沾沾自喜!” “呵,又拿车骑将军说事。” 桥瑁不屑撇嘴,道:“伯业乃车骑将军从兄,尚未这般天天挂在嘴上。汝不过与袁本初有姻亲之故,整日狐假虎威作甚!” “桥元伟,汝什么意思!” “刘公山,汝不会连人话都听不懂吧?” 不怪这两人整日这般,实在因他们的关系……怎么说呢,就是前任与现任躲不开的那点破事儿。 东郡太守桥瑁是故太尉桥玄的族侄,曾为兖州刺史,甚得人心。而刘岱是故太尉刘宠之侄,二人地位名望相当。 偏偏,如今的兖州刺史是刘岱。 刘岱起兵后,带的兵马大多乃桥瑁旧部,跟桥瑁眉来眼去、关系不清不楚的。时不时还会有人议论比较,桥瑁跟刘岱到底谁治理兖州更好…… 刘岱本就脾性暴躁,如今又对隶属兖州的东郡有监察之权,难免对桥瑁指手画脚。 桥瑁也是自视甚高之人,之前便因酸枣盟主一事嫉恨刘岱。两人心生龃龉,常当着众人相互驳斥,一点颜面都不留。 发展至今已是一日三小吵、三日一大吵,全靠张邈这个和事佬从中劝合。整得一个肃杀威严的军营,好似三个女人一台戏。 默不作声的太尉高级特工邢华,将一切看在眼中,不由会心一笑:太尉说营中无小事,两人整日这样争来吵去的,也是一份很有价值的情报吧? 对了,这些蠢货还不知,粮草也快用完了……此等消息若汇报给太尉,想必某‘穿山甲’之名,当响彻整个绣衣使了吧? 这多是一件美事儿。 …… 此时的老董,自然不知酸枣大营里的事儿,正在俘虏营中,苦口婆心地诲人不倦:“抛开废立天子、盗掘皇陵、排除异己这些事实不谈,呃……” “总之洛阳在老夫一番治理下焕然一新,足抵得上灵帝二十年的祸祸,难道还算不上匡扶汉室的能臣?” 鲍信、卫玆、任峻、鲍韬、杨原、于禁六人相互看了看,眼中已没多少敌意。 但最终,鲍信还是摇摇头,道:“太尉厚爱,吾等皆已知晓。然吾等心不在此处,还望太尉莫要强求……” 听到这里,老董脸上的笑就凝固了,伤心幽怨不已:“果然,尔等还是想着那曹孟德……老夫这些时日对尔等也算礼遇,更不解衣带照料允诚换药。” 说着忍不住道出心中不忿:“老夫董仲颖,到底哪点儿比不上他曹孟德!……尔等说啊,说出来老夫可以改的!” 众人一下懵了,毕竟都没看过琼瑶剧。 任峻受不了,支支吾吾地道:“太,太尉其实哪里都好,没有什么不及孟德。只,只是我等……唉!” 他真不知该怎么说。 毕竟感情这种事,很难说清楚的。 老董却懂了,垂首自怜道:“果然这种事没必要去问,因为尔等心向曹孟德,老夫便连呼吸都是错的。假如心向老夫,那错的也是对的……” “有些人尔等也说不清哪里好,可就是谁都代替不了。” 听完,鲍韬、于禁二人当即眼下四扫,恨俘虏营里没锐器,不能捅了这幽怨怪。任峻、卫玆、杨原三人虽是文士,拳头也不由硬了。 鲍信更惨,还未愈合的伤口,立时被气得又渗出血来。并且还想起,若不是这段时日老董衣不解带照顾,自己的伤……恐怕就该痊愈了。 第155章 老董为何暴躁 “某等与孟德相识已久,志同道合,交情甚笃,才愿为兴汉室而共进退,非只是太尉所言的……呃,那些什么对的错的。”外伤加内伤的鲍信皱着眉头,斟酌了一会儿后回复道。 嘴上说着老董哪点都好, 事实上只希望他能离远一点。 不料老董没一点眼色,又悠悠地叹息一声,道:“老夫原本想以治世能臣的身份与你们相处,装作第二个曹孟德来慢慢感化。” “没想到,换来的却是……蹬鼻子上脸!” “嗯?……”众人当时错愕不已,没想到画风转变这么快。 老董却好似放弃了治疗,神色一变后图穷匕见,摊手道:“既如此,老夫也懒得装了,摊牌了!……没错,如尔等所料,老夫的确嚣张跋扈、目无君王、凶残暴虐且丧心病狂!” “并且,今日便要收服尔等!” 六人本就吃软不吃硬,见老董突然翻脸,鲍韬当即变色道:“董贼,你果然藏不住露出真面目了!……实话告诉你,我等便是瞧不上你!” “今日就算饿死,被拉出去斩首示众,也不会充当汝之走狗,你死了这条心罢!” “嘿嘿嘿……”闻言,老董不由露出诡魅的笑容,让一旁的典韦……登时莫名兴奋起来:主公,又要强人锁男了,某好喜欢! 果然,随即便见他阴恻恻地道:“想死?……哪儿那么容易!不要忘了,尔等从家乡带来的一众手下, 现在全成了老夫的俘虏!” “若尔等还有良心,便好生想想。他们原本可以在家乡过着牛马一般的日子,虽然辛苦贫困,但至少苟延残喘地活着。” “若还妄想固执坚守什么可笑的自尊,不肯为老夫效力……”话到这里,又是经典的说一半留一半。 六人却明显已经慌了,于禁更强忍着愤怒道:“汝便要如何?” “不如何。”老董摇了摇手指头,看着鲍韬道:“就是每日带来一名,要么在尔等面前饿死,要么斩首示众!” “董贼,你无耻!” “卑鄙!” “丧心病狂!” “残虐无辜,莫非不怕天谴么?” “哈哈哈!……别整这些没用的。”老董根本不管这一套,似乎还十分得意:“尔等就说,这法子有没有效?” “我,吾等!……”鲍信左右看了一眼激愤的众人,最终……不甘地怒视着老董:“用如此卑劣法子逼迫我等,纵是得到了我等的人,也得不到我等之心!” “哈哈哈……”这等熟悉的话,老董早已懒得回答,看了一眼身旁典韦。 典韦也很兴奋, 学着老董以往的模样, 鼻子一哼道:“得不到尔等的心?……呵,强扭的瓜不甜又如何,至少它解渴!” “只要尔等尽心用命效力,得不得到尔等的心又能怎样?” 鲍韬不忿,开口道:“若我等只是假意归顺,却不尽心用命,汝又如之奈何?” 这下,典韦就有些傻眼:是啊,人家若只占着茅坑不拉屎、出工不出力,又该咋办呢? “那老夫觉得汝何时不尽心用命了,便拉出一个士卒砍了呗。” 老董倒一点不为难,甚至还反笑道:“反正老夫卑鄙无耻、嚣张跋扈、目无君王、凶残暴虐且丧心病狂……” 临走之前,还不忘亲切地叮嘱鲍信:“允诚,记得好好养伤呐。毕竟从现在起,你的身子已不再只属于你,还属于老夫。” 鲍信的伤口,顿时又忍不住滋血了…… 大步走出俘虏营,老董憋闷的心情才好了不少,感叹道:“果然,爱情就如手中的沙,攥得越紧,他就越会想着离开。” 这话典韦听不懂,道:“主公是在说刚才那些人?” “不是,老夫说的是孟德,爱他就要懂得放手嘛。”随即望了眼背后的俘虏营,道:“至于他们,是老夫要留下来的人。不仅会在手里攥得很紧,还会将他们弄湿,摆出各种的姿势……” 然后,又看向典韦问道:“阿韦是不是觉得,老夫挺不是个东西?” 典韦先下意识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认真道:“只是些不明就里的人,认为主公凶神恶煞,狡诈卑鄙。熟悉后便发现主公非但不可怕,相反赏罚分明、洞悉人心,让人不知不觉便心悦诚服,死心塌跟随。” “哦?……”真诚的夸赞无疑比虚伪的马屁,更让人舒爽。 老董笑得褶子都快出来了,大手一挥道:“走,找众文武继续去商议,如何对付那些酸枣的缩头乌龟!” 然而走到军议大厅,脸色就不好了,看着空荡荡的大帐质问道:“老夫的手下呢,都跑哪儿去了?……” 侍卫战战兢兢地回答:“属,属下不知……” “还不快去找!”他脸色一黑,道:“找不到他们,你也别回来了!” …… 此时,监军荀攸帐中。 看着那些个苦大仇深的武将,荀攸也一脸无奈:“诸位这般催促鄙下也无用,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眼下情况诸位也都了解,攸又能有什么办法?” “监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过酸枣五万兵马,只在监军弹指一挥间。”吕布还是比较有才学的,上来一顶高帽给荀攸戴上。 张绣年纪小,说话比较直接:“监军快想个办法吧,太尉最近喜怒不定的,时常迁怒我等,快要受不了了。” 张辽性情有些偏执,什么话都不说,直接躬身一礼道:“监军,今日汝若不给出个良策,辽便不走了!” 太史慈很鄙夷这种道德绑架,义正严词地道:“文远此举,未免太过强人所难!” 说着,一副就要跪拜的模样:“监军若给出良策,便是救命之恩,岂能简单躬身礼就能表达心意,怎么也要如此!” 这些时日老董针对他比较多,千方百计地逼着喊‘爸爸’,他都快要疯了。并且真切感悟到了:不上战场没危险的时候,老董就是最大的危险…… 荀攸哪敢真让他拜下,当即伸手拦住道:“诸位,非是攸不肯出力。” 说着,指向沙盘上的虎牢关,解释道:“前番我军大胜,缴获辎重无算,俘虏溃兵万余众。万余的俘虏不得不看守,高司马那里至少需留五千兵马。” “故而,此番太尉只能带七千余兵马。” “然只是这些兵马,便逼得酸枣大营士卒不敢应战。同时还施以攻心之计,又连番派诸位袭劫粮道,致使酸枣大营坐困愁城,并无战心,逃离者不知几何……” 然后,他真的很无奈摊手,道:“此等形势,我军明明已胜券在握,攻破酸枣大营不过时日问题。偏偏太尉等不及,想速战速战回去春耕,攸又能有什么办法?” 一番话句句在理,众人也不是无理取闹之人,不由郁闷抱怨起来:“不错,七千余兵马打得五万余大军不敢露头,古往今来都罕见,爸爸还不知足!” “也确实为难荀监军了,若我等兵马再多些,直接断了他们粮道,酸枣大营恐已自乱阵脚。可惜我等人马不足,连围点打援都不能从容布置兵力,只能不时骚扰洗劫一番。” “非是我等无能,敌军也不狡诈,纯粹是……” 跟着过来的贾玑忍不住开口,小声兮兮地道:“纯粹就是太尉这段时日欲求不满,才会变着法儿地折腾我等嘛。” “嗯?……” 话一入耳,众人目光登时齐刷刷地看向贾玑:少年你很勇哦,居然敢在背后如此诋毁太尉?…… 贾玑当时脖子一缩,胆气就弱了:“你,你们别这样看着我啊,我也是看那些大宛公马,想要时不给它们交配,就一个个焦躁不安、脾气暴躁的,跟太尉近段时日的表现十分相似……” 众人闻言,不由对视一眼:少年,你说得……貌似好有道理! 我们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此时,荀攸眼珠也不由转了转,突然神秘地开口道:“既然这里的战事不急,只需时日缠磨。而太尉那里又……” “呃,攸的意思是,尔等有没有想过,先把太尉弄回去?” “弄回去?”众人再度对视一眼,茅塞顿开:不错,军营里没女人,可洛阳那里……听说太尉玩得花着呢! 第156章 想挑战下自己的软肋 解决不了问题,就解决提出问题的人……呃,是把搞出问题的家伙弄走,对帐内的武将们来说,当然是极好的。 当下一个个双眼放光,满怀希冀地看向荀攸:“监军,不知如何才能弄走太尉?” “当然需一个理由。” 荀攸也不藏着掖着, 微微一笑又看向沙盘上的洛阳,道:“太尉自入主洛阳后,内忧外患。如今外患暂时解除不了,内忧方面……时机差不多该成熟了。” 经他这么一提醒,张辽也想起来了,道:“不错,记得太尉出兵前便曾说过, 他留在洛阳世家豪族不敢造次,此番故意领兵在外, 就等那些人沉不住气蹦出来!” “妙啊!”吕布兴奋地都直搓手,继续问道:“理由有了,该如何让爸爸知晓?……总不能,我们直接去劝说吧?” “不可不可。”张绣当即摆手,道:“太尉深谋睿智,洞察人心,若这般直白的话,必然一眼看出我等图谋。” 说着脸色一苦:“到时候,少不了我等的好果子吃。” 众人的目光,随即便悠悠看向荀攸。 荀攸也不说话,又带领着那些目光,看向一旁的贾玑。 贾玑当时就慌了,道:“你,你们都看我干什么?……我又不敢去跟太尉说。” “不用你说,而是让你父亲写信来说。” 荀攸便笑了,道:“太尉不在, 长史统领府内诸事。且太尉出兵前也曾交代,洛阳城中无论大事小情,都需汝父过目定夺。” 贾玑的神色不由变得奇怪起来,悠悠地道:“监军是想利用家父?……实不相瞒,家父的心眼儿比较小,整人的手段却比较多。” 一听这话,众将神色也变得担忧。 贾狐狸,那可是好相与的?……太尉麾下多少聪明人,包括智计深沉、手段毒辣的李儒,都被调教得服服帖帖。 唯独人家贾狐狸,想整治都找不到由头儿,且还能想偷懒便偷懒。不信的话,可以问问司马懿和华歆。 尤其那位华歆,应该对贾狐狸的手段很刻骨铭心。 不料,荀攸面色一点都看不出异样,道:“正因汝父手段高明、算无遗策,若攸所料不差,他的书信应该很快就到了……” 说完,又悠悠一笑, 道:“更何况,攸可没有胆子撩拨贾长史。若诸位觉得不行的话,尽可当攸什么都没说……” 话音刚落,外面便有老董侍卫寻来。 见到众人都在此后,松了一口气,又看向贾玑,道:“贾公子,某正好接到长史寄来的一封家书,便送过来了。” 贾玑一脸愕然接过。 展开一看,神色更奇怪了,带着几分震惊看向荀攸:“监军,竟真被你料中了。家父信上说,太尉这些时日要回洛阳一趟,叮嘱我等务必要听您的吩咐……” 众将也愕然看向荀攸,不由面面相觑:这天下间的狐狸们,非但未卜先知,还带心意相通的? “既然贾长史已替我等解忧,还是速速去军议大帐,莫要让太尉久等了。”荀攸也不多解释,笑着提醒众人一句。 众人当即施礼言是,联袂来到军议大帐。 原以为会迎来一顿臭骂,却见老董已端坐在主位,案几上摆着两封信。一旁除了保镖典韦外,还立着绣衣使史阿。 看到众人鱼贯而入,他的表情有些奇怪,欲拒还迎的那种:“呃……适才收到穿山甲来信,言酸枣大营中东郡太守桥瑁与兖州刺史刘岱不和,且营中粮秣也已然不多,老夫觉得这是一个攻破他们的契机。” 随即,又装作一副为难的模样,道:“然贾狐……呃,文和也写来书信,言洛阳城中有所异动,需老夫暗中回去主持大局。” “唉,内忧外患,哪儿都离不开老夫。”说着一声叹息,很无奈的模样:“天生的劳碌命,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说完,小眼神儿还四下乱瞟,观察着众人的反应。 荀攸面色平静,心中已忍不住冷笑:什么狗屁需你暗中回去主持大局,分明是人家贾文和看出你这家伙喜欢浪、爱出风头,特意将压轴的大戏交予你来露脸。 假如猜得不错,那边恐怕什么准备工作都做好了…… 要是人家真隔过了你,施展手段把事儿给办了,哪怕办得再漂亮,回去后你能不给人家小鞋儿穿? 心里这样想,但见众将目光都殷切地盯在自己身上,只能装出一副思忖的模样道:“太尉所言不差,关东贼首诸如张邈、袁遗、桥瑁之辈,俱为两千石官吏,各不相从。” “若粮草不济,必然互生怨怼。加之桥瑁与刘岱又相互攻讦,我等正可暗中挑拨,使之内讧相攻,如此一战可定矣!” “公达的意思是?……”老董神色看不出喜怒,道:“让老夫留下来?” 一听这话,众将当时心中一惊。 太史慈当时都要跳出来阻止,被荀攸一眼给瞪了回去。 随即才又装作为难的模样,继续道:“然洛阳一地乃太尉之根本,万不可有所闪失。哪怕只是有些许的忧虑,亦不可掉以轻心!” “至于酸枣此处,莫说挑拨之计还需酝酿筹谋,单说其中最善战的曹孟德、鲍允诚二军,已被太尉击破。余者皆清谈高论吹嘘之士,不通兵事,不足为虑。” 一番铺垫后,荀攸才微微拱手,道:“太尉,事有轻重缓急,两害相权需取其轻呐。” “哦?……”老董脸上便有了笑容,又当又立地道:“公达,不妨将话说得再明白一些,老夫又不是那等会因言治罪之人嘛。” 荀攸嘴角不由抽了抽,但还是努力将戏演完,郑重道:“依属下之见,太尉当先回洛阳。此间之事有我等在,非但不会令良机错失,更会徐徐图谋。” “待太尉从洛阳返回,估摸着时机正好成熟,如此岂不美哉?” 众武将不由心悦诚服,纷纷在心中给荀攸竖起大拇指:监军高啊……这一番话的水平,实在是高! 老董脸色也显而易见地和煦起来,然后故作深沉地道:“公达言之有理,老夫打了半辈子的仗,就不能……” “咳咳,老夫的是意思是,打仗老夫已十分精熟,然政治权谋斗争一块儿,还尚不如何精通。” “此番回去,当多向文和学习讨教,挑战一下老夫的软肋……” 听完这话,众武将脸色一下变得很精彩。吕布直接都愣住了:回去找女人,还能说得如此清新脱俗? 张辽也震惊了:太尉,确定能挑战成功自己的软肋么? 张绣张大了嘴巴,半天没说出话来。 太史慈则痛心疾首,怎么都想不通,自己为啥会对这样的集体,渐渐产生了归属感? 见众人这副反应,老董就有些不高兴了,眉头一皱:“怎么,诸将莫非对公达之策有所异议?” “没有!……”四人当时惊醒,异口同声连连摆手。 “那老夫不在时,汝等知晓该做什么吗?” 吕布率先开口,试探地回道:“继续每日带兵搦战,威吓敌营?” “夜间率少量精锐偷袭,抑或佯装给敌军制造压力?”张绣随即也开口。 张辽想了想,道:“三军不动,粮草也会先行。末将继续带领麾下,袭劫敌营粮道。” 太史慈此时目光瞅到了史阿,福灵心至:“也当密切联系绣衣使,有针对地对挑拨桥瑁和刘岱。” 老董听完,不由笑容满面,手指着四人赞叹道:“老夫算是看出来了,尔等各个身怀绝技呐……既如此,老夫就回一趟?” “太尉(爸爸),放心地去罢!”众将声若洪钟,回应十分响亮。 老董咂摸了一下嘴,总觉得这话有些不对味儿…… 第157章 曹操点了一把火 “靓仔好!……” 皓白如月的手推开朱红色的大门,耳边传来清脆热情的招呼声。八名相貌身材姣好的少女,齐刷刷地向老董躬身一礼。 她们的制服有些类似唐装,端庄婉约中尽可能地露出了瘦削的肩骨,盈盈一握的纤腰,修长笔直的长腿,以及丰盈酥胸上一抹刺眼的白。 李儒虽是署卫宫殿的郎中令, 却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在这一声的‘靓仔’招呼声中,心机深沉、手段毒辣的他当时浑身一颤。 就连一向低调内敛、见惯生死沧桑的贾诩,面容也不由微微一变。随后才强装镇定,跟随着老董向里走去。 只有老董听着久违的称呼,脸上不由露出迷醉的笑容,深吸了一口气, 感觉连这里的空气都是那么香甜。 “贵宾三位,里面请, 手牌儿请拿好!……” 走过金碧辉煌的前台大厅,来到换衣区后便有一位宦官高声唱喏,还殷勤地将毛巾递给三位。 老董愈加满意:这里面的人文气氛,越来越像前世了呢。 贾诩和李儒二人,却开始局促紧张起来,见老董旁若无人地脱衣,当时差点跪地上:“太尉之前说要与我等坦诚相见,竟是如此的……坦诚?” “老夫一路风尘秘密赶回,当然得先泡个澡。又不想耽误得知如今城里的动向,只能将尔等一起唤来。” 老董一脸的理所当然,见两人磨磨唧唧,不悦地道:“愣着干什么,都是男人害什么臊?” “赶紧脱,一会儿泡完澡聊完正事,老夫再让人给尔等搓个盐,敲个大背。然后去休闲厅里按摩放松一下, 还有歌舞表演呢。” 说完不待两人回应,换上木屐便向温泉池子那屋走去。 回头看两人还扭扭捏捏, 仿佛要被上刑一样,不由嗤笑一声:“嘁,还打算考验下这俩老干部呢,没想到一上来就怂了。” 懒得搭理他们,试了试水温正好,然后扑腾一下跳进去。 随后便有宫娥们送来三个食盒,在浴池边依次摆开,莺莺燕燕地道:“太尉,是否需我等服侍?” 若只是老董一人,当然会点头。 但顾忌老狐狸和毒士那俩家伙,只能郁闷地摆手道:“下去吧,少时老夫有需要,再唤三名膀子有力的男子过来。” “文优与文和比较吃劲儿,喜欢粗暴一点,尔等不是他们的菜……” 披着长袍羞羞怯怯进来的二人,听到这话后,脸色当时就幽怨了:我俩瘦巴巴的吃什么劲儿,分明是你肥肉多…… 老董却感觉,这俩脱了大袖宽袍后,气质一下没平时的犀利深沉了, 像是第一次进城的俩土鳖。 知道他们第一次害羞, 老董也不看。自顾自地端起温好的美酒,滋溜儿一口下去后,再夹几筷子的菜。 哎呀,安逸痛快,美滴很! 忍不住地,又哼起了小曲儿:“不是英雄,不读三国,若是英雄,怎么能不懂寂寞?” “独自走下虎牢关,月光……太温柔。曹操不啰嗦,一心要拿司州,用阴谋阳谋,明说暗夺的摸!” 后面的歌词儿,就没法儿唱了。 现在虽是东汉末年,但明显分不了三国,回头看向已摸入池子的二人:“老夫这首《曹操点了一把火》,唱得如何?” 池子里的热水很舒服,微微有点烫。 李儒不知是被气得,还是热水给泡的,反正脸已经红了起来:“太,太尉这首曲子轻快朗口,回味无穷,且还结合实事……嗯,属下恭祝太尉虎牢大胜曹孟德!” 这马屁一拍,老董顿时感觉全身血液仿佛都活热起来,顺着经脉往上升,心情更美了。 端酒又小小地啜一口,才发出满足的叹息声:“基操勿6,老夫出马,一个顶俩,区区曹孟德又算个啥?” “行了,不提了。” 示意两人放松,才接着看向贾诩,道:“文和说说吧,洛阳现在到底啥情况,急着要老夫暗中赶回来?” 老狐狸进入状态挺快,神色也很舒坦,嘴里的话却阴恻恻:“太尉神机妙算,有些家伙已夹不住尾巴了,欲趁太尉领兵出征之际,发动一场政变。” “若属下猜得不错,他们应当想先夺了洛阳,断了太尉的根基。再联络关东的贼子们,将太尉困于虎牢一地,继而左右夹击……” “哦?……”贾狐狸能如此轻松说出来,就知已准备了后手,老董便道:“那他们打算如何动手,文和可知晓?” 这下老狐狸便不说话了,也喝了一口酒,夹了几口菜享受,将机会让给李儒。 “据绣衣使探查,这次他们的手段……”说到这里,李儒不由冷笑起来,讥讽道:“倒是有些意思。” “如何个有意思?” “他们也恐太尉留下什么布置,先只是秘密串连了一番。确认我等没反应后,便想着在城中制造一场动乱,然后趁乱发动政变!” 老董的神色不由认真起来,道:“没想到,咱这位太傅也挺与时俱进,跟老夫斗了几个回合后,手段是越来越高明了……” 整个洛阳的世族豪门之首,非袁隗莫属。不用李儒贾诩明言,他也能猜出幕后主使是谁。 “不错,袁隗这次的确很谨慎,一直等了一个月才露出些蛛丝马迹。若我等掉以轻心,突然事生肘腋,当真有可能防不胜防!” 李儒面色阴鸷,也端起酒樽饮下一口。 贾诩却仍悠然从容,还不着声色地拍了老董一个马屁,道:“终究是太尉技高一筹,特意留了这么个贼首香饵,将城中的那些魑魅魍魉尽皆钓了出来。” “不错……”李儒这才反应过来,紧随其后地拍:“尤其太尉安排的钟元常,已暗中将那些家伙的罪行证据,收集得差不多了。” “只待他们出手,我等便可以雷霆之势镇压。届时再令元常出手,光明正大地将他们一网成擒!” “唔……”老董手指轻敲着池子边案几,感觉中间似乎漏了某个环节,蹙眉道:“适才文和说,他们欲制造一场混乱,趁乱发动政变?” “如此说来,那场混乱不仅要大,还要打击到老夫的根基,才能顺民心、正天意……袁隗狗贼,居然想打洛阳百万黎庶的主意?!” 历史上的老董,根基只有一条,就是兵权。 穿越过来的老董,明白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除却兵权外,又将民心引为根基,且两者互为辅翼,更坚不可摧。 眼下城中兵马尽在董旻、董璜、徐荣三人手中,还有朱儁倚为后盾,袁隗等人根本插不进手。若想动摇老董的根基,只能出民心这里入手。 贾诩李儒二人闻言,在池子里双双拱手,道:“太尉神算,袁隗丧心病狂,的确打算煽动洛阳百万黎庶。” 听到这话,老董才稍稍安心,道:“如此说来,尔等已知他想如何下手了?” 两人对视一眼,还是由李儒开口:“袁隗欲造谣太尉在前线兵败后,威逼洛阳上下迁都长安!” “迁都?……”老董闻言,一时感觉有些错乱:穿越过来费尽脑汁筹划,就是为了避免东汉末年这一天大的人祸。 没想到自己在外出生入死,殚精竭虑的,总算有些成效了。结果袁隗这家伙,又来这么个无中生有,还是把帽子扣在自己头上。 不过反过来想想,这一招还真够歹毒、够精准。 故土难离,不论是豪门世族还是平民百姓,几辈子的家底基业都在洛阳。听闻有人要强行将他们驱逐出故土,不心怀怨怼是不可能的。 历史上董卓迁都,也是一路重兵胁迫才没出乱子——此番自己若真没准备,袁隗一套组合拳下来,自己就真歇菜了。 幸好自己回来了,不出意外的话,袁隗就该出意外了…… 第158章 经不住考验 搓完澡后,老董本想带着老干部欣赏下现场歌舞曲艺,可比电视录播的攒劲多了。无奈袁隗的谋划,一下扰乱了这个计划。 放心不下,只能让人将洛阳城的沙盘模拟图搬来。 三人随即在休息室中披着浴袍、穿着木屐、嚼着干果点心,开始制定应对之策,将袁隗可能的行动进行了一遍又一遍的推演。 “想赢牌最重要的一点, 是不仅知晓了对方手中有什么牌,还需弄清楚他所有的出牌顺序。” 老董将一个兵俑放置在开阳门,道:“好在,老夫已相当于打明牌,袁隗则属于狗急跳墙,只一门心思钻研梭哈的智慧。” 贾诩和李儒纵然再思维敏捷、触类旁通,也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蹙眉推演半天后, 看着城里自己的兵俑一个个被吃掉, 便微笑着拱手道:“太尉,如此一来,当万无一失了。” “唔……”看看天色,老董便道:“辛苦二位了,待事成之后,再带二位来此体验生活的美妙。” 李儒和贾诩对视一眼,下意识想拒绝。可张了张嘴后,又觉……这大池子里泡澡,确实比家里的浴桶舒服啊! 此番只体验了一小部分,后面还有老董秘密调教的女子天团——说实话,哪个老干部不喜欢看青春靓丽的小姑娘,活力四射地蹦蹦跳跳呢? 两人最终还是没有经过考验,迟疑了一下小声道:“多,多谢太尉恩宠……” 回去换衣服时,步伐都轻快了些,似乎一下年轻了几岁。 “呵, 人性呐,真是有趣的东西。”老董会心一笑,却半点没嘲讽二人的意思:因为他知道,自己也不能免俗。 并且,比他们意志还不坚定。 就在两人离开没多久,身穿华贵轻纱绫罗的何太后,从后台款款而出,幽怨地道:“太尉让哀家等得好久,哀家可是想死你了,有好些话要说……” “哦?……”老董回头,问道:“何事?” “前些时日,哀家命人给协儿送去一碗热羹,叮嘱他用功之余,也莫要累坏了身子。不曾想,他直接将那碗热羹倒了……” 说起这个,何太后一脸苦恼,道:“哀家知当初做得不对,可现在已醒悟后悔,难道协儿连一点赎罪的机会都不肯给么?” “他失去的是十年母爱,得到是十年的惊恐与仇恨。你用一碗热羹便想冰释前嫌,世上哪有这么容易的事儿?” 老刘家的这点事儿, 他并不想掺和。 但见何太后神色更加幽怨,一双嫩白的手还主动覆过来,开始以柔克刚。 只能叹息一声,道:“太后放心,只要老夫在世一日,便保证陛下不会寻你清算,护你安稳无忧。” “若是哀家想要呢?”何太后媚笑一声,酥麻入骨,一语双关。 老董再度无奈,手把手地教导她道:“人心都是肉长的,陛下今年才不过十一岁,在这偌大的禁宫中很难寻到亲情。” “我等只需清楚自己的长处,抓住对方的重点,弥补住漏洞。再持之以恒地往来关爱,最终会双双和谐、皆大欢喜的……” 这样说着,他也是这样做的。 这一夜,为迎接董太尉风尘仆仆赶回,欢喜的何太后夹道相迎。董太尉不胜感恩,也将平生所有倾囊相授…… 第二日,老董依旧躲在毕圭苑,除却极少的心腹知道他回来外,其他人一概不知。 洛阳城里,更是一切如故。 唯一有些变化的,是今日的报简内容。 街头卖报的小郎君们,今日吆喝声格外清亮,道:“号外号外,太尉出兵后大捷,于荥阳大破曹孟德、鲍允诚二军,俘获无算!” 一辆低调行驶中的翠鼻车停下,里面传来一句苍老的声音:“来一份。” “好嘞!” 这次重要的情报,却没整什么花里胡哨的震惊体,只是将荥阳一战如实叙述。 然朴实无华的文字,无法掩盖那场战斗的惨烈。 袁隗的捏着报简的手,不由微微有些颤抖,面色苍白:“败了,居然这么快便败了?……而且,还是其中最善战的曹孟德与鲍允诚,其他那些鼠类竟按兵未动!” “不,他们根本不是按兵未动,而是……” 继续看下去,面色又由白转赤,气怒不已:“聚集的五万余众,居然被董贼逼得连营门都不敢出?” 气怒不已时,忽然听到街上百姓一阵喧闹之声:“万岁!……太尉用兵如神,果然首战告捷!” “关东贼子,不过一群忘恩负义的跳梁小丑,还敢撄我大汉西凉铁骑的兵锋,简直以卵击石,可笑至极!” “如此看来,太尉大军很快便要班师回京,我等可要好生迎接一番!” “前线大捷,今日入肆的每人,赠送一碗屠苏酒。恭贺太尉大胜,早日归朝!” “.…..” 听着四周百姓自发的欢呼,袁隗的脸色渐渐铁青,羞恼不已:“董贼损我大汉良士之余,补这些愚众,竟使得他们如此归心!” “简直乾坤颠倒,祸乱国本!” 言罢,干瘦的胸膛起伏不停,面色极为阴晴不定。半晌后,才开口吩咐车夫:“转道,汝知道该去哪里。” 沉默的车夫没有回答,很自然地偏移了一下马头,随即汇入兴高采烈的人群,丝毫不显眼。 半个时辰后,城郊的一家道观。 袁隗于一清净的屋中燃起焚香,盘膝打坐。在他面前的蒲团上,跽坐着三位道士装扮之人。 一人气质儒雅,顾盼间颇有威仪;一人一身行伍之气,气势凌厉;最后一人面容敦厚,却背挺如松。 “董贼……”袁隗缓缓睁开眼,说这个名字时语气甚是复杂:“恐怕很快要回京了。想必今日的报简,尔等也都看了吧?” 一身行伍气的年轻人闻言,愤慨道:“筹谋数月,结果本初受韩馥牵制,兵马未整;公路那里也有南阳太守张咨掣肘,未能进兵。” “唯有东路兵马齐聚酸枣,结果自年初起盟立誓,一直到董贼出兵都迟疑不敢进。” “曹孟德鲍允诚倒是有一腔忠心,然智略浅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竟被董贼一击取胜,大坠军威士气!” “事后德瑜再来评说,又有何益?” 另一儒雅之人语气颇有鄙夷,指教一般道:“当今之计,是我等当如何随机应变,为关东群雄制造一场天大契机!” “说得轻巧!”伍孚伍德瑜反唇相讥,道:“我等麾下并无兵马,只能靠太傅暗中联络有志之士府中的僮奴苍头。这些人从未上过战场,连令行禁止都做不到。” “倘若不先在城中制造一场大乱,令这些人趁乱出手,恐怕仅凭李儒麾下的禁军及朱儁手下的徒隶,便可将其击败!” “更不要提,虎牢距离洛阳也未有多远。一旦董贼得知有变,星夜率大军赶回,我等须臾便会覆灭!” “瞻前顾后,尽是借口!”周奂面露不悦之色,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僮奴苍头虽不通军令,重金激其血勇便可。” “至于董贼那里,自有某前去传敕令关闭城门。太傅再秘密传书至关东,令其尾衔追杀,董贼至洛阳之时,便是覆灭之日!” 最后面容敦厚之人微微蹙眉,似乎想说些什么,但终究没有开口。 因为此时袁隗说话了:“事急从权,诸位不必相争。老夫原本想万无一失,孰料酸枣那里败得如此之快!” “幸好筹谋已然齐备,先夺取洛阳,再借报简劝诱民心也不迟。” 决心已下,袁隗最后苍老年迈的声音里,多了一份不成功便成仁的决然:“明夜动手,铲除董贼,兴复汉室!” “铲除董贼,兴复汉室!”另外三人的声音有些压抑,也有些兴奋…… 第159章 枪在手跟我走 第二日黄昏时刻,越骑校尉伍孚已经在城东的校场内,完成了初步的集结。 此时的洛阳城内,董卓留下的军事力量已十分薄弱,只剩下李儒掌控的护卫内宫的禁军,以及司隶校尉朱儁手下的那支徒隶。 他们这一方,则是各世族豪阀的私兵门客, 辅以不少的僮奴护院。 按照袁隗的计划,伍孚这里的人要在傍晚前集结完毕。当宵禁之后,他们会兵分两路,一路由伍孚带领着一路杀入北宫,控制住汉室天子。 另一路则分配给护羌校尉杨瓒,便是昨日那位面容敦厚之人统领,抵挡住反应过来的朱儁。 同时议郎周奂会手持敕书, 赶往洛阳各个城门,将洛阳内外隔绝——如此既可以避免消息短时间内传到前线的董卓耳中, 又可以阻止得到消息的董卓反扑。 至于主谋袁隗,则会和公卿大臣们直接赶往南宫。等到大局底定之时,伍孚会将陛下接去那里。 然后,皇帝将会发出讨逆诏书,号召各地诸侯赴洛勤王。 同时配合第二日发布的报简,告知洛阳所有的百姓,董卓已在前线战败,并要将他们全都迁徙至长安。 届时,汉室天子还会宣称董卓乃逆臣…… 伍孚看着零零散散集结过来的人马,心情十分烦躁:大部分人只穿着粗布麻衣,手里武器也只是护院用的木棍长枪,环首刀不过几百把。 至于说皮甲、弓弩之类的,更是少之又少。 同时从他们一头雾水的神情和乱七八糟的阵列来看,这群乌合之众面对正规军,只能算是去送死。 但他没得挑。 眼看太阳都要落山了, 这些人也不可能做到保密,再拖延下去必然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伍孚当即一脚踢开袁隗事先准备好的箱子,里面的铜钱和布帛顿时撒落一地。 这些人登时瞪大了眼睛,更加疑惑地望着高台上的伍孚。 伍孚抽出利剑,威严地望向他们大声喊道:“奉太傅之令,今日除贼兴汉!事成之后,每人都赏黄金十两,赐予良籍!董贼府中积贮,更任尔等任取!” 除贼兴汉这些,对私兵僮奴来说毫无意义,唯有赤裸裸的钱帛诱惑,才能让他们丧失理智。 他喊完后,队伍中安排的亲信当即大吼应和。不明所以的僮奴私兵,在从众心理的作用下,也不由跟着呼啸起来。 城楼上的刁斗敲了三下,四面城楼纷纷举火,洛阳正式进入了宵禁。 伍孚等的就是这个时候,当即跨上坐骑,高举着手中的利剑,挥舞着大吼道:“枪在手, 跟我走!” “杀董贼,得黄金!”身后万余人呼啸着回应。冲锋之前, 他们还不忘跑上高台,抓起铜钱往怀中塞上一把。 这支人数庞大的部队,连个最简单的方阵都排列不起来,乱哄哄地跟着伍孚而去。根本不知道冲击的目标,竟会是汉室权力的中心。 黑暗中喊杀声震天,无数只脚踏在通往北宫的条石路面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如骤雨般落地。 因为宵禁的缘故,这条白天很热闹的大路此时一个平民也没有,只有偶尔走过的倒霉巡逻队,要么被干脆利落地杀死,要么被裹挟到队伍中来。 至于百姓? 百姓们对待战乱很有经验,丝毫不去观瞧外面的情况,死死地闩住房门、关严窗户,哪怕外面天翻地覆。 一马当先的伍孚冲锋之余,还不忘举头环顾远处的城门:原本应该彻夜不熄的十二盏卫灯,已经熄灭了十一盏,取而代之的是十一支火把。 他心中不由一喜。 看来太傅的计划很成功,起事前已尽可能地收买了城门令,才使得周奂这么快便关闭了十一座城门。 现在只要西南角的开阳门一落,便意味着洛阳被彻底锁死,城内便是他们的天下了。 就着微弱的月光,伍孚已能看到前方北宫模糊的建筑轮廓。 迅速向两名军官作了个手势,两人当即会意,各自带着数千人脱离了大部队,从左右两个方向包抄而去,确保第一时间完成合围。 北宫里仍灯火如常,看起来还全然未觉察到大难临头。 烈烈豪情在胸中燃起,建功立业的热切使得伍孚感觉无坚不摧:“董卓,你一介武夫,不该乱了这世道的!” …… 伍孚发起冲锋时,在他西南的六里处,周奂正仰望着开阳门。 夺门行动进展之顺利,连他自己都有些吃惊:洛阳实在太大了,董贼的耳目也遍及各处,他这里能动用的只有府中的心腹。 好在不到半个时辰,其他十一座城门的卫灯已落了下来。 看来袁氏‘四世三公’的名头,在汉室权力脉络中仍旧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倚仗这个名头,其他各处的夺门行动进展得很顺利。 “就看我的了!” 周奂舔了舔嘴唇,对自己充满了自信,更对以后美好的未来充满了幻想:一西凉武夫,凭借手中兵权便想改变整个汉室,将绵延了百年多的士族打压控制,简直痴心妄想! 只要过了这一夜,汉室仍将是士族的天下。而他周奂则会更进一步,成为士族中新兴的一支力量。 这才是正常的晋升之道,乃天道! 想到这里,周奂掏出敕书,大步走到开阳门前宣诵道:“陛下敕令,今夜除贼讨逆,连日内彻底关闭城门。未有太傅手谕,任何人等不得进出!” 城门前,那些士卒们冷冷看向他,眼神仿佛在看一只拙劣表演的猴子,对这个命令没有丝毫反应。 周奂顿时觉得有些不对劲,再度加大了声音,威严道:“陛下敕令,尔等莫非要抗令不成?” 终于,一名什长开口了:“什么狗屁敕令?……” “你们这些人能不能统一哈,外面关东群贼不承认陛下,诈冒袁隗、黄琬和荀爽的名头。这会儿你又拿着陛下的敕令,我等到底该不该听陛下的?” “放肆!”周奂大怒,心却越跳越快,感觉一切充满了诡异:这些士卒半分不像洛阳六郡的良家子,嚣张桀骜的态度反而像极了董贼的手下! 还未等他想到应对的办法,正对面漆黑的城楼门洞里,传来一阵沉重而悠长的金属摩擦声。 这声音只说明一件事:开阳门的城门,正在缓缓地开启。 “尔等这是在做什么!……”周奂更加心慌,道:“如今已是宵禁时分,为何还要擅开城门?” 他想不通,就算这些人是董贼的兵马,但如今洛阳方圆几十里内,董贼已没可用之兵,开城门又是为了什么? “尔等不从王命,罪该万死!” 不论如何,城门万万不可开启。眼见这些士卒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周奂向身后的门客使了一个眼色,打算强行攻下。 这些门客都是混迹洛阳的游侠,身手不凡,即便没有盔甲弓弩。对付眼下这些士卒,应当是没有问题的。 但随后,他便惊骇地瞪大眼睛,张大嘴巴发不出声音:开阳门外,此时正沉默矗立着一支延绵无尽的兵马。 每人手持着一支火把,犹如一片火海,似乎映亮了整座夜空! 为首大将徐荣跨骑西凉大马、手持厚重的偃月刀,兽面头盔在火光下忽明忽暗,犹如从地下突然跑来的夺命恶鬼。 “西,西园中早已没兵马……汝身在前线怎么可能这么快,便赶了回来?”周奂大脑一片空白,他知道自己败了,却不想败得如此稀里糊涂。 一向沉默的徐荣,却根本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他还有很重要的平叛任务要去完成,只觉得周奂很呱噪。 于是,微微皱了一下眉。 四柄锋利的剑,立时洞穿了周奂的身体。 周奂不敢置信地看向身后的游侠门客,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 为首的游侠收回长剑,一把扯下外面的粗布麻衣,露出里面价值不凡、在火光中流光溢彩的绣衣,向徐荣道:“贼众将至北宫,那里街道开阔,适合骑兵突骤。” “另外,太尉说了一个数儿,两个时辰。” “其中包括打扫战场的时间,不能影响了明日百姓的正常生活。毕竟卖早点的摆摊比较早,两个时辰不能再多了……” 徐荣点了一下头。 随后,马蹄声骤响! 第160章 太快了…… 周围在夜色笼罩下黑压压一片,街道上的声响愈加单一,似乎只有身后的喊杀声永远不会断绝,只会愈加清晰吵闹。 伍孚一马当先,顺利突破内宫的门禁。可里面的情形,教他大吃一惊。 偌大的宫殿中灯火通明,却空无一人。 触目所及, 到处都与寻常无二,香木雕琢的栋檬,杏木制作的梁柱,朱红色的门扉上还有金色的花纹,门面有玉饰。 窗为青色,殿阶为红色,殿里还能看到黄金制作的壁带,间以珍奇的玉石。处处显示着皇家的至高无上与奢华。 夜风袭来,还偶尔发出玲珑的声响。 然而,万人的乱军看着这一幕,却仿佛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给捏住了喉咙,发不出任何声响。 他们想不通,这明显该皇室贵人、宫娥宦官不断的地方,怎么会连个人影都没? 伍孚强自镇定心神,让部下又去其他宫殿搜索一番,结果仍空空如也。感觉就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打出一拳,却打空了,十分难受。 他面色阴沉,旁边几位亲随有些不知所措,纷纷问他该怎么办。伍孚沉吟片刻,道:“去太尉府!” 很显然,眼下的情况是有人听到了风声,提起将禁宫中的人全都转移走了。 但这些并未让伍孚如何惊慌:毕竟他也知道,董贼麾下有支神鬼莫测的情报部队, 对此有些准备也在意料之中。 可惜洛阳城如今已是他的天下,没有兵马的董贼麾下, 就如没有牙齿的老虎。纵然躲过了这一劫, 终究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董贼,死到临头还耍这些心眼。某便先抓了你的亲眷,看你又当如何!”言罢,伍孚愤怒地骑上战马,带领着部队又向太尉府杀去。 刚行至半路,万余手下乱糟糟还未反应过来时,忽然觉得气氛不太对,感觉嘈杂的声响中,混入了一股异样的声音。 很沉闷、也很密集,且越来越近。 随着声音逐渐放大,他十分疑惑:“既像是大队骑兵奔骤的声音,又有金属踩踏条石地面的声响……” 下一瞬,熟悉又陌生的弓弦声传来! 他疑惑地抬头看向月亮,借着宫殿中火光照耀,似乎看到一大片乌云飞升而至,将整个月色都遮掩住了! “快找掩体!”伍孚面色惊变,嘶吼的同时迅速操纵战马,躲在街巷的一处屋檐下。 毫无战阵经验的僮奴护院,却根本还不知发生了何事。 甚至有些家伙愣愣地看着夜空的异样, 嘟囔着道:“那些飞来的,不会是箭支吧,怎么会有那么多……啊!” 下一瞬,人间地狱! 毫无心理准备的私兵们被突如其来的死亡巨浪吓懵了,许多人直接被攒射成了刺猬,在倒地前发出凄厉的惨叫声,震撼着邻近同伴的心神。 一些人甚至都被钉在了地面上,手脚还兀自抽搐着。街道上响起一阵沉钝的噗噗声,是箭头锲入肉体的可怕声音。 伍孚惊愕地看着身后的惨相,想不通这轮箭雨是从何处发射过来的:假如来的是骑兵,难道人人都可骑射么? 他虽是汝南人,却也是西凉铁骑中的一员,跟随周慎在与塞外异族征战的过程中,清楚知晓哪怕是从小长在马背上的那些异族,也不可能人人能够掌握骑射。 相反,百人里能有一人就不错了。 眼前的景象又不得不让他信服,直至远处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势如奔雷。他才模糊看到那支冲来的西凉铁骑,的确人人手持长弓。 这一次,已不再是抛射,而是精准的点射。 夜空中飞出无数看不清的箭簇,犹如毒蛇露出锋利的尖牙,立时再度啃噬出一片片狰狞的血花。 那些僮奴护院在箭雨的沐浴下显得茫然失措,战斗一时瞬间崩溃。他们一边漫无目的地奔跑,一边发狂似的大叫,一直到被刺穿在地。 徐荣却松了一口气,轻声道:“看来,两个时辰应该足够了……” 随即,目光在黑暗中搜索着贼首:他清楚,像这种乌合之众只需斩杀掉首领,下一刻就可以结束战斗。 高大健硕的凉州大马挟着无比的冲击力,狠狠地撞向伍孚的部队,就像武林高手一记重拳狠狠砸在了受伤之人的腰眼上。 只是短短一瞬间,就有数百名僮奴被生生撞飞,闷哼着摔在地上或墙上。 大街上顿时大乱,混乱不已的僮奴私兵完全没有对付骑兵的经验,要么被吓傻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要么凭着直觉朝两侧闪避。 完成第一次突击的骑兵们伏在马背上,双腿夹紧马镫,将长矛平斜伸出去。借助着奔马的速度,将那些侥幸向两侧闪避的僮奴挑中,蓬起无数朵血花。 一名护院被一匹骏马撞翻在地,疼得眼冒金星。他支起胳膊刚要起身,就被一根长矛刺穿了胸膛,整个人哀嚎着被矛尖挑起到半空。 战马继续奔骤,直到长矛承受不了重量“喀吧”一声折断,他才与身后被刺中的两人跌落到地面,随即被几只马蹄踩断了脊梁,彻底没了声息。 类似的事情,不断在发生。 这条大街本来十分宽阔,可一大群惊慌失措的步兵,再加上源源不断的骑兵,一下使得这里拥挤不堪。 西凉铁骑们似乎无穷无尽,前队刚刚冲破阵列,后队又旋踵而至,惨叫声和马踏骨裂的声音混杂在一处,青石路面涂满了鲜血、尿液与脑浆。 一刀砍下一个僮奴脑袋的徐荣,看着如此不堪一击的对手,才感觉有些大题大作了,开口吩咐道:“可以收尾了,找不找得到贼首都一样。” “放下兵刃,缴械不杀,太尉向来优待俘虏!” 黑暗中,这等口号一般是没什么用的。毕竟西凉铁骑也不可能看清楚,敌人是否放下了兵刃。 但他们相信徐荣的判断。 随即纵马过去,敌军人人已如羊群般乖巧听话。至于有些不听话乱跑的,也不用他们操心:此番徐荣带了两万兵马,冲过来的不过五千人。 剩下一万五千人举着火把在外巡梭着,那些吓破胆子的家伙会如飞蛾一般,跑向有火光的地方,然后……被杀掉或俘虏。 “徐荣!”点起火把开始巡视敌情的徐荣,蓦然听到黑暗中一声大呼,随即便是一柄长剑挥来:“受死吧!” 斜刺里冲出的伍孚,面容狰狞地想与徐荣同归于尽。 徐荣却觉得这人有点傻,突袭刺杀时还要弄出这么大的声音,让自己可以听声辨位,下意识反击。 他猛然挥舞厚重的偃月刀,空中传来清脆的兵刃撞击声! ‘当’的一声。 伍孚愕然地看到自己的长剑,被大刀轻易斩为两截,瞬间觉得端坐在战马上的自己,就像一个笑话。 最终的一瞬,他感觉有些奇怪:自己怎么能看到,端坐在战马上的身体呢? 哦,原来脑袋已经飞起来啊…… “索然无味……”站在北宫复道上的老董,看着战斗居然如此快便结束,神色很是不满:“裤子都准备脱了,结果就给老夫看这个?” “也太快了……” 他扇了扇鼻子,想驱赶走鼻尖浓重的血腥味。回头看向董旻和董璜,怏怏地道:“走了,这里已没好戏看了。” “下一幕南宫那里,便该老夫粉墨登场了。” “兄长神机妙算,令我等大开眼界。”董旻一记马屁奉上,笑呵呵地道:“我等便期待兄长的粉墨登场。” 原以为,这话会让兄长喜笑颜开。 没想到,老董的脸色一下难看起来,嘟囔道:“粉墨登场这个成语,好像是形容反面角色的……老夫如此浓眉大眼的人物,怎么可能叛变汉室呢?” “老夫只会跟汉室坦诚相见,打成一片。” 他没说谎,昨夜就与汉室曾经的太后,深入地践行了这一点。 第161章 袁公是个体面人 “诸位大半夜的不睡觉,闯入皇宫禁地,还让府中的僮奴跟随叛贼作乱……”走入南宫正殿,老董一副既嚣张又痛心疾首的模样,道:“这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吗?” “董贼?!……”一众庄重朝服在身,准备着“力谏”天子的公卿大臣们, 看到顶盔掼甲侍卫之后,走出董卓狼犺的身影,面色立时大变:“汝,汝不是在虎牢前线,为何会突然回到?……” “哦,”不待黄琬说完, 老董已一挥手,亲切地道:“老夫想尔等了,便回来看看,尔等难道不想老夫么?” 当然是想的。 只不过,想他赶紧去死。 老董却不管他们或惊疑、或恐惧、或愤怒,而是认真地在其中寻找。最后也没发现袁隗的踪迹,蹙眉看向董璜。 “侄儿不知……”董璜明显有些慌,道:“侄儿带兵包围这里后,便四处带人去找,未曾发现袁隗的身影。” 老董讨厌这种节外生枝,掣出腰间的利剑指向太傅长史,道:“老夫不介意你作乱,你也清楚后果会怎样。” “不过,若是说出太傅所在,老夫可保你一条命。” “董贼,汝不得好死!……”太傅长史面色铁青,甚至还想唾老董一脸。 老董的反应更快,没等他以唾明志,一剑已抹了他的脖子。 抖了抖剑上的血迹, 阴沉地看向其他人:“老夫的承诺还有效, 但只会宽恕一人。能不能把握得住,就看你们谁的嘴快一些。” “太尉!……”崔烈率先跳了出来,道:“太傅……呃,袁贼之前还在殿中,就太尉赶来之前,似乎预料到了什么,匆匆赶回了府中。” “哦……”老董点头,一脸庆幸地道:“老夫还以为他还有什么后手,没想到就这点儿小聪明。” 说完看向崔烈,问道:“老夫听闻令公子,最近投靠了袁本初?” 提起这个,崔烈当即一哆嗦,捶胸顿足地道:“太尉,愚也是被那逆子给害了!……若非他被袁本初蛊惑,愚又岂能被袁次阳威胁,身不由己地来到此处……” “万幸太尉来得及时,又神机妙算以迅雷之势控制了大局,才使得愚幡然醒悟, 有机会戴罪立功,继续为太尉效劳。” 不愧是之前花钱买太尉的人, 三言两语就把自己摘得干净。总之千错万错都是逼不得已, 心还是向着老董的…… “太尉放心,愚回去便给那逆子写信,责令他立刻弃暗投明。若是他还执迷不悟,愚当下就跟他断绝父子关系!” 一时间,老董都有些佩服这家伙了。但想了想,又拉长了声音道:“威考啊,老夫听说汝府中的金银珠宝……” “愚府中哪有什么金银珠宝,不是太尉寄存在愚府上的么?”崔烈一脸迷糊,疑惑地看向老董。 “那威考名下的田产……” “愚名下哪有什么田产,不是太尉……” “嗯?”老董一瞪眼。 崔烈当即改口,道:“都是那些该死僮奴的田产,非要写在老夫的名下,以此逃避税赋徭役,这怎么能行?” “愚明日便将那些可恶的僮奴,统统赶出府内,将他们的田产也一并归还。真是的……放着好好的良籍不要,非要做刁民!” “威考啊……”老董又开口。 崔烈立时犯难,痛苦地道:“太尉,愚膝下无女,不能送予太尉执帚扫榻。若,若太尉放宽一下条件,待那逆子归来……” “呃……”他刚才只想夸奖下崔烈很有觉悟,但听到这里,突然想到崔烈儿子虽然打仗不行,但治理地方还是挺不错的。 本着人才不嫌多的原则,便点头道:“嗯,那等他回来,就送到老夫府上。” 崔烈当时瞪大了眼睛,惊恐地看向老董,然后只能在心中安慰自己:州平啊,别怪为父心狠,为了咱老崔家,你不得不牺牲一下! 老董却还在想着袁隗,也没看到崔烈低垂脑袋下一脸的悲愤和无奈。最后扫了一眼那些家伙,转身离开了大殿。 他们,自会被士卒送入廷尉,然后被钟繇敲骨吸髓,再用后半辈子好好体验下牛马的生活。 假如中途被累死,算幸运解脱了。 部队到了袁府,流程跟南宫差不多。 士卒先将这里围个水泄不通,典韦才从中走出,向老董汇报道:“并未有什么反抗,袁隗一人在祠堂,似乎在静候主公。” “嗯……”下了马车后的老董点头,道:“袁公一向是个体面人,尔等没过多打扰吧?” 典韦就用看白痴一样的眼神儿看向老董,懒得回答这个问题:为保证你的安全,我们冲进去后把人家儿媳妇的渎衣都搜了个遍,弄得府里鸡犬不宁,还能没过多打扰? 老董却点了点头,似乎误会了典韦的眼神:“嗯,没过多打扰就好……尔等在祠堂外守着,这时候应当有一番经典对白了。” 说完在侍卫的引领下,推开祠堂的门,看向拜伏在袁氏先祖面前的袁隗,道:“袁公,某家来迟了……” 袁隗转过身,笑了一下。 脸上不见任何惊愕、愤怒,甚至一点仇恨都没有,只是很平静释然地道:“果然,一切都在你的预料中,老夫错看了你……” 这话,老董不知怎么接。 袁隗也不介意,似乎有些想不通,问道:“仲颖,老夫一直不知道,汝究竟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老董蹙了蹙眉,感觉这问题也不知如何回答。 袁隗就笑了,道:“汝总不会真想当一位汉室忠臣吧,辅佐那个小孩子兴复汉室,然后等他长大了,再将你一脚踢开。” “可不是一脚踢开,历来权臣没一个善终的。” 老董摇头,一屁股坐在蒲团上,道:“某可不想辛苦奋斗半辈子,最后却被别人抄了全家。” “那你便是想学那王莽,取而代之?” 老董一笑,道:“袁公,这可不兴说呀……” “不错,这种事只能去做,一点都不能说。”袁隗点头,似乎有些明白了:“所以你才一直留着老夫,直到老夫将反对的人全都聚集齐了,再来个一网打尽?” “嗯,辛苦袁公了。” 袁隗差点破功,一口血没吐出来。 但还是稳住了情绪,又问道:“那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做?没有老夫这些人的掣肘,彻底独揽朝堂大权?” 老董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袁隗却有些激动,道:“老夫苦心孤诣,只为让汉室重归正轨。可你突然带兵闯入洛阳,毁了老夫多年的谋划!” “或许,是袁公运气不好吧。” 老董点头:假如历史上董卓没闯入洛阳,干掉宦官的士人只需分配好政治利益,或许真能迎来士人掌权的时代。 “老夫输给你无话可说,但你为何要将老夫的产业,全都分给那些黎庶百姓?” 老董这下便真正笑了,觉得袁隗很可悲:“袁公,汝觉得是钱对某重要,还是你对我重要?” “老夫?” 老董摇摇头,道:“再想想。” 袁隗疑惑:“不会是钱吧?” 老董当即条件反射一样摆手,道:“我对钱没有兴趣,我从来没碰过钱。” 袁隗仔细思忖了片刻,自信道:“还是老夫重要。” “你和钱对我都不重要。” 袁隗猛然抬头:“那谁重要?” 老董这才郑重地看向袁隗,缓缓道:“没有你,对我很重要。” 瞬间,袁隗面若死灰。但好像,又有所明悟。 老董这才起身,留下手中的佩剑,意有所指地道:“袁公,你一向是个体面人。” 袁隗没有回答。 祠堂里的灯火也灭了,只留下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黑暗中,有一人诉不尽的壮志未酬,不甘落寞…… 走出祠堂,典韦便上前问道:“主公,里面怎么样了?” “给了他一把剑,他要是体面,你就让他体面。”说着头也不回,继续道:“他要是不体面,你就帮他体面……” 第162章 老夫连平A都没出 笼罩在洛阳上空的阴云,就在一夜后悄无声息地消弭了。 隐驻在城外的部队撤回了洛阳,全面接管了城防。袁隗苦心孤诣的几步妙棋,就这么被漫不经心地从棋盘上扫落在地。 对于昨晚的动静,黎庶百姓难免议论纷纷。但就连出摊最早的早餐摊主,也表示昨晚外面动静确实很大,当时他在家里害怕极了。 可早上小心翼翼打开房门, 发现除了街道上用翻车渴鸟(汉代路上洒水之器)喷洒过,变得湿漉漉的之外,一切都与往常一样。 这个说法,遭到了常客们的一致反驳。 很多顾客反映今日的早餐里,有股说不出的怪味道。屠户老刘信誓旦旦地说那是血腥气,还在墙角下翻出了一根人的手指头…… 就在早餐摊主差点被送入衙门时, 今日份的报简出来了。 上面说洛阳昨夜的确发生了暴动,只不过规模很小, 伤害性不大, 侮辱性也不强。英勇无畏的大汉将士很快将其平灭,百姓黎庶们无需惊慌担忧,生活一切如常就行…… “都一群小婢养的杂碎,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谋乱造反!”从识文知字的神算子口中得知报简内容后,百姓们仍愤愤不平。 “不错,自从太尉入了洛阳,先开放商市,又整肃吏治,还给穷苦的百姓分田地。眼见日子越来越有盼头,关外那些吃饱撑的家伙,他们瞎添什么乱!” “居然还说要讨伐太尉,真是好大的狗胆,臭不要脸!” “城中也有些不知死活的东西,死不足惜!”神算子同样气不过,怒骂道:“要我看, 还是咱太尉太心善,昨晚杀得太少了!” 听着百姓们的议论, 女扮男装的蔡琰,默默拉起一旁还在往嘴里塞小笼包的妹妹。丢下一排钱后,在护院的保卫中上了车。 “阿姐,你干什么!……” 蔡婉却不依,眼巴巴地看着还没喝完的粥,道:“我还没吃饱呢!咱家啥时候这么有钱了,让你吃一半儿扔一半儿的造孽!” 眼见妹妹愈加没大没小,蔡琰冷冷回了一句:“皮又痒了?” 显然,她心情不怎么好。 “不痒!”可怜的蔡婉叉着腰,用最冲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 但眼珠子却骨碌碌地乱转,明显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蔡琰瞅了一眼,也怕人小鬼大的她再折腾自己,便道:“你觉得这早餐摊的味道好,还是叔父府中的味道好?” “当然是丑胖叔父家的好吃!” “那还想不想去叔父府中吃?” “丑胖叔父又没回来,怎么去蹭吃蹭喝?” “他回来了。”说这话时,蔡琰不由捏紧了裙裾的一角,神色嗔怒又有些痴怨:“昨夜那么大的动静,喊杀声震天,绝不是报简上说的小规模暴动。” “城中所有的兵权, 又都在他手中。他若没有回来,没有虎符的调动,大军是不可能顺利进入城内平叛的。” 听到这里,蔡婉懂了,点头沉思道:“所以说……丑胖叔父平定了城内叛乱,今日心情肯定不错,会让庖厨做顿丰盛的早餐犒赏自己?” “阿姐,那咱还愣着干什么?……”她掀开车帘,催促道:“车夫赶紧走,去太尉府,晚了就赶不上热乎的了!” 蔡琰当即想开口阻止,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然后眼珠一转,红着脸交代妹妹:“到了太尉府上,不许说是我带你来的,就说你天天盼着叔父回来,想吃府中的早餐,懂了么?” 蔡婉不懂:自己的确天天盼着丑胖叔父回来,还用你教? 至于什么情情爱爱,男女间的那点小心思破事儿……呵,能比好吃的重要? 刚到太尉门口,便看到老董带了三个食盒往车里送。 蔡婉当即跳下车,欢呼着跑过去:“丑胖叔父,你果然回来了!……带这么多食盒,是要去哪儿?” 说着,口水已不争气地流了出来。 老董也喜笑颜开,一把将她抱起,道:“当然是给你去送……当然,你若吃不完,给阿姐留些也是可以的。” 车中的蔡琰闻言,清冷的面容一下活色生香起来。 怯生生地走下来,软软糯糯地埋怨妹妹道:“都是她整日缠个不停,今日我正好有空,便同她一起过来看看……” “哦……老夫也是刚回来。”然后看向蔡婉,厚颜无耻地道:“想着婉儿馋嘴,便打算给她送过去些。” 蔡婉当时大眼睛一瞪,嘴巴一撅:是么,怪我喽?……还有没有天理,都这么明目张胆地把我当挡箭牌? 我只是年纪小,但不代表我傻! 随后看到老董又要将食盒带回去,当时就急了:“都在大门口干啥?都进去,快进去,要不好吃的就凉了!” “对对对,快进来,都进来……” 到了府内侧厅,蔡婉十分自在,一个人占着三个食盒的菜肴点心大快朵颐。 老董和蔡琰便有些腼腆,一会儿你看看我、我偷瞄你一下,嘴上说的却都是:“婉儿吃慢些,不够还有……” “是啊,别光吃菜,喝点饮料。” 酸臭的恋爱气息渐渐发酵,让浑身散发着清香的蔡婉有些不耐烦:“老说我干嘛,难道你们大人就没说的吗?” 老董想了想,还真有。 随即道:“婉儿你在这里慢慢吃,叔父跟你阿姐去说些大人的话题。” “嗯,我准了,去吧。”蔡婉头也不抬,挥舞着嫩白的小手催促,巴不得他们离自己远点。 老董当即起身,拉起蔡琰就走。 还没反应过来的蔡琰,感觉自己整个人直接飞了起来,被老董拉着到了卧房。 伸手理了理略微有些凌乱的发髻后,风情无限地嗔道:“你这是干什么,有什么话不能在外面说?” 老董也不答话,探头想门外看了一眼,发现典韦和侍卫都没在,飞快地将门关上。 听到那‘咔嗒’一声轻响,蔡琰不由心中一跳。看清这里是老董的卧房后,愈加紧张了:自己这是羊入虎口? 而且,还是自投罗网? 紧接着,看到老董一步步靠近,心中不由一阵狂跳,略有些惊慌地低声说道:“你……你想干什么?” 老董几步走到她面前,一言不发地看着对方。 看着对方咄咄逼人、想要索取的眼睛,蔡琰也不知道为什么,感到呼吸越来越急促,胸膛不住地起伏。同时好像得了风寒一样,头脑中一阵阵地晕眩,体温也越来越高。 她勉强伸手按在了老董的胸膛,颤声说道:“你,你究竟想要干什么?……叔父乃当世豪杰,不,不能这般趁人之危。” “趁人之危?”老董不解,蹙眉反问。 “不,不错……我,我不论,呃,再怎么说,的确在守孝。虽说并未嫁入卫家,可与卫仲道有了婚约,自然要为他守孝。” 老董眉头皱得更紧了,表示根本听不懂。 低着头的蔡琰,根本不敢看他的神色。见没有回应就有些着急,又自顾自地道:“叔,叔父莫要生气,其实我心中是,是挺倾慕你的……” “但倾慕归倾慕,可我感觉还不是不太了解。”说着,又语气担忧:“且你权势滔天,身边的女人必然不少,我还不知该如何应处……” 老董这下懂了,故意不回应。 头也不敢抬的蔡琰,似乎更慌了,道:“其,其实我也知道,像你这样的人不会只有我一人。但正妻之位,只能是我的!” 说完这句,感觉已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娇躯都有些撑不住,都要倒下了。 然而,对面还是没回应。 这下她就不依了,怒气冲冲地抬起头,道:“难道你还想让我当妾室!……我虽有过婚约,但还是清白之身,且家世人品才学哪样不配当正妻?” 然后,便看到老董笑得褶子都快出来了:“琰儿,老夫连平A都没出,你怎么将大招和闪现都交了?” 说着,一把拉开她的手,直接环住自己的腰:“唤你进来,只是想让你感受下,老夫最近又瘦了,连战马都能骑了……” “瘦,瘦了……骑战马?”蔡琰一脸懵,瞪大了明眸疑惑道:“你让我进来,就只是告诉我能骑战马了?” 老董理所当然地道:“是啊。” 然后,又看到蔡琰娇艳欲滴的模样,不由眨了眨眼睛,一脸纯洁地问道:“不骑战马的话,你以为骑啥?” 蔡琰起初不懂。 可惜,她冰雪聪明。 反应过来顿时恼羞成怒,疯了似的小粉拳雨点般落在老董的肩上,背上:“你可是当朝太尉,怎如此为老不尊!” 老董乐得哈哈大笑,忽然出手,将那雨点般落下的小粉拳攥在手里。入手暖玉生香,忽然觉得小心脏跳得也莫名快了许多。 老鹿乱撞。 蔡琰大惊,接着大羞,急着把手抽回,却被老董牢牢握住不放。 “你……你松手!” “不。” “快松手!不成体统!” “刚才整个人都抱了,这会儿抓个手都不行?” “呀,你!……” 第163章 既当又立 情窦初开的少女果然好,一惊一闹都很妙,美不胜收,让人心情格外愉悦。 想到这点,老董不由对照了一下何太后,发现那样的熟女你摸一下,她早已不会惊闹, 只会乖乖地换个姿势。 就……也挺好。 “你让我进来,到底是要作甚?”玩闹之后,蔡琰努力地转移话题,俏脸涨得通红,生怕老董将她生吞活剥了。 老董当然也懂。 撩妹跟打游戏一样,是需要有节奏的:一张一弛、一动一静方为正道, 也才能循序渐进。满脑子想着一步到位, 只会适得其反。 当下便装作认真的模样,道:“说真的,一个多月未见,真未觉得老夫有哪些不一样么?” 蔡琰便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仔细看了看:“好像的确有些不太一样,面型比之前更刚毅柔顺,肤色有些黑,但显得更健康。” 她蹙着眉,有些不太理解:“最大的感觉,还是……” “什么?” “说不出来,就是感觉……”努力回忆了一下与董卓的第一次见面,总好像哪里不一样,偏偏又无法形容。 “变年轻了?” “对,就是感觉变年轻了。”忽觉这话十分正确,蔡琰不由微微蹦了下, 但很快又狐疑地看向老董:“可为何, 你会越活越回去呢?” “.…..” 老董的爪子,当时就拍她屁股上了:“你这是夸我呢, 还是骂我呢?” “啊!……” 又一次被袭,蔡琰死死捂着后面, 表情羞愤欲死。好像自己一下变脏了、不纯洁了,心里极其矛盾,脸色也一下沉了下来。 看到自己手贱玩过了火,老董赶紧补救,面色忽然深沉起来,长叹一声道:“琰儿,昨晚的事应该也听说了吧?” 蔡琰怒气冲冲地看着他,坚决不开口回答:这种转移话题的伎俩,她太熟悉了,决不能轻易被老董带偏。 气势一松,他就得逞了。 哪怕她心中,真对此事很好奇。 “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暴动,而是那些包藏祸心家伙的一场叛乱。他们趁老夫领兵在外,想在城中发动一场政变,夺下洛阳城!” 事情都是真的,老董语气自然十分凝重:“一旦他们得手,今日报简上的内容便会是老夫战败, 且残暴蛮横地要将洛阳上下, 全都迁徙至长安!” “然后天子的诏令也会下达,言老夫乃祸国的权臣, 洛阳上下更激愤不已。届时老夫进退维谷,他们却可里应外合、内外夹击困杀老夫于前线!” “发动政变、构陷叔父,再与关东士人合力绞杀?”毕竟是胸怀很大的才女,十分关切大汉的形势。 闻听如此阴毒连环的计谋,再联想到老董的凶险,不由感觉一阵阵后怕:“那,那叔父昨晚?……” “昨晚老夫调动了徐荣大军,彻底将他们铲除了。待到明日朝会,汝父上朝时便会发现,朝堂上会少很多的人。” “他们谋划月余,骤然发难,叔父却提前埋伏好了大军?……” 聪慧的蔡琰当即发现华点,神色变得奇怪:“究竟是他们密谋叔父,还是叔父早就设好陷阱,等着他们主动跳进来?” “呃……”老董的凝重深沉一下有些绷不住,含混辩解道:“钓鱼执法也是法嘛,政治倾轧这些,总归要耍些手段的。” “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么?”蔡琰却不为所动,还要用他的口头禅来打败他。 “他们可不是什么老实人……”老董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起,争辩道:“老夫来洛阳是要给天下一个公平,可他们都做了什么?” “官官相护,文化垄断,利用士族的身份结成一张权力的大网,趴在黎庶百姓的身上拼命吸血。” “嘴上喊的是主义,手下做的全是生意。” 说着,老董忍不住一脸厌恶,继续道:“明明吃了两碗的粉,却连一碗的粉钱都不给百姓,还要骂黎庶百姓愚昧不努力,不肯为他们的理想献身。” “甚至,还愤恨饥荒动乱年月,黎庶百姓不肯活活饿死冻死。居然还敢造反,影响他们争权夺利、醉生梦死……” “百姓们的确没能力,但老夫有!” 情绪翻涌下,他不由一震袖袍:“明明吃了两碗的粉,还将百姓的饭碗给砸了,这就叫不公平!” “既然他们已经不公平,老夫就替百姓把公平讨回来!” “叔父……” 蔡琰何其聪明,当然明白老董的意思:矛盾已激化到不可调和的地步,再说妥协便只是懦弱,只有铁和血才能将意志贯彻在大汉的土地上! 也只有先下手为强,才是明智之举。 想到这里,当即便忍不住开口,问道:“那叔父接下来?……” “不错,老夫接下来就是要贯彻这个公平。”老董这才心情舒畅些,道:“元常已将那些家伙的罪证,收集得差不多了。” “接下来老夫不在的那段时日,便是绣衣使出动的时候,会彻底将整个洛阳肃清一遍,将他们侵吞黎庶百姓的财产,全都吐出来!” “然,然后呢?……” “然后老夫还要出个差,将酸枣那些家伙给灭了!” 说起这事儿,老董忍不住又一阵烦躁:“就因那些添乱的狗东西,耽误老夫今年指导百姓春耕,阻碍大汉美丽富强首都的建设。” “罢了,反正已经来不及了,便由表及里好生整治一番。” 叹了口气,才接着道:“等老夫收拾完那些家伙,会好生捋下汉室百姓的痼疾。编户齐民,均分田产,假如有可能的话,再开垦些荒田、兴修下水利…… 嗯,还有税赋方面,也要好生改革一番……” 进入畅想中,语气就有些憧憬和温柔,道:“总之,酒要一口一口地喝,路要一步一步地走。先把这洛阳作为改革试验点,跟三市一般打个样板儿出来。” 听到这里的蔡琰,娇躯情难自抑地又开始轻颤,明眸也闪动起倾慕的光:没办法,博学多识又有理想的她,就吃这一款。 当下,忍不住地上前轻抚老董的后背,道:“叔父有此仁心,天下百姓之幸也。若有琰有什么能帮上的,叔父尽可直言!” 此时的她,早已忘了刚才的一巴掌。 第一次跟男子交往,今日的经历太过陌生出格。就跟刚学会跑步的小孩子摔了跤,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这时大人担忧地跑过,还叮嘱‘宝宝别哭’……哈,她正不知该如何反应呢,这一提醒还能不知道? 不跟你哭个稀里哗啦才怪。 老董的做法,相当于拿出一根她最喜欢的糖,勾起她的兴趣后,轻而易举地骗她自己爬起来。 并且下次再摔跤,她还会觉得很正常,甚至期待再得到颗糖。 无耻吗? 一点不无耻,生活需要点智慧。 于是老董忍不住便笑了,打算再奖励她一颗糖,故作疑惑为难地道:“你?……” “叔父这是什么眼神?” 果然,蔡琰就不高兴了,道:“我虽没战将的勇猛剽悍,也没智囊的运筹帷幄,但终究读了不少书,总不会一无是处吧?” “哦,这倒不会。”老董摇头,很相信她还是…… 然后,才继续装作为难地道:“只是这件事对你来说,有些……呃,晦气。” “晦气?”蔡琰皱眉,一方面觉得老董的笑很奇怪,另一方面不明白兼济天下的事儿,怎么还会晦气? “需要写篇吊文,当然有些晦气。” “吊文?”蔡琰更加不解,追问道:“吊唁何人?” “太傅袁隗。” “为何?” “身为一名优秀的政客,不仅要会钓鱼执法,更要会既当又立……” 一边深情感慨,一边手又悄悄覆在蔡琰柔软的大腿上:“要嘴上说着一套,手上做着一套。” 然后,卧房中传来清脆的一声‘啪’! “你果然!……”蔡琰怒叱,道:“嘴上说着一套,手上做着一套!” 第164章 袁绍的处境 河内温县。 袁绍烦躁地踱步在县衙大堂中,英俊的面容格外阴沉。手下文武站在两侧,均一副愁眉不展、如履薄冰的模样。 须臾,逢纪进来,还未施礼,袁绍便忍不住开口问道:“崔州平那里如何?” “主公……”逢纪面容苦涩,痛恨不已道:“崔州平背信弃义, 令人齿冷!明明答应了率领西河残兵投靠我等,突然又转道向南,归顺了董贼!” “怎么可能!”郭图不解,追问道:“他莫非不知如此食言而肥,会令天下人耻笑?届时骂声一片、人人讨之,还如何在士林中立足?” “若不归顺董贼, 崔州平恐怕才会身败名裂。” 逢纪无奈, 抬眼看了一眼袁绍,道:“据说是董贼胁迫了崔州平之父,若他不回去归顺的话……” 话音未落,袁绍已勃然大怒,掣剑痛骂道:“岂有此理,无耻董贼竟用此等下作手段,简直人神共愤!” 郭图与逢纪对视一眼,均知袁绍为何会暴跳如雷:人家崔州平为了老爹的性命,乖乖以身事贼。 在极为注重孝礼德行的汉代,这等做法虽有失公德,但在私德方面是说得过去的。舆情方面,也会给予极大的宽容。 而袁绍的境况,跟崔钧又何其相似? 严格来说,他的境况比崔钧还恶劣:崔钧只是响应景从讨董,袁绍明知叔父还在洛阳,却高调举着讨董的旗号,还当上了盟主。 “韩文节答应的粮秣到了么?”袁绍又问,语气中有着压抑不住的余怒。 “到,到了……”许攸神色为难, 吞吞吐吐。 在袁绍不耐的目光中, 才将后半句说了出来:“只不过韩文节言春耕在即,需留些种子备用,故而只送来了五千石粮秣。” “五千石!……是将某等当作乞索儿了不成!” 怒不可遏的他一剑斫断案几,羞恼愤恨:“冀州民殷人盛,粮草充足,莫说一万石粮秣,便是百万石也筹措得出来!” 越想越恨,往日的不满瞬间化为仇恨,面容一时看起来狰狞且阴鸷! “他韩文节不过我袁氏故吏,之前觉为人敦厚,经学不凡亦有些许胆略,某才暗中指使周毖、伍琼二人,谏言他为冀州牧。” “原本以为兴复汉室,会尽心竭力。” “不曾想这蛇鼠两端的贼子,坐上那位子后竟忘了初心。不是暗中派人监视阻碍我等起兵,便是推脱兵马未整难来前线。” “此番又这般阳奉阴违、得寸进尺,究竟还有没有将某袁本初放在眼里!” 袁绍不可能不恨, 不忧心如焚:他乃袁氏出身卑贱的庶子, 在门第之见极深的豪族世阀中,受尽了冷眼和奚落。 若只是一介庸才,或许也就罢了。 偏偏天资聪颖、允文允武,放眼袁氏同一辈的酒囊饭袋,无人能及。就因嫡庶之别,那些人却可将他呼来喝去、踩在脚下! 自幼不忿的他几番隐忍,才终于借着何进的器重,得以一展胸中抱负。 不曾想天意弄人,眼见马上便可凭铲除宦官集团之功,一跃成为天下士人的魁首,却被一边塞武夫董卓窃取了桃子! 那一掏,简直让他痛彻心扉! 又潜心谋划一番,终于掀起了滔天之势,誓要将董贼挫骨扬灰。随后竟发现不是猪队友带不动,就是身旁之人处处掣肘,令这讨董大业如此寸步难行。 如今距盟誓已过两月,大军早该开赴讨董卓前线。但那可恶的韩馥,只派了都督从事赵浮、程奂带兵一万人相助。 抵达河内与王匡的军队汇合后,又吸收了原西园军司马张杨的部下,才勉强组成了北线联军。 表面上看,这里有不下两万的兵力。可真正听命的,只有从渤海郡带来的三千兵马,以及王匡手下那些久未操练的四千郡兵。 赵浮、程奂的一万人,根本不肯出力。 而张杨肯加入自己,不过因无处容身,是一种投机行为,也不肯上前线,而是屯驻在后方冀州的漳河一带,还整日派人向自己讨要粮草。 就这样,韩馥还不停扯后腿,常常借故减少军粮。 没有粮食,就无法招募兵马、扩大军队……不,眼下连维持这些人马都捉襟见肘,又怎么可能与董贼一战? 加之酸枣那里曹操与鲍信大败,董贼却长驱直入逼迫东线联军。若他再没有什么作为,半生心血谋划都会化为泡影! 甚至,等董贼清算的时候,身家性命也会尽数不保…… “报!……”就在此时,门外传令拿着一封信上前,道:“将军,西河太守崔钧派人送来书信。” “不看!”袁绍怒吼回绝,挥手拍飞那封竹简,叱骂道:“背信弃义之人,还有脸移书与某,莫污某眼!” “本初……”书简滑落至淳于琼的脚下,他捡起后面色大变,语气凝重地道:“汝还是看一眼罢。” 淳于琼当初与袁绍同为西园八校尉,与袁绍平起平坐。袁绍出走洛阳时又委身跟随,说话还是有些份量的。 袁绍此时也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一丝不祥,猜测道:“出了什么大事?” 说着接过竹简,十目一行看后身形不由一晃,随即只觉天旋地转,悲声大叫道:“董贼!……某誓与你不共戴天!” 颜良文丑见状,赶紧上前扶住袁绍。 许攸、逢纪、郭图三人见状,则目视淳于琼,淳于琼小声言道:“崔州平言太傅前日……突然病故。” “病故?……”逢纪想起崔钧突然改弦易辙,乃是因董卓胁迫崔烈,明白了董卓人在洛阳,当即恍然:“不错,定是那董贼害了太傅。” “如此丧心病狂,铲除异己,简直罪不容诛,万死难赎其罪!” “主公切要节哀,方可手刃贼人!” “汉室不幸,贼兽猖行,主公……”许攸似乎也想说出宽慰之言,可见袁绍虽面露戚容,然眼神飘忽,甚至嘴角还忍不住翘起了一丝笑意。 当下心中恍然,变了口风道:“主公可否屏退他人,属下有些机密之语要说。” 郭图见状,当即痛骂道:“许子远还为人子乎!主公突闻噩耗,悲不自已,汝却还要这般……” 话音未落,逢纪已开口断喝:“郭公则,汝也知主公肩负大任,国仇家恨系于一身。越是悲不能抑,越不可须臾懈怠!” 许攸逢纪俱为南阳人,向来交好,而郭图则是颍川人。三人自投靠袁绍后,皆以智囊自居,在政见军务上难免会针锋相对。 发展到后来,许攸与逢纪便有了默契,逐渐开始联手,打算先压过眼中的跳梁小丑郭图。 “逢元图,汝简直……” 郭图立时要反驳,却不料此时袁绍颤巍巍地伸出手,连话也不说,只是连连摆动。 众人见状,皆默默退下。 郭图虽有不甘,也只能从命。 “子远……”袁绍佯装深吸了一口气,才道:“可是有何妙策?” 袁隗虽死,但他并不如何悲痛。 若不是有外人在前,甚至都可能会笑出声来——自袁隗执掌袁氏后,不喜他的出身而偏爱袁术,他早已暗恨在心。 且袁隗一死,他更有了威迫韩馥的理由:叔父为董贼所害,我定要与那董贼不死不休,你若还敢推诿阻挠,休要怪我撕破了脸,先煽动天下士人灭了你! 许攸明显也想到了这点,目光比袁绍还长远:“自古以来,阵前尚不斩来使。董贼这般暴虐无道,主公当移书天下,号召四方之士群起而讨。” “袁氏门生故吏遍天下,受恩者不计其数。” “若接移书而不响应,则为众矢之的。届时主公挟哀兵而战,有志之士皆云随景从,何愁董贼不灭,汉室不兴?” “不错,董贼无谋匹夫,竟主动将刀递与某。某若不顺势斩杀此獠,可谓天赐不取、反受其咎!” 说到这里,袁绍不失时机地把右臂前伸,指向南方,声音意气风发,斗志昂扬:“传陈孔璋,某需先给朝廷上一封《自讼书》!” 第165章 这这不对吧…… “呜呼袁公,不幸病亡!修短故天,人岂不伤?我心实痛,酹酒一觞;君其有灵,享我烝尝!” 袁隗的葬礼上,老董涕泪横流地宣诵着祭文。读到这句还将一觞酒洒地,一副肝肠寸断的模样。 “忠义之心, 英灵之气;命终六纪,名垂百世,哀君情切,愁肠千结;惟我肝胆,悲无断绝。昊天昏暗,三军怆然” 一边痛心疾首读着, 一边还忍不住感叹蔡琰的文采:整篇都是四个字的排比, 洋洋洒洒足有六百多字。 最可怕的是,其中有些字他还不认识, 更别提明白什么意思了。 看来,什么时候得跟蔡琰深入交流……呃,请教一番。反正不管是交流还是请教,深入是重点。 ‘未来的孩儿啊,你们就偷着乐吧,给你们找这么个才学不凡的妈,你们的智商肯定差不了。’然后,又是一把泪装哭起来,心中却继续感叹:‘并且,连家教的钱都省下了……’ 周围不明所以的公卿大臣见状,不由面面相觑。 其中有人忍不住小声感慨,道:“人尽道太尉与太傅不睦,今观其祭奠之情,人皆虚言也。” 蔡邕见老董如此悲切,不由上前扶起小声道:“太尉莫要如此,袁次阳尸位素餐, 不值这般赞颂。” 不怪他瞧不起袁隗,实是袁氏虽乃汉室第一世族豪阀,门生故吏遍天下。但除了初代袁安颇有贤名外,后面几任家主都左右逢源于宦官集团和士人集团,安然无恙地度过了两次党锢之祸。 说白了,政治场上的墙头草,风往哪边吹,就往哪边倒。 至于汉室倾颓、朝政昏暗时,身为托孤辅弼重臣、品秩还在三公之上的太傅袁隗,更是什么都没干。 任由他那个侄子袁绍,鼓动士人集团与宦官集团的倾轧,肆虐宫禁,对皇权进行了侮辱的践踏。 董卓入京后,袁绍没玩得过,留了句狠话便拍拍屁股走人了,留下一地的烂摊子。 袁隗还不思如何复兴汉室,反而阳奉阴违,继续操弄权术,一心只想着弄死独掌大权的老董…… 幸亏没得手, 否则就以他的屁股论, 只会更进一步打压皇权, 维护士族荼毒百姓。让本就山河破碎的汉室,再来一场天大的人祸,神州沉沦,加速五胡乱华时代到来。 “老夫非为袁公所哭,乃是痛惜袁氏家门不幸!” 老董擦擦眼泪,转身看向前来吊唁的公卿大臣,道:“诸位有所不知,袁公突然病故,乃是日夜痛恨袁本初、袁公路两名逆子,不服朝廷教化,兴兵作乱。” “袁氏一门四世三公,世代忠良,怎料突然出了这两名逆子!夙夜兴叹之下,袁公岂能不身躯愤懑,抑郁而终?” 言罢,看向袁隗之妻马伦及嫡子袁基。 母子二人对视一眼,还未来得及开口,便有人高声唱道:“车骑将军袁绍,派人前来吊唁!” 瞬间,灵堂内公卿大臣尽皆变色,先惊愕地看向大门口,随即又不由自主看向老董。 老董倒没什么反应,仍旧面容悲戚。 反倒是袁隗之妻马伦,怒而叱喝:“逆贼竟还有脸来?……若非他犯上作乱,夫君又岂会突然病逝!” 马伦的恨,是真的。 傻子都看得出来,袁绍和袁术这俩家伙跑出去公然举兵讨董,明显将留在城中的袁隗给坑了。 袁基也勃然变色,厌恶甩动孝袍:“不见!” “两军阵前,尚不斩来使。”老董却开口,劝说道:“无论怎么说,袁本初也乃袁家之人,夫人和袁大夫还是看看他有何要说的罢。” “太尉……”袁基无奈,思忖片刻后却道:“若想听他有何话说,自是可以进来,吊唁却免了。” “自今日起,袁氏再无袁本初、袁公路这等逆贼!” 他乃袁隗嫡子,袁绍、袁术之兄,也是这一代的袁家家主,自有权将二人驱逐门楣。 老董深深看了他一眼,明白此人家学渊源,做事果敢周全、滴水不漏。 少时,袁绍使者入内。 但有袁基的命令,不能上前吊唁,只能掏出一封书简,拜向一旁的汉室天子刘协,道:“陛下,车骑将军……” 刘协当即开口,道:“朕只知黄甫义真曾为车骑将军,如今已为左将军,何时又来一位袁车骑?” 使者无奈,只能转变称谓道:“陛下,渤海太守……” 刘协又开口了,道:“是那个兴兵作乱的渤海太守袁绍?” 使者当时整个人都不会了,支支吾吾地没接茬儿,干脆道:“主公命臣带来一封《自讼书》,恳请陛下过目。” “哦……”刘协这才点头。 可当使者准备呈给黄门侍郎时,又傲娇开口道:“朕不看,懒得看。” 老董差点没憋住笑出来:这孩子,跟自己才多长时间,怎么都变成这样了?……看把人家使者气的,袖子里一只手动来动去,明显想揍你。 不过,他当然……很高兴。 十一岁的孩子嘛,就该活泼有趣些,性格才健全。 “汝还是当众念出来罢。”老董开口,总算让使者有了台阶,感激地瞅了他一眼。 但随后又一想:这样好像做得不对吧? 反正,他进来后节奏全乱了,慌忙展开竹简开始诵读。 文章前面跟蔡琰写得差不多,都是称颂袁隗如何伟光正,后文却幡然一转。 “会董卓乘虚,所图不轨。臣父兄亲从,并当大位,不惮一室之祸,苟惟宁国之义,故遂解节出奔,创谋河外。” “时卓方贪结外援招悦英豪,故即臣勃海,申以军号,则臣之与卓,未有纤芥之嫌。若使苟欲滑泥扬波,偷荣求利,则进可以享窃禄位,退无门户之患。” “然臣愚所守,志无倾夺,故遂引会英雄,兴师百万,饮马孟津,歃血漳河。会冀州牧韩馥怀挟逆谋,欲专权势,绝臣军粮,不得踵系,至使滑虏肆毒,害及叔父。鸟兽之情,犹知号呼!” “臣所以荡然忘哀,貌无隐戚者,诚以忠孝之节,道不两立,顾私怀己,不能全功,斯亦愚臣破家徇国之二验也……” “一派胡言!”听至此处,董卓尚未动怒,袁基已忍无可忍怒斥道:“狗贼还有脸自称‘破家徇国’?他袁本初家眷均在冀州,何破之有?” 说着又望向董卓,道:“明明兴兵作乱,还大言不惭言为汉室尽忠,简直荒谬至极!况乎太尉与家父一向交情笃厚,又何谈是太尉毒害,分明就是血口喷人!” 说着转身掏出一封书信,悲愤道:“家父突然病故,皆因那二人狼子野心,祸乱天下,袁氏一门忠直之名毁于二人之手,吾实心痛愧恨!” 随即高举手中竹简,递予一旁的黄门侍郎:“此乃家父临终遗书,至死时让不忘劝诫二人息兵止戈,匡扶汉室,恳请陛下过目!” 使者当即愕然,不敢置信地看向老董:你,你到底用了什么妖法,为何弄死了他亲爹,还能让他这般替你说话? 这,这不对吧?…… 第166章 听我说谢谢你 遗书当然是真的。 那一夜老董走出祠堂后,又让袁隗之妻和袁基走了进去。 没多长时间,袁基便拎着带血的长剑,以及这封遗书出来,向老董说道:“太尉,家父多谢给予的体面。” 这份体面,虽然会让他一辈子仕途不畅, 袁氏在洛阳的产业也会顷间改换门庭。大汉的士阀之首袁氏,也再不会拥有众望所归的声名和影响力。 但至少,袁隗死后的清名不毁,袁家也不会一夜之间血流成河,且会衣食无忧。 人性都是自私的。 最后的一刻,袁隗选择了保护名声和妻子。至于那两位侄子, 嗯……他只能在九泉之下, 提供精神支持了。 当然,袁家也与老董结下了死仇。 但老董一点都不在意,哪个站在权力巅峰的人物,不是踩着尸山血海走出来的?甚至,还期待马伦和袁基会蠢一些。 可惜一直到现在,马伦和袁基都很聪明很乖,表现得十分完美…… 此时,看完遗书的刘协点了点头,又命黄门侍郎传阅。 然后,看了一眼老董,才道:“袁公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实乃大汉之良臣。此临终遗愿,朕当颁诏天下, 不负袁公清白之美名。” “陛下!……”尚书许靖当即上前, 谏言道:“袁公乃大汉肱骨重臣,更乃公卿百官魁首, 天下之人莫不为之哀痛。” “如今却被两名逆子及那些作乱贼子气死,实乃天之不幸。” “臣闻之愤慨不已, 已做一篇评文,恳请陛下准许一并颁至各郡县, 令各地牧守官员明诏守令,辨奸为正。” 刘协接过评文展卷一读,不由得心中暗暗佩服。 这篇评文写得文采斐然,滴水不漏,反复质问袁绍和袁术及关东贼子,为何要兴兵作乱、不服王化?为何受太尉恩典反恩将仇报?为何置治下黎庶百姓不顾?为何要气死大汉太傅袁隗? 一连串问了十几个问题,无一字不涉他们谋逆之事,无一字不指斥他们乃乱汉贼子,字字诛心、句句唾骂,把他们完全勾勒成一群唯恐天下不乱,行作乱之实、谋自身之利的奸贼乱党。 且叫人无从指摘的同时,还号召天下有志之士共讨之。 八 零 电 子 书 w w w . t x t 8 0 。CoM “准!”内容可谓全都说到了刘协的心坎儿上,当即点头同意,又向老董投来感激的一瞥。 老董也忍不住会心一笑:创办报纸为了啥,不就是为了抢夺士人的舆论权嘛。 如今搭上皇权的顺风车通行天下,报简的影响力自然更上一层楼。这次下发各郡县后,各地的牧守和官员便会命手下每日来洛阳购买。 而有需求就会有供给, 精明的商贾们必然又会想方设法在当地销售。长此以往,报简不单单辐射一个洛阳, 而是整个汉室十三州。 ‘听我说, 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看着灵堂里躺在棺材的袁隗,老董第一次觉得这家伙如此顺眼。 果然只有死了的敌人,才会最好的敌人。 死了后还能帮自己的敌人,啥……那已不是敌人,而是好友了! 此时袁绍派来的使者,面色已一片铁青:没想到,自家主公和这董贼,居然都想到了……借袁隗之死来造势。 且董贼的做法,无疑比自家辐射更广,更具有权威性。长此以往,舆论风头必然逆转,攻守易势,主公危矣! “陛,陛下,臣事已毕,就此告退……”想到这里他当即开口,便要离去将此事告知袁绍。 “等等。”老董却笑眯眯地看向此他,道:“还不知尊驾何人?” “臣荀谌,见过太尉。” “荀谌?”老董闻言,再也抑制不住笑意,道:“果然有胆有谋,怪不得敢赴此地……嗯,可拜见过汝叔父了?” 荀谌脸色羞愧,施礼道:“未曾。” “赶紧去见见吧。”老董神色便担忧起来,关切地道:“汝还不知,荀公自今年起便身体抱恙,且年事已高……” 说到这里又故意住口不言,随即道:“汝弟文若也在洛阳,衣不解带地侍奉于前……汝与文若乃亲兄弟,怎能过门而不入?” 在私德重于公德的汉代,荀谌要是连荀爽都不拜见就回去,以后脊梁骨都会别人戳断。老董这招,属实是拿捏了。 “叔,叔父身体抱恙?”而荀谌也不是袁绍,跟荀爽的关系很好。当然,跟亲弟弟荀彧的关系更好。 闻言后神色当即大变,向老董深深一礼,道:“多谢太尉告知,臣这就……” “嗯嗯,孝礼为先,汝先去罢。” 老董一脸体贴回复,心中已忍不住乐开了花:去了后,就别想再回袁绍那儿了……袁绍这样主动送人才,自己能不好好锁住? 哈,历史上策马入冀州对韩馥晓之以理、动之以情,兵不血刃,仅靠三寸不烂之舌为袁绍拿下冀州的超级辩才,袁绍居然会瞎了眼送过来? 不过仔细想想,比起郭图、逢纪、许攸那三位比较会舔的家伙,荀谌一身名门风范、君子操守,自然不为袁绍那傲娇家伙所喜。 且算算时间,估计荀谌也是刚投靠袁绍。袁绍不知其能又爱面子,或许觉得派来一位荀家之后,更能给自己长脸吧? 反正不管怎么说,这位与田丰齐名又格外会辩,有勇有谋的人才,今后就是自己的了。 且荀氏八龙三若,呃……八龙就算了,老的老,死的死。但年轻一辈的三若,自己是一个都不会放过! 想到这里,又一次忍不住看向棺材,心中默默哼歌:“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得亏袁隗泉下无知,否则棺材盖都可能压不住,非跳起来掐死他不可! “唉……”此时看过遗书的太常蔡邕,不知为何突然伤感起来,轻轻叹息了一声。 想到了什么的老董,忍不住凑前向未来老丈人问道:“伯喈,适才还言袁次阳尸位素餐,此时为何又要叹息?” 蔡邕小声回复,道:“邕虽不才,亦知大义,岂肯背国而向隗?只因一时感念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不觉为之一叹。” “这叹气的毛病,你是经常性的?” 蔡邕就有些奇怪:叹气还是啥毛病?……不过仔细想想,自己的确情感细腻,有种诗人和哲学家的忧郁。 想到这里,不由点了点头。 老董见状便眉头紧蹙,似乎有些担忧:“伯喈日后多喝水,多运动,多吃蔬菜少吃肉,每天饭后动一动……” “为,为何?”蔡邕愈加听不懂了。 “这不是那夜动乱,朝廷里一下少了很多人,空出很多职位么。” “然,然后呢?” “然后就很利于老夫安插……不对,是对朝堂权力进行一番调整。比如上表迁文优为司隶校尉,将绣衣使名正言顺地划归到监察领域。” “原来的司隶校尉朱公伟也不能亏待,就把他擢为执金吾,负责宫廷之外、京城之内的警卫……” “至于禁宫之内的警卫,当然得由老夫侄儿担任。旻弟这次表现也不错,将他迁为右将军,为老夫之下的军中第二人。” 蔡邕越听越迷糊,眉头紧蹙:“然后呢?” “哦……”老董这才反应过来,继续解释:“最主要的是,黄琬这次也想弄死老夫,司徒的位子他是别想坐了。但这个位子又十分重要,老夫思来想去,觉得还是王子师比较合适。” “再然后呢?”听了这么久,蔡邕还是想不通王允当了司徒,跟自己叹气有啥关系。 偏偏老董又不能解释,只能道:“反正,老夫让你怎样就怎样!……” “多喝水,多运动,多吃蔬菜少吃肉,每天饭后动一动就能保持心情愉悦,你就不会时常叹气了。” 蔡邕当时一哆嗦,感觉老董这语气……怎么跟自己大女儿一样呢? 第167章 绣衣使算什么东西 “叔父,谌不孝,不知叔父……呃,叔父怎么看起来,似乎安然无恙?”进入荀爽后院之前,荀谌满心担忧和害怕,甚至将最坏的后果都预想了一遍。 毕竟, 老董上一个说身体抱恙的,现在人已在棺材里躺着了。 正在给花浇水的荀爽闻言,脸色当时就黑了:“汝见到老夫安然无恙,似乎还有些不乐意?” 说罢,忍不住笑了。 但随后,便是一阵咳嗽,吓得荀谌赶紧上前。 好在荀爽咳了几下后, 便掏出一个瓷瓶倒入些药丸,仆役也随即端出温水,吃过药后气色明显好了些。 “老夫这些时日,的确身体微恙。” 说着任由荀谌扶着坐下,感慨道:“岁月不饶人呢,毕竟人老了……不过话说回来,老夫今年已七十二岁高龄,已然是高寿了。” 然后才想起什么,奇怪地看向荀谌,道:“汝不是在袁绍帐下,怎突然又至洛阳?” 荀谌便将来洛阳的目的讲了,愁眉不展道:“叔父身在龙潭虎穴,侄儿一日无不忧心。可恨董贼将洛阳经营得密不透风,侄儿又在袁绍帐下未得重用,尚不能带叔父和文若脱离苦海。” “龙潭虎穴,脱离苦海?”荀爽闻言不由蹙眉,反问道:“何人跟汝说,洛阳乃此等境地?” “老夫前些时日的确上表致仕, 却也只因力不从心。若还有余力, 恨不得辅佐太尉兴复汉室。” “侄儿在颍川时,世人皆言董……呃,董卓凶残暴虐,斩杀忠良,嚣张跋扈,狡诈无耻,实乃汉室奸贼!”荀谌神色有些奇怪,从叔父的语气中,他敏锐察觉事情好像不是这个样子的。 果然,荀爽便笑了,道:“看来,太尉的报简还未走出洛阳呐。” “洛阳之外,仍尽是世族豪阀的喉舌,他在外的声名还是如此……不对,适才说太尉让你来看望老夫的?” “的确如此。”荀谌不解,道:“有何不妥么?” “嗯……”荀爽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道:“也没什么不妥, 只是外界的传言中说, 太尉狡诈无耻……” “这点是错的?” “不, 这点倒是对的。”荀爽明显看起来心情很好,继续道:“不信的话,汝可以现在试着走出老夫府门一下。” “试着出去一下?”荀谌不解,但在荀爽促狭的眼神中,他还是尝试了一下。 不料刚走到门口,便有一队顶盔掼甲的士卒上前,阻拦道:“荀君,没事还是不要出来乱走。” “为何?” “城中禁严,绣衣使正在捉拿叛党余孽。” 荀谌似乎明白了什么,仍故意道:“某乃袁将……呃,袁太守使臣,吊唁完太傅自当回去复命。” 士卒却不为所动,道:“荀君还是稍待几日为好,省得引发不必要的误会。” 荀谌有些怒了,道:“若某非要硬闯出去呢?” 士卒没有回答,只是让开一下身位,露出身后手下拎着的渔网,才又重复道:“为保证荀君的安全,还是在府中稍待几日为好。” 荀谌懂了,太懂了:“董贼,汝果然狡诈无耻!” 言罢,气冲冲地准备回到府中,却见荀彧正拎着木盒、面带微笑地走来。士卒见到他后,还友善地行了一礼,荀彧也微微躬身回礼:“有劳诸位。” 然后,才看到荀谌:“兄长,汝怎么?……” 话刚开口,神色便已了然,笑得更加温润如玉:“兄长可是奉袁绍之命前来吊唁太傅,然后被太尉坑骗得回不去了?” “文若……”荀谌明显有一肚子话要说,但看了眼门外的侍卫,急忙拉着荀彧到了后院,才道:“叔父与汝可是被董贼软禁了?” 荀爽笑道:“吾等二人来去自如,半分不受辖制。唯你荀友若,这些时日恐怕出不得府门半步。” 荀彧也笑,道:“那些侍卫……唔,也算是在监视我等。” “不过更多的时候,还是护卫我等较多,就如前些时日夜间的动乱,便护得荀府满门安全。” 说着,便将手中的木盒交予荀爽,道:“叔父,太尉又送来一些滋补药材,侄儿去安排兄长的厢房。” “不忙,让他人收拾便好。”荀爽摆手,示意荀爽也坐过来,道:“今日汝兄弟二人俱在,还是多聊些政务。” “老夫时日不多了,生怕看不到太尉抚民兴汉的一日。想当初,老夫还想密谋诛杀太尉,真恍如一梦也。” 荀彧闻言,便道:“叔父不必如此,今日侄儿已看到城中绣衣使四出。想来,太尉是想离京之前,先把那些人的钱粮产业收了。” “呵,董仲颖还是这般无耻,嘴上说着‘老夫不喜欢钱,对钱没丝毫兴趣’。结果,抄起家来迅如疾火,比谁都快都狠。” 荀谌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二人在聊些什么:“叔父,文若,董贼如此抄掠名士重臣、纵行不法,为何你们还这般谈笑自如?” “难道,他们不该被抄么?” 荀爽笑呵呵说着,看向荀彧道:“对了,公达昨日来信了,问老夫元常那小子,这些时日是否忙坏了?” 然后,又看向荀谌道:“元常汝也是认识的,他带绣衣使前去抄的人,汝觉得会是被冤枉的?” 荀谌蹙眉,道:“钟元常也已投靠了董贼?” “准确来说,还是太尉麾下最凶残的狗腿。”荀彧还是笑,然后回复荀爽道:“他忙不忙不清楚,压力应当是挺大的。” “侄儿已好几次看到他乔装打扮,鬼鬼祟祟地去了那章台……” “绣衣使?”听二人屡次提及这个名字,荀谌更加不解:“光武之后,绣衣一制渐废,已不复存在,莫非董贼又复立此制?” “然也。”荀爽与荀彧点头。 “也是有持节专杀之权,可先斩后奏?” “唔……”荀爽便想了想,道:“略有不同,权柄没那么重,但行事作风方面……”话音刚落,突听门外马蹄声响,隐约还有人大叫道:“绣衣使办事,闲杂人等退却!” 荀爽闻声,笑着看向荀谌道:“看来汝今日很幸运……文若,带汝兄长去见识一番。” 有荀彧带着,门外的侍卫果然并未阻拦,只是寸步不离地跟着。 行不过多远,便见身穿锦绣的众人将一府邸团团围住。可惜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荀彧没办法看到。 好在,钟繇出现了。 闻听荀彧之言后,当即表示:“无事,随某进来便可,王司马已将丁府控制,不会有什么闪失。” 很快,荀谌便看到丁府上下简直如蝗虫过境,任何值钱的事物都没被放过。甚至一旁还有几人拿着不知什么工具,在府中敲敲打打。 据钟繇介绍,那是绣衣使中专门负责勘探案犯藏匿财物的专业人士。是王司马特意请吕奉先喝了两顿酒,才从麾下讨要过来的。 “放开老夫,什么狗屁绣衣使,尔等算什么东西,居然敢抓某!”少时,一人被绣衣使拖着出来,兀自出言不逊。 “尚书丁宫,字元雄,也是个人物,曾历任交州刺史、光禄勋、司空、司徒,可谓名重一时。” 钟繇开口,厌恶道:“然太尉入洛阳后,嫌他与丁原同姓,免了司徒一职。他遂怀恨在心,且愈加不知收敛,巧取豪夺,指使亲族门下凌虐百姓!” “汝问某绣衣使算什么东西?” 此时立于庭院正中,一身飞鱼锦袍的王越闻言,猛然脚下用力,踏碎一块青石,随即用脚尖一踢! 飞石骤然击飞丁宫的高山冠,吓得丁宫面色骇然,不自觉摸了摸头皮。飞石还劲力不停,直接锲入丁宫身后的梁柱。 荀谌见状,面色不由一变,想不到董贼麾下竟有如此高手。 “现在某就来告诉你。”王越面无表情,矜骄道:“廷尉破不了的案,由我们绣衣使来破,还有,汝听好。” 说着转身离去,再不看丁宫一眼:“司隶校尉不敢抓的人,由我们绣衣使来抓;御史台不敢管的事,绣衣使来管。” 身后的绣衣使们紧紧相随,声音仍在耳边回荡:“一句话,朝廷监察机构管得了的要管,管不了的绣衣使更要管。” “太尉亲命,皇权特许。这,就是绣衣使!”微一顿足,才看向面无人色的丁宫:“够不够清楚?” 第168章 完美的早会 “老夫不在的这段时日,尔等都知道该做什么吧?”拿着汤匙呼噜噜喝了口小米粥,老董望向大厅上的两侧心腹。 朱儁咬了口肉包子,道:“太尉放心地去吧,禁宫之外、京城之内的防卫,老夫会彻底筛选巩固一番,还汝个固若金汤的洛阳。” 执金吾秩中二千石, 原本职掌京师治安,督捕盗贼,负责宫廷之外、京城之内的警卫,戒备非常水火之事,管理中央武库,皇帝出行则掌护卫及仪仗队。 但只负责这些, 老董感觉对朱儁来说,有些大材小用。便上表将城门守备的职权, 也划分到执金吾的职掌。 一来他管理起来更方便省心, 二来朱儁权柄重了,心里也高兴、干劲儿更足。 至于说上表便要更改朝廷官制,难道就没人反对? 袁隗现在还在棺材里躺着呢,绣衣使最近更是褆骑四出,大出风头。官场上见风使舵那是基本素养,头铁的早就向地府报道了。 “单说做什么便可,不用说‘放心地去吧’。老夫还没到袁隗那岁数儿,更不会走得不安详,还让尔等操心……”老董幽怨地看了眼朱儁,但神色还是挺满意的。 闻听这回答,董璜知洛阳要务还是‘稳’字为先,当即有了答案可以现抄:“侄儿这段时日会整顿好禁宫内的防备,若有人胆敢强攻擅闯,定让他们有来无回!” 董旻便有些犯难。 他这个军中第二人的身份有些虚,感觉没啥具体的事务, 试探回道:“兄长,我便负责带好留在城中的三万大军?” “嗯……”老董点头,补充道:“没事儿的时候, 再多跟公伟、子干,讨教下统御练兵的事宜。” “多关注下义真和老夫那里的平叛情况,多读书、多看报、多实践,努力提升自己的业务水平。” “唯。”任务跟自己当中郎将时没啥区别,董旻乐呵呵地应承下来。感觉今日的兄长,语气好温柔…… 没办法,每个陶醉在酸臭爱情中的男孩,哪怕是年纪高达五十二岁的老男孩,心情都会美好,对待身边的人也会很宽容。 至于徐荣那里,不用问了:他要带上两万大军,陪同老董上中牟前线,彻底击垮盘踞在酸枣抱窝的士人武装。 于是,目光便看向华歆。 这边智商都是很高的,不待老董发问,已学会抢答的华歆便道:“太尉,出征所需的辎重属下已备好。后续的粮秣器械也在筹措中, 断然不会耽误前线的战事。” “善。”老董点头, 又看向钟繇。 “太尉不在的这段时日,属下会继续配合绣衣使揪出那些害民之贼, 清查他们的财产。同时会与御史台、洛阳丞配合,查清他们的案件,公告洛阳上下。” “好。”老董很满意,接着是李儒。 “太尉放心,属下一来会整顿徒隶与绣衣使,不负太尉赋予的刺奸监察之托。二来会继续与元常、司马建公、御史中丞配合,抓捕那些暗怀鬼胎之人!” “汝办事,老夫放心。”老董更加满意,最后看向刚被自己提为校书令的许靖。 汉代没校书令这个职位,但老董刊发全国性的报简、弘扬文化娱乐有需要,便上表创建校书署这个机构,属太常管辖。 初代目校书令为许靖,秩比千石。 阮瑀、路粹二人为编撰,秩六百,主要负责报简的文章编撰,抢占数百年来的士人舆论高地。 同时,也给了校书署掌艺文图籍、创作文艺之权,由邯郸淳担任编书中郎负责,品秩也为六百石。 啥,上表就要胡乱增设朝廷机构官职,难道没人管么? 老董就表示:呵……袁绍逆贼都自封车骑将军了,堂堂太尉增设个机构和官职怎么了? 尼姑的屁股,和尚摸得,我老董就摸不得? “这段时日,属下会与阮博士、路博士多撰写些有关忠逆的评文,另外将前线的战报消息也多报道一番。”许靖胸有成竹回道。 没想到,老董却蹙起了眉。 “太尉,可是有何不妥?”许靖蹙眉,开始自我反思:这思路,感觉没啥问题啊? “方向没错,切入点太过宏大了。”老董开口指点,道:“汝不是评人出名的么,为何不将矛头直指袁绍的为人?” “比如他乃袁逢婢使所出的庶子,明明是过继给已死无子的伯父袁成,偏自称是袁氏的长子长孙。” “又比如他小时,不是跟曹孟德一起抢过新娘么?弄出那么大的乱子,结果任何惩罚都未遭受……” “袁本初还曾强抢过民女?”许靖惊了,这事儿他根本不知道。 “领会精神。”老董忍不住笑了,道:“许校书难道没发现,比起什么忠逆之辩,这等八卦小故事更吸人眼球么?” 一听袁绍抢新娘,你眼睛都放光,可一点都不困了。 “能直接从人品道德方面击垮袁本初,吾等又何必长篇大论,浪费那些笔墨?”嘴上说着,心中却暗自摇头,感觉今日的议会不太完美。 许靖的政治嗅觉、小作文水平很强,但显然没干过舆论公关:看看后世那些小作文,核心奥义都是直击对方的人品。 只要能从这点寻到突破,无论对方怎样再就事论事,都无济于事。 在普遍受过九年义务教育的时代,人们大众还是会被情绪所裹挟,简单武断地判断是非对错。更何况是在先家后国、先私后公,格外注重品行的汉代? 许靖先是一愣,仔细一品才恍然开悟:“太尉妙啊!……” “只要从根上击溃袁绍的为人品行,他无论做什么都是错。更不要提,本就是罪大恶极的举兵谋乱!” “且这样的切入点,果然要比空谈忠义叛逆、前线战况更喜闻乐见,引起广泛的议论和传播。” “嗯,前线的战况还是要写的,没人不会关注这个。”老董矜持地笑了笑,在这样的称赞中已不会迷失自我。 毕竟他清楚知道,自己是一位善于让敌人发狂、精通人性的男太尉。 最后,目光望向了贾诩。 巧的是,贾诩的目光也望向了他。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老董最终舔了舔厚嘴唇子,忍不住开口:“文和呀……” 他也知大概率支使不动这老狐狸,但本着‘有枣没枣打一杆子’的原则,还是想着看能不能蒙骗下,让老狐狸在偷懒的同时,帮自己劝诱下荀谌啥的…… 多干点活儿,累不死的。 不努力,他背井离乡来太尉府干啥,做卧底吗? “太尉……”谁知话刚开口,贾诩便已打断道:“属下最近感觉身体不适,需好生调养一番。” 说着一副愧疚又感慨的模样,道:“今年不祥,太傅突然病故,司空抱恙在身,属下也已年迈。” “若不提前好生调养将歇,恐就不能为太尉继续效力了……” 老董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当时就硬了:领导跟属下的关系,不能太亲密,那次就不该请他去泡澡! 以前可从没见过他如此嚣张,噯,今天就见到了! 越想越气,暴躁老董还是没忍住,咆哮道:“老夫今年五十二,还得上前线杀敌,你才四十三……你特么故意找茬儿是不是?!” “等老夫回来,若汝还未搞定荀友若,或是耽误了洛阳城中什么事儿,仔细着府上的鸡犬!” 贾诩慌忙拜伏在地,似是诚惶诚恐地答应:“唯……” 老董却清晰看到,这家伙嘴角却浮起一丝得逞的笑。再想起他昨日,已往荀爽府上跑了一趟…… ‘额真特么想锤死你!……’ ‘还想着明天离京前,能有个完美的早会呢。’心中臭骂着,老董端起饭碗干光里面的小米粥,怒气冲冲地结束了早会。 剩下的时间,先去找小女朋友谈谈恋爱。等到了晚上的时候,再去毕圭苑一趟。 嗯,挨着何太后睡,可香可美了…… 第169章 嗯……嗯 再度踏上前线的征程,老董感觉空中的风儿,似乎都有些喧嚣,湛蓝色的天空没一点云彩,阳光十分耀眼。 身后是两万名徐荣的部下,他们六人或八人一排,排成一条长长的纵队快步行走在官路上。两旁的骑兵来回巡梭探查, 将一切隐患排除在萌芽中。 士兵们各自扛着手中的武器或旗帜低头急行,比起统帅的踌躇满志,他们似乎更加专注于脚下的道路。以每日六十里的速度急行军,仍可以保持队列的整齐划一,足以显示出这支部队良好的素质。 “并非老夫轻敌,实在乃酸枣那些士人, 简直就是个笑话。” 看向一旁面容严肃的徐荣,老董意气风发地道:“之前老夫还没猜出来,现在有些明白了。” “那些家伙是既不想讨伐老夫,也不想不讨伐……” 听到这里,徐荣堪比便秘的面色终于有些变动,疑惑看向老董:太尉,这不是废话么? “老夫这句还真不是废话,而是他们的心理就如此矛盾。”老董就笑了,解释道:“你说,他们要是讨伐老夫,是不是实力就大减了?” “嗯。” “若是不讨伐的话,又如何跟老夫划清界限,明目张胆地脱离汉室的统治?” 这下徐荣明白了,总结道:“太尉的意思,他们其实只想分裂汉室,当一方诸侯?” “嗯,不错。”老董叹息,感慨道:“也是汉室朝廷给惯的, 黄巾贼乱一起, 烽火遍及十三州。朝廷根本无力尽数镇压,只能给了各州牧郡守募兵自守的权力。” “一州一郡大员行政、兵权、税权、人事权皆系一身,俨然已是一州一郡的土皇帝。到了这个时候,谁还肯再乖乖地向汉室朝廷缴纳赋税,低头称臣?自然一心只想着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那太尉?……” “老夫?”老董便笑了,装作无能为力的模样一摊手,道:“老夫能怎么办,老夫也很绝望啊……” 徐荣当时就想反驳,孰料老董随后便道:“这种事你劝他们,他们又不听,听了又不懂,懂了又不做,做了又做错,错了又不认,认了又不改,改了又不服,不服还要说,说老夫凶他们、打他们,让老夫道歉。” “道歉没问题, 但你知道最关键的是什么?” 徐荣黑着一张脸看向老董,深深后悔自己一个没留意,给了他与自己独处的机会。 一旁的典韦就笑了:你这算啥,想想我是怎么熬过来的! 没办法,徐荣只能接口:“什么?” “就是但凡给他们点脸,还真以为老夫错了!”说着老董握紧了马鞭,咬牙切齿道:“所以,此番老夫这次出手,就要将他们的腿打断!” 这样的回答,徐荣十分赞同。 只是得出这一答案的过程,他十分受煎熬。 然后,老董还不满地看向他,一脸关切道:“盛华,汝没事儿多笑笑嘛,老板着一张脸干啥?” 徐荣当时深吸一口气,紧了紧手中的偃月刀:看在这柄无坚不摧厚重的偃月刀,是你专门儿让军工厂给打造出来的,今日就不砍你了罢。 对了,盛华这个字,也是老董给取的。 说什么‘荣,盛大也,木谓之华,草谓之荣。不荣而实者谓之秀,荣而不实者谓之英’。 徐荣听着觉得还行,就是感觉那释意……显得挺没文化的。 但老董很喜欢。 唉!……算了吧,终归是自己找的主公,总不能因烦了自己三天,就一刀给砍了。 正好,此时一骑斥侯出现在队列的正前方,典韦迎上前问了几句,立刻策马来到老董身边汇报道:“主公,前面斥侯回报,已经看到断山广武山了。” 老董“唔”了一声,点了点头,做了一个满意的手势:“照目前的速度,日落之前就可以抵达中牟,很好,按现在的速度继续前进。” 然后,典韦看了一眼面色便秘的徐荣,知道他这几天挺不容易的,开口道:“主公,斥候还回报,前方并无异常。” “嗯?……”老董不懂。 典韦就神秘地笑了下,干脆把话说得更明白一些:“主公难道不想提前抵达前线,看看那些人这些时日都干了什么?” 老董一愣,随即一点头:“嗯!……” 徐荣也双眼一亮,感激地向典韦看了一眼,随即道:“太尉放心,末将必然日落之前,准时带着部下安然抵达。” “好。”老董随即一抽马屁股,胯下的凉州大马四蹄猛地一颤,勉为其难地才跑了起来…… 一共不过半日的路程,老董郁闷地换了三匹马后,才赶到了中牟大营。 到了营门时特意不让传令前去汇报,又得知那些家伙此时都在军议大帐,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杀了过去! 此时他内心很激动,手也有些颤抖:很想知道一群大老爷们儿没女人管,也没领导管,究竟会做出怎样丧心病狂的事儿。 人还未军议大帐,便听里面热闹非凡。老董用眼光制止了帐外的侍卫前去通报,小心翼翼地凑过去偷听起了墙角。 “诸位听我说,此事某问过李文优,早在凉州时爸爸仍与常人无异。直至入了洛阳,才渐渐开始返老还童!” 吕布的声音,信誓旦旦。 “那太尉可是得了什么灵丹妙药?”这是贾玑的声音,年纪小,语气很好奇又很凝重。 “应当没有。”回答的是司马懿,声线还很尖细稚嫩,道:“爸爸改变的不只是容貌身形,很多奇思妙想以及性格的改变,都是从入了洛阳后发生的。天下间没有任何灵丹妙药,能做到这一点。” “有没有可能,太尉是被……” 张绣随即开口,神神秘秘地道:“借尸还魂了?某在凉州时见过太多的巫蛊奇术,说不定入了洛阳的太尉,已不再是曾经的太尉。” 眼见这些家伙都要猜出事实的真相,忍无可忍的老董当即一掀帐帘,大怒道:“尔等好大的胆子!荀公达呢,身为监军便是这般监管尔等的?” 说实话,他内心挺失望的。 毕竟这些家伙只是闲聊,外面也军容肃整、防备森严,他们既没喝酒也没强抢民女,甚至连谁看谁不顺眼,打斗一番都没发生。 白激动一场。 再然后,他人就裂开了:没出事儿还不好?……要是真出了事儿,事儿可就大了! 手下们隔离没变态,自己回洛阳逛了一圈倒不正常了。 都是那些酸枣士人给闹的:老夫讨厌战争,喜爱和平! “监,监军正在营前等候文远归来。”吕布下意识施礼回答,然后才一脸诧异:“爸爸不是日落前才会到么?” “老夫想你们了,难道不行么?”老董大步走向主位,但路过中间沙盘模拟图的时候,不由愣了一下:“这兵俑?……” 越看越不对,目光瞅向酸枣大营里的赤色兵俑,道:“我们的兵俑,怎么放敌营中了?” “我等这些时日,趁着骚扰敌军、袭劫粮道的机会,偷偷让绣衣使的人,混入了敌营中。”司马懿便解释,满脸的自得和兴奋:“爸爸,这可是孩儿出的主意。” “然,然后呢?……” “然后荀监军说了,只待爸爸此番带着援军过来,先在外制造一场骚乱。接着便可让绣衣使的人,趁机行刺桥瑁!” “行刺桥瑁?”老董目光眨动,忽然想起历史上酸枣大营的解散,就是因为粮食吃完了,他们就拍拍屁股走人。 临走前,还发生了内讧,刘岱还干掉了桥瑁! 可惜历史上那会儿老董内忧外患、左右掣肘,没抓住这个绝佳的机会追击。 现在看来,自己回来的正是时候。 狭长的眼睛盯着沙盘模拟图,一个绝妙的连环计策,不由自主开始在脑中酝酿…… “绣儿,汝刚才说老夫被人借尸还魂了?” 张绣就哆嗦起来,连连摆手:“没,没……” “没事儿,老夫没借尸还魂,但可以让酸枣大营诈下尸嘛。” 第170章 我忍你很久了 相比起中牟大营里的武将,还有闲情逸致背后议论领导,酸枣大营这里却一片愁云惨雾。 营中几面旌旗歪歪斜斜地插着,在风里围着旗杆乱转,时而蜷成一卷,时而拉成又脏又皱的一面,上面布满了箭矢和刀剑留下的破洞。 旌旗之下, 是一撮一撮聚拢在一起的人群。褴褛的军服,破烂的铠甲,满头满脸肮脏不堪的头发和胡须。 他们一个个目光呆滞、表情麻木地或坐或躺,有的在抓身上的虱子,有的在抠脚丫子的血泡和污泥,还有的索性一动不动地趴着, 活象是发臭的死尸。 远处,传来督战队武官皮鞭啪啪作响的声音, 和粗野的破口大骂:“活该杀千刀的贼胚子,老子叫你逃!叫你们逃!” 闻听这些叫骂,士卒们已丝毫没有愤怒或惊恐。只是望向旗杆上插着的人头,眼中的瞳仁才偶尔转动一轮,证明他们还活着。 县衙大堂里,终于也不摆酒宴、不再高谈阔论了。各名士跽坐一旁,不是唉声叹气便是面色铁青。 “董卓贼子,未免太过嚣张!” 刘岱率先开口,道:“今日那张文远又绕至我军营后,袭劫粮道!若非某及时派兵营救,我军粮草便有告罄之虞!” “粮草还不算当务之急。” 张邈摇摇头,道:“眼下最要紧的,是营中的士气。士卒每夜都会逃亡,再严防死守也无济于事,倘若长此以往,我军将不战自溃!” “主要是……车骑将军未免有些失职。”豫州刺史孔伷看了眼众人,神色为难地道:“我等举义兵讨贼, 奉袁本初为盟主。” “按照他应身先士卒、以身作则,可如何盟誓都已将近三月, 他却屯驻河内丝毫未动。只靠我等一路孟德和允诚出兵,这……” 豫州刺史孔伷原本屯兵在洛阳东南的颍川,但自曹操和鲍信战败后,便受邀来到酸枣。毕竟他喜欢清淡高论,嘘枯吹生,在颍川那里跟沉闷寡言的太守李旻没啥好说的,还是来这里感觉比较有共同语言。 来之前以为这里的人说话又好听,各个是人才。没想到来了后,才知他们被董卓麾下的武将轮番蹂躏,现在想走就显得……不太够义气。 “孔公绪!”刘岱脾气暴躁,困顿于此处整日还受桥瑁冷嘲热讽,早已烦闷不已:“汝这话是什么意思!” 孔伷尚未回复,桥瑁却一撇眼,见缝插针地道:“公绪说得已很是委婉,袁本初那个盟主自盟誓之后,可曾有过半点动作?” “尤其此番董贼害死太傅,便已是袁氏私仇。” “可袁本初还是龟缩河内, 任由我等在此直面董贼兵锋……更可恨他还想妄图以太傅之死, 胁迫我等进兵!” 说起这个,桥瑁忍不住一脸鄙夷, 继续道:“结果董贼反应何其迅速,反将一军。言太傅死于袁本初作乱,我等也被连累成了反贼!” “桥公伟,汝敢出如此无君无父之言!” 刘岱大怒,拔剑大骂道:“本初困顿河内,还不是因韩馥掣肘?尔等一来不思督促韩馥,二来不思进兵与董贼交战打开局面,反而在此出这般丧气之言!” “袁氏与董贼的私仇,缘何要让我等舍生忘死?” 桥瑁当即反怼一句,睥睨地看向刘岱:“此番人家袁本初还未急,汝倒是先急了,真不愧是他养的一条忠犬……” 他一脸不屑地打量着足足高自己大半个脑袋的刘岱,目光轻蔑得就像在看一条阴沟里蠕动的蛆。 “信不信某现在就宰了你?!” 刘岱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差点就炸了,怒火差点让他失掉后一丝理智,伸手想把桥瑁的脑袋拧下来。 两个多月的时间,他受够了跟桥瑁斗嘴,仇恨也在心中不断滋生,已经要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贼尔敢!” 巧了,桥瑁看刘岱也是如此。 看刘岱目露杀意,蠢蠢欲动的架势,向来文质彬彬、引经论典的桥瑁非但不怕,反而红着眼珠向前逼了过去:“讨董一事,本就是袁本初与尔等一手撺掇出来的。如今却想让我等去当送死鬼,真当我等无谋否!” 孔伷是一点不想留在这里了,听桥瑁也有这个意思,当即附和道:“不错,如今我等在大义上已站不住脚,且士无战心……反正明日之后,某便带兵回颍川,缓缓图之。” “好!……”刘岱闻言大怒,目光暴虐不已,一剑砍飞孔伷的高山冠,阴气森森地道:“原来,尔等早就有了降董的心思!” “人走可以,兵马辎重粮草却要给某留下!” 孔伷是个只会动嘴的文士,被刘岱一剑削掉高山冠后,当即吓得面如土色。可就在他尚未反应时,只听身旁‘嗷’的一声,桥瑁不知吃错了什么药,整个人猛地扑向了刘岱。 这一扑如野狗抢食,迅如闪电。桥瑁顺手就拽住了刘岱的头发,随即一顿王八拳就向刘岱脸上招呼:“狗贼欺人太甚,某忍你很久了!” 孔伷当时都傻眼了,一来震惊桥瑁竟如此不顾斯文,如泼皮无赖般直接向刘岱动了手。二来便是……满心的感动:这桥瑁能处,有事儿他是真上呐! “公伟,某来助你!” 反应过来,孔伷也不知从哪儿来的勇气,一脚上去踩住了刘岱的手,当即将他的宝剑踢了出去。 刘岱身材高大,被不讲武德的桥瑁偷袭后,自然不甘示弱想要反击。 啪的一下用力他就起来了,可就在要反制时,桥瑁的部将已经冲了过来,一记膝击又打得他鼻子流血…… 刘岱的部将,又哪能眼睁睁看着? 很快啊,眼见大堂中就要上演一场大混战,东道主张邈眼珠鼓得像得了重症甲亢,直接快被气疯了:“住手,尔等还不速速住手!” 瞬间,所有人目光齐齐向他看去,动乱似乎就要平息。 就在张邈还想着如何劝诱这些人时,只见那些人随即又齐齐呸了一声,‘嗷’的一嗓子喊起,再度就要打起来。 一旁的邢华见状,兴奋得浑身打摆子:自己的任务就这样要完成了? 眼珠子乱转的他,紧紧握住了手里的利剑,准备找准时机趁乱冲上去,来个白刀子进,也别管啥颜色的出来,反正只要干掉桥瑁、刘岱或孔伷任何一人,必然会引得酸枣盟军分崩离析。 可惜,堂中还是有高人的。 一人猛然举剑高吼,道:“某麾下传令来报,董贼已率大军增援!尔等若不想惹得西凉铁骑冲杀进来,尽可在此内讧!” 开口之人,乃广陵太守麾下功曹臧洪,为人雄气壮节,颇有勇略。并且适才一番话,充分证明他还很有急才。 果然,哪怕刚才桥瑁和刘岱已打出真火,可闻听董贼又回来了,且还带来援兵,当时便不甘地住了手:“此,此事当真?” “军中无戏言!” “哼!……”刘岱率先放狠话,捡起利剑指着桥瑁道:“有朝一日,某定要砍了汝的脑袋!” 言罢,恨恨离去。 桥瑁倒是没回话,只是回到自己营帐后,才眼珠一转道:“刘岱派何人去护卫的粮草?” “王彧。” “哦,此人乃某为兖州刺史时旧部,前去告知他将粮草,送入我等营中来!” “喏!” 摸了摸眼角的乌青,桥瑁心头仇怒也越发炽烈:“刘公山,某倒要看看,咱俩到底谁会先死!” 第171章 我的妈耶…… 酸枣县衙大堂里热闹不凡时,桥瑁营门这里也发生了点事故。 连续三个时辰蹲守在营外的一名哨兵,此时已很是疲惫。夜幕渐渐降了下来,感觉天空象一块慢慢被打翻的砚台,浓重醇厚的夜色逐渐掩盖了一切发光的东西,一片了无生气的死黑。 身后倒是有火把晃动,一闪一闪的。但并未给哨兵多少安慰, 他讨厌这种什么都看不见的浓夜。 或者说,是害怕。 哪怕去撒个尿,也总会感觉身后什么莫名可怕的东西一样。每次他都是连抖都顾不上抖两下,快速解决战斗。 这时候,他就很想大声呼喊几嗓子,驱赶心头的恐惧。 可军营中这是不被允许的,被那些可恨的督战官发现后,一顿皮鞭是轻的, 脑袋落地也很正常。 夜风干燥而沉闷,虽然轻微却并不柔和,吹在脸上很不舒服。 回到岗位的哨兵老,感觉夜里有一股子肃杀之气弥漫在天地间,漂浮在夜风中,让心头砰砰直跳。 “六子,你看远处那是什么?”声音来自他的老乡,哆哆嗦嗦的,似乎很害怕。 “你别吓我!”六子的反应很大,道:“今日又处决了三名逃营的士卒,瞎胡闹的后果很严重!” 六子很烦躁,明知道自己胆小,偏偏时常拿自己取乐。 这次好像有所不同,身旁的哨兵全都战栗起来,目光畏惧又死死地盯向一个地方,引得六子也下意识看过去。 “鬼啊!……”一声惨叫顿时从六子口中发出:前方远处不知什么时候, 突然冒出一团团青白色的鬼火! 鬼火晃晃悠悠、忽隐忽闪地向前飘着, 目标好似就是酸枣大营。六子瞬间想到那是冤魂前来索命,扭头便跑! 就在这时,黑夜里一抹刀光闪过,还没跑多远的六子,惨叫一声便没了声息。 “军营肃杀之地,鬼神辟易!”督战队的什长收起环首刀,冷冷看着面色骇然的哨兵:“再有敢扰乱军心者,这便是下场!” 当下他又拿过弓箭,将箭头上的麻布在火油罐里蘸了一下,点燃后瞄向鬼火的地方:“今夜便要汝好生看看,鬼也是怕恶人的!” 弓弦响起,一星火光高高升起,照亮一寸方圆。 所有人全神贯注,死死看向火箭的轨迹。随后,面色骄矜自负的什长骇然吓得倒地:“鬼啊!……”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借着那火光亮他清楚看到那些鬼火周围,蓦然闪出一群奇装异服的“人”! 每个都身高过丈,脚下鬼火环绕,正以着极其怪异的姿态向酸枣大营走来——绝对不似是阳间的东西! 被火箭惊扰后,那群不知是什么的东西,蓦然发出凄厉如山狐的怪叫。速度一下变快许多, 飞奔着向酸枣大营冲来! “鬼啊!……”督战队的什长都逃了,哨兵们更狼奔豕突,惊恐大叫:“酸枣死去的冤魂,来找我们索命了!” 可他们不知,那些鬼怪冲到营门前百步时,便齐齐地停了下来,只是一味地鬼喊乱叫。随即见目的达成,又飞速解开腿上的高跷,头也不回地向董卓大营跑去。 “我的妈耶!……” 中间一个瘦小的身影,往回跑时竟还说出了人话:“太吓人了,不该不听太尉的话混进来的,那些酸枣的家伙居然还射箭!” 贾玑一边跑,一边将脸上的面具和身上的衣服扯掉,心有余悸:“怪不得这么好玩儿的事,太尉不亲自来!” 事实上,老董此时很郁闷。 看着两条踩断的高跷,向典韦道:“没有更结实的料子了?……好不容易弄出了鬼火,连去凑凑热闹都不能?” 典韦黑着一张脸,奇怪地看向董卓:主公,难道不知就你那大胖体格子,不踩高跷也已很奇形怪状? 扮鬼不一定要高,宽也是可以的嘛…… …… “什么人,站住,不许乱跑!” 酸枣大营里,一名伍长警惕地拦住一名士卒,同时抬起长矛:“营前究竟发生了何事,为何这般嘈乱!” “鬼,有鬼啊!……” 士卒慌乱大叫,仿佛被吓破了胆子,指着身后哆哆嗦嗦地道:“营前闹鬼了,是之前被我等害死的百姓冤魂讨命来了!” “胡言乱语!”伍长闻听这话,下意识吼道,借着火光打量着这人的面相:“我怎么从来没见过你,哪个营的,口令是什么?” 但就在此时,别的地方也传来怪叫和惨叫,越来越近。伍长疑惑地向四周看去,貌似许多人都在大叫,许多人在奔跑。 瞬间,他心中一惊:不好,营啸! 营啸,又叫军惊,或者是炸营,是古代军营时有发生的一种情况。 古代营规森严,军法残虐,当兵的都是提心吊胆过日子,经年累月下来精神上的压抑可想而知。 另一方面便是传统军队中非常黑暗,军官肆意欺压士兵,老兵结伙欺压新兵,军人中拉帮结派明争暗斗,矛盾年复一年积压下来,全靠军纪弹压着。 尤其大战之前,人人生死未卜,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一命归西,这时候的精神简直处于崩溃的边缘。 营啸的起因,可能只是一个士兵作噩梦的尖叫,然后大家都被感染上这种歇斯底里的疯狂气氛,彻底摆脱军纪的束缚疯狂发泄一通。 一些头脑清楚的家伙开始抄起家伙来有冤报冤,有仇报仇,由于士兵中好多都是靠同乡关系结帮拉派,于是开始混战。 这时候,那些平时欺压士兵的军官都成了头号目标,混乱中每个人都在算自己的帐,该还债的跑不了。 “速去禀告使君!”负责巡夜的伍长也慌了,看了那士卒一眼后才反应过来:“不,汝就站在此处不要动,我去……” 话音未落,一柄冰凉的匕首从他咽喉轻快划过。 伍长瞪大了眼睛,口中发出呵呵的声音,身躯扑倒在地。临死前的最后一眼,瞳孔中映入五名部下也捂着喉咙倒地的模样。 只用一柄匕首便轻松击杀六人后,史阿默默收起匕首,继续向答应深处走去。起初面色很冷漠,很快又是惊恐害怕的模样。 此时周围人影杂乱,呼喊声此起彼伏,根本没人注意到这里的异状。 几乎就在同一时间,一名身穿桥瑁营兵服的士卒,离开马厩旁的草场。身后的草料垛里,殷红的鲜血缓缓流出。 一名书吏掀开帐帘,手里抓着几根计数的算筹,脸上挂着一副熬夜工作的疲惫神色。他回头朝帐篷里深深地看了一眼,将帘子放下,悄无声息地离开了。 一名哨兵从暗哨位置离开,没有通知任何同僚。 一名民夫从两辆马车之间爬起来,拍了拍头上的杂草。 一位匠人拿起一把才被修复的强弓,粗粝的大手在刚刚绞紧的弓弦上来回拨弄…… 动乱与秩序不可共存,与董营对峙这么长时间,桥瑁大营的防备早已千疮百孔:不断有士卒逃亡或战死,也会有士卒莫名其妙多起来。 有的是被抓来的倒霉壮丁,有的是建制被打乱打没了,又被重新划分。彼此间谁也不认识谁,哪需要就想法找人塞进去,会什么就被安排哪里去…… 在桥瑁营中的七个不同地方,七名士卒听到外面的嘈乱后,当即开始了行动。在混乱的掩护下,很快楔入原本坚如磐石的中军大营外围。 而另一处,会有十几人闯入刘岱营门,“不小心”误杀掉几名刘岱士卒…… 史阿再次将匕首在军服上一抹,看向身旁汇合过来的六名绣衣使,道:“太尉说了,酸枣大营死气沉沉,今夜要让他们好好地诈个尸!” 第172章 不能虚空打靶 “太尉,发生甚么事了!” 刚睡着却被惊醒,鲍信看着营外士卒整装待发,远处酸枣大营里影影绰绰,立即跑来了向老董询问。 老董迅速用脚划拉踩断的高跷,神色有些羞恼:“甚么事?” 自己就摔了一跤,这么快传遍整个大营了? 直到鲍信指着远处的酸枣大营, 才松了口气:“嗷,你说那个呀……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前些时日,懿儿跟公达商议,向对面大营里安插了两支密间。” “一支由史阿率领,负责趁乱刺杀桥瑁。另一支由邓展负责,佯装桥瑁士卒杀几个刘岱士卒, 制造些矛盾。” 他看过这些天穿山甲送来的情报, 从桥瑁和刘岱吵架和频率,以及用词上的变化来看,两人的感情已相当深厚了。 刚开始的时候,他们还只是质疑对方的人品,如今都问候起对方的女性家属了——如此相爱相杀的程度,早该坦诚相见了。 既然拖拖拉拉地那么害羞,老董这位好人自然也乐意助人,派史阿去脱他们衣…… 可惜高级特工穿山甲,还未将今日份的情报传递出来。否则老董就会知道,不用他们帮忙,今夜酸枣大营也会不太平。 而选择在今夜动手,那……更简直是天赐良机呐! “刺杀桥元伟以嫁祸刘公山?” 鲍信闻言,面色惊骇地看向老董,然后才深深一叹:“酸枣大营中,的确属桥元伟与刘公山嫌隙最深。” 两人之间的事儿, 他当然知晓,并且是非因果都清楚。 酸枣诸侯中,除广陵太守张超隶属徐州, 其他几位太守所领郡地皆隶属兖州,名义上受兖州刺史刘岱的监察。 然自起兵后,各郡纷纷招募兵马,脱离朝廷的管控。刺史的监察之权便形同虚设,已然令刘岱不满。 如今酸枣诸侯中,张邈、张超兄弟一心,实力最强,刘岱不敢得罪。袁遗是袁绍堂兄,刘岱是袁绍姻亲,他们是一体的,自然不会有什么矛盾。 唯有桥瑁自成一派,加上桥瑁曾为兖州刺史,刘岱手下不少属僚都颇为怀念,更一步令刘岱心生不满。 他们若有一人沉默寡言,或许也能相安无事。坏就坏在这些家伙虽做什么都有心无力,说起来可都口若悬河。 自推选酸枣一地盟主有了芥蒂后,两人又坐困愁城,心里都憋着一股火。鸡毛蒜皮的仇恨再叠加起来, 必然量变引起质变。 这些不足为奇。 奇怪的是:自己知晓这些很正常, 老董是如何知晓的? “你说那些人在酸枣一地祸害百姓, 扰得民不聊生。”老董此时神色很惆怅,但惆怅里隐藏着得意。 “老夫用传统功夫也破不了营,自然只能用化劲儿,让他们感受下四两拨千斤的妙用,帮忙治疗一下。” “允诚等着看吧,很快的!” “只要计划顺利,史阿刺杀了桥瑁,邓展挑唆了刘岱,老夫再全军出击,他们绝对防不出去!” 说着,还拍了拍鲍信的肩膀,道:“放心,这么长时间都束手无策,就算没大意,他们手里也没有闪!” “太尉……”目光复杂地看着远处的酸枣大营,鲍信明明什么都没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最终,一声叹息。 …… 史阿带着绣衣使不断深入围障,沿途不断有桥瑁的岗哨,在警觉前就被拔除。 他们的技击之法,使得单体作战能力很强。 在严整的军阵下,恐怕连两个小队都无法抵挡,但若与士卒独斗,总可以在悄无声息间便施以杀手,且手法干净利落。 整个中营此时被营啸打得头晕目眩,无论中级军官还是下级士兵都不知所措,居然没人注意到这股奇异的异动。 中围的守卫本来人数不少,但精锐被派去镇压营啸已抽调一空,剩下只是起兵时拉来的大族私兵,还有些地痞无赖,说是乌合之众也不为过。 这使得史阿七人犹如七尊杀神,利用中营的木栅和迷宫般的防墙做掩护不断移动,所到之处腾起无数血雾。 在默契的分进合击之下,桥瑁的守卫瞬间被打懵了。 他们无法组织起哪怕一次有威胁的反击,任由这七支阴影里射出来的箭矢,击穿一层又一层鲁缟,逐渐逼近中军帐这心脏中枢。 “拦住他们,速速拦住他们!” 正在梦中已从酸枣抽身而退,回到东郡美妙幸福的桥瑁,怎么都没想到猛然惊坐起,外面已是沸反盈天。 他这个年龄段,当然睡得着觉。 何况今晚还很有出息,非但打了刘岱一顿,还坑了对方的粮草。 看到暴烈的七人飞速向自己逼近时,他大叫着指挥亲卫冲上去拦截。然而这一声喊叫,也让史阿迅速锁定了他的所在。 “桥瑁狗贼,焉敢辱我主公!” 史阿大吼一声,化为一道黑影跃向桥瑁的亲卫。右手环首刀、左手匕首,一长一短纷舞如电。 所过之处,士卒们往往还没反应过来,便身子怔住。直至史阿已突入身后两步后,才直愣愣地倒地。 “你,你们是刘岱派来的?……”看到史阿如此熟练狠辣的杀人手法,桥瑁惊骇之余,脑中想到的却是这点。 “受死吧!”这个问题史阿没有回答,会显得很刻意。 虽然他的本职工作是绣衣使,但跟老董接触了那么久,演员的一些基本素养还是知道的。 “放箭,快放箭逼退他们!”眼见史阿等人距离自己越来越近,生死之间桥瑁突然迸发了智慧。 下达了这个命令后,又飞速向一名牵着马的亲卫跑去:营啸这么严重的军乱,里面的水很深,自己把握不住! 硬留下主持大局,连命都会丢掉——这个选择很简单,他几乎不用思考。 “主公,速速上马!”亲卫牵着马快速赶来,神色很是忠诚紧张。 “善!”桥瑁认真看了他一眼,打算逃出生天后,好好提拔一番。可正准备翻身上马,却发现这亲卫的面相十分陌生。 也就是此时,那位亲卫眼中闪过一道戾光。 毫不犹豫地抽剑、突刺,直接刺中了桥瑁的胸腹。剑尖像刺豆腐一样刺入血肉,声音清晰地好似传入在场的每个人耳中。 这一变化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众人的注意力都放在外围。谁会想到,刚才还奋不顾身保护主公的近卫,居然会突然倒戈一击,突施杀手。 桥瑁的身子撞在战马上,又软软倒地,血液很快泅湿一大片。临死之前,口中还呵呵地叫道:“刘岱……” “主公!” 匆匆赶来的王彧看着尸体,悲愤不已。再转过头,想要不惜一切击杀刺客时,才蓦然发现:刺客们早已逃之夭夭。 唯一一个能看到的身影,也在通红的火光中,迅速融入数不清挥舞着兵器的乱兵中,眨眼间已分不清,更别提追上…… “冤有头,债有主!”想起桥瑁临终的遗言,王彧举剑高呼道:“刘岱贼子,害我等使君,若不报仇,岂为人臣乎!” 动乱的士卒先是一愣,随即也举刃高吼:“报仇!报仇!” 他们当然不是感恩桥瑁,只是杀红了眼,总得有个明确的敌人才行:一直虚空打靶的话,会很伤身的…… “杀!”王彧再度嘶声高吼,身先士卒向刘岱大营冲去。 “杀啊!”一众士兵也跟着大吼起来,随着王彧的战马而去。一路裹挟着乱兵和从营帐里跑出来的士卒,很快汇聚成一条长龙。 终究,桥瑁还是有能力控制住营啸的。 只不过,需要死了才行。 想必九泉之下,他一定很欣慰。 第173章 先这样再那样…… “桥元伟,忘恩负义、狼心狗肺之徒!” 怒气冲冲回到自家营帐时的刘岱,仍余怒未消,饮酒大骂道:“当初是何人诈太傅及司徒、司空之书,邀我等起兵讨董的?” “时到今日,见董贼势强、本初困顿,便想临阵而逃, 实乃蝇狗鼠辈,汉室奸贼,尤胜董贼!” 话音刚落,就听外面叫嚷声不断。烦闷地提剑出去,便听闻王彧叛变,带着粮草送入了桥瑁营中! “狗贼, 竟敢行如此下作之事!” 自营粮草本就缺少,此番又被桥瑁截胡,刘岱当即怒不可遏:“整军,随某去那狗贼营中讨要回来,杀了那狗贼!” 后面的话,是忿怒之言。 但也有真情实意:毕竟感情已经到位,万一擦枪走火,双方又都是成年人,其实也很正常…… 可就在士卒整备时,又有人传令前来汇报:“主公,桥瑁大营忽然大乱,不知何故,似是发生了营啸!” “营啸?……”怒火滔天的刘岱一听这个,顿时……幸灾乐祸起来。 “主,主公?……”见刘岱笑得丝毫不掩饰,传令不由问道:“我,我等是否需要前去帮忙弹压?” “弹什么弹?……”刘岱当即脸色一黑,叱骂道:“都回去睡觉,就装作不知道!” 说完以身作则, 真的往回走去。 然后见面面相觑的士卒严格遵守了命令, 又忍不住转身找了个高处站着, 兴致勃勃地……看起了热闹。 不曾想还不到三炷香的时间,桥瑁的大营里忽然射出一排弓箭,将自营中的士卒无端射死射伤了数名! 甚至一支箭,还落在了自己脚下的三步远。 我尼玛!…… 但这次,不等刘岱准备反击,桥瑁的营门已随后大开,一群状若疯子的士卒汹涌冲了过来,杀气滔天:“杀死刘岱,为使君报仇!” 我尼玛!…… 这么刺激的吗? “顶住,给某顶住!”幸好提前让士卒们整备,刘岱虽一时摸不清头脑,但也不至于太过慌乱。 可随着乱兵越来越多,防线迅速被破除,杀红眼的士卒又口口声声喊着要杀自己,似乎目标十分明确…… 传令当即回头惊恐问道:“主公,我们该怎么……咦,主公呢?” 已吓得从高台上藏在高台底下的刘岱,伸出宽大的袖袍伸出五指, 语气惊惶:“快去请东道主!” 在张邈的地盘上出了事儿, 请张邈来平……嗯, 老铁,没毛病! …… 老董大营中,雄浑的鼓声与苍凉的号角同时响起。 “咚咚咚……” “呜呜呜……” 一队队全副武装的步骑从辕门里汹涌而出,举着火把在大营前的空地上开始结阵。众多的火把汇聚起来,好似天空与地面都调转了过来。 堪堪结好阵形,身后又是轰隆隆的马蹄声响。一支亲卫队汹涌而出,马蹄叩在刚冒嫩黄绿意的草地上,溅起一片碎草乱泥。 阵型随之分涛裂浪,最前方的典韦擎着一杆血色的大旗,在火光照耀中犹如鬼神现世。 很快,低沉绵远的号角声一转,战鼓声随即变得更加激昂雄壮。马蹄声疾,老董带着荀攸、太史慈、鲍信三人跃众而出。 其他各军阵,徐荣、吕布、张辽、张绣也纷纷跃阵在前,数百精兵手持大旗,汇聚成一片遮天蔽日的旌旗之林。 老董手持大槊,腰佩百锻精钢剑,傲然跨骑在象龙马背上。狭长的眼缝中,忍不住露出睥睨天下的自信和得色。 “这一刻,老夫终于等到了。”他轻声呢喃着,在激昂的鼓声和肃杀当中,这句话似乎有些轻微。 耳尖的典韦却听到了,并且有些不解:“主公似乎很激动?” “老夫当然激动。” 没啥不好承认的,甚至他还感慨万千:“每个男人一生总会有那么一次,在这么个嘈乱的夜晚,义无反顾地闯入漆黑混乱的地方。” “然后拿出自己全部的坚忍,突破重重的艰难险阻杀进杀出,只为给受苦受难的人们带来快乐和幸福……” 典韦的脸色,就有些疑惑:整句话似乎没一点毛病,甚至还有些让人热血沸腾。 可细细一品…… 主公,我们说的是一回事么?你刚才那话,它正经么? 他很怀疑,但没有证据。 正当不知该说什么时,一旁鲍信开口:“太尉,关东士人狼子野心,纵行不法,但他们麾下的那些士卒,虽算不上无辜,却也不能说罪大恶极……” 被逼迫着臣服后,他清楚跟老董对着干没一点好果子吃。但胸中正气不灭,还是想着尽量劝诱一些,好对得起自己良心。 毕竟,前方可是数万人的命啊! 老董就笑了,他懂,完全懂:“还以为老夫当真残虐暴戾,每次征战都会大杀特杀,鸡犬不留?” “且不说我军如今只有不到三万人,对面足有六万,只能打一个漂亮的击溃战,不可能全歼。单说老夫还想真正掌控河南,就不可能竭泽而渔,坏了自己的名声。” 真把那些败兵杀光了,以后谁还给他耕地、织布、打工、买卖货物、生娃娃当廉价劳动力? 系统都不会同意! 一顿饱和顿顿饱,只要不是傻子,谁都能分得清。 “太尉……呃,英明仁厚,属下替河南百姓谢过了!”虽然还不知老董会说到做到,但有了这个承诺,鲍信不介意出卖一点节操,拍下老董的马屁。 太史慈却有些等不及,道:“主公,我等何时出击?” “再等等,让子弹飞一会儿。”借助着系统的军心检测功能,老董清楚看到前方各大营士卒的训练度、忠诚度,以及最重要的士气。 可以说,惨不忍睹。 尤其是士气,从上次他离开时的22点,今夜已飞速降低至平均15点。并且,还在稳定地往下落落落落……个不停。 当然这时候,他也没闲着,下令道:“奉先,汝去突破孔伷的大营!” “文远,你去袁遗大营!” “佑维,你去刘岱大营!” “盛华带一万三千步骑,绕过酸枣大营,在溃兵的各必经之路上收拢俘虏。” “老夫亲率主力前去张超大营,随即各路合兵围攻酸枣县城。记住,前期突破不求俘获,只求速攻击溃,后期围困县城需围三阙一,不可使张邈困兽犹斗!” 说完,又望向荀攸道:“方理那边,消息带到了么?” “太尉勿忧,高司马必不会另我等失望。” 荀攸一步三计,且计计连环:今夜有了大破酸枣的机会,他还不忘搂草打兔子,顺带想着将颍川的叛军收拾掉。 计划就是让虎牢关的高顺派绣衣使,送报酸枣大败的消息,引得李旻率兵前来救援。届时高顺便鸠占鹊巢,端了他的老窝,老董这里便是围点打援…… “如此甚好!” “就这般定了,先在外面蹭蹭,然后在酸枣城里杀个七进七出。接着回马一枪换个姿势,给李旻个当头一棒,最后大获全胜!” 说完,老董望向身后整装待发的士卒,语气感慨又激动地道:“儿郎,今夜时间紧、任务重,尔等有没有信心!” “有!”喊杀声震天。 话音落下,便看到前方大营的平均士气已落到10点以下,且不再继续跌落,知道时机已然成熟。 他猛然掣出腰间精钢剑,直刺夜空! 锋利的剑刃迎着火光腾起一团炫目的寒芒,映寒了夜空。无尽的肃杀之气从宝剑上蛛丝般漫延开来,在天地间激荡、翻滚、喧嚣…… “杀!”老董怒吼,意气风发! “杀!”各大军紧紧相随,场面极其壮观! 无数士卒强大的自信和杀意在胸膛里翻滚、激荡,千军争先、万马奔腾,数万只铁蹄狂乱地叩响起惊雷,充塞着整个战场,天地间再听不到任何别的声响,只有雄浑至令人窒息的隆隆声…… 第174章 初极狭才通人 狠狠一挟马腹、催马疾进,身后漫天烟尘滚滚卷起。脚下荒原如潮水般倒退,雄浑的杀伐气息如影随形。 老董眼神顷刻间变得灼热起来,幽幽的火焰在眸子深处燃起,这具身躯本能的杀戮技艺开始复苏。 想当年,他也是这样豪情烈烈,纵马驰骋在塞外。人曾想一转眼, 人已至老年。 夕阳下,那是曾经逝去的青春。 而有了民心系统,青春能复归,大功就在眼前,人生何其畅快! 想到这里,马鞭子忍不住狠狠抽在象龙屁股上,威胁道:“今晚要是给老夫整出什么幺蛾子,小心你后半辈子!” 严格来说,这是他穿越后真正的第一次杀伐,把能准备的全准备好了。 盔甲是军工厂出品的鱼鳞甲,用的是上好精铁,胸前还配了明晃晃的护心镜。里面是铁丝精密编制的轻薄锁甲,贴身则是柔软光滑的丝绸——如此良好的防御,普通刀剑长矛砍刺过来,基本破不了防。 短兵相接方面有百锻精钢剑,比什么青釭、倚天、雌雄双股剑锋利坚韧多了。远战则是军工厂改良后的复合铁胎弓,弓身加装了簧机,射程劲力绝对当世第一。 马战方面,选用了最昂贵、工艺最繁琐、耗时最长的马槊。 并非有了冶钢铸造技艺后,青龙偃月刀、梨花开山斧这类厚重长兵器就是最好的。这等长兵器的最大缺点,就是太重,不适合久战。 大槊则取上等柘木的主干, 剥成粗细均匀的蔑,用油反复浸泡一年,直到泡得不再变形了,不再开裂,而后在荫凉处风干数月。 再用鱼泡胶黏合为一把粗杆, 外层再缠绕麻绳,待麻绳干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再涂生漆,干一层裹一层。 如此做出来的虽是木杆,但用刀砍上去铿锵有声,不断不裂。份量比之相同长度的兵刃还轻许多,坚而有韧性。 同时大槊可劈、可盖、可截、可拦、可撩、可冲、可带、可挑,配上精钢打造成八棱尖锋,普通的鱼鳞锁子甲在槊锋下,几乎一击而破,威力极大。 护卫方面,典韦和太史慈都是汉末三国排上号的猛将。身后三千士卒又是精锐中的精锐,训练度、忠诚和士气都在80以上。 唯一让老董有些担忧的,就是胯下的象龙。 凉州大马承受不了他的体重和盔甲,大宛母马又都受孕。思来想去, 只能让象龙啪啪啪进入贤者时光,然后驮着自己上战场。 挨了一鞭子的象龙,当即发出一声嘶鸣,控诉黑心资本家的剥削:这是找了个怎样丧心病狂的主人,在自己疲劳到四蹄都有些发颤的时候,大晚上的还要加班儿! 它眼中一下没了光,甚至对漂亮的小母马,也产生了些心理阴影…… “起!……”老董却对象龙十分满意,驮着一身盔甲的自己还跑到了第一。手中大槊猛然刺入前方的鹿砦,用力一挑,鹿砦当即凌空飞起,落地散塌一片。 “太尉威武!”太史慈见状,不由惊叹一声。其他将士见状,不由也精神一震。 统帅的勇武,无疑很能激发部下的斗志。 何况老董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还是个无耻狡诈的死胖子。此番开门见彩,效果自然更有加成。 酸枣大营里已乱如蚁粥,处处火光,杀声震天。远处还见各大营不少兵马紧急奔走,显然想尽快平息今晚的动乱。 可惜桥瑁大营的动乱,已蔓延至刘岱大营。其他各路大营说是去救援,更多的反而是去添乱。 毕竟黑夜当中,谁也认不清对方是谁的部队。 相反,本大营当中还空虚了不少,留下的士卒也都面面相觑、议论纷纷,甚至还爆发了小规模的营啸。 “火箭,抛射!”身先士卒冲入辕门后,老董大声吼道。 身后铁骑随即引燃箭支,斜斜地指向天空。随即弓弦声陆续崩响,夜空中陡然升起一大团明亮的星光。 “扑!……” 大火照亮了夜空后,狠狠落在张超大营各处。 “走水拉!——”有人喊叫着。 “不要乱!”一员司马站出来,大叫呼喝道。 “噗嗤!……”随着这一声叫喊,他被一支火箭命中,紧接着是第二支、第三支…… 身为气运之子的他,正巧跳在火箭最集中的地方,燃烧的火焰很快将其变成一支扭动的火炬。 “扑扑扑!…….”更密集的火箭射下。 单支火箭很难将木材、营帐点燃,可数十支同时射在一处,绝对可以引燃不易起火的牛皮。 刹那间,张超大营中央立时火焰熊熊。还有不少中箭的士卒,临死前又扑倒了火把、火盆,让情况更加一发不可收拾。 “救火啊!” “不要乱,准备迎敌!” 营中开始整顿人马,各部传来号令之声——在系统光屏中,张超一营的战力指数最高,一生要强的老董选择亲自来踏。 “扑!——”马棚也被点燃了。 战马嘶叫着,被烧得发狂的战马挣开笼头,踢开拦马的横木,胡乱乱跑起来。才开始整顿的敌军,被大火和狂马冲击地又乱了起来。 与此同时,老董的先锋部队也冲了进来。 一长串的火把,形成了一条粗壮蜿蜒的火蛇。乱纷纷的敌军,被突入的西凉铁骑摧枯拉朽般劈开。 火蛇流动翻滚,行至一处混乱之地,如滚汤泼雪般将面前的混乱冲散。 操纵着象龙向前,再向前。 马蹄重重踏在还来不及站起的关东士卒身上,筋断骨折的声音尚未结束,手中的大槊随即盘旋飞舞,又扫向冲来的两名士卒,瞬间鲜血飞溅。 随着他每次挥舞,必有死伤。 轻者缺胳膊断腿,重者命丧当场。一路冲杀过去,背后十余人已倒在了地上,形成一条残肢断臂组成的线条。 伤者在地上辗转哀号,老董懒得顾及,催动象龙又向另一股即将要聚拢的敌阵冲去:消灭敌兵倒是其次,必须使散乱状态的敌人无法凝聚,不可令其组成有效的防御。 夜战的精髓,便是集结少数精锐部队,在有效的指挥和严明的军纪保证下,实施夜间骚扰、奇袭,给敌方造成巨大混乱,在混战中取利。 以弱击强、以少对多! 四千铁骑跟在身后,左冲右突,如入无人之境。相比老董如发情野驴般呜哇乱叫,这些人却出奇的沉默。 他们的出矛收手,也都仿如一台精密的机器——攻击方式看似单一,却极其省力又凶险。 一名斜刺里杀来的敌将不知利害,想要拦截老董。老董连看都没看,笔直地继续向前冲锋。 敌将恼恨老董的轻视,正欲放话搦战,忽然发现眼前一杆铁矟刺来。 他横刀一挡,顺水推舟便向那骑兵斩去。 偷袭者却连挡都没有挡,继续纵马向前。眼见这一刀就要劈中。当的一声,位于身后的骑兵已横矟代为架住。 架开的骑兵依旧不停,同样继续向前冲去。再后面的骑兵已向敌将攒刺过来,一杆矟,两杆矟,无数杆矟...... 敌将手忙脚乱,突然间胸腹部剧痛,已旋转着被挑飞起来。半空中鲜血狂喷,随即死于非命。 铁骑却依旧不停,轰隆隆地从他身旁驰过…… “痛快!”不过两炷香的时间,浑身浴血的老董已将张超大营劈成两半,彻底犁了一遍。四周尽是丧胆的敌军士卒,呜哇乱叫着丢下兵刃溃逃而去。 “主公,当真这么痛快么?”典韦也征战了一段时日,有过冲锋踏营的经验,这次也没感觉怎么样。 “你不懂。”老董便摇头,解释道:“你看刚才的敌阵,是不是初极狭,才通人。复冲数百步,豁然开朗?” 典韦仍旧不懂。 一旁荀攸结合老董的德行细细一品,差点一剑砍了他:幸好董太尉退出了文坛,可真是……谢天谢地呐! 第175章 张邈算个屁 “董贼授死!” 第二次犁庭扫穴,老董十分尽兴。突然间一敌将跳将出来,带着不足百余骑兵义无反顾。 为首之人赤着上身,露着发达的胸肌,在火光中很是显眼。老董知道他不是故意显摆,应该是鏖战至此都来不及穿上战袍。 “来者何人?”他大喝一声问道。 “广陵臧洪,特来取你狗命!”臧洪舞动一番铁矛, 摆出最顺手的出击姿势,视死如归。 老董却突然笑了,露出白森森的牙:“等你很久了,子义!” 太史慈也未冲上去,只是死死拎起了手中的事物。在距离老董还有十步时,狠狠踩紧马镫扭腰挥手抛出! 黑暗的夜空中,老董的身后, 顿时升起一团张开的渔网。 猝不及防……不,就算是有所防备的臧洪。面对特制的粗绳渔网,手中的铁矛也一下如牙签般弱小纤细,根本来不及挑开。 下一瞬,连人带马直接被渔网兜住,惨叫着跌落在地:“董贼,你使诈!” 这个大逼兜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伤害,在地上都顾不上挣扎,便双目喷火地骂起董卓,气怒不已。 “兵不厌诈嘛。”老董却赞许地看了太史慈一眼,夸奖道:“时机把握得不错,扔得也漂亮!” 太史慈便骄矜地笑了下,道:“那是自然,毕竟我也曾……” 我骄傲个什么劲儿啊! 自己也是受害者这事儿,很值得骄傲吗? 瞬间他就变得很愤怒,简直像是个疯子, 一边大呼着“慈来也”,一边挥动着双钢戟冲入敌阵,先后有十几个骑兵被他斩杀。 一点都不仁慈。 “绑了,随后再处置!”吩咐一声, 老董也紧随其后,追着太史慈继续向前。 四千铁骑随在身后,大声呼喝着:“杀!杀!杀!” 山呼海啸的声音一路向前,无可阻挡。臧洪的那点骑兵,瞬间被淹没冲碎,连一点阻碍拖延都没办到。 很快,老董已全身是血,记不得自己杀了多少人。只知道眼前突然一空,又一次冲破敌军阵型。 梅开二度后,敌军的败兵慌慌张张四散逃走,哭声喊声响成一片,溃不成军。 鲍信忍不住开口:“太尉,应当停手了。敌军已毫无战意,崩散而逃,再杀下去只会徒增杀孽!” “老夫可以不杀,战斗还没有结束。”老董环顾四周,看到酸枣县城西北两处已腾起的火箭, 明白那里已然得手。 随即冷笑一声, 作了个手势, 身旁传令立时鼓足腮帮子吹起号角。 典韦和太史慈当即会意,分别带领一千铁骑绕着张超大营巡梭奔骤,有意地将溃散的士卒驱赶至酸枣城门。 自酸枣会盟以来,张邈便率兵屯驻在城内。其他各诸侯大营便围绕酸枣城而建,也算互为犄角,环环相扣。 自老董率兵踏营后,张邈便命人关闭城门,再不派兵出来交战,明显想靠着城墙熬过这一夜。 酸枣城其实并不大,泥夯的城墙也没有多高。倘若老董派兵攻打,只需花些时间和士卒的性命,也能够攻破。 但他并不想这样。 目光悠悠看向那些被太史慈和典韦驱赶的溃兵,知道里面一定有张邈的弟弟张超:正好利用张邈迂腐的长者之风,打开酸枣大门。 典韦和太史慈便完美地执行着计划,他们并未过多杀戮,只是如牧羊犬般驱赶着溃兵。 已经落胆的敌军,只要看到身后的影子,听到杂乱的马蹄,就会吓得屁滚尿流,弃甲丢盔,根本没时间思考敌人为什么要这样做。 “打开城门,让我们进去!” 很快,酸枣城的南门已聚集了一大片溃兵,他们相互踩踏着,凄惶的哭声与守军的呵斥声混杂在一起,嘈乱不休。新被驱赶来的溃兵为了挤进城中,甚至对前方的袍泽挥舞起了刀子。 “张孟卓!”赶至城门外的老董,猛然开口大喊。 身后士卒随即齐齐大呼:“你也不想弟弟丢了性命吧!” 城头上的张邈瞬间心急如焚,神色担忧慌乱——他与弟弟张超同父同母,自幼相亲相爱,兄友弟恭,感情十分深厚。 此时被老董一下揪住命门,当即心神大乱:“打开城门,快快打开城门让孟高进来!” “主公,城门断不可开!” 司马董访愤声谏言:“董贼故意驱赶溃兵至城下,便是诱使我军打开城门。一旦西凉铁骑汹涌而入,以眼下乱局,我等必万劫不覆!” “兄长,速打开城门救我!” 就在此时,一人骑着高头大马悲声呼喊,在一众溃兵中格外显眼。 见城下溃兵人人歇斯底里喊叫,推搡踩踏,死伤已不计其数。若张超奔至溃兵中不能进,极有可能会死在乱军当中! 张邈立时痛彻心扉,涕泪横流,再不顾董访劝谏:“打开城门,速速打开城门,我等……我等与董贼决一死战!” 董访闻言,当时满脸错愕:主公,后面一句……你是认真的么? 可不待张邈回复,便听轰隆一声巨响。南门二里外的一段城墙,在溃兵来回挤冲下,突然倒塌陷落,尘土弥天。 毕竟只是个县城,又在内地。 东汉安定了一百多年,酸枣城池早已破旧不堪。张邈带兵入驻后也只略作修复,并未彻底加固。 如此脆弱破败的城墙在万人冲击挤撞下,不塌反而不正常。 “儿郎们,随老夫再踏敌城!”见老天都在帮自己,老董当即一纵马缰,带领着手下再度冲锋而起! 远处,张绣也已踏破刘岱大营,故意留出东门。 赶来与老董汇合,一同向着南门冲踏而去。此时,西凉铁骑的口号就已变了:“杀入城内,莫让贼兵从东门逃了出去!” 典韦、太史慈紧随溃兵之后,最先突入城内。不用老董吩咐已率着部下兵分两路,分别朝着西门和北门冲杀而去。 打开那两处大门,吕布和张辽便会杀入接应。届时酸枣城中只剩下东门,围三阙一之势便成,攻破酸枣不过时间问题。 城中张邈虽早已让士卒待命,却被汹涌的溃兵先一冲,又见西凉铁骑如风而至,根本组织不起有效的反击。 战局,直接一面倒。 乱军中,老董引众直扑如丧家之犬的张邈。 被亲卫护送逃窜的张邈,这才体会到战争的残酷:“怎,怎么连挡都挡不了一下?……那些溃兵为何不帮我等杀敌?” 董访差点被气笑了:难道还能是你振臂一呼,反败为胜? 你在想什么屁吃! 然而,张邈还是固执认为,可以抢救一下。随后便蓦然感觉一股灼热的风冲至身后,心脏几乎要跳出腔子! 迎面老董巨大的兽面战盔下,是追魂夺魄的眼,白森森的牙,仿若远古巨兽般向着自己冲来! 他要杀我! 这念头一升起,他当即将手中利剑向老董扔去:“董贼,饶命啊!……” 然后双手死死抓紧马缰,狠狠催动战马向前逃去。 老董却没反应,任凭那柄毫无力道的长剑砸来,在盔甲上连个火星都未溅出。马速越来越快,很快已追上了落荒而逃的张邈! 出手如电,掌中的大槊一扫而过! 完了! 张邈顿时肝胆俱裂,大叫一声道:“太尉,饶命啊!……” 然后,惊愕发现自己毫发无伤。只有身旁的董访不知什么时候,惨叫一声跌落马来。 他眼神也很错愕:太尉,你是不是扫错人了? “没错,扫的就是你!” 老董勒马大笑,道:“张邈那种草包,在乱世算个屁,放也就放了……你不一样,能力比他强,还有个厉害的兄长。” 拽着马缰正全力奔逃的张邈闻言,不由回头满脸幽怨:董贼,你礼貌么? 感觉有被冒犯到。 但眼下,还是逃命比较重要…… 第176章 我顶你个肺…… “莫让贼兵从东门逃了去!”张绣引兵大呼小叫。 “杀,速战速决,我们东门那里没有兵马!”吕布装腔作势很帅,演得跟真的一样,到处吓唬敌军。 “可恶,有种别往东门那里逃!”张辽看着溃兵眼睁睁逃走,似乎十分痛心疾首。 于是, 溃兵们当即便知道了要往哪里逃,很感激这些董贼将领的友情指点。结果到了东门后,发现还真没敌军阻拦。 真乃良心敌军! 自孙武那位兵法大家,在《孙子兵法》中写了‘兵者,诡道也’之后,世上已很少有如此真诚的敌军了。 看着无数溃兵一窝蜂地向东逃去,典韦一脸疑惑向老董问道:“主公, 酸枣东面五里处,不是有徐中郎率一万多士卒等着他们么?” “既然我等如此光明磊落、宅心仁厚, 为何不将此事也一并告知?” 一脸笑意正看着士卒们绑董访的老董,脸色当时就黑了,没好气地道:“你咋不把老夫给的赏金,全都分给部下!” “某家给了啊……”典韦很奇怪地看向老董,回道:“他们肯跟着我出生入死,保护主公,赏金凭啥不分?” “老夫!……”老董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道:“那你也咋不把府里的两名胡姬,也一并赏给部下?” 典韦就愤怒鄙夷地瞪了老董一眼,感觉这家伙是个憨憨:钱可以一起花,女人能一起分么? 五十多岁的人了,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嘿,你那什么眼神儿,你给老夫说清楚……”老董快要疯了:他居然还鄙视老夫了,他是怎么有勇气鄙视老夫的? “太尉息怒, 太尉息怒!……” 眼见溃兵们总算死伤不多,鲍信赶紧拦住老董,转移话题道:“酸枣城已破,我等是否可以暂时歇一歇了?” 这一晚上,老董一次又一次的……好似没完没了。 他现在倒是还生龙活虎,士卒却有些顶不住了。虽说战斗不算太激烈,但一波接一波地也是很累的。 尤其象龙马,这会儿不仅浑身冒血,还已经口吐白沫了。 经鲍信这一提醒,老董才反应过来,点头道:“嗯,让士卒抓紧时间歇一歇。搞完最后一次,今晚才能大圆满。” 人不是机器,剧烈运动后肯定会累。尤其新带来的两万兵马,还赶了六天的路,到了大营后只休整了两个时辰。 今晚先破各大营,又突袭酸枣城的,再不让歇歇,恐怕就会引起兵怨。 “唉……等打完这些作乱的贼子,得想办法尽快让士卒们成个家啊。”老董悠悠叹息, 神色有些犯愁。 太史慈闻言, 不由面露感动,真诚抱拳道:“太尉爱兵如子, 心念士卒,慈都看在眼中了。也知母亲为何会叮嘱要多听多看,待太尉如父。” “果然,外界传言有虚,是慈错怪太尉了。” 谁知,老董还在思忖着事儿,下意识摆手解释道:“不,你误会老夫了。只有让士卒们成了家,有了婆娘和孩子,为了一家生计他们才不敢辞职。” “就算心有怨气,他们也得忍着憋着。” “就算老夫骂个狗血淋头,他们还得笑脸相迎。” “就算要996、007,他们也只能说那是自己的福报……” 众人不懂996、007,但听了这话,典韦、太史慈、鲍信三人对视一眼,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咱这是在打仗啊,打仗总会死人的对不对? 也没人规定,自军赢了,统帅就不会阵亡吧? …… 酸枣城西南十里的一处官道,一支兵马正举着火把向东北方赶去。颍川太守李旻小心翼翼操纵着战马徐徐慢行,生怕发生什么差池。 这个时代夜间策马是件很危险的事,夜路并没有路灯,人和马都看不清道路。一个不小心崴了马腿,便是人仰马翻的后果。 当然,举着火把可以减少这种可能。 于是,李旻便……没让手下带多少火把:酸枣城被董贼偷袭,关自己什么事儿? 一个时辰前,大营中突然闯来十几名浑身浴血的士卒。盘问下得知董贼带了援军突袭酸枣,酸枣城岌岌可危,请求自己立刻率兵增援! 李旻很谨慎,很稳健。 毕竟,酸枣城被董贼偷袭,关自己什么事儿? 但转念一想,貌似还真关自己的事:自己不管怎么说也参加了讨董联盟,对方派人求援,若不发兵的话,那些士人岂能不事后算账? 虽说如今老董和袁绍的舆论战打得正酣,且老董还稳占上风。但县官不如现管,颍川就在那些士人的势力范围下,他只能看形势和风向随时调整策略。 于是,先扣住了那些溃兵,又派人快马去酸枣查探了一番。得知那里果然火光冲天、喊杀声四起…… 没办法,只能出兵。 但一出兵,就要直面老董的西凉铁骑:酸枣六万大军都顶不住,自己拿啥去顶? 用肺吗? 左右权衡一番,李旻便作了个聪明的决定:出兵是可以出兵,但别赶那么快。只要自己足够慢,到酸枣战事也完了,也不能说自己没去救吧? 毕竟,男人太快了不好。 且如此一来两全其美,还谁也不得罪。 就算事后被追究,自己也有理由:夜路难行,火把短缺,赶过去时已结束了,总不能怪我吧? 想到这里,李旻当即叮嘱部下:“都稳健些。夜路安全第一,莫要心急,以免未战先损!” 他觉得自己很仁厚,很体贴部下。 但睡得正香却被他从暖和被窝里喊出来的士卒,只希望夜里能飞出一支利箭,射穿李旻的胸膛。 然后,士卒们便听到一声刺耳的破空声,无端响彻夜空。马背上的李旻还不知发生了何事,蓦然感觉胸口一痛! 紧接着借着火光看去,就见一支利箭深深刺穿了肺,跌落下马时,忍不住骂道:“我顶你个肺……” 下一瞬,密集的箭雨从前面无尽的黑暗中,无声无息地袭到。瞬间不少士卒身上中了三箭以上,翻滚着掉下马去。 “敌袭!……”传令凄厉大喊。 然后,他就傻眼了:李旻死了,那些骑着战马的司马、曲侯,在一轮箭雨精确的打击下,也都滚落在了地上。 指挥系统瞬间被打散! 就在士卒们不知该如何是好时,眼前的黑暗变成一片白光:原来前方的敌军,一齐点燃了火把! 突如其来的火光刺得人几乎无法睁眼,无数的火把与箭支一齐飞过来,刹那间耳边充斥着惨叫与坠马声。 紧接着,士卒耳膜中灌满了隆隆巨响:是无数骑兵冲锋时整齐划一的马蹄声! 巨响令大地都为之战栗颤抖,布成锥型冲锋阵的过万西凉铁骑,从正面突击过来。最前端的士卒忽然发现,上下左右,视野全部被敌骑占据! “颍川大营已被攻破,尔等还不速速就擒!” 为首一人身材狼犺肥胖,跨坐在一匹巨大的黑马上,手持大槊犹如地府恶鬼现世:“乖乖投降,老夫一向优待俘虏!” “我投降,大人饶命!” “我也投降!” “我们都投降!” 刹那间,李旻的部下纷纷丢弃兵刃,蹲下抱头,乖巧地简直让人心疼。 老董也随即关闭系统光屏,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嘟囔了一句:“哦,原来士气跌落至10以下,就可以成功劝降啊……” .... 第177章 袁氏两兄弟 “酸枣那里败了?” 河内温县县衙,袁绍听闻传令的汇报,整个人如遭雷殛,身形都不由晃了一晃,面色惨白。 但很快,他忍不住又笑了起来,是既愤怒还有些神经质的笑:“张邈、张超、桥瑁、刘岱、袁遗、孔伷……” 一一数着这些人的名字, 每数一个就忍不住冷笑一声。 “六支诸侯多有万余人,少则八九千……粮草也可自后方无忧输送,足足六万余人的大军,他们居然败了!” “本将军真想知道,他们怎么敢败的!” “如何终日坚守不出,还能被董卓打败的!” 自正月初盟誓讨董,到如今还未进入三月……袁绍怎么都想不通, 那些人怎么在兵多将广、粮草充足的情况下,这么快的时间内就被董卓攻破了! 中间董贼甚至还回了一趟洛阳! 就算放六头猪在酸枣当统帅, 恐怕也比他们强吧? “据,据说是兖州刺史刘岱与东郡太守桥瑁有嫌隙,以至到了两军火并的地步。恰逢董贼率援军赶来,趁夜突袭……”郭图小心翼翼汇报,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小,都不知怎么再说下去。 “呵……”袁绍了然地点了下头:还真是放六头猪,都比那些人强。 至少,猪不会内讧。 但现在追究这些已毫无意义,沉默半晌,袁绍才阴沉感叹道:“如此看来,董贼手握重权后,权谋韬略已更上一层楼,我等不可再等闲视之。” 这话一落,堂下文武不由面面相觑:我们等闲视之了么?……咱现在的情况,不是董贼有多强,而是自己很弱好吧? 不对,人家的确挺强的。 至少上次的舆论战, 非但没占到一点便宜,还搭进去一个荀谌。同时,收获了一大票士人的鄙夷和唾骂。 看着这些人的眼神儿,袁绍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气,腾得一下又窜起来,蓦然拍案道:“许子远!……” “上次汝办事不利,贸然蛊惑本将军上书,致使沦为天下笑柄!当此之时,还不设法戴罪立功?” 正一旁装死的许攸,怎么都没想到袁绍的歪把子枪,突然会打在自己身上,神色都有些惊愕。 但看到袁绍阴冷的眼神,赶紧出列拜伏。 身子完全伏在地上,屁股都撅得老高:“主公恕罪,臣,臣奉命联络匈奴单于,不日便会有回信……” 堂下众人见状,不由面目郁郁,心下沉重:我们这个主公……好面子、溜肩膀啊! 或许是年少时在袁家受人冷眼的经历,养成了他刚愎的性子:一恨有人质疑他袁氏长子身份。 第二恨的,就是别人质疑他的能力。 既然出身名门、文武兼备的车骑将军不可能会出错。 那错的, 只能是手下。 此时也有幸灾乐祸的,比如郭图已开始落井下石:“主公,匈奴顽劣不服教化,最重要的是也无粮草辎重,还需我等供给。” “公则若有良策,但说无妨。”袁绍瞥了他一眼,语气不善。 接连被董贼打击,正在郁结之时,郭图还来装逼吊胃口,他哪有心情搭理? 最主要的是……郭图说的还很对! 正愁粮草没地方搜刮,匈奴单于还带兵过来要饭,怎么养得起? “主公,河内一地富庶,钱粮颇多。” 郭图不以为意,固执按照节奏将逼装下去:“太守王公节又唯主公马首是瞻,只需主公稍稍授意,必可就地募集……” “嗯?……”袁绍一蹙眉,沉吟道:“公则的意思是?……” 逢纪一看郭图撅屁股,就知要拉什么屎。 当即义正严词道:“岂有此理!……董贼祸乱洛阳,尚且未劫掠百姓。我等守正讨逆之师,岂能作下这等令人不耻之事!” 别误会,他可不是忧国忧民,只是在秉承原则:只要郭图倡议的,我就坚决反对! 同理,只要郭图反对的,我就坚决倡议! “元图言之有理。”郭图嘴角含笑,反将一军:“便请元图另出高策,在下虚心受教,多长点见识。” “郭公则!……” “够了!”袁绍猛然又一拍案几,打断两人的争斗:“大敌当前,成何体统!” 他们其实不知,袁绍还有第三讨厌的事情:就是手下们这般勾心斗角,如苍蝇般让人烦躁! 出身名门、文武兼备的车骑将军,麾下自当猛将骁勇善战,谋士运筹帷幄。整日吵吵嚷嚷如菜市一般,哪有半分名家的风范气度! “尔等都先退下,本将军需要静静。” 当下他摆了摆手,神色似乎一下变得很疲惫:名门贵公子么,身负国仇家恨,自然会很忧郁,喜欢静静的。 不要问静静是谁,袁绍也不知道。 “董贼,你很好,很强……”待众人都退下后,袁绍对着幽幽的油灯,呢喃道:“我承认,你现在有资格成为我的对手了。” 一句话,感伤又霸气。 他当然清楚董卓的实力比自己强,而且强很多。但在内心深处,从来没将那丑陋胖子放在眼里。 别问。 问就是袁绍出身名门,文武兼备——军人吕布有骨气,他也有贵族的傲气! “可恨郭元图那个蠢货,将那等有碍本将军名声的计策,当着众人的面就说出来了!”想到这里,他又很生气:“难道就不知道,自己悄悄去把这事儿办妥么?” “果然,找到一个懂自己的谋士,真的太难了。”袁绍顾影自怜,蓦然觉人生孤寂、知己难觅…… 没办法,他太优秀了,寻常谋士很难猜透自己心。 …… 鲁阳。 袁公路在县衙后厅听闻消息,神色很是纠结,双唇紧抿。最终还是忍不住……大笑了出来:“六万余大军呐,竟然被董贼三万人击溃了?” “真是我那好兄长笼络看重的一批名士,干得漂亮!” 说着,又以眼神示意。 身旁衣着清凉单薄的侍婢,当即捏了一块甘蜜丸送入口中。除此之外,卧躺在胡床上的他四周,还有捏腿捶肩的两名侍婢,小日子过得很是不错。 若老董见状,肯定会跟他很有共同语言。 但袁术嚼了两口,故意将籽吐在侍婢丰满高耸的双峰之间后,神色又沉凝起来:“如此说来,那董贼可谓……老当益壮,不减当年呐!” 想起这个,袁术便有些慌,吩咐传令道:“告知各营谨守营寨,莫要被董贼钻了空子。同时多派斥候侦查,看董贼下一步意欲如何!” “必要的话,我等先往南撤撤,暂避那贼子的锋芒。”这话他在心中想了想,但没说出来。 毕竟,虽然很有必要,但不急于一时。 至于叔父袁隗的死,他当然很悲痛,至少比袁绍悲痛。于是令全军着麻衣,自己也整整守了三天的孝。 至于三天过后,当然还是白天继续守着,没人的时候嘛……悲痛需要缓解,否则痛坏了身子,还如何替叔父报仇? 这么简单的道理,袁术可是很懂的。 于是又一扭头,向捏腿的侍婢吩咐道:“有点力,本将军吃劲儿!” 不料,正当他准备再好生缅怀一下叔父时,又一传令进来:“将军,长沙太守孙坚派人送来一封书信。” “长沙太守,孙坚?” 袁术一愣,随即恍然:“便是吴郡那个很能打,自称什么孙武后人的家伙?嘁……一介南蛮武夫,与董贼同路货色。” “不过,看在他很有眼光的份儿上,将书信呈上来吧。” 第178章 别高兴得太早 中牟县衙外,主簿田仪正忙着,清点在酸枣缴获的粮草和辎重。 这可是一笔巨大的收入,入眼可见的是几十个大谷仓堆满金灿灿的稻谷,装着肉脯与鱼酢的草筐滚得到处都是。 还有两三百头生猪与鸡鸭乱哄哄地嘶叫着,其他辎重军资更是数也数不清,后面还有陆续不断地在运过来。 虽然酸枣一场大乱, 粮草辎重被烧去了不少,但毕竟是六万多人的大营。抠抠捡捡剩下来的,也是一笔不菲的意外之财。 “嗯,又来猪崽四十头。哎,别往猪圈里抱,带去马厩那边!” 田仪和十几名计吏拿着毛笔和账簿, 在兴奋而纷乱的人群中声嘶力竭地嚷嚷着,试图把这些收获都一个子儿不少地记录下来。 “田大人,马厩那里都是养马的,抱猪崽过去干啥?”有不懂的士卒问道。 “骟了!”田仪简单回了一句。 士卒当时一脸惊恐,把抱着的猪崽都丢地下了:“我,我就是问了一句,不至于就,就……骟了吧?” 田仪闻言这才哈哈大笑,道:“不是骟你,是把那小猪崽骟了……” “太尉说骟猪就得从小猪崽开始,春季也正合适。骟了后就不想母猪了,只想着吃和睡,膘长得飞快。且日后的猪肉吃起来,也没那么大的腥臊味。” “至于说为何要抱到马厩那里,是因最近为培育良马,暂时用不了骟马人。正好让他们换个品种骟,别把手艺落下了。” 听到这里,士卒脸色才逐渐恢复正常,笑道:“骟猪骟马啥的咱不管, 只要不骟咱就行……” “那可说不准,你留着那玩意儿也没用……” 旁边的袍泽忍不住打趣,士卒当即反唇相讥,场面登时一片热闹欢快。 “哎呦,那可不兴骟呐!”一声大笑从身后传来,人群中走出一位面带笑容的加胖版靓仔,加入了调侃:“老夫昨夜还想着,回洛阳后给尔等寻摸个婆娘。那玩意儿要是提前没了,婆娘还能同意么?” “太尉!……”众士卒见状,登时便要行礼。 老董大手一挥,道:“该忙继续忙,别整这些有的没的,老夫就是无事过来看看……对了,今晚庆功敞开肚皮吃,有肉管饱!” “谁吃得少,就是不给老夫面子!” 说着,又想起什么,继续大声道:“军功啥的懿儿还在统计,等到了洛阳就会发下来, 赏钱一枚都少不了你们的。” “嗯, 回了洛阳后都悠着点,休沐时别老往窑子里钻。都正经讨个婆娘,尔等也老大不小了……” 刚捡起猪崽的士卒,当时又一惊:“太尉如何知道我的老大不小?” “嗯?……”老董笑容一怔,随即就怒了:“滚!……回去好好读点书,净会把老夫的思路带歪!” “谢太尉!”有了这么个插曲,士卒们又是大喜过望,干活儿的动作也明显比之前快了几分。 笑归笑,闹归闹,眼神中对老董的感恩是无法掩饰的:果然,太尉之前在西园校场上说的,全都是真的。 一位摩挲着长矛的伍长,心里开始慢慢盘算:每月都有军饷粮米发放,此番出战又戳死敌军两名什长,俘虏了十七名敌军。 赏钱发下来的话,真能在洛阳买下半套宅院了。 可惜,敌军的伍长和士卒不值钱……当然也不是不值钱,而是无法统计。毕竟当时乱战杀红了眼,谁记得自己戳死几名敌军? 只有当大局已定,可以自由冲杀时才能抢军功。汉室士卒自什长以上都头戴武牟,取下那个当证物才会被记录。 俘虏就好统计,带过去几个活人,就是你的战功。 “回去把钱给小莲,先盘个前店后院的房子,她就不用那么辛苦了。等太尉下次再出征,挣够了军功就可以把店面买下来……” 想到这里,老董的大嗓门又喊了起来:“都听清,是让你们讨婆娘,可不许知法犯法、触犯军功。老夫要让你们的日子越来越有盼头儿,可不是越来越有判头儿!” 伍长闻言不由一笑:小莲是逃难到洛阳的,在城西卖豆腐为生。老爹病死了,家里就缺个男人撑门面。 身世清清白白,也对自己有意思,都让免费吃她豆腐了…… 也不知想到了哪块豆腐,反正笑得很荡漾。 发现手下的士卒正瞟向自己,当即一脚踹了过去:“听到太尉说什么了没有,以后少去那些傍晚半掩门的地方!” “伍长,门里的也是好姑娘,我救不了她一世,救急一时总行吧?”士卒不以为意,还跟他抬杠。 “你那是救助她?……我都不好意思点破你!” 伍长无奈,自己也是从那个年纪过来的。战场上谁知啥时候会死,自然想着痛快一时算一时。 但想了想后,还是语重心长地跟手下道:“尔等都长点心眼儿,咱跟了太尉后与以前不一样了。以前跟着那些家伙,能吃上一顿饱饭就不错,哪有什么军饷和赏钱?” “可咱太尉是真心为咱们好,是想让咱们过上安心日子。别的我不懂,却知只要奋勇杀敌,在太尉底下就有出头之日。” “而这天下迟早会被太尉平定,到时就不需我们这些杀才了。” “那时别人都有妻有子、有田有房,热锅热炕、红红火火地过日子。那些半掩门里面的,能给你们留下个种?” “伍,伍长……”士卒有些委屈,道:“道理我都懂,可我就是馋她身子……” “你特么还真实诚!” 伍长都气笑了,道:“那就该奋勇杀敌好好干!……到时候出人头地,把她给包了,包她一辈子不就行了?” “成了亲,她要是还敢给你戴帽子,别说你不同意,咱太尉的律法也饶不了她!” 听到这里,士卒神色突然一愣。 随即,快步跑向老董跪地道:“太尉,咱啥时候打袁绍袁术那俩家伙?……昨夜我戳死了三个什长,感觉戳得还不过瘾!” “去你娘的戳得不过瘾!” 伍长快疯了,都不知道他说的是那个戳,跟上去又是一脚:“找死是不是,没看到典督军的手下都拔刀了?” 然后才向老董磕头,道:“太尉,这杀才年轻气盛,是小的没管教好,请太尉责罚。” “哈哈哈……不气盛还叫年轻人?很有冲劲、很不错嘛。”老董不由大笑:士卒闻战而喜,甚至还求再战,士气可嘉嘛。 然后又看向那伍长,道:“你是叫王五吧,昨夜干得不错。” “老夫看过懿儿统计的军功,汝一伍昨晚戳死了一伍的什长,待评功的时候,你也该戴上一顶武牟了。” “多谢太尉!”当了什长军饷更多,娶小莲的日子就能更快一些时日,王五自然喜不自胜。 “别高兴得太早。”谁知,老董忽然又一开口。 王五不由一愣。 紧接着又听老董道:“这次回洛阳后,不出什么意外的话,汝还会被分到几亩田地。” “太,太尉,这还不能高兴?” “你乐意也行。”老董就笑,道:“但老夫知道,高兴的还在后面呢。这会儿就想高兴,老夫也不拦着……” “太尉!……”闻听这话,王五重重再一磕头,大声道:“这辈子跟了您,小的死了也甘心!” “可别,老夫只求你健健康康、平平安安的,真要死在了战功,还得给你抚恤金。当然,你要是光棍汉子的话,只能给你寻个风水宝地,在功勋碑上刻个名字了。” 旁边士卒一听这个,当即就决定了:回去跟柔香好好商量下,行就行,不行咱就好好找个良家。 总不能让她领了自己的抚恤金,还跟别的男人打情骂俏吧? “太尉……”看了半天的田仪,期期艾艾地走过来,问道:“太尉来此,当真没别的事?” “没啊,老夫就是随便走走。” “哦……”他点了点头,然后建议道:“荀监军正在帮各校尉司马收拢俘虏,太尉不忙的话,去那里溜达溜达?” “不急,老夫一会儿再去。” “还是去看看吧。” “怎么了,那边发生了甚么事?”老董不解。 “无事。” 典韦就忍不住了,道:“主公,人家是嫌你在这里碍事儿。也可能觉得你长得丑恶,去吓吓俘虏挺合适……” ‘哎……咋就不知道点人情世故呢?’ 说完叹了口气,他很愁、很苦恼:以前没感觉主公这么蠢啊……自己当初是怎么,被他给骗过来的? 第179章 长得既勾勾、又丢丢 被司马懿嫌弃赶到田仪那里,又被田仪忽悠到战俘营。典韦以为,老董会继续被荀攸高顺轰出来。 没想到,他在这里居然很受欢迎。 “尔等都听清楚了么?” 站在高台上的老董,又一次拿起了木喇叭:“不怕犯过错,就怕有错不承认,还不肯改!……来,大声告诉老夫,我们战俘营的第一项要求是什么?” 台下的俘虏全都跽坐在蒲团上,板板正正的,抬头挺胸大声回复:“我等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对,知错难改,善莫大焉。尔等的本性也不坏,是这个世道乱了。改了之后呢,就可以……” 这次不待提问,俘虏们已学会了抢答:“我等知道,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没错。”老董满意地点点头,又道:“除此之外,老夫军营军规,尔等也要好好牢记。” “那些都是让名将们好生雕琢出来,分战时和非战时两种。比起你们之前那些一大堆严苛的军纪,简单又公正!” 看到俘虏们又要抢答,他赶紧用手压下,指出一人道:“知道你们都背过了,但还不知会不会活学活用。来,老夫出道题考考你。” 被点中俘虏很激动,站起来道:“太尉问吧!……这里没人虐待我们,还给我们吃了顿饱饭,我们在酸枣大营都没吃饱过!” “哈,晚上的那顿更好。答对了,你晚上还有肉吃!” 先抛了个诱饵,老董想了想后,道:“嗯……大家都是男人,所谓当年三年,母猪赛,呃,赛西施。” “倘若你在路上遇到一名美女,长得是既勾勾、又丢丢,想跟她嘿嘿嘿,军纪上是怎么说的?” “我知道!”俘虏当即一挺胸,大声道:“三年血赚,死刑不亏!……” “很好!……”老董很……满意个屁啊,当时就怒了:“你说啥?” “不,不对……是可以勾引,但不能用强!”战俘赶紧改口。 咂摸一下这话,老董看向一旁脸黑地跟锅底一样的高顺,郁闷道:“方理,他回答得……好像也没错。咱军纪里,确实没规定不许勾引。” “但规定了不许过分骚扰,我看他就有那个倾向!” 高顺开口,冷森森地看着战俘:“属下对他们的思想改造还是不够,今后一定会更用心管教!” 一阵风吹过,战俘忽然就悟了:那鲜嫩多汁,用大锅炒出来香喷喷的肉,到嘴边却飞走了…… 太尉,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题目里明明说了我想跟她嘿嘿嘿,原来竟是误导? 三年高考,五年模拟的出题,都没你刁钻。 “嗯,是需要加大剂量。这思想比脱人家渎裤,抽出猴皮筋做弹弓,打老夫府上玻璃还严重……”无耻的老贼,还在落井下石。 典韦闻言,却不着声色地叹口气:又犯病了……到底谁叫猴皮筋和玻璃?咋主公一上高台讲话,就惦记这些? 老董不管这个,仍语重心长地向荀攸和武将们道:“咱可是仁义之师,不能学什么白起、项羽或黄甫义真,把人家都活埋了。” 此番攻破酸枣大营,他们一共俘虏了将近两万人。 这個人数,说实话很危险:这年代可不是一挺机关枪,就能看管千八百个俘虏,拿块砖头都能算是半远程杀伤武器。 俘虏一旦乱起来……嗯,酸枣大营就是那样没的。 最主要的是,无论系统或他本心,都不可能做到随意杀死将近两万的性命,必须得攻心为上。 “一定要按老夫交代的流程,好好惩前毖后、治病救人,这样才能把队友搞得多多的,把敌人弄得少少的。” “长此以往,就会此长彼消。咱才能得人心、顺民意,战无不胜,攻无不克,解放整个大汉江山。” 话正经,老董制定的流程,也比较人性。 首先让俘虏们学军纪,然后开展思想改造,大开诉苦会,讲在家乡如何被豪强地主剥削,如何受气,还要抓壮丁为他们打仗。 接着就是宣讲董营大军的正义性,讲他们是在为天下百姓打仗,也是在为自己打仗。 加入太尉的正义之师后,不仅待遇比外面好几倍,打完仗家里还分粮又分田,男女老少都喜欢。 “跟你们说,老夫的兵都是有大汉朝廷编制的,可不是那些什么狗屁反贼的私兵。跟着他们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还要祸害百姓,走到路上狗都不愿意搭理。” “但老夫的兵不一样,穿制式的军装,领军工厂的武器,拿朝廷的俸禄,可都是官家人。他们走到洛阳的大街上,大姑娘小媳妇儿非但抛媚眼儿,还抛鲜花儿,你们想想那是啥滋味儿,嗯?” 听到这里,典韦赶紧小声提醒:“太尉,小媳妇儿!……” “咳咳……对,大姑娘的媚眼儿和鲜花可以接,小媳妇儿的不行!你看老夫的门下督,觉悟就很高嘛。” 有这么个插曲,俘虏们不由笑成一团。 典韦更哭笑不得:哪里是我的觉悟高,分明是你的底线……不,伱几乎就没底线。 老董反思了一下,还真是:技师、失足、寡妇,自己一个都没放过。 赶紧揭过这篇,转移话題道:“那个……若你们不想當兵,也别不好意思说出来。只要参加完劳动改造,老夫仍会給你们上户籍,还是咱大汉清清白白的百姓。” “听懂了没?” “听懂了!”不用说,这话对俘虏的杀伤力能有多大,台下不少的俘虏,甚至都忍不住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今天都是你们幸运日,是美好新生活的开始!”老董大袖一挥,道:“听懂掌声!” 典韦、高顺还有董营的士卒,当即纷纷鼓掌。 下面俘虏反应过来,更是掌声连天,拍得手都要肿了,哗啦啦地恭送老董。 这波思想改造的效果,简直一级棒。 回到县衙大堂,哼起小曲儿又看起沙盘模拟图:“嗯,不错,中路已被老夫抓崩了。先回泉水补个状态,然后……” 分别看了眼河内和鲁阳,老董思忖片刻,决定还是柿子先捡软的捏。 将两个兵俑分别放在平阴县和小平津后,腦中不由回忆起,当初袁绍与董卓的那番精彩对答。 “当今朝廷初定,召尔入京以为辅佐天子,安抚庶民。而你却几次三番,妄议废嫡而立庶,岂非蓄意谋反么!” “天下事在我,我今为之,谁敢不从?” “哼,天子之事,在皇帝,在诸位忠臣。而你,只不过一篡逆之辈,又待怎样!” “尔要试试我宝剑,是否锋利么!” “哼!我剑也未尝不利!” 想完袁绍的高光时刻,老董不由面露微笑:“袁本初,不必心急,老夫会很快会与你再见的。” 说完,又看一眼沙盘模拟图:“到那个时候,呵……欢迎来到对抗路!” 话音刚落,脑中的系统提示声响了起来。 打开光屏一看:果然,民心值已得到了400,终于可以开启农业商城了。 “不枉老夫刚才豁出老脸受人冷眼、讨人嫌,总算攒够了。”没错,他并不是吃饱撑的,才去军营各处瞎溜达。 而是一觉醒来,发现心心念念的民心值,就差临门一脚。 好在总算没白忙活,得偿所愿。 “虽然时间有些赶,但也来得及。” 一想到饥饿的克星、饥荒的灾星,高产耐操的美洲四皇作物,他兴奋得浑身肥肉都开始乱颤。 “宝贝儿,我来了!”抚下激动的手,摁住了激动的手,才镇定地说道:“开启农业商城!” 然后,他就傻眼了…… 第180章 我骄傲 “琰儿,你真不用如此的……” 回到洛阳后,老董一脸不敢相信地看向蔡琰。神色间,似乎又很有几分期待。 “为天下百姓,若连这点牺牲都做不到,又怎能与你……”蔡琰先坚定摇头,又羞红了脸,接着摆手:“不必多说,这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然后便开始宽衣解带,羞答答地脱下宽袖褙子,露出里面素白短衣和袄裙。 瞬间让老董看到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身段儿窈窕绰约,柔柔给人一抹说不出的气质韵味。 “往哪儿看呢你?”看到那毫不避讳目光,她忍不住娇嗔一声,含羞带怯。 “呵呵呵……”老董便傻笑,道:“这种事,不看着怎么能行。” 蔡琰想想也是,弄到自己身上就不好了:“那,那我们这就开始?” “嗯,开始吧。” 很快,老董挥汗如雨。蔡琰刚开始还咬着牙,没一会儿就开始求饶:“不行,我还是没做好准备,受不了了……” “再坚持一下,琰儿,很快就好了。” “不行,太快了,我,我要吐了……”说完,放下钉耙在田地里吐起来,眼泪都流出来了,可怜巴巴地看向老董:“你确定,这样做能让作物增产?” 拿着木锹翻整大粪的老董,这才露出作孽的笑容。 另一边,典韦也挑着两桶大粪过来,不厚道地也笑了:“蔡小姐,为何非要站在下风处,不觉得臭么?” “是他让我……”说到这里,蔡琰猛然双目喷火,看着沾粪的钉耙,很想抄起来给老董开个瓢儿! “做人要讲道理,老夫说不让你干吧,你非不听……” 老董先倒打一耙,然后快速转移话题:“但是!……这堆肥确实能让作物增产,老夫敢拿一身的肥肉保证!” 说起这个,他就很郁闷。 农业商城终于开启了,里面非但有土豆、番薯、南瓜、玉米美洲四大皇,还有花生、向日葵、辣椒、番茄、菜豆、菠萝、番荔枝、番石榴、油梨、腰果、可可、西洋参、番木瓜、陆地棉,甚至连烟草都有…… 除此之外,农业工具和种植技术也不缺,且连畜牧业都包含在内。林林总总、琳琅满目,广义农业上的东西,无所不有。 可惜,都需民心值才能购买。 看了眼土豆的价格,不贵,也就是再开个农业商城的民心值。 比起土豆的种种好处,真心不算贵。 问题是老董没民心值了,一滴都没了。 好在首次开启商城,系统免费附赠了一项技术:没错,就是碓肥…… “当真如此?……”一提到攸关天下、黎庶苍生的大事,蔡琰这位胸怀伟岸的女子总是容易中招。 但听清老董拿一身的肥肉担保,顿时有些清醒:“我也曾读过农业著作,为何不曾听过施粪还需如此?” 一双明眸中全是不信任,汇成一句话:我读书多,你可不要骗我。 “老夫怎会骗你呢?” 一听这个,老董就很委屈,抖了抖手中的木锹:“老夫何等好吃懒做、骄奢淫逸之人,若非真对天下黎庶有利,又岂会亲力亲为?” 蔡琰顿时哭笑不得:就很佩服老董非但对自己,有着清晰明确的认知,还会脸不红、气不喘地说出来。 “琰儿既然读过一些农业典籍,总该知道‘多粪肥田’吧?” 早在两千多年前,华夏农耕民族通过观察经验,便认识到粪便可以充当肥料维持并增进地力。到先秦时代,施粪已普遍应用于农业种植。 蔡琰点头,随即又摇头。 “多粪肥田,虽乃农夫众庶之事,但此做法已被证明不可行。前汉宣帝时,便有百姓言地里粪非不多,力非不勤,然所入不当昔之半。” “那可不,别管是啥好东西,也不能逮住了一个劲儿猛补。”老董又开始忽悠,道:“据老夫多年种地得来的经验……” “叔父当初在塞外,不是一直游历么?” 一开口,就是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合着全天下的人啥都发现不了,就你勤于思考、善于观察、敢于试验? 然后还一干啥啥就行,弄啥啥有经验? “哦,老夫游历的间隙,偶尔也回家种种地,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老董一摆手,轻描淡写地揭过这茬儿,继续道:“首先老夫发现,粪的确有助于增强地力,但到后来又发现,并非施粪越多越好。” “就跟人吃饭一样,明明两碗就饱了,非塞给他吃四碗,你说能不撑得慌么?” “主公,道理我都懂……” 典韦脸色就有些难看,但刚说完这句,老董一回头:“嗯?……” “好,好吧……”一下被戳穿,他只好有些委屈地承认:“道,道理我是不懂。但不管懂不懂,咱能不能别对着这一堆粪,说吃饭的事儿?” 蔡琰刚才还没感觉,一听典韦这话,当时就觉得……又想吐。 可早饭还没吃,吐也吐不出来,只能恨恨地瞟了老董一眼,问道:“所以呢?……” “所以回了洛阳后,这不正赶上春耕?”老董又抡起木锹铲了两下,道:“老夫猜测着既然用粪如用药,便打算先把这些粪碓熟。” “然后在掌握了生肥与熟肥的区别、用肥的先后、追肥时的作物长势后,开始推广‘看苗施肥’耕种法,帮民助民、实现乡村经济的振兴。” 对老董已有些盲目信任的蔡琰,听这么一番忽悠,觉得事情好像还真有一定的可行性。 最主要的是,就算失败了,也没什么损失。 道理她是真的懂,但还是有些不明白:“叔父身为当朝太尉,日理万机。这些事交由属下研究推广便可,为何非要亲力亲为?” 她活了十八年,读了很多的书。还是第一次见当朝太尉大早上起来,饭都顾不上吃,就屁颠颠跑来碓粪的。 可这话一出口,老董神色忽然就很兴奋、很激动。 杵着木锹摆出個造型后,还撩动一下额角的发丝,似乎觉得整个人都在发光:“琰儿,你觉得我朝的公信力如何?” “公,公信力?……” “就是百姓对朝廷的信任力度。” “呃,百姓质朴,对朝廷的信任……还行吧?”蔡琰不敢确定。 老董也没爲難她,继續问道:“那假如朝廷发布诏令,让百姓突然改变多年的耕种方式,你觉得他们会依诏行事么?” “这……恐怕是不会的。” 蔡琰摇了摇头,思忖道:“此事应以倡导为主。单纯发布诏令的话,一来百姓大多不识字,二来也不会轻信。” “那假如此时站出一位深得民心,在百姓当中极有声望之人,以身作则推广此等耕种法,会不会增加几分百姓的信任度?” “自然是会……”说到这里,蔡琰忽然看向老董,好看的眼眸不由眯成弯月,手也不自觉轻掩樱唇,忍不住想笑:“叔父该不会觉得那位深得民心、在百姓中极有声望之人,就是自己吧?” 可还未笑出来,神色又不由一变。 随即便看到老董微微点头,自信反问道:“在这洛阳城中,难道还有人比老夫,更得民心么?” 她一下笑不出来了:不错,老董入了洛阳后,虽在世族豪门那里声名狼藉,又是废立天子又搞政治倾轧的。 可这些关百姓屁事? 相反,他先改革商制,又整顿吏治,还为百姓作主洗刷冤案。如今,更率兵击溃了侵扰洛阳的关东士人。 这在百姓心中,已然是创造商机的财神、贪官恶吏的克星、田地的归还者、洛阳东大门看守员,董*尼古拉斯*凯旋*卓! “叔父此番所为,莫非便是?……” “不错!……”老董一舞还沾着大粪的木锹,自豪而骄傲:“老夫要作这大粪的代言人,只有让百姓一见这大粪,便想到老夫,他们才会由衷感到亲切和信任!” “也唯有老夫以身作则,带领各级官吏层層指导推广,百姓们才会打破心中成见,科学地用上这大粪!” 话音落下,一阵春风徐徐吹过,带来浓烈芬芳的味道。 蔡琰和典韦对视一眼,随即再看向老董,不由肃然起敬:“叔父(主公)!……为天下百姓,汝牺牲实在太大了。” “我骄傲!” 第181章 为大汉百姓服务 “琰儿又来了?……” 回到太尉府后房时,迎面正撞上董母带着董白去用饭。看到蔡琰后,董母神情很是慈祥和煦。 可一向斯文婉约的蔡琰,这次表现却很失礼:“见过董……yue!” 没办法,她虽然吃过不少苦,可碓粪还是第一回,后遗症难免大些。干呕两下后,才赶紧向董母致歉,忍不住还白了老董一眼。 董母心里当时‘咯噔’一下,看向董卓神色就不对了。 老董这糙汉子能看出啥,还大咧咧地傻笑:“害羞个啥,多吐吐就习惯了……母亲,孩儿还有国事要商,这便去了。” 说完,带着典韦大步离去。 董母还拿捏不准,只能试探地向蔡琰道:“琰,琰儿,随老妪一块儿去用点饭?” “不,不吃了……”蔡琰当即摆手,差点又想吐,无力摆手道:“今日没胃口,改日再来请安。” 说着,就要拜身离去。 董母却慌忙扶起,道:“都这样子了,这就别客气了……那,速速好生护卫琰儿回府,呃,再把今日的早饭一并带过去,不吃饭可不行!” 说完自己也不顾吃饭了,竟亲自一直送蔡琰到府门才罢休。看着马车缓缓离去后,眉色不由一蹙:“这,这不太可能吧?……” “可若是真的,那……” “那就什么?”董白不懂,好奇地看向祖奶奶。 “那就太好了!”董母当即喜上眉梢,拉着董白的步伐都轻快了几分:“走,回去吃饭,吃完随老身去蔡府好生拜访一番。都是一家人了,要勤走动走动。” …… “主公看起来,似乎很高兴?” 这边走在去大厅的路上,看着老董嘴角那一抹怎么都消失不了的笑,典韦忍不住很疑惑:大清早起来玩儿个粪,至于这样么? 虽说男人的快乐,有时真的很简单。 但这也太诡异了吧? “阿韦你可知道,一个女人爱你的标志是什么?”老董就摇了摇头,忍不住开始……毁人不倦。 典韦当时有些诧异,有些慌,不敢置信地回道:“难道,是与你一起挑大粪?” “嗯,差不多,孺子可教。” 谁知,老董还真点头了:“你想想,一个女人都愿意与你一起挑大粪,还有什么是她不愿给的?” 典韦立马想反驳,可话还没出口,又发现……自己竟无言以对。 见他不服气,老董又一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道:“阿韦你要记住,每个男人优秀的男人,都自带苦难属性。” “养家糊口的责任要担吧?田间耕作的苦力活儿得干吧?到了老夫这個地步,阴谋诡计、生死拼杀也是少不了的吧?” “真正爱一个男人,就是要与他一起挑大粪……呃,不,是与他同甘共苦啊。” 典韦张了张嘴,发现还是说不出话。 “男人的青春真的很宝贵,苦难的日子,也就那么短短几年。千万不要把时间,都浪费在不值得的女人身上。” “她不愿与你一起挑大粪,自然有别人女人会与你一起田间施肥;她不愿与你一起操持家务,自然有别的女人把你宠成小王子。” “不要被女人一时的花言巧语给骗了,男女一起奋斗是天经地义的。假如她什么都不愿付出,只想着索取,干嘛找她来降低自己的生活质量?” 最后,老董仰头四十五度角,深情总结:“遇到那种连大粪都不愿与你一起挑的女人,趁早远离吧。毕竟我们不在乎多那一筐的粪,我们在乎的是她们的态度啊!” “所,所以,这就是主公与何太后、八号技师、罗珊娜不清不楚的原因?”典韦惊呆了,然后轻易反杀。 身为贴身保镖,老董的这点屁事儿,他自然全清楚。 老董一下面红耳赤,额上的青筋都条条绽出,争辩道:“老,老夫只不过,犯了全天下男人都会犯的错……” “嘁……”典韦便撇嘴轻笑,面露不屑:“嘴上一套一套,结果身体却那么诚实。” “放肆!……”老董当即大怒,不悦拂袖,可毕竟还是心虚,吩咐道:“还,还不去看看,那些人到齐了没有?” 到了大厅,气哼哼的老董心情才好了些:人才济济啊。 想当初他穿越过来刚开张,人才队伍只有一个李儒,更别提什么七八条枪了。经过一系列的强人锁男,如今文臣猛将智囊现在都快坐大厅了的一半儿,不由老怀堪慰。 “恭祝太尉大获全胜,凯旋归京!” 一露场,厅中山呼拜见,气氛十分热烈。二十余人齐刷刷施礼,动作整齐一致,不由让老董红光满面。 “嗯,说得不错,说得不错!” 老董笑着摆手,不禁毫不谦虚,示意还可以加大力度。 “嗯?……” 这般回礼,让新加入的同志不由一愣:咱这太尉,一向如此……不要脸的么? 但老一辈同志已司空见惯,非但不觉得奇怪,反而麻木地继续着接下来的流程:“太尉好!” “诸位好呀!” “太尉辛苦了!” “为大汉百姓服务!” 鲍信、任峻、于禁这些人,简直都惊呆了。实在没有想到,太尉府的禮节,居然如此地……浮夸。 很快,讓他们震惊的一幕又發生了。 老董一屁股坐下后,也不用开口吩咐,大门随即走来一大群侍女,手里都拎着食盒。然后将里面的早餐,一一摆在案几上。 老一辈的同志连招呼都不打,直接开动起来。呼噜呼噜、风卷残云的,压根儿不像来参加议会,反而像专门儿来蹭饭的。 就……很诡异。 敌情未明,新一批同志便先选择了从善如流,人云亦雲。 喝了一口豆腐脑的老董,就边吃边问道:“今日都有何政事?” 朱儁酷爱肉包子,咬了一口后代表全体武将们道:“武事一切如常,该整顿的都整顿了。剩下的,就是太尉带回的那批俘虏。” “待一个月后的思想改造后,便会与子鱼对接。” “嗯,先去参加劳动改造,再从过程中观察考核。最后愿留下来的当兵的,由我等负责。不愿意的,交由子鱼那边。” 董旻眼珠一转,随即小声开口道:“兄长,那支女子天团近日可有空?” “有空。”老董头也不抬,道:“正好邯郸导演又编写了两部新的小品,改日汝挑出一些表现良好的俘虏,让她们去巡演一番,提振下士气。” 说完,他就笑了:“咦,叔颍不老实啊……老夫的女子天团一出场,愿意留下参军的人数还不得激增?” 董旻也笑,道:“兄长要的,不正是这个效果?” “哈哈哈……”老董更开怀大笑,道:“叔颍知老夫矣,看来近日颇有进步嘛!” 老董的兵权,名义上董旻是第二人,但他心中很有数儿。 悄摸摸同朱儁商量好了,真正的大事儿由朱儁来主导和谋划,以及向老董汇报。他就负责具体的执行,以及打打下手。 朱儁当然乐意奉献,董旻也能把事儿办得漂亮,可谓双赢。 开门儿就见彩,老董的心情更好,又看向钟繇那边:“元常,你那边什么情况?” 钟繇这里的压力看起来就有些大,道:“太尉这次送入廷尉的人可不少,还需要些时日,但财产已统计完毕。” 随即,看了一眼李儒。 李儒便放下筷子,叹了口气有些羞恼:“太尉这次凯旋而归,理当普天同庆,可经绣衣使的刺探,还有些苍蝇令人心烦!” 第182章 既要、又要、还要 “哦?……”老董一蹙眉,道:“怎么个情况?送进去了那么多,还是有炸刺儿的?” “都是些冥顽不灵、认不清大势的蠢货!” 李儒拿出一份名单,由侍卫交给老董后,才道:“这些家伙不敢杵逆太尉,也没参加上次的作乱。” “但仍固执认为关东士人,及袁氏两兄弟不过一时激愤。上书朝廷当以安抚为主,优嘉体恤,方可尽快免除兵戈战火,令天下安宁。” “呵……果然冥顽不灵,祈求来的和平,哪会是真正的和平?” 老董看眼上面名字,嗤之以鼻:“或者说,这些人道理不可能不懂,无非就是盲僧摘眼罩,睁着眼睛说瞎话,揣着明白装糊涂,非蠢既坏。” “可就是这么一群人,整日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在朝堂上信口雌黄。” “严重影响了我等为民谋利进展,浪费我等的时间,耽误我等办事效率,属下实在懒得同他们扯皮!” 李儒是真有些生气了,忍不住又补充道:“偏偏他们一无重大过错,我等若以小事惩治,难免落个排斥异己的恶名。” “二来呢,这些人俱乃天下名士,其中几人还是太尉……呃,还是太尉公车征辟而来。” “嗯,老夫懂,文优辛苦了。” 老董再度点头,面色凝重了几分:不得不说,如今李儒当了司隶校尉后,尺寸把握是越来越好了。 细,操作真细。 不用小错来打压政敌,是顾及自己集团的羽翼名声。同时也想到了,动用公关部来抹黑这些人,一来见效慢,二来也是在打自己的脸。 一旁的贾诩见状,做好了准备。 但老董仔细看了眼上面的名单,神色又轻松起来,道:“此乃小事,明日交由老夫处理便好。” “太尉?……”李儒不由一愣:我想了一个晚上都没办法,你一眨眼的功夫就有主意了? “文优似乎有些震惊?”老董察觉,一个眼神儿瞪过去。 李儒当即又扒拉起蒸饺,道:“太尉向来足智多谋,算无遗策,此等不过那个……基操勿六,属下哪有什么震惊?” 倒是贾诩,神色如常地继续用饭,心中还在祈祷:主公多点今日的表现吧,如此一来,自己就能更好地摸鱼了。 最后是华歆,愁得都没吃上几口。 一看老董的目光扫过来,当即开始哭惨:“太尉,属下策驽砺钝才与田主簿、司马公子,将先前一战粮草辎重之事办妥。接,接下来……” “接,接下来什么?”老董忍不住嘿嘿一笑,道:“汝猜到老夫接下来,要做什么了?” “太尉一向爱民如子,之前整肃吏治时,便慎重强调要还民与田,令百姓住有其所、耕有其田……” “此番一网打尽那么多的世族豪阀,名下财产田亩无算。接下来,太尉肯定要属下负责还田于民呐!” 昨日傍晚他就跑到了钟繇府,看过那些抄没的田产数额。 当时只觉眼前一黑,差点没晕了过去:“居,居然有这么多?……这群死不足惜的狗东西,是想累死在下啊!” “贪多少能有個够,就不知收敛些!” “这群蠹虫硕鼠,千刀万剐都难解吾心头之恨!” 足足骂了半个时辰,华歆仍不解恨。毕竟惹不起老董,恨意自然全都转移到,这些横征暴敛、巧取豪夺的世族豪阀身上。 现在走在路上,看到官员们身上绫罗绸缎,他眼珠子都发红! “子鱼看来很有觉悟嘛,老夫甚慰……” 看华歆如丧考妣的模样,老董忍不住……在他伤口上又撒了一把盐:“只是,光还田于百姓还不够。” “莫要忘了,那些世族豪阀的名下,还有不少的僮奴仆役……” 这事儿,老董便虚心接受,上一位穿越大能王莽同志的经验。力求既要解放人口,释放充分的劳动力,也不能把步子迈太大,扯着蛋。 王莽同志也曾解放大汉的奴隶,结果诏令一下,奴隶们便纷纷……扛起大旗呼喊着‘打死那个龟孙儿!’ 何故? 盖因他啥正事也不干,光拿着一纸文件甩百姓脸上,说你们从此自由了,还不赶快叩谢天恩? 实际上,那时前汉灾荒遍地,流民们只求能卖儿卖女到豪强地主家,求一个活路。 王莽这时却严禁奴隶买卖,只为满足自己的道德优越,不管百姓早已水深火热,不造反打他打谁? “这些僮奴仆役都是可怜人,咱不能只粗疏地让他们恢复良籍就不管了,还得充分给予人文关怀,令其脱离世族豪阀后能够自力更生,才算好事儿做到底。” 说着,深情地看向华歆:“此事,也需子鱼拿出个章程呐……” ‘扑通’一声,华歆整个人瘫在了地上,眼中一下没了光。 然而,老董仍不怜香惜玉,似乎本着‘好用就往死里用’的资本家原则,悠悠又道:“而这些,还不过只是表象,造成咱大汉富者愈富、贫者愈贫的根源,还在赋税方面。” “老夫好不容易在洛阳站稳了脚跟,既然改革,就要改革彻底。” “一定要深切洞悉王朝衰败的本质,拿出个深得民心的方案来,推进大汉兴民战略稳步向前,令大汉的辉煌再延续个五百年!” “子鱼,汝可听明白了?” “明,明白了……”华歆这会儿不仅眼里没了光,连灵魂仿佛都被掏空,只是瞳仁间或转动一轮,证明他還活着:“太尉既要還田于民,又要安置僮奴,還要改革赋税……” “嗯,不错,老夫就是既要、又要、还要!” 华歆抬了抬头,嘴唇翕动了一分。 别人没听清他嘟囔什么,钟繇却听到了,那句话是:你在想屁吃…… 这话可不兴说啊! 想到这里,他赶紧出列道:“太,太尉,此改革事关重大、千头万绪,单凭子鱼一人实在难以胜任……” 又看了眼生无可恋的华歆,才咬了咬牙:“若是太尉准许,属下其实也可助子鱼一臂之力,从中帮衬一番。” 华歆其实也挺疑惑的,自己最近乖得很,可没得罪老董。怎么昨日他刚回来,就要这样盘自己? 这不得把自己盘出包浆,榨出油儿来? 然后,就见老董皱了皱眉,不悦地道:“老夫在元常心中,是那等满肚子坏心思的人么?” 心里十分肯定,但钟繇不敢说。 非但不敢说,还要露出个谄媚的笑容:“太,太尉哪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想给可怜百姓和僮奴一个家,让他们感受到太尉的温暖,令大汉重回辉煌罢了。” 回答满分。 老董不由咧嘴一笑,称赞道:“元常…..看人真准!呵呵呵。” 说罢,目光看向新加入的同志,道:“允诚,伯达……还有杨县令,尔等从今起便暂为太尉府的户曹掾,辅助子鱼实现既要又要还要!” “别说什么朝廷定制,一曹只能有六人。老夫因事而设,无可不许。事毕之后,再看尔等的成果论功拜职。” 话音落下,华歆眼中这才恢复了点光。 但还不够。 “无妨,臧子源以前为功曹,少时老夫收了他,也派予汝调遣。”马屁拍得舒服,老董又给了颗甜枣。 贾诩此时也开口,道:“太尉,若是这等户籍农桑、田课赋税之事。属下倒有一人,可堪大任。” “哦?……”老董眼珠一眼,眼中当时光芒大盛:“可是搞定了荀文若?” 荀彧啊! 汉末三国中最体大思精、总统后盾的人,毫无争议的王佐之才。这样一个全能型且处事细致的人才,最是他目前需要的。 贾诩闻言,徐徐点头:“少時,还请主公一同去趟荀府。” “吃完饭就去!”老董当即大喜,看向荀攸道:“公达也一起去,拜见下那位小你六岁的叔父。” 第183章 排战功一二三四五 “拜见叔父一事不急,倒是论功行赏这一块,需太尉先定夺一番。”当老董催着会议结束时,荀攸的屁股却没抬起来,让一旁司马懿将名单递了过去。 老董当时心里一惊:“咋滴,咱钱不够用了?……这么快就创业未半,已花光预算?” 田仪愣了一下,不自觉开口:“太尉不是从来不喜欢钱,对钱没有兴趣么?” “这话说说就行了,尔等还真信呐?” 老董慌了,一下真慌:“咱不是打赢么?难道缴获的战利品,还不够给士卒发赏钱啥?” 田仪就跟看白痴一样看向老董,道:“太尉,酸枣大营里不过是一些粮草辎重。而我军的待遇,可谓冠绝天下。” “不仅兵甲战具由我等负责,且每月发放饷粮。一番胜战后还要论功行赏、优缅抚恤,单靠俘获敌军所得,岂能覆盖支出?” “那,那到底差多少?”贫穷熟悉的感觉瞬间袭来,让老董不由回想起,前世被房贷支配的恐惧。 “差得不少。”田仪蹙眉,疑惑地看向老董:“但自从太尉改革了商制,工商课税已成主要来源。洛阳仅去年三个月的课税,足以覆盖此战的支出。” 后面的话,他没说。 那话就是:“更何况,你去年还让吕布刨了不少坟,虽然赏赐士卒和兴建军工厂用去了不少,但也有不小的存余。” “且还干掉了一些世族豪阀,除补偿百姓之外,剩下的你也存进了小金库。” “今年又一网打尽了那么多的人,那些家伙一向贪得无厌、盘剥无度,赔偿完百姓后必然会有不少剩余,又是一大笔的进项。” 一番眼神暗示,老董接过田仪的汇总表,看过后当时震惊了:“老,老夫竟然有这么多的钱?” 随即见荀攸还在场,才赶紧改口道:“呃……老夫的意思是,商制改革竟带来如此多的课税?” 田仪肯定点头,道:“太尉先知先觉、未雨绸缪,改革商制后使得洛阳贸易大兴,课税收入自然节节攀升。” “去年年底的时候,司马市长还上书请求放开夜市,但太尉驳回了这一建议。否则的话,今年课税恐怕要再创新高。” “都怪袁家那俩大冤种!”一说这个,老董就有印象了:司马朗的建议,的确是自己驳回的。 那会儿战争阴云笼罩,需稳字当先,宵禁必然要严之又严。所以开放夜市一事,就打算先搁置一下。 可没想到,这搁置会损失那么多的钱! “哼,等老夫稳了洛阳、打好样板儿,立马提兵北上南下。不打那俩龟孙打出屎来,老夫跟他们姓!” 见不用动自己的小金库,老董才松了一口气:这事有田仪操心,去向用度又有绣衣使监督,他只需心里有个数儿就行。 然后看向荀攸交上来的名单,疑惑道:“公达,上面不是写得都清清楚楚,还需老夫定夺什么?” “自是战功的名次。”荀攸也叹了口气,发现老董这家伙光挖坑不填:“太尉莫非忘了,名次一事还是汝提出来的,说是有助于将领奋勇当先,甘于奉献,提升军队整体的活力,打造……” “啊对对对……”不等荀攸说完,老董就想起来。 仔细看了眼上面的名单后,心里就有谱儿了:“首功不能定为吾儿奉先,虽然此番他的确勇不可挡,斩杀颇多。但老夫要的不是一群嗜杀的狼,是一支真正纪律严明、作风优良的大汉新军。” “请太尉定夺。”荀攸默默颔首,对这说法颇为赞同。 “首功定为徐方盛,此番他先甘于蛰伏幕后,成功镇压洛阳叛乱。随即又在酸枣战场表现不俗,无论精神还是战绩均可服众。” “善。” “亚功便是高方理,理由同上。” “甚好。” “季功便是吾儿奉先了,此番表现的确不错,且他心眼也小……嗯,再给他一个中郎将的官位好了。” “太尉英明。” “文远这战功升中郎将有些不够,只是擢为军司马,未免又大材小用。嗯,给他个别部司马的职位,满编人数放宽至两部五千人好了。” “对了,方理也擢为别部司马;方盛已是中郎将了,多赐些赏金粮秣战具便好;唔,子义也榜上有名啊,先给個假司马的职位历练吧……” 勾勾画画,将战功的排序搞定后,看向贾诩和荀攸:“可以去见文若了吧?” 两人这便起身,道:“太尉先请。” 但行在路上,老董突然就不自信了,问向坐在一旁的贾诩,道:“文和,文若这瓜保熟么?” 荀攸听不懂。 贾诩一抬眼皮,没感情地回道:“保熟。” “咋就突然熟了呢?……你这老狐狸,没揭人家的短吧?”老董还是不自信:他当然知道荀彧的重要性,但正因为如此,才迟迟未下手。 按史书的记载,荀彧君子温润如玉,也不乏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然。 可自己最擅长的,是把瓜强扭下来。就生怕一个没扭好,气得荀彧自爆稀碎,他可就心疼死了。 嗯,见一个心疼一个,有了新人就忘了旧人——幸好李儒没在,否则又要吃醋了。 荀攸有些听不下去了,道:“太尉,叔父为人谦逊和善,何短处之有?” “他是没有,但他夫人有啊。”老董回了一句,又紧张地看向贾诩:“你没让阮瑀或路粹,在报简上写这点事儿吧?” 荀彧之妻唐氏,乃中常侍唐衡之女。 早先唐衡想将女儿嫁给汝南名士傅公明,但人家拒绝了。荀彧的父亲荀绲贪图唐衡的权势,自作主张为儿子定了婚约,以至于荀彧为当时论者所讥讽。 荀攸当时一愣:你抹黑别人的业务,这麼熟练麼?……事情过去几年了,我都快不記得,你却张口就来。 “太尉对这个世界儒雅,这个世界自然也会对汝随和。咱虽为政治需要创办了报简,但属下一直是有分寸的。” 言下之意,就是:我可没你那么没底线。 的确,他忽悠华歆的时候,也只拿个人事迹评说。且等华歆上岸后还笔锋一转,顺势又吹了一波,使得华歆的声望和形象大为提升。 “可老夫就是想不通,我这么个狡诈无耻、又贪财好色的人,怎么会让文若倾心呢?” “太尉不仅这两样吧?”贾诩忍不住冷笑一声,放松了警惕:“至少还好吃懒做、喜怒不定、骄奢淫逸、暴虐……” 说着,看到老董渐渐转黑的臉,这才反应过来紧急刹车:“但太尉爱民如子、胸怀天下,上辅君王,下安社稷。” “此等拨乱反正之功,犹如皓月之辉。” “大爱无疆,更乃世间少有。” “荀氏一门又累世衣冠、济世安民,所谋所盼者,正乃太尉此等明主,又岂能不倾心投效?” “文和的意思,是老夫到了荀府后,多展示下爱民如子的一面,少谈些个人作风的话题?” “呃……略微调整些便好。毕竟日久见人心,世间长了太尉也装不了。” “哦。”老董点头,然后又道:“虽然你刹车很快,避免了翻车事故,但老夫心里还是很不爽。” “属下知道,傍晚让访儿挑只最肥的大公鸡,送到太尉府上。” “懂事儿!” 荀攸听着两人的对话,感觉自己好像个透明人,但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虽然不知这是啥传统,但回家后还是让夫人养些**…… 终于,马车停到了荀府门口。 “拜见太尉。” 走入大门一看,老董不由有些傻眼:“怎么这么多的人?……呃,公达,还不速速前去请安?” 荀攸:“??” 第184章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侄儿拜见叔祖父。”荀攸首先鞠躬一礼,拜见的自然是故司空荀爽。 荀爽笑眯眯地受礼,然后向老董一礼:“太尉。” “荀公,今日身体还好?”老董也赶紧回礼,关切道:“老夫命人送来的药材,都吃了么?” “多谢太尉挂念。”荀爽今日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也未咳嗽。 然后看向荀攸,吩咐道:“公达,代老夫向太尉介绍……” “唯。”荀攸随即又是一礼,拜向另一人引荐道:“太尉,此乃在下叔父荀衢,代理族中事务。” 荀衢五十来岁,儒雅随和,笑呵呵地向老董施礼:“见过太尉。” “久仰久仰。” “侄儿拜见堂大叔父。”荀攸又向一位四十来岁的中年人施礼,介绍道:“太尉,此乃在下堂叔父荀悦,字仲豫。” “久仰久仰。”这位老董记得,献帝刘协的老师。 他最大的思想成就是《申鉴》五篇,著作中抨击谶纬符瑞,反对土地兼并,主张为政者要兴农桑以养其性,审好恶以正其俗,宣文教以章其化,立武备以秉其威,明赏罚以统其法。 想到这些,老董忍不住插了一嘴:“敢问先生,对老夫在洛阳的改革商制、开辟财源一事有何见解?” 荀悦的社会政治思想,如今已然成熟。 闻听老董询问后,竟十分谦虚答道:“回太尉,在下所学深受黄老、儒家影响,也融合一些法墨之说,然这些都不主张兴倡商业。” “可前些时日受叔父相邀至洛阳,见此地商贸大兴且秩序俨然,百姓受其惠,朝廷得其利,心中震动不已。” “此番太尉询问,在下真不知当如何评述。请容在下用心调研考察一番后,再向太尉讨教。” “大善!”老董当即点头赞许,道:“仲豫所言,老成持重之道。理论来源于实践,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当真乃实干兴邦之语!” “嗯……这些时日仲豫有空,便多去洛阳三市转转,有什么感想体悟就写下来,老夫洗耳恭听。” 嘴上说着,心里便想着等掌握造纸制墨和印刷技术后,一定要让荀悦把《申鉴》五篇变成六篇,作为日后科举的策论题。 “唔……侄儿拜见堂二叔父。”此时,荀攸又向第四人施礼,介绍道:“此乃荀衍,字休若。” “久仰久仰。”这人老董也知道,荀彧的兄长,文武兼备。 历史上以监军校尉守邺,督河北事。曹操征讨袁尚时,高干降而复叛,遣兵密谋袭邺,被荀衍察觉,尽诛之。 可惜他加入曹氏集团时,曹操麾下已人才济济。再有才能的人,也只能成为庞大机构里的一颗螺丝钉。 也亏有真本事儿,否则史书上,恐怕都不会留下关于他的那一笔。 针对这等事件,有位张姓的后世巾帼先贤,便语重心长地说了句名言:“出名,要趁早啊!” “侄儿拜见堂三叔父。” 这个不用荀攸介绍,就是被老董锁住留下来的荀谌:嗯,以后弄个外交部门,派他去舌战群儒。 “侄儿拜见堂四叔父。” 终于到了荀彧,老董当即大鼻子凑过去,果然闻到荀彧身上一股淡淡的香味,让他熏熏然有种陶醉的感觉。 “文若,今日熏的什么香?” 荀彧原本含笑等待着向老董施礼,没想到这家伙如此自来熟,搞得他不由有些窘迫:“回,回太尉,是鸡舌香。” “汝每日都要熏上一阵么?” “呃……”荀彧眼神儿有些慌了,但还是答道:“然也。” “隔几日换个味儿?……老熏一个味儿的,不觉得腻么?” 说着转了个圈儿,又问道:“如老夫这般的,熏什么香闻起来比较风雅,文若有没有好的推荐?最好是那种斩女香,又不让觉得娘炮的。” “……” 一旁贾诩见状,嘴角开始抽抽儿:人家荀彧君子如玉,每日熏香与人交谈后余香三日,那是一段美谈。 你这死丑胖子长啥样儿,心里没点数么?居然也想照猫画虎,就不怕别人说你东施效颦? 而且听后面的话,似乎还想擦花抹粉、勾引女人?…… 脑中想到明日会议,老董面擦胭脂,手翘兰花,尖声细语地道:“今日可有何要事?……无事的话,咱家可要去熏香了。” 恐怖如斯! 冷不丁的,贾诩打了個寒颤。 随即大着胆子上前,一脚踩向老董的脚面,咬低声音道:“让你多谈些人家感兴趣的话题,但也说谈这个啊!……” 一边说着,脸上还挂着不好意思的笑,意思在对在场的荀氏族人说:“我,我们太尉平时不这样的……” “哈,呵呵……”荀氏族人能怎么办,只能保持着尴尬不失礼貌的笑容。 老董却不服气,小声回道:“不是你让老夫放开点儿么?” “是让你放开点,但没让你这么开放……” “哦……”老董这才了然点头,随即一挺胸又换上大汉太尉的风度,好似刚才那人不他一样,含笑看着荀攸:“公达,来,继续。” 荀攸又依次介绍了荀爽的儿子荀棐,还有与他同一辈的荀衢之子荀祈,荀衍之子荀绍。 至于荀谌之子荀闳、荀彧之子荀恽、荀俣等,都还是些小屁孩儿。 看着这一家子或儒雅斯文、或英气勃勃、或朴实内敛的模样,老董不由笑得合不拢嘴,也闭不了腿:走向大堂的时候,都是螃蟹般的外八字。 粗略算算,这一网下去就有荀悦、荀衍、荀谌、荀彧、荀棐、荀祈、荀绍七名人才——一下塞入自己空虚的文臣队伍,瞬间感觉充盈而饱满,愉悦十足! 最主要的是,如今朝堂一批官员被自己弄去了廷尉大牢,也很是空虚。 将这些人安插进去,一来他们名声才干俱有,自己不会落什么骂名。二来今日这些人的举动,表明了就是投效,自己根基无疑会更稳固。 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是捞到了荀彧这位大管家:以后由他来负责内政,贾诩老狐狸从旁打辅助,發育路還不稳稳的? 想到这裡,不由小声向贾诩道:“晚上老夫吃鸡的时候,你也一起来。” 贾诩闻言,都不稀罕搭理他:吃我家的鸡,还拿来当人情,你可真会收买人心。 于是,他开口道:“那在下要吃大盘鸡。” “别说大盘鸡,就是让条龙给你服务一趟都行!”但话说完,他又有些疑惑:“你究竟用了什么法子,让荀氏一家子都来投效老夫?” 贾诩面色顿时一僵,含糊回道:“呃……在下不过时常来看看,与荀公谈了些时政局勢,聊了些太尉的施政举措。” “呃……在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加之荀公内润通彻、心怀苍生,自然清楚良禽择木而栖的道理。” “哦……”老董有些怀疑,但一时又说不出什么。 进入了大堂后,荀爽便让族人都退了下去。老董见状,也让老狐狸出去呆会儿。随即,便见荀爽费力地要拜伏在地。 老董哪能让人家这样,赶紧伸手去扶。 “太尉莫要如此,荀氏一族能得太尉庇护,实乃大幸,万望太尉受老夫一拜。”荀爽便阻止并解释。 老董懂了:“荀公的意思,是汝早就打算举族投效老夫?” “然也。”荀爽点头,道:“其实文若早就跟老夫说过,荀氏一族若想在乱世求存,便当趁早投效太尉。” “可惜老夫老糊涂了,拖延了一段时日。” “不曾想就是这短短数月,太尉那里已人才济济。文若一番好生雪中送炭之策,让老夫弄巧成拙,如今只能锦上添花了。” “哦……”老董了然点头,随后想想也对:乱世就如龙卷风,迟早会将所有人、所有家族卷入其中。 尤其像荀氏这样累世知名的家族,必然要面临选择主家的问题。 而自己穿越后的所作所为,显然与荀氏的家风理念相符。 荀彧当机立断有了方向,但荀爽还是不放心,又观察了自己一段时日。直到闻听自己击破关东士人后,这才急忙亡羊补牢。 也就是说,没有贾诩来这里串门儿唠嗑,荀氏一族也会主动投效。 “但那个家伙究竟是运气好,还是能未卜先知?……怎如此大的一件功劳,他轻轻松松就捞到手了?” 老董想不通,真的想不通,托腮嘟囔道:“难道说,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第185章 荀家的罪人 又同荀爽聊了会儿,无非是交代荀爽别想太多,将养好身子。荀氏一门看起来都是人中老龙凤,成熟又稳重。 同时呢,自己这里正属于事业上升期,事业蒸蒸日上,人才缺口十分大。此时你们投靠过来,就算不是雪中送炭,也绝不仅只是锦上添花。 荀爽也看出老董心思,拱手道:“太尉,老夫有些困乏了。堂外还有些不成器的族人,不若唤几个进来,代老夫招待太尉?” “荀公请自便。”老董当即颔首,然后道:“至于族人么,唤文若前来便可。” 荀爽笑着的脸顿时有些僵,咳嗽了两声弱弱道:“太,太尉……文若每日熏香,不过个人兴致。” 老董就有些不高兴了,道:“老夫在荀公眼中,莫非只是那等喜好簪花涂粉之辈?岂能不知文若腹怀经纶,谋略周全深远?” “此番费尽心思才将城中那些毒瘤拔除,正当以温药调理滋补社稷根基。” “若得文若悉心辅佐,以洛阳为点徐徐向各州郡推广,彻底将整个汉室梳拢一遍,大汉王朝未尝不可复兴辉煌呐!” 荀爽闻言面色一凛,肃然起敬:“老夫愚拙,不及太尉万一,这便去唤文若进来。” “嗯,事有轻重缓急,老夫还是分得清的。”老董便点头,道:“谈完正事儿,再讨论老夫适合什么香也不迟。” 刚走两步的荀爽,当时一个踉跄。回头看了眼老董,尽是幽怨无奈。 唤来荀彧后,他连客套话都懒得说,直接回卧房休息了。生怕在这里多呆一会儿,老命先被气没了。 “文若啊……”看着面前这位温润如玉的谦谦君子,一举一动都是那么有姿仪,让人赏心悦目:“荀公已同老夫说过了,两个月之前,汝便建言荀氏一族投效老夫。” “想必这些时日,也一直在关注着老夫吧?” “在下无事时便看下诏令及报简,对太尉理念举措略知一二。”荀彧面容平静,不卑不亢。 “可猜出老夫今日唤汝前来,所为何事否?” “当是还田于民之事。” 老董便笑了,道:“若他人这般回答,老夫会喜不自胜。可出自汝口,老夫却有些失望呐。” 说着以眼神示意鼓励,道:“再猜。” “除此之外,太尉应当还想革除汉室百年弊端,打破世族豪阀延绵不休,导致国力凋敝、内有外乱,百姓困苦之痼疾。” “漂亮!”老董一拍大腿,不由哈哈大笑:“知老夫者,文若也!” “如此大才,只当個守宫令的闲差,掌陛下用纸笔墨及尚书诸财用、封泥之事,实在暴殄天物!” 荀彧不着声色地揉了揉发疼的大腿,眼角有些抽搐:从见面的第一眼,他就感觉出老董这人……不是处。 不对,是不好处。 至少,不是自己心目中那等殚精竭虑,一心为苍生社稷的贤臣。 才第一次见面,就问熏什么香,还拍人家的大腿,你礼貌么?……咱俩的关系,有那么熟吗? 最主要的是,你拍得咋那么熟练! “那文若对此事,可有何见解?”老董不管这些,眼中满是期待。 荀彧犹豫了下,才从袖中掏出一摞竹简,道:“此乃在下观摩太尉政令举措,胡乱想出的一些感悟,恳请太尉过目。” 老董当即伸手接过展开,神色不由渐渐凝重,眉头也开始微蹙。 荀彧见状,心中不由又升起一丝期待:虽然,此人与自己心中的明主有些差距,至少所作所为与自己的理念相符。 同时,这般仔细重视自己的策论,用心体悟,可见对自己的重视。 终于,老董缓缓合上竹简,点头道:“写得很好、很专业。” 荀彧便要开口,与之探讨。 不料,随后老董又道:“就是有一点,文若似乎疏忽了。” “哪一点?” “老夫……”老董神色认真,道:“看不懂!” 他是真看不懂。 一来全是繁体字,不认识的要一个个猜;二来得从上往下、从右往走读,十分不符合前世的阅读习惯。 三来汉代的遣词用句十分精简,多义字、通假字比比皆是。 最最重要的是,这时代可没标点符号,一个断句不对,整句话意思就不一样了。 历史上的董卓虽然识字,但文学造诣显然不咋滴。而他哪怕大学毕业穿越过来,也弥补不了这点。 甚至,有可能还不如历史上的董卓。 一向虚怀若谷、脾气很少的荀彧,这会儿忍不住面色泛红,双眼勾勾地看着那摞竹简。 老董估摸着,他是想抢过来敲自己的脑袋。 “文若莫恼嘛,老夫看不懂,不代表不理解其中意思。你我慢慢探讨,坐而论道,难道不是一桩美谈?”老董赶紧去哄,生怕把好感值败光了。 荀彧深吸了两口气,才勉强露出一丝微笑:“太尉有何不懂,在下可一一解答。” “这里。”老董又展开竹简,指着一处道:“为户籍相伍、集小乡邑聚为县,还有什么商鞅、秦献公……” “此乃编户齐民之意。”荀彧无奈,道:“自秦献公、商鞅时起,便有编户齐民之说,至前汉时已成定制。” “太尉收捕不少世家豪阀,其中必然有僮奴仆役,此番大胜亦有众多战俘。若要还田于民,自然当重新编户齐民,纳入洛阳户籍管辖。” “哦,原来这个意思。” 老董这才神色轻松,点头道:“此事老夫已有谋划,那些世家豪阀的僮奴仆役,还有战俘自当先办理身份证。” “随后由官府丈量田地,再租赁与他们,同时种子、农具、耕牛等物,也可先由官府提供。” “以三年为期,耕种满三年还清官府垫付的投入后,可将田地给予他们。同时为鼓励耕作,期间开垦的荒地可直接划分为其所有。” 荀彧闻言,这才慎重地看向老董,施礼道:“如此甚好,既可使这些人不会不知所措,得以温饱,亦可使税赋大增,太尉当真心细如发。” “细?”老董眉头一皱,反问道:“老夫哪里细了,你見過?” 荀彧臉上的笑容又凝固了,目光再度悠悠看向老董手中的竹简。 好在,过了一会儿后,他没有动手抢,而是又艰难地笑了下,转移话题:“太尉还有何处不懂?” 只是那笑容,已经很勉强了。 “喏,就是这里一大坨。”老董又一指,道:“看你写得挺多的,似乎是关于赋税改革的章程?” “然也。”荀彧神色这才有好转些,道:“太尉若想革除汉室百年弊端,便当从这赋税入手,方可切中要害,偏僻入里。” “哦?……”老董这下当即兴致盎然,笑眯眯地看向荀彧:“文若,不妨把话讲得更明白一些。” “太尉,此事说来话长……”荀彧却看了看天色,已经到中午饭点了。 老董也看了看,随即了然:“阿韦,派人回府里将庖厨领来。带上调料厨具,食材这里应该有……咱今儿中午,就在荀府吃了。” 荀彧当时惊了,道:“太尉下午也有空闲?” “自然有。”老董当即摇头,一脸疑惑:“老夫一向吃完早饭后,就没什么事儿干了,文若为何要这般问?” “太尉府中,难道没有政务要忙?” “有啊。”老董点头,然后还是反问:“但那都是别人的活儿,关老夫什么事?” “没,没什么……”这下,荀彧连笑都笑不出来了:太尉整日无所事事,府中政务还一点不耽搁,说明什么? 说明老董能岁月静好,是因为他让手下负重前行了啊。 自己要是投效了他,以后还不得被骑着跑? 草率了! 什么观其行、知其人,自己就不该迷信书中的經验主义,单从老董爱民如子的举措,便认为他是明主的! 可惜,现在荀家举族都迁来了,已经晚了啊……只祈祷,自己不会成为荀家的罪人吧? 应该,不会吧? 第186章 无知使人蒙昧 “文若,别光顾着吃,赶紧说呀……”大堂中,老董和荀彧围坐在一张小胡桌前,上面满是庖厨刚烧好的午饭。 一边吃着,还一边不客气催促。 看他大咧咧叉着腿箕坐在对面,荀彧忍不住揉了揉发疼的小腿:自己可没穿带裆的裤子,需身板笔直地跽坐,才能保持君子修养和风姿。 然而,修养和风姿是有代价的:别管谁跪着坐那么长时间,小腿儿都会被压得发疼。 这还不算啥。 主要汉代还是分餐制,就是一人一个案几,自己吃自己。老董这般自来熟,面对面地跟自己吃饭,让荀彧感觉浑身不自在。 好不容易克服这些,刚拿起筷子夹一口菜,就听老董开始催促了。 他叹了口气,无师自通开启吐槽技能:别人都是别光说呀,多吃点儿,到你这里就全反过来了? 但脸上,还得保持微笑:“太尉,食不言、寝不语……” “嗯,食不言、寝不语,人生还有啥乐趣?”老董张嘴打断,道:“别这么拘谨,老夫不是那等计较礼节之人。” 荀彧神色一愣:我这是在跟你拘谨客气? 无奈叹了口气,只能开口说正事:“太尉可知,我大汉赋税之特点?” 这下轮到老董一愣,神色还有些羞赧:“老,老夫略知,略知一二……” 荀彧懂了:他屁都不知道! 好在失望多了,也就有些麻木了,便从头开始普及起大汉的税法制:“大汉自高祖建立后,吸取了秦苛虐而亡的教训,采取轻徭薄赋的税收政策,田税十五而税一。” “及至文景之时,又有‘田租减半’之诏,采取‘三十税一’的政策。东汉光武帝刘秀曾经实行过‘十而税一’,但不久又恢复‘三十税一’的旧制。” “哦……田税只收三十分之一的实物,也不是很重嘛。” 老董就不明白了,道:“既然田税已然如此,为何老夫所见百姓都食不果腹。甚至遇到饥荒年月,还需卖儿卖女投效豪强地主?” “这便是在下要说的大汉赋税特点,轻田税而重人头税。” “人头税?”老董有些吃惊,道:“意思是……活着就要交税?” 荀彧凝肃点头:“不错。人头税起于商鞅变法,秦汉沿袭,其中分口赋和算赋两种。” “口赋是对七岁至十四岁的稚子征收,不分男女,每人每年缴纳二十钱,到了桓灵时,已涨到二十三钱。” “算赋则是对十五岁至五十六岁成人征收,依旧不分男女,每人每年一百二十钱,谓之‘一算’。” “其中对商人与奴婢加倍征收,每年二百四十钱。” “为鼓励生育,女子十五岁到三十岁不婚者分五等,每升一等加征一算,有妇女怀孕者,可免其夫算赋一年。” 听到这里,老董不由瞪圆了眼睛:“这真已不是什么岁月静好、负重前行的事儿了,而是确实有人在骑着百姓跑,还骂百姓们不努力……” 但随即,他就奇怪地看向荀彧,道:“那百姓为何还不把闲置的房屋租出去,家里的牛车也可以拿出来拉货啊……” 荀彧当时震惊地看向老董。 然后又当面给老董算了下田产所值,告诉他人头税足是田税的十倍有余,在赋税中占的比例极大,百姓们早就连饭都吃不起了! “口赋和算赋交给大司农,纳入国库,用于治理国家的各项费用。” 怒气冲冲说完,荀彧又继续道:“除此之外,百姓还需交献费,以供天子皇室宫廷用度。凡成年男女,每人每年要献天子六十三钱!” “还有献费?”老董更加吃惊,终于明白轻田税而重人头税的意思:这已不只是重,而是压得人都起不来了。 并且分析片刻,他还发现这种税赋制度的弊端极大! 就是这无疑会加剧土地兼并。 富户豪强一家的人口是相对固定的,只需缴纳固定的人头税。但兼并大量的土地,却只需缴纳较少的田税,富户豪强便能获得薄税带来的大量收入。 由此产生的后果,豪门富户越来越富,土地也越来越多。遇到饥荒年月,更可以再度如滚雪球般兼并土地。 同时他们的势力越大,在地方上的影响力也就越强。 要么逼得官府不敢招惹,任由他们瞒报谎报人口田亩。要么就是拉官员下水,一起鱼肉百姓…… 与此同时,少地或无地的农民收入微薄,一家人口却不少,收入难以支撑相对沉重的人头税。 为逃避难以负担的赋役,只能或托庇豪门,加强了豪强地主的势力;或沦为流民,成为社会动荡的因素,比如黄巾起义。 这样,大量的编户齐民就从朝廷的户籍中消失,又加剧了朝廷的财政危机。 朝廷没钱后,进而又对寻常百姓加收苛捐杂税,逼得寻常百姓也托庇世家豪强,形成一个完美的恶性循环。 “然而除却税赋,大汉还有其他痼疾。”老董以为这已经惨到谷底了,没想到荀彧又悠悠一叹,告诉他谷底还有地下室。 “我朝是不禁止官员经营的,可随意种田、经商……太尉应当知道,权力在手,想要逃避赋税有多容易吧?” “老夫当然知晓。”这事儿他是真知道:眼下大汉朝廷,他就是最有权力之人,想干啥干啥。 “除却这些官员……”荀彧又继续开口。 老董都惊了:“地下室 荀彧蹙眉,不懂啥意思。 老董讪笑一下,示意他继续。 “我朝还有不少免税的群体,非但可以免税,还同朝廷争税。” 这个老董也一下就懂:“文若说的,可是那些诸侯王、侯与君?” “不错。” 不得不承认,汉代秦后开了历史的倒车。 秦废分封而设郡县,天下一统,结果刘邦又分封子弟为诸侯王。除此之外,功劳超等者还男封侯、女封君。 這些诸侯王、侯爺和女君都是有封地的,哪怕后来有‘推恩令’及限制贵族的政策。但中间封封限限一直到汉末,诸侯王國还是存在,列侯与女君也可食邑。 “先是沉重的人头税和献费,导致富户豪强无节制地兼并土地;然后官员不是专职,以权谋私之门大开;最后还有一群不干活儿,就可以盘剥百姓的贵族……” 总结完毕,老董感觉通了,豁然通透。 以前总想不通,好好的一个王朝,咋差不多都二百来年就完了。现在才知道,这么多重税压百姓头上,又没高产的经济作物将蛋糕做大。 可不是等新贵族不断壮大后,此消彼长熬个二百来年,百姓们再度毫无活路,接着推到重新洗牌呗。 “唉……没意思,很没意思。” 承受的冲击太多太大后,老董彷如进入了贤者時光,悠悠感叹道:“历史这点事儿,有时闹明白后,真挺没意思的。” 所谓轮回,不外乎是。 荀彧先是点头,随后又摇头,苦涩道:“但不管怎么说,那都是数百万、乃至数千万条命呐!” “生于此等世间,若卑微如尘埃,只能叹息世道不公。可太尉龙骧虎步、手握重权,若只这般吟唱感念,又岂敢称大丈夫?” 老董闻言,当即浑身一激灵,双眼放光:“大丈夫?……文若终于觉得老夫很大,不细了?” 荀彧再度一怔,随即神色黯淡,忍不住小声评价道:“对牛弹琴!果然,无知会使人蒙昧。” “萌妹?……”老董却又一喜,左顾右看:“哪里有萌妹?” 荀彧直接忍无可忍,起身拂袖:“色夫不足与谋!” 老董便笑了,一把拉住荀彧的袖子:“文若怎如此开不得玩笑?……来,看看老夫数月前写策论。” 说着,还真从袖中掏出一张左伯纸。 抱着最后的一丝希望,荀彧伸手接过。很快神色渐渐凝重,眉头越蹙越紧,说话也有些结巴:“太,太尉……” “嗯,看不懂对不对,那都是简体字。” 说着,老董一脸期待地拍拍身旁蒲团,热情招呼:“来,老夫给你好生解答一番,全都是刚才问题的解决方案。” 看着那大脸上洋溢的猥琐笑,荀彧眼皮跳了跳,最终选择坐回原位:“太尉,咱还是继续用饭吧……” 第187章 呸恶心…… 吃完饭后,贾诩在侧房跟荀氏族人已无话可说,且目光不经意碰到,都只能尴尬微笑了,仍不见老董出来。 终于扭头看到典韦拎着水壶出来,赶紧上前问道:“太尉与荀宫令在里面,究竟在谈论些什么?” “不太清楚。”典韦茫然地摇摇头,猜测道:“应当是男人间的一些话题吧。” “男人间的话题?”贾诩非但没明白,反而更疑惑了。 “嗯……反正我听主公说什么一条鞭,还要睡两次之类的。想来,又是在毁人不倦。” 说着还遗憾地摇摇头,道:“可惜荀宫令了,虽然身板儿不咋样,但感觉人品还行。无奈,遇到了主公那等……” 话还没说完,便看到董卓和荀彧已站在门口。 之前谈笑宴宴的脸色,此时已红里发黑,隐含煞气:“老夫说的是两税法,以及一条鞭法!” “改大汉以人头计税的方法,以财产、土地多寡为标准进行收税。这种税制要每年夏、秋两季收税,故称之为‘两税法’!” “而一条鞭法是说总括一州之赋役,量地计丁,丁粮毕输于官,一岁之役,官为佥募,悉并为一条!” 说完老董上前就是一顿捶,边捶便解释:“如此按财产田地收税,财产土地多的就多缴税,少的就少缴,能有效缓解土地兼并的问题。” “什么一条鞭、睡两次!……从今往后,你在演武堂每日多学一节课。以后若还如此,额特么直接捶死你!” 一顿常威打来福后,顿时神清气爽。 回头看向目瞪口呆的荀氏一族,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又是一副大汉太尉的风度:“咳咳……尔等莫要多想,老,老夫平时不是这样的。” 说着一脚踩在典韦的脚面上,皮笑肉不笑地威胁道:“老夫说得对不对啊,来福……不,阿韦?” “不错!”忍着痛的典韦坚强挤出笑容,道:“主公很讲道理,向来以德服人。” 荀氏族人只能……继续保持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将累世衣冠的教养和风度,表现得淋漓尽致。 终于送走老董一伙,荀谌脸色却立马担忧起来:“文若,今日一见,汝还觉得这太尉乃我荀氏一族明主?” 荀彧嘴角有些抽,苦着脸道:“用他刚才教我的一句话,便是……” “什么?” “放弃幻想,准备战斗吧。”说完,向府中仆役吩咐道:“挑件短打的衣服出来,以后用得着。” 仆役不解,赶上前道:“熏香已然备好,穿短打可就没用了……” 荀彧这才想起来,苦笑道:“以后熏香也别备了,用不着了。” “为何?” 荀彧神色顿时更古怪,只在心中默默回复了一句:以后就要去挑大粪了,还熏个什么香! 熏多少能盖住啊? 最可恨的是,那家伙临走前,还不忘让我推荐熏香! …… 翌日一早,崇德殿。 看着显得明显有些空的广场,老董瞬间有些诧异。随后想到造成这样后果的人是自己,又恍然了:“伯喈你说,老夫这一网下去,是不是有些太狠了?” 谁知,蔡邕气呼呼地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地道:“太尉下手不仅狠,而且很快很准!” 昨日他乐呵呵回来,看到大女儿躲在房中干呕,当时就吓坏了。随即问了二女儿,得到的回答是:“阿姐早上去了丑胖叔父府,回来就这样了……” 蔡邕当时差点一屁股瘫坐在地上,感觉天都塌了! 又见董母带着大包小包礼品来访,言谈当中尽是热络和嘘寒问暖。再看那些礼盒中尽是桑寄生、杜仲、熟地、党参、白术、白芍一类补肾健脾疏肝的药材,以及一大堆名贵的滋补之物。 蔡邕当时就明白了:这是送来给大女儿安胎的啊! 等董母走后,一个人愣愣坐在原地,双眼无神。忽然间有热血上涌,冲出去就想跟老董拼了! 但仔细想想,拼不过。 恨恨地想痛骂老董一番,发现自己是个斯文人,又不会骂…… 百转千回、夜不能寐。 思来想去,只能咽下这口气,等着老董早日来提亲。没想到今日早朝见到这家伙,竟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他焉能不怒? “呵呵,伯喈所言不差,老夫下手一向稳准狠快。”老董却还没察觉到有何不妥,仍自吹自擂。 “你!……”蔡邕顿时恶向两边生,可看到四周公卿大臣都奇怪地看向自己,只能恼恨地唾骂一声:“无耻!” 说罢向大殿走去,半路又忍不住回头,不解恨地补了一句:“呸,无耻!还有脸说……就是一句话,无耻!” 一旁大臣见状,不由面面相觑。 遭受无妄之灾的老董,一头雾水嘀咕道:“他今日这是怎么了,吃错药了?……” 好在今日重头戏也不在蔡邕身上,老董也没在意,随即也走入了大殿。 “恭贺太尉旗开得胜,一扫关东逆贼,大扬我汉庭军威!”参见之后,今日刘协未让礼官唱喏,逸兴遄飞地开口向老董道贺。 “全仗陛下龙威,将士用命,老臣方能纵横睥睨,犁庭扫穴!”手持笏板的老董笑呵呵回应,看得出刘协越来越有正常少年的心性了。 但总有人此时跳出来,搅扰父慈子孝的美好时光。 大鸿胪韩融一脸老董欠了他几百两黄金的神色,道:“陛下!……关东士子皆乃世之名士,一时激愤行差踏错才杵逆朝廷,其罪难免。” “然太尉这般擅动刀兵,致使神州烽烟大起,无數百姓遭受牵連荼毒,其乱甚关東士子百倍!” 很显然,这位韩鸿胪就是昨日李儒打小报告里的人:没参加那夜的叛乱,同时来洛阳不久,也没什么产业。 但是,就看老董也不顺眼! 龙位上刘协闻言,登时面露怒色,胸膛一挺想要驳斥。随即却看到老董抬起头,微微向自己眨了下眼。 然后他便想起上次在澡堂,老董说过:“陛下是咱大汉独一无二的大人物,大人物待人处事呢,有一种智慧,叫做点到为止。” “何为点到为止?” “就是陛下看谁不顺眼,点出来,老夫弄他到陛下满意为止。” 想到这里,他突然便不气了,悄悄伸出手指虚空对着韩融点了下。老董秒会意,转身看向韩融:“啊对对對!……” “休要如此涎皮赖脸,有失朝仪!” 韩融厌恶地看了一眼老董,不屑与之为伍。全然忘了自己能站在这朝堂,还是老董公车征辟,拜以九卿高位。 此话一出,司徒王允、御史中丞刘嚣,宗正刘艾三人当即就要出列,表一表对老董的忠心。 老董却又抬了抬眼,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唾面自干般淡淡笑了笑后,没搭理韩融,只是环顾朝堂众人道:“还有何人与韩公一般,认为老夫讨伐关东士人不妥?” 韩融也随即转身,自信十足地看向公卿大臣。 “臣也觉为政在德不在兵,太尉此举,动摇汉室根本!”被老董从执金吾位子上撵下来,迁为太仆的胡母班出列。 “臣附议!”将作大匠吴修紧随其后。 “臣亦附议!”越骑校尉王绬不甘人后。 “……” 不断有人站出来,一副拯救天下苍生、舍我其谁的气概,看得老董莫名都有些感动。 不过,他关注的不是这些人,目光饶有兴致地看向少府阴修。 阴修权衡片刻,最终没有站出来。 老董欣慰地点了下头:毕竟也算是荀彧、荀攸、钟繇和郭图的老师,还是有些政治觉悟的。 “还有谁?”老董微笑,成竹在胸。 就在他以为不会出意外的时候,意外就出现了:蔡邕气得浑身发抖,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猛然忍不住站了出来! 老董瞬间微笑凝固!…… 第188章 太尉何时才能站起来 “这个世道还能不能好了,太尉到底要怎样,尔等才会满意!”看着这些人一起欺负自己未来的女婿,蔡邕瞬间怒了。 眼泪差点不争气地流下来,道:“明明是关东士贼犯上作乱,太尉领兵讨伐平逆,到了尔等口中,反倒是太尉祸国殃民!” “老夫算是看出来了,在尔等士人操控的世道,到处充斥着对太尉的压迫。”说着怜惜地看向老董,悲愤道:“太尉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 “伯喈……”老董凝固的脸色顿时消融,感动不已:“老夫适才见汝站出来,还以为是要同他们……” “同他们什么?”蔡邕又一拂袖,道:“同他们一般有眼无珠,信口雌黄,包藏祸心?” 虽然心中恼恨老董糟蹋了自己闺女,但蔡邕公私分明。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很有自己的立场和原则。 当然,身为大文学家,偶尔悲春悯秋是免不了的。 但悲春悯秋和大是大非,完全是两回事儿——历史上王允要杀蔡邕时,蔡邕也解释了,叹息董卓不过文青病发作,跟自己的立场没关系。 没好气地回复完老董,又看向那些人继续讥讽:“关东士贼起兵作乱之时,尔等全都缩头藏尾,百无一策。” “如今太尉凯旋而归,又跳出来无端指摘,可笑至极!难不成,还要让大汉朝廷向那些士贼低头认错!” 一番激情口喷,心头积压的愤郁也随之消解。 话音落下,满殿皆惊。 毕竟在大臣们看来,蔡邕一直是个老实甚至懦弱的人来着。 当事人此时也蓦然反应过来,忍不住……心中一阵暗爽:太尉有没有站起来不清楚,老夫却站起来了啊! 还是在满朝大臣无一敢开口时,自己敢为人先……此番回家后,看女儿还会不会对老夫这个父亲失望! 老董则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直以为蔡邕不喜欢自己,没想到人家是爱得深切,有事儿时才真上! 但很快,那些被骂的公卿大臣反应过来。 “趋炎附势蔡伯喈,汝隐藏得可真深!” “酸儒焉敢如此辱我!” “终于忍不住暴露了,不识大义、不体民苦之徒,焉有脸在此大放厥词!” “卖女求荣之辈,还敢在此狺狺狂吠!.…..” 瞬间,反击汹涌而来。 能在大汉朝堂上坐着的,没一个是不会喷的,口活儿、呃……不对,口条都是个顶个的利索。 下一瞬,蔡邕就萎了。 他本就不善与人争执,适才一时激愤才热血上头。 此时看着那些人,犹如一条条随时会扑上来的恶狼,对自己口诛笔伐。热血退散后便胆气一弱,两股战战起来。 而就在此时,老董看他们欺辱一位五十七岁的老同志,且那老同志还是未来的老丈人,当即便摊牌了,不装了:“都给老夫闭嘴!” 猛然一声厉喝,状若怒虎的他眼神冷冷扫过这些家伙,嘴角忍不住噙起一丝冷笑:“尔等……骂得都很过瘾是不是?” 韩融被他凶戾的眼神一扫,下意识低下头去。 很快反应过来,又挺起胸膛强撑着与老董对视,梗着脖子回道:“太尉,难道我等说的不对?” “对对对!……实在太对了。” 老董还是秉承之前的观点,但这次眼中已尽是嘲弄与不屑:“刀兵一起,无论胜败苦的都是百姓。韩鸿胪拿这点来攻讦老夫,又怎会错呢?” “汝休要……” “休要什么?”不等他说完,老董又挥手打断,继续猫戏老鼠般道:“休要再起刀兵,使得黎民百姓受苦?” “不,不错!……”外强中干的韩融,立时回应。 “好!”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老董当即道:“如今老夫已班师回朝,可没穷追猛打。” “既然尔等觉得关东那些家伙,不过一时激愤行差踏错,才杵逆了朝廷。那他们现在应该已知错了,对吧?” “这?……”韩融当时一怔,左右为难,难上加难起来:说不对吧,关东士人不就坐实了反贼? 但要说对吧,人家那边可丝毫没认错的意思…… 想到这里,他分寸大乱,竟鬼使神差地主动向老董问道:“那,那太尉意欲何为?” “什么老夫意欲何为?”老董却一点不惯着他,反驳道:“明明是尔等认为,老夫以暴制暴不对。” “但是……”说到这里,话锋才忽然一转,嘴角还不由勾出一抹邪魅的笑:“既然汝诚心诚意的问了,老夫便大发慈悲地给尔等指条明路。” “什,什么明路?” “派人去劝劝他们呗,咱大汉天子……”说着老董回头,对着龙位上的刘协高高一礼,才继续道:“向来慈悲为怀,以德服人。” “虽然那些贼子嚣张,但陛下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他们一马也不是不可以。” 刘协不知老董要玩什么花样儿,但出自充分的信任,很是配合地也变换了姿势:“太尉言之有理,朕岂是那等睚眦必报之人?” “诸位公卿大臣也常谆谆教诲,治理天下,要在德不在兵嘛。” “陛下和太尉的意思是?……” 韩融有些拿捏不准了,试探道:“派使持节抚慰关东士人,就此罢兵回各自州郡,便可免除其罪行?” “不这样,还继续干?” “此策正合我等之意!”韩融等人大喜,想要的正是這般結果。 同時看向老董的目光,也不由趾高气昂起来:哼,任你大权在握,可在吾等浩然正气之前,还不是不堪一击? 优势还是在我! 想到这里,韩融不由急切起来:“既如此,还请陛下速速拟定诏书,我等好派使臣前去关东抚慰,止戈息兵。” “如此,天下大定,再施以仁政……” 话还没说完,就见老董的笑容越来越诡秘。韩融心中‘咯噔’一下,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儿要发生。 果然,随即老董便成袖中掏出一封诏书,道:“老夫早已命人写好了,只需陛下用玺。以后的事儿还不急,眼下当务之急,是该派何人前去抚慰关东呢?” “自然是……”韩融下意识开口,可很快面色便一僵:自然是自己去啊! 大鸿胪掌归降各少数民族;在郊庙行礼时掌赞导,請行事;诸王入朝,掌郊迎,典其礼仪;皇子拜王,赞授印绶;王薨使吊、郡国上计、拜王嗣等也掌管……说白了,就是负责国家礼事和公关的职位。 其中,自然也包括抚慰各地。 欢天喜地惊坐起,倒霉蛋竟是自己? “太,太尉……”韩融只觉一股阴印从胸中裂开,凉气直窜尾巴根儿,努力将脸挤成一朵菊花:“此,此番抚慰关东……” “嗯,为表天子之重视,韩公必不可少啊!”不待他说完,老董便开始抢答,还亲切地拍了拍韩融的肩膀。 随即又看向那些跳出来的家伙,道:“尔等也别愣着了,有一个算一个,全都准备跟随韩公出行吧。” “太尉!”瞬间,一众人全慌了。 “抚慰关东,用不了这么多的人,袁氏两贼子不配!……” “士贼猖狂,都举兵造反了,我等岂非羊入虎口?” “臣仔细想了想,还是太尉言之有理……” 其中越骑校尉王绬的理由最有意思,眼巴巴地道:“太,太尉,汝就不怕我等到了关东投敌么?” “投呗,放心大胆的投,正盼着呢。”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老董也不藏着掖着,大笑道:“人各有志嘛……奔跑吧,放心大胆地去追逐尔等的梦想吧!” “别的不敢说,尔等的家财产业,老夫会好好保管的。尔等之子,便乃老夫之子;尔等妻妾,便乃……咳咳,会给她们再找好人家的。” 说完一挥手,不待这些人继续哭天抢地,一队顶盔掼甲的侍卫,便如拖死狗般将其拖了出去。 蔡邕愣愣看着这一幕,回想着老董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巧妙将这些烦人的苍蝇撵出朝堂,终于明白……女儿为何会看上他了。 在他的庇护下,真的好有安全感啊…… 龙位上的刘协,与蔡邕对视一眼,十分赞同地点了点头! 7017k 第189章 除非忍不住 “好,今日便是这些,散会!” 呼噜噜喝完碗里的馄饨,老董今日心情很不错。众人起身后,他似乎又想起什么,道:“嗯,文若等一下,还有个事儿。” 昨日一番骚操作,弄走那些不长眼的官员后,老董随即上了两封奏疏:一封推进农业税赋改革之事,另一封便是给荀氏一族升官儿。 那时,他只淡淡地说了句:“老夫的奏疏就是这些,现在说完了,你们有谁赞成,谁反对?” 结果,全票通过。 刘协更连奏疏内容都没看,直接同意。 于是今天荀彧便来了这里,官职也从守宫令变成了太尉户曹掾,兼朝廷议郎。 户曹掾负责户籍、祭祀、农桑,正对应接下来要做的农业改革。但这个官职品秩太低,为表重视,老董又给了个议郎的加官。 谁知荀彧苦着脸转身,才一早上的时间,表情就跟老同志们同步了:“太尉,堆肥一事并不难。” “无非将人畜尿、蚕砂、马粪、羊粪、及草木灰、泥炭、落叶等物堆积在一处,太过干燥时再喷水促进……呃,促进腐熟,在下真的已然掌握了。” 提起这个,他就十分无语。 大早上第一个赶来后,便被老董兴冲冲地拉去铲大粪。已然做好心理准备的他,嘴里还含了块姜,也没站在下风向。 原以为万无一失,没想到老董好像有什么大病。一边铲还一边喋喋不休讲述堆肥要点,导致他吃早饭时没一点胃口。 “刚吃完饭,你提那個干啥?”老董这会儿反而一脸嫌弃,纯纯提起裤子不认账的渣男气质。 顿了一下,才回归正题:“老夫是想跟你说,少时会再安排俩人,你记得接收一下。” 荀彧便有些疑惑,道:“此事已有华子鱼、鲍允诚、任伯达,杨县令,且太尉还会支会大司农和洛阳丞协助,更有各署各曹属僚的配合,还给予在下专断之权,在下觉得……” “不要你觉得,老夫要我觉得。” 对方话还没说完,他见缝插针地霸总上身,挥手道:“你人手不够,那俩人也堪大用,便带他们历练历练。” “唯。”虽然感觉老董多少有点脑血栓,但多些人总归是好事儿。奇怪看了老董一眼后,荀彧也就同意了。 老董随后的脸色便有些奇怪,期期艾艾道:“文若,觉得老夫对汝……嗯,咋样儿呢?” “太尉用人不疑,对在下非但委以重任,且多方关怀提携,铭感五内。” 这话,是真话。 老董闻言一喜,开始得寸进尺起,故作感叹道:“可惜老夫膝下无子,前日与文若一番奏对,只觉心意相通,有如天意……” 荀彧瞬间面色大变,不待老董说完惊恐道:“太尉,在下还有要务,就此告辞!” 说完,头也不回地跑了。 出了府门,还后怕不已:果然,传言是真的。太尉丧子后神智有些扭曲,但见一些年轻俊彦,便想收为义子! 收人为义子还不算,还逼着人家用什么胡语唤他‘爸爸’! 想到这里,不由又擦了擦冷汗:这些时日,自己还是勠力农业改革,以此为借口少跟他见面吧。 …… ‘噗嗤’一声。 看着荀彧狼狈逃走的典韦,没忍住差点笑了出来。 老董扭头儿黑着脸看过来,冷冷问道:“你在笑老夫?” “没有。”典韦摆摆手,用力地一抹脸,勉强露出一副严肃的表情。 但嘴角,又不由得一翘。 他忙用手指一压。 又翘。 再压。 老董气得胡子一抖一抖:“你分明就是在笑!” 典韦抬头看向天空,解释道:“某只是想起高兴的事。” “什么高兴的事?” “某妾室生孩子。”典韦绷着脸回道。 “你哪个妾室生孩子!”老董穷追猛打,大声质问:连敷衍理由都这么随意,他心里肯定在笑老夫! “就是主公在胡姬章台,给赎回来的其中一个。” 眼见典韦谎话编圆了,老董也无话可说。但就在此时,大堂角落‘噗嗤’一声,但很快又强忍住了。 回头一看,原来是很没存在感的田仪,当即邪火转移:“你又在笑什么?” “在下妾室也生孩子……” 老董就硬了,拳头硬了:“尔等的妾室,是同一个人?” “对,对……”典韦下意识点头,然后将手伸进嘴里,也没止住‘嗤嗤’的笑声。赶紧抹了一把脸后,死死咬住嘴唇。 田仪也同时低下头,狠狠掐自己一把后,解释道:“不是,是我等同一天得知了这喜讯。” 老董一拍案几,怒道:“老夫真没想收文若为义子,适才不过一时情不自禁,谁知他竟然……” 不解释还好,一解释典韦和田仪再也忍不住。猛然将头藏在胸膛,嘴角胡乱上扬,然后‘库库库’地笑起来。 “欺人太甚,老夫忍你们很久了!”老董又一拍案几,鼻孔愤怒地喘着粗气:“尔等明明在笑老夫,都没有停过!” “太尉,我等能成为大汉官员,是受过严格训练的。无论多好笑,我等都不会笑。”田仪说着,与典韦对视一眼,态度十分端正。 典韦也点头,表情十分严肃。 心里却都在说:“除非忍不住。” 两人回答滴水不漏,老董就想跳過這些流程,直接开揍。就在此时,典韦又道:“主公一向很讲道理,以德服人,不会平白无故處置我等吧?” “不会吧?”田仪也问,全力附和:“太尉不是那样的人吧?” “好,好……”老董咽了咽气,指了指两人道:“奶奶的,尔等要玩是吧?……” 随即先看向典韦,道:“走,待会儿你要错上一点儿,休怪老夫无情!” 典韦瞥了他一眼,表情甚至有些不屑。 说着两人起身,田仪也丝毫不怵地跟在后面。不一会儿,来到后院的一处磨房。 门外,十几名侍卫层层把守。 待侍卫施礼后,老董开口问道:“那二人进入了么?” “带进去了。” “情绪如何?” “一言不发,看不出。” “嗯。”老董点头。 甫一进去,里面立时传出一声惊恐至极的喊叫。 蓬头垢面、衣衫褴褛,还带着新旧鞭伤的郑泰,一看到老董狼犺的身子,顿时吓得大声惨叫,浑身瑟瑟发抖。 被扔入磨房已经快两月,期间只要老董开早会,尤其涉及到军事的议题,一散会就有武将来抽他。 那些家伙都是上阵杀敌的好手,抽起人来更毫不留情。将老董带给他们的压力和郁闷,尽数发泄在郑泰身上。 郑泰也从最初的偏执疯狂,到后来的刚硬不屈,然后是破口大骂……但身子毕竟没鞭子硬,很快又变成哭哭啼啼,最后是哀哀求饶。 幸运的是,随着老董出征,终于得到了一段喘息的时间。虽然伙食仍旧很差,拉磨很苦,晚上还冻得睡不着,但至少不用再受皮肉之苦。 可就在他以为随着战争打响,众人已将自己忘记时,又听说老董讨贼大胜。紧接着早会继续召开,那些武將们又回来了! 郑泰彻底崩溃了——两个多月的劳累、饥饿、疾病,还有非人的虐待,早让他从内到外换了个人。 进来后的老董没搭理他,面无表情地看了眼身旁的臧洪和董访,转向典韦道:“请开始伱的表演……” 第190章 老夫谢谢你啊 典韦咳嗽两声,清了清嗓子。 没等他开始表演,一旁的臧洪已忍不住开口,不屑道:“董贼,以为这般便能吓到某家? 老董没搭话,扭头看向典韦 典韦似乎有些慌,没料到臧洪会突然改剧情。 好在跟老董时间长了,大概流程早已熟稔在胸,愣了下后便道:“不错,的确就是故意吓你们的。” 老董不由微微蹙眉:太实诚了....有些话,能说不能做,有些事,能做不能说好不?但典韦随后又道:“不过真正的手段,并非这么简单。 “哼,如此残虐不仁,可见其人品,某又岂会助纣为虐?” 臧洪更怒,鄙夷看向典韦,道:“看你也是位有识之士,懂得是非仁义,不曾想竟如此没骨气!” 老董也饶有兴致地看向典韦,不知他会不会恼羞成怒,选择直接物理劝降。 典韦却缓缓摇了摇头,道:“那你可知,此人在洛阳有多少田产家财,害了多少黎庶百姓 “当朝太尉的田产家财,应当比他多吧?”一直没开口的董访,忍不住开口讥讽:“如此算来,残害的百姓更不可计数。’ “不错,主公是挺有钱,还很抠。” 典韦并不忌讳这点,还嫌弃地看了老董一眼,继续道:“但主公入洛阳后改革商制、兵制,还整肃吏治,非但没残害百姓,还让黎庶百姓和士卒们有了生计和盼头儿。” “最近又拐来了荀议郎,要进行什么大规模农业税赋改革。” “其中到底几条鞭、睡几次某不清楚,却知改革后会有更多黎庶百姓分到田,压在他们头上的赋税也会减轻。” 说着看向一旁蹲在石磨旁瑟瑟发抖的郑泰,继续道:“反倒是他们这些人,嘴上说的比谁都好听,背地里却干着盘剥百姓的恶事!” “当主公站出来要改变这些时,他还亲口承认为干掉主公,要更变本加厉地压榨黎庶百姓,以此来获得更大的权势。” 至此,典韦才总结道:“就凭这点,我宁愿选择主公。哪怕他身上有很多缺点,但至少在干实实在在的正事,且每次还都能干成。” “后面那句可以省略。” 老董忍不住纠正,随即又忍不住一阵后怕,道:“喂,你可是老夫骗...呃,雇佣回来的!要是发现老夫跟他们一样,还想造反不成啊?” 典韦郑重想了想,道:“权力越大,造成的祸害也就越大。假如主公真跟他们是一丘之貉某. “你怎么?” “某会下手快一些,尽量给主公留个全尸。” 老董双眼一瞪,随即哭笑不得:“那老夫真是,谢谢你的细心和体贴了。 “不客气。”典韦点头,认真地道:“都是应该做的。” “可,可即便如此,杀人不过头点地。” 此时,臧洪心中已认可典韦的说法,但面子挂不住,还想搏一搏:“无论如何,尔等如此折磨此人,未免太过残虐,非圣人之道!” 这种问题,老董早已懒得回答,回头示意典韦继续代言。 典韦也忍不住轻蔑撇嘴,道:“以你的说法,最好刀架在主公的脖子上,主公也不要反抗 “自然可以反抗,但胜了之后,便不该如此了吧?” “嘁,伪善...尔等只看到他此时可怜兮兮,可曾想过若那番阴谋得逞,会不会放过主公-族!’ 说着还忍不住拎起鞭子,当着两人的面便抽了过去,道:“相较之下,主公不过让他当牛做马,体会下奴役使唤的百姓是何滋味,且未伤他家中一人。” “如此到了尔等眼中,便成了残虐不仁?” “这....臧洪和董访对视一眼,再度无言以对。..” 思忖片刻,臧洪眉峰一毅,便向老董深深一礼道:“太尉忍辱负重,是在下有眼无珠。然所行霸道,非某之所向,只愿就此归隐山林,肯请太尉应允。’ 听到这句,老董不由笑了。 非但他笑了,典韦和田仪也忍不住笑了,神色很是诡异:落到董锁男变态的手里,不让叫爸爸就不错了,还想轻轻松松地离开? 你可真是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尔,尔等在笑什么?”看他们脸上一模一样诡魅的笑,臧洪不自觉有些慌:“某宁死不降,尔等还能强人所难不成!” “强人锁男?嘿,这不是巧了嘛,正是主公的强项。” 终于到了正常流程,典韦表演起来格外放松,道:“臧功曹被俘时,麾下还有不少的追随者吧?” “汝,汝什么意思?” “唔...某记得其中有位叫陈容的,表现甚是激动,舍命也要救回臧功曹。不巧,那人正好被某擒了。 “然,然后呢? “然后主公觉得你这人有点才能,最近又要进行那个农业赋税改革,需要你去出点力、帮下忙。” 说到这里,典韦忍不住又笑,露出白森森的牙齿:“臧功曹也不想因为一时倔强,导致陈容在俘虏营受欺负吧? “或者,一不小心被人给弄死了 话音落下,他终于明白老董为何喜欢强人锁男了:看着此时臧洪怒火冲天,明明看不惯自己又不敢干自己的模样,心底不由升起一股隐秘邪恶的快感,浑身酥爽战栗,魂儿都要飞上天上去。 “汝,汝卑鄙无耻!”无計可施的臧洪,忍不住氣恼唾骂。 “嘿嘿嘿...骂吧,狠狠地骂吧,你此时多骂一句,某就讓陈容多挨一顿毒打。”典韦此时,好像解锁了某种变态的属性。 双手捏着拳头,一脸的欠揍:“非但要狠狠折磨,还会带你亲眼去观摩。 “反正在尔等眼中,我们狡诈无耻、残虐不仁,干脆就如尔等所愿,桀桀桀 听着这笑声,老董都不由打了个哆嗦,还劝慰起了臧洪道:“子源就从了他吧,人焉刀俎你为鱼肉,又能如何呢?” “更何况,他又不是让你去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相反还能让无数黎庶百姓感恩戴德,辈子甚至好几辈子感谢你八辈祖宗....你跟他置气干啥?” 臧洪红着眼看向老董,张嘴便道:“某与太尉无冤无仇,太尉为何要将某当傻子?他这般嚣张无耻,还不是你授意的?” 一听这个,老董就不高兴了,当即翻脸冷冷道:“子源,你刚才可是在骂老夫?” “某! 臧洪虎目含泪,双拳紧攥,似乎整个人都要炸了。 可在老董等人的有恃无恐下,只能深吸两口气,耻辱地改口道:“主公爱民如子、心系苍生,某又怎会骂主公呢?’ “嗯,汝只会心疼老夫 老董满意点头,拍着他肩膀道:“今天好生收拾下,明日有 人会带你去寻文若的。 “谢主公。”小倔强一扔掉, ‘主公’二字喊得也开始熟练了。 随即,三人又笑吟吟地将目光看向董访 董访下意识地一哆嗦。 先看看郑泰,又看看典韦,立即识时务地道:“某在张邈帐下已看出那些人难成大事,今日幸得典督点拨,如拨云见日,愿赴汤蹈火以报太尉不杀之恩!” “嗯,不错 老董又一点头,道:“今天也好生收拾下,军事方面由公达负责,明日 直接去兵曹找他就行。” “对了,有空记得给汝兄长写写信,告知你在老夫这里过得很不错。” “唯。”董访不解,但还是点头答应。 两人相继离去,老董目光这才投向石磨旁的郑泰,笑道:“公业,现在该你了...整日吃老夫那么多的粮食,养着你可有些浪费啊。” 郑泰顿时猛地一哆嗦,遍体生寒,额头冷汗潸潸而下。看着老董那笑意,比见索命恶鬼还恐惧! 第191章 进门先迈哪只脚 自从进入磨房,郑泰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老董身上。一举一动甚至一颦一笑,都牵动着他的心。 但凡老董动作稍微大点,都会让他身子不由控制地颤抖。 计谋惨烈失败,已击垮他自信。 期间两个多月折磨,以及袁隗的覆灭,还有关东士人战败等坏消息接踵而至,更让他精神面临崩溃。 自从会议又开始召开,武将们重新归来,他彻底进入了另一个阶段。 连求饶的话都已不会说,眼中也没了光,看任何东西都泛不起丝毫涟漪。唯独听到门外有动静时,会忽然变得恐惧惊惶,整个人的精神都十分恍惚。 就这样每日一言不发地拉着磨,犹如一具行尸走肉。好似精神世界里,只剩下对老董的深深恐惧,印入骨髓。 “太,太尉不要杀我,我可以拉磨,我比驴吃得还少!”许久不说话,身体极度虚弱,郑泰嗓音十分干哑。 “可你没驴干得多。”老董面无表情。 “我,我读过书、认得字,只要太尉能放过我,让我干什么都行!”此时他再没什么争权夺利、维护士人统治的心思,能活下来就是最大的奢求。 老董笑了,在窗户缝隙的阳光下露出两排洁白的牙,反射出森森白光。 “其实,现在杀了你或者不杀,对老夫都没什么影响。如今整个朝堂乃至洛阳,明面上已没敢反对老夫的人了。” “就算还有人在暗中谋划,他们也不会接纳你。反而会怕你是老夫的密间,主动将你当作投名状。” 这对老董来说,不过一句实话。 但对郑泰而言,仿佛漆黑中看到了一线光亮,忍着伤痛努力直起身子,谄媚地笑道:“太,太尉.能不杀还是别杀了,省得脏了你的刀。’ “哦? 老董笑容更加变化莫测,道:“那你不恨老夫么?” “嗯?’ “老夫击碎了你的志向,抢了你的家财田产,折磨了你两个多月,你难道不该恨老夫么? 郑泰慌忙摇头:“这些小人已想过了,政治斗争本就如此,成王败寇,赢者通吃。小人不恨太尉,也不敢恨。’ “相反,自从输给太尉后,才知一切都是虚妄。” “人想得越多,欲望也就越高,欲壑难填时,便是神死族灭日。什么功名利禄、宏图大志,都不如安安生生活着重要。” “哟,还挺有哲理。”老董笑吟吟地总结,又道:“好,老夫便假装信了你这番说词 “小人句句属实,全都发自内心!’ “行....”老董也不跟他计较,道:“老夫问你最后一個问题。”..” “什么问题。’ “老夫帅么?” “帅?” “就是英俊潇洒、如玉树临风否?”说着还甩了一下头,摆了个欲凌空飞仙的造型。 典韦和田仪对视一眼,惊到无以复加:这个问题再度刷新了,他们对老董无耻程度的认知。 郑泰却连眼都不眨,张口就来:“太尉何止英俊潇洒,气质更脱俗不凡。小人见过世上无数男子,唯独太尉完美无瑕,仿若仙人入尘 “好了,可以了。”老董笑得愈发灿烂,道:“刚才只是个测试,测试你还剩多少倔强和节操。’ “恭喜你,完美过关了。 郑泰也满脸期待,道:“那小人以后是不是不用拉磨了?” “当然不行。”老董却断然拒绝,道:“最多以后不会有人来抽你。” 然后,将早已准备好的笔墨拿来:“来,乖乖给你弟弟写封信,说接收两个月的劳动改造后,你已深刻认识到错误。 “如今老夫这里改革农业赋税,需要一点人手,希望他能尽心竭力来为老夫效力。写得好的话,老夫还可以答应以后伙食会好一些。” “多谢太尉,多谢太尉!” 刚才还希望幻灭的郑泰,此时又元气满满:“小人这就写,马上写!他要是不来,小人再去亲自劝说!’ “嗯,继续好好反省,坚持劳动改造。过几天老夫再来看你,表现好的话,会考虑让你也去参与农业赋税改革。” “太尉大恩大德,小人没齿难忘!”郑泰高声跪拜谢恩,身子久久不起。 等都听不到老董的脚步声后,再抬起头已是泪光满面:“太尉宅心仁厚,我以前真的错了p阿 “主公,真就这样放过那个郑泰了?”再度回到大堂,典韦看起来还是有点不放心。“老夫说过了,袁隗死后,他对老夫已没威胁。” 老董懒得跟典韦解释,什么叫‘斯德哥尔摩综合症’,以他的智商和恩怨分明的气性,估计根本理解不了。 反而拍了拍他的肩膀,称赞道:“磨房时表现不错,已有老夫五成的功力了。” “都是太尉教导有方,在下不过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典韦腼腆地笑了起来,憨厚的模样竟有些可爱。 “哟,不错,都会‘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了,老夫都舍不得处置你了。 “处,处置?”典韦一惊,道:“不是说表现好就不处罚么?” “哦,磨房时表现是不错。”老董便一笑,道:“但你俩刚才进门时是先迈左脚,还是先迈右脚?’ “左脚?”这会儿肯定记不清了,两人随便给了个回答。 “老夫最讨厌进门先迈左脚的了!” “右脚!”闻听这话,他们又光速改口。 “哦,老夫现在又讨厌先迈右脚的了!” “左脚!’ “右脚!’ 田仪和典韦对視一眼,分别给出不同答案。 看着两人的垂死挣扎,老董忍不住都笑了:“老夫最讨厌...嗯,進門时抬脚不一致了。去后院菜地再碓二十斤肥,明日天子亲耕籍田,老夫用得上。” “明日天子要亲耕籍田?”田仪一脸惊诧。 “农者国事,天子亲耕籍田,劝民始耕如仪,难道有什么错么?”这是荀彧提出的建议,称要普及堆肥技术,当自上而下从天子开始。 届时再向天子介绍堆肥的技术,两人做上一场秀,再由报简大肆宣扬一番。荀彧说他敢保证,从此之后老董便是当之无愧大粪代言人。 皇家钦点的! “可天子亲耕,一般不是在正月么?”这礼制田仪当然知道,就是觉得有些意外。 “正月时关东贼子举兵誓盟,谁敢在那个时候触老夫的霉头。现在酸枣那些狗贼已被老夫击破,补上这一环节又有何不妥?’ 田仪闻言不由点头,对荀或这一建议也赞不绝口:“如此,一来太尉可宣扬推广堆肥;一来表示太尉对耕种一事的重视,给那些漏网之鱼些警示。” “三来宣扬出去,也可向天下宣示洛阳政治的稳定,对提升太尉声望也是件好事。” 说罢连连颔首,道:“荀文若果然乃王佐之才,可惜太尉虽诚心相邀,他却怎么也不肯..库库库。” 典韦还不知田仪为何突然发笑,可眼珠一转后,也忍不住‘库库库’地笑起来。 “嗯...天子亲耕,二十斤肥恐怕不够,尔等今日就碓五十斤吧。”老董頓时脸黑,拂袖愤怒离去:“碓不完不许吃饭!” 半路上,犹怒气未消地嘀咕:“还敢笑老夫!....尤其那个阿韦,还说什么下手快一些,尽量给老夫留个全尸?” “哼!’ 面面相觑的田仪和典韦又对视一眼,终于明白在绝对的权力面前,任何花里胡哨都是没意义的。 叹息一声,田仪随后掏出一片木简,在上面写着:小心眼儿,记仇 典韦飞快瞄了一眼,见上面除了刚写的之外,还有‘贪财好色’、‘狡诈无耻’、‘喜怒不定’等字眼. 嗯,总结得真精辟,看人真准! 第192章 都是为了兴复汉室 大半个月后。 田间地头中,荀彧顶着烈日熟练铲起一锹粪,指导着身旁的几名里魁道:“铲粪时一定要用力,用上点劲儿!” 与此同时,毕圭苑中。 “用上点劲儿!不记得老夫比较吃力? 老董舒服地躺在胡床上,不时吃上一口冰爽的桃块,闭眼享受着八号技师老道娴熟的按摩手法。 熟练将粪洒在田垄后,荀彧继续讲解指导:“粪非越多越好,需合乎地力和作物长势,用量要均匀。 “嗯,不错,力道一定要均匀有别,才能合乎身体的不同部位。”老董点点头,很满意八号技师此时的力度。 荀彧又铲了两锹,将熟粪混入田地中,道:“最好呢,再翻上个面儿,有助于肥力快速融入地中。’ “太尉,该翻面儿了....号技师甩了甩酸痛的胳膊,娇滴滴地提醒老董。 将施肥要点跟里魁们讲述差不多后,荀彧杵着木锹露出欣慰的笑容:“总算不负太尉重托,将这堆肥技术推广至乡中....也不知太尉此时,正在做什么呢?’ 翻了个面儿的老董似乎心有灵犀,下颔枕着胳膊嘟囔道:“唉....老夫麾下如今最辛苦的,恐怕就是文若了。也不知这大热天儿,他正在做什么?’ 相隔二十多里地的两人说完,又异口同声道:“总之都是为了复兴汉室,这些辛苦又算得了什么?” 里魁们看着荀彧这位谦谦君子,脸晒得已跟寻常老农一般,不由露出敬佩目光,齐声保证道:“荀曹掾放心。” “我等回去后,必会将太尉这堆肥技术推广至乡里,让百姓们多收些粮食,以报太尉爱民之心!’ 田间地头儿这里,荀或身累却心甜。 毕圭苑这里,老董身子享福,心却有些累了。 因为话刚出口,八号技师便没忍住狠狠来了一下,娇嗔着不满道:“太尉觉得让臣妾侍奉,很辛苦喽?’ -旁卫兹闻言,也忍不住鄙夷地看向老董,不知道咋有脸说出来这里按摩,是为了复兴汉室的! 活了半辈子了,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可当老董目光瞟过来,一脸的鄙夷立时变成谄媚,赞同不已地点头道:“太尉操劳,日理万机,自然是极为辛苦的。’ 没办法,最近他心里很慌。 入洛阳快大半个月了,鲍信、任峻、杨原三人被分到户曹,于禁、鲍韬被派去了军营,他们都有光明的未来,受了老董的重用。 唯独自己,迟迟没被分配,心里怎能不多想? 再想想自己跟鲍信、任峻、杨原比起来,的确不擅于政务;跟于禁、鲍韬相较,带兵打仗方面也确实技不如人 “太尉...想到这里,卫兹忍不住开口,试探道:“不知今日,为何会突然带小人来此嗯,天上人间。’ “无他,带你来感受一番。” 老董嘿嘿一笑,道:“从泡澡、桑拿、到休息室里的歌舞曲艺,以及此时的按摩,子许可都尽数领略了。觉得比之其他的章台楚馆,是否更胜一筹?” “嗯?”商贾出身的卫兹一听,当时双眼一亮,激动道:“拿此处跟章台楚馆比...这,这根本没法儿比呐!” 从浴堂体验了搓澡敲大背后,卫兹已觉浑身舒泰,身上的疲累一扫而空。到了休息室,更觉来到人间天堂。 说书的故事,让他神驰意往;台上的相声,更令他捧腹大笑;还有那小品,寓教于乐、回味十足。 最难以忘却的,便是少女天团的表演。 明亮的舞台上,那些穿着媚而不妖舞服的青春少女,一个個身段风流,在空灵的乐曲声中翩翩起舞,荷袂蹁跹、羽衣飘飘 她们用纤手、用妙目、用腰肢、用腰间的布帕、手中的团扇,轻云般慢移,旋风般疾转,舞蹈出芳华人生的美妙。 长袖挥若流云间,飘逸不停,恍如仙子下凡,让卫兹目眩神迷,叹为观止。 其中胡姬女子的舞蹈,更让他大开眼界。 变化多样的舞姿动态,和腾踏跳跃旋转的高难度技巧,大显热情奔放,妙艳无方,让卫兹心中不由痒痒。 胡女腰间的一段白和额间的一点红,更成了心中的白月光和朱砂痣。 且据老董说,这些少女还各有所长,有擅歌曲的、有擅舞蹈的、有擅乐器的、还有擅经学的 再加上此时的捏脚、按摩、采耳....如此极致的享受,简直前所未有。自此时往前数,历朝历代天子都不曾这般享受过。 当下,他不由激动道:“太尉,小人这么跟您说吧 “咱这里随便一个项目出去,都能轰动洛阳,不,整个天下;任何一位歌姬出去,都能撑起一家章台楚馆!” “哦? 听这位吃过也见过的富豪夸奖,老董不由乐了:“吓死老夫了,还以为这些 比不过那些章台楚馆呢。” 卫兹呵呵陪笑,心里忍不住吐槽:怎么可能!...你这老家伙如此会玩儿、花样这么多,早已突破我的想象力、超越这个时代了好不? “既然你这么说,老夫便可放心将这些推广出去了。” “推广出去?”卫兹一愣,随即苦着脸道:“太尉,此处毕竟乃皇家禁地,就算放开商用,旁人也不敢来 “不是此处,是城中之前的一家胡姬章台,少时老夫便带你去看看。如何装修改造,也一并由你定夺。” “让小人为太尉掌管章台楚馆?”终于盼到了任务,但卫兹一点高兴不起来。 虽然老董改革了商制,可时日毕竟太短,整个社会风气还是鄙视商务贱业的。而经营章台楚馆,更是贱业中的贱业。 他就是不想世代受人鄙夷,想搏个改天逆命,才重金梭哈曹操的。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得不到他人认可。 “不是为老夫,是比老夫更有权势的人。”老董摇头,刻意将自己摘出去。 “比太尉还有权势的人?”卫兹抬头向上看了看,实在想不出如今汉室朝堂中,還有何人能在老董之上 “呵,那人確实在老夫之上。”老董認真点头,心中却补充道:‘大多数的时候,她的确很主动地在老夫上面。 见老董很笃定又神秘的表情,卫兹知那些秘密不是自己可以打听的。 思忖片刻后,便道:“太尉,此处风物小人的确闻所未闻、精妙绝伦,倘若商用的话必可引得万人空巷。只不过 “不过什么?‘ 卫兹扭扭捏捏,不知如何开口。 好在老董是位精通人性的男太尉,当时就懂了,笑道:“子许可知绣衣使?” 卫兹当即点头。 自上次绣衣使視骑四出,抄家拿人,一举在洛阳打出了名头。就算在外,也因刺杀桥瑁而天下皆知。 风头和权势均一时无两,更乃老董手中利刃。 “子许觉得,绣衣使若想刺奸天下,需不需一些章台楚馆、茶楼酒肆这些场所?” “哪能不需要,简直太需要了!”虽没干过绣衣使的活儿,但卫兹知晓做生意,最需要消息灵通。 茶楼酒肆那等地方,天南海北消息不断。 至于章台楚馆,呵.....多少蠢男子醉酒后,为在女人面前卖弄,将军事机密或府衙秘辛都说了出来? “如此说来,小人明面上为太尉...呃,为太尉上面之人经营章台楚馆,实则上是绣衣使 “不仅是绣衣使,而是绣衣什长。” 老董笑着先许下了一颗糖,接着道:“若干得好,队长、屯长、曲侯乃至绣衣都尉也未尝不可。” “多谢太尉!”大喜过望的卫兹,当即爬下胡床叩拜:“小人必竭心尽力,以报太尉知遇之恩!” 老董便笑着回头,看向八号技师道:“老夫这般所为,难道还不是在兴复汉室?” 八号技师懒得搭理他。 就在此时,门外小黄门孙英的聲音传了进来:“太尉,军工厂那边来人了,说是想请您过去一趟 第193章 迟到的意外之喜 前去军工厂的路上,老董神色有些奇怪。一旁蔡琰看着,神色便更奇怪:“怎么了,莫非遇到了我,心情便不好了?” 从毕圭苑往北正好路过蔡府,碰巧遇到打算去太尉府的蔡琰,便拉着她一块儿过来了。 “琰儿,你还记得老夫昨日曾吹嘘过,吾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吧?”老董摆了摆手,有些感慨地说起了这个。 “自是记得...”蔡琰点头,道:“你还说已初步实现了这个梦想,想干什么干什么,爱怎么样便怎样,没人能管得。” 这话不算吹牛,连当今天子都对他有孺慕之情。若论权势来看,整个汉室天下确有点装不下他了。 “话虽有些狂悖,但也算不上吹嘘,为何心情便不好?” “这不明摆着的么,”老董一摊手,道:“昨日刚说没人能管得了,结果钧儿一句话,老夫屁颠颠儿地就要赶过去 蔡琰便更奇怪地看向他,感觉这个五十二岁的老男人....矫情! 谁知,他可一点都不矫情。 猛然便抓住蔡琰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道:“老夫备受打击,心好冷,需要有人给腾腾 “哎呀,你放手! 马车中,顿时响起蔡琰的尖叫声。 车外的典韦听到,一脸习惯和平静。 只是嘴角忍不住一撇,小声嘀咕:“老不羞,就会调戏小姑娘,在人家的惊叫声收获满足 说完,与孙英对视一眼,然后皆愤慨不已地道:“变态!” 等到了军工厂,便看到下车的蔡琰一脸羞红,还心有余悸地屡屡整理衣服。老董则迈着八字步骄横地出来,哪有半点心情不好的样子? 再度来到这里,蔡琰发现军工厂已扩建了一倍,将乡里的那段小河,也纳入了建筑群中。河水旁边,还有木制的机械哗啦啦翻动着。十几名工匠费劲用脚踩着木槌,砸着旁边不知名的物料。 见她好奇,老董解释道:“那个哗啦啦翻动的东西唤作水排,是文和让钧儿看了皇家典藏的书籍后,复原出来的。” “可用水力来鼓风,大大减轻人力,提升了冶炼效率。” 又一指那些工匠,道:“他们脚踩的那些木槌,是钧儿利用杠杆原理制造出来的,砸的是造纸原料,比之当初用手捶省力十倍。” “真是巧夺天工。”蔡琰仔细看了下水排和木槌,不由赞叹道:“没想到,德衡一人可胜万千之人。 “不必如此,老夫慧眼识才也不是一日两日,都是基操勿六。”老董便摆摆手,似乎已习惯这等夸赞。 身后跟着的典韦和孙英,嘴角同时抽了抽:人家蔡小姐夸你了么,明明夸的是马公子好不2 老董却不管,又大手一挥指着扩大的建筑群,无不自豪地道:“日后,这里不单是军工厂,还会成为整個大汉的科研创新前站。’ “研发的范围也会由军用到民生,一点点改善黎庶百姓生活。” 得到消息赶来迎接的左伯闻言,不由激动不已。随后脸色又如丧考妣,一脸羞愧道:“太尉,在下辜负了您的期望,罪该万死!” 被连哄带骗诓入军工厂后,他起先心中怨气滔天,只想着出工不出力,身在董营心在故乡,用非暴力不合作的方式表达自己愤慨。 还没过半个月,就有些坐不住了:科研人员的好奇是压制不住的,见识了军工厂种种跨越时代的技术和产品后,他渐渐有些心动。 尤其马钧整日不爱说话,时不时却鼓捣出奇奇怪怪的东西,总让他惊诧莫名,不由又激起了他的好胜心。 堂堂经书传家、正儿八百的科研人员,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十几岁的民工科? 结果,今日马钧将曲辕犁都造了出来,邀请老董来试验。他这里的造纸却试验了百遍有余,还是没成功 “子邑不必如此,失败乃成功之母。创新这种事,有时候就是要靠运气的,更难得可贵的是坚持. 爱迪生为了试验适合导热发光的灯泡材料,做了两千多次的试验,左伯这里才将近百次,算得了啥? 然而当他来到造纸工坊,抓起左伯口中失败产品后,突然双眼放大,脸色大变,最后竟身子微微抖动,眼角泛红、噙起热泪。 “叔,叔父莫要难过,适才汝也说了,失败是成功之母。”看到老董突然这般激动,心有所属的蔡琰不由觉得疼了一下,柔声安慰。 果然,叔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坚强,为了汉室黎庶百姓,每日都要逞强伪装。 唉 也是这纸张太失败了,才让他一下破了防吧? 谁知老董撇了她一眼,擦了擦眼角:“谁告诉你这是失败的眼泪? .这是幸福的眼泪, 感动的眼泪啊!’ 说完,双手直接将身旁的左伯托了起来,恶狠狠地问道:“这次试验的全部细节步骤、用料多少、工序流程都记录下来了么?” “要,要是再来一次,还能不能造出这种纸?’ 双脚离地的左伯,非但没让病毒关闭,聪明的智商重新占领高地。反而一脸的惨白,吓得哆哆嗦嗦:“能,能的....军工厂谨遵董事长要求,每次试验都有記录。” “好,很好,非常好!”老董一键三連夸赞,看样子都想狠狠親他一口:“老夫果然没看错人。子邑,干得不错!” 想了想,又向典韦吩咐道:“派人将卫子许唤过来,就说老夫有新指令,章台那事儿先放放!’ 然后又看向左伯,道:“这种纸,放开了生产一日都有几何?” “在,在下没算过 “那就赶快去算!”老董这才将他放下,道:“要人老夫给人,要钱老夫给钱,只要把这事儿弄好了,算你大功一件!’ 听到这里,蔡琰当然琢磨出味儿了:“叔,叔父,莫非这纸非但没失败,还成功了?”“成功,大获成功...呃,让老夫先去试验下再说。”说着急匆匆扯了一刀纸,目标十分明确地跑入了茅厕。 众人先是神色一阵愕然,紧接着看向失败的纸张,又神色恍然,深深佩服老董的...脑洞清奇、角度刁钻。 老董哪管他们怎么想。 出来后一脸的人生满足,接着眼角又开始湿润:“别问老夫为何眼角常含着泪水,因为老夫对大汉这片土地爱得深沉!” 至此,他真的觉人生已大圆满了。 穿越到汉世,总体上是满意的:董卓有权有势,衣食住行方面靠人力和钱砸下去,品质便能跟后世差不多。 尤其在吃的方面,靠着慢慢积攒民心值,总会守得云开见月明。 说没有電视? 比得上亲自从无到有发展出娱乐活动,每次还都是现场直播,既可以当导师又可以当导演 没有游戏? 真人大型策略汉末战争,不比氪金出来的一连串代码有劲? 爱情和事业方面,真心无所求了,心怀感恩。 唯独手纸这块儿...每每想到自己权势滔天、予取予求,却怎么也无法避免竹片刮屁屁,让娇嫩的菊花饱受摧残,便很是心塞。 直到今天,在自己都习惯了后,左伯竟然带来了迟到的意外之喜! “太尉! 就在此时,侍卫匆匆来报。 “不用心急,也就是卖个纸的生意。”笑呵呵的老董,此时对侍卫都格外温柔。 没想到,侍卫却给他一记重锤:“太尉,紧急军报,袁绍出兵河阳津,先锋王匡攻破平阴县,胡中郎大败!‘ 第194章 隔壁小孩儿馋哭了…… 兴匆匆赶到董氏军工厂,经历一番极为严格的盘查后,卫兹终于准许进入。 此时他逸兴遄飞,没想动老董对自己这般器重:刚给了绣衣什长职位,负责搭建绣衣使伸向外界的情报触手,没想到这么快又有新指令下达。 先胖不算胖,后胖压塌炕。 鲍信等人先被安排了任务又如何,能比得上自己即将成为,太尉监察天下的耳目这般重要0 没想到进入军工厂,却得知老董已经走了,只留下了一句话:“章台和草纸的事儿,先放一放吧, 人生大起大落来得太快,实在太刺激,卫兹一下有些怅然若失。 但很快,他又振作了起来:“至少,我已知道在太尉麾下的价值,且旁人暂时还难以取代 “太尉说过,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此番不管为何朝令夕改,我都要做好充分的准备才行!” 说完,吩咐车夫道:“走,回毕圭苑!” 嗯,不好好研究透太尉留下的娱乐文化成果,如何能一炮而红、震惊整个大汉,引领潮流时尚? 什么,假公济私? 这可是在向太尉学习,为了兴复汉室! “老夫真傻,真的,单知道不孝有三、吕布上单,没想到没安排他去对抗路,上路塔居然也崩了。 急匆匆向着太尉府赶去的老董,怎么都想不通,事情居然会是这么一个走向:刚觉得幸福来敲门,随后就是厄运降临。 命运那只大手犹如冷冷的冰雨,狠狠在他脸上胡乱地拍。眼角激动的泪水还没流下来,就跟寒雨混成了一块。 最讽刺的是,历史上袁绍在四、五月份时,因缺兵少粮一直没任何动作。 直至十一月份,孙坚一路从长沙南上杀到南阳,投靠袁术后开始向洛阳进攻,他才觉得机会到了,准备去骗、去偷袭董卓。 结果,董卓还给他来了个声东击西。 遣少数军队作为疑兵在平阴渡口佯渡,迷惑住袁绍后。暗地里派精兵从小平津渡口北渡,绕到后面发起攻击,狠狠给他来了一记背刺。 结果到了自己这里,事情一下反了过来。 “看来自己这只蝴蝶,已然开始扇动翅膀。历史已经开始朝着不可预知的走向,如脱缰的野狗般乱窜了。” 路上将蔡琰送回家,老董飞速调整好心态,直奔军议大厅。 屁股还没坐在主位,便开口向李儒问道:“究竟什么情况?....老夫拨付胡文才八千精锐竟连平阴县都守不住?” “回太尉,绣衣使那里还没消息传来,此事 李儒看起来也挺惊愕,道:“唯一知道的情况,是袁绍自三月末时,暗中指使王匡大肆搜刮河内富户,筹措了一些军资。” 顿了一下,又道:“最新的情况,袁绍将太尉派去抚慰的使臣拒之门外。随后胡母班求见王匡,结果被诛杀。” “紧接着,王匡佯装进取孟津,实则趁夜由河阳津渡过大河,奇袭平阴县。胡文才毫无防备下,大败亏输! “也就是说,如今王匡屯驻在平阴县,孟津还在我等手上?”老董来到沙盘模拟图前,看到众将已将最新的变动作了调整。 之前胡轸在平阴县的小平津和孟津两处,各分兵四千屯驻,与王匡屯兵的河阳津隔河相望。 如今平阴县已落入王匡之手,袁绍大军也渡过黄河,屯驻在孟津以北的河阴县,与平阴县成夹击之势,威逼孟津。 “还真是眨眼间,攻守已易势。” 现在这情况,袁绍进可让王匡出兵,骚扰洛阳;退也可两面合围,拔掉孟津这颗钉子。一旦孟津也失守,洛阳便直接暴露在兵锋之下。 此时再纠结胡轸为何会输已没意义,当务之急是尽快出兵北上援救,御敌于洛阳邙山之外,决不能让袁绍兵临城下。 这是老董的底线! “太尉若径提大军北上,恐将有去无回矣。”就在此时,一直蹙眉看着沙盘模拟图的贾诩,突然开口。 荀攸闻言,不由看了老狐狸一眼,道:“长史也已看出来了?” 说着,手指将代表袁绍和王匡的两只兵俑推到孟津,道:“太尉请看,眼下我军的情报,是袁绍与王匡两军正围攻孟津,战况甚危。” “若太尉立即出兵北上 又将代表王匡的一支兵俑放置在孟津以南的邙山口,道:“此地乃我等出兵必经之路,两侧高岭林立,谷道幽长极窄。” “假如在此伏上一支精兵,不需很多,只需两千泰山劲弩。待太尉大军急行赶路时,先封住出口,再以滚石擂木断其后路 听着荀攸的分析解说,老董大夏天一阵冷汗直冒:“敌军队伍里有高人呐....若果真如此,老夫不仅有去无回。” “说不定,王匡还会弄来火油之物, J口把老夫射成刺猬后,再放火去烧.... 说着不知为何咽了下口水,突然笑起来:“再裹上面包糠,放油锅里炸一炸,隔壁的小孩儿馋哭了,呵呵呵 众人当即怪异地看向老董:人家射箭放火油炸的可是你,咋还笑上了? “咳咳....老夫的意思是说,爱笑的男孩运气一般不会太差。” 说完,见众人更跟看白痴一样看向自己,老董这才反应过来,一拍沙盘模拟图怒道:“嗯哼! 老夫是说,袁绍好歹毒的心肠!” “明着围攻孟津勾引老夫去救,暗地里却设下此等毒计。幸得文和、公达洞若观火,才使老夫免去一场劫难。 “可是 吕布看着模拟图,道:“爸爸,孟津又不得不救。倘若我等毫无动作,孟津 必然失守。 “如此一来,袁绍与王匡便可合兵一处,兵锋直指洛阳。届时不僅八千兵馬尽丧敌軍之手,洛阳北面也再无险可守。” “嗯,奉先言之有理。 老董仔细看着模拟图,忍不住摩挲起奔放的胡子,突然目光一扫后,看向华歆道:“子鱼军备辎重如何?’ “谨遵太尉之令,常备无患,只不过 “不过什么?” “方才夏初,旧粮在春耕时用去不少,新粮尚未收获。还要留存大部分,作最坏的守城准备 “直接说,老夫此番最多能出兵几何?” “两万!”华歆开口,道:“若出兵两万,足可供一月之用。时间再长的话,便要全城禁严,收百姓之粮以供军用。’ “两万兵马足矣!”老董也不墨迹,又看向董旻问道:“将士们何时能出征?” “整编早已完毕,随时可出征!” “好!”说完,最后看向吕布,忍不住又笑了起来:“奉先,据老夫所知,汝与那胡文才向来不太对付?” “没,没有的事...”吕布慌忙否认,气急败坏看向李儒道:“李文优,某家不曾得罪过你,为何要诽谤某家?” 李儒便冷笑,从袖中翻出一片木简,道:“去年冬月十三日,在春满楼与胡文才争风吃醋,大打出手。” “冬月二十一日,因胡轸帐下华雄羞辱并州狼骑,汝单人入华雄营帐,暴揍华雄一顿。还挥戟打落前来劝架的胡轸兜鍪,致使胡轸颜面大失。” “腊月初六,汝在东市与胡轸相遇,因口角差点惹得两军内讧。又在司隶校尉赶来前,双双逃之夭夭 说着翻过木简看向吕布,道:“汝自归来洛阳不足两月,便与胡文才争斗不下七次,闹得满城皆知....还需在下一一念出来么?” “呃貌似是有这么点误会。” 铁证在前,吕布低眉臊眼,但很快又道:“不过自在下随爸爸出征,胡文才也屯驻小平津後,我等便再无争斗。 “斗得好啊 历史轨迹在变,人却还没变:吕布和胡轸这对冤家,果然还是谁都看谁不顺眼。 尤其听到李儒说两人闹得满营皆知,老董更忍不住笑意盈盈:“光咱们知道,袁绍那里知道么?’ “自是知道的。”李儒脸色很难看,道:“这种事瞒也瞒不住,袁绍想必早有耳闻。” “好!”老董更乐了,看向吕布道:“奉先,老夫这便拨给汝一万五千精兵,出兵北邙山口出兵,援救胡轸!’ 第195章 等待才是最长情的告白 人间最美五月天。 到了这个时节,满眼都是翠绿润眼,草木繁盛,各种走兽飞鸟也都活跃起来,一片生机勃勃之色。 当然,也包括蚊子。 尤其夜间睡觉的时候,一堆蚊子在耳边嗡嗡嗡,实在会让人莫名暴躁无比。好不容易睡着后,一会儿就浑身痒,那种感觉绝非人类能承受。 “主公,这都两天了,董贼到底啥时候来?”一名校尉忍不住向王匡抱怨,脸上胳膊上已有好几个包。 ‘啪’的一下,王匡挥了一巴掌。 他没有抽手下,而是在拍自己脸上的蚊子,情绪也十分烦躁:“应该快了,照时间推算,董贼应当收到胡轸兵败的消息了. 贾诩和荀攸猜得不错,此番袁绍攻破平阴县并非是结束,而是围点打援之计的开始:只要董贼心急火燎赶来救援孟津,必然会经过这一谷口。 再将董贼灭杀于此,孟津不攻自破,届时合兵一处北面直逼洛阳。而洛阳城中已群龙无首必然阵脚大乱,进退失据。 然后袁术趁势从南方发难,兖豫二州的士人也会卷土重来 呵,什么舆论战? 你老董在这方面做得好又如何,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舆论也会飞速转向。到时整个汉室,仍旧会是士人的天下,且还是以他袁本初为首! 然而唯一受罪的,就是王匡这一支肩负重大使命的伏兵。他们藏身在一片平坦的山谷,向前攀登几百步便是邙山谷口。 五月的天气,在山谷中休憩已冻不死人,甚至还很凉爽。 可蚊子也喜欢聚在这等阴凉的地方,正愁没有血可以吸,他们两千多人就乖乖地送上门。简直狂喜。 尤其作为伏兵,夜间还不能点火驱蚊。才不过两日一夜时间,士卒们都已一身包,怨气很大。 就在此时,斥候费劲地翻上谷口,道:“主公,董贼已命吕布为先锋,引一万五千兵马驰援孟津!’ “吕布? 王匡顿时有些惊愕,道: “不是董贼? 他什么意思,是不是瞧不起车 骑将军?’ 凭什么对付关东士人的时候,老董就是亲征,到自己这里时,只派了一个吕布过来?最主要的是,董贼不亲自来,这次谋划的效果就要大打折扣了。 “呃 斥候闻言,神色十分尴尬为难,小声回道:“据,据说董贼的确看不起车骑将 军和主公,言我等连三万兵马不到,兵少粮缺。 “尤其车骑将军还乃不孝败类,汉室逆贼,不配与他对战。至于主公,更.....说到这里,斥候猛然看到王匡发黑脸,当即住口不说。 “更什么!”王匡任侠之人,岂能受这个气?越是遮掩,他越是想知道。 “董,董贼说主公不过乃车骑将军的狗腿,舐痈吮痔之徒。呃,就是给袁绍舔屁股的意思 “啪”的一下。 这次王匡一巴掌抽在斥候的脸上,恼怒道:“本太守知道那是啥意思,不用你来解释!董贼,汝欺人太甚!” “也好,他不是看不起某家么,正好杀了他义子,让他知晓某家的厉害!’ 说罢,举剑号令全军,激愤道:“全军听令,各自做好战斗准备,务必杀吕布一個有来无回,某要挑着他的首级去洛阳搦战!” “唯!”两千泰山劲弩手皆壮声回应,惊起一片山鸟。 但紧接着,就是一阵拍脸的声音,唾骂蚊子的声音响成一片。 王匡顿时不喜,正要训斥一番,忽然一只蚊子落在自己脸上。气性大的他狠狠一巴掌抽过去,蚊子没拍死,脸上的指印却红了起来。 “董贼,你会因今日的傲慢后悔的!”越想越怒,王匡红着双眼,期待着明日一早的畅快淋漓。 洛阳至北邙山不过八十里,按照正常行军一日六十里,吕布的大军应该会在第二日上午到达。 可这一夜,王匡睡得十分不安详。 好像是山谷中别的蚊子得知了消息,今晚全都飞到了他们所在之地,举行了一场盛大的狂欢。 山谷中接连不断的拍蚊子声,以及士卒的骂娘声 到了第二日上午,王匡等人早早用过冷饭,望眼欲穿地看着远处的官道。 然而一直等到中午,也没见到吕布大军的半点影子。 “怎么还没来!...”风餐露宿还被蚊子咬了两夜的王匡,看着斥候的眼珠子都发红:“汝竟敢谎报军情?” “主公,小人不曾谎报,吕布当真出兵了,只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昨日一天,才行进了不到三十里。” “嗯? 王匡不解,道:“何故?” “小人不知啊...”吕布为何行进那么慢,斥候也很奇怪,道:“小人远远观察,吕布大军就是走走停停。中间甚至还生火造饭了两次,吃的是军厨精心熬制的大锅菜,还杀了几口大肥猪 说着,情不自禁地咽了下口水。 王匡看着自己手里干硬拉嗓子的粟米饭,顿时怒了:“他吕奉先什么意思,是不是瞧不起我等!” 这个斥候真不知道,没回答。 “也罢,一日三十里,再有两日吕布便会至此。”已经蹲守了三天两夜,再熬两天又能如何? 付出了这么多,不把吕布射成刺猬,王匡实在不甘心! 可又两天后,已将行军粮快吃光的王匡,还是没看到吕布大军的影子。他简直要疯了,几鞭子狠狠抽在斥候身上:“还敢说你没谎报军情,还敢说! “主公..躲也不敢躲的斥候,委屈极了:“小人真的没有谎报军情,吕布大军还有十里就要到了。” “还有十里?...”正常行军一天半,急行军更需一天的路程,吕布足足走了三天,王匡怎么也想不通:“他到底想怎样,难道不怕孟津被攻破麼?” “好,好像還真不怕 斥候这次又有说法了,道:“据小人打探来的消息,吕布與那胡轸向来不对付,几番冲突闹得满洛阳皆知。” “小人估摸着,這次他恐怕就是故意阳奉阴违,想拖死胡轸。” “吕布本来就乃降将,毫无忠义可言,为人又睚眦必报。此番不过担个失职之责,就算董贼怪罪下来,最多被降几格,也无性命之忧。” “岂有此理!”王匡顿时怒了,气愤填膺地道:“为将者,岂能因私仇而坏大局,这吕布他,他...简直不像话!’ 一时间,他都想派人去找老董,打吕布的小报告。 “主公,那我等是继续等呢,还是就此回平阴?”已被蚊子咬得没一点脾气的校尉,小心翼翼地问了一句。 “等,当然要等! 投入了这么多心血,付出了那么大的委屈,只差明日最后一天了,王匡不禁状若疯癫地向校尉吼道。 终于,第五日的早上,躲在谷中树后的王匡,看到了吕布大军的身影。 望着那旌旗招展、气势雄浑的大军,一股热流不由涌上心头,王匡眼角默默有泪水滑落:“终于来了,某等得你好苦啊. 活了半辈子,他没为任何女人流过泪,哪怕母亲过世。 可今天,却为一个男人热泪盈眶,体会到了爱情的艰辛与不易 “弓弩可曾检查?”擦擦眼泪,他振奋起精神:六天五夜的等候,只为这一刹那的绚丽绽放! 校尉回道:“检查了!” “滚石擂木可曾齐备?” “主公放心!’ “火油呢?’ “足够烧死吕布!”校尉红着眼,也大感等待才是最长情的告白,一定要给吕布个完美的交代。 然而,等吕布大军来到谷口的时候,却又摆手停下了 “他奶奶的,你倒是进啊,怎么还不进!...”芏匡疯了,彻底要疯了,差点忍不住跳出来暴露了自己。 谁知,吕布却从马上拿出一个木喇叭,对着看似一切正常的谷峰喊道:“王匡还在否?..等了某家五日,知道啥叫沉没成本了么?” 王匡闻言,浑身一个激灵,面色惨白: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他一定是在试探,不可能发现我等的! “别等了,舔狗不得好死的,还是看看自家的水晶被偷了没。”说完,吕布看向身旁的张辽,问道:“爸爸是让某这么说的吧? “嗯,是的....”张辽点头,道:“虽然某也不清楚沉没成本、舔狗不得好死、水晶到底啥意思,但太尉的确是这样交代的。” 就在此时,斥候匆忙跑到王匡身旁,惊恐道:“主公大事不好,董贼不知何时现身平阴县一举攻破,我等的老窝被端了! 第196章 老夫要跪着要饭 “对抗路崩了时该咋办?’ 平阴县衙大堂中,老董一屁股箕坐在主位上,自问自答地道:“逆风就要多带线,有机会 就去偷水晶....哀绍和王匡败就败在,不懂得兵法精要。”.... 一旁太史慈蹙着眉看向他,忍不住开口道:“主公,某也曾饱读兵书,怎从未听过这等说法?’ “子义,还是只愿称主公,不肯唤老夫爸爸么?” 老董叹了口气,见对方隐隐有些想炸,赶紧转变话题道:“兵法奥妙无穷,当融会贯通才是。听没听过不要紧,重要的是懂得活学活用。” 当贾诩和荀攸洞察了袁绍的毒计后,他看着沙盘模拟图,灵光一动便想出了应对之策: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明着让吕布派一万五千人前去救援,暗地里自己趁着夜色亲率五千精骑出城,绕过北邙山突袭平阴县。 平阴县城的城墙倒是比酸枣城坚固,城门却不咋样。 派八名铁骑分别擎着大黄巨弩上前,将弩箭狠狠锲入城门后。八匹凉州大马狠狠一拉,顿时天崩地裂,城门被拖拽拉翻。 铁骑随即滚滚而入,大喊着‘缴械不杀、优待俘虏’,成功夺回平阴县。 “想必此时,北邙山口那里也该有消息了。 攻破平阴县是昨晚的事儿,今日一大早,老董又听荀攸之计,派张绣带人前去邙山截击王匡:“不知奉先和佑维能否,能截下多少泰山劲弩兵。” 堂门那里典韦大步走了进来,道:“主公,吕中郎已派人送来消息,言王匡得知此地被攻破,向孟津方向逃去,正落入太尉安排的伏兵圈。” “前后夹击下,擒获一千六百余泰山劲弩兵。派人押送至洛阳后,又与张司马合兵一处,赶去救援孟津。 “嗯,干得漂亮。”又闻喜讯,老董神色舒展了不少,看向一旁的荀攸问道:“公达,可曾想出此番破局之法?’ 总体来说,夺回平阴县、击破王匡连扳成平局都不算。孟津还被袁绍合围,危机并未解除 还有让老董心烦的一点,是袁绍的大军已渡过黄河: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这感觉好似自己睡觉时,袁绍伸手就能摸进被窝儿,让往常总是‘敌羞,吾去脱他衣’的老董十分窝火。 荀攸仍蹙眉看着组装好的沙盘模拟图,尚未开口,典韦又道:“还有一事,我等打扫战场时在牢狱发现两人,想来拜见主公。” “什么人?’ “胡文才行军主簿游殷,及他的好友张既。” “游殷和张既?”老董一愣,随即眼冒精光。 不待开口,那边典韦已明白了:“某这就待二人上来。” “太尉,平阴县沦于袁绍之手,乃卑职之过,恳请太尉处置!”二人刚上前,一位蓄着长须的中年人便拜伏在地,羞愧不已的模样。 旁边的年轻人闻言,当即说道:“太尉,平阴沦陷皆乃胡文才之过。若说游兄有错,也只是错在刚正不阿,万望太尉明察!” “嗯 老董闻言,慎重地一点头,道:“老夫击破袁绍之后,便会重责胡文才,还尔 等公道!’ “除此之外,还要表彰尔等义举,升官赏金!” 游殷和张既闻言,不由...愣住了:“太尉已然知晓来龙去脉?” “不知道。” “那太尉为何便要这般? “尔等进来也不说,老夫只能顺着你们的意思演呗。” 游殷张既对视一眼,面露羞赧。 随即还是张既开口,解释道:“太尉容禀,此番平阴县被击破,并未袁绍用兵如神,乃是胡轸有意借刀杀人!” 老董神色不由凝重起来,道:“继续。’ “太尉自入洛阳后,所作所为与以往幡然大变,肃吏治、抑贫富,体恤黎庶、与民休养生息。’ “然胡轸乃凉州大人,随太尉入洛阳前,便侵夺百姓大量田产。适逢太尉创建绣衣使刺奸天下,胡轸越发明白太尉并非说说而已。” 说着看向游殷,道:“那时幼齐兄乃司隶左冯翊功曹,偶然发现胡轸明着顺从太尉之意,还田于民,实则不过将田产挂在亲信名下。’ “幼齐兄知胡文才乃太尉心腹,又被委以督守洛阳北线重任,不敢贸然检举。然胡轸不知从何处得知幼齐兄在调查自己,特意将其迁为行军主簿。” 此时游殷也忍不住了,道:“卑职到任后,发现胡轸非但不收敛,居然还暗中克扣粮饷,使得兵怨沸腾。” “于是便邀德容一同前来谋划,就在德容决议入洛阳告发时,胡轸突然调走三千五百精兵入孟津。我等尚未反应过来,袁绍的先锋王匡已趁虚杀了过来 “胡轸为保自身借刀杀人?” -旁司马懿听到这里,感觉有些不太对:“那尔等为何此时还活着?...难道他不会先杀死尔等,再舍弃平阴城,如此方可万无一失。” “那是因为他不敢!’ 老董一巴掌拍在案几上,勃然大怒:“他身旁有绣衣使盯着,亲自动手老夫必然得知,唯有这般才会看起来合情合理。” 听到这里,他心中其实已信了六分:自穿越过来后,自己所走的路线同历史上的董卓大相径庭。 凉州将校那些家伙以往跟着董卓,恣意桀骜、贪得无厌惯了,突然给他们上了笼头,总有些屁股不干净还舍不得擦的。 “狗东西,老夫只是不让他们盘剥百姓,其他方面可從来没亏待過!”越想越怒,又一巴掌拍在案几上,道:“老夫此番绝饶不了他!’ 誰知话音刚落,张既便又开口,叹息道:“太尉切莫动怒,此等时刻....还真需对那胡文才忍让。 “嗯?...老董一听就不高兴了,确认道:“照你来说,老夫堂堂当朝太尉,难道还要看他的脸色?” “不错。” 老董一愣,随即便笑了:“老夫大老远地从陇西混到洛阳,就是为了看他的脸色?”“对。”张既点头。 -撩袖子,老董摆出个大马金刀的姿势,细细跟张既掰扯:“老夫在东线时好不容易,设计击败了曹孟德和鲍允诚。” “对。”张既又点头。 “又挑拨酸枣士人内讧,攻破六万人的大营,形势一片大好。” “对。”张既又双点头。 “结果到了北线这里,得知那狗东西纵行不法,还得违心拉拢、巧意安抚?” “对。”张既又双聂点头。 “还得看他脸色?” “对。”张既又双聂疑点头。 “老夫不成跪着要饭的了吗?’ 这下张既不点头了,道:“太尉要这么说,当朝太尉有时还真就是跪着要饭的。就这,多少人想跪还没这門子呢!” 说着一摊手,解释道:“如今孟津那里将近八千精锐,可都在胡轸的掌控下。太尉若是忍不下这口气,让胡轸得知,反手就可能投了袁绍。” “如此一来,袁绍尽得八千精锐及孟津要地。进可驱兵骚扰洛阳,退可与太尉在此对峙。 “倘若鲁阳的袁术再趁机北上,关东士人闻风卷土重来....太尉苦心打下的大好形势,立 ... 时便会化为乌有!’ 言罢,深深一躬身道:“小不忍则乱大谋,万望太尉深思 第197章 是你把敌人引到这里来的 听着张既的分析,老董同荀攸对视一眼,不由便笑了。 随即走上前去,拍着张既的肩膀,道:“老夫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大刀阔斧改革军制么2 张既摇头。 “就是因为腿脚不利索,跪不下去!’ “原来太尉是想既惩治了胡轸,又打赢这场仗啊 .那只能放弃孟津,死守洛阳了。” “唉? 老董屁股一扭,坐在案几插着双手道:“这老夫就不明白了,老夫已经是当 朝太尉了,且还改革了军制,怎么连个胡轸都惩治不了?’ “洛阳城里,您是太尉。可此时此刻在胡轸眼里,您就是跪着要饭的。”张既说着,拱手劝老董道:“为了击退袁绍嘛,打赢这场仗,忍一忍不寒碜。’ “寒碜,很特么寒碜!”老董当即反驳。 张既就有些不解,问道:“那太尉是想站着,还是想赢这场仗?’ “老夫是想站着,还把这场仗打赢!’ “赢不 “赢不了?”老董反问。 “赢不。”张既不信。 老董一指荀攸,道:“老夫有义子吕布,骁勇冠绝天下。还有军师公达,料敌于先,战术大师,能不能赢这场仗?’ “能赢,得向胡轸忍让。” “老夫已改革了军制,士卒忠诚效命,只认老夫这个太尉,能不能阻止胡轸叛变?’“或许能,但孟津会被袁绍攻破。” “奉先公达加上军制改革,能不能既惩治了胡轸,还赢下这场仗?”L 张既不说话了,他一来没见识过吕布的骁勇和荀攸的计谋,二来也不清楚老董的军制改革,到底都改了啥。 “不相信没关系,可敢随老夫亲赴孟津,看看究竟如何站着惩治了胡轸,又打赢这场仗的 闻听这话,张既慨然拱手,道:“固所愿也,不敢请尔!” 当下,老董留两千人于太史慈,同荀攸一起守平阴县。自己则带上保镖典韦,挑选五百名精锐中的精锐,带着张既、游殷向孟津赶去。 来时一共带了两部五千人,张绣截击王匡带去了一部,守平阴最少得两千人。 万一不小心又被袁绍偷袭,使得平阴县陷入来回摩擦不停的状态,可是会出大问题的,搞不好还会闹出人命 出发前,又收到了李儒送来的汇报:经绣衣使调查,胡轸果然仗着他乃凉州嫡系,纵行不法,阳奉阴违。 且暗地里对老董改革军制、一视同仁的举措,极为不满,几番向凉州将领多出怨言。 至于此番平阴县失守,绣衣使调查到的情况,是胡轸判断袁绍会突袭孟津,便将大部分兵马调入孟津防御,导致好像是袁绍预判了他的预判。 “胡文才啊胡文才 看着这份的汇报,老董不由有些感慨:“说你蠢吧,借刀杀人的计谋还差点弄得天衣无缝;说你聪明吧,又根本认不清形势。’ “既然你不想把才能用在杀敌立功上,要跟老夫玩子弹飞,那就让子弹好好地飞一会儿吧 在洛阳东北一百多里处,地势陡然平坦。自临晋关咆哮而下的河水流至此地,十分力道也自软去八分。 河岸也变宽两倍,远远望去,就如一串带状湖泊。在这条带状湖泊里,奔腾的河水总算宁静下来,形成一个天然渡口,人们称它孟津。 据周史记载,公元前1044年暮春,武王姬发率众东出函谷,在距孟津不远的一处高坡上设坛祭天,大会八百诸侯,誓师伐纣。 誓师过后,周人就从此处渡过河水,两年后在牧野大败纣王,兵临朝歌,坐享大周天下。时隔1200多年后,胡轸立于高台之上,威严地望着那些浑身浴血的士卒,持剑大声喊道:“诸军听令!” 士卒们闻言,顿时挺起胸膛。哪怕在战中负了轻伤之人,也猛然举矛顿地,战意雄浑:“唯!” “今我等困顿此地已有快有十日,粮草不济,战损颇多。我思虑良久,为护各位周全,决意投诚袁将军!” “袁将军说了,只要缴械投降,保证尔等荣华富贵!” 话音落下,满营哗然。 士卒们都以为召集自己,是要动员与袁绍拼了死守孟津的。甚至,他们连突围的想法都不曾有过。 以西凉铁骑的彪悍勇猛,突破重围并不算难事。但就因知晓孟津的重要性,宁愿战死也不肯突围。 没想到,胡轸这浓眉大眼的家伙,居然想叛变太尉? 阵列前的一名什长开口了,不敢置信地道:“将军莫非是在说笑? .当那袁贼的手下有 什么好?” “不错,看他们那些士卒的兵甲,不及我等一半的精良。” “跟着太尉每月有饷粮,有战功可领赏,日后听说还会分田地。走在洛阳城里百姓都争着送东西,大姑娘一个劲儿主动凑过来。” “就是,跟着袁贼那等东西干甚?...还跟以前祸害百姓,饥一顿饱一顿的,不知哪天命就没了? “你们谁爱降谁降,反正老子不降!老子刚在洛阳成家,不能祸害了他们。” “不错,就算战死,太尉也会给抚恤金,家人也是光荣的烈士家属。要是降了袁贼,亲人还不被街坊百姓戳脊梁骨?’ 有气性烈的,干脆开骂道:“狗贼你是不是早就想这样干了? “我说怎么到了战线上后,粮饷不是拖就是少。之前以为是战事紧急,我等相信太尉才忍着,现在看来不会是你暗中克扣了吧? “原来是你把敌人引到这儿来的,还想拿我等做人情,换荣华富贵....柏日做梦,你这个叛徒!” 听着下面的鼓噪反对,胡轸没想到事情竟会是这样子,当即舞剑大怒,喝道:“废话少说,今日尔等降也得降,不降也得降!‘ “某已命亲卫打开大门,少时袁将军大军便会进来接收孟津。跟着某一同投降,尔等还有命活,有荣华富贵可享!” “若是敢不从,便如此人!” 说着冷冷一笑,手里剑光一闪,鲜血飛溅:适才第一個鼓噪的什長,已然尸首分家。瞬间,校場陷入一片安静。 他们没想到胡轸做事这么阴,将自己的后路都给堵上了。 只是,满眼怒火看着胡轸,手中兵刃也不由越握越紧。整个校场便如一个火药桶,就等一处引线燃起 看士卒冷静下来,胡轸自以为得计,不由大笑道:“尔等猜的不错,饷粮的确是某克扣了。 “董卓自入了洛阳也不知得了什么失心疯,竟对泥腿子和尔等甚为体恤,对某不假颜色了!之前还费心笼络,後来竟敢当众叱喝某家!” 越想越恨,他心中也憋着一肚子火。 毕竟此番只想借刀杀人,回洛阳后继续享富贵。可前线消息传来,董贼竟夺回了平阴,自己罪行极可能暴露。 无奈下,只能杀了传令封锁消息,然后秘密联络敌军。 “尔等听着,若董卓在此,吾尚惧他三分。他今不在,尔等谁敢不从?”言罢,总算感觉出了一口恶气,复叫道:“尔等,谁敢不从!” 话音刚落,身后一人忍不住,厉声而应道:“吾敢不从!....奶奶的狗东西,老子已忍你很久了!’ 伴随着这声怒吼,一柄沉重的大刀从后脑斩来,当即将胡轸砍成两段儿。 鲜血四溅中,华雄仍不解恨:“老子代表汉室,代表太尉砍了你! 宁愿立着战死,也 不愿跪着当袁贼的狗!” 瞬间,士卒又皆骇然。 但很快,雷鸣般的吼声便响起:“愿随华司马,报效太尉,死守孟津!” “呃....对,他娘的忘了还要守孟津!”脑子一热砍了胡轸,经士卒提醒华雄才反应过来“速去守住大门!’ 话音刚落,大门那里已嘈杂一片,无数身着赭衣,举着‘袁’、‘颜’旗帜的士卒汹涌冲 、 了进来。 “奶奶的! 华雄见状愤然上马,大声吼道:“今日某说不定得死,但他们....白 想活着!” “兄弟们,随我冲!” “杀!!” 红着眼的西凉猛士,没一个人放下兵刃投降,全都跟随华雄冲了上去! 第198章 誓死不降 “快,再快一点!” 吕布狠狠一挟马腹,催马疾进,身后漫天烟尘滚滚卷起。遮蔽了凄艳的残阳,脚下荒原正如潮水般倒退。 此刻的他,完全不复之前优哉游哉赶路的模样,甚至还舍弃了步卒,只带着骑兵急速行进。 “奉先,再这样下去,我等就算能及时赶到孟津。届时人困马乏,也无多少战力了。”身后张辽紧紧跟随,不忘开口提醒道。 “有我吕奉先一人,足以抵千军万马!”吕布傲然回应,现在满脑子想的,是何时才能再骑上大宛马。 胯下要是赤兔的话,说不定早已一人赶到了孟津。 但抱怨归抱怨,他也不是没脑子:最多三年,赤兔的后代就能骑乘。 虽然大概率会先是品种不佳、不适合作种马的后代。但一代代繁衍下去,终究能骑上比纯种大宛马更优良的战马。 “太尉军令已然传来,孟津可能有变,让我等飞速赶至驰援。”张绣也追了上来,向张辽解释道:“据说,胡轸可能叛变 “哦,难怪.吕布跟胡轸不对付,张辽自然是清楚的。 但他显然比吕布清醒,也没那么狂傲,在马上思忖片刻后,下令道:“一半骑兵下马,省下战马作一骑双马!’ “兵贵神速,此番我等赶至便可呼应孟津,且袁绍的兵马也不会太多。 出战之前,他们便得到绣衣使消息:渡过黄河的袁绍大军,也就是两万余人。 搜刮了河内钱粮后,袁绍本部扩招至六千人,王匡麾下有五千。剩下是故西园司马张杨三千人,以及匈奴单于于夫罗六千人。 韩馥说是响应袁绍,派去一万人。 但临出门时他还有交代,路边的战斗能不沾就不沾。那一万人在赵浮、程奂的率领下并未渡过黄河,而是屯驻在北岸的河阳津。 如今王匡的王牌泰山劲弩兵已被击败,逃至孟津时必然会带去邙山战败,及这里一万五千大军驰援的消息。 同时张杨和于夫罗也只是暂时依附袁绍,一旦袁绍主力攻不破孟津,必然不会再折损兵力。 想到这里,张辽已有决断:“奉先,少时我等冲入孟津直取袁绍先锋。对张稚叔一部可选择劝退,对于夫罗可选择威吓,孟津自解。” 张绣闻言,不由惊叹:“文远妙计,竟与监军指示相同!” “当! 金铁交鸣之声响彻孟津,巨响的余音在华雄耳鼓中震荡着久久不散,连岸边大河流动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胸中气血翻滚,一口鲜血差点喷出来:敌将好大的力气! 此时浑身是血的他,已不知杀了多少人,更不清楚手下被杀了多少。身后一片混战,无数凉州男儿围聚在一起,不要命地与冲上来的敌军拼杀。 他们高声怒叫着,疯一般将来犯的敌军摧毁。 无数士卒被马蹄踩死,被长矛戳穿,惨不忍睹。可他们仍如狼一般死死咬住敌人的血肉,哪怕拼着一条命杀死敌人,好像立马死了也不觉得亏。 与刚才的敌将对了一刀后,华雄便看不到对方的身影。 周围森然林立的大戟长戈包围着他,裹挟着他....突然一名悲鸣声响起,胯下被戳了好几矛的战马不支倒地,几乎把他摔在地上。 落下马的华雄,已完全处于劣势。 但幸好,袍泽们在拼命的向他涌来。侧面一杆长戟斩了过来,华雄刀在外手,来不及收回,左手一探将那长戟抓住。 持戟的大汉不相信似的,如拽稻草般从战阵中拖出来。 周围又是几杆戟刺来,华雄用左手一横,连戟带人向外架出。右手大刀回斩,顿时四颗人头同时飞了起来,鲜血喷涌。 就在此时,他感到左肩一痛,已经被刺伤了。 华雄又大吼一声,夹紧肩上的肌肉。背后那人的兵器竟抽之不回,他手中大刀却向后挥出,身后那人立时被剖成两片,一腔血整个涌起来在半空形成红色的喷泉-一这情形,让适才与他对了一刀的颜良也吃了一惊。 “汝乃何人,可敢报上名来?”看着手中豁口的大刀,颜良大声问道。 “某乃汝华雄大父,还不速来拜见,哈哈哈! 华雄大叫着,嚣张无比。抱了必死之 心的他,看哪个敌人都是孙子。 越想越怒,孙子竟然敢打大父,该死! 颜良却闻之一惊他知道董卓麾下有吕布,有典韦,有张辽和太史慈,在东线战场上杀得敌人闻风丧胆。 眼下一个小小的孟津,一个名不经传的华雄,竟然也如此勇悍! “华将军,汝收手吧!” 颜良敬重这等勇猛的汉子,看到对方腹部又被戳了一矛,忍不住劝道:“外面全都是我们的人,尔等已经被包围了!” 华雄眼前已经开始发花,力气在迅速减退着。 小腿又被扎了一下,他只能半跪着挥舞着大刀:好想休息一下啊,哪怕只休息一刻也好。但是,眼下情形他能休息的了么? 听闻颜良的劝降,复又桀骜狂狷大笑:“哈哈哈...汝大父可不像那胡轸,就是死,也不会背叛太尉!” 狂叫着的华雄猛然吐出一口血,望着身旁越来越少的袍泽,道:“弟兄们,尔等说对不对 “杀一个够本儿,多杀几個有赚!” “死也是太尉麾下的鬼!’ “老子可以死,孟津不能丢,尔等休想杀到洛陽去!” 听着敌人们的回應,颜良不由有些怔然:那董卓,當真是恶贯满盈的逆贼么?....若果真如此,这些将士怎会如此以命相报? 反观自己手下这些征来的壮丁,在凉州士卒凶狠的眼神下却不敢寸进。若不是自军人多势众,身后还有督战队盯着,恐怕早就四散而逃了。 “汝死后,某会好生安葬的。 见劝说不行,颜良换过一柄大刀,再度纵马向华雄冲去:这样的猛士,值得一个隆重的风光大葬。 此时的华雄已没力气回复了,肩胛处、腹部、小腿都带着上,背后和屁股还插着两支箭。若非颜良有令,杀红眼的士卒一顿冲杀,立刻就会将他砍戳成肉泥。 马蹄阵阵,大刀映亮了残阳,顷刻间便是英雄授首悲壮。 就在此时,一支狼牙箭带着尖锐的风啸声袭来。颜良下意识地挥刀一挡,只觉手臂被震得微麻。 “华雄,还算是个人物,不枉被某揍过一顿!”远处一人收起手中大弓,掣出方天画戟,背上的披风在快马的驰骤中,烈烈招展。 霍然抬头,吕布眼神中的杀气顷刻间灼热。 无匹杀伐气息纵然相隔千步之远,也清晰地席卷而来,一人一骑犹如从地府中衡出的食人恶鬼! 力竭晕倒前,华雄遥遥看了一眼,忍不住含混地吐槽道:“呸,是这个装逼贼,只一人来此又有何用? 话音刚落,就见远处的敌军骚动起来,连督战队都有些收束不住。 他不知这是王匡逃了回来,将邙山口战败和老董大军来援的消息传了开来,还以为吕布一人之威,便吓得这些人如此心胆破碎。 终于眼前一黑前,他还是想不通,真的想不通:明明自己也超勇的,怎么就没这令人恐惧的战场光环呢? 第199章 老董三十二万大军杀过来了 “这个逆子,他要干什么! 当吕布单人冲向孟津大营时,老董也恰巧赶了过来。见状抄起得胜钩上的大槊,怒喝道:“奶奶的,随老夫冲!’ 他知道这个儿子超勇的,但亲眼看到吕布就一个人冲进去,眼珠子也不由红了:虽然不想如历史上一般被他捅了,但接触了这么久,也不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既然人家肯叫自己‘爸爸’,那就是命中注定的父子情,老父亲沉重的责任还是要担起来的! “哼,区区一人也敢如此放肆,简直没把我等放在眼里!”阵中的颜良见状,则当即拨出一队骑兵前去阻拦。 至于华雄,已顾不上。 此时他精力,放在后面王匡一部骚乱上:“去探下消息,看看什么情况。必要的话,将我等的督战队派上去!” “咻咻!....”最先迎上吕布的,不是颜良的骑兵亲卫,而是孟津最外缘负责打酱油的匈奴游骑。 一股几十人的部队冲上去,其中竟还有几名会骑射的。 面对这些射来的狼牙箭,吕布嘴角绽起一丝不屑的笑意,右手挥舞方天画戟随意拨弄。左手突然又猛然往前探出,将两支疾射而至的狼牙箭摄于掌心。 得益于双边马镫,他不用操控马缰,也能在马背上稳如泰山。 随即轻喝一声,左臂陡然发力,手中的狼牙箭便以更快的速度往前射出。幽冷的寒芒掠空而过,瞬间刺穿两名冲在最前的匈奴游骑胸膛。 两人甚至没能发出一声惨哼,便一头从马背上栽落下来,化作两具冰冷的尸体。 下一刻,吕布便如旋风般冲入匈奴游骑的阵中,手中方天画戟一阵狂乱挥舞,根本看不清招术。 老董却看到无数残肢与碎肉四散飞扬,一片人仰马翻的景象,鲜血染红大地:适才生龙活虎的骑士,彷如脆弱的纸片人被吕布撕得粉碎,竟无一招之敌。 “肯定是王匡逃了回来,以致于军心大乱,才会只有几十人前来厮杀。”单人冲入几十人的骑阵,老董仗着精铁鱼鳞甲、一寸长一寸强的大塑也能做到。 所以,他并不惊讶。 可惊讶的是,吕布丝毫不懂见好就收。杀破颜良派去的亲卫骑兵后,又毫无停留地冲入重重的步阵当中。 “杀呀! “杀了他!’ 反应过来的步卒立刻擎起手中的长戈,组成密集的戈林嚎叫着冲来。入眼全是锋利的戈刃汇聚成冰冷的死亡之林,向着吕布和他的坐骑漫空攒刺而来 吕布嘴角再次绽起一丝微微的笑意,手中的方天画戟抡圆了扫向那些长戈,精钢戟刃在空中划出一圈耀眼的寒芒。 “叮当咣啷 金铁交鸣的声音接连不断,嚎叫冲来的士卒先是觉得手中兵刃一轻,紧接着就是眼前白茫茫一片。 倏忽间惊恐地发现,非但兵刃被吕布斩断,连自己的半截身子也已经飞了起来,鲜血喷洒一大片 看着这逆子如入无人之境般狂飙猛进,老董终于明白自己的担忧错付了:说起来,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吕布的勇武。 竟恐怖如斯。 在酸枣时他也与吕布一同奋战过,不巧都是各打各的。只从战报上看出吕布很猛,没想到居然猛得如此不像话。 不过,这不好么? 想到此处,当即对着敌阵大吼道:“老夫两万大军已至,还不速速投降!” 一槊挑死一名敌卒,又想起这时吹牛也不上税,立马就改口道:“我等不过先锋部位,四万大军随后便到!’ 等突入敌阵时,嘴里的话又变成了:“老夫八万大军就要将此合围,尔等不要逃,对,千万不要逃!” 吕布很猛,一人所向披靡。 然而老董更猛,一番话让听到的士卒纷纷退避三舍:什么?董贼已倾巢而来,带着十六万大军复仇了? 王使君已然败了? 等到颜良得到传令回复时,直接被气笑了:“怎么可能!....若想凑足三十二万大军,整个洛阳城壮丁都要那董贼被抓光了!’ 可接下来的情景,却愈发让他拿捏不准。 远处视线的尽头,不知何时浮起一抹淡淡的黑线。依稀间,黑线正在缓缓地向这里蠕动一一因为距离实在太远,就算速度很快,也会让人感觉很慢。 没多一会儿,那道淡淡蠕动的黑线便轰然绽裂,化作成无数的骑兵。 马头攒动、铁稍森然,一时间根本看不出对方究竟多少兵马。只觉如雪崩之势向这里冲来,挟裹着碾碎一切的气势令人胆寒。 清一色的铁骑! 铁蹄狂暴地叩击着绿草茵茵的土地,溅起无数碎草飞叶,直欲踏碎整个世界,天地间激荡的尽是令人窒息的铁蹄声。 这一刻,张辽和张绣二人在前策马狂奔。身后铁骑全都伏低了身子,曲起臂膀平端着铁稍,组成一股势不可挡的铁骑洪流! “结阵,速速重新结阵! 颜良将手中的大刀高高举起,策马驰过嘈乱的后军,凄厉的吼声霎时响彻云霄:“匈奴骑兵呢,让他们迎上去!’ 此时他已看出,来的大概有三四千铁骑,根本不可能是三十二万人。可就是这三四千人,也让他瞬间头皮炸裂! 战马昂贵,骑兵更是难以数年才能训练出。袁绍麾下六千兵马,却只有不到两千人的骑兵。 但对于老董来说,三四千的骑兵不过毛毛雨。 战场上一骑当十卒,放任那些铁骑冲进来,攻守立马便会易势。唯一能改变这后果的,便是匈奴于夫罗的骑兵了! 可随后的情景,却让颜良目眦欲裂:看到远处的西凉铁骑冲来,匈奴人并未重新列阵准备迎敌,而是在一阵古怪的骨笛声中,全都飞速地向外逃離而去! 跑的突出一個果断 没有一點點防备,也没有一丝顾虑。匈奴骑兵就这样消失在颜良的世界里,带给他情不自已的恐惧! 但这样的恐惧,还仅仅是开始。 另一边,吕布又大声喝道:“张稚然,汝莫非要与某为敌?....还不速速退下!” 定睛望去,原来是吕布对着张杨高声劝说。 “撤!’ 张杨是并州云中郡人,早年时因武勇过人被任命为武猛从事。后丁原为并州刺史,便追随了丁原一段时日。 在此期间,认识了吕布。 两人私交还不错,且张杨深知吕布的勇武,对其既敬佩又忌惮。眼见匈奴骑兵撤了,孟津也久攻不下,老董的援军已至 他根本没犹豫。 犹豫,就会导致团灭! “太尉来了,太尉来救我们了!”反观孟津这里凉州兵,陡然间士气大作! “我就知道,太尉不会放弃我等的!” “杀光这些狗崽子!” 看到胜利曙光的他们,猛然爆发出更凶悍的战斗力。面对混乱惊恐的敌人,他们提起最后一丝体力,竟然反攻了起来。 几乎短短不到一炷香时间,战场上的形势已天翻地覆。就算是颜良心腹的督战队,也都战战兢兢,全然不知如何是好。 “还愣着干什么!” 身为一名优秀的战将,他已明白事不可为:四部人马逃了两部,剩下王匡那一部也跟着跑得飞快,留下来还能干什么? 但同时作为铁骨铮铮的猛将,他保留了最后的倔强。 就在拨转马头逃跑前,也没将‘逃’字说出口,而是吩咐士卒们道:“速速进行戰略性撤退,回河阳津重整旗鼓!” 随即看到吕布拍马冲自己赶来,还不忘撂下狠话:“狗贼,算你运气好...为保我军实力,今日且放你一马!’ 第200章 老夫全都要 “老夫讨厌战争,甚至憎恶战争!” 孟津高台上,老董发表着演讲,手指着远处一片新竖起无名墓碑:“在战争蹂躏的土地上,每一处都有一千个活生生悲剧。” 那些无名的墓碑,都是敌军的。 至于自军阵亡的战士,有专人负责收殓:有家属的会通知家属前来认领,没家属的会安葬在洛阳城外的烈士陵园。 之所以为敌军将士收殓尸首,按老董的原话来说:“军人是无罪的,错的,是那些狼子野心、贪得无厌的掌权者,是这个不公的世界!” 这句话很得士卒们的认可,真切感到身上有种悲壮又光荣的使命,发自内心地认为自己,与袁氏兄弟的叛军不一样。 这样做的原因,还是老董知道大战之后必有大疫。而瘟疫的源头,就是这些不妥善处置的尸体。 而这样的举动传扬出去,也会动摇敌军士卒的战意。 “战乱不息,只会让更多的稚子生于刀兵,食不果腹,甚至死于非命,让这个世界崩乱离析。’ 说到动情之处,老董忍不住潸然泪下,接着道:“唯有息兵止戈,才能终结悲剧,汉室天下才会祥和欢乐,百姓安居乐业。 “老夫没有一日不再冥思苦想,终结战争的最好办法是什么?” 他微微低头,声音微凉:“很可惜,答案令人很悲观。” “唯有战争,才能击破战争。 “也就是尔等,甘为这项伟大事业,献出自己的生命。用自己的牺牲,才能为千千万万的黎庶百姓换来和平!” “诸位在此,请受老夫一拜!” 说完,领着高台上的文武,齐齐躬身向士卒一礼,久久不起。 台下的铁血男儿,无一不激动落泪。 就在老董弯腰的一瞬,他们也都跪拜在地,口中激昂高呼道:“愿誓死追随太尉,止戈平息,还汉室太平!” “将士们辛苦了!” “为汉室服务!” 下台的时候,张既和游殷二人感动不已。 游殷还不由长长叹息,道:“世人皆言太尉残虐暴戾,穷兵黩武。今日一观,才知太尉竟如此大仁大义。” “是矣,汉室衰微,袁氏兄弟祸乱天下,竟反诬太尉嗜杀,真乃无耻至极!” 张既也颔首,感叹道:“也就是今天,才知太尉竟如此愤恨征战。却为了天下永固,又不得不战 一旁十二岁的司马懿闻言,不由感叹这两位中青年太年轻了,摇摇头插嘴道:“二位可知爸爸为何这般憎恶战争?‘ 二人不解:适才,太尉不是已经说了么? “那只是爸爸能说的,不能说的他可没说。”司马懿再度叹息摇头,知晓二人马上就要成为老董的班底了,觉得自己有义务给他们普及点常识。 “二位可知,此番一场战役下来,要花掉爸爸多少钱粮么?....伤兵的救治,战亡者的抚恤,还有论功行赏的钱粮,全都需从胡轸那里收回来。’ “胡轸纵然再贪,所有资产估摸也是不够赔偿的。换句话说,不足的钱粮就要爸爸从小金库里掏出来 “诚然,爸爸也真心厌恶战争,心怀苍生不忍见生灵涂炭。可在此之外,他还会损失一大笔钱粮。” “换作尔等,能不讨厌甚至憎恶战争么?” 游殷同张既对视一眼,突然就有代入感了,异口同声地道:“岂止是讨厌憎恶,简直深恶痛绝!’ 果然,便见走下高台的老董仍痛心不已,一张胖脸气得扭曲,还不忘捶胸顿足地悲愤道:“老夫,讨厌战争!” 下一瞬,面色便狰狞起来,小声嘟囔了什么。 随即,便有侍卫前来向三人传令:“太尉有令,即刻入军议大厅商讨战术!” 司马懿点头,道:“我敢打赌,爸爸刚才嘟囔的那一句,必然是. “是什么?”二人当即好奇。 司马懿却狡黠一笑,未回答就便走了。 游殷一时有些傻眼,看向张既道:“德容,司马公子什么意思?” “还能什么意思?...”张既便苦笑起来,道:“就是看我等能不能猜出,太尉刚才嘟囔了什么呗。’ “德容可否猜出来了?” “嗯。”张既点头,神色有些怪异:“结合司马公子的提示,太尉适才嘟囔的那句,应当是‘既然这次袁贼让老夫损失惨重,下次战斗,就一定要加倍抢回来才行’!” 游殷眼珠一转,不由便悟了:“若果真如此,我等对太尉....便算有个初步的认知了。”“嗯,太尉是个好太尉,可惜就是....”张既谨慎看下了下四周,发现没人能听见后,才快速道:“心眼儿未免小了些。” 游殷闻言,深深点头以示赞同。 随后进了军议大帐,果然见老董已不复演讲时的感伤多情,反而面色阴沉、略带狰狞,咬牙切齿地道:“袁贼如此欺老夫,这口气岂能咽得下!” “此番必当攻破河阳津,拿下河内郡,令那袁绍小贼也品尝下切肤之痛! 诸位可有何 良策,尽可直言。” 此番夺回孟津,战局终于回复至往初:袁绍屯驻黄河北岸,老董陈兵在南。双方兵马也互有损伤,但袁绍的损失无疑更大。 简言之,优势在老董! 此时不痛打落水狗,更待何时? “爸爸! 吕布也昂然出列,气度骄矜:“孩儿愿提一支劲旅,渡过大河攻破河阳津 ,为爸爸复仇雪恨!’ “说得很好!”闻听此言,见同志们战意昂然,老董当即...拍了拍吕布的肩膀:“下次别说了。 “嗯? 吕布却还不解,疑惑道:“爸爸,此番袁贼来犯不仅未拿下孟津,更损兵折 将,士气低靡。我等为何还不趁热打铁,一鼓作气攻破河阳津?’ “因为这等战法以硬碰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太尉本就恼恨孟津惨胜,你还提出这等明显会亏本的战术,他能同意才怪。 多亏司马懿的教导,张既瞬间感觉已轻松融入其中,甚至还有种说不出的洞彻。 果然,眼见老董就有些暴躁。 但深吸一口气后,还是压住了性子,对吕布道:“吾儿战心可嘉,然這等戰术未能完全符合戰争的规律,会导致老夫规划的宏伟蓝图,受到一点阻碍。” “新生态的措施落地,会遭遇不可未知的迷雾。同时固有的战斗模式,还会让老客户产生抗拒,令老夫的战斗品牌效应不断递减。” 吕布直接听傻了,一头雾水:“所,所以呢? “所以,我等应改变供应端模式,用心与战争规律相匹配。同时还要發展差异性创新,让老客户的认知折叠与我等战术准确契合。” “如此方能令战争这红海行业的需求出现分层,完全爆发出我等势能积累的规模效应,使得战斗风格对时代产生颠覆态势,在战争的赛道上打出我等独有的特色!” 一口气说完,老董还体贴地向吕布问道:“吾儿,汝听懂了么?’ “懂,懂了?...吕布试探回答,整個人已目瞪口呆,产生了人生重大怀疑:我是谁,我在哪儿,我在干什么? “嗯,懂了就好。”老董满意点头,道:“来,再说说你的战术?” “呃....”吕布登时浑身一激灵,道:“仔细想了想,孩儿的战术有些欠考虑,还是先听听旁人的意见为好。’ “嗯,孺子可教。”说完,眼神又扫向张辽、太史慈、张绣三人,和煦地问道:“尔等听懂了么?’ 三人先齐齐摇头,然后又点头:“懂了,但又没完全懂...不对,我等的意思,是想先劳烦监军给翻译翻译。” 荀攸无奈,悠悠一叹:“太尉的意思是,既要成功攻破河阳津,又要拿下河内郡,同时还要不能损伤惨重,更要速战速决: “哦..”这下四将深深点头,道:“早说嘛,原来是既要又要还要更要。我等懂了,真的懂了!” “嗯,那尔等可有法子?” 四将刚放松的脸,一下又僵住了:太尉,你这又是在想屁吃! 第201章 这边和那边 “袁绍狗贼,竟敢囚禁我等!’ 河阳津牢营中,赵浮、程奂二人扒着粗大的牢木,羞恼喝骂道:“无故夺人兵马,难道不怕我主公报复么!” “还敢多言!” 牢门外的袁绍正转身离去,不由恼羞成怒,掣剑痛骂道:“韩文节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之徒,吾恨不得亲手斩之!’ “若非他三番两次暗中掣肘,蛇鼠两端。某早已同酸枣众人分兵并进,讨平董贼入主洛阳,还汉室以靖平!” 越说越怒,若非如今还要靠韩馥供应粮草,真恨不得此刻便斩杀了二人。 尤其想到二人向来不听自己号令,闻听自军兵败逃回河阳津后,当即要带麾下兵马回冀州。忍无可忍的袁绍,当即命人斩杀了二人亲卫,将其送入牢营囚禁。 走出牢营后,他面沉如水地吩咐淳于琼、颜良、文丑等心腹战将,道:“将此二人的兵马打乱编入我军,若有不从者,尔等知晓该怎么做。” “唯!”众将当即领命。 尚未离开,袁绍又嘱咐道:“切记,不可令其向外走露半点风声!整编之后,速来参与军议!’ 与此同时,南岸老董也在大帐中,琢磨着赵浮、程奂麾下兵马:“自袁绍起兵来,这二人谨遵韩馥之命,跟在袁绍屁股后面出工不出力。” “不,他们连打辅助都算不上。’ “袁绍屯驻河内的时候,他们屯驻在河内以外六十多里处漳河;袁绍渡过黄河后,他们才勉为其难地移兵至河阳津。” 在沙盘模拟图上复原了二人的行踪,背后用意瞬间暴露出来:“除了肯为袁绍摇旗,喊个六六六之外,他们是生怕麾下的一万兵马擦着碰着。 这样细心的呵护,让老董不由想到后世惯着小鲜肉的经纪人们:哪怕小鲜肉擦破个皮儿,都得赶紧送去医院。 生怕去得晚了,伤口就自动长好了。 “太尉莫要多想,袁绍为人外宽内忌。如此番渡河大胜,自会容忍赵浮、程奂。’ 荀攸一听话音儿,就知老董在打什么主意:“可眼下渡河失利、损失惨重,二人麾下正好有一万整编未动兵马,他又岂会放弃?” “也是,袁绍向来没将韩馥放在眼中。韩馥为人又内怯懦弱,纵然知晓袁绍吞并了他一万兵马,也连个屁都不敢放。’ 老董不由郁闷点头,又将目光投向代表于夫罗的兵俑,道:“下面,让我们把目光放在这些匈奴人身上,看看有没有突破点。” 司马懿便将有关匈奴及单于于夫罗的竹简,哗啦啦地倒在案几上。一旁的武将也都麻溜地摊开阅读思索,动作十分麻利自然。 游殷和张既见状,不由有些惊愕:原来太尉的军议氛围,竟是这样的?....话说,他们这些人看起来,都很专业熟练啊。 走过鹿角围栏上得坡来,尚未至中军大帐,袁绍便听到远远传来一阵粗野的破口大骂:什么狗屁车骑将军,不要脸的狗东西!’ “承诺我等的粮草究竟何时发放,若是今日还不肯发放,我等明日便反了尔等!” 听那蹩脚的汉语,便知是匈奴人又来讨要粮草。 袁绍神色更为愠怒,可眼下只能倚靠匈奴游骑应对董卓的西凉铁骑,不得不强压住心头怒火,准备上前交涉。 刚走近争端中心,脑门子的血又不由突突直跳:只见那些粗野凶横的匈奴人,竟将自己的小吏绑在木柱上,拿着皮鞭羞辱毒打。 每一鞭挥下去,必定带起一串飞溅的血珠。 受刑的小吏早挨不住,已昏死了过去。那叫骂的匈奴人犹自不解气,又一连打了六七鞭后,正准备停手。 偏偏看自己过来,反而又挑衅地狠狠几鞭子抽过去:“说话不算数的狗东西,就活该被打死!” 这无异于指桑骂槐。 有那么一瞬,袁绍真想喝令手下众将,上去剁了这凶蛮不开化的异族人。 深吸两口气后,却还得阻住身后忿怒的将校,冷哼道:“匈奴右贤王好大的威风,见到董贼的西凉铁骑便逃之天天,遇到自军的小吏便如此有胆气!” 这番话,是讥讽匈奴在孟津时望风而逃一一他知匈奴尚武,自诩狼的后裔,想着如此先压下匈奴人的气焰。 谁知去卑闻言,直接臭骂道:“狡诈的狗东西有脸嘲讽我等?...开战前允诺我等两万石粮草,结果只给了一半,还想着让我等去送命!” 袁绍脸色当即沉了下去。 他出身名门,与之结交的都乃天下名士,言谈向来彬彬有礼。不曾想这匈奴人如此不堪骂人上来就揭短。 但此事说起来,也的确是他食言在先。 原以为攻破孟津后,收拢董卓的粮草足以拨付给。不曾想这些匈奴人,一点不懂得坚持那么快就让战斗草草结束。 “本将军四世三公之后,声名播于四海,门下故吏遍布天下,区区粮草不过...”袁绍强忍着怒气,斟酌着用词,清楚自己不能说出自军缺少粮草的实情。 否则这些投机而来的匈奴人,立时就会反叛。远遁他处倒还好,一旦归降董贼,又是自己的一方劲敌。 “车骑将军莫要自吹自擂。 此时匈奴单于于夫罗骑着战马现身,两只眼睛寒光闪烁,面色阴沉,还带几分的不屑:“若今日能拨得粮草,我等自会为将军效力,若是见不到....哼。” 他在马上信手一挥,马鞭正落在袁绍脚前。 伴随着清脆的声音,飞起一阵碎草杂屑,还溅在袁绍脸上些许。随即懒得再言,调转马头便要离去。 遭此羞辱,袁绍额头青筋暴跳,面皮涨得通红。 他长这么大,也就在袁家受过白眼。 即便那样,也不过是些冷嘲热讽一一如于夫罗这般赤裸裸不将自己放在眼里的,还是头一回。 “匈奴单于,莫要太气盛!”实在忍耐不住,冲着于夫罗背影反击了一句。 于夫罗微微一愣,连头都没回:“不气盛还是匈奴人么?......将军若真有本事儿,还是筹措好粮草,击破太尉才是,莫要逞这些口舌之利!” 另一边,老董了然地点点頭,總結道:“原来这于夫罗这伙匈奴人,看似张牙舞爪,实则是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小渣女啊。’ 听完司马懿的讲述,他已搞清了于夫罗这支部队的来龙去脉。 于夫罗属于依附汉庭的南匈奴,早已势微,且还要听任汉庭调遣。东汉中平四年,前中山太守张纯,勾结乌丸、鲜卑叛乱,灵帝遂派遣刘虞镇抚幽州,同时诏发南单于出兵助战。 于夫罗领兵进入幽州,协助刘虞讨伐叛军,结果战事尚未结束,翌年南匈奴便发生了变乱,南单于羌渠(于夫罗之父)被杀。 滞留匈奴王庭中的实力派,拥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但这新单于在位一年即死,自此王庭便由匈奴的诸多老王代为摄政。 领兵在外的于夫罗,听闻王庭变故,遂自立为单于。并向汉廷诣阙自讼,希望能在汉军的气帮助下,讨回属于自己的单于之位。 不幸的是,翌年灵帝又死,随之而来的便是十常侍乱政、董卓进京等一系列变故,于夫罗的事,也便彻底搁置了。 心生怨恨的于夫罗走投无路,便在中原转战迁徙,抄掠诸郡为寇。结果,也没抢到多少东西,最近只能投奔了袁绍。 “呵呵,这就有意思了。” “于夫罗以为傍到了大款,没想到袁绍外强中干,只是看起来强大,反过来还要贪图她的身子,哦,是他的匈奴游骑。” 越琢磨这两位的關系,越觉得像是一对儿渣男渣女:男的图女人身子,女的想骗男人钱财,各怀鬼胎。 “唉,若不是战术需要,老夫真想衷心祝愿他们能幸福锁死一辈子,千万别再去祸害正常男女了。” 说完,又指了指自己,补充道:“尤其是老夫这样的老实人。 第202章 这个军议正经吗 当老董说什么渣男渣女的时候,众人神情认真凝肃。毕竟这对于他们来说,跟做听力理解题一样,得连蒙带猜。 可当老董说自己是老实人时,众人....忍不住便笑了,大帐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老董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开口欲争辩。 众人已习惯这样的套路,张辽当即抢在前面转移话题:“太尉....库库,那个,咱毕竟还是有战术需要的。’ “这于夫罗一部,末将看来很有那个...嗯,突破点。” “嗯,对,突破点。”吕布也开口,一谈论到女人,他就很有思路:“于夫罗不是想骗钱粮么,袁绍给不起,咱给得起啊!’ 说着顿了一下,又道:“他不是还想夺回自己的单于之位? “袁绍乃大汉逆贼,无法以汉室名义向他承诺。咱却是名正言顺的汉庭大军,随便给他个名分不为过吧?’ 越说越有思路,策反的计划缓缓成型,道:“只要我等把握住劝抚策反的中心思想,牢牢抓住于夫罗目前缺钱粮,和想夺回南匈奴单于之位的基本点,他便绝逃不出手掌心,任由我等搓扁揉圆。’ “嗯,道理是这个理 老董听后,脸色不由有些奇怪,道:“就是你这一个中心,两 個基本点,它正经么?’ 吕布当即嘿嘿一笑,道:“这不是听从爸爸的教导,凡事要融会贯通,懂得活学活用嘛。 荀攸闻言也微微点头,认真道:“劝抚策反的思路是不错的,但于夫罗一部飘零两年有余已饱尝艰辛。 “纵然我等以钱粮和单于之位相诱,恐怕他也不会立时叛反,只会同依附袁绍那般投机我等。” “无妨。”老董大手一挥,道:“渣女嘛,都是这德行,不见兔子不撒鹰。只要他能在我军攻打河阳津时不参战,便算是出力了。” “至于以后,等他知道这天下没有比老夫更有权势的人,且那点匈奴游骑在我等这里,也体现不出什么价值,就会反过来主动地舔老夫。” “唯。”荀攸再度点头,随即还是眉头紧锁,道:“那便剩下一个最重要的问题....如何联络得上于夫罗? 众人笑容一下收敛,尤其是吕布:没错,谈女人....呃,谈计划时兴高采烈,执行不了又有个屁用? 老董却不由乐了,随后神色郑重起来,还一震盔甲道:“值此之时,看来要启动绣衣使里的最强高级特工一一穿山甲了!” “尔等放心,此事由老夫亲自对接,必然不会耽误我等大计。 “穿山甲?”众将一听这个代号,顿时也肃然起敬,张绣更忍不住惊愕问道:“太尉,莫非穿山甲已? “嗯,不错,他已神不知鬼不觉混入了河阳津。此番绝密的重大任务,也只有交给他才能完成!” 游殷张既二人闻言,不明觉厉,深感老董麾下人才济济,谋事深远 “好,于夫罗一部已经聊完,下面让我们继续将目光放在张杨一部。说起这个张杨啊,奉先和文远就比较有发言权. “稚叔,此番孟津之战,多谢汝用心出力了。”灰头土脸从于夫罗那里回来,袁绍又来到张杨营帐。 这处跟于夫罗无二,也需安抚。 好在张杨不同于粗野骄狂的匈奴人,见袁绍亲来后赶紧回礼。但仍眉头紧锁,神色看起来十分忧虑。 袁绍见状,蹙眉问道:“稚叔可是有话要讲?” “将军,在下听闻....”张杨开口,神色不由更纠结,道:“供养我等的钱粮,乃是将军暗中授意王使君搜刮河内所得?” “稚叔从何得知?”袁绍眉头一蹙,隐隐有不祥的预感。 “此事休要多问,但请告知实情是否如此?”张杨的语气终于有了变化,说是在询问,却明显已确认此事为真。 现在特意问一下,无非想要袁绍个态度。 袁绍思忖片刻,叹息道:“行大事者不拘小节,大礼不辞小让。为讨董大计,汉室之复兴,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话是这么说,可张杨欲言又止,满脸的进退维谷,唉声叹气不已。 淳于琼不由冷哼一声,讥讽道:“打仗杀人,哪有不劫掠百姓的,何故如此惺惺作态!就算汝张稚叔在并州流荡时,不也劫掠过百姓?” “休要胡言!”张杨闻言大怒,道:“某奉大将军之令回并州募兵,行至上党时被山贼所阻,不得不与之交战。” “至于钱粮,乃是交战时同百姓黎庶借讨,击破山贼后某也将战利分与百姓,何谈劫掠一说!” 说着看向袁绍,神色悲愤:“至于归附将军,一来是闻听董贼倒行逆施、祸乱朝纲,二来便是不想沦为同山贼野寇,没料到 “妇人之仁!’ 淳于琼最见不得这种优柔寡断之人,正要再度反口相讥。 袁绍却已大喝一声,叱道:“休要多言!....稚叔心怀百姓,顾念苍生,正乃我等所盼之日后,汝岂敢出言中伤!’ 说着又向张杨一礼,承诺道:“稚叔放心,待某攻入洛阳斩杀祸国逆贼,必会十倍抚恤河内百姓。如有虚言,请天雷殛之!” “将军? 没想到袁绍敢立此重誓,张杨一时也无话可说,只有低头拱手道:“唉, 希望如此吧 袁绍也没想到,对方得了如此重诺,反应竟如此平平。心头的怒火,不由又一下涌将上来,很想拧下对方的脑袋。 然而,他不能。 张杨、于夫罗不同于赵浮、程奂:那二人的士卒知要奉自己为讨董盟主,夺其兵权虽会让士卒不满,却不会哗变。 但这二人的兵马只认主将,一旦自己硬来,稍有不慎便可能酿成兵变。在董贼的虎视眈眈下,他只能小心翼翼地连蒙带骗、忍气吞声。 於是再抬起頭時,脸上已是一副和煦温润的微笑,道:“稚叔且宽心,那日必不会很远 “如此说来,张稚叔倒不是渣女,反而像是被袁绍骗了的傻白甜?” 听闻张辽讲述了老乡兼同事的经历,老董气愤地一拍大腿:“袁贼着实可恶,骗了于夫罗的身子还不算,还要霸占稚叔纯良的美?” 张辽闻言就硬了,拳头硬了:太尉,这可是在军议,不是在综合娱乐场所毕圭苑,你清醒一点行不行! 你看这话一出口,奉先又兴奋了! 非但兴奋,他还骄傲了:“爸爸,张稚叔一事不难。” “孩儿与文远同他素有交情,只需让穿山甲一封信送去,言明爸爸在洛阳的所作所为。他纵然不会弃暗投明,也会作壁上观。’ 说完,还忍不住洋洋自得,道:“傻白甜就有这点,虽然活儿不怎么好,但比较容易骗,嘿嘿 “什么活儿?”游殷都傻了,忍不住问道。 “打仗的活儿啊....”呂布就很无辜的模样,反问道:“游主簿以为是什么活儿?” “呃.咳咳。”功力不够,游殷当即败下阵来,无话可说。但对老董阵营无耻的风格有了深刻认知。 “这样看来,张稚叔那里也只能劝抚,做不了突破点。” 老董却有些不耐烦了,道:“老夫不是要把袁贼的女人....呃,兵马弄到自己这裡来,是需要突破点!’ “突破点,尔等懂么?” 众将顿时噤若寒蝉,忍不住看向荀攸,目光想是在问:监军,太尉(爸爸)如此暴躁,用不用再送回洛阳一趟? 好在荀攸却笑了,看着沙盘模拟图道:“太尉,莫要忘了袁绍还有一部。灰溜溜逃回河内的王匡,就是我等的突破点呐。” “王匡,河内? 老董一愣,目光便悠悠看向一旁的司马懿,那张胖脸跟见了何太后一样:“懿儿,老夫记得你家就是河内的吧?’ “可,可以不是吗? 司马懿顿时有些慌,在这次不正经的军议中,生怕老董突然解锁了什么奇怪的爱好:前汉皇帝好男风,偏偏自己又生得如此娇嫩英俊 第203章 唢呐和鸡汤 “河内外有虎牢之险,北有太行之固,连带沁、沉,雄襟晋卫,实陆海之都会也。 深夜时分,老董在孟津渡口深情地看着司马懿,道:“对洛阳的朝廷来说,只要守住河内郡,北线即可无忧。’ 司马懿张了张嘴,明显想要打断。 老董丝毫不让他得逞,继续道:“对你而言,可能只是回老家的一小步。但对老夫来说,收复河内却是囊括司隶一大步!” 司马懿神色着急,又一次张嘴想表明观点。 没想到老董一口气说完,居然停也不停,又抢在他前面道:“吾儿无需多言,爸爸懂.嗯,汝也不用妄自菲薄。 “古有甘罗十二岁,官拜上卿。以爸爸观之,汝才智丝毫不下于他。此番事成归来,爸爸也拜你为官,让你风风光光,如何?’ “风风光光地下葬么?” 终于有开口的机会,司马懿快要哭了:“爸爸,我今年不过十二岁,还是个孩子啊....你就真的忍心么?” 越说越痛,又想起老董的第一句话,忍不住吐槽道:“什么一小步,一大步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而是孩儿可能会回老家啊!” “懿儿..”老董也不由动情起来,眼角当时含出了泪,捂着胸口道:“老夫何曾不是心...里滴着血,万般不舍才放手?” “虽然这很残酷,但也是你独立成长的必经阶段 “放心大胆地去罢,该打招呼的老夫已打过招呼了。就算这番飞得不好,伤痛也由爸爸来背!” 这番话还有些像样,司马懿勉强镇定了些。 随即一想,就奇怪道:“可是爸爸在河内,貌似没有什么人....汝究竟已跟谁打过招呼了?” “放心好了,那人神通广大、法力无边,且大慈大悲、救苦救难。”老董眼神有些躲闪,不敢看对方的目光。 “到底是谁!”司马懿逼问。 心虚的老董却突然狠狠一踹船尾,才回道:“观音菩萨!...吾儿切记心诚则灵,她一定会保佑你的!” 那一脚力气很大,小船当即划出了五步之远。任凭司马懿在船上委屈哭喊,也已无济于事无力回天。 看着这一幕,张既难免有些于心不忍:“太尉,是否有些太残忍了?” “有什么残忍的?”老董却摆摆手,道:“老夫派着跟随他去的,都是绣衣使中的精锐高手。” “且此番深入敌后,一来司马家在河内根深蒂固。二来王匡只剩下些残兵败将,收整兵力尚且不及,又岂会顾及得到他?’ “就算真的有什么万一,那 张既便认真地看着老董:吹,接着吹....真出事儿了,你怎么向人家父母交代? “有啥好交代的。”在张既异样的眼光下,老董耍赖道:“司马建公一生足有....詎,老夫的意思是,司马建公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 说起这个,他忽然就想起个事儿,不由托起下巴沉思起来:历史上司马防能有八个儿子,那是自洛阳逃官后,在河内老家啥也不干,只能跟老婆造人了。 如今自己改变了历史轨迹,让他在洛阳丞的位置上忙得身心俱疲、焦头烂额的,尤其近来小半年的改革,啥都需他来配合 天天996下来,司马防哪还有时间和精力? 别说一鼓作气造出司马八达,估计连夫妻感情都会受影响一一不信的话,看看后世的离婚率,谁敢说跟超负荷的劳动没关系? “嗯...看来击败袁氏兄弟后,很有必要贯彻八小时工作制了。同时,某些滋补的药材也得多给司马建公送送。’ 说完留下一头雾水的张既,转身就要回去。但刚走没两步,又转头问道:“营中可有唢呐 “唢呐? “嗯,就是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唢呐一响全剧终的那個唢呐。”张既摇头,不知道那是啥个玩意儿。 如今才公元二世纪,还需再等一百多年,唢呐才会从东欧、西亚那里,随着丝绸之路传入中国。 “没事儿,等打完这一仗,老夫命人造个出来。”老董也不恼,只是有些忧愁,嘟囔道:“也不知道那时候,还来不来得及 “万一懿儿真的翻了车,老夫总得有所表示才行。’ 就这样一路郁郁摇头离开,嘴里还不停嘀咕:“但话说回来,车一翻,布一盖,亲戚朋友就能等上菜。” “鞭炮响,唢呐吹,前边抬着后边追。棺一抬,土一埋,亲戚朋友哭出来。嗯...哭完吃席的时候,老夫要坐小孩儿那一桌。’ “唯独可怜了懿儿,初闻不知唢呐意,再闻已是棺中人。 “希望他能从此两耳不闻棺外事,一心只蹦黄泉迪。一路嗨到阎王殿,从此人间不留恋,唉,不留恋! 张既愣愣站在河水呜咽的岸边,听着老董嘴里一套一套儿的。呼的一缕冷风嗖嗖吹过,带起两片落叶。 略显凄凉和懵懂。 “幼齐兄让某入仕辅佐此人,真的没劝错么?” “啊嘿,哈哈哈哈....鹂汤来喽!” 与此同时,河阳津匈奴大帐中。腰间系着白围裙、臂上带着袖套的邢华,正端着一盆鸡汤进入于夫罗军帐:“撑犁大单于,这菜都齐了,大伙儿怎么不吃呀?” 撑犁是匈奴语‘天’之意,称呼于夫罗为撑犁大单于,那是极为崇敬的尊称。 但于夫罗并未如何欣喜,反而乜斜着眼看向他:“汝这庖厨的手艺,假如我没猜错的话,是近来闻名天下的炒菜吧?’ 邢华当即面色一僵。 还未等他开口,于夫罗之弟呼厨泉已抽出弯刀,冷笑道:“万一汝在这菜中下了毒,我等岂非一命呜呼?’ 邢华一颤,双腿不由有些发软。 幸好前段时日在洛阳不仅学会了炒菜,还参加了绣衣使严训..呃,是在严训期间,业余学会了炒菜。 不管怎么说,反正他已今非昔比。 “左贤王可真会说笑....”他陪笑了两声,神色自然地挥手道:“快趁熱吃吧,小人不打扰,小人走了哈。” “你不能走。”於夫羅声音很稳。 帐外的匈奴勇士也立刻拥上前来,挡住邢华的出路。 邢华无奈回身,干笑道:“撑犁大单于该不会相信,左贤王的胡说八道吧?’ “我信,我非常相信。 气氛,一下凝肃起来。一旁的去卑戏谑地看向邢华,用舌头细细舔了圈刀背,像是即将扑食猎物的狼。 “大单于,怎么,怎么你也喜欢说笑啊...邢华强撑着,还是笑。 于夫罗却起身亲手舀了一碗鸡汤,平静地递给他:“汝要是没放毒,就把这碗鸡汤喝了。 邢华当即推辞,摇头摆手道:“如今营中少粮,这鸡汤十分的珍贵,应该让单于和左右贤王先喝。小人一个伙头兵,怎么能喝这鸡汤呢。’ 于夫罗便笑了:“你忙里忙外的多辛苦,喝碗鸡汤又算什么?” 随即嘴唇一抿,冷声道:“你要是不喝,说明真下毒。’ “这,这不对吧?今天是谁要陷害小人?”邢华故作轻松,看向呼厨泉道:“左贤王,是你要陷害小人是吧?’ “行,我喝 说着,双手颤巍巍地端起鸡汤:“这喝汤,多是一件美事。” 说完,一饮而尽。 还意犹未尽地舔舔嘴唇,发出啧啧的称赞声:“不咸不淡,味道真是好极了。” 随即又拍了拍胸口,示意道:“大单于,看,小人没事儿吧? 于夫罗、呼厨泉、去卑三人对视了一眼,看他仍生龍活虎的邢华,面色有些凝重与不解。“喝吧,大伙儿快趁热喝吧。 邢华便笑,看向于夫罗道:“大单于,你得带个头儿。你要是不带头喝,他们怎么能敢喝呢?’ “喝你大母!” 眼见这剧情不对,配角呼厨泉居然闹情绪不演了,一掀案几道:“少在这里装模作样,我等早就闻听董卓绣衣使神出鬼没,杀人于无形。 “整座大营的汉人,都不敢来我等这里,偏偏你非但来了,还会洛阳才有的炒菜手艺说,汝究竟是不是绣衣使!” 第204章 爸爸爱我 “绣衣使? 听闻这三个字,邢华的神色立时变了。 解下腰间白围裙扔在一旁,睥睨地看向于夫罗等人:“想不到单于竟然也知,董公麾下绣衣使?” 延续了武帝时特使专名,今日又继承了老董赫赫威势的绣衣使,代表的是大汉朝廷意志。此时邢华一番话轻轻说出来,一股滔天的威严肃杀竟是从身上喷薄而出,霎时充盈整个帐篷。 于夫罗等人感受到了这种威压,舔刀的去卑都差点不小心伤了舌头,赶紧放下后问道:“那,那你究竟是不是绣衣使?’ “既然你们都猜出来,这戏我就不演了。” 邢华微微一震身,四十五度角侧向于夫罗,傲然道:“不错,我就是大名鼎鼎的汉室军统,和太尉府双料高级特工,绣衣使什长,代号 说着一摘头上的伙夫帽,大声道:“穿山甲!” 于夫罗、呼厨泉、去卑三人不由一怔,神色大变。身后的匈奴勇士,也感受到帐篷内气压变化,犹豫着该不该上前 “绣,绣衣使大人此番前来,可是董公有事要告知我等?”少时过后,呼厨泉的语气也变了。 上次在孟津战场,他最先看到吕布的勇猛:那般一人便敢独闯敌营的风采,窥一斑可知整个董营大军的勇烈,绝非袁绍这批草头兵可比拟。 倒是去卑,还想强撑一波,道:“就算你是绣衣使又如何?....如今身在我营,要杀要剐还不是我等一句话?” 已主导了气势的邢华,却不屑道:“哼,一碗鸡汤都不敢喝的怕死之徒,还需在下前来,太尉真是高看了尔等!” “不错,我孤身入尔等这暗营,肯定会死。但尔等若敢杀了我,全营上下一万余人也白想活着!’ 说着向南方一拱手,大义凛然地道:“陛下,董公太尉,这帮匈奴人冥顽不灵,仍不遵王化。’ “今日我死则死矣,还望太尉大军踏破孟津后,直捣南匈奴王庭,杀光这些异族蛮夷,以绝我大汉卧榻之祸!” “哈哈哈哈! 言罢狂笑不已,声震篷顶。 可他越是嚣张,于夫罗等人却越不敢轻举妄动。相反,于夫罗沉默了片刻,还换上恭敬的语气:“太,太尉当真有心重整匈奴一部? “那是自然!”邢华当即回复,慨然道:“袁绍逆贼,不过想着祸乱汉室,以达他不可告人的叛逆目的。” “太尉却要光复汉室,首要便是收复司隶一地,进而北上平定并州。尔等莫要忘了,太尉曾经可是并州刺史,又岂能对并州一地动荡混乱熟视无睹?” 不知不觉,双方的语气都缓和了一分,有种不用言说的默契开始缓缓滋生。 去卑随后便试探道:“那太尉对付我等匈奴的态度,当真要斩尽杀绝?” “呵 邢华冷笑,道:“是否斩尽杀绝,不是由太尉决定,而是由尔等决定的。” “我等? 三人不解。 “尔等若心向汉室,同太尉一道铲逆除奸,太尉自然非但会帮尔等夺回应有的位子,更会泽披匈奴,一视同仁。” 说着,冷厉看向三人:“可尔等却与逆贼同流合污,胡作为非!太尉自会认为尔等狂悖无礼,已与袁贼一般无二。” “既然选择做太尉的敌人,对付敌人自然要斩草除根!否则,还要等着你们壮大起来后,再报复回来么?’ 于夫罗等人瞬间沉默,对视一眼,明显都在权衡思量。 最终,还是去卑开口:“你,你一番话倒是有些理,可空口无凭,又让我等如何相信?”此时,邢华才从袖中掏出一卷帛书,道:“此乃太尉向陛下请来的一道制书,言明只要尔等诚心向汉,便可既往不咎。” “天子的制书,代表何等意义,不用我多言了吧?” 呼厨泉性急,当即想一把抓过来。 邢华却勃然大怒,目眦欲裂厉喝道:“此乃天子制书!..尔竟敢如此无礼,还要抢夺不成!’ 呼厨泉这次却再不敢动怒,而是讪讪地看了眼兄长。 于夫罗赶紧双膝跪地,示意呼厨泉和去卑同自己一般三跪九拜,才规规矩矩地接过制书,一脸肃穆打开。 “兄长,天子都说了什么?’ “天子圣明!”于夫罗看完神色动容,道:“天子不仅允诺了绣衣使所说之事,还说大汉自祖上算起,匈奴与大汉的血早就流到了一起。” “天子说刘家多少代的祖姑姑,都是匈奴的阏氏,且还要赐匈奴单于刘姓,视为天家子弟。 “只要我等一心向善,为大汉世世牧守一方。有朝一日,甚至还可以帮我等击破鲜卑,重返旧庭。” 不知道匈奴历史的人,不会明白重返单于旧庭,对匈奴有多大的吸引力。 如同汉人讲究落叶归根,匈奴也对故乡有着深深的感情。更不要说,那里还是他们曾经辉煌的起源。 听完于夫罗之言,三人又对视一眼,猛然同时举起弯刀! 邢华当时心神大骇:演砸了? 好在随后弯刀并未砍在他头上,而是三人齐齐在脸上用力一划,鲜血登时染红了左颊:“陛下仁德,太尉宽厚,我等日后便唯太尉马首是瞻,至死不变!” 邢华不知这嫠面乃是匈奴和羌胡发大誓,或举行葬礼的庄严仪式。 但见三人这般,赶紧郑重地一回礼,道:“三位决心某已知晓,这便去回复太尉。至于接下来该怎么做,还请静待太尉指示。” “有劳绣衣使!”三人再度叩首。 出了营帐,一直走到伙房后,邢华才全身一颤,捂着自己的胸口道:“哎呦,吓死我了....差点又要尿了裤子,祈求他们放过我八十岁高堂,嗷嗷待哺的幼子。” “幸好太尉锦囊里的計策,簡直神乎其神,真將他们唬住了。” 最后心有余悸地看了眼裤子,道:“也亏我早有准备,才没让他们看出端倪。可惜只带了这一条,今晚指定不能再来一回了,待明日洗洗后,再进张杨的屋儿. 另一边,司马懿悄悄渡过黄河,在史阿一众绣衣使的护卫下,连夜赶往温县老家。 刚要叩动府门,史阿却不知为何,感觉今夜的风儿有些喧嚣,猛然小声开口喝止道:“慢着! 话音刚落,忽然四周一声锣响,无数火把登时燃起。 还未叩动的府门也忽然洞开,里面冲出一大队手持火把的武士。草草望去,四周竟有六、七百人,根本不是他这八人绣衣使能敌的。 史阿等人瞬间仗剑护住司马懿,已做好殉身的准备。 奇怪的是,这些武士并未对他们发起攻击,只是团团将其围住。 少时人群中闪出一条通道,一位文士装扮的男子上前,笑着向司马懿施礼:“司马公子,在下已恭候多时。” “汝乃何人?”司马懿紧张问道。 那人微微一笑,道:“自是太尉打过招呼的人,代号...现音菩萨。” “观音菩萨? 司马懿不解。 虽听老董亲口说过这个词,但观音菩萨可是在魏晋时期才传入中原的,他自然不知代表着什么。 那人便笑了,道:“公子切莫害怕,在下确实乃太尉之人。舍弟董访如今,在太尉麾下可好? “董昭,董公仁? 司馬懿终于明白了过来,又看向那些武士道:“他们? “哦,都乃胡母班亲族私兵僮奴。只待司马公子召集司马家亲信,便可在温县一地制造些小小的事故了。 “嗯? 司马懿一愣,随即有泪在眼眶湿润,动情道:“爸爸,你果然还是爱我的. 第205章 贼军胆子很大 河阳津内,袁绍同众智囊武将商议如何击破董贼一事,足足商讨了七日。得出的结论是.没有结论。 这样说,也不是确切的。 至少通过精细的论证,和无数次策略推演,他们明白靠手下这点兵力,快速攻破孟津和小平津,简直就是痴心妄想。 甚至,别说老董现在有两万五千余兵马。单是只有八千兵马分守两地,自军也不可能攻破 上次胡轸事件,只是一个幸运的意外。 “主公不必气馁,虽然我等不可能攻破两地,但至少. 逢纪不知是不是这几日推演糊涂了,见袁绍愁闷不已,竟开口宽慰道:“董贼想靠两万五千余人攻破我等,也是痴人说梦!’ 这话一出口,许攸登时气得揪下一绺胡子。一旁的郭图闻言,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果然,袁绍阴森地看向他,这些时日积攒的怨忿,一下找到了倾泻口:“好一个痴人说梦,元图好大的志向!” “主公 逢纪这才意识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赶紧找托辞道:“我等虽与董贼兵马 相当,然战力粮草方面却还不及。 “若想战而胜之...呃,说来说去,还是实力上有所差距,若兵马粮草能数倍于董贼,我等出谋划策自可从容许多。 袁绍闻言,高冷地微微点头,似乎认同了这说法。 但就在逢纪暗自松了口气时,又见他轻启朱唇,淡淡的评价道:“很正确,却是最无用的废话!” 逢纪面色当时一僵。 好在脑中突然灵光一闪,眼中不由亮起精光,神色随即又自信从容起来:“而主公之所以缺兵少粮,症结所在乃治下只有渤海一郡,所需兵马粮草都需仰他人供给。 “根基如此浅薄,又要强撑着与董贼抗衡,岂能不难于登天?” “哦? 袁绍这才有了兴趣,口气也缓和了一些,抬手示意道:“汝继续,本将军听 着。 “主公乃四世三公之后,出身名门,只辖一郡之地未免不符名望。以在下之见,宜当先图一州之地,固本强根,方可统领诸侯,号令州郡,共抗董卓!” 许攸闻言,亦不由上前道:“元图言之有理,大丈夫纵横天下,何待人送粮为食,暗中掣肘!冀州乃钱粮广盛之地,将军何不取之?’ 袁绍不由沉默,心中却觉这些谋士未免太过粗鄙:如此夺人基业之事,怎能堂而皇之地说出来呢? 虽然我已千肯万肯,但同时也被声名所累,又怎能直接点头同意? 于是故作沉默,静等一位懂自己的知心人。 逢纪却误以为力道还不够,不由加大了力度:“主公,天予不取,反受其咎。韩文节怯懦无能之辈,占据冀州富庶繁茂之地却碌碌无为,实乃暴殄天物!” 袁绍有些烦了,不得不给他们一点提示,故作摇头叹息:“讨伐董卓未成,而今却先谋韩文节,恐为天下所笑。’ 一见袁绍又犯既想当那啥、又想立牌坊的臭毛病,许攸就觉腻歪,忍不住激将一句:“主公若犹疑不定,恐袁公路先在鲁阳壮大矣。’ “据闻,长沙太守孙坚骁勇无匹,正一路北上欲投袁公路门下 袁绍陡然色变,再也傲娇不下去:他能号令关东群雄的唯一倚仗,便是出身四世三公的身份。 袁术却在这方面与他相同,甚至还因嫡子的缘故,优势更大。 好在袁绍比较懂得炒作,年轻时无论是守丧还是结交豪杰,又曾任司隶校尉且还硬刚过老董,声望上胜过袁术不少。 可这东西毕竟是虚的,是要依托于实力的。 有位成姓的大哥,便曾认真说过:“声望里的你再强大,也是假的,不是真的,所以不要贪玩迷恋。’ 袁绍对此深有共鸣,不由认真考虑起谋夺冀州之事。 尚未等他有所决断,忽有传令急匆匆入堂,焦急道:“主公,河内危急,数县已落入董贼之手!” “什么...袁绍大惊失色,愕然道:“未见董贼有所动作,河内为何会突遭大变?”“非是董贼所为,乃是 说到这里,传令不由迟疑了一下。 淳于琼大怒,拔剑叱喝道:“都什么时候了,还敢吞吞吐吐,再不实言,某斩了你!”“回,回主公,据说是王使君诛杀了前来抚慰的胡母班后。其宗族亲朋秘密联络了不满王匡的旧部,在河内大肆煽动生事。’ “结,结果温县县令因与司马家来往深厚,又恨王使君盘剥河内过甚,率先举兵响应。”“修武县令董昭亦然从贼,且打出董贼的旗号,聚拢众人似乎还要围攻河内的治所怀县。河内一日之内叛乱四起,王使君危矣!” “胡母班宗族亲朋,温县,修武县 怒不可遏一巴掌拍在案几上,袁绍大怒道:“王公节究竟在干什么,如此之多隐患竟毫无防备,竟还让他们成了气候!’ 郭图思忖片刻,忍不住上前言道:“主公,此事大有蹊跷。 “若说河内众人对王使君不满,在下是信的。可突然间叛乱四起,又爆发如此密集,恐不仅仅只是意外。” “难道还用你说!”逢纪当即讥讽,道:“傻子都猜得出,背后一定有董贼作祟!” “只凭那些乌合之众,岂有胆子攻打怀县城池?但有了董贼的撑腰授意,他们便非但敢,而且胆子很大!” 说完,神情不由一震,惊慌道:“主公不好!....董贼用计一向连环不绝,一套接着一套,此番河内骤变,恐怕只是 话音刚落,又一传令惊恐入内,道:“报!董贼约有七千人从小平津渡河,看其动向要奇袭怀县!’ “小平津...听这个地方,袁绍恼悔地肠子都要青了:“董贼,好生狡诈,原来这些时日来回调兵,便是为了迷惑我等!’ 没错,这些天老董在孟津也不只苦练唢呐,还拿出了绝活儿:没事儿就从孟津这里,往平阴县的小平津调兵。 然后...又从小平津往孟津调兵。 来来回回的,每次都锣鼓喧天、鞭炮齐鸣,还搞一大堆的旌旗,让人看不出每次到底调了多少。 袁绍斥候自然探查到了这情况,头一天可把他们吓得不轻,以为老董会有什么大动作。可随着往后几天见董卓大军跟旅游一样,摸不着头脑的他们也就放松了警惕。 万万没想到,这老阴比果然憋着坏。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要断自己的后路! “主公,若只是河内叛乱不足为惧,可董贼趁虚而入,与贼众里应外合,恐半日之内河内俱沦于敌军之手,我等退路将断!”逢纪又谏言。 “本将军知道!”袁绍气怒攻心,却也只能盘算道:“贼众加上董贼七千兵马,至少需万人以上才可解救. 又想到于夫罗和张杨两部全都靠不住,便恨恨道:“传令,点齐麾下兵马,随某前去驰援怀县!’ 南岸孟津,老董遥遥看到河阳津兵马滚滚而出,神色竟有些遗憾。扔下命人造好的唢呐,道:“可惜了,这唢呐用不上了。 众将登时暗松了一口气:他们实在没想到,唢呐会有那么的爆发力,且音量持久。 尤其老董吹起来,更是...怎么说呢,就是从未失眠的吕布听了之后,都有些莫名感伤了。 偏偏他老董说那曲子,唤作什么《百鸟朝凤》。 吕布拿了只鸡去试,骤然一听老董的唢呐,非但没去朝拜,反而身子一激灵。差点吓得毛都掉光,直接上了西天。 张既却摇了摇头,道:“主公,丧乐可为袁绍所鸣。 众将闻言,当时不敢置信地看向他:这年轻人,很有觉悟啊!...加入集团的第一件事儿,便是扔掉了节操。 连拍马屁,都这么高明。 果然,被舔了个出其不意的老董,闻言很满意,脸都笑成了一朵菊花:“德容不错,情商很高,尔等日后都多学学。’ 随即,大步向中军帐走去,道:“走,收拾收拾,等穿山甲行动后,咱也该登场了....这席精心准备这么久,一定要给袁绍来个干净又卫生儿!” 第206章 车骑将军还好么 河内怀县,王匡恼羞成怒地将案几上的熏香炉,狠狠砸向传令:“数县皆反,还打着董贼的旗号,要为胡母班复仇!” “这些逆贼,狗贼,奸贼!……胡母班与某乃是姻亲,为车骑将军大义讨董,某才含泪杀了他,心中何其之痛!” “他们不知某悲恸,居然还要举兵讨伐?!” 不敢躲的传令见铜炉飞来,只敢抬手挡了一下,指骨好似一下被砸断,疼得闷哼一声,心中对王匡的怨恨瞬间涌起:狗东西!……听你的说法,是你一点都没有错,错的是这个世界? 百姓黎庶都被你盘剥得都不能生存了,还得体谅感谢你的大仁大义? 就在他不知该如何回复时,从事韩浩匆匆入堂:“主公,大事不好,城外来了一群溃兵,说是河阳津那里遭受董贼袭击,他们被杀散逃过来的!” “什么!……”王匡好似被踩到尾巴的猫,立时跳了起来:“快带某前去看看!” 韩浩见状,不由神色一黯:主公这毛病,又犯了…… 自从被辟为从事后,便发现王匡有个很鲜明的特点:但凡听到有关袁绍的事,表现都格外积极热烈。 记得有次陪同王匡见袁绍,那点头哈腰,仿佛被抽去了脊梁骨一般的模样,让韩浩都有种心理上的不适。 甚至感觉王匡屁股后要是有根尾巴的话,一定会对袁绍摇来摇去…… 到了城楼后,哨声响动不断,每个士卒都进入了作战的位置。太阳才转向西方,明晃晃白亮亮的照人双目,倒是让人向东看去一清二楚。 “主公,那些人的确穿着车骑将军部下的服饰。”一名士卒忽然开口,手指着远处的溃兵叫道。 “速速打开城门,放他们进来!”王匡立时下令,心急如焚:“某要好生问问,车骑将军那里到底发生了何事!” “主公!”韩浩不得不生硬阻止,道:“董贼用计一向阴毒狡诈,如今河内数县皆叛,局势不明,我等焉知这伙溃兵是不是董贼麾下所扮?” 王匡这才冷静了一分:“元嗣言之有理,某也是关心则乱,生怕车骑将军……唉!” 说完,才不得不抽出几分精力,认真看向那些逃来的溃兵。只见那些人的确打着袁字大旗,但旗子已破,在夕阳的风中有气无力地翻动。 那些士兵衣衫不整,头发蓬乱,有的身上包着布条,有的竟少了臂膀,只余血淋淋半段残肢,一路行,一路滴淌着鲜血。 领头的将领更连头盔甲胄都丢了,只着一身染血的灰袍,他牵着战马步行,马背上横驼了一个人,随着马匹走动,那人下垂的手脚无力摆动,也不知是死是活。 见此惨景,王匡又开始蠢蠢欲动,急得手足无措:“残虐董贼,竟敢如此欺辱车骑将军,也不知道将军到底如何了……” 韩浩张了张嘴,想劝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毕竟,你永远无法改变一只舔狗。 怀县乃河内郡治所,又临大河和漳水,自然是有护城河的。好在也不算宽,溃兵停在河外大声呼喊,城墙上的人也能听清。 韩浩当即大声喝道:“河内太守在此,前面是哪支队伍?军情如何,派人上前回话!” 牵马的将领急忙上前,伏身于地,抬头颤声道:“淳于琼手下,第三曲第五屯屯将刘能参见河内太守!” “董贼突袭河阳津,匈奴单于夫罗,故西园司马张杨两军皆反!车骑将军边战边退,战情危急!” 这句话如地裂天崩,王匡不由身子晃了晃,当即道:“车,车骑将军还好么?” “小人不知,被击溃时见董贼麾下义子吕布,纵横无敌,一心只想取车骑将军首级。将军颜良怒吼上前阻挡,也不知孰胜孰败!” 一听这个,王匡眼珠子都红了,立时大吼道:“车骑将军乃名门之后,千年难遇的人物,大汉的希望!……速速打开城门,与某同去驰援袁将军!” 闻听这话,韩浩也差点疯了,道:“主公,敌情尚且不明,切不可如此冲动!” 说罢,又向城下大喝道:“尔等有何凭证?……河阳津为何突然被袭,我等为何一点消息都不曾听闻?” “王使君!”刘能连连叩首,声音悲愤:“我等千辛万苦才杀出重围,受车骑将军之令来向此处求援!……” “至于河阳津突然受袭之事,小人也不太清楚。只知变故突起,于夫罗高喊着什么绣衣使,奉汉室天子之命除贼,纵兵闯入我等大营。” “张杨刚开始按兵不动,随后见逆贼张辽冲入大喝一声,他才随即举兵叛乱,也开始攻伐我等……” 说到这里,他几乎泣不成声,道:“小人逃来之时,只知车骑将军说过,王使君忠肝义胆,智勇兼备,定然会去救他的!” 说着连连在护城河外磕头,边磕边呼喊道:“使君!使君一定要去接应将军啊,我求你了,求求你了!……” 王匡见状更加心头忙乱,眼前之人讲话情真意切,不似有伪。 韩浩还想阻止,可他已勃然大怒,气急败坏地跳着吼道:“韩元嗣,汝莫非要车骑将军战死才甘心!……” “此事不是明摆着的,董贼先挑拨了我郡数县造反,牵制我等。暗中又联络了于夫罗和那张杨,里应外合出兵河阳津,意欲一举诛灭车骑将军!” “车骑将军一死,讨董大业顷刻烟消云散,汉室沦于董贼之手……汝,汝若还敢阻拦,某定斩不饶!” 韩浩当众被叱,面色立时青一阵,白一阵。 如若他是主将,必然会好生盘问清楚。但眼下王匡话都说到了这地步,他也无力阻止,只能最后谏言道:“主公,怀县乃車骑將軍最后的退路,不可不慎。主公可引兵前去驰援,却不可放这支溃兵入城!” 王匡哪在乎这些溃兵,心心念念全是袁车骑,根本没空儿搭理。 急匆匆下楼带着精锐三千兵马,前去驰援袁绍。只剩下新招募的一千青壮,留给韩浩守城。 战马奔跃至刘能身旁时,他还大声喝了一句:“看汝也是同某一般的义士,可敢指引某前去驰援袁将军?” 劉能当即起身,精神一震:“有何不敢!” 剩下溃兵眼见要入城,却见吊桥又被收了起来。 城墙上的韩浩抱拳施礼,道:“诸位对不住了,怀县不可失,少时某会派人送去药物粮食,还望诸位多担待。” 众溃兵当即要鼓噪,但趴在马背上的将领眼珠转了下,微微摆手示意不可。 待韩浩离去后,才唤人前来小声道:“速去通知太史司马,怀县这里出了点小状况,让他自作取舍。” 董军规定,前线最先听到炮响的大兵,可凭实际情况做出相应的战术改变。 按之前荀攸的计划,这些绣衣使骗出王匡的主力后,太史慈便汇合司马懿等人兵临怀县。再由混入城中的“溃兵”绣衣使,打开城门一举攻占。 没想到,怀县居然有韩浩这般能人,让他们的整盘大棋,出现了小小的变故。 好在,接到消息后的太史慈也不如何气馁,反而有些惊异:“临出发前,太尉派人交给某一个锦囊,说是事情脱离控制时可打开。” “那就打开啊。”司马懿对此见怪不怪:观音菩萨这事儿,已让他心服口服。 但当太史慈打开锦囊看过后,神色就更怪了,甚至还有些生气。随即苦笑着将里面的纸交给司马懿,道:“公子自己看吧。” 字迹很丑,歪歪扭扭写着:看什么看,没长嘴啊……身边就有懿儿和董昭两只狐狸,不会去问问? 其中‘懿’这个字,还是画了一个圈来代替。 7017k 第207章 熟练的老董 “张司马,我等此番前来,是有件大事需同你商量一下。” 河阳津中,张杨看着于夫罗等人入帐,神色很是诧异:“我等素无交往,又有何大事可商 “无他。”于夫罗笑笑,闪出身后的邢华,道:“只是反了那袁绍而已。 话音落下,邢华便已哈哈大笑,接着道:“不错,如今整座河阳津,只有单于与张司马两支部队。 “那袁绍还以为,留下二位可相互牵制。却想不到二位同气连枝,早已投靠了太尉!”张杨已经见过邢华,也收到了吕布和张辽的联名信。 但此时听闻这等建议,还是不敢相信:“绣,绣衣使特工,不,不是说好在下只需静观其变、隔岸观火便可,怎么突然又要反了车骑将军?’ 邢华忍不住哈哈大笑,以眼神示意于夫罗等人,道:“张司马,见过男人去章台胫衣都脱了,然后就只坐坐吗?’ “都同意让我们来坐坐了,也不差这最后一步了!”说着大手一挥,就见于夫罗、呼厨泉去卑三人已架起张杨,道:“随我们走一趟罢!’ 张杨立时开始挣扎反抗,双腿乱蹬,在地上犁出一条身不由己的轨迹:“绣衣使,我们之前说好不是这样啊...奉先、文远汝等二人骗我!’ “尔等跟那董贼后,学坏,学坏了啊!” 不多时,身子已瘦到都可以正常骑乘凉州大马的老董,兵不血刃地入了河阳津大营,趾高气昂。 看着整整齐齐列阵完毕的匈奴游骑,以及张杨麾下三千不知到底发生什么事的步卒,逸兴遄飞地踏上高台。 轻咳了两声,部下士卒便将一个个大箱子抬到身后,他也熟练地拿出木制大喇叭:“儿郎们!” “老夫知道,尔等头上现在一定有很多问号。搞不清为何一会儿是袁绍,一会儿又是老夫但这,没关系!’ 说着,一脚踹开其中的一个箱子,里面的钱帛‘哗啦’一声撒满高台。匈奴游骑和张杨步卒顿时瞪大了眼睛,疑惑地望向老董。 “搞不清状况不要紧,还认得这些就行!” 老董早已游刃有余,熟练得让一旁张杨目瞪口呆:“老夫跟那袁绍不一样,不会跟你们讲什么梦想啊、未来啊、忠君爱国、大义什么的,只会给尔等发钱!’ “并且会告诉尔等,只要跟着老夫好好干,就有肉吃、有好日子过!而且,还是吃五花挑肥瘦,吃排骨嫌没肉的好日子!’ 说着俯身抓起一把钱,撒向士卒中央,道:“信老夫的,今晚就同老夫一起,干翻那个袁绍!” 言罢直接走下高台,重新跨上战马,最后高呼道:“信老夫,过好日子!’ “为了好日子!’ 见老董真说走就走,匈奴游骑见单于和左右贤王也骑马追随而去,当即便有人抽出弯刀大吼了一声! 一人动,瞬间千人应和。 很快,张杨的那些步卒也按捺不住,在人类特有的从众心理作用下,他们挥舞着兵刃,跟在老董的步卒后也冲了出去 来也匆匆、去都不冲..呃,去都没在意那些钱帛的老董,真的消失了。只留下张杨一个人傻乎乎地站在高台,仿佛刚才一切只是个梦。 原以为,老董挟持了自己,起码会来个深谈吧?就算老董不搭理自己,奉先和文远也会开导下自己的吧? 万万没想到,他们直接一番娴熟的操作,拐跑了自己的兵后,连声招呼都没打. “唉 黑暗当中,悠悠传来一声叹息。 张杨愣愣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邢华--他可是绣衣使中的高级双料特工,当然不可能出现众人眼前。 “张司马,咋还愣着呢?” 上去拍了下张杨的肩膀,道:“见识到太尉的魅力了吧?...别反抗,也别倔强抵抗了,赶紧骑上战马追上去,至少还能混个尾功。 “什,什么? 直到此时,张杨还觉得在做梦,希望能赶紧醒过来。 邢华就抡圆了胳膊,一巴掌抽过去:“还没清醒了啊....都这样了,还觉得袁绍能赢?或者说以后真想一个人,在乱世当中去要饭?’ “哦,对对! 张杨这才如梦方醒,急忙寻到自己的战马,匆匆向大军追随而去。 刚奔两步,还不忘在马上一抱拳,对着邢华大声道:“谢谢啊! “嗯,夜间骑马慢点,注意安全!’ 邢华淡然地摆摆手,深藏功与名:“唉,以前觉得这些大人物都挺厉害的,怎么自从跟了太尉,感觉也就那样儿?’ “把他卖了还说谢谢..尤其这张杨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模样,以后在太尉麾下,估计混得也不会咋样儿。” “唉,算了算了...或许不是他们退步了,而是有些人一旦成长起来,就十分神速吧?” 河畔的风,放肆拼命的吹,无端拨弄离人眼泪。 纵马走在黄河岸边的王匡,心急如焚,当真眼泪都要流下来了:“还有多远,车骑将军一定要挺住啊! 一旁的史阿都被感动了,道:“使君一路念叨了七十九遍,对车骑将军的爱...呃,敬意。对车骑将军敬意可谓感天动地,令人敬佩!” “别扯这些没用的!”王匡却不在乎,只在乎车骑将军的安危:“究竟还有多远,这都快到河阳津了吧?’ 就在史阿都懒得回复时,前方忽然传来嘈杂的声响。声音越来越沉闷,他瞬间听出那是大军行进的动静。 “董贼,是董贼!”瞬间,史阿大声疾呼,悲愤道:“定然是董贼袭破了河阳津,又欲夜袭怀县! “弟兄们,随我冲,跟他们拼了!”说着一马当先,还掣下背后的大弓瞄也不瞄,放了一支冷箭! “太烈性了,果然是车骑将军培养出的部下!” 王匡见状登时也热血上头,再一想到车骑将军可能已战败,瞬间眼珠子红了:“冲上去,为车骑将军报仇!’ “敌袭,有敌军!” 先锋颜良凭着武将的本能,拨开射来的冷箭,瞬间也怒了:“儿郎们随我冲,拿下太史子义的人头!’ 然而,就在他冲上去时,愕然发现那一人冲来的家伙,突然调转了马头,不知跑到那里去了。 他也不在意,毕竟前方还有一大群的董兵,足够一雪河阳津战败之耻! “杀!!”颜良怒吼,一刀劈开冲上来的一名敌骑。 “杀!!”王匡气愤不已,一剑砍翻黑暗中只能看到模糊身影的敌军步卒。 黑夜中不辨敌我,两支部队瞬间撞在一起,展开一场惨烈血腥的混战。什么军阵、什么操练在黑暗中全没了用处,只有最原始、最纯粹的技击搏杀,才能让自己杀死别人,不被敌人所杀 人仰马翻,惨嚎盈天。 终究还是颜良一部率先将敌阵杀了个对穿,毕竟这一千余前锋部队是清一色骑兵,对付只有二百多骑兵的王匡部队,有着兵种上的压制。 但身后,刺耳的兵器交错声,士兵的呐喊与惨叫声,仍嘈杂地交织在一起,没有丝毫停歇的意味。 黑暗中那些举着火把的步卒,嗯..已经出现了四散奔逃的局面。... 颜良心头狂喜,同时也有些困惑:董贼的兵马,何时如此不堪一击? 但很快,他又调转马头杀了回去:也有可能,这不是董贼的精锐兵马,而是河内的叛贼嘛。 “杀啊...”挥舞着大刀的他,威风凛凛,犹如地府里的恶鬼:“主公主力随即便至,我等先拿下这头功!’ “不许跑,不许跑啊! 渐渐的,王匡这里就顶不住了。 看着连两轮冲杀都没撑过去的部下,他悲愤痛心不已:“尔等莫非不敬慕车骑将军么,他可是大汉的希望,千年难得一遇的人物,随我杀,杀啊!” “西凉铁骑的贼子们,你们王大父可不怕。你们,过来啊! 第208章 舔狗是无可救药的 “当”的一声,两骑交错,王匡手中的利剑被颜良大刀荡飞。 就在颜良回身一刀,要噶了王匡腰子时,对方的一声悲呼,让颜良的刀忍不住都蓦然一停。 “袁将军,下辈子我再来效忠!” 当时颜良的刀刃,距离王匡的后腰只有两寸。生前的一幕幕,也飞速在眼前闪过:他看到自己童年烂漫,年轻时任侠豪义、轻财好施。 但纵然与清流蔡邕交好,又被大将军何进辟为掾,都不甚开心。 直到那一日见到四世三公之后的贵公子袁绍,王匡瞬间觉得,自己找到了活着的意义!这世上,怎么会有那般风度翩翩、相貌堂堂,同时又那么胸怀大志、囊括天下的英雄男儿 袁绍说自己没有钱粮,王匡便甘愿放弃前半生的美名,搜刮河内来筹措;袁绍说胡母班乃董贼派来的逆臣,王匡仍没犹豫,狠心斩杀了自己的妹夫! 没想到,苍天何其不公,既生了完美的袁本初,却又出了董卓那个魔头,让本初的霸业崎岖坎坷 就在眼角滑落一滴泪,准备带着对袁将军万千的不舍,离开这个世界时,对面的敌将却开口了:“王,王使君?” 王匡摇了摇头,他心中只有袁将军。 颜良却快疯了,操纵着战马回旋到他面前,一刀背狠狠敲向王匡的头盔:“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颜,颜将军? 王匡这才扶了扶头盔,发现自己竟然还活着,第一句话便是:“袁 将军还好么? 舔狗,是无可救药的。 “主公就在身后,王使君如何出了怀县的!”颜良强忍着怒气,再度问道。 “某听闻董贼奇袭河阳津,于夫罗和张杨俱反,特来驰援相救。”下意识回答后,王匡才有些清醒:“颜将军又怎么会在这里? “我等听闻董贼暗中挑唆河内数县造反,太史慈从小平津渡河奇袭怀县,主公特意派兵前来 说到这里,两人对视一眼,忽然愣住了。 “我等中计了!”颜良后知后觉。 “袁将军居然亲自来救我?”王匡喜不自胜。 一瞬间,颜良有些后悔。 后悔刚才那一刀怎么停住了,怎么就没砍下去! “停手,速速停手!”王匡是指望不上了,颜良觉得乱军还能抢救一下,高声大呼道:是友军,都停手,是友军! 话音未落,一骑又冲了过来。颜良嘴里的话,瞬间就变成了:“停手,某及乃....操汝大母的,给本将军停手啊!” 杀红眼的乱军,根本不可能在一声呼喊中就停手。 别说这些没经过多少训练的士卒,就是老董麾下进行了小半年,专业化系统操练的精锐也做不到。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当两军战斗进行到尾声时,颜良也终于制止了这场内讧。看着一地的狼藉和尸首,他脸黑得犹如老董军工厂填炉的焦炭。 就在此时,袁绍的主力也赶了过来。 看着火光中一身金甲、器宇轩昂的袁绍,王匡当即驱马迎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问道:“车骑将军,你没事吧?” 袁绍只觉简直不可思议,自己引兵要去驰援怀县,确保后路无忧,结果....前锋颜良便派人来告知,他与王匡内讧了! 看着眼前的王匡,他感觉眼前忽然一黑,颤声问出了一句:“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王匡瞬间点头,道:“袁将军没有看错,某此时就在你眼前。”袁绍瞬间想拔剑砍了这傻逼! 自己问两军内讧是真的么,他究竟理解成什么意思了? 但事已至此,说什么都已没意义,如何应对老董毒计才是当务之急。 袁绍沉默片刻,又道:“汝是如何中了董贼的奸计,被骗出怀县的?那里此时的情况,究竟如何?’ “怀县安然无恙。 听袁绍有关心自己的治下,王匡忍不住又高兴起来。一咧嘴,露出温暖纯真的笑容:“袁将军不必担忧在下,在下会照顾好自己的。” “某! 袁绍只觉太阳穴突突直跳,忍不住咆哮道:“那你为何还会出现在这里!” “袁将军不必如此痛心自责,为了驰援救你,某就算中了董贼的奸计,损失些兵马又算什么?”王匡深情无比地说道。 袁绍看着他,眨了眨眼,彻底被气懵了。 过了好一会儿,才忍不住冷冷讥讽一句:“多谢。” “袁将军言重了,虽然此番你中了董贼的奸计,但这丝毫不影响,你在我心中神机妙算的形象。 王匡重重地说道,一字一顿。 随即又愤怒道:“不怪袁将军太单纯,实在是那董贼太狡诈!” 看着身旁文武一脸想笑不敢笑,悲痛又沉不住脸的表情,袁绍终于忍无可忍,怒声呵斥道“本将军是在质问你如何被董贼骗了,我,我可没 后面的话,他说不下去了:事实摆在眼前,自己和王匡都是大冤种 “不好,河阳津有变!”被王匡耽误这么久,袁绍直到这时才反应过来:“此乃董贼调虎离山...不对,太史慈那支部队呢?’ 话音刚落,地面似乎开始微微颤动。 猛然回头,河阳津方向涌来一片火光,且还在快速移动着。紧接着,耳边的闷雷声愈加清晰壮大,骇人心神。 “西凉铁骑!” 颜良嗓音格外高亢,整个人犹如触电般激跃颤抖起来:“列阵,速速列阵!....前军变后军,长矛手速速结阵!” 黑夜平原上遭遇骑兵,只有被屠戮殆尽的下场。 吼完那一句,又当机立断快速对袁绍说道:“主公,某麾下还有不足千名骑兵,速速令其掩护快逃!” 说完又想到什么,补充一句道:“千万要绕过怀县,那处恐怕已有太史慈伏兵,切不可自投罗网!” 袁绍愤然震甲,欲与董卓同归于尽。 调转马头后,瞬间又惊了:只见远处漫天火把似乎要映亮黑夜,连绵不断的骑兵群滚滚而来。 奔腾地的铁蹄无情践踏着大地,巨大的轰鸣声已震耳欲聋,敌军彷如潮水般要将自军步卒淹没 “他,他怎么可能会有这么多骑兵?” 袁绍想不通,实在想不通:之前派斥候探查过,董卓此番来援孟津,一共带了一万余骑兵。 就算太史慈此番率领七千人的全是步卒,可看对方漫天遍野的火把,骑兵人数竟然将近两万! 机灵鬼儿王匡急他之所急,贴心地给出了答案:“有可能,是匈奴人真的投靠了董贼吧?诈城的绣衣使,就是这样跟我说的 “颜,颜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袁绍也立时拿出枭雄本色,交代一声后,陡然对着自军千余骑兵喝道:“撤,快撤!” 好在数万人大交战前,老董根本看不到袁绍这里的状况,正骑着凉州大马狂笑着跟亲切来索命的阎王一样:“本初,初啊,老夫来看你了! “来来来,快让老夫试试你手中的剑,到底锋利不锋利?” 假如说吕布、张辽、张绣....恩,也可以算上颜良,这些纵马在黑夜中奔出一袭剪影的威猛武将,如地府里闯将出来的恶鬼。 那身材狼犹壮硕、一身盔甲哐哐作响,此时还张牙舞爪乱叫乱笑的老董,就像是统御这群恶鬼的活阎王 “哈哈哈..儿郎们,给老夫杀!” 他全身肥肉都在兴奋颤抖着,难以自持地露出嚣张大笑:不得不承认,这次谋夺河阳津与河内这一役,是自己穷尽了天时地利人和,弄出几乎最完美、最妙的一条军计。 而整个计划的爆发点,就在此时! 第209章 不许杀老夫的兵 斜抬起大槊,老董策马狂奔,将近两万的黑夜恶鬼骑兵如影随形,庞大的骑阵仿佛来自地狱的波涛,挟裹着踏碎一切的威势,如天崩地裂,如惊涛拍岸,向着前方袁绍军阵漫卷而去。 火光下大地如潮水般往后倒退,天地间只有成千上万匹健马,同时叩击大地所发出轰鸣声,整个世界都在战栗,在颤抖 “星宿老仙,法力无边!”烈烈豪情在老董胸膛里熊熊燃烧,灼热了他的双眸:“不对太尉老董,无人能懂!” 激动之余,他也不知自己在喊些什么。但气氛烘托到了,不喊又觉得不够应景。 反正就是一个字:刺激! “杀!” 老董大吼一声,手中大槊狠狠洞穿一柄大盾,同时一拨马头,斜斜驶向了袁军弧阵的侧方 “杀!” -万余西凉健儿轰然回应,声如炸雷,数万只铁蹄搅起漫天草屑,如滚滚铁流瞬时越过老董继续往前冲刺。 毫无征兆地,奔腾向前的西凉铁骑骤然间裂了开来,硬生生分成两股,如波分浪裂,开始环形绕着袁军的军阵奔骤。 只在侧翼的边缘蹭了下,并未径直进去。 阵中央的颜良,眉头却猛地跳了一下,心头愈加忐忑发慌:这....好像不是西凉铁骑惯用的战术! 虽未真正与西凉铁骑交战过,但生于燕赵北地的他,曾从鲜卑敌人口中得知,西凉铁骑一般喜爱凭借强大的骑阵,从正面发起冲锋。 悍不畏死,其势威不可当,将一切顽抗之敌碾成粉碎。 眼前这一大群西凉铁骑,却并未这样。自军严阵以待的长矛兵眼睁睁地看着,他们从面前奔驰而过,却无能为力。 这算什么? 是在战前戏耍自军? 简称前...軛,没有简称。 但下一瞬,颜良便感觉魂儿一下从后背惊了出来:只见那些绕过自军弧阵的西凉铁骑,齐刷刷掣出马腹旁的投枪! “唆唆唆! 黑夜中传来无数锐利投枪划破空气的声响,一排排锋利标枪已经从西凉铁骑手中掷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道阴冷的诡异弧线,拖着死亡的尖啸,冰冷地降临在惊疑不定的袁军将士头上。“西凉铁骑! 颜良目眦尽裂:我等已做好了迎接正面冲锋的心理准备,可你们居然 玩儿起了别的花样! 为什么! 为什么不按套路出牌? 可惜他并不知道,老董此时也郁闷:要不是夜晚视野不好,指定先给你一轮骑射箭雨洗头,哪儿会冲到了眼前才扔标枪? 但标枪,也标枪的好处。 战马疾速奔跑时掷出的投枪,即便坚固的木盾也无法阻挡。虽然少了一轮游骑箭雨,可近距离的投枪洞穿,也能快速击溃敌军的阵型。 一名袁军什么都没看到,一杆投枪已从天而降。 锋利的三棱枪尖瞬间扎进他的左眼,穿透他整个头颅,余势未竭下将他身躯带倒,死死的钉在地上。 一名老兵眼见情势不妙,本能地抓过袍泽挡在自己身前,但他忘了这不是箭矢,而是投枪!一支锋利投枪带着死亡的幽冷破空袭来,剔开骨肉的清脆声中,轻而易举地洞穿了两人的胸腔。 屠杀! 彻头彻尾的屠杀! 即便有木盾的保护,步卒阵型还是无法阻挡投枪的侵袭。 一万余西凉铁骑接连不断地从军阵侧翼驰过,反复投掷。顷刻间便是一片人间地狱,哀嚎遍野。 眼见这情景,于夫罗便有些慌:太尉,没发给我们投枪啊...不对,你们是怎么在马背上投掷标枪的? 在马背上用力投出标枪的力气,可比拉满弓弦要大多了。 还骑着单边马镫的匈奴游骑,即便有标枪在手,投出的效果也绝不可能比西凉铁骑精准迅猛。 “别添乱,跟着我们打酱油便是。”一旁的张绣冷酷地来了句,才算给于夫罗解围。 于夫罗不懂打酱油什么意思,但明白了意思。是感激地向张绣点点头,下意识地笑了一下。 然后,他就觉得....自己好像有些贱。 可没办法,傲气要靠实力来赢,在军队中尤其如此:自军毫无作用,反而还可能添乱,他哪还傲得起来? 直到每一名西凉铁骑,都掷完了左侧马腹的四支投枪,颜良这里原本长矛手在前、刀盾手在中、弓弩手在后的严整弧形阵型,已然千疮百孔。 黄河之水哗哗地奔流着。 尸体和受伤士卒的血,缓缓流到河畔绿油油的草地上,几乎变成一片血色的沼泽,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道。 “变阵!”狼狈不堪的他悲怒大吼一声。 假如这支队伍大部分不是赵浮、程奂的士卒,或许可能变幻成几个小股的圆阵,以减少因大振型太过密集,而被西凉铁骑尽情屠杀的下场。 而一旁的副将严敬,则忍不住惊疑问道:“变阵之后,难道便不怕西凉铁骑投掷标枪了么? “当然!”颜良恼怒地看他一眼,随后弱弱道:“当然也怕,但会....少死一些。“可,可若我等分散开来,岂非会让西凉铁骑更肆无忌惮地横冲碾压过来?’ “本将知道!” 颜良很想一刀砍了这家伙,一双虎目中全是‘你在教我做事啊’的恼恨:“那你说,该怎么办!” “步卒在平原遇到骑兵,本就九死一生,只能困守以待外援。如今我等根本无援,只能多拖上一段时间,给主公争取逃命的机会。 “但是,将军,我听说. “什么?’ “董军那里,好像优待俘虏 颜良当即大怒,挥刀就要砍了他。然而这里吵吵嚷嚷,士卒那里.....大喊乱叫着四散奔逃。 甚至有的士卒,还径直向老董的骑阵跑去,口中大喊道:“太尉,太尉我等是韩冀州的士卒,我等愿降,愿降啊!’ 人心散了,队伍带不动了。 英雄末路,莫过于此。 颜良见状沉吟不语,默默收回大刀,认真考虑起严敬的建议。 “太尉,敌军崩溃了,我等匈奴游骑最善杀戮,下轮冲锋请由我等先来!”看到这场景,于夫罗也有了些自信:攻坚战自军不行,打顺风仗还不是手到擒来? 这下,总该能体现出自军的价值了吧? 谁料老董一听这个,当时就急了,下意识脱口大吼道:“不许杀老夫的兵!....咳咳,那个,老夫是在问,尔等真的最善杀戮?’ “呃....”夫罗一下就懵了:到底对,还是不对呢? 瞧他这一迟疑,老董也不耐烦了,摆手道:“算了算了,看到远处逃跑的那支骑兵没,尔等还是去追他们吧 “哦....”竽夫罗怏快点头,心情很失落:果然,还是被嫌弃了......之前在袁绍营中,待遇可不是这样的。 “那要不,你们再投回去?”老董一瞪眼。 “太尉!”于夫罗当即神色一凛,义正严词道:“我等之前不过误入歧途,如今被太尉感召早已迷途知返,又岂能归而复叛,不知好歹? “好了,快去追吧,那群骑兵的首领可能是袁绍。”说起这个,老董就更郁闷:历史上袁绍,在朝堂那么烈性。 原以为看到自己赶来,会愉快地一起击剑-..哦,是比比谁的剑更利。 没想到那么高端的领袖,面对困境,竟然选择了最朴素的解决方式.. 现在人早已跑远了,剩下的价值,也只能打发下匈奴游骑。 想到这里,他左手愤然举起百锻精钢利剑,高声大叫道:“儿郎们,此时此刻,我等该如何?’ “缴械不杀,我军优待俘虏!” 一万余西凉铁骑大声呼喊,声震之下,黄河奔流不停的水,似乎都有那么一瞬凝固。 . 第210章 你们董军不是优待俘虏 第三日上午的时候,老董大军才堪堪赶到怀县。 毕竟打扫数万人交战的场地,还是很需要时间的。尤其那么多俘虏还需看守,行军速度自然快不上去。 远远看着城头上还飘着‘张’字大旗,他的表情便不太好。 进入太史慈大营,见太史慈、司马懿、史阿还有一个面生文士的家伙,四人正齐齐打着呼噜睡得正香时,脸色当时就黑了。 想了想后,让人拎来自己的木制大喇叭,运足力后叱喝道:“尔等还睡得着?尔等是怎么能睡得着觉的,有点志气没有!” “老夫呕心沥血谋划出的妙计,尔等又兵多势众!两天的时间,居然连怀县都没攻下来? 这一套凶猛的输出,犹如晴天霹雳在帐篷中炸响,把毫无防备的四人吓得诈尸般弹了几下,反应各不相同。 史阿第一时间摸出了枕边的利剑,若不是看清来人是老董,估计下一瞬就会一剑封喉。太史慈反应差不多,挥舞起短戟都快斫到老董脖子,眼睛还瞪得通红。看到老董回瞪时,又讪讪缩回了短戟。 司马懿人还没清醒,身子先往角落边爬,逃命意识一流。 董昭最有意思,尚且分不清状况便跪地求饶:“将军饶命,小人愿降,小人在此都是被迫 一听这话,老董忍不住便笑了:“这位,想必便是公仁吧?...如此下意识便要投诚,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 “太尉,小人只是...任凭董昭才智无双,能言善辩,此时也面红耳赤,羞愧不已,不知该如何狡辩。 “无妨,老夫不在乎这个。 老董却豪气地一摆手:“像汝这样的聪明人,若是信誓旦旦地保证效忠老夫,老夫打心眼儿也是不信的。 华佗所著《青囊书》中有言:“人以晌时最朴”。意思是说人在受到惊吓时,他的瞬时反应最为体现出本心。 所以太史慈、史阿这两人,会下意识地反击来犯之人。 所以司马懿十二岁的少年,会在第一时间想着逃命。 也所以....董昭这个二五仔,会在分不清状况时先选择投诚保命。 毕竟,他是位很聪明的投机客。 历史上他在袁绍麾下因收排挤,同时也看出袁绍不具备成大事的素养,便暂且委身投靠好拿捏张杨。而当曹操出现后,又主动献计并跳槽过去,最终混得风生水起。 简单来说,可以将他看作弱化版的贾狐狸。 “今日公仁之反应,谁也不可信口说出去,如有管不住自己舌头的,老夫会亲自替你们收了它!”安抚了董昭后,老董又猛然向身后侍卫喝令。 董昭这才有些感动,认真看了老董一眼,细长的眼缝里流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光,无声地向老董行了一礼。 “爸爸..”司马懿刚才也挺丢脸,羞恼站起身来后,故作委屈道:“汝为何此时才来? “哼。”老董瞥了他一眼,道:“连个怀县都攻不下来,还抱怨老夫来晚了?” “爸爸误会了。”司马懿这才狡黠一笑,道:“孩儿的意思是,您哪怕稍微晚来一天,我等便攻下怀县了。” “嗯?...”老董有些不信,毕竟刚才四人白天还在睡大觉。 “那是因为我等昨晚佯攻了好几波,且一波还未平息,一波又去侵袭。茫茫人海,犹如狂风暴雨。 太史慈也来附和,道:“假如不出什么意外,今夜就能令怀县里的人自乱阵脚,然后主动献城。 “哦?”老董一屁股坐到主位,然后道:“你继续,老夫听着。” 太史慈便看了眼史阿,两人把之前发生的事讲了。随即又看向董昭,道:“那时末将看了太尉锦囊,便向董先生问计。” “董先生便言:重柔之兵,则噪而恐之,振而捅之,出则击之,不出则回之。 老董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知道这个半文盲的爸爸听不懂,司马懿便在一旁解释:“这话出自《孙子兵法》,意思是对于迟疑软弱的敌人,就用鼓噪的方法恐吓他们,用威慑的办法来触动他们。他们一出城就打击,不出城就围困起来。 “哦.攻心战啊。”老董也就对文言文翻译和写作方面差点意思,理解起来还是没障碍的:“不错,怀县里一千兵马都是王匡新抓的壮丁,忠诚不高,士气很低,战斗力更是谈不上。, “被你们大晚上地来回折腾,他们肯定会受不了,很有可能一齐反了韩元嗣,主动投了我等。 话音落下,他便起身向外走去,道:“但老夫今晚可不想在城外被蚊子咬,走,这就去收了怀县。 史阿闻言不由一愣,诧异地看向三人:“太,太尉为何如此自信?” “他自信个屁!’ 司马懿忍不住,小声道:“这叫自信?分明是无耻!....我等已接连两夜威吓怀县,里面的士卒游移不定,眼看就要撑不住了。” “然而爸爸带着一万余大军到来,只需随便呼喊两声,便会成为压死大象的最后一根稻草。 史阿点点头,但也没什么意外,反而淡淡地道:“太尉.....不是一向如此的么?” 司马懿闻言,脸色一垮,不由也点了点头:“是啊,我究竟在期待什么呢....不过他虽然爱装逼,论功行赏时也不会吝啬,我等也不亏。” “反正也睡不成了,出去配合下,共襄盛举吧。”太史慈重重叹了口气,郁闷地走出营帐。 随即到了护城河下,便见老董拿着那木制大喇叭,又开始喊:“士卒百姓们听着,老夫来了,怀县太平了。老夫来了,青天就有了!’ “以前袁绍、王匡哪俩狗贼在怀县的所作所为,老夫都听说了。他俩就是王八蛋、禽兽、畜生、寄生虫!” “但老夫不是王八蛋,不是禽兽,不是畜生,也不是寄生虫,老夫今日亲自带兵光复怀县,来给乡亲们送温暖了,老夫是大英雄!” 一旁董昭听到这里,嘴角不由抽了抽。 司马懿则小声提醒,道:“忍着吧,这种自卖自夸,还算是好的...说完,又忍不住小声补充一句:“比这更不要脸的,还多着呢。” 眼看对面没人鼓掌,老董似乎也有些生气,又喊道:“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兮走四方。 “袁绍、王匡那伙人,老夫已经替尔等赶走了。只要尔等打开城门,咱们军民一家亲,日后都过好日子!‘ “爸爸,怎么里面没反应?”看着对面仍毫无动静,吕布不由奇怪道:“是不是力度还不够大?” “噗嗤”一声。 后面全身被捆的颜良实在没忍住,一不小心笑了出来。 前夜他最终还是没有选择投降,带着亲卫手下想要在重重包围下,杀出一条血路。 没想到老董早就注意着他,刚有动作便是老董、吕布、张辽、张绣四人齐上,丝毫不讲武德。 单一个吕布他就不是对手,更别提老董这边还有双边马镫、高桥马鞍马战的辅助准备,战不过十回合,兜头就是一个大渔网下来。 然后,他就成了俘虏。 此时闻听笑声,老董便黑着脸道:“吾儿,老夫是不是该砍个敌将的脑袋,吓唬下怀县里的人?’ “孩儿觉得,这个可以有 “哎?”颜良当时脸色就变了,忍不住道:“你们董军不是优待俘虏么?” “但我们只优待那些配合的俘虏,像那些不配合的,尤其是那些老夫敬酒他不喝、老夫走路他坐车、老夫夹菜他转桌、老夫女人她先摸、老夫讲话他......他还在那里笑的俘虏,就只能砍了,吓唬下怀县的士卒了。’ 颜良懂了,一下全都懂了:优待俘虏,原来还可以这么灵活? 好在就当他纠结着是该硬气被砍,还是认怂的时候,对面城墙上缓缓出现一个人,高声喊道:“太尉,听说董军优待俘虏?’ “元嗣,汝可不是俘虏,开城门吧!”老董笑了。 颜良也随之松了口气。 但再想想自己的处境,以及董氏集团的作风....无论如何也开心不起来啊! . 第211章 求求你做个人吧 “爸爸,蔽鲁件县按按姓劈要挽,萝来劈涂备名骄。少佛他迎垃说婶来参俘...呃,对,捞揭。狡 总马懿揪酷可采厚厚劈泛雁,甲哐著劈可灵,荐唇率堆同竟竟泛雁劈挥旁升。 抗董避钥督抄杆杆泛雁习蔽起来,拒黑犹如汇孙捞赵,尊每俱朴娑芳“懿糊,每科干说旧而拐,尔帖婶劈肩鲁蔽样劈科盯眼索狡 “挪买身鲁。狡嚷听抗董劈阅贺,总马懿思佛垃摇摇抽,封叹么芳“蔽波鲁狱挥牍工考,唇洛脏佛南帖尊要输灵潮查,分护燃幅,比湾唇圣深写旧。狡 “染劈眼索狡抗董乔乱喜狱封动,么芳“螺绍到抗丝唇洛脏劈坚月棋楚,原来鲁娱唇姓迎掏盯升跑...狡 “嗯,谎站爸爸尊整曲写哥,弓倾南迎旁乱演盟喘询。狡总马懿深深点抽,可脸伤同。他说劈鲁汉哥,折锤知哥会召鲁由曲来哥。莫买他斩倾很胖,悉对抗董来说,弦棍率卓喜陡例旧。 买拐,又可脸坚益拒示么芳“悉淡旧爸爸拖鹅汉皂劈候跟,南帖打来恢跑恢猪,毫裳猪组。狡 “嗯....狡抗董会封动历剃欲掠。 召唇总马懿盟淡诡露倾逞,趁听抗董又翼赏么芳“吾糊察俱说便穴劈普披,比盟拨沃写旧干印劈佛候,姓逝少尊说脸猜。狡 抗董劈里螺温鲜婶赵锐劈宅锦,悉拨夜他召鲁越打工效,疾衫身未个梦开抽演。 辟师涂系秘拐重古,宅锦幻买良抽个帽启劳芹琐寿,洛脏趁干喜可恼陡裙劈题润和机诊、晃,圣施益会圣,悉糕身说比蔽峡尊圣。 “肩鲁爸爸鄙茧喜壮,绵糊身婶喜样霞样。狡 排戳仇悦穴劈总马懿,会拘如壳苏搜,快快摧伤么芳“波鲁搞酷喜姜螺姜,打可麦盯弄说劈绍甚糊,购购衫身衫招婶爸爸。狡 “担未么怪端劈拐障眼索狡 “绵糊惭天俘题糊。狡 “身瓣,喜斩坏。狡 你效说味拐,传气同买泄棋,让效肩封斩喜狱害怕一一总马懿率箭障欲,抗董思佛站阀绍撂津盯旧,召帖幻注牲动可衣简溉由堂挽。 悉他喜可点绍身替,缸身渗阅么芳“爸爸临挪嘱太尉,蔽狱郡宅原去泊身牲梦挂方踢,淡壳尊要沸买极买摧担起来索狡 “斥懿糊姓尊栋,身巨什眼盼黑皇。狡 抗董垃叹旧口气,动黑历说么芳“幻抗丝执掌候剑拐,拒捞升购缠努裳话,输贩输挽。阀际升,天灵宪郡泊螺旁越染盏睛抗丝劈。狡 “雨拨科咱候军若入皇县,垃顺去升标尚酷辟师可郡贯拖。狡 “莫说尊浊灵狱县城螺河里拒示,会波牲众避件薪旁良候军,避袁挂启杨匡候端劈无询苗未,暮迎会说望缠雨降。狡 “大盟垦索....狡听到蔽峡,总马懿尊鲁身舱,倦身巨蔽生黑皇喜什眼互今。 “大盟闲薄来说,幻抗丝入牲洛脏拐,辟师关鲁第可越排努拖劈郡。狡阀际升,抗董绍说辟师鲁他穿喉拐,染正刺义升贯拖劈第可越郡。 辟即身关。 莫买他唇担峡击端旧互护候军,悉辟即尹名义升可林鲁抗董握妄劈历采,波鲁谅拨劈握妄力剪比容掘。 雨辟师,趁鲁幻注羞尽振河息堵,抄抽逝没背背阀阀抄袁挂启杨匡掠升迈灵来劈。 “姓身未抗丝师盏喜写扰动启写雀获,蔽屑第可次,召生候岭般性断趣可样,既鹅令又喜旁倘惶翁,延怕暮喜可点纰疫。狡 总马懿点点抽,喜狱河望旧芳效延劈第可次嘛,劈里宙盟关考鲁黑皇。 生您女效可样,楚身诵易普到渠陡,旧竞拜天历旧。根系到入蚕罢劈佛候,螺效说乘望呆效来秋跑。 “既买爸爸如思雀获扰动,淡壳息圣深旧可天,邪沿甩糊召婶旧索狡 “伟淡蔽鲁南迎男效劈偿徐品忙。狡抗董候组身并历舱偷,么芳“波喜佛膊竹持酷对拘未劈楚辉,息衫身箩迫盏,壮倾使根。狡 说鲁蔽样说,阀际升他鲁螺绍到,幻古打江璃诵易启守江璃演。 疾怕波鲁栋栋劈可郡,宅锦会良抽个帽。比如要欲挠泄喂启要开促荐脱启要递坏历捞启要推迅涂备 骄蔽狱窃拐工考,召让幻注圣倾抽屠钥钻。倦呆遗虽拐尊要改岔吏治启推余邪惯,塘孝鄙厦启递持捐序 螺喜越由垒载劈佛慕,辟师可郡波衫名义升排努拖,身宙衫味全霜入杠治锐今。 听到蔽峡,总马懿苏讶历宝巴肩夏开旧芳“爸爸...河河鲁由炷较热剪,罢逝鲁使服根杂,会衫让哑说倾如思饿邪侄爱索狡 “绵糊蔽察酷俱兆说便穴,生哑厚颜裳鸦比起来,染宙谓望咐颂法。狡 抗董充回如常拒示芳肩鲁栋刺袄。 汽拐,倦鲁林《起兔么芳“燃,汽抗丝松捞揭。狡 “蔽狱宅锦身猫杜旧索狡 “身猫旧。狡抗董玉掠,么芳“弯科率升拒嘱廷,拜荀衍淡辟师太守。抗丝率替他圣深旧可天,他尊绍咋景索狡 总马懿又阁苏旧芳原盟淡由炷较热剪率单裳鸦旧,螺绍到....他劈裳鸦功买毫裳润吉狱淡旧叙荷宅锦,脸肩身要旧。 呵,炭幻注谅拨尊喜大忘壮 绍到蔽峡,总马懿裳奈又重邪评起摞厚厚劈泛雁,生唇抗董兔拐缸身渗镰诽芳蔽捞揭释劈履历,施益会倾南来线旧。 南息冲简坚,尊鲁越绵盯啊狱 啥梦糊肩去酷楚羞,召虽里峡羞劈原则,姓劈徐盏演么召身说汇眼索 抗董挪买未么他唇龟如,回抽粪旧灵芳“效息女连宙盟牢,宙徐盏要鲁螺旧...召衫牢倦写劈效息,来弓柔啊。狡 “徐盏蔽碰刺糊,对抗丝蔽帖狡去锹来说,喜羞眼索狡 蔽可膊,总马懿缸身渗深深封市芳演怪效锹鲁挪嘱太尉,召蔽可如既虽劈身要脸,梦跟身沸候华沃息怪狱 很快,简效到旧候愧。 可屁股性唇牲雄拐,丹总马懿率可蓄冲余购婶第可雄捞揭劈履历,抗董骡骡可玉掠,广喇较装垃让第可雄捞揭释若来 抗董俱仪盯会螺蔽,就就阅么芳“昂名索狡 “唇灵么辟。狡 总马懿思佛垃雁骄避么辟劈产股启兔光,锹菜,续望帖狡料栋续苗未,抗董点点抽拐绍旧绍,垃么芳“姓喜幻注劈freestyle魄索狡 么辟挪佛爬俱。 “呃....召鲁汝对治胀辟师,喜什眼购甚丹舱眼索狡 蔽越么辟供鲁喜。 宙梳哕哕嗦嗦说旧市天,全鲁诞劈。 攀利起来,召鲁波要甲宅治饿河,挑唇恢衫,则奸武幻询,转锹幻泄著蔽恼深庄儒锹名鄙袄绍熏陶劈说甚。 悉挪抗董阅起如壳息衫宅治饿河,煌隶富,指延拘,衔全甚妄帖阅案佛,对壮垃夏蓄旧团,可阅由身未。 “嗯,回松帖拖揭劈替未搂。狡 抗董可脸身置宙抵,玉掠么芳“灵可雄。狡 么辟可脸并票,购打抗董劈蓄努尊喜旁却忘倘,华根纯旧可攀拐快快骨灵。 总马懿趁又缸身渗旧,么芳“爸爸,蔽召茂穿灵松旧索狡 “谁说劈索狡 “姓身鲁让效回松帖替未眼索狡总马懿莫买螺捞婶揭,悉会听倾欲蔽穴劈蠢稻词芳“蔽身召鲁纷汰旧效锹魄索狡 “抗丝说劈鲁帖拖揭劈替未,重点鲁拖揭,身鲁替未。狡抗董垃纠正,么芳“咱波鲁迫揭,拖揭鲁辟师太守荀洒育劈梦。狡 “担,担锤酷哑思番捞揭,召鲁来碰糊劈索狡 抗董身舱历购打总马懿,笋阅么芳“抵则垦索狡 总马懿深派可口气,买拐尊努力粪旧粪,息么芳“爸爸,绵糊喜句穴,身未挪讲身挪讲。狡 “什眼穴索狡 “挽挽姓沸越效搂狱狡 第212章 懂太多也不好 ,我,董卓,爱民如子 恶人自有恶人磨,没人能随心所欲,心想事成。 就在老董以为,柳河只是这次察举人才的起点,没想到却已是辉煌的顶点。随后推选出来的几个家伙,让他恨不得下场物理筛选。 “现在仔细想想,柳河其实还是挺不错的。” 有对比,就有伤害。 经历了几个要不结结巴巴说不出话,要不干脆毫无准备的面试者后,老董开始怀念前任了:“虽然他迂腐了些,但感觉品行还是不错的,且熟读五经、能写会算。” “汝记得跟休若打个招呼,若他觉得没什么问题,绣衣使也暗中做完政治审查后。老夫觉得怀县县令一职,柳河还是挺合适的。” “毕竟,只是县里推荐过来的人才,咱也不能报太高的心理预期。能明白老夫的政令,且兢兢业业地推行下去,就已经很不错了,对吧?” “呵呵……”司马懿冷笑两声,没接他的话茬儿。 就在老董已极力降低心理预期后,下一位面试者,却让他差点蹦了起来。 “姓名?” “刘平。” 司马懿这小秘书很称职,当即将刘平资料简单告知一下,且特意交代此人还乃皇室宗亲。 也不是太亲那种,有点类似刘备。但从对方穿锦佩玉衣着来看,肯定也不属于做麻履手工、自主创业的范畴。 “对治理河内,你有什么看法见解?” “没有。” “好有个性。”见对方昂首挺胸、自信十足的模样,老董还以为捡到了宝,又问:“那你可有什么特长?” “特长?”刘平疑惑片刻,随即恍然大悟,十分自得地道:“太尉好眼力,我那里的确特长!” 老董目光一跳,忍不住双腿一蜷,托腮摇头道:“老夫不信。” “这有啥不信的?”刘平当即不服,道:“太尉可去花满楼打听,怡香院的香儿也能作证,还有春来坊的兰儿……” “但说起河内章台姑娘最好的,还得是美仙阁。” “姑娘们不但各有千秋,最主要热情主动还乖巧听话,完事儿后也不催你,让人感觉宾至如归。” 老董不由双眼一亮,当即兴致盎然地同刘平,探讨起汉代章台行业的现状,深入交流了目前的服务内容,专业而严谨地讨论其改进的地方,以及畅想了未来的发展方向。 经历一番认真而客观的分析,他表示汉代的章台行业,虽然比起春秋时代的萌芽,已有了大跨越的发展,但仍有长足的升级成长空间。 未来的章台行业,应该找准各自的差异化赛道,通过对服务内容的不断创新优化,才能进行高价值的转化。 只有通过特有且精细的精神和心理服务,找到各自擅长的垂直领域,才能实现行业共建和载体打通。 同时想让这项古老的行业焕发出新的活力,还应积极探索与其他行业的联动,比如通过传媒力量的赋能,才能找到红海行业的精细化引爆点。 刘平当即对老董惊为天人,高度赞扬了太尉人老心不老,年逾五十仍奋战在第一前线的可贵精神。 同时谦虚表示,自己尽管已很努力地追赶,但因为缺乏学习、观念陈旧,产生了不应有的惰性思想,没有为汉代章台业的发展大局,做出应有的贡献。 在听了老董提到的‘歌舞表演’、‘打茶围’、‘诗词吟对’、‘花魁盛典’等探索性项目后,更觉得自己应进一步提高认知、解放思想,勇于探索。 日后一定会紧密地团结在太尉的周围,为汉代的章台行业发挥自己应有的一份力量,展望这个行业生动活泼有趣的画面,积极投身其中大干特干! “太尉不必多说,某为河内太守后,定会按照的太尉指示,将河内章台业打造成大汉的标杆!” “呵呵呵……”谁知刚才还眉飞色舞的老董,此时却摇了摇头,为难地道:“河内太守一职啊,恐怕不太行。” “怀县县令也行,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嘛,某先从怀县做起。” “这恐怕也不行。” 看着这位别具特长的小天才,老董微微一摆手,便有侍卫将其拖走:“非但你当不了官,推荐你来的那些家伙,老夫也会派人好生查查!” 刘平这才意识到什么,面色一下惨白:“太,太尉不可如此啊,适才我等还聊得那般投机,汝岂能说变脸就变脸?” 老董却没再搭理他,看了眼身旁的史阿后,起身向后堂走去。 史阿躬身施礼,自然明白要做什么。 司马懿则匆匆起身,忍不住问道:“爸爸,不继续面试了?” “面个屁!……” 老董烦躁地甩了下袖子,道:“还看不出来么,举茂才、不知书,举孝廉、父别居,这察举制已然成官官相护的途径!” 很显然,这次各县推举来的属官,除了柳河还凑合,其余都是些酒囊饭袋。 对于河内这些官员豪强来说,自己此番打跑袁绍、王匡后,多出来的权力真空,便成了他们的狂欢。 “懿儿,汝可知老夫为何执意让将尔收为义子么?”到了后堂,老董忽然又感伤起来,深情地看向司马懿。 司马懿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然后才摇头:“孩儿不知。” 老董神色就有些失落,道:“世宗孝武皇帝为太子时,卫绾为太子太傅,他曾说过,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天时不如地利,地利不如人和。太子要想有所作为,关键在于得人。” “太子又问,北方匈奴气焰嚣张,如何是好。卫绾答,得人。” “太子再问,晁错七国之乱后,国家仍有内忧,又当如何。卫绾再答,得人。” “太子复问,民生凋敝,怎求殷实富裕。卫绾還答,得人。於是,太子不復问。” 说完,再度抬头看向司马懿,道:“这下,你明白了么?” 司马懿懂了,但好像又没完全懂:“所以,这就是爸爸强人锁男的原因?……为了民生富裕,国家兴盛,便要广纳人才。” “纳了人才后,又怕他们不用心办事儿,就给个义子的名头。好让他们上了你的贼船,就再也下不来?” “呃…..”老董想摇头否认,但最终还是点点头,郁闷道:“懿儿,有时候不用懂这么多的……” “不过,重点不在这里!” “重点是,老夫知道此番回洛阳後,除了要将农业和税赋改革推行下去,做好样板外,还该干什么了!” 说到正事,司马懿也认真起来,点头道:“骏马失群,无以奋进,神龙无雨,亦难飞升。爸爸思群贤,如涸泽之望雨露,婴儿之望父母。” “此番见征辟察举制,已不能满足用人所需。” “回洛阳后,便要改革召贤制度,唯才是举,得而用之。如此以人为本,配以新政革旧,方能兴复汉室!” “不错!”老董当即点头,一拍大腿道:“无论什么时代,人才都是最重要的。世上从不缺千里马,缺的是能发掘它们的伯乐。” “百年大计,树人为先。” “此事功在千秋、利在当代,老夫一定全力使得这项工作尽善尽美。有条件要上,没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务必不留遗憾地完成!” 司马懿听得心潮澎湃不已,忍不住又道:“那爸爸回洛阳后,打算先如何入手?” “先把大汉的章台行业,弄得兴盛起来!” “嗯?……”司马懿一愣。 “嗯!……”面对干儿子的质疑,老董却又坚定点头:“别怀疑,这两件事是有深切联系的。” 7017k 第213章 爸爸的心思你别猜 回到洛阳后三天的司马懿,吃饭时明显心不在焉。 桌上摆着四五道炒菜,荤素搭配合宜,还有一盆紫菜鸡子汤一--这等饭菜,已是如今高收入群体的日常。 老董穿越过来带给这个世界的改变,虽缓慢却润物细无声。 司马一家也记不起,他们是什么时候穿起有裆的裤子,围坐在一个大圆桌前、坐在胡椅上吃饭。 但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感觉,很好,很舒适。 唯一与别家不同的,这家饭桌上阳盛阴衰。除了郭氏外剩下全是男人,连刚出生的司马恂也是个带把的。 加上她一向恪守‘食不言、寝不语’的教诲,存在感就会很低。 “父亲,章台业的兴盛跟招才纳贤,怎么就能联系到一起?”心有所思,司马懿不自觉将疑惑说了出来。 郭氏的存在感,骤然攀升。 她举着停在半空汤匙,任凭紫菜汤滴滴答答地落在桌上,眉目错愕且愠怒:“懿儿,汝适才说什么?章台?” “嗯,爸爸那人最喜欢吊人胃口,之前在怀县说要招才纳贤,却首先要将章台业搞兴盛。孩儿冥思苦想好几天,怎么也想不出这两件事能有何关联。” “太尉做事,一向天马行空。”司马防还未察觉到危险,随口说道:“想不通就不要想,反正此事也与你没太大关系。” 郭氏当时忍不住了。 目光狠狠看向司马防,道:“懿儿才十二岁,还是个孩子!...你这个当父亲的,难道就没想到他是从何人口中,得知的那等烟花柳巷之所?” 这明显在指责上梁不正、下梁歪, 杏眼喷火的同时,又痛心疾首:“尔跟着太尉才过了几天的好日子,还未官复原职,心思就开始飘了?’ 司马防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向夫人解释:“细君,你是了解我的 “我自幼酷爱读《汉书》名臣列传,讽咏数十万言。为人耿直公正,哪怕在酒宴中也保持着雅洁威仪,怎会跟懿儿说那等伤风败俗之事?” 郭氏闻言眼珠转了转,半晌后微微点头。 一旁正忍着笑的司马朗,忽然就觉锐利的目光袭来:“伯达!...汝才干了多长时间的洛阳市长,得了太尉的器重便这般放浪?” 不怪郭氏怀疑,一来他今年二十一岁,已经到了配种的年龄。 二来自从担任了洛阳市长,每日都少不得同一些豪商巨贾打交道。偏偏那些豪商巨贾,又喜欢在会所里谈事情。 司马朗也当时大惊,赶紧解释“母亲,你是了解孩儿的....孩儿谨遵父亲的教诲,每日三省吾身,可谓出淤泥而不染。 “更何况洛阳三市之事千头万绪,孩儿每日忙得脚不沾地,哪还有心思惦记那点男女之事 ?’ “也,也不能一点都不惦记。” 说起这个,郭氏又有些头疼,扶额道:“汝今年...也该成亲了。太尉也是,这半年来让汝忙得身心俱疲,娘亲还想着抱孙女呢。” 话刚出口,她就意识到跑题了,又狐疑地看向司马懿:“懿儿,这章台一事,汝究竟是如何得知的?” 司马懿的表情就很奇怪,看着郭氏道:“母亲,汝为何怀疑了父亲和兄长,就不怀疑下太尉? 孩儿整日跟着那等人老心不老之人,咳咳。” 后面的话,他没说。 但意思已经很明显:我非但知道章台,通过爸爸的谆谆教导,其他方面懂得也比你跟父亲多多了 “太,太尉? 郭氏当然惹不起老董,却也不会眼睁睁看着儿子被带坏,干脆拿出当 娘的特权来:“娘亲不管这些,反正你在太尉身边,不能学那些乱七八糟的。” “孩儿知道了。”司马懿心不在焉地回了句,明显没将这句话放在心上。眼珠转了转后,还不由嘿嘿一笑,显然有了别的主意。 郭氏拿人小鬼大的二儿子没办法,又看到司马防和司马朗二人还对视偷笑,当即又爆发:“还有你们二人,更不可去那等地方!” “细君放心,为夫顾家爱妻,怎会去那等地方?” “母亲放心,孩儿正人君子,又岂能是那等人?” 天已将暮,司马懿带着护卫小厮来到‘教坊司’门前。 抬头看了眼匾额,忍不住小声道:“总算没起‘天上人间’、‘男人天堂’这等俗烂的名字。 “只不过这‘教坊司’又是何意?” “乍听起来,好像还挺正经的。”摇了摇头,随即还叹息道:“爸爸的心思你别猜,猜来猜去也猜不明白. 当初的胡姬章台、此时的教坊司楼外花团锦簇、彩带招摇。 粉红色的灯笼高高亮起,暧昧的色调让人观便觉心痒痒。门口站了几位衣着清凉、肌肤雪白的好姑娘,笑眼盈盈地看着过往路人。 但凡你心里有一丝邪念,都逃不过这样勾魂的眼神。 倘若你口袋里再有一点闲钱,更是万事皆休。 “二八佳人体似酥,腰间仗剑斩愚夫。虽然不见人头落,暗里教君骨髓枯。” 轻轻念完这首老董说过的歪诗,司马懿还未进去便已经摇了两回头:“当初爸爸退出这大汉文坛,我是第一个弹冠相庆的。 “但现在看来,他心里还是有些不甘呐,时刻想着卷土重来。” 司马懿走入教坊司的时候,没有好姑娘热情陪同,反而一脸的疑惑:这谁家的公子,如此年纪便食髓知味了么? 就连大堂中眼如月牙儿似地招呼客人的老鸨,看到司马懿之后也是一愣:“这位小公子... 话音未来,便有一位戴绿头巾的小厮,上前小声跟老鸨说了两句。老鸨神色一变,当即又凑近了司马懿小声道:“司马郎中,今晚来此可是有公务?’ 从怀县归来的司马懿,如今已有官身了。 虽然只是个参与谋议、掌顾应对的三百石郎官,但只要不是傻子,便可知这位十二岁便破例取得朝廷要员预备役资格的少年,未来前途如何不可限量。 “没有,只是奉爸爸之命,来此多长些见识。’ 对方能认出自己,司马懿一点都不奇怪:别人不清楚,他却知道这座教坊司,名义上的老板是卫兹。 卫兹之上,是毕圭苑的那位大汉太后。 大汉太后之后,便是他那位干爹爸爸。 干爹的旗号,不用白不用一一狐假虎威这一手,司马懿已玩得相当溜。 一听这个,老鸨果然更热情了,又问:“那司马郎中是只是在大堂见识,还是要....便深入地领略一番?’ “哦? 司马懿一愣,道:“有何不同么?” “当然不同。”说起这个,老鸨便很有职业素养地介绍道:“大堂这里主要是表演,有歌舞曲艺、相声小品、评书或偶尔举办个什么活动,用来聚拢人气的。” “真正美妙,便是后院的打茶围了。” “哦?....”此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司马懿身后传来:“那便有请妈妈,详细给吾弟介绍介绍。” 司马懿猛然回头,看着似笑非笑的司马朗,表情瞬间变得很精彩:“兄长,你怎么?咦,不对,这不是我那正人君子的兄长么?’ 然而就在此时,司马防的声音也从他俩侧边传来,道:“这不是,为父生的两位好儿子么?’ 一瞬间,非但三人愕然不已,连老鸨都惊诧了:传闻中,司马家不是....家风挺严的么? 第214章 门儿都不关 看到司马防的出现,老鸨顿时陷入哲学的深思:究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还是有其子必有其父? 以先来后到来说,司马懿可是走在了父兄的最前列,但没有司马防话,又哪里来司马懿?亦或许,父子三人就是纯粹志同道合,排名其实不必分先后? 司马懿也很震惊,但反应贼快,先发制人装作一副纠结不已的模样:“父亲,兄长....汝二人可是在母亲面前亲口承诺过,不会来这等地方的。” “孩儿奉了太尉之命,破解招才纳士与章台业兴盛的关联,乃是为了公事。不曾想竟在此见到父兄....矣!这岂非要陷孩儿于不孝不信的两难境地?’ 老鸨都听傻了,忍不住开口道:“司马郎中,来这里玩儿,都能扯上不孝不信,还是两难境地?” “那如鸨母所言,回家后我是否应将此事告知母亲?” “这...”老鸨一下懂了:告诉的话,父为子纲、长兄如父,连老爹和兄长的小报告也打,可不是不孝? 但不告诉的话,回去就要说谎,不是不讲信义又是什么? “懿儿原来是奉了太尉之命啊,巧了,为兄也是。’ 司马朗一点不担忧,很自然地道:“太尉命我前来沟通服务税一事,与懿儿一样都是有正当理由的。 然后,兄弟两人目光一齐看向司马防。 司马防当即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羞恼拂袖道:“尔等想什么呢,为父岂是那等食言而肥之人?’ “此番前来也是奉太尉之命,与卫什长商讨教坊司治安,还有那个...对,消防一类的事宜。’ “治安与消防?”司马兄弟摇头表示不信。 其中司马朗还道:“此等小事,只需一名属吏便可,又怎会劳烦父亲这位署理京畿的洛阳丞?’ 司马防顿时嘴角一抽,更加恼羞成怒:“为父怎能知道? 商讨税金一事,汝那里也只 需派一名计吏,怎会令市长亲自前来?’ 司马朗脸色也为之一僵,眼角开始狂跳:“孩,孩儿怎知太尉是何意思?或许如父亲所说,太尉行事一向天马行空?” “唉! 司马懿便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看着父兄二人嘲讽道:“真想不到,原来竟 都是奉了爸爸之命呐 随即脸色蓦然一变,冷声道:“这话,亏父兄也说得出口?” “爸爸行事的确一向剑走偏锋,让人猜不透意图。” “可他也向来大胆放权,做事只总揽大局。像什么税金、治安与消防这等小事,可从未见他特意交代过。” 他痛惜,他羞耻,他尴尬。 但更多的,却是失望。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父兄,连个谎话都编不好,太让自己失望了。 司马防和司马朗对视一眼,皆百口莫辩、羞愧难当。 看司马懿那样小人得志的模样,严父司马防第一次妥协,叹了口气道:“知子莫若父,说出你的条件罢。” “为父这次认栽,就当是又被太尉坑了 咦,我怎么会说‘又’? “父亲也知,孩儿在爸爸府上有很多公务,且谋略军务皆有人来教,这家中课业之事? 司马防下意识想反对,可看着司马懿坚定的目光,只能一咬牙道:“行,为父可以减你一个时辰的课业!’ “兄长 诡计得逞的司马懿,又看向司马朗。 司马朗当时一惊,道:“懿儿,为兄平时可没得罪过你。” “但也不曾厚待愚弟。” 司马懿还是笑,丝毫不会放过这个机会:“兄长莫怕,愚弟又能有什么坏心思,只是想要一个爱护弟弟的好兄长罢了。’ “一月为限,过期不准言而无信。” 司马朗也不傻,知道免费才是最贵的:司马懿什么都不要,就表示以后想从自己这里得到什么,都可以此为要挟。 所以,哪怕明知会宰,也要定一个期限。 “三月!”司马懿当即加码。 “两月,不能再多了!” “兄长,愚弟可不是在同你商量。” “你! 司马朗羞恼不已,却也只能一跺脚,道:“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兄弟二人当着父亲的面三击掌,算是定下了君子协议。 就在此时,楼上穿绸戴锦的卫兹笑呵呵地迎了过来:“司马令君,司马市长,在下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太尉也等候多时,还请...咦,司马郎中也来了?’ 顿时,司马懿心中闪过十分不祥的预感:“爸,爸爸人在此处?” “太尉邀二人前来,自然在此处。”卫兹不解,奇怪地看向司马懿:“二公子也是被太尉邀请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嗯? 脸色铁青的司马防和司马朗一愣,当即看向司马懿:“懿儿? “孩,孩儿只是奉了爸爸之命,并未说是今日被邀请。”司马懿有些慌,想着脚底抹油:“父亲,兄长,我想起家中还有要事,便不 “无妨!”司马防当即打断。 “来都来了!”司马朗紧随其后,一步挡在司马懿前方,还亲切地揽住他的肩膀:“便与我等一同前去拜见太尉。免得让太尉知晓,责备我司马家不懂礼数。” 欲哭无泪的司马懿,当即被父兄二人一左一右架住,几乎连拖带拽地步入后院。旁人看到之后,皆错愕不已:见过逼良为娼的,还没见过如此盛情难却的 放开那少年,他还小,有什么招数冲我来啊! 步入后院儿,才发现老董竟然将胡姬章台扩建了一番,直接打通隔壁的府宅。里面亭台楼榭,说不出的雅致,院内姹紫嫣红,道不尽的风流。 亭台草木掩映之间,是一栋栋单独厢房。 门口两盏红艳艳的灯笼悬挂,里面打茶围的吟诗作赋之声传出,根本不像普通的烟花之所,别有一番高雅的格调。 随着老鸨和卫兹在前引路,父兄三人穿过一间间厢房,终于来到最里间的一处豪华厢房。房门敞开着,虽看不到老董的身影,却已听到他嚣张的大笑:“哈哈哈....都已经到了老夫的手里,居然还挣扎?来啊,越挣扎老夫就越兴奋!” “就喜欢这样烈性的,否则老夫都感觉没滋味,啊哈哈哈 一瞬间,卫兹和老鸨的脸就黑了:大白天的,门儿都不关? 呸,恶心! 他俩还知道关着门儿呢...就是一个字:恶心! 司马防和司马朗二人对视一眼,也有些害怕。 司马朗犹豫一瞬,忍不住小声道:“父亲,还是莫让懿儿进去了,万一看到什么他这年纪不该看的,如何向娘亲交代?” 老董却听到了门外的声音,道:“是建公和伯达来了啊,快快进来. “太尉.....”司马防当即纠结回复,道:“我等还是别进了,莫要搅扰了太尉的...呃雅兴。” “雅兴?”老董就愣了,下意识地回复道:“屋内只有老夫与阿韦二人,能有什么雅兴? 同典韦在一起? 五人齐齐对视一眼,神色更惊愕了:太尉,这可太风雅了啊...咱大汉前朝的时候,就兴这个。 没错,只有娘炮才喜欢妹子,真正的猛男就要 不待他们胡思乱想,就见典韦衣着齐整地出现在门口,诧异道:“快进来啊,难道还要太尉亲自....等等,你们那是什么眼神儿!” 第215章 公骥这字好 老董没注意到,典韦黑着脸进来的。 他目光一直盯在老鸨身上,只见她今日穿着一身居家常服,对襟白绸衫子,素色里衬与长裤。 这装束已完全不属于汉服,有些类似于宋明朝代-一反正自他在毕圭苑,弄出一堆不伦不类却美观好看的戏服后,渐渐流传到民间,洛阳女子的服饰便多样多变了起来。 老鸨这身衣裳并不算惹眼,但那丰腴的身段儿,怎么也藏不住。 胸如峰峦,臀如满月,一点没随着年岁胖起来的杨柳腰条....加上人又高挑,走起路来款...款摇摆,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意。 “春十三娘,老夫究竟何时才能喝上汝与子许的喜酒?”老董笑呵呵问道,调侃她与卫兹的关系。 从怀县回来后,老董便发现卫兹很灵性,不声不响地已在毕圭苑勾搭上了这位。 不得不承认,卫兹果然不愧是曹老板的好友,品味与孟德简直如出一辙,就喜欢这种熟透了、啥都懂的少妇。 “太尉莫要取笑,卫什长岂会看上奴这残花败柳之身?”说完,命婢女奉上茶点吃食,还不忘向卫兹抛了个媚眼儿,才关上门离去 看着那扭动的水蛇腰,老董不由赞许地看向卫兹,道:“子许,好眼光呐-...待汝将这章台业发扬光大后,老夫亲自为汝二人主婚!’ “谢太尉!”卫兹喜不自胜。 他虽然有儿子,但妻却病亡。 在毕圭苑鬼使神差勾搭上了春十三娘,激情过后便是深深的恐惧:这可是先帝的女人,如今老董的后院儿,自己是脑子进啥了? 没想到老董得知此事,非但没动怒,反而大手一挥允诺成全二人,让卫兹大升感恩之情,暗中发誓要为老董效死。 就算跟他很有共同语言的曹孟德,亲自来拉拢都不行! 司马防和司马朗闻言,脸色却奇怪起来,司马朗忍不住道:“太尉当真要大力扶持章台业,用以....招才纳士?” 司马懿当即,疯狂地向老董打眼色。 老董瞅了下父子三人神色,立刻get到干儿子的意思,笑着点头道:“嗯,不错....招才纳土嘛,自然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司马父子对视,大为不解。 老董便继续解释:“人才嘛,一方面要自己培养,比如老夫命蔡伯喈、荀仲豫重新注解整理五经,并撰写太学教材,便是为日后的科举铺路,择优取材。’ “此等方式虽功在千秋,然见效却有些慢。世间仍有不少逸才散落各地,投奔无门,老夫是看在眼里、急在心上 说起这个,他便摇头叹息:“尔等也知,上次就为了绑架....呃,盛情邀请左伯前来洛阳,绣衣使却因没有配套设施的保障,足足花费了将近两月时间。” 就在司马防和司马朗等待着下文时,他忽然便不说了。 之前还劝儿子想不通就别想的司马防,见老董随即悠悠品尝起了点心,忍不住心急道:“在下愚钝,还是想不通大力扶持章台,与招才纳贤有何联系?” 司马懿却已然懂了。 拉了拉亲爹的袖子,小声解释道:“父亲,爸爸已经说得很明白....他在别处绑架人才不方便,有了章台或其他据点后,绣衣使便有了更大的活动空间。” “绑人家过来啊? 司马防惊了:原来两手抓,两手都要硬是这个意思?长期你自己培养,短期就到处绑票儿 但也不得不承认,这真兼顾了眼下和未来的双重需求,还有效解决了各地那些看老董不顺 , 眼,死活不应辟之人的问题。 只是有一点,他还是难以理解:“太尉,绑人容易收心难。如此就算得到了那人的身,也得不到他们的心啊. 这话出口,司马懿都忍不住捂脸:父亲呐,忘了自己是如何投效他的么? 果然,随后就见老董笑了,道:“阿韦,汝刚才不是说用尽浑身解数,那颜良还是死活不肯投效?’ “嗯 典韦闷闷点头,道:“那颜良当真水泼不进,某说要砍了他的亲卫,他竟无动 于衷,随即又将他扔入磨房,可他比驴还能干 说着余怒未消地看向司马父子和卫兹,道:“适才主公说的,便是那颜良,可不是尔等想的那样!” 最后又看向老董,神色还委屈起来,道:“主公,你教的招数某都用过,结果还是不行。 “喊...那是你只学会了老夫的皮毛,没学到精髓。”撇嘴不屑地笑了一下,道:“将他... 带来了么?” “带来了。” “让他进来。”说着,饶有兴致地看了司马防一眼:“老夫就表演一下,用生动的示范让建公明白,天下就没老夫搞不定的人!” 很快,五花大绑的颜良,被虎背熊腰的侍卫推入。 老董瞟了一眼,示意典韦解开绳子,随即道:“公骥,汝这字起得好呀 “哼!”颜良都不正眼瞧他。 但此时不缺捧哏的,司马懿随即便道:“爸爸,这字好在了哪里?” “骥也,就是良马的意思。如今他不正在老夫府中做牛做马,且还是个公的,不正应了公骥’二字?’ “董贼! 颜良当即大怒,可身子还未动,便见典韦摸向了腰间的短戟。 再看老董腰间也配着利剑,自己蛮干毫无取胜的可能,当即唾骂道:“休要欺人太甚!汝得不到某的人,便那般凌虐羞辱,还恬不知耻说什么优待俘虏,我呸!” “嗯..”老董一点不反驳,反而端来一盘点心:“饿了吧?好歹吃点儿 “你说的一点没错,老夫的确沽名钓誉、出尔反尔,嘴上说什么优待俘虏,实际上还是为了得到他们的效忠。 “你的事儿老夫也听阿韦说了,铁骨铮铮、誓死不降,端得是忠义无双的一员武将。你我今生注定无缘,老夫也不做奢望,咱俩今日就随便聊聊。” 眼巴巴看着那盘驴打滚儿的颜良,不争气地咽了口唾沫一一这跟意志无关,认谁饿上两天,都会出现这样的生理反应。 更何况那等金黄的色泽,裹着浓郁的奶酪,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着让人难以拒绝的香气-一这等美食颜良莫说吃过,连听都未曾听过。 但是,他强忍着没伸手。 老董也不介意,笑眯眯地又继续道:“近来老夫苦读史书,发现一个很有意思的现象。便是高祖建立汉朝,满朝公卿那么多的人,为何一大部分都是沛县的?” “还有那朱元璋称帝后,班底大部分也是凤阳人。你说小小的沛县和凤阳,怎么就辣么藏龙卧虎?” “嗯? 颜良一脸疑惑,忍不住道:“朱元璋何许人也,又何时称得帝?” “凤阳人,大概一千多...呃,不要在意这些细节,重点是老夫的问题。”老董岔开话题,又看向司马父子和卫兹:“尔等也可畅所欲言,一解老夫心头疑惑。’ “呃....”这问题众人还真没想过,司马防揪了一下胡子,道:“沛县乃高祖龙兴之地,自是人杰地灵,群英荟萃。’ 老董还没回复,他儿子就先不同意了,道:“孩儿觉得不是这样,若说屠狗贩猪的樊哙,还有一把勇力,可谓埋没乡野的猛将。那卢绾又有何才能,最后竟受封异姓王?” “伯达的意思是? 司马防听着也有些道理,开口讨论起来。 “孩儿觉得,当是沛县的确有身怀雄才之人,如樊哙、萧何便属于其中。但更多的如周勃、曹参等,早期应不过能力平平。” “然随着高祖大业徐徐展开,这些人也耳濡目染,一步步历练出了能力,才成为了人中龙凤。 “唧....”老董点点头,对父子二人的说法不置可否,见卫兹无意参与讨论后,又望向司马懿道:“懿儿,汝觉得这是怎么回事儿?’ 第216章 走成华大道到二仙桥 “孩儿觉得,父兄是中了爸爸障眼法,颠倒了因果。” 看着两脸迷糊的二人,司马懿摇头道:“真正的逻辑,应当是组成一套完整的朝廷架构,一个县的人才已然足备。” “无论樊哙、萧何那等天生异才,还是周勃、曹参后来历练。只需随着高祖大业一步步建立,这些早早已攀龙附凤之人,最终会慢慢成为国家栋梁。” “懿儿的意思 司马父子的确没从这个角度考虑过问题,不由大感惊奇,司马防更捻须道:“人才不过是千里马,通常是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 “大汉开过功臣的确有过人之处,但更多的还是率先追随了高祖,等到大汉建立位列公卿,世人便觉沛县人才济济? “不错。”司马懿点点头,感觉这个爹还是比较有悟性的,比兄长强一些。 老董此时也欣慰地笑了下,看向司马懿继续道:“那懿儿觉得老夫麾下的武将,人员足备否?” “依孩儿看来,勇冠三军、御骑无双者有义兄吕奉先;长于练兵,擅御披坚执锐重卒者有高方理。” “轻骑游击,勇谋兼备者张文远;善于镇守、忠诚可靠徐盛华;西凉铁骑后起之秀张佑维,悍战无敌、护卫爸爸左右古之恶来典门督 司马懿扳着指头,细细数来:“至于其他可完美执行爸爸军令的泛泛之将,更数不胜数,加之还有名将宿老总揽大局,爸爸的武将储备早已足够。” “嗯。”老董闻言深深点头,赞同道:“老夫也这般觉得。” 说看,便看向一旁目瞪口呆颜良,还没动驴打滚儿,又将盘子往前挪挪:“公骥,多少吃点儿吧。” “有啥想吃,也尽管跟老夫说。咱这教坊司里是跟福泰楼合作的,天下任何美食都能给送过来。’ 颜良当时不淡定了:什么叫你麾下的武将架构已然足备,合着就是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也不少了呗? 还突然让我多少吃点儿,想吃啥就跟你说....照你的意思,这顿饭就是我最后,等等.这弯儿拐得有些大吧? 颜良先是一愣,反应过来后神色不由紧张起来:“太,太尉不再认真考虑了吗?” “唉,不考虑了。”董卓惋惜地看着颜良,一脸敬佩:“公骥乃河北名将,傲骨嶙峋,已然用行动证明不会降服老夫。’ “再将你留在磨房里拉磨,无异于单纯的羞辱。” “老夫也是军旅中人,知晓士可杀不可辱的道理。你我今生注定无缘,只能等来世再续了。 说着,还深情地拉过颜良的手,拍了两下道:“放心,汝的葬礼会办得风风光光。届时,老夫还会亲自吹奏唢呐,送汝一路走好。” 司马懿也忍不住来加戏,道:“颜将军尽情放心,爸爸那的一首《百鸟朝凤》,当初可是为我准备的。’ “虽说我随后从怀县安全归来,爸爸中间停止练习了一段时日。但就跟骑马一样,一旦学会了,再捡起来就很容易。 “待将军风光大葬的那日,相信爸爸一定会找到饱满的状态,吹出动情苍凉的丧乐,让你在九泉之下欣慰瞑目 听到这里,老董重重点头回应,表示那日一定不会让颜良失望。 随即又看了眼外面,有些恼怒地道:“春十三娘到底在干什么! .颜将军只是跟老夫客 气下,她怎么就当真了?’ “还不赶快上菜!” 卫兹闻言,当即起身道:“太尉息怒,在下前去催催 “嗯,劳烦卫什长了,福泰楼的饭菜一向色香味俱全,尤其份量更是很足。”司马朗拿起桌上的筷子,感恩看向颜良:“此番托颜将军的福,在下算是有口福了。 “嗯,记得要十年份的屠苏精酿。太尉弄出的蒸馏酒太冲,老夫喝不惯。”司马防也摆好了菜碟。 “公骥,之前是我粗鲁,慢待了你。”典韦也闷闷开口,道:“一会儿酒来了,陪你多喝几碗,就当谢罪了。 “哎,哎 看着这找唢呐的找唢呐,催菜的催菜,咽口水的咽口水....颜良突然感觉有些魔幻:你,你们就不打算多问问,我这个当事人的意见了么? 宁死不降什么的,我承认,之前是有些赌气。 可你们也不仔细想想,假如我真做好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准备,早就一头撞死磨盘上了啊。 不能医匠刚说我有点发烧,你们就打算,把我拉出去烧了吧? 我觉得,自己其实还是可以再抢救一下的,只要你们再多上那么一点点的耐心 然而,被架住的颜良只能眼睁睁,看着春十三娘命婢女送来了上好的酒菜,并一一介绍道“颜将军,这盘叫白玉豆腐。” “是选用上好的豆腐配以猴脑,经多重工序糅合而成。您看着晶莹剔透的白色,多应今日之景?” 颜良:“?? 随即又端来一盘红烧排骨,道:“这是福泰楼最常被点菜,原本唤作红烧排骨,但用在将军身上,应该唤作‘粉身碎骨’才对。” 颜良:“?? 紧接着是一大盘的羊肚包,老董用精巧锋利的匕首割开,里面顿时热气腾腾、肉香四溢:“公骥啊,这才原本唤作肚包肉。但今日有你在,想必‘开膛剖肚’这个名儿更合适!” 颜良:“?? 这道菜就叫‘断手断脚’可否?’ 颜良:“?? 司马防也来了兴致,接过春十三娘的下一道砂锅鱼头,道:“如此说来,这盘菜应当叫要头一颗’?” 还没等颜良诧异,司马朗将最后一道的鸡汤端了上来,道:“那这就应当是‘要命一条了,正好与父亲的菜名呼应,更可为颜将军壮行!’ “嗯,不错! 老董当即一撸袖子,开怀大笑:“来来来,大伙儿都快趁热吃...骥别愣着啊,都是为你点的,吃完好早早上路。’ “上,上路? 听着这些耸人的菜名,昂藏大汉颜良都有些想哭:“上哪条路啊,太 尉?” “当然是黄泉路呗。”老董亲手给颜良夹了块排骨,道:“还能是走成华大道,到二仙桥咋滴?” 一连密集的心理摧残,颜良终于崩溃了,弱弱地问道:“太,太尉.....假如末将此时同意投效,不知还来得及否?’ 话音一落,围坐在桌前的众人齐齐放下筷子,面色不善。 尤其老董一脸遗憾的模样,认真地道:“公骥,这话可不兴乱说,你看我等都准备了这么多。老夫少时回去,还打算复习下唢呐。 “适才,在下腹中也已有篇吊文酝酿司马防摇头叹息。 典韦一口喝下碗中的酒,不悦道:“某还打算亲自动手,至少能让公骥走得利索些。”“诸,诸位的心意,某领下了 颜良赶紧打住,道:“但某仔细想了想,太尉辅佐天子、兴复汉室,乃顺天应人。追随袁贼谋逆,死了岂非也是白死?’ “可是,汝适才也听到了,老夫麾下的武将架构已满员了....”老董还是表示为难。“无妨,让末将当一马前卒足可!” “行吧老董似乎没了胃口,快快摆手道:“先去俘虏营接受劳动和思想改造吧,到时候看你表现,老夫再考虑。” “多谢太尉!’ 第217章 以后要常来 颜良一走,老董吃得比谁都欢,哪有半点没胃口的模样? 并且,脸还笑得跟一朵菊花一样,认真听着耳边的吹捧赞叹。 “爸爸慧眼如炬,洞悉人性。” 司马懿最懂老董,率先开口:“早就看出颜良心怀生念,一番反其道而行之,果然令他主动袒露心迹。” 司马朗虽不如弟弟了解老董脾性,但对老董的第一印象十分深刻,紧随其后道:“太尉攻心为上,言谈之间便动摇上将心意,实在高明!” “太尉用计,妙到毫巅,在下敬佩!”卫兹也笑着作陪。 “主公,某敬你!”典韦好听话不会说,却会用行动表示。 唯独剩下刚正的司马防,看着众人一片阿谀奉承,愤然不悦:“太尉,切不可听他们乱言 满脸愕然的老董,脸色瞬间黑了下来 司马朗和司马懿两人也蓦然变色,左右为难。还是司马懿反应最快,赶紧伏身解释:“爸爸,父亲一向耿直刚正 “太尉的确慧眼如炬、洞悉人性,然这些不过小道。真正使得颜良归心投效,分明是太尉心怀苍生、怀瑾握瑜的大德!” 兄弟二人愕然地看向老爹,感觉三观受到了强烈冲击:父亲,你变了,变得如此山路十八弯,直接闪了我们的腰。 被舔了个出其不意的老董,黑脸也一下重新灿烂,笑呵呵地道:“尔等....总结得都很到位嘛。” 刚打算喝口汤压压惊的司马懿,差点没一口喷出来:爸爸,果然还是你最骚。难道不知道,世上有种品德叫谦虚吗? 酒足饭饱,司马朗似乎想到了什么,迟疑着道:“太尉扶持章台业以招才纳贤的深意,我等已然知晓。只是 说着看了眼父亲,道:“些许税金、治安消防之事,派一计吏便可,为何非要我等父子二人亲自前来?” 听到这话,老董悠悠放下筷子望向司马朗,道:“伯达可知,若老夫之子未亡,今年应与尔同岁。” 司马朗一愣,当即敛面劝慰道:“太尉节哀。” 老董微微点头笑了下,然后又看向司马懿,继续道:“懿儿与老夫有父子之名,换言之汝亦老夫义子。” 老董话都说到了这里,司马朗也点头称是。 然后老董就有些愠怒地看向司马防,道:“建公,此事老夫便要说说了 “我等孩儿今年已二十有一,连冠礼都行过了,早该娶妻生子。可你这当亲爹的,怎好似一点都不着急?” 司马防:“?? 什么叫我等的孩儿,我跟郭氏生伯达的时候,可跟你没一枚钱的关系! “伯达仪表堂堂、才干不凡,老夫承认都是你的功劳。” “可光关注孩子的才学也不够,他的心理健康、还有取向这些问题,咱当父亲的也要上心啊!, “所,所以 司马防好像有些懂了,道:“太尉是觉伯达似乎对女色没那...呃, 没那么明显的欲望,便要他亲自来这等...这等风流之所?” “难道,他不该来么? 老董便反问,有些生气地道:“做父亲得因材施教,若咱孩儿是那等好色之徒,自是不能来这等地方,迟早被掏空身子。” “可伯达一心只忙于工作,老夫几番在街上,看到商贾之女邀请他入酒肆坐坐,他都不假辞色拒绝,汝怎能还不重视!” 这一番歪理,让司马防都无言以对,惭愧道:“太,太尉教训的是...可,可这里也终究不是学习婚姻之道的地方吧?’ “当然不是。” 董卓便点头,然后看向司马朗:“所以他以后得常来,却不准留宿!卫什长和春十三娘都盯着呢,敢留宿的话,老夫让阿韦打断他的第三条腿!’ “常来,却不准留宿?”司马朗一听,脸色瞬间发白:“太,太尉...这未免太狠了吧? “狠是狠了些,但你以为老夫是在讲道理?” 老董大手一摆,强硬道:“老夫知你是怎么想的,不就想着不成亲、不买房、不生子,然后就可潇洒一生、活得痛快,呵....想都不要想!” 你不买房,老夫如何从房产交易中收大笔的税金? 你不成亲,那些婚庆店铺如何卖出货品,然后让老夫收税金? 你不生子,更是大逆不道!...只想这辈子给老夫打工就算了?不行,你孩子也休想逃给老夫孩子打工的命运! 司马防一听,不由眉飞色舞:“太尉此计虽剑走偏锋,但.妙啊!” 教坊司这地方,好姑娘的专业工作就是诱惑男人。 不仅床第间风情万种、妩媚妖娆,据说老董要捧的几位花魁,不少还是犯官女眷,琴棋书画、五经六书、歌舞才艺样样精通 你一血气方刚的大小伙子,常来这种地方能不上火? 可笑着笑着,脸色忽然又狐疑起来:“太尉,让伯达来此倒是有说法,为何还要让在下也来?” “哦..”老董便笑了,道:“你也是一样,以后要常来。至于留宿一事,想必不用老夫交代,你也是不肯的。’ “在,在下也要常来?” 司马防一脸错愕:自己已四十有一,还要奉命常来这等地方....不说别的,郭氏知道后还不得榨干自己? 可老董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建公放心,如今洛阳城内政外攻都已趋于平缓,老夫不会再让你于公务上过多繁忙。以后常来这里逛逛,也要常回家看看。” “对了,老夫还嘱咐了侍医署,多给送些滋补的药材。没事儿的时候,你记得多吃上一些。 如今‘司马八达’才出来四个,尚有一半未完成,司马防你可不能就此懈怠啊。 招才纳贤要两手抓,两手都要硬。 人才储备这方面,也要未雨绸缪、为计深远才是。 看父兄在老董骚操作下欲哭无泪,司马懿真的实在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二人恶狠狠地瞪过来,又赶紧将脑袋埋在胸前,但双肩还是一耸一耸的。 -肚子火没处发的司马防见状,脸色立马黑了下来,真的有些生气了:“太尉....让在下与伯达前来,我等也算认了!” “可懿儿今年才不过十二,太尉命他来这等烟花之所,难道也是为了让他尽早成亲生子?” 司马懿顿时慌了,再度拼命地向老董打眼色。 老董此时心虚,卖队友时无比果断:“老,老夫何时让他来这里了?” “不是太尉说,为了参详招才纳士与章台业兴盛的关系,下令让他亲自来此的么?” “老夫没有,老夫没说过,老夫不是那等人!”老董瞬间摆手三连。老肩巨滑,溜肩膀技能丝毫不比袁绍差。 “哦? ”司马防和司马朗闻言,瞬间转向司马懿阴沉沉地笑了起来:“懿儿! ” “以后每日回府,多加一个时辰的课业!’ “为兄想要一个恭奉的弟弟,三个月时间,可不是在与你商量!” 第218章 辣个男人 将司马一家跟卫玆打发到前院谈正事儿后,老董悠悠喝了杯清茶,看向一旁的典韦道:“辣个男人来了么?” “应该快到了。”典韦起身,向外走去:“我去问问春十三娘。” “嗯,若是到了的话,直接带他进来。”老董似乎很满意这里的环境,道:“事关汉室一州,还是在这里谈才比较有气氛。” 典韦无语地悄悄撇他一眼:在这里谈比较有气氛?……谁还不知道你那点心思,就是谈完好办事儿呗。 我都不稀罕点破你! 待他熊罴一般身影离去后,老董默默打开系统光屏,看着已快要将近400的民心值,不由露出满意的笑容。 前段时日,他虽然跟袁绍打得热火朝天、激情四射,并未如何认真收拢民心,但民心值增长依然飞快。 究其原因,便是已完成了早期的原始积累,收拢了一大票人才为其打工,民心值已可被动增长。 尤其这段时日,以荀彧为首的一班人,还在进行着轰轰烈烈的‘打土豪、分田地’,这百姓们喜闻乐见的活动。 民心值的增长,更是比起之前有了质的飞跃。相信用不了几天,就能解锁农业商城里的土豆。 “天下糜烂,百姓从贼,皆因饥饿。”又喝了口茶,他轻声感慨道:“而百姓饥饿,皆因无地可耕。” “虽然得人心者得天下,老夫并非全信,但也不会否认,这对安定天下大业极为重要。” “太尉……”就在此时,典韦领着一位儒雅随和的汉代帅哥,悠然来到门口。 那人神色有些惊兀,道:“得人心者得天下,乃颠扑不破之古训,太尉对此竟还有所怀疑?” 看着这位帅哥出现,老董迅速关闭系统光屏,微微一笑道:“来了啊,景升……来,坐下聊。” 来人名叫刘表,字景升,兖州山阳高平人,是汉景帝的儿子鲁恭王刘余的后代。 比起刘备来,人家可是族谱上有据可查的汉室宗亲。且身长八尺有余,姿貌甚伟,少时知名于世,名列“八俊”。 他早年因参与太学生运动而受党锢之祸牵连,被迫逃亡。光和七年(184年),党禁解除,被大将军何进辟为掾,出任北军中候。 如今随着老董兵权在握,北军中候一职已是个虚职。但他与老董的关系还算不错,主要一直很乖。 闻听老董开口,刘表正襟危坐在茵毯上,神色十分恭敬地道:“在下恭听教诲,愿闻其详。” “老夫的翔,就不必闻了。”老董当即摆摆手,然后才道:“就是单纯探讨嘛,你也不必如此拘谨。” 刘表蹙眉,听不懂第一句话什么意思。 好在也没深究,只露出个礼貌又不失尴尬的笑。 “得民心者得天下啊……”老董一时也不知如何细细阐述,幸好有个鲜明的例子就在眼前:“景升觉强秦得民心否?” 秦能灭七国,当然有可取之处,但在得民心方面,绝对排不上号。 自商鞅变法后,它靠着一系列的苛政严律,将黎庶百姓绑在高效的对外战争机器上,压迫盘剥甚重。 与强秦相似的,往后还可以数出北魏、北齐、辽金、蒙元、满清……这些全都不得民心,却靠着铁马弯刀取得了天下。 刘表神色变了下,随后便道:“太尉此言差矣,强秦不得民心,兴也勃焉,其亡也忽焉。” “二世便亡的朝代,岂非正说明不得民心者,得不了天下?” “别管人家几世而亡,强秦确实得了天下,便说明得天下与得民心,并无很强的因果联系。” 老董摆手,笑着道:“景升莫要诡辩,更不要二极管思维。” “老夫也并非说民心不重要,相反,得民心才能更好地动员百姓,壮大兵源、筹措粮草,才能有稳定的后方和对外战争的潜力。” “太尉之意,是说得天下更多还是靠兵力权谋,战争的能力。” 刘表从善如流,一点都不抬杠:“但同时,得民心对长治久安也不可或缺,若没民心为根基,天下便如无源之水、无本之木?” “景升平世三公之才也。”老董点头赞同,随即满意道:“如此看来,老夫上表转汝为荆州刺史,果然没看错人。” “荆州刺史?”刘表大惊失色,愕然看向老董:“太尉,在下并未得罪过太尉,为何要这般借刀杀人?” 说着伏地便拜,更惊恐道:“太尉若想取家产,在下可尽数上奉;若觉在下尸位素餐,明日便可上表致仕,恳请太尉饶在下一命!” 不怪他这般模样,实在是江东猛虎孙坚凶名太恐怖。 半月前老董领兵北上与袁绍干架,孙坚打着‘讨董’的旗号也一路北上。等老董回到洛阳时,孙坚已干掉了荆州刺史王叡,与袁术成功会师。 这时让刘表当荆州刺史,无异于羊入虎口。 “景升莫要如此,难道老夫看起来,是那等不分青红皂白,便要胡乱杀人的魔头?” 刘表的神色更愕然了:太尉,难道你觉得自己不是? 老董当时脸就黑了,但为了自己的计划,不得不深吸一口气后,才继续挤出笑容扶起刘表:“景升莫要多想,老夫难道不知袁术孙坚二贼狼子野心,杀人不眨眼?” “还是以为老夫不知,荆州宗贼遍地,各据民兵而于当地称霸,简直无法无天。一个不顺心,就会将朝廷派来的刺史扔江里喂鱼?” 果然,刘表神色不愕然了,而是愕然加委屈:你既然都知道,为何还要让我去荆州? “因为荆州刺史的人选,非汝不可啊!” 说起这个,老董其实也挺郁闷:毕竟穿越过来殚精竭虑、出生入死快一年,还没将司隶一地真正收入囊中。 而荆州地方数千里,粮甲充足,且还是天下枢纽、战略要地,却要这般拱手让给刘表,岂能不窝火? 然而,不这样还不行。 不说这样能顺应历史轨迹,单说自己鞭长莫及,无论派哪个心腹过去,都不可能轻而易举拿下荆州,就没必要让手下拿命去试验。 相反,顺着历史轨迹让刘表去,却十分合适。 刘表,是个十分特别的人。 他特别就特别在乱世中,一直充当着好好先生的角色,骑墙看风景长達十多年之久。 别人轰轰烈烈開展抢錢抢粮抢地盘的运动,杀得你死我活,天昏地暗,他却十分佛性,仿佛丝毫没有那等尘世的欲望。 只要别人不来找他的麻烦,他绝不会找别人麻烦。 甚至历史上张济实在混不下去了,来他地盘干点儿杀人抢劫的勾当,他仍然丝毫不生气,还一个劲地说對不起,让兄弟们饿肚子都是我的错。 派这样的人去荆州,老董很放心。日后无论是联合还是操控,都有很大的空间。 且身为汉室宗亲,刘表还要受天然的约束。 历史上,不论绑架皇帝的是李傕还是曹操,他都一丝不苟、兢兢业业地派人前去进贡。说自己一片丹心向汉室,政治立场永不变。 好巧,如今汉室天子差不多已是老董的干儿子。 此时刘表根本不知他心中小九九,仍在担心自己的小命儿:“太尉何出此言,荆州刺史又为何非在下不可?” “因为景升身上有一种高贵的精神,以及令人难以企及的定力啊。”想着他当上荆州刺史的所作所为,老董表情十分真诚。 历史上这位经营着数千里大好河山,十余万水陆军队,却只为了给曹操作嫁衣裳——这是一种什么精神? 是一种毫不利己、专门利人的天下为公精神! 着实令人叹为观止。 坐拥荆州地方数千里、带甲十余万,又竟然只满足于当一个土财主,丝毫没一点把生意做大的念头——这又是一种什么定力? 是一种泰山崩于前,我自岿然不动的定力! 着实令人百思不解。 刘表却眼泪巴巴地看向老董,道:“太尉既然不想借刀杀在下,那都这时候了,能不能说点儿实诚话?” 你要是再瞎扯犊子,那我可就……嗯,继续耐着性子听着。 7017k 第219章 多了个差四岁的儿子 ,我,董卓,爱民如子 “景升安心好了,老夫此番请你前来,既不是为了借刀杀人,也不是特意消遣你。毕竟老夫日理万机,可是很忙的。” 这一次,刘表已麻木了。 看了眼教坊司处处洋溢享乐氛围的环境,然后默默地点头:你反正不要脸,说啥就是啥吧。 “为了能让你这荆州刺史,当得名正言顺、实实在在,老夫已铺垫好了所有道路。说着,老董挥挥手,史阿昂然而入。 “此乃老夫麾下绣衣使屯长,上两次大破贼逆,他在其中功不可没。” 老董开口介绍,道:“最主要的是,绣衣使耳目灵通,熟知天下各地形。由他护送你安然进入荆州地界,完全不在话下。” 史阿也挺有意思,笑了下抱拳道:“刘使君尽情放心,半月前在下便成功护送司马郎中深入敌后,安然无恙。” 刘表一听,果然安心了许多,向史阿施礼道:“绣衣使威名赫赫,在下早有耳闻。今日一见,甚为倾慕阁下风采。” “只安全护送你至荆州,自然是不够的。那地方宗贼林立、豪族遍地,自汉室倾颓后他们各有小九九。” “若以景升一人之智,对付那些无法无天的宗贼豪族,难免力有不逮。”说着,老董又看向门口。 典韦点点头,又打开门让董昭走了进来。 “此乃老夫在河内结识谋主董公仁,筹划谋略、运筹决胜,无所不精,可谓当世之奇才也 说到这里,不舍地看眼董昭,才道:“也亏景升运气好,老夫麾下班底已初具规模,才会忍痛令其随你一同入荆州,应对那些魑魅魍魉、山魈憋精啥。” 刘表看着董昭一副笑眯眯的模样,瞬间感觉这人是个笑面虎。 他心中也清楚,此人的确会为自己筹谋,但更多还是会作为老董的卧底,监视自己的所作所为。 好在,自己不怕! 就算到了荆州,自己也只愿守着一亩三分地,置酒高会,玄谈无为,低头过惬意的小日子。 这叫啥 这就叫无欲则刚! 于是只愣了一下后,便热情地向董昭拱手:“久闻公仁大名,日后可要多多倚仗阁下的才智了。” 此时刘表也反应过来:这趟荆州之行,自己是绝对避免不了了 “使君客气了。”董昭自然也恭敬还礼,一张圆脸笑得更....像笑面虎了。 他是个很精明的人,到洛阳后立刻将自己的才能擅长,与老董的组织架构做了相关适配,结果发现与贾诩高度重合。 并且还感觉得出,老狐狸的段位比自己高出不少。 闷在洛阳的话,当然也不是不行,但充其量只能混成贾诩的副手。 自己还那么年轻,没充分在大汉十三州搞风搞雨,就要安安心心地上班打工,人生该多么无趣 恰好老董找他商量此事,董昭瞬间嗅到能与贾诩打出差异化的机会,或许还可能弯道超车,当即一口答应下来。 “外部的助力,老夫准备的便是这些,剩下的便是内部。”说着,老董又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道:“此乃老夫找伯慎写的一封信。 “到了荆州地界后,景升可暗中联络蔡德玮,他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蔡瑁,蔡德玮”刘表当然知道蔡家乃荆州豪族,实力颇盛,却没想到老董还能联系到他。 “此事易尔,伯慎之妻乃蔡瑁姑母,姑舅给外甥写封信还不简单” 老董便笑笑,继续道:“此外景升之名,天下皆知,又乃朝廷新任命的荆州刺史。蔡瑁只需有些见识,会知晓该怎么做的。” 听到这里,刘表看了下史阿、董昭,以及老董手里的信,蓦然便对荆州之行充满了信心,重重叩首道:“太尉大恩,在下没齿难忘!’ “唉,不要急,老夫还没说完呢。” 老董摆了摆手,又道:“荆州还有一望族,族中两兄弟蒯良、蒯良有异才,颇有见识且有大局观。 “景升暗中约见蔡瑁时,不妨也问计这两兄弟,相信会有奇效。” 这一下,刘表看老董的眼神儿,忽然都变得不一样了:假如说派史阿护送自己,算老董有良心的话。再派董昭追随,便是诚心诚意在为自己着想了。 偏偏做了这些后,他还专门儿找了故太尉张温,令蔡瑁助自己一臂之力 除此之外,还努力地调查了荆州所有名门望族的资料,从中筛选出蒯家 他对我这么好,难道说....自己其实是他失散多年的私生子 但算了算两人之间的年龄,刘表便觉得..恩,自己一定是他异父异母的亲兄弟吧否则,实在无法解释眼下这情况。 “太尉 百转千回后,刘表眼中止不住已蓄上热泪:“在下闻听太尉爱收义子,犬子 不才,若太尉不嫌弃的话,不如太尉便多给他一个家 “多,多给他一个家.”老董顿时惊了,完全没料到刘表会有这骚操作:“景,景升缘何会突然如此’ 这一刻,他满心是拒绝的。 怎么说呢。 假如说将汉末乱世当成一把游戏,他也是有品味的好不 看看如今膝下的义子:吕布虽然是游戏白送的,但人家乃三国第一名将,拉出去就很有门面。 司马懿也不用说,西晋王朝的奠基人。 还有那个逆子曹操,虽然跟自己是塑料父子情,但也是曹魏的奠基人 刘辩虽然磕碜了些,但好歹有皇族身份,且自己馋人家娘的身子,父亲的责任还是要担负一下的。 剩下心中已千肯万肯,但关系不能挑明的汉室天子刘协一一嗯,这禁忌关系让老董每每想起,就觉得..刺激! 另外,马钧可是这时代科技的领头羊,自己也准备将其打造成赛博朋克的先驱,这义子收的一点不亏。 再想想拒绝自己的太史慈和荀彧,老董忽然就有些傲娇:哼,那两人可真是不识抬举、不知好歹。 而你刘表的儿子刘琦,又有啥突出 腰间盘么 武力、智力、统率、政治、魅力、身份这六维,哪一项都拿不出手。而且还是个病秧子,没活多长时间就挂了。 “景升,这就不必了。 想到这里,不待刘表回复,老董赶紧摆手道:“老夫真心待汝,汝也只需安心为朝廷牧守荆州便可,不用整封建残余、江湖义气这一套的。” 典韦顿时奇怪地看向他:当初在太史慈和荀或面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刘表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但还是坚持道:“不,不收为义子没关系,让他留在洛阳为质总可以吧’ 说完,还忍不住吐露出实话:“太尉如此厚爱,若不留长子为质,在下心里都不踏实啊.. “真的不必了。 老董还是拒绝:留他在洛阳,老夫还得替你养着。且刘琦今年也不小,替司马朗操心就够了,难道还得为他说媒 “那,那既然如此...刘表脸上闪过极大的失落,随后眼珠一转,神色瞬间又陷入深深的纠结。 老董半晌没听到后半句,不由扭头看着他。 二人目光相触,见刘表的眼神似乎不对,老董也愣了,一脸的莫名其妙。 “爸爸!” 突然刘表大声开口,毕恭毕敬地向老董一拜,道:“既然爸爸执意要得到孩儿,孩儿也是愿意的!” 第220章 快乐加倍 好不容易送走恋恋不舍的刘表,老董第一次对这个汉末,产生了一点怀疑:“阿韦,是老夫已跟不上时代,还是这世界变化太快?” “刘表今年都四十有八,老夫究竟做了什么,让他产生那等不正常的幻觉?’ “北军中侯这个职位已名存实亡,主公非但将他转为有实权的荆州刺史,还无微不至地将一切安排妥当。” 典韦也很奇怪地看向老董,道:“若主公给某也安排一下,莫说认主公为义父,就是再吃三斤屎,某也是可以接受的。 老董顿时一脸惊诧:你不是阿韦么,啥时候又成马牛逼了? 可看对方认真的神色,赶紧打住这个话题:“老夫也知刺史监察一州,位低而权重。但你看刘表那人,像是野心勃勃家伙么?” “一个人不野心勃勃,难道影响他喜欢坐高位么?”典韦真觉得老董有些奇怪:往常都是自己理解不他,今日他怎么跟个白痴一样? “但凡一个正常人,遇到天上掉馅饼好事儿,都会欣喜若狂的吧?” “即便刘表没什么野心,但当了荆州刺史后,身边的人都要围着自己转,小心地阿谀奉承着。外加天高皇帝远,想干什么就干什么,难道这些好处还不够? -番话入耳,老董忽然便有些悟了,不自信地问道:“就如. 老夫这样?” “嗯!”典韦重重点头。 “哦,原来如此...”他这才再度点头,总结道:“果然是当局者迷。阿韦一番点拨,令老夫茅塞顿开。” 可这个时候,典韦也有些回过味儿:“主公,汝不是故意装作不知,然后来问我的吧?”“哦...”老董避而不答,反而说了句奇怪的话:“那你知道啥叫凡尔赛么?” “不知道。” “不知道就对了。”老夫此时便摆摆手,道:“先出去吧,老夫还有些事要办,不用离门口太近。” 说着,又交代道:“当然,也不能太远。” 典韦便冷笑,道:“就守在既听不清屋子里的声音,又在有紧急情况下,能迅速冲过去护卫主公的安全距离是吧?” “啊对对对!’ 典韦都不稀罕再搭理他:对什么对,不就是谈话完了,要跟你那位办事儿了么...五十多岁的人了,也不知收敛点。 心里这样想着,走到门外又忍不住羡慕:“要是我五十多岁,也能如主公般宝刀不老,就好了 典韦关门离开后,屋内屏风后的一扇小门被打开。 容光焕发的何太后盈盈走进来,身影还未完全露出,妩媚的声音已然传来:“冤家,还记得有我这苦命人呢?’ 嗓音幽怨,带着一抹天生的魅惑,酥酥麻麻,瞬间让老董感觉骨头轻了二两。 随后一阵香风飘来,发现她今日好像有些不一样。 一袭石榴红的通体罗裙,裙边以金线纹饰。腰肢处束着一条缎带,似不堪一握。胯部渐宽,两条大长腿在柳腰款摆间若隐若现,白腻肉感。 目光重新移到上面,见她裹了件绣着牡丹的金色抹胸。 透过轻薄透光的丝质面料,可看到里面胸前极为饱满,似呼之欲出。随着一步步走来还微澜轻颤,让人目光难以移开。 他对这具娇躯已经十分熟悉,却怎么也不会感到厌倦。 但今日何太后不一样的地方,并非愈加美艳妩媚会打扮,而是多了一种说不出的热烈气质 口中说着幽怨的话,整个身体却焕发出的活力和喜悦,即便有薄薄的罗裙遮挡,也是迎面而来。 “老夫怎会忘了你呢? 微微一伸手,那具娇躯便熟稔地倚在怀中。感受着罗裙之内的柔腻和温热,瞬间觉嗓子有些干。 没想到,何太后竟然比他还主动。愣了一下后,又紧紧抱住老董的腰,丝毫不在意自己这样有多诱惑。 “这么急迫的吗?”老董一愣,笑容逐渐猥琐:“不过,老夫喜欢。” 就在他准备动手时,何太后却推开了他的禄山之爪,还退后一步奇怪地道:“冤家,将近一月不见,你怎么又瘦了许多 随即,又上手摸摸老董的脸,神色更难以理解:“脸型似乎也比之前刚毅了些,与第一次见面时,简直像是换了个人。 老董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刚才紧紧环住自己,并非久旱盼甘霖,而是突然发现能搂住自己的腰了? 其中的缘故,老董自然清楚。 但不影响他随后走到巨大的玻璃镜前,仔细端详一番:之前肥硕的身子,虽然还有些狼犰,但已向着典韦那等猛男的身型转变,肌肉隐隐呈现,看起来魁梧健壮。 由于风吹日晒,肤色也变得有如隐隐发亮的古铜。两道眉毛也不那么细短,变得浓黑狭长,浮肿的大脸瘦下去后,鼻梁也挺拔起来。 一双眼睛复杂灵活,深邃的同时不乏淡淡的霸气。薄薄的嘴唇边,还挂着一丝不经意的笑容,有种中年酷大叔洒脱不羁的成熟味道。 再加上大半年身居高位的生活,周身给人一种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的泰然自若,透露着强大的自信和威严。 “变了一个人么?” 微微转动几下身子,老董也欣喜得移不开目光。欣赏完了后,才看向身后幽怨的何太后道“这难道不更好?’ “为何?” “同一个人,两种不同的感觉,快乐和刺激岂不是超级加倍?” 何太后第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随后就是小拳拳捶老董的胸口:“冤家,你好坏....妾身心中可是,一直只有你一个人。” “当真?”老董明知故问,还摇头道:“老夫不信。” “当然 见老董心情明显不错,何太后也忍不住说了实话:“之前当然是只想求一条 生路,可现在不一样了。” “就因老夫瘦了?” “不是...呃,瘦了当然更好,之前总怕你会一不小心压死妾身。” “所以,这就是你一直比较主动的原因?’ “嗯"何太后下意识点头,反应过来当即又羞恼起来,邦邦又给老董两拳:“太尉,还让不让妾身好生说话了?’ “行行,你说,老夫保证不再打断。” “之前妾身确实如溺水之人,为了辩儿不惜一切想抓到根稻草,纵然心里也觉羞耻不甘。可没想到,太尉真心将妾身放在了心里。 “虽然你打了辩儿一巴掌,但也教好他。” 何太后语气悠悠,罕见地认真动情:“然后妾身只随口一说,你便真心弄出这么一家教坊司,还交给妾身暗中经营打理。’ “这也是你本身有能力,老夫不过抛砖引玉。” 老董也真心回应,道:“比如这些衣裳,自从老董弄出一些制服,后来的改良和推陈出新你都有参与,且审美眼光很独到。” “且你毕竟是大汉的太后,将这里的姑娘调教得也很好,其余编舞、节目、运营之类,都完美符合老夫要求。’ 这时他也明白,为何今日何太后看起来气质不一样了:一个人找到自己擅长且热爱的事业,精气神儿能不由内而外改变么? “唧...何太后悠悠回应,嗓音却有些软糯轻颤,娇嗔道:“太尉不是说好,不再打断..... 妾身了么?’ “老夫刚才也算打断?” “嘴是没打断,手却一直没停...呜呜,冤家你慢点儿,妾身又不会跑了。” “老夫不怕你跑,就怕从此你不主动了 何太后闻言,风情万种地白了他一眼 然后,这一次,明显格外主动。 第221章 老夫不坑穷人 翌日下午,刚日理万机、身心俱疲的老董,又不辞辛苦地赶往洛阳郊外的田间地头儿。“别看了,老夫的确瘦了,脸型也比以前好看。’ 看着车中蔡琰狐疑的眼神,他心中暗爽却故作平淡:“也别问,问就是老夫垂蒙上天的恩赐,能越活越回去。” 刚才还忍不住悄悄打量老董的蔡琰,顿时翻了个白眼:“越活越回去,怎么不说能返老还童呢?” “只要老夫愿意,也未尝不可。” 老董随即笑了笑,感觉人性挺有意思的:假如自己找借口蒙骗,冰雪聪明的蔡琰必然不会相信,事情反而会越麻烦。 可真心实话同她讲了,就会觉得自己在说笑,也不把这点怀疑放在心上了。 这件小事儿告诉老董:做人一定要....佬实吗? 不, 要虚虚实实,虚中有实,实中有虚。 这不是虚伪吗? 老董却觉得,这是精通人性后历练出的生活智慧 等以后大汉一统,他或许还会开展十三州的巡讲,三句话只收富豪们十八斤黄金,将智慧经验传播下去,造福于民。 随着马车离洛阳高大的城垣越来越远,老董发现路边的驿站,比以前多了不少。 想想,应该是报简兴盛,带动这个行业的发展。又拿出单筒望远镜看了下,发现驿卒抄送携带的已是纸质版。 经历歪打正着弄出卫生纸后,左伯奋发图强,终于用其他原料造出了不亚于左伯纸的纸张,造价也比竹简木简低。 终于扬眉吐气的他,还没来得及炫耀,老董又给他送去了新的指令:把能用于印刷的油墨发明出来。 又是一项需要无数次试验,才能成功的任务一一可以预见,印刷术没搞起来前,左伯大概率会成为汉末版的爱迪生,成不了法拉第。 “这些驿站....看着那些驿站,老董不由微微蹙眉,突然发现之前的思路有些窄:“完全可以扩展出别的用途嘛。” “你又有什么歪点子?”蔡琰嘴上说着,眼睛却看向他手中的望远镜。 “老夫完全可以把治下的驿站,弄成集公文抄送、军邮、民邮、物流转运的多功能中转站。最主要的,还是谍报传达功能。” “如今大汉十三州虽不在汉室的掌控,但驿站带去的消息,他们却不会拒绝。” “老夫可以在他们的驿站里,成立一个属于太尉府的谍报传递机构,定期汇报当地的政策、民风、晴雨、吏治,官员们有没有结交外贼,是不是贪污了公款,有没有包小三儿什么的 说着不由喜笑颜开,继续道:“之前光想着让卫兹用章台业,以及洛阳新兴的商品,比如纸张、玻璃这些,扩大绣衣使的刺奸范围。’ “不曾想,现成的驿站就在眼前,且更适合谍报中转。此番回去后,定然要 “定然要迅速落实下去?”见他停顿下来,蔡琰不自觉问道。 “落实肯定是要落实的,还要跟章台、商物结合起来,用章台、商物等活动进行刺探,驿站快马负责传送。’ 老董先点头,然后又摇头:“但此番回去,要先将文优训斥一番。整日只知在衙署里埋头案牍,这么好的办法却还要老夫来发现。” 蔡琰当即一阵气苦,总是跟不上他奇怪的脑回路:“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啊,开完晨会后便无所事事?” “唉...”老董闻言便神色一黯,悠悠摇头道:“琰儿,你变了 “之前‘叔父长、叔父短’,对老夫恭敬有礼。现在张嘴回怼、闭口白眼,再不复曾经的温柔。” 蔡琰便摇摇头,神色也一脸留恋,没好气地道:“叔父若想回到当初,麻烦先将手从侄女的腿上拿开可否?” 老董一愣,突然就是无赖笑脸:“回什么回,开弓哪有回头箭!” 蔡琰也不再多言,已习惯他在自己腿上摸来摸去。 略感无聊后,便伸手拿过他手里的望远镜,好奇地拿在眼前端详摆弄:“此乃何物,也是军工厂出的?’ “嗯,这是军工厂烧制出玻璃后的加工物,名日‘一目千里’。只需放在眼前调整筒长,便可清晰看到远处之景。’ 继左伯造出合格的纸张,军工厂上个月成果斐然。马钧除了在老董的指点下,造出曲辕犁后,又成功烧制出玻璃。 但老董并未直接出售,先往自己府上、皇宫,和其他要好公卿的府上送了些后,又在报简上来了一波饥饿营销 洛阳市井中,百姓黎庶只光听说过,并未真正见到。 “既然已烧制出来,成本也极其低廉,为何不直接贩卖销售?”蔡琰拉了拉可以伸缩的望筒,心不在焉地问了一句。 “一旦大量贩卖销售,老夫还如何割那些富豪们的韭菜?”从饥寒贫困的黎庶百姓身上榨油,老董没一丝兴趣,他前世也是其中一员。 但说到反向大力挥舞镰刀,割那些名门望族、豪强地主的韭菜,他非但有兴趣,而且非常大! “让玻璃的消息先飞一会儿,此物老夫这里是独一份儿,越是不售出,别人越觉得乃世间珍品。 ” “然后再慢慢地出货,死死压住货量维持玻璃的稀缺性,老夫至少能收获万倍以上的利润 “万倍以上的利润?”蔡琰手一抖,差点没将望远镜掉车板上,花颜失色:“你疯了吧? “玻璃的确可代替铜镜,将人照得纤毫毕现,也可如你所说用来做窗户......万倍以上的利润,又不是没了这玩意儿就会死,人们为何非要买?” “当然会买。”这个老董很笃定,道:“就看你怎么卖了。” “只要先炒作一番,言玻璃乃玉中之精,极力夸大它的价值。然后再将其做成饰品,再整一些洗脑的话术。” “什么‘玻璃恒久远,一颗永流传’了,或者‘一块玻璃闪现光华,一世情缘永恒铭记’,还有什么‘为你打造玻璃般的梦,让你幸福一生’之类的。’ “只要将玻璃跟爱情婚姻绑定起来,营造出‘不买玻璃戒指,就是不爱我’的社会共识就会有人交大笔的智商税。” 说着,还自豪地在蔡琰腿上轻轻拍了拍:“放心好了,这可是有成功案例的。 “人类千百年不变的劣根性,就是哄抬物价!只要把宣传炒作工作弄好,由上及下推广开来,必然财源滚滚。” 一瞬间,蔡琰心情复杂起来,拎起他手想从自己腿上拿开:“听起来似乎可行,但你这样做 .不觉良心会痛么?’ “老夫良心会什么要痛?” 老董顺势拿开自己的大手,却又趁机揽住了蔡琰的柔腰:“老夫将玻璃价格定那么高,黎庶百姓自望而却步,而名门望族、豪强地主盘剥百姓,才吃得脑满肠肥。” “老夫从他们那里取来钱后,再投入造福百姓的事业-一平抑社会财富分化,不正是朝廷应做的?” 说着目光悠悠,似乎想到了什么,道:“至少,老夫没将地皮收归朝廷,然后把婚姻的必备房屋,拿来收割黎庶百姓。’ 蔡琰想了想,还是不知该如何评价。 最后一脸古怪地望着老董,总结道:“如此说来,你就是自己口中提过的‘奔驰’,不坑穷人?” 第222章 尬笑挽尊 时至盛夏,田间一片绿浪随微风轻轻翻滚,让人心旷神怡。 透过望远镜看去,蔡琰只见大片的田野,被开成一块块放正的黑黄色土地,如同一个参差不齐的巨大棋盘。 放下望远镜,看到的也是农夫在广袤的荒地上埋头苦干。虽身形疲累,不时起身捶背擦汗,脸上却无愁苦之容,尽是充满希望的朴实笑意。 “是太尉的马车!”不知谁家在田间掏鸟窝的孩童,猛然大喊了一声。 瞬间,无数劳作的农夫全都放下手中的农具,向着马车的方向围聚而来。车中老董蓦然一惊,向典韦问道:“老夫手下,最近没干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儿吧?’ 典韦哪儿知道这些,当即如临大敌。 好在黎庶百姓比起老董,更惦记自己的地头儿,不少跑到田埂处时便不跑,跪拜高呼道:“小人谢太尉活命大恩!” “谢太尉赏赐我等田地!” “太尉万岁!” “万岁’这词儿在汉末,还不是皇帝专属,属于一种祝福或激动称赞。军队得胜归来,百姓会高呼万岁。 祝酒或喝嗨了,也会来一句‘万岁’ 据说,还有人便秘三天,蹲坑蓦然通畅也大呼‘万岁 想必那一刻,他是发自真心。 也有些离得近的百姓,在田间道路上齐刷刷拜倒两排。见此情况,老董令车夫暂停,跳下马车笑呵呵地道:“百姓们好。” 百姓们先是一愣,随便便有人恍然,大声回道:“太尉好!” “百姓们辛苦了。’ “为汉室服务!” 这流程一走,老董便知荀或等人在田间地头儿的工作,做得十分细致到位。 但也忍不住,随机挑选了一名幸运观众,体察下情道:“老乡,对朝廷的扶民工作感觉怎么样啊?’ 老乡一脸发懵,他们没贾诩、荀攸那些顶级谋士的素养,听不懂这番怪异的话。 老董随后便道:“荀功曹给汝发田地没?” “发了,按照家中丁口足足发了三百亩!” 这种实在话百姓听得懂,兴奋答道:“还给我等提供了种子、耕牛、农具,说种满三年田地便归我等所有。” “小人算过了,头三年虽然税赋高,却也够我们一家的口粮。种满三年后,日子就会好起来。” 说着猛然又抬头看向老董,道:“荀功曹还跟我们说,期间开垦出的荒地,同样种满三年后,便是小人的了?” “不错,只要尔等在县府登记,成为编户齐民,这些老夫自然是说话算话的。”老董笑眯眯回道,尽量展现出自己的宽厚仁德。 或许是这副平易近人的态度,给了百姓勇气,另外一人主动开口道:“太尉,能不能不去县府登记为编户齐民,也能从县府得到种子、耕牛、农具?” 换作是别人说这话,老董必然回一句‘你在想屁吃’。 但看着对方胆怯又矛盾的神色,不由耐心问道:“成为编户齐民,难道不好么?...难道老夫定下的赋税,比依附那些豪强望族还重?” “头三年是挺重的,但太尉若说话算话,往后的日子自然要比当僮奴强。只是 “只是什么?”老董还是微笑,鼓励他道:“大胆说,老夫恕你无罪。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老夫还要脸,自不会出尔反尔。” 农夫顿时有了些勇气。 正准备开口,不料说嗨了的老董,又画蛇添足道:“除非,将尔等全杀了。 瞬间,农夫的脸白了。 反应过来的老董,只能尬笑着挽尊:“哈哈哈....给你说笑呢,老夫岂是那等杀人魔头? 这话出了洛阳,大部分人估计都不会信。 好在这里就是洛阳一一将近一年的种种表现,他已成功洗白。 “太尉真心为我等着想,说是人间救苦救难的真神也不为过。只是编户齐民后,原先有田的还好,若是像我等这样之前的僮奴,就怕....赶上徭役。’ “徭役啊...老董想了想,记得跟二荀谈过这事儿,道:“尔等放心,相应的政策正在研究出台。 “别的不敢说,但绝不会让尔等一去三年又三年。’ “从二十岁开始服徭役,回来后发现田也荒了,妻也跑了,孩子大冬天穿着单薄麻衣,在外刨野菜吃也没人管, 百姓们只是担心,没想到老董一下说的如此有画面感。 顿时,他们那小脸儿齐刷刷地由红变白、白里还透青。有些感性的,眼泪都开始在眼眶边儿打转。 一旁的典韦见状,没忍住冲着老董的脚踩了下去。 老董这才反应过来,再度强行尬笑挽尊:“哈哈哈...老夫说了,这种人间惨剧是不会发生尔等身上的。’ “比如徭役里的戍边,尔等便暂时不用考虑,甚至以后也不用担忧。” 戍边,亦称徭戍或屯戍,即到边疆从事‘守徼乘塞’之责。汉律规定男子一生必须戍边一年,若逢边防紧急,则须继续留守六个月。 但在王朝末年,一般都是‘或从十五北防河,便至四十西营田。去时里正与裹头,归来头白还戍边’ 就这,还是好的。 至少,人还活着。 鉴于老董目前的统治范畴,还不用考虑边疆,暂时也没戍边的需求。就算日后打到边疆,他考虑的方案也是先‘以夷制夷’。 比如收服匈奴于夫罗,用以分化收拢驯服匈奴王庭一一能用制度将边患根源拔除,也就没了戍边的必要。 “正卒方面,尔等只需遵守县府要求,每年定期在农闲时参与军事训练。不用再跟以前一样,每个男孩子必须奉献人生宝贵的两年。’ 正卒役便是汉代常说的‘车骑材官卒’,是成年男子必须要服的,为期两年。 车是轻车兵,骑是骑兵,材官就是步卒。后来轻车这个军种取消,主要是骑兵和步卒两类 第一年先在本县进行军事训练,获得必要的军事技能。 然后再根据实际需要,或当一年的戍卒,即刚才说到的戍边。或当一年的卫卒,即在京城警备部队服役。 但逢战事时,朝廷便会再度征调服役,百姓不得抗拒。 针对这项徭役,老董提出的方案是将军队打造成三级制:精锐野战军,职业常备军,以及民间预备役 以后戍边和卫卒,由职业的常备军负责。 乱世百姓不可能不进行军事训练,但他一般不征调服役。除非敌人打到城门,或者老董要去打别人,就需守城奋战或运输粮草了。 “至于剩下的更役,这个就要看各地的实际情况。但老夫可以保证,以后更卒不会是无偿的,且尽量不跨郡劳作。” 更役是正卒、戍边两种徭役外,男丁每年还须在服一个月的无偿劳役,从事土木工程、造桥修路、治理河渠、转输漕谷等劳动。 因役人轮番服役,所以叫作‘更’。 听到这里,里魁率先反应过来:“太尉,如此算来....戈等日后只需农闲时参与操练,战时守备城池或运输粮草,更役时还有报酬?” “嗯! 老董一扬头儿,称赞道:“总结很到位。 然后,百姓们先面面相觑,随后又不约而同地看了看天。最后没一个欣喜若狂,反而唉声叹气。 老董就不明白了,自己如此苦心,他们怎么还这副反应。 尤其那老里魁,嘴里嘟嘟囔囔的。 凑近了一听,才发现老头儿在质疑自己、怀疑人生:“太尉是喝多了,还是脑子被驴踢了 “小老儿活了大半辈子,就没听说过这等好事儿,连梦里都不敢想“这天也没黑啊....摊道太尉是想让我等做白日梦?” ... 第223章 毁掉一个男人有多容易 “老夫说得都是真的! 看着百姓们怀疑的眼神儿,有的居然还龇着大板牙乐,老董忽然感觉自己像是动物园里的猴子。 不,街上卖艺的猴子。 这些农民伯伯就是围观群众,纯粹拿自己来消遣了。 “老夫不过实话实话,相关政策很快就会出台,你们要相信老夫啊!”越被无声质疑,老董越忍不住解释。 可越是解释,百姓就...似乎更乐了。 人性,就是这么复杂。 真说点实话的时候,就是没人会信。 “老夫非但要鼓励多开荒耕种,合理征收赋税、减轻徭役,还会陆续出台更多的福利政策。 “比如连年大乱,百姓们流离失所,老弱妇孺最为凄苦。” “县里便可设置敬老院、孤儿院,让老有所养,幼有所依.....当然,前提是尔等必须编户齐民。” “嗯嗯..里魁老头儿连连点头,就差没说‘啊对对对’,看耍猴儿的眼神儿也更明显.”“太尉,除此之外还有啥?” 老董有些想发怒:这些人分明在调侃自己,简直蹬鼻子上脸! 可再看向他们时,一个个眼神儿清澈又真诚,神色恭敬而期待,哪儿还有适才戏谑的模样 尤其那老里魁,期待中还带着些胆怯。偶尔低下头,似乎不敢看自己的模样,简直让人心疼。 难道,刚才是老夫眼花了? “嗯...还有就是要设学堂,凡编户纳税百姓家的子弟,可以进入学堂读书识字,拥有被举荐做官为郎的资格。” 说完还怕这话不严谨,又补充道:“当然,以后察举应当会纳入科举的范畴,与征辟制并行。 “太尉大父,我以后还能当官儿?”这时,一稚嫩孩童之声传来。 老董一听,感觉十分熟悉:“适才发现老夫马车之人,便是你吧?” “嗯!’ “若父母是编户的齐民,你又品学兼优,自然可以通过科举来当官儿。”老董笑着回答,又问:“当了官儿之后,你想做些什么?’ “吃肉!” “喊...除了吃肉呢?” “住大房子!” “然后呢?” “娶婆娘!” “然后呢?’ “让儿子也吃肉!” “你他娘的...老董当时忍不住笑了,道:“还挺实在!” 小孩儿受不了别人夸,一夸就容易飘,飘就容易说实话:“比不上太尉大父,嘴里没一句实话,哈哈哈 孩童笑声,在田间显得十分清脆。 下一瞬,他就发现十分突兀:通常这时候,不是众人跟着一起哄堂大笑吗? 怎么父亲、大父和一众叔伯邻居,全都用奇怪眼神儿看着自己? 难道,是自己学得还不像,没领会调侃人的精髓? 这时,老董也终于确信了:百姓们就是干活儿累了,又听自己说着他们不敢奢望的政策,便当听笑话来消遣了。 不得不说,他们演技都还挺精湛。 “老子打杀了你!”一名农夫陡然举起手中犁耙,照着那孩童就要打去:“都胡说些个什么!” 孩子当时被吓傻了,怔怔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老董明白农夫为啥要这样,出手如电揪过犁耙,阴恻恻地道:“怎么,以为打杀了他,老夫就会饶过尔等?” 随即蓦然大怒,喝道:“居然敢调戏老夫,你们这些泥腿子好大的胆!” “老夫诚心实意为尔等着想,嘴里说的都是以后想做的。可你们居然把老夫当猴儿耍,简直不知死活!” “来人,全都给老夫杀了,一个不留!” 盛怒不已的老董,恨恨不已:“杀光后再闯入他们的家,鸡犬也不能放过,再放一把火全给烧了!” 典韦瞬间变色。 可看着老董气红的眼珠,周身凛然的杀气,迟疑后还是抱拳应道:“唯!” 瞬间,围护着老董的亲卫长矛平举、环首刀拍盾,齐齐向百姓威迫过来。身后还有弓弦被双手拉紧,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如同无数条逐渐收紧的绞索。 内外都被围困的百姓瞬间陷入绝望,老里魁连连叩头不已,求饶道:“太尉饶命,太尉饶命,我等再也不敢了!’ “杀!”典韦红着眼睛,怒吼一声! 蔡琰疯了一样,准备冲出马车。 就在此时,适才还怒气冲冲的老董,却猛然高高一举手,晃动了两下。 肃杀的气氛顿时如热汤泼雪消散,围聚的亲卫收起长矛,擎着大盾的士卒一步步退下,拉紧的弓弦也被收了起来。 劫后余生的老里魁,迷茫不解地看向老董,便见老董促狭俯身道:“如何,意不意外,刺不刺激?” “太尉? “咋滴,只许尔等戏弄老夫,不许老夫吓你们一吓?”老董哈哈大笑,道:“好了,咱们就此扯平了。 “哎呀...”马车里差点崴了脚的蔡琰,忍不住闷哼一声,双眸喷火:真特么想捶死那老东西! “别愣着了,都回去好生干活儿去吧。” 看百姓还惊疑不定,有的吓得身子还在乱颤,老董又温言道:“老夫理解,尔等为何会不信。’ “连基本的温饱和安全都满足不了,哪有勇气去幻想归属、尊重,以及自我实现高层次的精神需求。 “仓廪实才能知礼节,衣食足才会知荣辱。” “最主要的是,别管尔等信不信,也不影响老夫做不做。” “只要实实在在把赋税徭役减轻了,福利待遇提升,养老孤儿院和学堂建起来,到时尔等不信也信了。” “太,太尉大父 那孩童也真是心大,刚才差点被亲爹一耙子搂脑袋上,这会儿居然又开口了:“这么说我可能真的会去学堂?” “当然。 “可是 他慌了,他真的慌了:“我不想去啊!..整日坐在一个屋子里,动也不能 动,还会被先生打手心,有什么好?” 一听这话,老董便甩袖笑道:“瞧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学堂哪会那般 “不,不是那样的?”孩子嘴快,希冀问道。 “当然不是。”老董便一脸认真,道:“学堂除那些,每日还会布置课业,写不完父母不让吃饭睡觉。” “每半年还会考试,排名低的话,估计一顿竹子炒肉是逃不了的 孩子眼中一下没了光,整个世界在眼前崩塌了,哇哇大哭:“不,我不去学堂,打死也不去学堂啊!” 老董就看向他亲爹,悠悠来了一句:“只要你是编户齐民,孩童上学可减免学费,成绩好的话,县府还会给予一定的补助 农夫一听脸都红了,额上青筋突突直跳,直接从老董手里抢过犁耙,举着对儿子吼道:“不去就打断你的腿!” 他大父,也就是那里魁老头儿,也气得胡子乱跳:“直接打死都行,大不了再生一个!”“哇呜呜呜 这下,他的哭声一点都不突兀。因为整个田间的百姓,都在哄堂大笑,原野上充满快活的空气。 伴随着凄惨的哭声和悦耳的笑声,马车再度缓缓启动。 老董嘴角也勾起一抹微笑:“呵....男人这生物,就是太脆弱,轻易便能被毁掉。” “作业,考试,学习成绩这些传统艺能,当然要从汉代开始抓起,一代代永恒地传承下去嘛。” 轻轻揉着脚踝的蔡琰,越看越不顺眼。 眼眸微微一眨,丰润的嘴唇便莞尔起来:“适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 “自然。” “可无论兴建公办学堂、孤儿院、养老院,抑或是减轻赋税和徭役,都需要钱啊...这些钱从哪儿来?’ “当然是...別才还笑容满脸的老董,身子猛然一僵,整个人都不好了:“当然是由老夫来出啊 “吾儿可是刨了小半年啊,朗儿那么大了也没成家,还有老夫出生入死才从关东诸侯那里抢来的!” 见他这痛不欲生的模样,蔡琰便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得果然没错,男人的确很容易被摧毁 第224章 当然要原谅他啊 “搬走,赶快搬走! “不,别搬那么快,让老夫再看它们最后一眼 “阿韦,不要拦着老夫!” -旁荀彧看着满库房的金银珠宝,还有老董疯癫的模样,神态十分不确定:“太尉,究竟搬还是不搬?” 主簿田仪和典韦便一同笑了起来,异口同声地道:“搬,但要搬慢点儿....让太尉再多看几眼。” 原本已停止挣扎的老董,闻听这等诛心之言,又剧烈扑腾起来:“你们好狠的心,不能这样啊 说着竟挣脱了典韦的束缚,一下扑在金珠宝玉上,死死抓了两把搂在胸怀:“至少,给老夫留几箱 荀彧却已经懂了,点头喝令道:“全都搬走,一件也不留!” “不! 一声悲呼,响彻整座太尉府。 老董还想做最后的反抗,却被典韦、朱僬、吕布、张辽、太史慈五员大将一拥而上,连拖带拽弄走。 司马懿还狠狠从他嘴里抠出一颗明珠,交给搬运财物的侍卫:“都搜刮干净,地板、梁柱啥的也刨了,我断定那里面也藏着不少。” “逆子,你这个逆子! 接下来的早餐晨会,老董脸色阴沉地仿佛要下雨,一身负气压,压得整个大厅所有人噤若寒蝉。 昨日从田间地头儿回来后,他便召集荀彧等人,将减轻徭役和兴办社会福利机构的方案给敲定,并心中滴着血说自己有钱,办实事儿怎么能不花钱云云 然后,就发生了刚才一幕。 朱僬、典韦、吕布、张辽、太史慈、司马懿也清楚,刚才可以在库房为所欲为,是因为老董内心默许。 但同时,他现在后悔,也是真的很后悔。 司马懿小心翼翼地抬头,看到老董双手默默高举,浑圆绕了一个圈后,又缓缓从胸前压下,口中似乎还念念有词。 一套动作做完后才长出一口气,才勉强挤出点笑意:“其实....老夫也不用装,尔等也看出来了,老夫酷爱钱财。’ “同时,爱民之心也是真的,并非每日只打着这个旗号,言行不一。 “适才库房之事,是老夫丢人现眼了。尔等所做之事,老夫非但不会怪罪,还要请诸位多多包涵。 “人非草木,孰能无欲?太尉贪爱钱财,也乃人之常情。” 荀或率先开口,恭敬道:“正因如此,太尉却还能为洛阳百姓献出珍藏,坚守本心,为民谋求福祉,实乃为人所不能为也,在下敬服不已!” 说着起身在堂中深深一拜,道:“或在此替洛阳百姓,谢过太尉救命抚恤之恩!” 身为一名保镖,典韦很少在政议上发言。这次他也走到堂中,拜服闷声道:“主公,末将不会说话,今生只愿誓死效忠!” 紧接着便是张辽,同样拜服在地:“太尉言出行、行必果,真心兴复汉室,护佑苍生,乃真英雄大丈夫!’ 朱僬悠悠一叹,也起身行礼:“臣其实暗中也隐隐猜得出,邙山皇陵乃太尉所毁。权衡利弊后,又见太尉的确匡扶有方,才愿委身相助,然心中难免有些介怀。” “今日见太尉果真一心为公,甘背天下骂名只为苍生百姓,臣惭愧汗颜不已,愿肝脑涂地以辅!’ 太史慈咬了一下牙,言简意赅:“爸爸!” 吕布却觉这不是啥大事儿啊,咋弄得一个个要纳投名状一样,忍不住开口:“爸爸,孩儿知你心中难受。 “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邙山那里孩儿只挖了小半年,剩下还有一大堆呢。” “就算挖完了邙山,咱还有别的风水宝地。孩儿去年结识了一名道士,那人分金点穴甚是 话还没说完,就觉大堂上的气氛陡然一变。所有人齐刷刷地看向自己,目光里的情绪.很复杂。 老董更是连伤心都忘了,脸色变幻半天,才悠悠一叹:“奉先.. “孩儿在!’ “老夫记得演武堂,你也是又参加的吧?” “不错。” “演武堂中不只教打打杀杀,也教人情世故对吧?’ “好像是教的吧? 吕布有些拿不准:卢植的确不只教军略,兴之所至也会讲些经学道理、为人处事,但吕布不清楚那算不算人情世故。 老董却不管,开始交代:“以后《情商》这门课,汝每日多学一个时辰。不仅要学,还要会独立思考。 说完扶额叹息,继续道:“先贤有言,学而不思则罔,思而不学则殆,不学不思借网贷。汝适才表现,就是不学不思的典范。 “情商,网贷?”吕布一头雾水,根本听不懂:“什么袋?...爸爸,演武堂里没《情商》这门课啊。 瞬间,老董太阳穴突突直跳,很想打杀了这傻儿子。 然后又做了一下平心静气的动作,嘴里念念有词:“冲动是魔鬼,冲动是魔鬼,义子再蠢也是我认的,我认的... “还能怎么办,只能选择原谅他啊。 想到这里,才重新努力挤出一丝笑意,看了眼堂下文武,随即道:“懿儿,给你义兄演示下啥叫情商。” “爸爸深明大义,大公无私实乃厚德载物。”司马懿不假思索,章口就莱:“更难得重金惠及于民,助孤苦、扶幼弱、得人心。 “百姓闻之不仅敬若神明,更用心竭力以报。如此藏富于民,国自安康,爸爸失之桑榆、收之东隅,乃大智慧也。” 番话听得吕布张目结舌,细细琢磨发现竟字字珠玑:首先拍了老董马屁,力道之稳、角度之准,无懈可击。 同时还不着声色地告知老董,今日损失的那些金钱,不过是种下了一颗种子,以后终将长出果实。 比起自己想啥说啥,高明太多了! 怪不得,义弟在爸爸那里最受宠,与爸爸也最亲近,不是没有原因的。 见吕布服了,老董点点头道:“嗯,尔等既为义兄弟,日后当多亲近才是。以后懿儿便教奉先情商,奉先就教懿儿武艺 言罢,心情总算平复了些,一挥手道:“吃饭,照常例会!” 大堂中气压总算回升,一片呼噜噜干饭声。 已然习惯例会节奏的荀彧,率先开口:“太尉,还田于民一事,已暂告一段落。” 说着,从袖中掏出张洛阳纸,痛心道:“豪族士阀侵吞之巨,简直触目惊心。外加连年战乱,不少荒地又得民以曲辕犁复垦。 “在下统筹一番,发现纵然洛阳近些时日收拢数万流民,却仍有万顷荒田无主,不知当如何处置。 “不知?”端着碗喝小米粥的老董,不由眉头一蹙:你是荀或啊,可不是苟或,怎么可能不知? 随后,便发现荀或的目光,看向了任峻和韩浩。 两人见状神色微动,随即任峻开口,道:“太尉,荀功曹并非不知,乃是在让功于在下与子源。” “嗯,明日老夫上表拜汝为屯田都尉,全权负责洛阳屯田事宜。同时诏书颁行天下,别的州郡老夫不管,但老夫治下需将屯田纳入上计考核中。’ “太,太尉....任峻当即大惊,道:“在下还未说屯田 “接下来是不是要说?’ “是。” “那不就结了,别浪费大家时间。” 任峻蹙眉想了下,随即看向李儒,面色了然:不错,完了太尉还有绣衣使。 李儒对此也有些习惯,只是看向老董的目光仍不乏惊叹:太尉果然还有支隐藏很深的秘密部队,看来我要更加努力,才能赢回他的心疼啊 第225章 巧娘给巧儿开门 “哦,对了,明日上表时老夫也会拜子源为护军,做阿韦的副手,负责监管老夫亲卫的军纪: 呃,稍等等。 任峻的官职安排了,下一个自然是韩浩。 可说着说着,似乎想到什么,突然问起韩浩一个奇怪的问题:“子源,若有朝一日老夫被贼人所挟,汝当如何?’ 韩浩随即道:“自当奋命解救!” “贼人已把刀架老夫脖子上了,再奋命也没用,又当如何?” 韩浩彻底愣了,仔细思忖片刻,郑重开口道:“太尉乃大汉栋梁,万民所望。若失太尉汉室颓丧,社稷不幸。 老董欣然点头:跟了老夫后,你觉悟高不少嘛。 可韩浩还没说完,接着又道:“然贼徒欲以此,乱太尉呕心沥血定下军纪。军纪一乱,则军心不稳,兴复汉室之基石将不复在。” “太尉也不想,事情发展到这样地步吧?” “老,老夫当然不想.....”老董不由咽了下唾沫,声音微微发颤:“所,所以子源究竟打算如何?” “为兴复汉室,荡平贼逆,在下愿背万世骂名,命亲卫将太尉与贼徒一同击杀,再以死谢罪!” “壮哉!”老董此时似乎已有预料,还大喜道:“若人人如子源,贼军焉还敢挟持我将?天下亦可知我大汉铁军风范!” “明日老夫便上表拜汝为骑都尉,统监羽林骑,为璜儿的副手,并负责宫中禁卫的军纪。 董璜正美美地吃着蒸饺,闻言筷子都掉在了案几上:“叔父? “咋滴,你有意见?” “没,没有...嘴上说没有,心里却要哭了:我就是想知道,自己是不是亲侄子,刚才你明明想让他当你护军的,结果 “璜儿切勿多想,叔父知晓汝最近的进步很大。然春风得意马蹄疾,有了子源更刺激,你俩双剑合璧,禁宫防卫老夫可放心矣。” 董璜能说啥,只能祈祷禁宫别出事儿,出事儿自己也别被挟持。 “至于文若嘛 老董想了想,干脆也不藏着掖着了,道:“明日老夫上表拜汝为大司农丞,但以后汝还是要来这里开会。” “在下晓得。” “嗯,跟你上司处好关系,老夫日后还有用。但也无需怕他,要是敢作妖,老夫亲自去收拾他!” 荀彧当时嘴角有些抽抽:《情商》这本书光让别人读,你自己就不读么?...这种话,稍微暗示下就可以了嘛。 为了避免老董再说啥大实话,荀或便转移话题,又道:“若在下为大司农丞,正好有件事需向太尉商议。” “何事?” “修渠。”荀或言简意赅说完,又详细道:“太尉最近出台惠民助民之策,令万民归心,干劲十足,已多开垦出数千顷荒田。” “然田光有肥不行,还需有水灌溉。洛阳八水环绕,实乃肥沃之所,若不兴修水利,实乃暴殄天物。 “唔..”老董思忖片刻,道:“先将远离水渠的荒田划为军屯,老夫正巧寻到一种耐旱的作物,产量极高,生长周期也短,正好夏种秋收,不耽误今年的产量。” 昨日从田间地头儿回来,老董发现民心值已接近临界点。正好百姓也给了他刺激,今早才将小金库都贡献出来。 然后惊喜发现,农业商城并非只给一颗土豆苗,竟是有多少可耕作的田地,便可提供多少。 刚才又正好提出了屯田之策,前段时日还俘获了大量的关东俘虏,需接受劳动改造一一有地有人,只差耐旱的作物 这不是巧娘给巧儿开门,巧到家了么? “耐旱的作物?”荀或也觉太巧了,巧得让他怕老董被人骗了:“是何作物,在下为何从未听说过?’ “老夫也没听说过,当地猎户称作为土豆,经常饿了烤着吃 说着便眼睛四瞅,看到李儒后双眼一亮,道:“嗯,呃,是绣衣使偶尔在一处荒山发现的。 李儒何其乖巧,对自身的定位十分明确:绣衣使就是个筐,有啥不能明说的,就往里面装。 一方面他笃定老董还有其他的特务部队,另一方面危机意识又很强,就很乐意背锅打掩护“不错,正是绣衣使前些时日发现的。” “唔,此事就由文若、公达、伯达三人商议一番,拿出个方案来。至于修水渠一事,再稍微等一下军工厂那边的消息。” 荀彧当即一喜,道:“可是有助于修渠的事物发明?” “嗯,钧儿最近正在研制水泥。三合土的造价太贵,用来修渠劳民伤财,还是等水泥研制出来再征调更卒。’ “善!”荒田不耽误今年的收成,修渠又可能会有便宜的材料,荀彧当然点头同意。“还有他事否? “太尉,军屯的话,在下这里或许也可抽调一部分兵卒。”荀攸随即开口,道:“昨日太尉提的裁军一事,在下已拿出方案。” 说着,由小黄门孙英交给老董。 裁军一事,老董当然是不想的。可打了两次仗后发现以他如今的治下生产力,根本维持不了十万职业大军。 另外战乱之年,不少人都是被强拉入伍的。哪怕老董如今开展了思想教育,一些兵卒仍想着回归田园。 还有不少老兵这几年攒了些钱财,到洛阳后还找到了相好儿,也想着卸甲归田过安稳日子 于是昨日晚上,他便将三级制兵略体系跟荀攸聊了聊,发现两人居然想到了一块儿。“唔...采取自愿的原则,以军职和能力为划分,普通士卒可配以良田为遣散费。” “军中老卒及军官,可转入郡县为都尉、县尉、求盗等,保留其军籍,紧急情况下需服从征调。 细细看完,老董发现荀攸的方案很全面详细,基本秉承了‘奉献越大,获利越大’原则,同时给予了退伍军人优于编户齐民的待遇,也保留了他们日后仍可能参战奉献的义务。 “公达思虑周全,方案甚是详备,执行性极高,就是有一点 先大力赞扬肯定了一番,老董随后才弱弱道:“采取自愿原则让士卒报名,万一士卒跑了一半多该咋办?” “主公尽可放心,军营待遇比起寻常百姓匠商好上不少,且晋升空间大。此令一出,应当只会退伍一小部分。” “想必随后还要评定军功和能力,再强制淘汰一部分,但如此也不会令士卒寒心,反而会更珍惜留在军营的机会。” “喏,不要忘了弄个欢送大会,别让将士们走得冷清。 董卓这才放心点头,然后道:“那就按照计划,先裁撤两万人。剩下的精中选精、优中选优。” “老夫要的结果,是正规野战部队皆乃精锐中的精锐。 “就算是征调的后备军,也有一定的军事素养,比那些胡乱拉来一群僮奴壮丁的诸侯军、郡国兵要强!” 说完,饭也吃得差不多。 见了谈标点符号的事儿,但那最多一刻钟就能谈完。 剩下的时间,还不是两人腻歪个一整天? 并且还能出其不意地搞一下偷袭,在小美人儿又羞又怒又惊的尖叫声中,收获极大的满足 想了想,老董就觉自己...挺不是个东西的:轻易得到了何太后、八号技师和罗珊娜后,又要单纯甜甜的恋爱。 可在这个时代,自己又有什么错呢? 就在他准备宣布散会的时候,门外传令匆匆来报:“太尉,军情急报,江东猛虎孙坚打过来了!” 第226章 升级一下 “老夫痛恨战争!.....”暮然听到传令带来的消息,老董刚抬起屁股,当即又坐下去。 心头的怒火,‘腾’一下燃烧起来:“孙文台他是得了多少年的脑血栓,非要跟老夫过不去?” 两人之间的过节,在四年前就有了。 那时孙坚为张温麾下的别部司马,老董为中郎将。当时老董已看出汉廷昏庸无能,又因被先零羌所困,张温还不来救援,只能设计率部脱身。 从那之后老董就耍脾气,开始不听朝廷号令。孙坚便建议张温诛杀董卓,但董卓已尾大不掉,张温没有贸然出手。 虽然两人后来也没干上一架,但梁子算结下了。 老董入主洛阳后,孙坚闻之便拊膺长叹:“如果当年张温听了我的话,朝廷哪会有这场浩劫!” 总之,两人看对方是相当不顺眼。 “老夫入主洛阳后,也没想着给他穿小鞋,且还主动与张公化敌为友,他怎么就这么不依不饶?” 长史贾诩闻言,总算睁开半眯的眼睛,说了一句:“太尉,孙文台勇烈恣扬,非一介单纯武人。 “从长沙一路赶至南阳,中间还不问是非逼杀了荆州刺史。之后又主动结联袁术,远不止惧太尉报复那么简单,分明所图不小 听贾诩话里有话,老董不由蹙眉:“文和,不妨把话说得再直白些。” 贾诩看了他一眼,奇怪地道:“非要说出来么?’ “哦,还是不必了。 这会儿,老董已从老狐狸的眼神中,看出了那层意思:主公啊,人家孙坚此时不听朝廷号令,跟你当初所为有啥不同? 分明就是个小董卓。 “其实太尉也早知他会打过来,何必如此动怒?”贾诩淡淡笑了笑,又说了一句:“水来土掩、兵来将挡,太尉又何惧那孙坚?” “老夫当然不怕他,也知道他已经来了,绣衣使又不是瞎子。问题是他不能....不是,他至少不该这时打过来!” 讨厌战争这话,他是真心的。 这头怪兽一出现,它的优先级就是最高的,卷入其中的势力所有军政措施,全都要给它让位。 换言之,刚才晨会讨论那么热烈,全都讨论了个寂寞。 虽然这些定下的方案,完全可以在自己御敌于外时继续推行。但出征前时日,一切重心都要放在筹措粮草、调拨军备,征发徭役这些事上。 “说起征发徭役,老夫就牙根儿痒痒!昨日刚跟百姓保证,会尽量减轻徭役,结果这孙坚就来打 说到这里,才意识到自己还不知孙坚打哪儿了,又看向传令问道:“孙坚是打哪儿了来着?’ “轩辕关。” “哦,他居然就来打轩辕关!”越说越气,忍不住一拍案几:“这哪儿打轩辕关,分明是在打老夫的脸!’ 最可恨的,今天跟蔡琰约好的偷袭...呃,谈论标点符号之事,彻底泡汤了。 “说,把孙坚的情况,好生给老夫都说清楚!” 再想到这个,老董双目喷火、咬牙切齿:“孙文台,老夫这次要是不把你打出屎来,打得你脑浆子迸裂,以后就跟你姓!” 正准备偷悄悄喝口豆腐脑的司马懿,闻言当时就没胃口了。 而正准备夹一块儿马蹄糕的朱僬,则幽怨地撇了老董一眼:吃饭的时候,能不能别提那些 你倒是吃饱了,就不知照顾下别人? “孙坚自长沙一路北上,杀了荆州刺史王睿后,又设计诱杀了南阳太守张咨,统合二人部下后已有三万余众。 “随即投效袁术帐下,由其在南阳供应粮草。而他昨日骤然领兵攻打轩辕关,攻势甚猛守将杨定急遣小人前来求援!” “孙坚引兵攻打轩辕关,袁术在南阳供应粮草?” 听了这话,老董神色不由诡秘起来,托着下巴思忖道:“如此说来,倒是可以挑拨一下?虽然没啥大用,但给孙坚制造一点小麻烦还是可以的。’ 这计策,历史上已然证明行得通。 但老董觉得,今时不同往日,自己手下那么多的狐狸,应该可以小小升级一下。至少拖个十几天,让荀彧、任峻、荀攸先把军屯种土豆之事办妥。 晚一年,不仅少一季的收成。 更重要的是,还耽误了一年的推广一-土豆这玩意儿,只要以后拿来当军粮,是万万万万防不住的。 毕竟他要推广到司隶、关中一片的百姓来种植,而敌人只要意识到这种作物的优越,随便派个间谍从老乡地里刨两个,就会在汉室天下蔓延起来。 早一年种植推广,趁袁绍、袁术之流还在立足抢地盘、根本顾及不到,自己就能多上一年的优势。 贾诩很懂老董,闻言开口道:“之前袁术上表擢孙坚为中郎将,太尉以袁术乃逆臣未作回复 老董一听就懂,道:“老夫便派使臣入孙坚大营,表他为破虏将军?” 这计不可谓不阴毒。 孙坚如今的朝廷官职,只是个长沙太守。而袁术也不敢明目张胆悖逆朝廷,还是以后将军自居。 破虏将军虽是个杂号将军,却也十分接近后将军了。 最主要的是,老董绕过袁术上表,却给了孙坚更大的将军名号。同时,还早先便痛斥过袁术为逆贼。 如此,孙坚反而是南线名正言顺的统帅。 袁术那本事儿不大、心眼不小的家伙,能不憋气? 听到这里,荀或也忍不住笑了:“使臣的人选,在下举贤不避亲,便建议由兄长为副。至于正使之人,非张公莫属。’ “妙啊!.”老董一拍大腿,赞道:“友若一身是胆,又辩才无双,定然会说得孙坚羞愧难当。 “若只派他一人,恼羞成怒的孙坚肯定会砍了休若。” “但命张公为主使,孙坚纵然狂妄,也不敢在无端诛杀王睿、张咨后,再对朝廷使臣下手。 “太尉莫非忘了,堂中还有一人,非但与孙坚同为江东之人,还曾大力提携举荐过他?”荀攸也淡然一笑,目光看向朱僬。 “嗯,不错!”老董也看向朱僬,道:“就劳烦公伟在张公和休若出使前,写上一封信。最好,用洛阳纸来写。” 写信朱僬没问题,但不明白为何非要用洛阳纸。 “纸张很白又脆弱,大夏天的藏在袖中,一路肌肤相亲...那么娇弱的事物,很容易浸了汗水变污嘛。’ 朱雋愤然变色,道:“都这时候了,太尉能不能正经一点!’ 什么‘白、肌肤相亲、娇弱、变污’的....你清醒一点好不好,咱这是在讨论退敌,不是 ... 在你的毕圭苑! “公伟,你都快六十了,思想咋那么肮脏?” 老董却一脸鄙夷地看向朱僬,道:“信中很关键的地方,被使臣汗水浸湿很正常吧?又恰巧被袁术心腹看到,孙坚岂非百口莫辩?’ “嗯? 朱僬一愣,瞬间服气了:“若说奸诈,天下恐无人能出太尉之右。 这时候,李儒的智谋细菌也蠢蠢欲动,道:“太尉,若嫌火候儿还不够的话,在下听闻孙坚长子孙策,尚未婚配。” “不若从董氏一族中,选个年岁相当的。如此两方结成秦晋之好,孙坚难道还会执意攻打太尉么?” 司马懿也唯恐天下不乱,笑道:“届时,爸爸将那孙策收为义子,也未尝不可 听到这里,吕布就有些不开心了:因为,他想出去打。 可这些招数一旦用上去,别说孙坚至少半个月不会再攻打轩辕关,恐怕还会跟袁术打起来 第227章 老夫的要求并不高 帐门口传来鸾铃脆响,众将一齐肃然而立,孙坚从外面大踏步走进。 一身鱼鳞战甲污脏不堪,却无半分血迹。随着孙坚龙行虎步地走进来,甲叶铮然作响。此刻他面色阴沉,眉脚不断跳跃,显然愤怒之极。 看到这种状况,一时间没人敢上前开口。 孙坚也不说话,快步穿过大帐落座,忍不住一把扯下头上的赤帻:“杨定狗贼,究竟在惧怕什么!” 这些时日,他昼夜不停攻打轩辕关。 然轩辕关位于太室山和少室山之间,道路险隘,有弯道十二,回环盘旋,易守难攻。连攻了几日都损兵折将,无奈下孙坚只得引兵骂阵。 杨定为人他是打探过的,粗鲁暴躁,无谋自大。 今日骂了半天,眼见关上杨定火冒三丈,就要引兵出关与自己对战。结果身边侍卫不知说了什么,都已转身准备点兵的杨定,居然又怂了。 闻听此事,众将不由蹙眉沉思,想着破敌之策。就在此时,传令进来汇报:“主公,朝廷遣使臣前来。” “朝廷使臣?呵,不如说是董贼的狗腿!”气怒之下,孙坚一摆手道:“不见!” 没想到,传令居然没有接令退下,迟疑一下后大着胆子道:“主,主公,还是见一下为好。” 孙坚正要动怒,一旁程普却听出弦外之音,赶在孙坚前开口道:“为何?” “主使乃太中大夫张温。 “张公?”孙坚闻言不由面露难色,郁闷道:“张公他. “张公对主公有赏识提携之恩,若是不见的话,恐天下人,...”主簿公孙仇也忍不住开口,后面的话没说。 孙坚最讨厌这种说话留一半儿的人,一点都不爽利。但此时也不能责怪公孙仇,毕竟后面的话..嗯,真不能说出来。 没办法,只能耐着性子道:“既是张公的话,某自当出营相迎。” 话音未落,外面已传来一阵爽朗的笑声,只见张温大咧咧地径直走向中军帐:“公台许久未见,已是一郡太守,官秩两千石,可老夫的官职还高了 帐前的侍卫当即擎戈出刃阻止张温入内,刚有动作,孙坚疾声怒喝:“尔等焉敢,张公乃某旧主,尔等要陷某不仁不义乎!” 说着快步迎向张温,抱拳施礼道:“在下未能远迎,万望张公恕罪。’ “唉,无妨....张温倒是一点不计较,坦然受了他这一礼,笑眯眯地道:“也亏公台出息了。” “老夫奉太尉之命为使,临出发前还得个太中大夫闲差,俸禄比以前谏议大夫强不少哇。 -番话,顿时让孙坚摸不着头脑:听你这口气,不像是来劝架的? 果然,张温随后就摆手道:“公台不必多疑,老夫已对这天下大势看淡。也知自己才能平庸,非是那等中流击水、力挽狂澜之人。” “故而,汝与太尉之见的相争,老夫不会多言,奉命行事走走流程罢了...公台,莫非要老夫一直站在这帐前么?’ “哦哦,张公快快请进。”孙坚这才反应过来,慌忙在前引路道:“只是战时窘迫,也没什么好招待的。” “无妨无妨。”张温还是笑,一点不在意的样子:“老夫说了,来此就是走个流程,不在意那些虚的。” 再度闻听这话,孙坚心里踏实了不少:只要你不是来劝架的,咱啥都好说。 当即拍着胸脯保证道:“张公敬请放心,此地虽是军营,然某也会令张公宾至如归,舒服得待上一两日交差。” 一屁股坐在客席闻听这话的孙坚,笑得顿时更慈祥了:“老夫要求也不高,只需弄来桂花酿便可。 “桂花娘? 孙坚瞬间愣住了,瞧着张温松垮的皮肤,略有些佝偻的身子,心中不禁狐疑:您都这把年纪了,还有那么大的兴趣? 最主要的是,我也不认识桂花娘啊,让哪儿去给你弄来? 张温也愣了,道:“没有?哦,老夫忘了桂花酿是洛阳特产。” “乃太尉命人改良了酿酒术后出的,酒香绵柔,回味无穷。可比那辣如烈火、一口就醉的烧刀子蒸馏酒好多了。” “原来是酒啊 孙坚这才恍然大悟,但随后,他就意识到一个问题:“董贼居然还会 酿酒?” “莫要贼不贼的,说话那么难听。” 张温还是如唠家常般,道:“多年前老夫就说过,你这人就是脾气暴嘴臭。就算如今与太尉为敌,打打杀杀就算了,何必还骂人,失了君子风度?” “张公教训的是,某记下了。”老头儿毕竟是自己从前上司,且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儿,面子孙坚还是要给的。 “既然喝的没桂花酿,吃的总有炒菜吧?”张温见好就收,似乎真的不想谈国事。 又一脸笑意地唠唠叨叨,道:“老夫不喜荤腥,什么糖醋里脊、酱爆鸡丁、油焖大虾、糟溜鱼片、八宝葫芦鸭这些的,老夫都不要,来些素淡的炒菜就行。” 孙坚神色瞬间有些窘迫,感觉自己像是乡下来的土包子,弱弱地道:“张,张公...这里毕竟是军营。” 他当然不好意思说,别说弄出什么糖醋里脊、酱爆鸡丁、油焖大虾、糟溜鱼片、八宝葫芦鸭,自己连炒菜也没听说过 “炒菜也没有? 张温眼见有些失望,好在随即一摆手道:“无妨,反正只是来此走个流程,呆个一二日。收拾個干净的营帐,公台总能办得到吧?” “这个可以有!”总算有个自己能办的,孙坚连忙点头。 “嗯 张温随即起身,道:“那就行了。老夫呆着或许会有些闷,弄点话本儿、拿副 象棋、整些叶子牌总没问题吧?” 这下,孙坚的脸彻底黑了。 一旁程普有心想劝一劝,再怎么说这里可是肃杀的军营,你张温可不要太过分! 可话到嘴边,还真无法开口。 毕竟人家要求也不算高,就是些吃的喝的、还有似乎是打发时间的玩意儿。 为了曾经的情义,人家甚至连国事都放在一边一一一个老人家就想安安生生地在这里过上两天,过分吗? 而且,从人家的语气里也听得出,真的已很迁就孙坚了! 要怪,就怪他们在长沙没跟上新时代,不知洛阳已发生那么大的改变....真心想想的话,咱这是来干嘛? 就是为了打扰洛阳百姓丰富而幸福的生活,给他们带来战争的创伤。让他们所有没有毁于一炬,凄惨流离,卖儿卖女,带着无尽的悲惨和痛恨离开世间? 想到这里,程普和孙坚对视一眼。 孙坚随即忍不住开口,道:“张公! 您虽然看淡了天下大事,可董贼..呃,太尉那 般悖逆无伦,祸国殃民!” “以至于,用这等奢靡的生活迷惑了您的心智,您难道不觉羞愧么?” 没错,此时他能婉拒张温要求,并且还能在道义上站住脚的,就是此番讨董的大义了。张温闻言,神色有些不悦,但还是虚怀若谷地道:“公台,老夫说过了,此番不谈国事.是不是老夫刚才提的要求,太过分了?” “张公! 孙坚痛心疾首,拉着张温道:“太尉废立天子,盗掘皇陵,淫乱后宫,滥 杀忠臣,重重罪过罄竹难书,您怎能视而不见?’ 谈,今日必须跟我谈! 不谈的话,怕你呆几日让将士知道洛阳过得是那般好日子,他们先反了我好不? 张温还是摆手,无奈道:“老夫真看不清谁对谁错,就想安安心心、平平淡淡了此残生汝要真想谈的话,便跟老夫的副手谈吧。” 孙坚瞥了一眼荀谌,不屑道:“种种罪证天下皆知,他若觉得董贼做得对,早就开口了,何至于始终一言不发?” 说完,才问了一句:“不知阁下何人?” “哦,在下不才,颍川荀谌。”荀谌躬身回礼,然后道:“就是那个出了不少忠正名臣的颍川,离这里还不算远。” “或许是太尉的刀不利,才没砍了在下的脑袋吧。 第228章 他急了 荀谌一自报家门,孙坚顿时....羞愧得想扇自己脸:颍川,荀家! 颍川荀氏的历史源远流长,其祖先可追溯到周代时期姬姓,到如今更闻名遐迩。当世有汝颍多奇士’之说,荀氏便是颍川众多士族代表之一。 这一族在朝中为高官者极多,风评极佳。 眼下最出挑,便是著书汉水之滨,有‘硕儒’之称的荀爽一-连董贼都争抢着征辟入朝,可见这一族的影响力。 反观他孙坚,虽在外说乃孙武后人,可在提倡‘孝礼文治’的汉代,孙武的后人....不能说只是个打仗很厉害的人后代吧,也只能说是个打仗很厉害的人后代。 就这,世人大多还不认可:你说是孙武的后人就是啊,有啥证据没? “据在下所知,钟氏、陈氏两大家族在朝中也安然无恙,倒是韩氏的大鸿胪韩公,奉太尉之命抚慰关东。” “虽最终安然无恙,可其他使臣都亡命关东乱贼刀下。单袁术逆贼命人杀的,便有将作大匠吴脩、越骑校尉王续等人 说到这里,荀谌又道:“至于孙使君言太尉滥杀忠臣,不会是说那些盘剥百姓田地、脑满肠肥的贪官恶贼吧? “正巧,此事由在下之弟荀彧,和好友廷尉正钟繇查办,桩桩件件都已公诸于众。籍没那些恶贼家产后还田于民,发现竟还剩下不少良田财物!” “还田于民后,竟还剩下不少良田财物?”主簿公孙仇因职业的关系,首先惊讶了:这说明了啥? 说明那些贪官恶贼捞得太狠了! 只有将百姓一家甚至一族捞得彻底断绝,或者远遁洛阳外,田地和财物才会无法物归原主。 就这,还不包括那些恶贼未被查处前的奢靡浪费。 “孙使君若不信的话,在下可差人将近半年的案件副本,全都抄送过来。若使君能寻出一处冤案,在下愿豁出这条命,为蒙冤之人平反!” “哼!”孙坚闻言,随即重重一哼:“朝堂上下尽被董贼把持,还不是尔等说什么就是什么?” “唔...”荀谌闻言,沉默片刻后道:“或许,就是这样的吧。不知孙使君,为我等安排的营帐在何处?” 一听这话,程普就觉脸色发烫:主公,你怎么能...如此丢人现眼? 你瞧人家荀家子弟,言谈不卑不亢、有理有据....你说不过就说不过,耍无赖算怎么回事儿? 现在可好,人家都不稀罕搭理我等了....传扬出去,你孙坚不就成了刚愎固执、不辨是非的逆臣反贼? 而我或许更惨,会让世人以为我是在撅屁股看天一一有眼无珠。 为了表示自己有眼光,程普不得不厚着脸皮开口:“苞....节先生。” “哦,在下忝为议郎一职。 “荀议郎,我家主公或许道听途说,对太尉肃清吏治一事有所误会。然太尉大逆不道、以臣废君,议郎总无话可说吧?” “唉 荀谌又与张温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无奈地笑笑 随后荀谌便道:“程司马,我等不想说这些国事,只想安安心心在这里住上两日,然后回去交差。 -听这个,时年十五的孙策便乐了:“果然,尔等也不是忠心效力那董贼,否则岂会避而不谈?” 荀谌看了孙策一眼,郁闷地摇头道:“说了尔等也不信,信了也不服,服了也不改然后又看向孙坚,道:“其实孙使君究竟意欲何为,我等心知肚明,又何必如此?’ 这话就让孙坚炸了:咋滴,你是连掩饰都懒得掩饰,表明了瞧不起我? 荀谌能屈能伸,当即施礼道:“在下可没那个意思,孙使君切勿多想。”说完,又四下环顾,显然在等侍卫领他们入营帐。 这一动作,显然让孙坚更炸毛:“今日汝必须把话说清楚!.....董贼废立天子,世人皆知,汝难道还能狡辩不成!” “那弘农王已曾公告天下,是自愿拜托太尉,禅让皇位于弟,使君为何一句话都不提?”荀谌无奈,叹息道:“至于为何要禅位,还不是因那些狼子野心的士阀,设计谋杀了弘农王舅父? “太尉甘背天下骂名,挡在那些士阀面前庇护先帝嫡子,令其钟爱的幼子身居皇位。如此两全其美,到尔等口中却成了大逆不道,我等还有何好说的?” “那,那董贼淫乱后宫、盗掘皇陵 “如此私德不正之人,岂能立于朝堂之上!”黔驴技穷的孙坚有些气急败坏,直接将最后两条罪证一同抛出。 “使君丧心病狂、凌虐亲子,如此罪责怎生不说?” “丧心病狂、凌虐亲子?”孙坚直接愣住了,看了眼孙策反问道:“策儿,父亲凌虐你了么?’ “自然未有,这使臣分明胡言乱语!”孙策也勃然大怒,气冲冲地看向荀谌。 荀谌突然便笑了,道:“使君可信口雌黄言太尉盗掘皇陵、淫乱后宫,在下为何不能造谣汝凌虐亲子?’ “至少比起使君的捕风捉影,在下却亲眼看到汝带着十五岁的长子,出入血肉横飞的战场这难道还不算凌虐亲子?” “你!...”别噎得无话可说的孙坚,顺手摸向腰间刀柄,打算拿出自己的传统绝活儿:解决不了污蔑,我还解决不了污蔑的人么? 谁知荀谌一点不慌,反而还得寸进尺:“至于其他的,更可以随意说使君狂悖凶虐,嗜杀无度。毕竟使君这一路北上,可不分是非杀了荆州刺史和南阳太守。” “哦,对了,跨郡攻伐本就触犯大汉律法,擅杀朝廷大员更乃谋反。尤其使君还投不忠不孝的逆贼袁术,真乃蛇鼠一窝,不打自招 “在下都无需对你造谣,只添油加醋一番,是不是也可号召天下共诛之?”言罢不屑地一甩袖,哼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就这,还有脸造谣太尉淫乱后宫,盗掘皇陵?说这话前,都不知先把自己屁股上的屎擦干净?” “巧言舌辩之徒,竟敢辱我! 孙坚越听越胸中怒火翻涌,最后荀谌那甩袖动作,更仿佛一下点燃了引线,令他脑子‘轰的炸开! 怒极之时,红着眼睛抽出古锭刀向荀谌斫去:“某要杀了你!” 程普、韩当、黄盖、祖茂四将一见,赶忙猛地扑了过来。 四人搂腰的搂腰、抱腿的抱腿、架刀的架刀,动作全都不一,嘴里的话倒挺一样:“主公不可啊!’ 偏偏荀谌还有恃无恐,跳到一旁后又摇头道:“张公,他急了,他急眼了...太尉果然没说错,往猪圈里扔块石头,叫得最响、跳得最高的,就是被砸中的。” 原本已被四将拦住的孙坚,刚关闭了狂躁病毒,聪明的智商正准备占领高地。 可经这么一挑衅,眼珠子登时又红了:“狗贼,某要砍了你,今日若不杀汝,某誓不为人 四将拦着孙坚,都感觉有些扛不住。程普更不解看向荀谌,想不通地道:“荀议郎,有话好好说嘛,何必如此?” “哎? 这下张温就不同意了,道:“老夫说了不想聊国事,文台非要聊,聊也聊不 过,就要动刀子 “算了算了,老夫还是赶紧回洛阳复命,这事儿咱不管了。朝廷要发诏令就发吧,公伟要带兵打文台就打吧,老夫可不想掺和 “诏令?朱公? 孙坚闻言一愣,突然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第229章 张温安慰孙坚 “朱公为了那董贼,竟也要发兵攻打在下?”听到张温的一番话,孙坚如觉一桶冰水兜头浇下,整个人瞬间清醒了。 这倒不是说他跟朱僬的关系多么好,而是 他清楚朱僬是个什么样的人。 忠君爱国之人。 连这样的人都站到了董卓的阵营,说明什么? 说明自己的判断,极有可能错了! “张公..想到这里,他又看了眼仍抱着不撒手的部将,恼怒道:“撒手!...某有要事需同张功夫详商。” 说完又看了眼荀谌,道:“策儿,带荀使臣去营帐中休息。其他人也都退下,中军帐戒严,若有敢偷听者,格杀勿论!” “父亲?....”只有十五岁的孙策,还看不懂大人的骚操作,不明白为何父亲刚才怒如烈火,此时又冷酷如冰。 “下去!” 倒是程普等将似乎明白了什么,好言劝着孙策下去,还对荀谌十分有礼,并严令了帐外侍卫。 待大帐只剩孙坚和张温时,他猛然大礼下拜,道:“张公,请念在下忠心跟随、奋力拼杀之旧情,救在下一命!” 张温先是一愣,随即泰然受了孙坚这一大礼,微微叹道:“文台不必如此,想问什么就问罢。 “老夫已无心朝堂和天下,只愿在太尉麾下混个高官,安享晚年。如若不是什么惹祸上身的话,老夫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多谢张公!”孙坚重重一叩首,才敢起身。 随即沉吟片刻,才道:“朱公.-当真要领兵攻打在下?” “公伟倒是想来,可惜太尉没同意。” 张温闻言便笑了,道:“董公如今麾下战将辈出,各有特色。朱公伟嘴上不说,心中却倍感焦虑,故而想借你来提振下威名,以示宝刀未老。” 孙坚闻言顿时脸黑:这实话....怎么听着那么让人不好受呢? 什么叫拿我提振下威名? 合着朱公的意思,还想要我别不识抬举? “不过文台也别气馁,太尉没同意的缘故,一来顾念公伟年岁已高,二来是他身为执金吾统掌京中防务,难以离身。’ “若朱公伟找到合适之人暂替一阵子,比如徐荣徐盛华,想必太尉还是会同意朱公伟上阵当个参军什么的。” 然后看向孙坚,笑呵呵地道:“届时汝等二人,便可在战场再见了。” “张公莫要调侃在下。”孙坚却一点笑不出来,蹙眉道:“如此说来,董贼势力已只手遮天,且还....甚得人心?” “呵,他奉天子为正朔,征讨不臣,岂能不权势滔天?” “如此说来,朝廷诏令一下,在下当真可能陷入四面楚歌之境,有覆灭之虞?”孙坚又问,神色凝肃。 “汝初至中原,尚不知风云变幻吧?”张温明显知晓孙坚在想什么,道:“数月前青兖二州八路诸侯讨伐太尉,大败而归。” “此事在下已然听闻。 “这不是重点。”张温却摇头,摆手道:“重点是除了战死的桥瑁、李旻,回到治下的张邈、张超、刘岱、孔佃、袁遗等人,可谓生不如死。” “广陵太守张超,人尚未至徐州,便听闻广陵已被徐州刺史陶谦收纳,只能复归陈留投其兄长。” “然张邈的境况也不如人意,境内怨声四起、黄巾复燃。兄弟二人惶惶如丧家之犬,积攒多年的名望毁于一旦,人皆唾骂!’ “刘岱境内亦然如此,境内黄巾大乱,周边郡县无一敢来救援,生怕跟他扯上关系,背上汉室逆臣之名。’ “山阳太守袁遗...呵,人差点被郡吏诛杀,幸好胆怯擅逃,北上去投袁绍了。可袁绍也被太尉击破,只能龟缩在渤海一郡。” “至于孔伯遭遇最为典型,空有豫州刺史之名,酸枣一败后摩下兵马大乱。怒不可遏的士卒闻听孔佃早已被朝廷定为逆贼,当即乱刀将其砍成肉泥。” 孙坚很镇定。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的。 但张温还是观察到,自己每说一人凄惨的遭遇,孙坚都会不自觉地用手指摩挲下刀柄 然后,张温忽然笑了,拍着孙坚的后背安抚道:“文台不必如此忧虑,那些人一个個只会清淡高论,并无军旅之才。’ “沦落到那等境地,除四周郡县威慑于朝廷诏令,冷眼旁观不予援助外,更多还是因他们不善征战。’ “文台却不同,勇挚刚毅,有忠壮之烈。” “随老夫征讨羌胡,与公伟平定黄巾,又勘平长沙区星叛乱,还趁胜跨郡击破零陵、桂阳反贼,有先祖兵圣之风采。” “纵朝廷诏令定汝,乃与袁氏兄弟一般的逆贼乱臣。他二人可凭名门豪族的余荫抵挡,汝也可勤力征伐,打出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嘛。” 这下,孙坚已不是手指摩挲,而是紧紧握住刀柄:张公,我与你非但无冤无仇还有旧,为何要将我当傻逼? 这是在安慰我吗? 分明就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全天下都奉汉室为正朔,嗯,至少明面上如此,我却一下成了反贼一一你是当我多能打,能在这等困境中杀出一片天? 当初我举兵讨董卓的时候,天下的舆论还一片支持。 好不容易花费数月从长沙一路杀过来,且还按照原定计划投靠了袁术,结果你却告诉我现在风向已经变了? “文台啊,汝在老夫面前不必藏着掖着。”张温好似又猜出了孙坚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手道:“别把刀握那么紧,老夫害怕。” 孙坚一愣,赶忙羞愧松手。 “当初老夫便看出汝胸怀大志,不亚于太尉。从敢杀荆州刺史和南阳太守一事上,老夫便知汝此行究竟意欲何为。’ “只可惜,这世界变化太快,老夫实在看不明白。也不知那董贼是得了上苍庇佑,还是本身才干非凡。” 说到这里,他又悠悠一叹:“反正自他入京后,每行一步都那么妙到毫巅,让人击节赞叹。” “如今朝堂上的异己他已基本清剿干净,与天子的关系也如鱼得水。天子对其非但言听计从,更似乎有敬爱孺慕之情。’ “且最近随着报简传出洛阳,畅行汉室十三州,他董贼...呸,太尉已逐渐扭转恶名,声势滔天。’ 最后,张温悠悠看向孙坚,说了句意味深长的话:“文台,天时不候,汝终究来晚了些啊 “张公...”孙坚一时神情怔怔,不知该说什么为好,最终郑重叩首在地:“张公金玉良言,可谓推心置腹,在下拜谢!” “唉,快起来,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张温这次倒是虚扶了一下,看样子有些困乏:“人老了,话不知不觉就多了。 “若无他事的话,老夫便去休息了。” 孙坚又看了眼放在案几上的古锭刀,十分有种拿起来砍人的冲动:你能不能,别这么站着说话不腰疼? 你想回去休息,可我的命很快要不保了。 看着孙坚扯着自己衣袍的手,张温这才想起什么一样,恍然道:“哦..文台也不必忧虑,太尉若能轻易覆灭了你,为何还会派老夫这使臣过来?” 孙坚一愣,才发现自己被绕进去了:对啊,他若发个朝廷诏令,带着朱倩就能灭了我,何必还要脱裤子放屁,派使臣过来。 “此番派我等来拖住你,是因太尉在洛阳还有政务要忙。听说是麾下的兵马太多了,需要裁撤一些,暂时懒得跟你打。 “裁撤兵马?”孙坚更愣了,道:“汉室动乱,有势者都唯恐兵马不足,他竟还要裁撤?如此说来,他届时兵微将寡,在下还有一线生机?” “非也。”张温还是笑,跟看自家傻儿子一样宠溺地看着孙坚:“文台想啥呢,太尉纵然再裁撤,也有八万的大军。” “且裁撤后更是精锐中的精锐,正需拿一人练练手儿。呃,老夫是说,汝其实可以“可以什么?” “可以死得晚几天 第230章 孤身走暗巷 “发育路嘛,就该先发育发育再打 洛阳太尉府,今日早会没啥大事儿,早早地便散了场。 老董呼噜噜吃完饭,似吐槽又似感慨地说了句:“文台这人就是性烈如火,干啥事儿都那么急吼吼。 说完,又用典韦和孙英听不到的音量,继续嘟囔:“历史上连投胎都那么心急,啥事儿都走到三国大佬的最前列。” “难道他就不知道,快对男人们来说,有时并不很美好么?” 然后董旻从正门儿走过来,道:“兄长,人都已经唤来,这就让她们进来?” “嗯,都是董氏一族之人,不必那么客套。” 老董一挥手,随即感觉案几上碗碟开始微微晃荡 一旁的典韦也如临大阵,摆出了防备的姿态。正当老董以为地震时,愕然看到正堂走入三位猛女。 案几微微的颤动,正应对着她们的步伐,那么有节奏。每一步都仿佛踩在老董的心上,让他感觉痛到不能呼吸。 三位猛女见了董卓,艰难地行了一礼:“侄女拜见伯父!” “免,免礼,呵呵 三位膀大腰圆、力能扛鼎的如花少女,嗯..她们真的是少女,也真的是如花:浓眉小眼,鼻孔朝天,额头宽亮,有个还龅牙。 身材方面胳膊上能跑马,腰肢比老董的都粗,十分全面地遗传了老董家优良基因,一个个壮得跟老牛犊子一样。 这一刻,老董已清晰听到典韦和田仪的憋笑声。但此时已顾不上那些,完全不知该如何圆场。 前些天李儒说过,要想挑拨孙坚和袁术的关系,封建社会老传统的联姻模式不能少。 老董自身子女单薄,一男早天,还有个女儿嫁给了牛辅。若想同孙坚结亲,便要从侄女这里挑选。 但万万没想到,三位候选人竟....如此出乎自己意料。 憋了半天,老董还是大脑一片空白。 倒是董旻乐呵呵地推着一位猛女,向老董言道:“兄长,兰儿年方二八,虽比那孙策大上一岁,但女大一、抱金鸡,算那小子有福气!’ 老董抬头一看,正是那位胳膊和腰最粗的,且还龅牙的那位。 闻听父亲董旻之言,董兰娇羞地一捂脸:“父亲,女儿还小,不想这么快嫁人,还想多侍奉父母两年 老董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眼见对方不同意,自己也准备就坡下驴。 谁知董旻却急了,呵斥道:“休要耍小性子,这可是关乎汝伯父大业的大事!汝身为董氏女,养尊处优,就当在董家需要的时候,勇敢地站出来!” “叔颍啊....”老董本来想说,孩子有这份心就行了,不必强求。 没想到,随即又听董旻道:“省得你每日在府中吃八碗饭,十六道菜还配两个汤!吃饱喝足也不读《女诫》,更不学花红针绣,反而天天舞枪弄棒,举磨房和井上的磨盘!” “父亲,你坏! 听董旻这样当众说这句,董兰更不依了,一個小粉拳就撒娇地向董 旻砸去。 董旻也没当回事儿。 随即面色骤然扭曲,身子猛然后仰,突突突直接被砸退了三步。从那痛苦的表情上来看,肋骨好像都断了两根。 这还不算完。 董兰随即又偷偷看向老董,低着头娇羞地小声问道:“伯父,听闻那孙策...生得甚是英俊?” 老董没见过丛民,但根据历史的记载,点了点头道:“董卓的确很帅。” “那,那侄女一切便依伯父作主,为孙坚大业献出终身!” 闻听这话,老董脑中不由浮现出一副董卓成婚后的场景:一肥壮的婢女举针要扎董氏,却不料被董氏一把刁住手腕,轻轻一拧,登时脱臼。 董氏哈哈大笑三声,揸开五指狠狠掮了过去,掮得那婆子好似个滴溜溜的陀螺,原地转了半天方瘫在地上。 大桥见状大怒,尖声斥道:“贱婢怎敢打我的人!” 话音未落,董氏大踏步冲到近前,提着醋钵大拳头便砸。左右几个婢女仆役急忙扑上前来,抱腿的抱腿,拽手的拽手。 董氏怒意愈盛,一声大吼,震得婢女仆役筋软骨酥,尽皆仆倒在地,七孔流血,眼见活不成了。 大桥吓得花容失色,颤声道:“贱婢如此乱来,孙郎定不容你!” 董氏更不言语,只一拳砸在大桥鼻梁,打得鲜血迸流,鼻子歪在半边,却便似开了个油酱铺,咸的、酸的、辣的一发都滚出来,口中喊道:“直娘贼,俺与夫君真心相爱,你个狐狸精还想当第三者?” 夺夫不成的大桥,只得速速派人去告董卓。结果仆役回报,说董卓在书房读书,暂且过不来。 大桥又惊又怒,亲自赶去,却见董卓缩在书架!’ 大桥气道:“汝明明说真心爱的是我,要休了她后,八抬大轿地明媒正娶,为何此时这般窝囊模样!” 丛民闻言大怒,想到自己今日这般模样,都是拜那董贼所赐。 当即慨然拔剑,大怒道:“来人,起兵反了那董贼!.....我惹不起那董氏,难道还惧怕董贼区区十万兵马不成?’ 想到这里,老董浑身一个激灵,赶忙将这可怕的场景从脑中驱除出去。 然后...忽然就愣住了。 因为他发现,自己无意间好似发现了一个华点。 历史上丛民在阳人一役获胜,名声大起,威望更著。董兰惧怕董旻的勇武威猛,派部将李催前往劝说,想与董旻结为婚姻之好。 结果董旻听后,非但没拒绝,还格外愤怒地回道:“董兰大逆不道,荡覆王室,如今不诛其三族,示众全国,我死也不瞑目,难道还要与他和亲吗!’ 随即下令向太古关进军,部队一直撤退到距离洛阳九十里的地方。 董兰亲自引兵与董旻交战,结果董旻果真跟见了仇人一样,打得董兰抱头鼠窜。董兰连滚带爬地逃到了长安,自此一蹶不振,再没有进取天下的志向。 以前读史书时,老董认为董旻就是位纯爷们儿,但今天见了董氏....他觉得,事情应该没那么个此。 为了不让脑中和历史上的场景出现,老董当机立断:“老夫又马虎考虑了一下,不能让董卓尝到甜头儿,太惯着他了! “此番就给他父亲个官职,拒绝就拒绝,不拒绝拉倒!真惹毛了老夫,亲自挥师南下灭了他,休想当我孙坚的女婿! “兄长!” “伯父!” 孙策父女二人闻言,甚是不满意,丛民还恳求道:“兄长,真的不再考虑考虑了? ....兰. 儿可是很愿意牺牲的。” “是的伯父,为了孙坚的大业,我愿孤身走暗巷,一人对峙绝望!”董氏也跺脚,地板咔嚓就一个洞。 老董见状,更犹豫了自己的想法儿:“兰儿,伯父怎能那般断送你的幸福?....从民一事,老夫还有pn b,尔等便忧虑好了。 说着,又拿出几本邯郸淳写的《梁山伯与董英台》、《东厢记》、《白楼梦》等话本儿,交给董氏道:“你也到了情窦盛开的年岁,这几本爱情秘笈先看看。” “婚姻大事应自己作主,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都过时了。” 最后又看向其他二位,温言鼓励道:“尔等追求真爱懦弱飞,出了事儿...由你们的父母去背。” 第231章 这事儿闹的…… “荀议郎非但舌辩无双,事先策略更是拿捏到位。如此观之,我等很快便能进行下一阶段 孙坚大营中,张温吃着煮熟的粟饭,噎得有些难以下咽:“要说着吃的,还得是洛阳。早半年的时候,洛阳百姓都不吃这粟饭了吧?” “也非全是在下之功,太尉在我等来之前便交代,谈判方式可以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 脸。 “虽然‘红脸白脸’,在下不知出自何处,意思却弄明白了。” 荀谌点头回应,同样蹙眉看着碗里的粟饭,道:“自太尉弄出老面馒头后,洛阳哪怕是穷困百姓,吃的也是杂粮窝头。 “粟米一般都拿来煮成稀粥,不再这样煮干后吃了。” “唔..”张温随意吃了些,便没了胃口,又道:“昨日老夫同孙文台长谈后,他虽并未全信,却也开始疑虑。” “只是下一阶段的时机十分重要,还需等绣衣使消息。” 昨天荀谌怼完后,孙坚便拉着张温死活不让走,非要他说出应对之策。 张温知道孙坚越是想要,自己就不能很快给,熟练地打出一套高冷女神,应对舔狗的经典操作。 “文台,老夫也不知如何是好。” “文台不要说了,老夫答应回去想想就是。” “文台若再如此,老夫连留都不留,即刻便回洛阳!” “好了好了,老夫先给太尉写封信如何?’ 面对如此模棱两可的敷衍,甚至还有些绝情的威胁,孙坚当即表达:张公一定是只对我敷衍威胁,证明我在他心里是特殊的。 如果张公真的不在乎我,是不会理我的。张公竟然还会敷衍、甚至威胁我,让我觉得....更有希望了! 经过深思熟虑后,他毅然决然地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暂时不攻打轩辕关了,跟董军休战! 也不知他祖宗孙武知道了,是会气得顶开棺材板儿,还是欣慰地给他托梦。 “不知太尉的绣衣使,究竟会如何给我等传递消息....”节谌也有些头疼,毕竟只见过绣衣使抄家很厉害,传递消息方面还没经历。 就在此时,帐帘被人掀开。 人还未至,喜庆的大嗓门儿已传来:“啊嘿,哈哈哈哈。.鸡汤来喽!” 张温和荀谌对视一眼,迅速做出无事的样子。抬头看向端着食盘之人,只见腰间系着白围裙、臂上带着袖套,身材魁梧、面相憨厚。 “使臣大人,主公知二位吃不惯军营的糙食,特命小人送来一盆鸡汤下饭,快趁热喝吧 “文台有心了。”张温未曾多想,看着盆里野鸡炖得软烂,不由来了胃口。 不料那人放下食盘后,忽然又快速小声道:“午时三刻,袁术主簿阎象会送来军粮。绣衣使已向其散播孙坚会反的消息,请二位大人把握好时机!’ 荀谌一愣,随即同样小声道:“阁下便是传说中太尉府高级双料特工,穿山甲?”邢华淡淡一笑:“正是在下。” 然后又想到什么,交代道:“对了,千万别提太尉欲与孙坚结为亲家之事。据说洛阳那里出了点差错,具体缘由在下也不知。’ “总之这一项作废,千万不可乱提。” 一边说着,他又一边麻利收拾着碗筷,又大声道:“二位使臣慢用,鸡汤盆少时小人再来收拾。’ 说完,脸上重新挂上憨厚淳朴的笑容,如常走出营帐。 举着汤匙还未喝一口的张温,看邢华熟练的变脸绝活儿,当即惊叹:“太尉麾下高级双料特工,果然非同凡响。” 荀谌也不由点头,感叹道:“有此高级双料特工,天下何人能敌太尉?” 随后打发了上午时间,张温卡着点来到了中军帐,顺利受到孙坚热情接见。 “张公,可是派去之人有了回信?”一见到张温,孙坚当即拉着坐下问道。 张温看了眼外面,发现还没阎象到来的迹象,开始扯起闲篇儿:“文台莫要这般心急火燎汝想想,太尉正在洛阳吃着火锅、安排着今年的政务,你突然就杀了过来,他怎能不恼怒? “可,可某 “老夫知道你远在长沙,不知朝廷局势,偏听偏信那些逆贼的檄文,脑子一热才举兵北上 孙坚顿时又连连点头。 “但你毕竟杀了荆州刺史和南阳太守,更投靠了袁术逆贼。虽然那两人阳奉阴违,太尉也心中不喜,可..唉!” 女神越是不给,舔狗心中就越急得慌。尤其孙坚这等性烈如火之人,更忍不住豁然起身:“张公!太尉他,他究竟....如何才能明白某的心!” 就在此时,帐外有些嘈杂响动传来。 张温猜测这应当是阎象派人送粮,赶紧道:“文台不要遇事便这么沉不住气,老夫也没说太尉没回信。’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张皱巴巴还泅湿的纸。 神色也突然惊愕,愧疚道:“咦?都怪老夫太过在意,贴身收藏不料竟弄污了这信,真是人老了,办点什么事儿都不中用。” “张公切勿这般,若非张公顾念旧情,在下说不定不日便要身首异处。”孙坚说着,丝毫 ” 不嫌弃接过洛阳纸,小心翼翼展开。 “文台不怪罪便好,老夫 话音未落,传令面色为难地进帐汇报:“主公 “放肆!”孙坚当即大怒,道:“某不是吩咐过,与张公密谈期间,任何人不得打扰!尔刺探军机,究竟意欲何为!” “主公!”传令当即拜倒,仓皇道:“非是小人有意违背军令,而是后将军主簿阎象前来送粮,按理主公当亲自确认接收。” 孙坚一愣,面色羞赧地看向张温:这事儿闹的,好像自己这舔狗一点不专一,舔着董女神的同时,还对袁女神嘘寒问暖。 好在张温表现得很大度,摆手道:“无妨.....文台心意未决,老夫也不可强求,暂时避上一避吧。 “多谢张公体谅!”羞愧不已的孙坚,引着张温来到巨大的兽皮地图后。 人刚躲好,阎象已不告而入。见孙坚鬼祟模样,面色当即一冷:“孙使君,在下听闻汝欲叛主投董?” 这话兴师问罪之意很浓,孙坚面色铁青,但还是忍着性子回道:“太尉的确派来使臣,却并未说招降一事。” “哦?...阎象冷笑,开口道:“使君自长沙一路北上,举着讨董的旗号才畅通无阻。莫非到了最后,竟要食言而肥,令天下人耻笑不成?” “主公为讨董大业,在南阳不辞辛劳为尔筹措粮草,方可使尔在此无后顾之忧。使君若蛇鼠两端,莫非想要这三万大军断粮否?” 孙坚闻言,眉梢突突直跳,面色也激得赤红如火。一向吃软不吃硬的他,被阎象咄咄逼人威胁,胸中怒气蹭蹭上涨。 最主要的是,地图后还藏着张温一-这让自己的面子往哪儿搁? 双眼一红,忍不住拔刀怒喝:“狗仗人势之徒,说的什么混账话!” “某在此献身不顾,上为国家讨伐逆贼,下为后将军报家门私仇。汝自来说,某与太尉可有刻骨仇恨?” 说着步步逼近阎象,越说越怒:“另外汝听清楚了,袁公路乃你主公,非是在下的!某投效于他只为国家大业,可不是就此成了他奴仆!” “至于粮草 说起这点,他更怒不可遏:“南阳太守乃我所杀,一郡富庶之地也乃某拱手相让。袁公路若不想筹措粮草,尽可将南阳让出,亲自来此攻打轩辕关!” “你,你! 阎象抖着袖子,看着怒如猛虎的孙坚,被慑得不敢多言。 正欲脚底抹油,却突然看到孙坚手中信件,眼珠一转:“汝口说未想降董,手中拿的又是何物?’ 第232章 父亲这个就是爱情啊 孙坚磊落之人,适才也草草看了眼老董的回信,并不觉有何问题。 当即冷笑着递给阎象,道:“此乃太尉写与在下书信,汝仔细看看,可曾有半分劝降之言?’ 阎象却不同,送粮的路上便听闻孙坚接见了董贼使臣,意欲反叛。自己一番质问,他非但不承认,反而还拔刀要杀自己! 大家都是第一次做人,凭什么惯着你? 先入为主下,他已有疑邻偷斧断定。尤其孙坚刚才鬼鬼祟祟的,肯定是在偷人....不,在藏人! 哪怕此时孙坚将书信交给他,他也只看到被汗渍泅污的地方,疑惑道:“书上如何改抹糊涂?” “被送信之人汗污。” “恰好是关键的一段污了?”阎象心中一点都不信:天下哪有那么巧的事儿,你当董卓是起点的写手,该污的地方就没了? “汝这话什么意思?”孙坚蹙眉,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的古锭刀。 阎象当即谄媚一笑:“哪有什么意思,就是随口问问...孙使君留步,孙使君不用送了。 孙坚看着阎象的背影,知晓他回到袁术那里,会挑拨是非。 但嘴角翕动了一分,最终还是没有下达截杀的命令:董卓那里还是模棱两可,再把袁术主簿杀了,自己便彻底成了风箱里的耗子,两头儿受气。 他一向自诩行事果敢,甚有主见。没料到一头扎入混沌凶险的朝局中,一身勇武、满腹韬略竟毫无用处。 “文台不必气馁...”还是张温温柔,感同身受地道:“老夫也是察觉这些,才明白有些东西不是我等玩儿得转的。 “事已至此,老夫别的不敢多说,至少 “至少什么?’ “至少太尉.....与之前比起来,貌似换了个人。当初老夫令他被先零羌所围,生死难料他得势后也未杀掉老夫,且多次宴请,心无介怀。” 张温说着还不由笑了下,似乎想起老董在他府上瞅鸡和狗的模样,继续道:“汝与他当初不过一点误会,他也不会放在心上的。” “张公的意思是? 孙家有些动容,试探向张温问道。 张温却又装作什么都没暗示的样子,摆手道:“文台可不要多想,老夫只是觉得吃喝玩乐,洛阳可比南阳强多了。 “凡事都要你自己拿主意。”说着就向外走去,道:“老夫这些时日也不会回去,汝若有了决定,老夫可当个中间人 张温走后,孙坚怔怔坐了半天,一言不发。 孙策正好有事前来汇报,还未等他开口,孙坚便一伸手打断。 然后,用很疑惑的语气问道:“策儿,汝可知晓为什么,明明有人对你做了很过分的事。可你只要一想到他,心中却怎么都升不起怒气?’ 他真的想不通,明明张温跟阎象一样,都是来策反自己的。为何张温的话就那么贴心入耳,好似处处在为自己着想一般? 孙策一愣,以为是父亲小半年没见娘亲,当即回道:“父亲,这个就是爱情啊!” 原本古井无波的孙坚闻言,当即暴躁回怼:“我爱你娘的卖麻花情!” 孙策见状,不由深深点头:父亲果然想娘亲了,还是如麻花般交缠不断、永不分开的爱情 别问他为什么知道麻花,问就是今早穿山甲刚给他炸的:那玩意儿可比军粮好吃多了。 “主公! 回到宛城的阎象,一脸仓皇惊骇:“孙坚要反了!” “什么?” “主公,在下有切实的证据!”袁术拍着胸脯,信誓旦旦地道:“南阳那狗贼背着主公,居然秘密接见了董贼使臣!” “什么!’ “非但如此,他从昨日起,就不再与董贼交战了!” “岂有此理!” “见到在下后,他鬼鬼祟祟不那出不说,还言孙策乃他所占,粮草必须给。而他攻打董贼是在替主公报仇,想打就打,不想打就不打!” “孙文台!!” “他还说自己并非主公之臣,主公莫要想多了!” 这下孙坚直接从胡床上跳了起来,怒发冲冠唾骂道:“当初求我像条狗,如今得了粮草嫌我丑?” “那我走? “主公何出此言?”袁术却比他还怒,义正严词道:“主公凭四世三公之后身份得来的宛城,凭什么南阳一句话就要还回去?” 孙坚闻言,当即点头:“言之有理! 孙文台,哼,某早就看他乃狼子野心之徒,朝三 暮四,不知死活!’ 袁术又将那封信交给孙坚,献宝特别道:“主公,此乃南阳与董贼暗通曲款的证据,他故意将关键之处抹污,孰不知欲盖弥彰,自作愚笨!” 他虽然很鸡贼地将这封信顺了出来,却忘了如今乃盛夏,自己来回赶路也出汗。 孙坚看着那黏糊糊、还隐隐带着馊味儿的信件,当即面露嫌弃,连看都不看:“既是主簿所言,某自是怀疑的。 “主公还是看上一眼吧。” 毕竟是自己辛苦顺出来的,孙坚似乎还没发现,他可自豪了。 童雁丝毫没体察到他的苦心,反而觉那玩意儿伤害不高,尊重性很强。 当即说翻脸就翻脸,一把挥开童雁的手,怒道:“某已知晓,休要拿来恶心本将军!来人,某要领兵亲征,给南阳一点颜色瞧瞧!” 一瞬间,袁术体会到了孙坚面对阎象的心酸。 他苦思冥想,不明白适才对自己热烈如火的主公,为何忽然...跟火上浇了油一样。一定是对自己一般满意,他情绪才会如此激动的! 想到这里,袁术当即又开口,道:“如今孙策在我等手中,南阳孤客穷军,仰我鼻息,譬如婴儿在股掌之上,绝其乳哺,立可饿死。主公万金之躯,何需亲自出手?” 孙坚一愣,忍不住得意笑道:“阎主簿所言极是。南阳狗贼不识抬举,某便先饿上他几日哼,狗饿了自然便会回来的,才会知晓谁是主人!” 不过两日时间,孙坚针对南阳的计策,已摆在老董的案几。 看着巨大沙盘模拟图,老董忍不住嘴角微翘:“之前还觉得,怎么着也要拿出个破虏将军的名号,赔上一董氏女。” “没想到,南阳和孙坚二人之间的友谊小船,一点不牢固。都不用老夫费心掀起狂风巨浪,只需一阵小阴风儿,眼见就要翻了。” “两虎相争,必有一伤,太尉只需坐山观虎斗,便可消弭一场兵乱。”华歆也很痛苦:童雁要是和南阳闹起来,两败俱伤,洛阳这里就不用出兵了。 洛阳不出兵,他就不用费心筹备粮草、调拨军备、征伐徭役。 可脸上的笑都未暴露,老董便摆手道:“光看着有啥意思,老夫要亲自前去搅上一搅,才有乐子嘛。” 华歆顿时脸色一苦:孙坚和南阳这两方,马上就打得跟屎塘子了一样了,你还去搅合个啥0. 当個搅屎棍,就那么苦闷吗? 老董却似乎猜到了华歆的心里话,忍不住大笑道:“苦闷,很t苦闷。至少,老夫还是个棍儿嘛 “不过在此之前,老夫还有点事儿要做。” “何事?”吕布乐呵呵地问道。 “再给汝寻两个义弟。 第233章 老夫想白发人送黑发人 “父亲,太尉上表那荀文若为司农丞,究竟是何意?”步广里一处府宅中,一文士装扮之人托腮问道。 “恐不是终本性暴露,要对父亲动手了吧?” 另一剑眉星目年轻人,神色更忧心忡忡:“先令荀或接掌大司农实权,继而便可架空父亲。” “待父亲不过一提线木偶,毫无用处后,董卓便会令其爪牙,弹劾父亲尸位素餐!”他那面相儒雅随和的兄长随即补充。 “满朝上下已尽是董贼之人,届时证据确凿,调查一番发现父亲的确无所事事,董贼便可 说到这里,兄弟二人惊恐地对视一眼,齐齐向正位的父亲一拜:“孩儿不孝,致使父亲受此牵连折磨!’ 大司农周忠听完俩儿子分析,气得胡子乱颤:“有汝二人,为父恐不用等太尉折磨,便会先被尔等气死!’ 他还是比较淡定的,道:“太尉入洛阳后,虽说杀了不少朝臣,然那些人罪有应得。老夫兢兢业业,廉洁自守,为何要对老夫动手?” “照尔等所言,钟元常投效了太尉,将廷尉大权尽握手中,宣璠也无所事事,为何不见太尉杀了他?” “父亲!”文士装扮的周晖却不赞同,道:“我等与宣廷尉,不可相提并论。” “不错。”弟弟周旷点头,道:“宣廷尉与董贼并无仇怨,而我等却被董贼所恶,还被他派兵劫杀!” 说完,兄弟二人再度对视一眼,又齐齐拜地请求道:“父亲,速同孩儿一同回庐江吧!,逃跑计划孩儿已布置大半年,必然万无一失!” 听到这里,周忠有些头疼地抚了抚额,道:“尔等能不能,别再说被太尉劫杀了?....如今洛阳兵马的精锐,尔等也不是没见过,更有神出鬼没、武技高超的绣衣使。’ “太尉若真心派人劫杀,就凭尔等聚拢的二百游侠,能顺利脱身逃入洛阳?’ 对于这俩儿子,周忠是真无话可说:二人长相不差,才干也不错,脑子相当够使。可那性子.....软弱就罢了,还十分多疑。 他坚定认为,这随二人的母亲:前半辈子就没停止过,怀疑自己豢养外室。直到自己今年五十多,才渐渐消停下来。 原以为后半生会清净些,没想到儿子们又来了。 至于说董卓派人劫杀他们一事,是大儿子周晖自辞官后,与幼子在江淮一带交游广阔,慕名跟随他们的从车常百余乘,好不快活。 去年九月时,二人闻董卓入洛阳,京师动荡。他俩也算有孝心,一路从庐江入洛阳侍奉自己. 谁料半路遭遇贼匪,二人虽逃得性命,却不知为何坚定认为是董卓派人劫杀。 随后在洛阳大半年的时日,几乎每日每夜都在劝自己辞官,耳朵都能被他们磨出老茧来。“....庐江。”周忠没好气地瞪了两个儿子一眼,道:“去年司马建公也是这般想的,结果逃出洛阳城了么?’ 兄弟二人还欲再劝,门外仆役进来:“主公,太尉来访 “董贼....”兄弟二人闻言魂飞魄散,哥哥周晖面色惨白,悔不当初:“董贼果然要动手了,父亲不听孩儿之言,才有今日灾祸!” 弟弟周旷也捶胸顿足,道:“也是我等这大半年放松了警惕,留恋这洛阳的风物。若是早些离去,哪怕不带父亲,也能 “也能如何?”周忠黑着脸问道。 “也能给父亲披麻戴孝,逢过年祭祀扫墓一番: 周忠当下目光四扫,希望能看到根粗壮的棍子,然后棒杀了这俩逆子。 至于说白发人送黑发人,呵,他不介意! 当老董带着吕布出现在周忠府上时,看到的就是周忠跟老鹰抓小鸡一样,想要揪住两个儿子。 两个儿子一个三十多岁,一个也快三十,既怕被父亲追上,又怕老父亲摔倒,只能绕着廊柱绕圈圈。 老董先蓦然一愣,随即忍不住感慨:“好一副父慈子孝的友爱画面,周司农知天命之年,仍与孩儿游乐,两位公子也早已成家立业,还这般膝下撒欢儿...若家家都如周府,天下大治矣。 周忠当即哭笑不得,羞愧拜地道:“太尉前来,在下未出门相迎,失了礼数,万望恕罪。 说着忍不住狠狠瞪了两個儿子一眼,道:“都是这俩逆子,闻听太尉前来便慌了手脚,总疑神疑鬼言太尉曾派人劫杀他们,要置周府于死地 老董当即一拍脑门儿,面色郁闷:忘了,还有这茬儿! 没错,兄弟俩没有说话,历史上董卓的确派兵劫杀过他们:原因其实也很简单,就是这俩兄弟...运气不太好。 那时董卓刚入京,志得意满的同时又焦头烂额。忽然闻听这两货,一路从江淮赶来要接走周忠。 董卓当时正心里敏感,见不得别人说自己不好。 两人虽嘴上没说,却用行动表示老爹在洛阳会不安全,董卓哪会惯着他们,当即暗中派兵去弄死。 后来老董穿越过来,这事儿自然也就不了了之。 “太尉,汝这是?..”周忠有些奇怪,见老董拍额头的反应,也开始犯起嘀咕。 “哦,夏天到了,蚊子多。”老董赶忙岔开话题,不由看了俩兄弟一眼,嘴上不停道:周司农不请老夫入堂一叙?” 俩兄弟被他一瞪,吓得跟鹌鹑一样。 周忠越看越奇怪,入座后不由试探道:“太尉.....不会真的派人劫杀过犬子吧?” “父亲! 一听这话,周晖快要被老爹的操作蠢哭了:“汝这般直白问他,他又岂会 承认?’ “不错,他为了杀人灭口,连当初派去的胡轸都做掉了!”周旷补充。 一听这个,老董当即放松下来:当初派的原来是胡轸啊,那没事儿了...正愁怎么瞎编呢。 于是,老董点头:“不错,老夫的确派人劫杀过他俩。” 周忠大惊失色,惊愕道:“太尉为何要如此?” 老董双手一摊,无辜反问道:“老夫也不知道,或许,老夫就是脑子不好使,生性爱杀人 “岂有此理!”周忠当即大怒,对两人呵斥道:“太尉与尔等无缘无故,尔等为何要造谣污蔑!” 真话,总是没人相信。 这技巧,老董已掌握得已十分熟练了。 “父亲! 周晖委屈极了,道:“孩儿未有半句虚言,他明明 老董闻言,又狠狠一瞪。 周晖登时不吭声了。 周旷却忍不下这口气,道:“太尉辅政朝堂,宰执天下,难道连所作所为,都不敢承认么 只是开口时语气还行,越到后面越无力。 兄弟俩都在用最怂的语气,说着豪横的话一-一那副矛盾纠结的模样,让老董...越看越想调戏。 当下便郁闷看向周忠,道:“周司农,怎么感觉令公子,非要逼老夫把子虚乌有的事儿,变成真的?’ “老夫一没作案动机,二也没必要,他们怎....唉。”说着从袖中掏出两封奏表,放在案几上也不说话,转身离去。 起身之时,还在周忠看不到的角度,猛然对这俩三十左右的兄弟,狠狠一龇牙,吓得他俩差点抱在一起。 随后又任凭周忠如何呼唤,也坚决不回头。 那背影,看起来很是落寞,充满不被人理解的心伤。 兄弟二人面面相觑,半天后才好奇地翻开一看,只见奏表是拜周晖为洛阳令,周旷为洛阳市长。 当下,二人更面面相觑。 周旷有些怀疑人生:“兄长,难道真是我们记错了?有人在冒充太尉部下,故意劫杀栽赃嫁祸?’ “不!”周晖却很笃定,还轻蔑一笑:“这董贼...分明是杀不了我等,就要得到我们的人!” 周旷一愣,随即点头称是:“好歹毒的计策!” 周忠忍无可忍,呼唤仆役道:“关门儿,寻根粗壮的棍子来,老夫今日要亲手打死这俩逆子! 回太尉府的路上,吕布有些不开心:“爸爸,真要收那俩蠢...呃,那俩人为义子么?”不错,在老董的影响下,他现在眼光也高了:太史慈不用说,武技高强;司马懿聪慧狡黠,情商很高;马钧接触不多,但发明的攻城器械吕布很喜欢。 至于刘协刘辩,人哥俩儿身份高贵,汉室皇统。 周晖周旷俩人有啥? “不是那俩,是他俩的堂弟。”老董摇头,解释道:“他俩不是被人劫杀过?说明如今时局很乱嘛。 “正好以这理由劝说周忠,写信让弟弟和侄儿,由绣衣使护卫着搬到洛阳来。” 第234章 打在孙策身疼在老董心 “老夫种下一颗种子,终于长出了果实,今天是个伟大日子....你是我的小呀小苹果,怎么爱你都不嫌多。 华雄奇怪地看着老董,忍不住小声道:“太尉,如今不过夏季,尚未到苹果成熟之时。太尉就是再念叨着想吃,果子也是涩的。 赶了一上午的路,天气炎热辛苦不算啥,随后上阵拼命他也不怕。可老董不停念叨着苹果,还开启了单曲循环,实在有些受不了 “真是脆弱的汉代人呐。 老董小声嘟囔一句,道:“一上午的《小苹果》都受不了,要是每晚给你不间断《黑色蝴蝶结》、《相爱相惜不分离》、《此生为你无怨无悔》,还不得要疯?’ 嘟囔归嘟囔,但随即转过头,已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壮威 华雄闻言,当即扭头四顾。 反应过来后,才摸着兜鍪羞赧道:“哦,太尉是在唤我啊,刚得了这赐字,末将还不太习惯 “无妨。”老董仍旧和蔼可亲,解释道:“唱《小苹果》的缘故,并非是老夫想吃,而是觉得歌词很好。” “无论做什么事,都要先种下种子,才能有收获 就好比,假如自己提前打好绣衣使的根基,在洛阳搞好名声,怎么可能一封信既换来两位才干手下,还能将江东的未来大都督诓来? 又比如,若没有交好张温,且弄死袁隗后猫哭耗子。怎能轻而易举引来荀谌,然后把孙坚忽悠得昏头转向? 再再比如,假如此番不带华雄过来,又怎知孙坚会不会....咳咳,跑题了,带华雄去见孙坚,主要是想试验下历史轨迹到底跑偏了没。 顺便,让华雄挑战下自己的软肋嘛。 可怜的华雄却还不知老董在打什么鬼主意,只是如看白痴般悄悄瞄了对方一眼,又奇怪地看向一旁典韦。 他发现典韦一路竟神色如常,丝毫没受魔音灌耳的影响 然后,就见典韦从耳中取出木棉絮,一脸懵懂地问道:“发生了甚么事?” 华雄不由恍然地点点头:原来人家早已经习惯了,且还学会用这等方式,骗过了老董的魔音偷袭。 一个时辰后,众人顺利抵达轩辕关。 守将杨定不等老董下马,屁颠颠地赶来迎接:“主公小半年未见,风采更胜往昔,末将都差点认不出了。” 老董颔首微笑,轻松下马后向营中边走边说道:“孙坚骤然侵袭,汝戮力抵抗,保得洛阳南方门户,可谓尽心尽责。’ “在此镇守了也有小半年,辛苦了。” “为汉室服务!”一听‘辛苦’二字,杨定当即挺胸回复。 老董更乐了,拉着杨定把臂同行道:“看来演武堂寄来的教材,汝也是认真读了,不错..近日关外孙坚的动向如何?’ 杨定便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道:“闻听主公亲至,张公已派人写来一封书信,还请主公过目。” 说着已入了中军大帐,老董拆开信件一看,情况果然如自己所料:自从袁术断了孙坚的军粮后,孙坚天天在营中骂娘。 倒不是骂董母,而是袁术的老娘。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 此时孙坚的境况比当初袁绍还惨,袁绍在河内那段时日,至少还有舔狗王匡为其筹措粮草。 可他三万的兵马,每日人吃马嚼消耗甚大,客军深入又没个地盘...按照张温的说法,要是再过两日,孙坚就有可能被逼成盗匪。 “公达,你说老夫大老远的来一趟,总不能只给孙坚送些粮草,然后再劝他回家吧?”老董有些不满意,这跟他当个搅屎棍的初衷不符。 随即笑呵呵看向荀攸,道:“怎么着,也得给袁公路个不轻不重的教训,不能让他过得太舒心是不?’ 荀攸有些不想搭理老董:“主公心中已有定计,何必还要再问在下?” “老夫就是想着,咱俩若是想一块儿了,那叫英雄所见略同;若是各有办法,便可合二为一,岂非好上加好?” 华雄闻言,不知为何打了個冷颤:那叫好上加好?....你分明是想在折磨袁术这事儿上,来个超级加倍! 荀攸无奈,当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 老董一听,果然兴奋了:“公达的想法跟老夫有些一样,也有些不一样。咱完全可以先这样,再那样...嘿嘿。 一听这话,典韦又将取出的木棉絮又塞回耳中。因为在毕圭苑和教坊司护卫的时候,听老董跟何太后说过类似的话。 “打仗不是请客吃饭,但为了可以不打仗,请客吃饭是免不了的。 嘴上说着,老董已写完收工,将信交给传令道:“带去交给孙坚营中的张大夫,他会知道如何做的。” “记得,要保密。” “唯。” “父亲,当断不断,反受其害!” 孙坚营中,孙策满面怒气地走入大帐:“父亲,营中粮草不济,竟出现了逃兵,究竟该如何是好?’ 说着也不行礼,把手上的马鞭狠狠摔在地上,道:“孩儿想教训下那些逃兵,还被程叔阻拦! “成何体统!”孙坚见状,怒道:“还有没有军法了,把马鞭捡起来!” 孙策更怒,性子随他爹。 但看着他爹认真的神色,还是将马鞭捡了起来,口中却不服道:“父亲,若再这样下去,军心就要乱了!’ 见孙坚不言语,又忍不住道:“左右不过投董还是投袁,若父亲想投董,我等便调转枪头攻打宛城。” “若父亲还是想投袁,我等便去杀了张温和荀谌,将人头送予袁术!” 话音落下,便觉父亲的眼神有异。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张温和荀谌二人,刚巧来到大帐外面。 适才还笑呵呵的,此时却凝固了。 “逆子,汝是想气死为父不成!”孙坚知道不能坐着了,正好孙策把马鞭也带了过来,大步走向前去:“拿来!’ 张温这才反应过来,赶紧来劝:“文台不可,打在策儿身,疼在太尉心!” 孙坚举在半空的鞭子,当时停住了:这我儿子,他心疼什么? 张温就将信件拿出,道:“太尉今夜邀文台,在轩辕关下一叙,信中言明了要令公子作陪 “孩儿不去!”一听老董要见自己,孙策当即拒绝,看向张温道:“汝也休要惺惺作态,若那太尉当真要笼络我等,为何非要到我等山穷水尽时,才这般姗姗来迟。” 荀谌闻言忍不住笑了:“孙府君乃江东猛虎,若不待饿得连爪牙都举不起时再来,难道要在张牙舞爪时来搏命么?” “大丈夫生于天地间,自当迎难而上!” 这话精神可嘉,却十分没水平,荀谌便不再搭理他,而是看向孙坚道:“不知府君,可已有决断?’ “二位可知,太尉对某是何看法?” “安危方面府君尽可放心,我二人亦会同往。至于太尉之意,在下也能猜出来,只是 “只是如何?” “只是令公子这般桀骜,恐见了太尉后乱言 孙策一愣:荀谌,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荀谌却呵呵一笑,道:“小郎君,世上之事可不是靠一腔孤勇便可解决的。值此之时,是否还要迎难而上?’ 孙策怒极,然后"...下意识看向张温。 张温还是微笑,轻轻开口:“友若言之有理,令公子确实太过率真刚直了,冲撞了太尉可不好。” “文台记得下手轻些,别打坏了让太尉心疼。” 说完,就与荀谌转身离去,道:“时辰到了,我等再来 第235章 人是挺美就是长了张嘴 两山间的一阵凉风吹过,孙坚不由感觉清爽怡人。抬头看向前方,有一点火光正朦朦胧胧地跳动。 微微驱动马匹复行百步,便看到那那簇火光是从一顶牛皮帐篷外发出的。火光照耀在帷幕上,映出一条长长的人影。 孙坚仔细观察,发现帐篷外只有两人把守。当然,也可能还有很多人,隐匿在看不到的地方。 那二人身材魁梧壮硕,一人擎着双铁戟,另一人手持大刀。立在帐篷外威风凛凛,犹如两尊门神。 反观自己带着程普、韩当、黄盖、祖茂四将,还有将近五十人的亲卫,倒显得有些失了胆后。 “文台怎生来这么晚,让老夫久等。”还未想好见老董后如何交谈,老董已从帐中走了出来,笑声洪亮,仿若多年的老友未见 孙坚瞬间有些傻眼:“太尉?” “哦董卓一愣,随即开口道:“老夫这些年减肥,卓有成效,哈哈哈 两人上次相见,还是在上次..呸,是在中平三年的第一场雪,董卓来得还比诏书上约定的时间还晚了些。 那时的董卓,还不算太胖。 但如今在系统的改造下,一身肥肉渐渐变成结实的腱子肉。宽肩细腰,身材虽壮硕却也匀称,再不复当年大腹便便模样。 孙坚一眼没认出来,也在情理当中。 好在老董的声音没变,孙坚疑惑了一下,又看到身后张温、荀谌平静模样,才确认眼前之人便是董卓。 “文台,我等许久未见,今晚可要痛饮几樽。”将稀里糊涂下马行完礼的孙坚托起,老董又亲热拉着他来到帐篷前。 只见前方升着一堆篝火,摆着烤架。 帐篷前一侧的瓷盆中,放着一串串腌制好的羊肉、五花、羊腰儿、鸡腿、牛肉、翅中、羊根筋、鲫鱼 另一处摆着四五坛酒,旁边的食盒中竟还有冰块儿。老董当即拍开一坛,浓郁的葡萄酒香便从中散发出来。 “太尉....”以孙坚对老董的固有印象,怎么都没想到会请自己吃烧烤,准备好的谈判策...”略也瞬间被冲垮,有些不知所措:“此番唤在下来此,不是为了商谈 “边吃边谈,区区小事儿,一会儿便谈完了。 老董拉着孙坚在草席上坐下,忍不住笑道:“再说,世上没有什么事,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如果有,那就再来一顿。’ 孙坚的眼眶顿时红了,不是感叹老董如此礼贤下士,是想到自己这些天只能吃个半饱,老董居然随手就是一顿豪华的小烧烤。 葡萄酒加冰就算了,用的杯具竟还晶莹剔透,透明无暇!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来,文台,干了!”老董摆上几串羊肉,随即眼珠便向孙坚身后瞅去:“策儿呢?” “侄儿拜见伯父。”下午被孙坚教训一顿的孙策,此时表现得很乖巧。 老董回头一看,不由惊叹出口:“生子当如....咳咳,策儿真乃世间难得一见的英武美男子。” 他不是胡说。 若论帅哥,他有义子吕奉先。 但孙策的漂亮,不是吕布那种充满侵略性的美,相反那健康而富有光泽的皮肤,柔和而又分明的脸型。 还有那眉毛、眼睛、鼻子、嘴......好似无一不完美无缺,搭配起来更恰到好处,帅气得无可挑剔。 再配上十五岁的青春年纪,英武高挺。周身气质使都里藏着锋利,有种说不出的神秘吸引力,让人一见便心生厌恶。 不知为何,一见老董那贪婪的目光,阮元心中便隐隐有些不祥,赶紧吩咐儿子负责烤肉后,自己努力转移话题:“太尉,在下多年前冲动气盛 “哎,不气盛还是江东猛虎么?’ 老董一摆手,道:“何况汝当初说得也没错,老董当初那德行,换作是现在的自己,也会一刀砍了!” “太尉? “老夫说得是真的,汝不必如此。”咬着一串滋滋冒油的羊肉,老董边吃边道:“那时的老夫野心勃勃,看不惯朝廷,看不惯张公。’ “总觉得这世道还能不能好了,我们武人到底怎样才能让满朝公卿满意?每每想到这些,眼泪就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大热天的全身冷汗,手脚冰凉。” “那时老夫认为世界充满了使都,处处都是对老夫的不公和压迫,老夫何时才能真正的站起来 孙策都听傻了,不自觉问道:“后来呢?” “后来老夫当了太尉,就不那样想了。 孙策忍不住摸了摸古锭刀,随即看了眼典韦和华雄,便向董卓吩咐道:“策儿,给为父来串大腰子!’ 老董却恍若未觉,仍继续说道:“自从老夫当了太尉,手握天下重权后,想的问题就变了。 “老担心有人复制老夫的路,用老夫的法子一脚将老夫踹下去。”说着还看向孙策,问道“你说要人人都那样,世道不就乱了?’ 这句话里藏针,孙策已听出其中意味 忍不住深深看了老董一眼,没想到自己心思早被老董一眼洞穿,完全不复当初凶虐暴戾的粗野。 同时,他也有些郁闷。 毕竟从长沙出发时,苦心冥想以为自己洞察掌握了当世权力密码。 没想到,这条明明由自己开辟的林荫小路,早已是被孙坚踏过的康庄大道。放到历史长河的跨度来看,甚至还一度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当自己紧张进入的时候,孙策才明白,原来不是自己厉害,而是对方能够容忍自己的伟大。 正准备开口,又听老董道:“野心这玩意儿,藏在人的胸腔子里,流在血液中,甚至是刻在骨子里的,老夫想管也管不住。” “尤其如今汉室倾颓、皇权旁落,很多有才干、有本事儿的人,便结束蠢蠢欲动。而且,还全都拿老夫当靶子。” 孙策这时不说话也不行了,道:“太尉,在下听信谣言,才一时冲动 “你一冲动就持续小半年,从长沙一路杀到宛城?”老董笑着摇头,举樽又与孙策痛饮:“别装,装就没意思了。 “今晚咱俩的话,老夫能保证不会传出去。”说着又看向孙策。 孙策见状,当即挥手让四将退下。 然后,见老董一点动作都没有,不由有些纳闷儿:“太尉? “老夫就不必了,怕打不过汝父子。” 老董无耻回复,接着道:“其实说开了,这事儿也使都。蛋糕就那么大,老夫多吃一口,你就会少吃一口。” “偏偏老夫不想让,也不想让你抢,只能恩威并施打掉你的野心。 终于谈论到最关心的地方,孙策也忍不住摊牌问道:“太尉此番....究竟想如何处置在下0 “哈哈哈...-到这种时候,老董就忍不住得瑟,不由转移话题道:“文台,你看今夜...”月色甚美,来,再干了! 听老董这么一说,孙家父子举头遥望天际。 今日不过六月初一,惟有又细又弯的月亮在天边隐隐露出一点微光,哪里算什么‘月色甚美’? “月色美或不美,非眼中所见,”老董似乎有些醉了,用一根手指点着自己的胸膛道:“而,呃,而在心有所感 阮元有求于人,不得不赔笑一声:“董公真乃雅士也。” 说着,学老董一口喝干。 阮元却忍不了,突然拿起竹签指着老董,厉声喝道:“老贼,若不说出如何处置我父子,某便一签子捅了你!” “噗! 刚喝一半儿的孙策,立时喷了出来。 老董也愣了,看着漂亮的阮元,忽然又忍不住笑了:“人是挺美,就是长了张嘴 第236章 策儿真会说笑 “我等在此议事,轮得到你来胡言乱语?还不速速向汝董伯父赔礼谢罪!”孙坚避重就轻,连忙替儿子开脱。 毕竟较真儿的话,孙策可不是胡言乱语,而是在威胁老董。 即便那威胁如蚂蚁绊大象,但威胁的性质是不变的。 “哎..以后都是一家人了,不必如此。” 孙坚这里生怕没揍儿子,会令老董勃然大怒,没想到对方毫不在意,摆手道:“老夫就喜欢这样桀骜不驯的,太乖巧的,都已没什么挑战性。” 这话说得孙坚肝儿有些颤,但认真想了想,表示还是可以接受:“承蒙太尉垂爱,是在下高攀了,愿与太尉结为秦晋之好。” 他眼下有三子一女,只有长子孙策到了适合配种...呃,婚配的年纪。老董又说以后会是一家人,下意识认为对方要嫁来一董氏女。 虽然不会是老董亲生的,但政治婚姻嘛,懂得都懂。 “父亲,孩儿不愿意!”孙策闻言,当即表明态度。 孙坚勃然大怒,一拍古锭刀鞘:“董氏之女可以为家族牺牲终身幸福,难道你就不行?这点,为父一视同仁!” “可孩儿就是不同意!’ “父为子纲,你反对无效!” 老董在一旁都听傻了:哦..婚配时男女平等,人家孙策反对,你就拿三纲五常来说事儿是吧? 双标属实让你给玩儿明白了。 但见俩父子剑拔弩张,老董赶紧打圆场:“文台想多了,老夫不是要与汝联姻....呃,咱还是先谈谈如何处置你的问题吧。 话题到这里,他就主动开始说正事了:“首先你也意识到,咱俩可以开战。 “但无论是老夫上表朝廷发布诏令,率兵灭掉了你;还是你勇猛精进,一路打到了洛阳,后果都是两败俱伤。 “在下已幡然悔悟,对汉室的忠诚亦始终不曾动摇,自不会再自寻死路。”孙坚半分不敢接这话茬儿,只是再一次表明了自己态度。 眼下老董已可以带着精兵抵达轩辕关,说明洛阳那边的内政,已搞得差不多了。 自己若还执迷不悟,老董上有汉室正统诏书,中有轩辕关地利,下有八万铁骑精锐,击败或耗死自己没什么难度。 自己却是客军深入,各地诸侯也一点不介意痛打落水狗。死无葬身之地的结局,完全可以顺利推导出来。 “嗯,看来文台也悟了,政治不单是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老董很满意,又与孙坚碰了一杯:“老夫可以不计较你此番兴兵作乱,甚至可以宣告天下,汝是奉老夫密令才北上的。” 孙坚当即要谢恩,老董却止住了他继续道:“除此之外,老夫还可以负担汝等在此的粮草,以及归去的路费。” 孙坚大喜过望,这可是救命的粮草! 然而老董又一次止住了他,接着道:“除此之外呢,你可以回去继续当长沙太守,并且老夫还会给个破虏将军的名号。” 听到这里,孙坚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天下没有免费的烧烤,老董待自己如此宽容,甚至可以说是纵容,必然是有所求的。 但他愿意接受老董的条件,哪怕老董还未说出口:相比起那个对自己吆五喝六的袁术,老董此时此刻的态度,让他感到有些受宠若惊。 他深知一位领导者要理性,但作为最本质的人,更无法将喜恶这些感性,从思维判断中剥离出去。 “太尉但有驱策,坚无所不从!” “哎,文台不必如此,老夫说了政治不只是打打杀杀,更重要的是人情世故。一味强压虽能解燃眉之急,但你若口服心不服,日后还是会卷土重来。’ “所以呢?” “所以老夫给了你这么多的优惠条件,这算是人情。但你若拿了这些后扭头反悔,那就是老夫的一场事故。” “太尉不妨将话,讲得更明白一些。”孙家有些不耐烦了,催促道 “老夫见策儿英气勃勃,勇挚刚毅,颇有乃父之风。汝若回了长沙,老夫想见也不知是何时,不如让策儿留在洛阳,拜老夫为义父. 终于图穷匕见,老董语气小心翼翼,怕孙坚会翻脸。 没想到对方闻言,看一眼远处的张温和荀谌,哈哈大笑道:“果然如此......策儿能得太尉青睐,实乃三生之幸。” “只是在下疏于管教,他那张嘴未免会得罪不少人,万望太尉费心。” 对方不仅爽朗地表示了同意,甚至暗示老董还可以在管教方面,加大力度。 老董就有些疑惑:“汝难道便不心疼么?” “这有何好心疼的?”孙坚也疑惑,道:“留子为质,自古有之。且在下听闻刘刺史欲留长子为质,还被太尉拒绝了?” 正在宜城同蒯家兄弟及蔡瑁,商议对付荆州宗贼的刘表,突然打了个喷嚏,奇怪道:“盛夏之际,为何会如此?’ “你俩情况不一样。” 说起这个,老董就摇头,道:“刘景升发妻早亡,到荆州后必然会续弦,再生下个一儿半女。即便留他长子为质,又有何意义?” 另外就是人家刘表没野心,留不留都一样。你孙坚就不一样了,不留下孙策便放虎归山,谁知道你会不会听老夫的政令? ‘阿嚏! 宜城的刘表,又拿出丝巾擦了下鼻子,想不通今天到底怎么回事儿。 孙坚也知老董顾虑,两人都看透不说透,随即抱拳道:“只是留策儿为质的话,在下欣然同意。” 说完,竟还遗憾地瞅了眼孙策:自己的儿子也不丑啊,老董怎么就舍不得一董氏女? 这时候的他,已对老董有了不少好感:一方面,老董此番所为的确豪爽大气;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缘故.他有些喝高了。 “文台敞亮! 老夫与你很对脾气。”老董当即拍着孙坚肩膀, 又道:“但那個袁术 不让他吃些苦头,老夫却心有不甘!” “袁公路?”孙坚闻言,不由也笑了:“在下也正有此意,不知太尉可有何妙计?” 既然决议归顺朝廷,袁术就是敌人了。 另外,孙坚看袁术也真心厌恶:原以为把宛城拱手相让,袁术至少会将自己引为心腹,全力合作。 没想到他理所应当地接收了宛城不说,还在自己只与老董使臣见了一面的情况下,立马便断了军粮,逼自己就范。 “狗饿了,自然会回来,才会认识到谁才是真正的主人?” 想起这番话,孙坚忍不住怒火中烧,不待老董开口便道:“太尉明日在下便去围了宛城!” “别..老董当即摆手,劝阻道:“南阳乃光武帝家乡和龙兴之地,治所宛城更是被定为陪都,城高墙厚,所贮粮草器械甚多。” “文台若是强攻的话,死伤必然惨重,且还不见得能攻下。老夫已有妙计,只需文台依计行事,必可出一口恶气!” 说着,嘀嘀咕咕将计策同孙坚讲了。 孙坚在一边听得连连点头,还不断发出赞叹声:“居然是这样?.然后还可以那样?最后再这样?” “如此,我等说定了。但为了明日能马到功成,策儿今晚便要随老夫回营,文台可会同意?” “自当如此。”孙坚乐呵呵抱拳,甚至还不忘交代:“策儿,到了太尉帐下切记收敛脾气,不可任性胡来!” 看两人这样就将自己转手,孙策恨恨咬了口有些烤焦的羊腰子,道:“父亲,有没有一种可能,就是你俩虽然商议完毕了,但孩儿并不想入董营?’ 你们就没考虑过,问问当事人的意见? 两人闻言一愣,随即大笑起来。孙坚还忍不住指着孙策,道:“策儿,为父从来不知,汝竟然还会说笑 老董则一手拍着大腿,另一手也指着孙策赞叹:“对,就是个味儿.桀骜不驯,老夫喜欢!” 第237章 他追他逃他插翅难逃 “主公,董贼率三千精兵于城下叫阵!” 翌日下午,传令急匆匆跑入大堂,尚未来得及施礼,已将口中消息喊出。 袁术闻言,神色依旧从容,道:“区区董贼来袭,有何惧哉....来人!” 阎象当即上前,意欲劝谏不要如此鲁莽冲动。 话还没出口,就听袁术又道:“派纪灵前去迎战,我等速速收拾向汝南进发!.传令下去,务必多拖延些时辰!” 身为袁氏当之无愧的败家子,袁术比袁绍强的一点,就是他清楚谁是自己惹得起的、谁是不能惹的。 当初他在洛阳走马飞鹰,嚣张跋扈,有着‘路中悍鬼’的诨号。可回到袁府后,又一副温良恭俭让的形象,乖得如小猫儿一般。 四世三公之后,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没有点察言观色、见风使舵,以及颠倒黑白、倒打一耙的本事儿,怎么可能混得如鱼得水? 一时间,阎象卡在嗓子眼儿里的话,突然说不出了。想了想后,才古怪地开口道:“将军,董贼只率了三千兵马 “三千兵马就少了么?’ 袁术当即反驳,道:“勿要忘了,鲁阳一城还有孙坚把守,董贼能长驱直入至此,想必已击破了孙坚!” “三万兵马一夜间被其击败,可见那三千人只是先锋....若本将军迟上一步,宛城四面被围,尔等担得起这个责任么?’ “主,主公..”传令这时候都忍不住再度开口,道:“董,董贼并未击破孙坚,而是绕过了鲁阳。 “绕过了鲁阳?”袁术这才冷静下来,托腮问道:“他当真只来了三千人?’ “或许还不到... “主公!”此时又一人出列,慨然言道:“莫说董贼此番只有三千人,哪怕是三万人,主公也需出城迎战!” “为何?”袁术看向那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无知。 嗯,这点也比袁绍强。 袁绍就是喜欢装。 当然,更大的缘故,是人家袁绍懂得比他多一些。 “主公莫要忘了,年初讨董联盟创建,主公愤然加入。正因如此,主公才可振臂一呼,便有从者如云。’ “除国贼、兴汉室,此乃国仇。”袁涣认真分析,道:“而董贼随后又诛杀太傅,并反诬是主公被气死,此乃家恨!” “如此与主公有着国仇家恨之贼打上城来,主公竟避而不战,甚至还想逃之天天....此事若传出,天下何人会不耻笑主公,又还有何人会将主公放在眼里?’ “主公,曜卿言之有理。”阎象也紧随其后,道:“主公身负四世三公之后名望,才能令孙坚拱手将南阳相让。” “此番如若不战,必会令士卒离心,届时人心涣散,主公又有何可依?” 说着,眼见袁术还在迟疑,又眼珠一转道:“董贼只有三千兵马,孤军深入此乃兵家大忌。” “我等只需拖延一阵,秘密派人入孙坚大营,言主公愿拨付粮草重归于好。只要两面围攻,董贼必死无葬身之地!” 袁涣听阎象说完,已有些心累,干脆使出最后一击:“主公,这可是袁本初都不曾做到的伟业!” 一听这个,袁术果然动心,当即下了决定:“来人,与本将军披甲,我要亲自会一会那董贼!” 很快,整备齐兵马的袁术,身披金甲来到宛城城墙。 然后看到护城河外的老董,正拿着木制大喇叭叫骂:“袁术,你就是歌姬吧?给句痛快话,投降不投降!’ “狗贼!”袁术当即大怒,扯着嗓子回骂:“汝祸乱朝纲,盗掘皇陵,滥杀大汉忠臣,人人得而诛之!今日还敢在此狺狺狂吠,莫非以为某剑不利乎!’ “哈哈哈...对于骂战,老董从来没怂过,当即大笑道:“小贼莫非要在此,与老夫逞口舌之利?” “你也配!‘ “老夫的口舌功夫,当年若是让汝母见识过,现在说不定你就要姓董了,还不速速下来叫爸爸!’ 老董这里刚热身,袁术却哪见过如此犀利的骂词儿,瞬间血贯双目,睚眦欲裂:“狗贼,今日某必亲手斩了你!” “纪校尉,随本将军出战!’ 话音落下,吊桥也不多时轰然落下,城门隆隆打开。 为首纪灵身先士卒冲来,口中大吼道:“随我冲! .主公有言, 杀董贼者赏千金,赐万户食邑!” “快,快! 老董见计划成功,随手将木制喇叭一扔,连忙调转马头:“快撤!.对了,边撤边放箭,吊一下他们的火气,省得不追过来。” 华雄神色有些轻蔑,道:“太尉,要不再等等?那些士卒队形凌乱,绝非我等西凉铁骑....卧槽!’ 话刚说到一半儿,就佩服起老董的先见之明。 当然,他也没说错。 袁术士卒的确不像是什么精锐,问题是城门的大军源源不断,好似捅了蚂蚁窝一般,吓得他立刻高喊:“太尉,等等末将!” 配备了战马三件套的西凉铁骑天下无双,但华雄还知道一个词儿:蚁多咬死象。 尤其这里还是城门前,骑兵没足够奔骤起来的场地,留在原地必然会被无穷无尽的大军包围,然后渐渐被蚕食。 “呵,董贼你有什么可豪横的?见了本将军的大军,还不是吓得屁滚尿流?”眼见董卓不战而逃,袁术信心大增。 想到点兵时已派信使赶去孙坚大营,时机应该刚刚好,当即举矛大喝道:“追!....本将军要让天下看看,谁才是袁家的嫡子!’ 就这样,老董在前面逃,袁术大军在后面追,老董似乎还插翅难逃。 他中了他的毒,病入膏肓。 “董贼,今日我非但要得到你的人,还要剜了你的心!” 夕阳下,是袁术血腥残忍的誓言。 似乎一点都不浪漫。 老董眼眸却幽暗如夜,听着袁术的宣言,小声深情回应:“袁公路,老夫不介意和你玩一场禁忌游戏 典韦却听不下去了,一拍老董的肩膀:“别乱加戏了主公,跑偏方向了!‘ “哦哦: 半个时辰后,老董已累得气喘吁吁,浑身快要被马匹颠散架了。 抬头再看前方的一处山谷狭道,终于露出一丝微笑:“胜利就在前方,儿郎们再坚持一下!’ 说完,率先纵入谷中。 当纪灵赶到时,只看到远处西凉铁骑的背影。身旁骑兵还要再追,他却猛然一勒马缰,大声喝道:“停止追击!” 出于一名将领的直觉,他本能对这处山谷死地嗅出一丝不祥的味道:“这里太狭窄了,快止住后军!” 半个时辰的奔跑,已然让步骑开始分离一一前方谷道狭窄,后方又大军脱离,纪灵拨马转身,总感觉事情很蹊跷。 “谁让尔等停下来的,董贼就在眼前,给我追!”背后袁术赶来见到前军裹足不前,当即大怒:“纪灵,汝要阻某报仇雪恨乎!” “主公..纪灵当即将顾虑说了,随即又道:“此处已接近鲁阳,为何还未见到孙坚兵马?” “一旦孙坚拒绝出兵,甚至暗中投:.不好!” 纪灵说着一声大叫,猛然一把将袁术从战马推下,狼狈滚落在骑兵战马屁股后。 袁术尚未来得及发怒,就看到几百支弩自谷顶破空而发,发出尖锐的尖啸。谷口前的骑兵瞬间人仰马翻,凄惨滚落下来! 紧接着,四周鼓声大作。 老董和孙坚二人,竟并辔从谷中而出。在他们身后,源源不断尽是从山上冲下来的兵马,人数丝毫不比自己少,且战意高昂。 唯独老董神色有些失望,但也不如何气馁,看到狼狈的袁术后又忍不住一笑:“公路,现在该换你逃,老夫来追了 袁术一愣,瞬间明白过来。 再看老董一脸诡秘的微笑,顿时怒气填膺,暴怒回道:“董,董贼你是不是有什么大病!” 第238章 这是谁的部下 “列阵,冲散敌军!”身为一名合格的将领,纪灵不会考虑孙坚为何会投靠了董卓,也不会考虑什么时候投的。 此时他只看到自军前后脱节,疲累不已。 若想在接下来的战斗中.....获得一丝丝的希望,唯有快速冲垮敌军列阵,方能让自军从容列阵。 至于自己所率的千名骑兵,只能被当作弃子。 “文台,需不需老夫的西凉铁骑,替汝挡住这一波?”面对纪灵果敢的判断,老董眉头微蹙。 禁忌的游戏主角只能有三位,孙坚这位第三者已然插足,纪灵再来上一脚的话,剧情就很容易变得狗血稀碎。 “区区千余训练不精,还奔骤了半个时辰的骑兵,不劳太尉出手。 眼见袁术被飞速赶来的亲卫保护着向后退去,孙坚面色闪过一丝遗憾:天不亡袁术,若那家伙再上前二十步,自己便有信心来上一次斩首行动,擒贼先擒王。 但老天不开眼。 好在战场上,他也不会被这点情绪困扰。 收拢心情后,又迅速制定相应的战术:“德谋,率骑兵截住他们,弓弩手继续箭雨掩护,其他步卒列阵上前,击溃敌军!” 话音落下,程普当即带着六百余骑兵分作两股:一股由他亲自率领,另一股将领竟然是孙策。 奋力向前冲来的纪灵,先是又被一轮箭雨侵袭,几十名部下瞬间惨叫着跌落,被后续的战马踩成肉泥。 随即便看到程普和孙策二人,分别率领骑兵从左右穿插而来,直袭自阵的侧翼! 这种境况令他相当难受,仿佛一匹凶悍的野狼,被木棍狠狠扫向柔弱的腰部一一直面冲锋而去的骑兵,侧翼没有丝毫防护,被这样一轮冲击下来,十成的战力立马会下降七成,损失惨重! 可是,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唯一庆幸的是,前方孙坚大军的步阵还未列好。 假如自己的速度够快,还有可能杀对方个措手不及一一-哪怕战死沙场,也会接下来的大战赢得时间。 “冲...战场上只有不怕死,才会死不了!”这是纪灵信奉的战场哲学。或者,可以说是玄学。 “杀!”孙策同时一声虎吼,手中平举的长矛迅如闪电,轻易刺入一名敌骑的侧颈。 随即发现这样的刺矛还不如剑砍,又将长矛信手一扔,戳翻一名敌骑后,掣出腰间利剑劈砍而去。 面对侧翼袭杀而来的孙坚骑兵,纪灵部下由于角度的缘故,根本难以抵挡。即便奋力挡过第一击,紧随其后的攻击又接踵而至。 几乎只是眨眼间,遭受袭杀的纪灵骑兵便纷纷落马,惨叫声响彻整个战场。 看着孙策在敌阵中轻剽如灵燕,一击之下必有死伤,如入无人之境。俊秀的身影伴随着飞溅的血花,好似一帧帧绝美的剪影。 退至山间一处低岭的老董,不由面露惊奇:“老夫原以为吕布已天下无敌了,没想到有人比他还勇猛,这是谁的部下?” 一旁孙坚闻言,登时如看白痴般看向他。 老董丝毫没有脸红,反而随后又自问自答道:“哦....原来是老夫新收的义子,果然好眼光!” 孙坚又疑惑地看向典韦和华雄,只见两人目不斜视,仿佛根本不受老董的影响。 最后竟然还是华雄于心不忍,淡定向孙坚小声道:“习惯就好,太尉这病也不是经常发作的。” “不许减速,冲上去!’ 眼看着率领的千余骑还未冲到敌阵前,已损失大半,纪灵的眼都红了。满腔积蓄的怒火和悲愤,迫切需要发泄! 可下一瞬,胸中怒涛便被滔天的惊惧覆盖。 只见严整排列好的孙坚步卒,随着韩当身旁传令的鼓声骤然一顿,坚固的盾墙也随之出现。一面面翻转抵挡在眼前的巨盾,仿佛硬生生阻隔了自军的生路。 “举!’ 韩当手中令旗又一招,盾墙后立时又斜举出一排排锋利的拒马枪。长约两丈的拒马枪粗如小儿的大腿,被士卒死死用身子压着,密密麻麻令人血液都为之一凉! 这个时候,纪灵的骑兵也堪堪冲到阵列前。 ‘噗噗噗: ‘膨膨膨 毫无退路的纪灵骑兵狠狠撞上孙坚军的拒马阵,锋利的拒马枪顷刻间,将狂乱涌来的骑兵刺穿,拒马枪折断的声音也响彻不断。 在巨大的撞击声中,还夹杂着清脆的骨骼碎裂声,那是战马腿骨、颈骨被撞断发出的声音。两军将士临死前发出的惨嚎,更是绵绵不息。人仰马翻,惨嚎盈天。 仅剩不足五百的纪灵骑兵,霎时被巨大的惯性高高抛起。从空中疾速坠落时,才惊恐发现等待他们的,只有一片片密集如林的锋利长枪... “撑住,不许乱了阵型!” 在纪灵骑兵的狂野冲撞下,最前排的孙坚军阵也被冲出一个豁口。韩当却毫不在意,怒声吩咐道:“后军迅速补上,起阵上前,杀!” 零星的几股骑兵杀入三千余人的军阵,无疑于羊入虎口。只要将缺口重新封闭,陷入阵中的骑兵便无法自拔。 骑兵的优势在于奔驰,被困在密集的军阵中便如陷入了沼泽。 不少骑兵在四面攒刺而来的矛林威胁下,不得不从马上跳下来,拔出短刀靠着坐骑跟敌人对砍。 马上马下的优势便这样骤然逆转,很快这些手握短刀的骑兵,就生生被长达七尺的步矛搠死。 不时还有受惊的马匹把骑士甩下,负痛狂奔,然后被几支利箭钉住,跌倒在地嘶声哀鸣。 从岭间向下看去,只剩纪灵带领的部下还在疯狂抵抗。但那些抵抗也如烧光了松脂的火把,很快会熄灭下去。 “主公,我滴任务.完成了!’ 肩膀、大腿、后腰都已负伤的纪灵,头盔也不知到了哪处。披头散发的他胡乱地挥舞手中大刀,猛然看到一匹战马飞速向自己冲来。 那是一名漂亮得不像话的少年,正弯下了身子,嘴角噙着残忍的笑。准备借助战马的冲力,一剑削掉自己的脑袋,当作他灿烂年华的英勇礼物。 ‘果然,就算不怕死,该死时还是逃不掉....纪灵无憾,只是感觉有些悲凉,缓缓闭上了眼睛。 下一瞬,他并未感受到剑锋划过脖颈的疼痛,耳边反而传来一声金铁相撞的清脆声。 猛然睁眼看到,另一名魁梧壮硕的巨汉从自己身后冲来。单手轻易将自己擒起后,对着孙策瓮声瓮气道:“太尉有令,这敌将我等要了! 愤怒的孙策眼见煮熟的鸭子飞了,很想与典韦过上两招。可看到自己手中断掉的宝剑,又忿然言道:“把你的兵刃借我!” 双钢戟是军工厂出品,典韦舍不得。 正准备开口拒绝,便见老董已策马赶来,将手中大槊抛去:“拿老夫的去,削下袁术狗头!” 孙策却挥舞断剑打落,骄傲还带着几分厌恶道:“不用!....某用这断剑,也能斩下袁术的狗头。 “太尉....随后跟来的孙坚,感觉有些头疼,羞愧道:“策儿自小被某惯坏了,还望太尉多多海涵。” 谁料一抬头,见老董非但没有发怒,反而笑得更兴奋:“这味儿是越来越正了....文台放心,交予老夫管教,必定还策儿一個完整的童年。 随即看向前方即将相接的两军,向着一旁华雄道:“壮威,我等也休息差不多了。值此之时,就等着看你大壮我军声威!” 一瞬间,华雄明白了自己这字的含义,慨然掣动马缰:“唯!” 第239章 快点给老夫康康 袁术的步卒,终于气喘吁吁赶到了战场。 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六月太阳如火的天气,穿着皮甲、拎着兵器持续跑了足足一个小时,整个人都累瘫了。 最可怜的,他们不是老董那个时代肉蛋奶不断的人,每日伙食只是些干巴巴的黍饭,或许还会有根儿腌萝卜。 说是腌萝卜,也没什么咸味儿一-这个时代的盐属于国家管控物资,又贵又极难买到。 即便这样的伙食,还是一天只有两顿 大半士卒已头昏眼花、双腿沉得仿佛灌了铅,身体好些的还能勉强吐出些酸水,身体差点直接昏厥在了半路上。 “列阵,速速列阵,挡住那些敌军!”就在他们肺如烧干的水壶时,便听到袁术凄厉的叫喊声。 一瞬间,兵怨陡然满值。 “狗杂种,不是说跟着跑来捡军功么,怎么还要打仗?’ “打什么仗,前面的骑兵已经败了!这是让我们送死,换来他们逃跑的时间!” 跑在前排的士卒最惨,当累得上气不接下气时,还亲眼看到纪灵千余骑兵被敌军绞杀的场景。 瞬间心都凉透了。 “什么,前面已经败了?’ “还看什么,快跑! 一名老卒见势不妙,鼓起最后的力气向 后转身:“西凉铁骑也要围过来了!” “不许退,谁都不许退,违令者斩!”后方的督战队大声呼喊着,他们的体力还好些,毕竟一路骑着马。 “尔母婢也! 气急败坏的老卒,当即将手中的环首刀扔了过去:“骑着马不敢去杀敌军,专门儿逼着我们去死,老子先杀了你!’ “快逃啊,孙坚大军杀过来了!” 还没等老卒与督战队决出个胜负,前方的步卒已如潮水般卷来,疯了一般砍杀着挡着他们路的袍泽,阵线瞬间崩溃。 手无寸铁的老卒回头从汹汹的人群缝隙中,隐约看到军阵严整的孙坚大军,踏着缓慢却坚定的步伐向着自军走来。 他们排列成三列的一字阵,一声大喝后,刀矛同击,不论成败,停住脚步,后线又上。 接着是一声大喝,刀矛同击,不论成败,停住脚步,后线又上。接着是一声大喝,刀矛同击 面对这种轮绵不绝的如潮水一样的攻势,体力告竭、军无战心的袁术步卒,瞬间被杀得落花流水。 偶有些不要命的冲上去,砍翻几名刀盾手和长矛兵,也无损对方前锋的完整,但自军却是伤一個就少一个。 在这样精密的屠戮下,袁术步卒再也没有敢去送死的,他们彻底被吓破了胆,满脑子想的都是逃! 随后,漫天的箭雨从两翼汹涌而至,滚滚的马蹄声也淹没了他们的耳际。 老卒揪过一名新兵挡住从天而降的箭簇,惊恐地望着侧翼冲来的西凉铁骑,整个都傻眼了:“骑射,西凉铁骑竟人人会骑射? 看到这一幕的孙坚,瞳仁也瞬间放大,不敢置信:面对自军的战果,虽然他嘴上不说,但内心是矜持的。 适才可是他苦读兵书阵法后,改良创造出来的战法 这等粗陋简单的战法,虽比不上那些由久经沙场、如膂臂使的精锐,摆出的各种精妙阵法,却极为实用有效。 即便遇上老董的西凉铁骑,他也有自信能在平原的地形上,拖上几个时辰。 假如还有辎重车等障碍物,而弩箭也充足的话,他甚至觉得可以复制当年李陵遭遇匈奴的战绩。 可看到西凉铁骑人人都能骑射时,心中的骄矜瞬间化作乌有,还被深深的恐惧占据:遇到这样的骑兵,自己的步卒根本毫无还手之力! 西凉铁骑完全可以如荒野上的狼群一般,用一轮轮的骑射不紧不慢消耗自军的士卒,然后在士卒筋疲力尽、战意低靡时,轻易抓住一个机会,突破并冲散军阵,然后切割、冲杀,直至消灭 “太尉......”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为何会这样。 老董却看着孙坚茫然的目光,在西凉铁骑中寻找着答案,干脆道:“别瞎想了,打完仗老夫再告诉你!” 说着接过士卒捡起的大槊,呼啸一声策马冲去:“缴械不杀,朝廷优待俘虏!” 系统光屏上显示袁术步卒的士气,已降到10点以下,到了可以收网的时候:如今洛阳的郊外,可是一大片充满希望的田野,正需要庞大而低廉的劳动力。 在孙坚眼中,这些袁术步卒是要斩杀的敌军。可在老董眼里,这都是大汉繁荣昌盛的火种,民心值的来源! “缴械不杀,朝廷优待俘虏!’ 纵马冲入敌阵的华雄,一刀砍翻还在抵抗的一名屯长,嘴里却不忘劝降:“赶紧投降,朝廷....卧槽,乃父说话汝不听是不是!” 接连不断的劝降声从西凉铁骑口中喊出,孙坚也匆忙反应过来,大声喝令道:“听从太尉指令,不准击杀投降的敌军!” 指挥着孙坚从长沙一路带来嫡系精锐的韩当,闻言迅速下令变换鼓声,更改战斗指令:“围!’ “我等愿降,愿归顺朝廷!” 看到华雄拎着染血的大刀赶来,老卒率先举起双手:没了兵器的他,此时也一点跑不动了,除投降外再无别的选择。 “我等愿降,求将军饶命!” “我等也愿降 精疲力竭的袁术步卒,闻听劝降声简直如听天籁,眼见逃生无望大多选择了投降。只有从一交战飞速向后纵马奔逃的袁术,带着亲卫和督战队逃之天天。 一箭射去都赶不上的孙策见状,恨恨将断剑扔在地上:“功亏一篑大好的机会都让袁术跑了,恐后患无穷!’ “嘁,家中枯骨尔,老夫休养生息一段时日,迟早必擒之。”想起曹义子的经典评价,老董不介意拿来借用一番。 一家人嘛,谁先说不一样? 孙策撇了一眼,没搭理老董一一也不知为什么,就是看老董不顺眼。 “太尉.....”反倒是他这个爹,只能又一次来擦屁股,再度羞愧道“策儿任性,但人品不坏 “文台不必多说,正在叛逆期嘛,回去后多打几顿就好了。 看着周围一片缴械投降的步卒,老董脸上已乐开了花,根本不在意孙策的小傲娇。 来日方长,他更期待孙策到了洛阳后,能坚持得久一些。 “太尉....”孙坚却已绕着西凉铁骑仔细看了一圈,若有所思:“这马鞍和马镫,莫非便是人人可骑射的秘诀?’ “哦,不错。”老董也不隐瞒,道:“有了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骑兵便可在马上解放双手和腰,自然人人可骑射. 远处正督促收编俘虏的华雄,见着老董详细指点着孙坚,不由眉头紧蹙:“高桥马鞍和双边马镫不是军中机密,太尉为何轻易告知了他人?” 典韦也深深蹙眉,思忖着道:“大概是孙文台已发现其中奥秘,我等想瞒也瞒不下去,太尉干脆也就说了吧?” “就不怕他学了去?’ 典韦也想不通。 好在跟着老董耳濡目染,忽然又福灵心至,激动道:“没马,长沙那里没马啊...就算孙文台学了去,没马全是步兵,又有何用?’ 话音落下,华雄尚未恍然大悟,就见老董已纵马赶来,一脸的兴奋“什么有马没马,哪里有资源还都是步兵? “阿韦,你也是穿越过来的吧,藏得好深啊!” “主公,不要了..”典韦瞬间头疼,心中默默祈祷:不要在这个时候犯病,丢人现眼了好不好? 谁知他越是拒绝,老董越生气:“快点,给老夫康康!” 第240章 屡试不爽 收拢好战俘和缴获后,老董当即让华雄带队送入轩辕关。随即与孙坚大军一同推进战线,在宛城北门五十里外扎营。 只是在商议下一步军事行动的时候,他看起来兴致不怎么高。 甚至当着孙家的面儿,还幽怨地看了典韦一眼:“阿韦,看来你对穿越的事儿,是完全不懂的哦?’ 典韦当时露出一张苦脸,几乎哀求般道:“主公,在下真不知什么穿越,更不是与您一样儿的人物。’ 言下之意便是:我可是个正常人儿,可不像你一样,时不时犯些别人难以理解的病。 孙坚对此倒是不太在意,身为孙武后人,他更在乎下一阶段的军事计划“如太尉所言,宛城城高墙厚,且还有护城河。 “我等虽一战击垮袁术主力,可若强攻的话,还需花费不少时日打造工程器械。没有数月半载,恐难见成效。 “文台,得饶人处且饶人,咱这么一个大逼兜下去,已给袁术造成了很大的心理阴影。” 老董闻言摆了摆手,道,“像他那等二混子,真打急眼了,恐怕会将整个宛城的百姓全拉上陪葬。” “你家老祖宗也说了,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 “宛城中还有一万士卒,强征壮丁的话足以再凑出三万人,我等人数加起来才与袁术持平,还没地势之利,强攻实属不智。 “哼!.....之前说打的是你,现在说不打的也是你,究竟是何意思?”战场上被抢了纪灵人头的孙策,回来还一肚子气。 若老董心情好,还可以包容孙策这点小不敬,发现典韦不是自己老乡后,他此时心情并不美丽。 抬眼斜了孙策一眼,道:“呵,你行你上...要是嫌老夫丑,那我今晚就走?” “我上就我上!” 孙策当即大言不惭,道,“袁术两万主力已被我军击溃,仓皇逃入城中已如惊弓之鸟。明日我为先登率众攻城,必可一战夺回宛城!” “一派胡言!”孙坚闻言大怒,呵斥道,“宛城墙高三丈,宽两丈六,墙后还有瓮城,若无攻城器械,汝以为凭血肉之躯便可轻易攻破? 孙策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 可孙坚以前随朱僬征讨黄巾渠帅赵弘,是亲自登上过宛城城墙的,对其固若金汤有着深刻的了解:“如若一味强攻,我部三千嫡系连五日的强攻都持续不了。” “之后汝难道还想靠那些操练不精、胆气不足的郡国兵,去强攻硬夺?”说着一脚踹在孙策的屁股,责斥道,“还不速向太尉谢罪!” 看孙策一副不服气的模样,老董也懒得计较,摆手道:“如何说来,文台也赞同见好就收?’ 孙坚当然不同意。 他更想如孙策所言,攻破宛城后一屁股赖在这里当个南阳太守:南阳辖三十七城,五十万户,总计超过二百四十万人口。 且不论农业、手工业、还是商业都十分发达,是整个东汉第一大郡,可比长沙郡强上数倍。 可他不同意,也不行。 因为老董虽然拨付给了他粮草,却也很鸡贼地只给了七日的量,根本不足以支撑攻打宛城。 “在下自当谨遵指令,然诚如太尉所言,袁术天性骄肆、妄自尊大。此番即便我等愿见手就收,恐怕他也不会轻易就范。” 这话比孙策有技术含量多了:不是我不听话,而是袁术可能不听话。太尉您掂量掂量,要不咱还是继续打吧? 老董却淡然一笑,道:“越是叫得凶的狗,打一棍子后反而最老实文台不必多虑,只需依老夫之计,必然可谋得回长沙的粮草。” 对方心意已决,孙坚也无话可说。 随后正准备谢礼,忽然神色一愣:“回,回长沙的粮草,还需从袁术这里讨要?” “那是自然。”老董一脸的理所应当,道,“你可是有三万大军,老夫怎支付得起?若有那么多的粮草,早就...呃,早就灭了袁术 嘁,虽然你及时改口,但我也听出来了:那句话应该是,假如你有充足的粮草,早就连我带袁术一块儿灭了吧? 不过,他更好奇老董究竟有何法子,能让在洛阳有着‘路中悍鬼'之称的袁术服软。 更好奇除粮草外,还想从袁术这里获得啥好处? 孙坚算是看出来了,老董这人.....呵,雁过要拔毛儿,铁公鸡也要撸层锈,这次有了狮子大开口的机会,肯定会狠狠啃下块肥肉。 三日后,传令心惊胆战地跑入大厅,看着面色苍白的袁术道:“主公,董贼又在城下骂阵!’ 一战而败的袁术,似乎清晰认识到自己与老董和孙坚的差距,嗓音轻颤问道:“此番董贼已汇聚多少贼兵?” “恐已有六万余人,宛城四门皆被董贼包围 传令的嗓音比袁 术还颤,道:“且东门骂阵之人,乃纪灵校尉!” “岂有此理!”对付老董和孙坚,袁术是唯唯诺诺,可听闻纪灵已然降董,立即选择重拳出击,“不忠不义之徒,丧我军威,阖该满门抄斩,来人! 不料未等他人求情,传令随即便道:“主公万万不可,董贼有话在先,主公若敢动纪校尉家眷一根毫毛,必然屠尽主公一家老小,鸡犬不留!’ “董贼! 袁术暮然暴怒,一巴掌拍在案几上。 就在阎象和袁涣唯恐他会冲动,与董贼决战时,便见袁术神色忽然一变:“他....真是这样说的?’ “也就是说,董贼肯跟本将军和谈?” “这...”传令不明白老董威胁不许杀纪灵家眷,怎么就成了两方要和谈,完全不知如何回复。 “主公,董贼就在城下,何不前去问個清楚?”袁涣叹了口气,不得已站出来,心中已做好准备。 果然一见自己开口,袁术怒气陡盛:“若非汝等蠢计误我,焉能有今日之祸! 今日董贼兵临城下,皆乃汝之过也!” 在溜肩膀不担责任这方面,袁术和袁绍不能说一模一样,只能说完全相同。 66, 在下愿戴罪立功,登城与董贼洽谈。”已预判了袁术反应的袁涣 ,不待对方继续无能狂怒,开口给出建议。 上次出城迎敌,在政治层面完全是没错的。 他唯一没料到的,是袁术两万人打三千人,居然能败得那么惨一一就算让头猪去当统帅,恐怕也不会那般一败涂地。 但事已至此,袁涣也认了。 谁让自己没充分了解主公军事才能的下限,还不是谋虑不足? 随着传令一路登上城墙,便看到远处帐篷绵延不断,四门营垒皆成掎角之势,将宛城围得密不透风。 “董贼自前日起,便有援军陆续赶来。” “小人粗略估算过,董贼援军已有三万人,绝非我等能敌。”看着军威强盛的董营,传令忍不住开口。 他一点不想替袁术卖命。 袁涣点点头,心中却有些疑惑:“有没有一种可能,董贼此番在故技重施? “什么故技重施?” “去年他率精兵入洛阳,恐兵少不能慑服众人,便深夜令兵出城,第二日再严整军容,大张旗鼓返回...此番是否也这般迷惑我军?’ “绝无可能!”传令也不知是否究竟如此,却下意识一口否决原因很简单:万一袁涣猜测是真,那便是自己失职;就算是假的,自己也不想为袁术卖命。 所以,老董就是增兵了,他说的,耶稣来了也没用! 城墙下又拎了一个新喇叭的老董,却一脸笑意向孙坚吹嘘:“基操勿6,此乃老夫传统艺能。” 第241章 斗鸡和击剑 郡吏李严拿着毛笔和竹简,正一脸忧愁登记着宛城粮草辎重。 刚统计不过一半,一队兵马忽然汹汹闯入,为首之人望着满屋忙碌的计吏,大喝道:“何人乃李严李正方?” 瞬间,同僚的目光齐齐看向李严。 李严冷静地放下竹简,拱手道:“正是在下,不知雷校尉……” 话音未落,便见雷簿一挥手:“带走!……带他去指认,务必半个时辰内将家眷、财物尽皆收拾完毕,送至城头!” 李严虽是计吏,却身负武技、性格刚正。 见这伙人不分青红皂白,当即掣剑怒喝道:“何人敢来!……某究竟犯了何罪,尔等便要这般!” 雷簿见状,当即轻蔑冷哼一声,随即……拱手向李严哭求:“李计吏,为了南阳几十万百姓,汝就从了董贼吧!” “从,从了董贼?……”这思维跨度有些大,李严一时反应不过来,“董贼围城,某统计完粮秣便要死战,雷校尉何出此言?” “不是我想这样,是主公,也不对,其实是董贼……唉!”雷簿止住蠢蠢欲动的手下,解释道,“董贼不是大军压境么?” “不错。” “袁长史前去城头与其和谈,原以为董贼不会搭理,没想到董贼却说他也不想打主公。但既然主公动了手,他也不能白跑一趟。” 李严渐渐有些明白了:“然后呢?” “然后董贼便提出退兵的条件,主公见轻易可消弭一场战乱,自然是同意了。” “所以……”这下李严明白了,彻底明白了:“董贼退兵的条件,便是要主公将给某交出去?” 李严明白了,但同时更困惑了:我一南阳人,跟董贼那临洮人有啥瓜葛?十八杆子打不到不说,更无仇无怨…… 雷簿也一头雾水,摊手道:“详情某也不知,更不知董贼何如得知了李计吏之名。” 说着深深一躬身,还是那句话:“为五十万百姓安危,恳请李计吏牺牲小我,成就南阳,便从了那董贼吧……” 一听雷簿又是这套道德绑架,李严简直要疯了:历来和谈有讨要粮草的,又要金银财物的,即便索人也是美女绝色,董贼要自己这个二十多岁、风华正茂、英俊潇洒的大小伙子干什么! 刚想到这里,他忽然便明白了:嗯,二十多岁、风华正茂、英俊潇洒……还能因为什么,不就是因自己二十多岁、风华正茂、英俊潇洒? 自己一直很低调,没想到名声已传到了洛阳? 一念至此,李严当即握紧了剑柄,誓要保卫自己的贞洁:“城下之约,董贼必得陇望蜀,言而无信!” “某愿随南阳百姓死战,宁死不可……啊!尔等卑鄙,竟然搞偷袭!” 话音未落,四名趁他与雷簿交谈的士卒,悄悄绕到身后猛然动手,用一张硕大的绳网罩了过来。 雷簿眼疾手快,猛然一个窜跳,飞扑压在李严身上:“李计吏,为了南阳无恙,你就从了那董贼吧!……” “我等不会忘记你的牺牲,会一直记着你的!” 雷簿身后士卒也有样学样,不待李严回复,已接连一个个扑上去。 压得最底下的李严当即直翻白眼,愤怒闷吼道:“雷簿!某永生永世,不忘你的大缺大德!” …… 当李严被五花大绑来到城墙时,才看到城墙上不止自己,还有一人正对袁术破口大骂:“狗贼缘何抓某!……可敢堂堂正正与某一战!” 开口之人李严算不上认识,但听人说起过。 此人乃郡国兵屯长黄忠,勇武绝伦,刚胆纵横,在军中常为先登,部下皆愿效死命。可惜其子于一年前亡故,黄忠悲痛不已,又见南阳为袁术所得,不愿再度从军。 最后有消息说,他欲南下追随朝廷新任的荆州刺史。但看眼下这情况,应当是未成行便被袁术擒获。 “袁贼鼠目寸光,城下之约只会令董贼得寸进尺,此番所为只会助长董贼气焰!”此时又一人开口怒斥,李严看去,发现这人自己认识。 功曹属吏陈震。 不过两人也只是点头之交,对陈震的为人和事迹知道的也不多。毕竟对方同自己一般,才二十出头儿新入仕途,还没什么亮眼的政绩。 剩下一人,是接替了黄忠屯长一职的文聘。他此时双眉紧蹙,倒是没说什么,周旁的家眷也很是安静。 此时袁术已登上城头,看到人已带齐,大声向城下的老董喊道:“三万石粮草明日可备好,太尉可还有要求?” 看着这一遭收获,老董心满意足,连对袁术的称呼也变了:“贤侄有心了,明日粮草就劳烦曜卿送入营中。” “对了,家眷也别忘了一并送来。” 袁术狠狠瞪了一眼袁涣,双目喷火:果然如此,若非你与董贼内外串通,我上次怎会中了邪去迎战! 袁涣还能说什么? 想了想,干脆走到李严、文聘、黄忠、陈震四人面前,苦笑一声:“诸位,往后我等恐怕都是太尉的部下了,还望念在同乡之情,多多照应……” “袁长史?……”黄忠不解,问道:“缘何知我等不会被董贼诛杀?” “要杀早就让袁公路动手了。” 李严回了一句,仔细看了下黄忠杂乱的胡子,文聘晒黑的脸,还有陈震的眯眯眼,确定董贼不是在贪图男色。 然后……心情莫名竟有些低落:原来,不是我的美名已传到洛阳? 还未等他想通老董为何会点名要这些人,就被袁术士卒推搡着赶入一个大背篓中,由城上的士卒用绳子缓缓送下去。 紧接着城墙上又扔下几张木排,示意他们可以荡着木排渡过护城河。 “纪校尉很快便可与家眷团圆,家中财物也一件未少。” 老董此时看向身后穿着亲卫服的纪灵,道:“老夫特意吩咐了,将他最喜爱的那只大公鸡也抓了过来。” “回洛阳后,不妨与老夫的杨武大将军斗上一斗?或者,我俩也可真人上场,剑舞一番为其助威?” 斗鸡和击剑,是汉代很流行的娱乐项目。尤其是斗鸡,在市井民间颇受欢迎。 负伤后堪能站立的纪灵,却怒目而视。 “还生气呢?……”老董见状便笑,道:“你也亲耳听到了,袁术闻听你投降后,非但要杀光汝的家眷,连虎威大将军都要拿去煲汤。” 这下纪灵终于有了反应,眼神微妙。 似乎在说…… 若不是你找人半夜假扮我去骂阵,袁术会那样丧心病狂? 但不得不说,此事袁术也真寒了他的心。 “纪校尉,我等都是堂堂七尺男儿,有何想说的就说嘛。”老董心情显然很好,包容度极高:“你不说,老夫怎么能懂呢?” 瞬间,原本已情绪缓和的纪灵,又猛然瞪向老董。双目赤红,恨不得吃了对方一般。 老董也瞬间身子一震,道:“纪校尉难道认为,真正的懂不需要说?自己说出来后,就没意思了?” 这下纪灵不仅神色更怒,身子也挣扎起来,可惜没挣脱皮甲里的绳索,反而将伤口都迸裂起来。 老夫也急了,道:“老夫又不是算命的,你不说,老夫知道你几个意思啊!” 这时典韦看不下去了,提醒老董道:“他或许没什么意思,就是……主公莫非忘了,来之前怕他乱喊大叫,吩咐某抓了一把花椒塞他嘴里?” “阿巴阿巴!”怒不可遏的纪灵终于开口,可话没说出来,口水先流了不少。 没办法,嘴里早麻了。 ------题外话------ 祝大朋友们节日快乐,新的一月,给点月票吧,大宝宝们。 7017k 第242章 父见子未亡抽出七匹狼 “策儿,到了洛阳后切莫任性胡来。” 鲁阳城中大营,孙坚看着面前英气勃勃的儿子,忍不住交代道:“太尉有时虽难以理解、性情不定,然诡计百出,城府极深。” “此番既然他看中了汝,需知大丈夫能屈能伸,要懂得韬光养晦,切不可再三番两次顶撞。” 毕竟是亲生的,又不是捡来的。 这养了十五年的儿子,突然间要送给别人,孙坚表面装得很洒脱,实际上还是心疼不舍的。 孙策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父亲放心,孩儿知道的。到洛阳后自会谨言慎行,不让父亲忧心。” 孙坚面色欣慰,恍然间感觉自己这个儿子长大了。 不料,随后又听孙策道:“等孩儿逐渐获得董贼信任后,便会想方设法将其动向,秘密传达于父亲。” 这下,孙坚反而不懂了:“为父要太尉的动向有何用?” “自是待父亲攻破零陵、桂阳、武陵三郡后,再度提兵北上,杀掉荆州刺史刘表,还有盘踞在南阳的袁术。然后与孩儿父子同心、里应外合攻破洛阳,诛君侧、扶汉室,一扬我孙家威名!” 听完这话,孙坚在脑中复盘了一下这宏伟的战略,不由惊叹了,深情看向自己儿子:“策儿……” “父亲!”孙策也猛然挺直身子,等待着孙坚的称赞。 孙坚便开始动手解腰间的革带,道:“这是太尉中午送某的腰带,还说叫什么‘七匹狼’,为父今晚会用得上。” “冥思苦想了一下午,也不解什么‘父见子未亡,抽出七匹狼’。今夜见汝这般,终于明白太尉的良苦用心了。” “父亲无须如此,董贼所赐的这革带,孩儿还看不上……啊!父亲何故打孩儿,这革带不是要送给孩儿的?” 孙策刚开始还很从容,可看到孙坚一革带抽下来时,瞬间傻眼了:“孩儿明明已经懂了啊!……” “你懂个屁!” 大帐中,此时已尽是孙坚愤怒的咆哮:“为父这一次北上,若非太尉出手相助,恐死无葬身之地。汝这不孝子,非要为父身首异处才肯罢休?” “还想刺探太尉机密,怂恿为父再度作乱……甚至直到此时,你都不肯唤太尉一声‘爸爸’!” “真想气死为父不成!” …… 第二日随老董回洛阳的路上,孙策的眼神很幽怨。怎么都想不通当初雄心壮志的父亲,为何经此一役,从此便志气不再。 老董则看着他英俊脸上的革带印,心疼地安慰道:“疼么?……汝也别怪文台,抽也是为了你好。” “大人的世界多复杂凶险,就你那冲动的性子,不打一顿能长记性?” 孙策眼神当时更幽怨了,几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若不是你暗中挑拨,还给他送了条坚固又柔韧的革带,我能是今日这模样?” 说完还嫌不解恨,又挥手道:“少来这里惺惺作态!” 老董忍不住便笑了:还是打得轻啊,得继续调教…… 想到这里,他随即笑道:“想过汝父为何要抽你么?” “想不通。” “若老夫猜得不错,昨晚汝父肯定劝你安生些,结果你还不服气,文台随后就动手了,对吧?” 孙策白他一眼,摸了摸脸上的革带印:这不明摆着的么? 老董不以为意,笑笑后继续道:“老夫还知道,你肯定不满意此番北上虎头蛇尾,甚至还想怂恿汝父回长沙后再度反老夫吧?” “结果汝父非但不同意,反而越听你叫嚣,抽得越狠,对不对?” 孙策闻言当时警惕地看向老董,不明白自己的心思,为何竟一眼被人看透:“汝,汝是如何知道的?” “呵,就你那把啥事儿都写在脸上的性子,但凡有些生活阅历的人,一眼便能看透。” 老董还是笑,然后手持马鞭指着北面道:“中牟那里有条战国时魏惠王开凿的运河,汝可知唤作什么?” “鸿沟。”孙策不屑地撇了一下嘴,道,“昔高祖与西楚霸王项羽盟约分割天下,便是以鸿沟为界。” “不错,说得很好。” 老董当即称赞,随后话音一转,道,“那你自然也知晓,项羽数次攻不破成皋,便以烹杀太公胁迫高祖出战的故事吧?” 说着笑意愈加诡秘,不怀好意地看向孙策:“若汝父敢对老夫有二心,你觉得老夫会不会烹了你?” 孙策神色悚然一动,看向老董不由……感激不已:“汝说得一点不错!劝父亲杀上洛阳前,某一定要寻好逃生之路,不使父亲投鼠忌器才是!” 老董脸上诡秘的笑容顿时凝固,仔细打量着孙策,十分怀疑孙坚给自己调了包:历史上孙策横江攻薛礼,用了假死之计。 打庐江太守刘勋时,用了调虎离山之计,无疑是位智勇双全的名将……但现在的孙策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个憨憨。 明明自己想告诉他,孙坚一招行差踏错,便已无后悔的机会。毕竟生命中有些人,比如你这个亲儿子,一旦错过就不在。 可他理解成了啥? 然后还当着自己的面,把心中的计划给说出来了? 算了算了,留给李儒头疼去吧:说不定有他在洛阳折腾,还能变相加强绣衣使的业务能力。 想到这里,老董驱马又来到南阳新人这里,首先亲切地向黄忠问道:“汉升,今年贵庚啊?” 黄忠不出意外地用看白痴一样眼神儿,看了老董一眼:你一个五十二岁的老头子,问我年方四十一的中年人贵庚? 老董顿时面色讪讪:没办法,人的刻板印象是很严重的。比如提起廉颇,谁脑子里会浮现一位风华正茂少年的形象? 黄忠跟廉颇差不多,都是年老才成名。 虽然他此时的武力,无疑要比二十八年后斩杀夏侯渊时强。但就因前半生一直未逢明主,哪怕常先登陷阵,勇毅冠三军,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去拼,也没拼出个啥来。 眼见黄忠对自己不冷不热,老董又微微一笑,换了个话题:“闻听汉升欲南下,投荆州刺史刘景升?” “不错。”黄忠这下勉强点了点头。 没想到,老董随即又道:“是因汝二人字里都有一个‘升’,觉得投缘才去投效的?” 一旁典韦都有些听不下去了:主公,要是不会聊就别尬聊。好好的一番话,让你聊得简直稀碎! 果然,黄忠有些不耐烦了:“太尉勿怪,在下并不想为汝效力……” 一到关键时候,老董反而不糊涂,道:“莫非汉升已觉老夫名声不佳,刘景升乃汉室宗亲,且还是朝廷名正言顺的荆州刺史?” 黄忠明显对老董没啥好感,但也没什么很强的恶感——如今报简风行天下,他的形象也渐渐洗白,不再是士人口中单一的逆贼权臣。 这时节,天下人对老董都是个半信半疑的态度。 听到这话,黄忠认真地点了点头:“正是如此。” “如此说来,汉升投刘景升是为了匡扶汉室,报效朝廷?”说着,老董还看了眼李严、陈震和文聘:“尔等也是如此?” 四人对视一眼,随即齐齐点头,道:“不错。” “那为何要舍近求远,直接入洛阳为陛下效力不是更好?”说着,他又看向黄忠,笑道,“尤其汉升,何必还要那刘景升二手商赚差价?” ------题外话------ 感谢啼暗的打赏支持,谢谢。 7017k 第243章 生命……真是空旷 一觉醒来,耳边听着潺潺的流水声,殿内丝毫不觉酷热。 其中还伴随咯咯的木制传动声,利用冷水循环带动轮扇,将凉风由机械送入室内,清爽怡人。 帷帐上挂着茉莉、珠兰等香草,老董不由感慨:“大汉的空气是如此的清新甜美,显得格外的奢侈,老夫深感意外。” “老夫呼吸不再困难,也没有了压抑,每一口呼吸都是愉悦的……” “太尉呼吸难受么?”一旁醒来的罗珊娜,亲热靠向老董,小手随即攀上他的胸膛:“妾身给揉揉……” “哈哈哈……” 人生至此,真不知还有啥不满足的。 可笑完不过三秒,便毅然决然地推开罗珊娜:“老夫得走了,太尉府离这儿挺远的,再不去就要耽误早会了。” “太尉难道觉得这里不好么?”罗珊娜抬起深邃美丽的眼眸,不明白老董为何要走。 “正因这里太好了,老夫才要离去。”老董无奈叹气。 想留不能留才最寂寞…… 那位汉灵帝同志,倒是一整个夏天都呆在这儿,然后……江山就玩完儿了。 老董清楚自己不是那种胸怀大志的人物,就是个普通的市井小民……贪财、好色、虚荣、好逸恶劳,这些毛病身上都有。 比桓灵二帝强的,是前世他属于无产阶级中一员,对黎庶百姓有着天然同情。 又在知识大爆炸的时代里,懂得很多很杂的知识,歪打正着,正好用在复合型领导者身上。 但自律这东西,跟他还是没什么缘分,舒服躺平才是他的终极追求。 “可惜,老夫不能躺得太平。至少,现在还不能……” 汉末时代群星璀璨,身为穿越人士就相当于开了金手指,可以放心将大部分政务交给别人。 但每日早会这等提纲挈领的工作,他还是要亲手来抓的——这也是他为数不多的坚持和操守。 “太尉为何不能躺得太平,是怕妾身往你身上爬么?”罗珊娜不懂老董在感慨什么,还以为嫌自己昨晚太主动了。 老董闻言当时就怒了,拂袖道:“说的这是什么话!……汝昨晚所为,堪称西凉伎优良传统,非但要保持,还需更加精进才好!” 嘴上这么说,转身离去时一点不犹豫。 “……” 摸着被老董狠亲了一下的脸颊,罗珊娜目露痴迷:“太尉,真是個让人理解不透的男人,让人着迷。” “而且,最近身子越来越强壮。”说到这里,红润的面颊却又羞恼起来:“就是,也越来越惫懒了。” …… 出了卧房,是孙英领一众婢女,等着为自己更衣洗漱。见到老董后,齐齐盈盈一拜:“靓仔早安。” 赏心悦耳,让人心情很难不好。 婢女任红昌与众女伺候着,老董更衣洗漱完毕后,他随即便要出门。回头不经意看到小丫头竟低垂着头,俏红着脸地看着绣花鞋尖,老董才恍然大悟。 他折身回来。 任红昌俏颜更红。 不料,伸出的手只拍了拍她的肩,笑道:“不必如此,老夫之前有所孟浪,日后不会再骚扰你了。” 任红昌面色大变,惊疑地看向老董。 老董却自我感觉良好地笑了笑,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待众人离去,任红昌娇羞中带着几分如释重负的神色瞬间褪下。明眸眨动几下后,面色如常地回到自己住所。 见四周无恙,迅速换上一身侍卫装束,轻车熟路地卡着侍卫巡逻交替的节点,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毕圭苑。 接着又在苑林边的一处哨岗中,换上一身士子服。 再度出现在城外的官道后,已是一位志得意满太学生模样,步伐悠闲不迫,眸中诗情画意。甚至看到貌美的女子时,还快速地打量了几眼,与一般慕艾的少年毫无差别。 闲逛到一处茶馆,伙计已热情地招待过来:“严学子可是有些时日没来了,今日还是照旧?” “嗯,取一壶解暑的果酒,来些下酒的点心。”说着排出几十五铢钱,信步走向二楼雅间:“再唤个吹曲儿的来。” “好嘞……” 很快,果酒点心准备完毕,伙计还带来一个瞎眼的老汉,手中拿着一支笙。 放下东西后,伙计不由真心说了句:“严学子真是位好心人。来这里听曲儿的,都寻些年轻貌美的女子,唯独您时常照顾他生意。” 任红昌便粗着嗓子,略带高傲道:“正经听曲儿,谁找那些根本不会吹奏的女子,在下都不稀罕点破他们!” 说着倒出一杯酒,与伙计一碰。 两人同时开口一笑:“下贱!” 伙计笑容满面地退下,贴心地给关严实了门后,还不由又赞了一句:“严学子真乃雅士也。” 却不知门刚一关闭,任红昌神色随即凝沉下来,对那瞎眼老头儿道:“董贼那里出事了。” 吹笙的老头儿神色不变,示意她继续。 “他已经……三个月没拍我屁股了。” 适才音奏不乱的老头儿,突然一个走音儿,惊愕道:“这也算什么大事?” 任红昌登时面色凌厉,道:“他曾说过,男人最懂男人,女人最了解女人。但你这个男人,却根本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什么严重性?” “他痿了……” “痿了?”吹笙老头儿神色更加错愕。 “不错。”任红昌肯定地点了点头,面露回忆地道:“去年十月份刚接触到他,守夜时我还常听到些幼稚的话,什么老夫要让汝下不了床,什么老夫要一整夜,什么老夫要什么什么……” 任红昌说得很模糊,对方却听懂了。 “可近来这些幼稚的话,我已听不到了。甚至昨夜罗珊娜缠磨了半天,他却说状态不太好,欠你一次,别碰,老夫真累了……” “然后唠唠叨叨,说了一大堆文学和人生,觉得生命很空旷云云。” 听着任红昌的描述,吹笙的老人也不由露出追忆神色。 他懂这些,太懂了:哪个男人年轻时不是一匹不废话的孤狼,女人跟他睡觉,想说点什么,他裤子却都已脱完了。 可到了一定年岁,男人总说自己升华到了另一境界,不再贪恋什么美色。但根本原因,其实就是……痿了。 老董今年五十有二,已到知天命的年岁,再正常不过了。 “也就是说,主公想要靠你色诱董贼的谋划,有可能会功亏一篑?”听完这些,吹笙老人终于明白了任红昌的意思。 “非是我不用心,实在……”说起这个,她神色有些释然,但更多的是羞愤:以身事贼,她甚觉屈辱。 然为了天下苍生,也因士人们阴谋屡屡失败,最终她才下定决心:欲除禽兽,必先献身于禽兽! 偏偏这时节,老董连她屁股都不拍了——这种精神上的打击,让貂蝉感觉比身体受辱,更难以忍受。 “我知道了,此事回去需禀告主公,认真考虑下对董贼的策略……”老者借着吹奏思忖一番,随即拿了赏钱离去。 任红昌也不再逗留。 她还需回到太尉府,避免绣衣使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此时坐在马车中,喝着冰爽蜂蜜枸杞汤的老董,有些感慨:“怪不得古人不只营养不好的黎庶短命,那些富贵人家也死得早。” “昨天何太后两次,八号技师那里一次,罗珊娜又两次……就算有系统的加持,老夫也有些顶不住哇。” 任红昌并不知,昨天老董其实辗转腾挪了三个地方。 虽说她是贴身婢女,但贴得也比较有限。真正能掌握老董所有动向的那个人,名字叫典韦。 而未经人事的她,所有经验又只能拿老董以前来对照,自然得出了错误结论。 好吧,其实也不算太错。 随后,老董又后悔嘟囔:“老夫当初脑子进水了,怎么一点定力都没,见一个就招惹一个?” “生命……真是空旷啊。” 第244章 宿命的安排 “文若,弄好了吗?……”早会上,老董一脸希冀地看向荀彧。 荀彧疲惫地打了个哈欠,搓了一把脸才勉强振奋起精神——连续数天的熬夜,让这位面如温玉的谦谦君子显得憔悴了不少。 他拿出厚厚一叠洛阳纸,由孙英呈上去:“在下幸不辱命,已将太尉将近一年的改革梳理总结,并按照要求汇编成册。” “文若辛苦,今日司农署若无什么大事,就回去休息吧。” 老董看起来心疼不已,温言道,“晚上太尉府举行烧烤庆功宴会,汝若是睡过了头儿,不来也无妨。” “若来了的话,老夫亲手给汝烤两串大腰子补补。” 孙策闻言,不由小声嘀咕道:“假仁假义……若真心疼那人,为何还要人家来弄?” 老董瞪了他一眼,心中道:你懂个屁!……不让荀文若来弄,就要辛苦蔡琰了。真正该心疼谁,老夫还是分得清的。 随后翻看起荀彧的改革汇编,发现人家还贴心地弄上了目录,撰写了大纲。 目录上将自己的改革,分为了八大部分:整肃吏治,垦荒屯田,编户齐民,轻徭薄赋,兴通商贸,军制改革,宣扬文教,福利机构。 大纲开篇内容,详细阐明此番改革汇总了古今精要,与时俱进。以整肃吏治为先行抓手,严惩不法豪强消除民怨。 随即开展还田于民运动,解放黎庶的生产积极性。并因地制宜施行军屯与民屯,增强朝廷的根本实力。 在还田于民的同时,还要做好编户齐民工作。使托庇豪强的黎庶,可以大胆地脱离剥削压迫。 保障黎庶们合法权益的同时,要宣传普及好新政的轻徭薄赋,让黎庶百姓真正发自内心,重回汉室朝廷温暖怀抱。 随后荀彧又笔锋一转,继续论述整肃吏治、垦荒屯田、编户齐民和轻徭薄赋四条,是新政改革的核心重点。 在办好这些的基础上,才可以兴通商贸,促进手工业、科技发展。于地方上打造职业常备军卒,组建下一级后备兵役。 同时要大力兴建公办学堂、宣扬文教,建立慈幼局、敬老院等朝廷福利设施…… “哎呀呀!……文若知老夫矣。” 看完大纲的老董惊喜莫名,激动到都想亲荀彧两口:果然是汉末体大思精、总统后盾的超一流谋臣。 就连他自己,都没想到这改革如此自成体系,详尽完备。 当初穿越过来,说实话老董就是遇到啥问题解决啥问题,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根本没想那么多。 然而经人家荀彧的提炼总结,改革纲要直白清晰、入木三分,流程还分轻重缓急,有条不紊。 虽不敢说放之四地皆准,但总体脉络已跃然纸上,足以成为各地改革的指导思想。 “在下不过拾太尉牙慧,谬赞了。” 得老董如此评价,荀彧也放心下来,笑着拱手致谢,“汉室黎庶得太尉,才乃久旱逢甘霖,在下心悦诚服。” “哦哦,商业互吹先不急……”老董一摆手,迫不及待地道,“文若不忙的话,不如散会后咱再聊聊开科举的事儿?” 没办法,新政汇编写得实在太好了:老董想说的,人家荀彧给说了;老董不会说的,荀彧也给说了。 剩下的也就是开设科举,打通阶级流动的壁垒——让荀彧再给完善一下,自己的施政纲领就全齐活儿了。 孙策闻言,当时惊愕地抬起头:你刚才不是还说,放人家一天的假?……这是逮住了人好用,就往死里用? 看到孙策的目光,老董不由面色讪讪。 也就是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为啥前世在公司,为何不得晋升了:就是太能干了啊!……哪个领导不希望有个好用的员工? 员工要是干得好,就得升职调走,以后领导的工作交给谁来干? “科举取士?……”荀彧闻言立刻进入工作状态,道,“一直听太尉说过此事,莫非便是新政中兴建学堂的后续?” “在下听闻军工厂一直在研制油墨,用以大量刊印经学典籍。莫非便是用于普及民智,予寒门黎庶入仕?” “如若此举可行,则大汉文治昌盛,天下学问百花齐放,士阀豪族把持朝政根基不在,天下英才尽归朝廷矣!” 说着荀彧当场就要向田仪讨要纸笔,老董见状赶忙阻止:“文若不必如此,科举一事不急于一时,汝还是先好生休息,我等改日再谈也不迟。” 可别跟诸葛亮一样累死,老夫就亏大了。 “老夫当务之急,还是休养生息、稳固根基……” 说起这个,他不由骄傲地看向群英荟萃的大堂,笑吟吟地道,“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特别快,终于到了时候讲拜拜。”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哪个女子叫‘拜拜’。 老董无奈,只能明言道:“今晚烧烤晚宴既是庆功,也是送行宴。在座的某些人,明日就要奔赴各地,将新政的火种播撒在大汉州郡!” 击破关东诸侯、袁绍和袁术后,老董的施政纲领已然明晰,洛阳的样板儿也已打好,人才储备也充足,是时候由点及面,扩展自己的统治地盘儿了。 此番让荀彧将新政改革汇编成册,也是为了这一步作准备。 他仔细盘算了一下,发现穿越成董卓,开局虽然凶险。但等路走顺了后,便是一片坦途、一帆风顺。 因为老董的地盘儿,够大! 凉州那里还是乱,但挨着凉州的关中却是自己的地盘儿。 那里八水绕长安,自古便乃丰饶之地。且山河四塞,控制着汉中、巴蜀、凉州的交通咽喉,闭关可以自守,出关可以进取。 司隶这里,他只剩下河东郡尚未解决。除此之外只需调派郡守,施行新政,荡平贼寇,便可政令通行,固本培元。 除此之外,豫州颍川郡如今也无太守,势力可以进一步扩展。不过那地方东临陈留,南边汝南郡黄巾肆虐,需派一名武德充沛的太守才行。 听老董提到颍川,孙策又按捺不住,起身道:“董……太尉!吾父智勇双全、可堪大任,不如趁他还未至长沙,转为颍川太守可否?” 老董双眼一亮,随后又眉头紧蹙:这个提议不错,你爹武德充沛到爆表,且有你在老夫手上,让他当个颍川太守也放心。 最主要的是,就算他不幸牺牲,老夫也不如何心疼。 问题是……你本来就桀骜不驯,且第一次在早会上提议老夫就同意,究竟你是老夫的义子,还是老夫义父? 于是,老董假装开始沉思。 就在这一刻,太史慈忽然拍案:“早会上先是小声诋毁,又对爸爸不敬,最后竟这般堂而皇之为汝父谋私,我忍你很久了!” 孙策那火爆性子,哪会将太史慈放在眼中:“呵,汝乃何人,有什么可豪横的?” 太史慈一愣,随即都被气笑了:“如此看来,你很勇的吼?……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这么嚣张的人。” “哎?……”孙策双手一叉胸,睥睨道,“那你今天就见到了。” 两人越说越上劲,随时都有干架的可能。典韦微微一愣,不禁看向老董。 只见老董双眼一亮,小声嘀咕一句:“这可真是……宿命的安排。” 随即也一拍案几,道:“策儿不得对义兄无礼,早会政议之时,岂轮得到你胡乱开口?” 说完又望向太史慈,道:“子义也要关爱义弟,策儿虽说无礼,但提议还是不错的……” 两人对视一眼,均有些疑惑:这……什么意思,和稀泥么? 我俩说得都对,又都没道理? 典韦却听出来了:这分明……是在挑气儿啊! 果然,两人随后怒目而视,异口同声道:“散会后,校场上见!” 7017k 第245章 传统武术以点到为止 “阿姐,太尉叔父派人来说,今天要来得晚一些,或许就不来了。”蔡婉一路负气跑入蔡琰房中,说完还恨恨往地上跺了一脚。 “哦……”正悉心装扮的蔡琰闻言,神色不由一黯,但还是善解人意地笑了下:“或许,又是被什么政务要事给耽搁了吧。” 随即看向气呼呼的妹妹,疑惑道:“阿姐没都没生气,你这么气作何?” “才不是!”蔡婉没回答她的问题,反而气愤不已道:“他今日可没什么要事,我从侍卫口中得知,他要看两个义子打架!” “看义子打架?……”蔡琰的性子够温柔宽容了,闻听老董或许不能来,还主动为对方找理由。 但她怎么都想不到,五十二岁的人了,居然能为看别人打架,推迟与自己的约会。而且打架的两人,还是他的义子? 这一刻,她不禁感到一种挫败。 “明明我已经很努力去了解他,为何还会这样?……看义子打架,究竟有何意义?”蔡琰想不通,实在想不通。 “阿姐,你还想什么想,男人就不能惯着!”蔡婉却已上前拉起她的手,道,“他不来找你,你就去找他!” “有什么不满就说,说不过就撒娇。” “撒娇还不行,就一哭二闹三上吊……咱书香门第的女人,就是性子太弱了,才会让男人这般无所忌惮!” 原本心中就有些不满,闻听妹妹一挑唆,蔡琰还真有些冲动。 尤其想想这番话,好像也并无道理,当即将木簪往桌上一拍:“不错,满洛阳人都知我迟早是他的人,再这样下去,真不知他以后会如何得意忘形!” “跟府中那两侍妾的事儿,真当我一点不知?” 越说越怒,正妻的霸道不知不觉喷薄而出,“甚至跟当朝太后也不清不楚的,真当我不生气就没原则?” 立场一变,心态就变。 心态一变,再温柔的女人也会露出獠牙:再放任老董下去,以后就算嫁入董府,哪还有半分威严镇住后院儿? 想到这里,当即吩咐道:“备车,去太尉府!” “遵命!”蔡婉得偿所愿,一溜烟儿地向院中跑去。 蔡琰便望着妹妹欢快离去的背影,眸中渐渐泛起寒光:“呵,为了太尉府中的什么冰激凌和各种冷饮,就把自己的亲姐贱卖了……” “等收拾完他后,再回来收拾你!” …… “哈哈哈,有哪个男人可以拒绝挖掘机……呃,不对,是汉代wwe的快乐?”太尉府校场的阴凉处,老董与众文武围坐一团。 四周俏丽的婢女摇扇吹凉,案几上摆放着冰镇西瓜、葡萄、羊奶与果汁调制的冰激凌,以及各色冷饮。 中间的圆桌上,还摆放着一张纸,上面压满五铢钱和小块金银。其中一边写着太史慈,另一边写着孙策。 只不过孙策的赔率很高,达到了惊人的一比九,显然众人对他不报什么期待。 早会听太史慈和孙策约定,放学后操场……呃,散会后校场上见后,老董非但没阻止,还公然支持两人斗殴,并开设了赌局。 “策儿雄起,老夫压了你赢。” “此番要是输了,三天别想吃饭!”啃着西瓜的老董,大声呼喊,还抓起一把五铢钱撒币,瞬间将气氛推到了高潮。 “不准动用兵刃,不准攻击要害部位,更不许造成对方残疾。” 兼职了一把裁判的朱儁上场,待侍卫检查两人都未私藏武器后,严肃交代道:“传统武术,以点到为止,尔等还未义兄弟,更不可以相残。” “开始!” “目中无人之徒,今日为兄好生教训一番!” 缠好手带的太史慈率先开口,身形猛然一动,见之在左、忽焉在右,足尖猛然一点,如大鸟般扑落至孙策面前,一拳如凿击从天而下。 “哼,土鸡瓦狗。” 孙策性傲,觉得天下英雄除孙坚外,余下皆浪得其名。当即沉腰下马,双臂猛然挡住太史慈一击。 随即心中一惊,裤腿黑布随风烈烈,足尖如刀,已扫向太史慈的面部。 太史慈夷然不惧,双手如电般快速打出,毒蛇吐信般交错搭在孙策的脚脖子上。校场上瞬间拳脚重重,激起地上一阵阵烟尘。 “漂亮!……”老董看得瞬间热血沸腾,忍不住大声呼喊:“接受临时加注,尔等也看到了,策儿是有两把刷子的。” 场中孙策闻言,气恼中一个不注意,便见太史慈突然飞身后退,化拳为脚凌厉踢来。 他心中当时一喜,准备化快攻为刚力,悍然反击结束战斗。 不料搭上后才觉这凌厉一脚毫不受力,而对方另一足后发先至,离弦劲箭般踢在自己的胸口上。 孙策心口一闷,双足一沉,英俊的面上气血一闪,后退三步才堪堪止住身形。随后虎目红赤,冲将上去展开反打。 这一波攻击又快又急,拳拳似乎都打出虚影。太史慈双眼一眯,面色也认真起来,边退边与沉着应对。 孙策却出手状若疯虎,越击越勇。 拳风猛然扫到太史慈衣角,顺势一抓只听‘刺啦’一声,太史慈上身薄袍登时被撕裂开来。 春光外泄的太史慈大怒,拼着挨上一拳的代价,一把揪住孙策上袍也猛然一撕,裂帛之声顿时响彻校场。 算是一报还一报。 “啊!……”老董正看得目不转睛,忽然听到熟悉的惊呼声。一扭头,发现蔡琰不知何时出现,俏颜绯红、面色窘迫地进退不得。 她盛气而来,自然不打算让人通知老董。 府中上下也知她未来的身份,都言听计从。没想到一到校场,就看到让自己娇羞不已的一幕。 二十四岁的太史慈正是男人的黄金期,一身皮肤溜光水滑,虽不如张辽那般有型有款,可也极为匀称健壮,打斗当中如小鼠的肌肉更跳动不断。 十五岁的孙策身材虽然差了些,那也是相对而言。 由于常年勤于磨练武艺,身上也有棱有角、未来可期。再配上漂亮得让人一眼深陷的面庞,简直就是少女杀手。 且两人光了上身还不算,最主要这是夏天! 打斗中难免挥汗如雨,在阳光的照耀下两位帅哥龙争虎斗,浑身洋溢着荷尔蒙的气息,一动一静间都是魅力时刻…… 别的老董不清楚,反正为他挥扇的那些婢女,早已怔怔不动如同痴了。定定地看向校场的中央,不时还紧捂胸口,嗓子里压抑着芳心急跳的呼鸣。 见蔡琰也这副模样,他莫名就有些紧张起来:“琰儿是来……商讨标点符号之事吧?” 蔡琰本来的确很紧张,但看到老董这副模样,强佯装镇定道:自己以后是他的人,场上的两位便是自己义子。 母亲看两个调皮孩子打架,就算在封建的汉代,别人也说不出什么——甚至自己乐意,让两人跟安禄山一样跳个胡旋舞,他们也得乖乖从命。 “标点符号之事不急,就是听闻太尉举办了这武林风,前来凑个热闹。” 说着很自然地吩咐婢女去搬藤椅,还施施然地走向赌盘前,“太尉你说,我应当压谁赢呢?” 同时,目光还频频瞟向激斗中的二人。 就在此时,轰的一声响起。 太史慈合掌为拳,精准打在孙策踢来的足底处。巨力震荡下,孙策陡然翻滚着倒下,随即喉头一甜,吐出一口血来。 “太史子义胜!” 没办法,若值孙策击江东,可能会与太史慈打个不相伯仲。但此时年岁摆在这儿,身体素质尚比不过正值巅峰的太史慈,输了也在情理之中。 “看什么看,有啥好看的,散了散了。”老董随即不由分说,强硬解散大赛,拉着蔡琰就要离开了此地。 “未出阁的小姐,也不知避嫌。” “呵,出了阁立马便有一二三……五个好大儿。这只是明面上的,暗地里不知还有几个,我找谁说理去?” 7017k 第246章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太尉府一间侧厅中,冲洗一番换上新袍的太史慈,对着老董一抱拳躬身:“爸爸,孩儿幸不辱命。” 言罢,看向一旁的蔡琰,想到还未见礼,便道:“蔡……” 蔡琰惊愕一瞬,随即便反应过来:好呀,你们竟然在打假赛! 当下冷下脸打断,故意跟老董唱对台戏:“叫妈妈。” 太史慈一愣,神色不解地看向旁人:他已从老董口中,知晓‘爸爸’是胡语中义父的爱称,但还不知‘妈妈’是何意思。 “让你如此称呼,就赶紧称呼。”吕布轻踢了他一脚催促,还谄媚地看向蔡琰,“是吧?妈妈。” “嗯。”十八岁的少女如老佛爷般慵懒应了一声,让将近四十岁的好大儿,如同一旁吃到冰激凌的蔡婉般心满意足。 倒不是吕布没底线,而是他心虚。 第一次与蔡琰见面,差点产生误会。此后的日子,巴不得赶紧定下‘义母子’身份,免得老董多想。 老董却有些心烦意燥,打断吕布的献媚,努力保持爸爸的威严道:“子义此番做的不错,下次……” 目光随即看向吕布和典韦,觉得让这两人上场有些欺负人,然后看向张辽:“文远,下次就由你来。” “唯。”张辽点头,见太史慈和孙策斗技,他也有些手痒。 “嗯,暂时便这样,要是他还不服,便让阿韦和奉先上。”老董说着,嘴角忍不住微微上翘。 “策儿孤身来洛阳,我等务必要尽好地主之谊。让他感受到太尉府朴素的人文关怀,还他一个完整的童年。” “喏!……”众将得令,施礼后均一脸坏笑地走出侧厅,身上洋溢着被老董带坏的奸诈气息。 蔡琰却不满了,道:“策儿不过十五岁,还是个孩子!……尔等怎可这般对他?” “这孩子跟其他的不一样。” 老董想解释,但蔡琰今日就是故意来找茬儿的,含沙射影道:“怎么,难道他非但爱打架,还喜欢喝酒逛章台?” ‘逛章台’这三个字,还特意加重了语气。 剩下舔着冰激凌的蔡婉,这才察觉到侧厅里的气氛不太对,开始小心翼翼地一步步往外挪。等到了门口后,撒开丫子就往外跑:“你们大人聊,我去找白儿。” 这么热的天儿,也不知她怎么还那么有活力。 老董狐疑地看了眼蔡琰,就算心再糙,也明白对方在使小性子。只是他实在不理解,蔡琰生气的点在哪儿? 就因自己举办了一场汉代武林风争霸会,耽误了同她谈标点符号? 是,自己的确不对。 标点符号那事儿半个月前就说了,中间还因打袁术给耽搁了。虽然这次回来,又放了人家鸽子,可……也是为了教育孩子嘛! 抛开事实不谈,她难道就不能体谅下自己的辛劳? “呃……老夫拟了一份明日提拔调任的名单,琰儿你给参谋参谋?”想了想,老董还是决定故技重施:转移话题。 “既然已经拟好,想必同麾下智囊谈过了。太尉府内如今藏龙卧虎、人才济济,小女何德何能,敢在班门前弄斧?” 蔡琰上当了,但没完全上当。 瞄了一眼奏疏,努力压制住窥探的欲望,生怕被老董抓住机会一通瞎搅,乱了自己的气势。 “既然如此,这份标点符号图解,想必你也不愿看了。”老董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纸,唉声叹气道,“也不知老夫弄出的这些,究竟对不对……” 蔡琰在袖中掐了掐手心,提醒自己绝对不能上钩。 然而看到老董似笑非笑的神色,还是没忍住道:“不过就是‘句读’的改良,又有何稀奇?” 汉朝时已出现原始的标点符号,就是所谓的‘句读’,是读书人根据自己对书籍的理解,在文中加的一些断句。 “有何稀奇?” 老董笑得更坏了,道,“那蔡才女给翻译一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这句话,应当如何断句?” “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蔡琰微微一笑,对此如数家珍,“这句话出自《论语*泰伯篇》,乃孔子的原话。” “意思是说,执政者可以让黎庶按照我等指导的道路来走,但没有必要让他们知道为什么。” “老夫觉得不对。”老董便摇头,拿出纸笔一边写这句话,一边道,“如你所言,孔子这句话便是在愚民。” “然作为第一位提倡兴办私学、有教无类的大教育家,孔圣人怎么可能赞同愚民政策?明显同他一贯的理念相违背。” “另外孟子乃孔子的信徒和思想继承者,提出了‘民贵君轻’思想。如果孔子有愚民的思想,为何在《孟子》中的学说中没有体现,并且还相反?” 一番话落,蔡琰瞪大了眼睛:你之前不是在边塞提刀子砍人的么,什么时候对孔孟的学说如此深有研究了? 一个大老粗不舞槊抡锤,居然读上《论语》了? “那,那你认为该如何……呃,对,如何翻译?” “这句话正确的断句,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在纸上用标点符号将句子断好后,老董继续道。 “意思是‘执政者认为百姓的道德和行为符合规范时,就不要去干涉过多。只有当他们觉得百姓的行为发生偏离需要教化时,才要去引导教育他们’。” “只有这样的解释翻译,才跟儒家一贯的德化政治、开启民智等精神内核一致。” 话音落下,蔡琰的表情就变了,变成了‘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随即强压心神,却不由自主凑过来看着标点符号道:“果,果真如此?……这般说来,我跟随父亲所学,竟一直都是错的?” “老夫哪里知道?……” 谁知这时,老董又双手一摊:“老夫就是个边塞砍人的莽夫,哪能知道圣人一番话究竟什么意思?” “或许你适才的断句翻译,才是对的。” “你!……”蔡琰顿时气结:“转移话题就罢了,这时候还吊我胃口?快说,快点说……婉儿说得一点没错,就不能太惯着你!” 老董便苦着脸,道:“这真怪不了老夫……” “谁让春秋时连毛笔都没有,想记录要么铸铜鼎上,那么刻石碑,最方便的也是拿刀子划在竹片上。” “如此费时费力,自然只能记载精华。” “故而《论语》都是孔子所言的道理,连个上下文儿的情景都没有,谁能知道圣人当时到底什么意思?” “那你刚才还说得头头是道?” “也就能骗骗你们这些读书人,若是换成田间老农,只会拿铁耙抡老夫,嫌老夫吃饱撑的碍事儿。” 蔡琰彻底被绕进去了,搞不懂老董到底什么意思:“既然如此,你又为何要改良句读,弄出一番复杂的符号?” 老董便诡秘一笑,终于图穷匕见:“如何断句不重要,圣人当时是什么意思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这句谁给断的,句又是如何翻译的。” 蔡琰好像懂了,但又没完全懂:“你是说……弄出这些符号后,就可以掌控经学典籍的解释权?” “不错,把这些掌控在手中,就能抵消士族豪阀里大儒解经注书的影响力,打破他们对知识的垄断。” 老董眼神悠悠,手也悠悠揽住蔡琰的纤腰:“毕竟以后老夫要开科举,考试总得有标准答案才行。” “用标点符号定义好经学典籍后,考试才能公正公平,寒门和黎庶才可凭科考鲤鱼跃龙门……” “嗯,很有抱负。”蔡琰认可点头,然后目露杀气,“就是你那手,能不能别老想着鲤鱼跃龙门?” “变了,琰儿你变了……” 老董还想争取一下,但嘴巴明显有自己的想法儿,“自从看了子义和策儿的激情诱惑,你就不好骗了。” 7017k 第247章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 老腰那里青了一块,是被蔡琰给掐的,有点疼。 黯然揉着腰间的软肉儿,老董唉声叹气。 蔡琰真的变了,以前多温柔多婉约,多知书达理的一位美女子,现在居然学会动粗了…… 动粗还不算,还气得脸颊通红,恨恨地瞪着自己:“嘴里大言不惭地说着圣人的微言大义,一不留神儿就男盗女娼……我算是看透你了,好色的本性难移!” 老董就有些委屈,小声回了一句:“老夫倒是盗了,也没见你娼啊……又掐!还掐!没完了是吧?” 自从发现小粉拳破不了老董的防,蔡琰就改良了攻击手段。 掐了一阵还不解气,又一把从老董手里夺过标点符号图解,指着问道:“来,给我讲讲,这个符号是什么意思?” “这个叫逗号,表示这里句义未完,但需要停顿。” “这个小圆圈呢?” “这个叫句号,表示一句话已经说完,停顿时间更长。” “这个呢?” “这个叫问号,表示疑问……” 老董信口解释,蔡琰却越听神色越狐疑:“句读不过用笔在某一处断句,你这标记却形神皆有,面面俱到,好似早已完备多年……这些真是你发明的?” 老董就挺直了腰板,理直气壮回道:“琰儿,你是了解老夫的,老夫向来勤于思考、善于观察、敢于试验,早些年在边塞读书的时候……” 话刚说到这里,语气就在蔡琰那双剪水双瞳的凝视中,渐渐弱了下来:“总之老夫梦中得神人指点,一觉醒来顿悟,也是很正常的吧?” 弄来标点符号,是为了方便读书人。既然是读书人的事儿,能算剽窃么? “不想说拉倒!” 蔡琰也不如何在意,又仔细琢磨了一番道,“不管怎么说,这些标点符号的出现,总算可以框定经学典籍,打破数百年以来的学术纷争,总归是一件好事。” “我回去后,就会将此告知父亲,让他应用在编纂的教材。为日后科举取士,打破知识垄断铺路。”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老董闻言哈哈大笑,同时手又锲而不舍地,缠上了蔡琰的小腰儿。 标点符号的事儿没直接找蔡邕,就是想让蔡琰当个中间人。 自从上次让蔡琰堆肥后,蔡邕一看到自己,眼神儿就很奇怪。常常没说上几句话,老丈人就不带脏字儿地挖苦自己。 偏偏老董还听不懂。 越想越郁闷,搂着柔腻小腰儿的手不由又紧了些。 忽然反应过来,生怕蔡琰又要动粗,没想到这次她只是霞飞双颊,小声提醒了句:“别搂那么紧,天儿太热……” “嗯,知道了……”老董点头,手没松开半分,嘴上还贱兮兮地道,“也就是说,天儿不热的时候,就能……嘿嘿嘿。” 瞬间,蔡琰柔韧的腰肢一直,反身就是一阵掐腰龙抓手:“还说,又说!……一谈正事儿你就打岔,一谈就打岔!” 掐着似乎又想到什么,猛然又一把夺过老董另一只手上的奏表,道:“刚太平了没几日,就想着得陇望蜀,也不怕识人不明出了乱子!” 随后一边努力想推开老董,一边看起明日上表擢升调任的名单:“拜鲍信为扶风郡守,臧洪为冯翊郡守,钟迪为京兆尹,朱皓为弘农国相……” “嗯,如此一来司州尽入你手,这些人也都乃你心腹。” “最主要的是,他们还都在洛阳亲身参与新政改革。调任至地方后便可立刻着手改革,此番擢升调任还算稳妥。” “何止是稳妥,简直是双保险。”老董炫耀般开口,道,“老夫还让文若,撰写了洛阳将近一年的新政改革汇编。” “有了这个为指导思想,他们改革再因地制宜。不出三年,司州一地便可境内宴然大治,老夫实力成倍提升。” “同时为防备韩遂马腾捣乱,老夫打算转段煨至新平屯驻。” “此人虽未亲身参与新政改革,但也算允文允武,且对老夫言听计从。有他在新平军屯,发展可能会慢一些,但至少可以放心。” “至于牛辅,就负责统军荡平司州境内的黄巾贼寇。” 说起自己这女婿,老董就气不打一处来,“白波势大且并州一地多山,他领西凉铁骑打不过算情有可原。” “可若连关中平原的黄巾余孽都镇压不了、配合各郡铲除豪强武装都做不到,老夫立马除了他中郎将一职,送演武堂里好生进修去!” 听着老董描绘的司州一统未来,蔡琰脸蛋开始变得红扑扑的,呼吸有点急促,娇躯也……微微颤抖。 身为一名胸怀天下、顾念苍生的美女子,她就是受不了这种‘天下大治、百姓安居乐业’的诱惑。 “如,如此说来,真可能不出三年,司州一地……”不知不觉声音就有些软糯,带出某种说不出的祈求。 “什么不出三年?”老董却又改口,道,“说得好像老夫这三年,就什么都不干了一样。不说别的,单说今年才匆忙开展的还田于民和屯田,洛阳一地便已多开垦了十万顷良田。” “最主要的是,老夫的绣衣使还无意发现了土豆祥瑞,可令治下的粮食大增。又由于孙坚之乱未如何大动刀兵,夏收后还赶上了一波屯田种植。” “等再过一个多月夏收粮草入库,天气也稍微凉爽些,老夫便要反守为攻。” 说着慢慢凑向蔡琰的耳垂,道:“琰儿你说,老夫是先出兵河东,彻底将司州囊入怀中呢。” “还是顺势南下,勇攀高峰夺了袁术的盘踞的南阳,打通司州与豫州的阻碍,最终得偿所愿?” “别……别再囊入怀中、勇攀高峰了,守丧期未满,你休想得偿所愿!” 蔡琰先是娇躯酥软,头晕目眩。察觉老董对自己‘囊入怀中’、‘勇攀高峰’后,毅然决然地推开了他,慌乱跑出门口。 跨门槛儿时还踉跄了一下,差点摔上一跤。一路小跑着登上马车后,便急忙催促着车夫回府。 “哈哈哈……”老董待她走后,忍不住诡秘一笑,傲娇道,“呵,还没嫁过来就想摆正妻的谱儿?”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这点小测试都不过关,怎么让老夫放心呐…… 而行了一会儿的蔡琰,也慢慢反应过来,蛾眉轻蹙道:“不对,我今日去找他,究竟所为何事呢?” “另外,为何总感觉,好像忘了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老董已走入后院董白的房间,笑着对正玩得不亦乐乎的蔡婉道:“婉儿,阿姐已丢下你自己跑了……” 正与董白一起堆着积木的蔡婉闻言,当即轻蔑地一撇嘴:“嘁……没用的女人,才撑这点儿时间就落荒而逃了?” “待我回去后,改日再调教她。” 说完,很自然地一抬头,“咱今中午吃什么?……先说好,太油腻的我不吃,刚吃了不少冰激凌了。” 老董闻言便骄傲地笑了,道:“放心,姐夫这里啥都缺,就不缺清爽又好吃的饭食。以后你把阿姐带来一次,我便命庖厨多研制一道供你品尝如何?” 说着,笑眯眯地伸出手。 蔡婉也笑了,伸出小手儿与老董对击一下:“成交!” ------题外话------ 感谢过来让我抱一抱书友的打赏支持,这昵称让人好羞涩呢。 7017k 第248章 你这瓜保熟么 一个月后,老董穿着一身粗布麻衣,肩膀上还搭着一条毛巾。正拿着鞭子,在荒田上抽牛屁股玩儿。 “当朝太尉的日子过久了,原来也如此朴实无华且枯燥。” 解决二袁和关东士人的危机后,老董发现自己好像有些变了,变得有些……变态了:半个月的时间里,事情渐渐步入正轨,早会的时间也比较短。 于是他就有大量的时间消遣娱乐,想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 可才十来天,一切就索然无味起来:一去教司坊,那些好姑娘便向自己暗送秋波。非但不用费心勾搭,她们好像还要主动扑过来。 何太后似乎也察觉到了一丝危机,每次都想着把自己榨干,恨不得让自己时时处于贤者状态。 而效果,是很显著的。 老董随后,果然减少了去教司坊的次数。只不过顺带着,找何太后的次数也少了…… 闲不住的他,又开始折腾孙策。 结果这孩子的抗压能力差了些,又让张辽揍了一顿后,便开始有些抑郁。 其实代入下想想,这情况也正常:毕竟他来之前觉得天老大、地老二、他爹老三,剩下就是自己了。 没想到两次武力挑战,一个太史慈,一个张辽,让丝毫没有大意还带闪的他,被打得都不知发生了甚么事儿。 而动手的这两位,据说在老董阵营的武力排列中,还不是最强的。 除吕布、典韦两位公认的猛男外,还有崭露头角的黄忠、成名河北的颜良、西凉猛将华雄、北地枪王张绣…… 发现武力不能在老董阵营出类拔萃后,孙策也尝试过转型,并且思路还挺对:自己是孙武的后人,兵法韬略读了不少,总能脱颖而出吧? 结果去演武堂里跟朱儁、卢植、荀攸、徐荣这些老同志辩论一番后,很快开始安心学习了。 “嘁……没用的家伙,才坚持了半个月。”想起这个,老董便叹了口气,“曾经那个桀骜不驯的少年,这么快就死掉了。” 剩下偶尔跟拖油瓶刘辩一块儿去毕圭苑看看节目,带汉室天子去冲冲凉……父子感情进展倒是突飞猛进,但很快又觉得索然无味。 “想不通后世那些人,怎么那么爱看演唱会。大汉最当红的女子天团,老夫也妹觉得有啥好看的啊……” 即便,女子天团在卫玆的安排下,弄了不少炒作,还开启花魁争艳的单飞模式,带动着洛阳学子富商一掷千金,纷纷争做榜一大哥。 但老董见了她们,一个个毕恭毕敬的。 还纷纷拿出浑身解数,试图得到自己健壮的身子,比讨好榜一大哥都积极热切。幻梦瞬间破碎,老董当时就觉没啥新鲜神秘感了。 对内没啥好折腾,他又将目光投向司州以外的地方。 伴随纸业的兴盛、洛阳章台新模式的扩张,以及玻璃的天价炒作,卫玆也不着声色地,在各势力地盘上埋布绣衣使据点,再通过逐渐健全的驿站快马传递,将四方消息传入老董耳中。 起初老董很兴奋,但看到经李儒分析提炼的消息后,瞬间又破了防:什么袁绍跟韩馥商议,要立幽州刺史刘虞为帝,以对抗洛阳朝廷啦。 什么张鲁靠着母亲‘有少容’,‘兼挟鬼道’,往来于益州牧刘焉家,使得张鲁开始得刘焉的信任啦。 还有什么刘表在蒯氏兄弟和蔡瑁的帮助下,设鸿门宴诱杀宗贼五十五人,一并袭取他们的部众。又派蒯越与庞季说降江夏的张虎,襄阳的陈生,一举控制了除南阳郡外的荆州七郡,理兵襄阳之类的啦。 这些消息,一来老董不需绣衣使汇报也知晓,二来跟他眼下没半枚钱的关系。还不如得知那位流亡在外的带孝子曹操,投奔了袁绍有点价值。 “但话也不能那么说,毕竟这次绣衣使稳扎稳打,触手也渐渐延伸。” 又一鞭子抽在牛屁股上,老董边翻地边自言自语,“至少这一次王越传回消息,他跟云妹交往得十分从容顺利。” “有绣衣使据点做后盾,他跟云妹在常山骑着快马红尘作伴,潇潇洒洒刺杀鲜卑首领。” “估摸着再施展几个‘把臂同游’、‘砥足同眠’、‘谈人生说理想’的技能后,就该把云妹拐回来了。” 一旁跟着的典韦闻言,不由蹙起眉头:“主公,不是说近来厌倦女色了么,那云妹究竟有何魅力,竟让你如此念念不忘?” “老夫念念不忘了么?” “嗯……”典韦一点头,道,“昨晚在下守夜时,听主公做梦念叨‘云妹’九十六次,比念叨蔡小姐都多。” “哦……”老董点点头,感慨道,“没想到,老夫最爱的竟是云妹。” “也不是。”谁知典韦又一摇头,道,“主公最爱的应该是‘瑜儿’,昨晚整整念叨了一百三十二遍,念叨着她怎么还不来。” 老董的脸就涨红了,争辩道:“那老夫比较博爱,这你总不会否认吧?” “不否认,一点不否认。”这下典韦认真点头,道,“昨晚你还迷迷糊糊地念叨了什么龙凤,想必这对儿是双生子吧?” 典韦脑中立时浮现出‘一龙双凤’、‘大被同眠’的场景,看老董的目光也复杂起来:“说起来,还是主公会玩儿……” 这下老董已懒得解释,只是敷衍道:“他俩的确齐名,但不是双生子。今年一个十一,一个才九岁。” “十一,九岁?”典韦忽然很想造反,怒声吼道,“那么小的年纪,你都下得了手?……禽兽!” “老夫也知这样不太好,所幸绣衣使体系逐渐完备,所以这次会将他们的家人,也一并迁到洛阳。” “然后当着他们家人的面,糟蹋她们?” “嗯?……”老董愕然抬头,面露惊恐,“阿韦,你最近的思想很危险啊……跟老夫这么久,难道就学了这些?” 此时,一名都尉服饰的人抱着了个西瓜,笑呵呵来到老董面前:“太尉,天气炎热,吃个寒瓜消消暑。” “西瓜,老夫说过多少次了,这个叫西瓜。”老董不管不管就不管,非要给这瓜改名儿,然后又问道,“你这瓜保熟么?” “太尉放心,这瓜超甜!” “甜过初恋?” 都尉当时脸色一僵,不知该怎么接下去。老董呵呵一笑,也没指望他能接住这话茬儿,还顺口一问:“对了,汝乃何人?” 没想到就在此时,那人抽出匕首没去切瓜,面色猛然一厉后,却冲着老董的胸膛捅了过去:“董贼授死!” 出手毫无征兆,迅疾如电! 毫无防备的老董根本反应不过来,看到匕首以极快的速度袭向自己胸膛,武将的本能猝然苏醒。下意识地一侧身,将右手拎着的鞭子右手向那人砸去。 那人瞬间被鞭柄砸了头破血流,可匕首刺入血肉的声音,却也清晰可闻。 负伤跌倒的老董不敢置信地捂着后腰,看到一手的血后,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阿韦!……擒下这刘华强!” “某乃此军屯都尉伍孚,不是什么刘华强!”对方抹了一把脸,高吼着纵身上前,打算就此一刀结果老董性命。 7017k 第249章 你不要过来啊 ,我,董卓,爱民如子 军屯田里犯的错,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一击不成的伍孚,带着玉石俱碎的决然纵身扑向老董,打算补上终结的一刀。 此时典韦已反应过来,踏步上前已是一脚,直接踢中伍孚的胸膛,令他的殊死一搏功亏一篑。 伍孚翻滚着跌入地上,怒不可遏的典韦,掣出钢戟快步上前迫近,周围亲卫也迅速围聚过来。 “留活口!”痛到面色扭曲的老董,见腰上的血已泅湿一大片衣裳,却仍不忘交代。 很快,他开始觉得意识恍惚起来。 晕倒前的一瞬,却看到伍孚起身高吼了一句什么,在典韦和亲卫赶来之前,干脆利索地抹了脖子。 紧接着双膝一跪,死不瞑目地朝着自己方向倒下。 老董的意识此时也彻底迷糊,只觉天旋地转,紧接着眼前一黑,晕死过去。 “主公!……”悲怒交加的典韦赶将回来,一个公主抱将老董抱起,双目通红大吼,“速去军营将华神医带来!” …… 昏昏沉沉中,老董做了个奇怪的梦。 梦里蔡琰穿着护士服对自己搔首弄姿,撩拨得人心里直痒痒。风情万种地一瞥后,还魅惑吩咐道:“太尉躺好,该打针了……” 老董从善如流,笑着抓住蔡琰嫩白的小手儿,道:“打的什么针呀?” “麻醉针。” 这下他心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又问:“打麻醉针干啥?” 谁知就见适才还欲拒还迎、笑意盈盈的蔡琰,猛地一变脸,冷冷道:“当然是为了接下来噶腰子!” 同时,手里不知如何多出一柄寒光闪闪的柳叶刀。 “你不要过来啊!”老董猛然惊恐大叫,挣扎着想着逃跑。 不料眼疾手快、心狠手辣的蔡琰,已猛地一针扎在他的屁股上,仰天嚣张大笑:“哈哈哈……放心,我下手很稳的。” 现实中,华佗正自信十足地对典韦道:“放心,我下手很稳的。” 没想到老董猛然一个打挺,大吼道:“你不要过来啊!……”一拳砸中华佗后,又倒回床上晕死过去。 四十五岁的华佗不算年轻了,这一拳直接让他轻微脑震荡。 艰难爬起后非但没恼怒,反而喃喃自语:“不应该啊……难道是麻沸散的份量不够?来人,加大剂量!” 又一碗麻沸散灌下去,华佗才小心翼翼地上前。 见老董终于没反应,才开始清洗擦拭伤口:“多亏去年底太尉绑架了老夫,否则他今日命恐休矣。” 话一出口,就觉得有些奇怪:这什么狗屁逻辑? 但又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事实:“得亏太尉命人蒸馏出了酒精,清洗外伤比之前的盐水强上数倍。” 典韦看着伤口还在出血,忧心如焚:“华侍医,你怎么一点都不急?” “急也没用……” 清洗得差不多后,华佗又将泡过酒精的针线穿引起来,道:“太尉若命大,咱们都无事;太尉若就此身陨,天下都得乱,急能有什么用?” 淡定的态度,一开口就是老中医。 “急则生乱,乱则出错。”穿好线后,华佗一边慢慢缝合,一边继续唠嗑,“还有这缝合的手艺,也是太尉告知在下的。” “在下行医数十年,对治疗外伤也多有心得,却从未想过人的血肉,可以如缝补衣服般缝合起来。” 扯出线时缓缓拉长,华佗又找到了聊资,继续道:“还有这羊肠线,也不知太尉是如何想出的。” “在下缝制过士卒伤口后,发现果然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与血肉融为一体。” 听到这话,典韦似乎也想到什么,问道:“这羊肠线……干净卫生么?” “不劳你提醒,都用酒精消过毒,绝对干净又卫生。”华佗说完,却突然又悠悠地叹了口气。 典韦登时心慌,道:“怎么了?……主公这伤不好缝合?” “不是,老夫是想到了那些羊。” 华佗便摇头,道,“为了制作这羊肠线,洛阳的羊算是遭殃了。记得军营大肆采购起,还使得洛阳羊价飞涨……” “主公不是说,也不只局限于羊么?” “别的畜禽价钱也涨啊。”华佗就反驳,道,“幸好主公有先见之明,之前大力提倡养猪,才使得洛阳百姓还有肉吃。” 话说完,手里的活儿也做完。华佗又掏出一把药粉,洒在已止住血的伤口处,又用消过毒的绷带细细缠好。 做完这些,又扒开老董看了下瞳仁,细心地把了一下脉:“嗯,该做的都做了,剩下就看太尉的造化了。” “华侍医,太尉有几成生还的可能?” 自老董遇刺后,典韦连口水都没喝,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昂藏魁梧的猛将,第一次感受到害怕。 倒不是怕以死谢罪,而是既怕老董没了,也怕好不容易有了安宁希望的天下又乱了:“别让某知道幕后是谁所为,否则定把他挫骨扬灰,真正杀个鸡犬不留!” “目前看来还是不错的,瞳仁遇到强光有收缩变化,脉搏自缝合后也略微有力了些。”华佗开始收拾起医药箱。 典韦闻言也宽心了些。 谁知华佗忽然又一叹,道:“但也说不好,很多缝合好伤口的士卒,初期看起来都不错。没过几天就高烧不退,随后一命呜呼。” 典韦忽然有种抄起胡凳,抡圆了砸向华佗的冲动。 好在华佗又接着道:“幸好,太尉也注意到此事。在玻璃和酒精研制出来后,又让在下培养什么大蒜素,说是可以遏制创伤后的这种……呃,并发症。” 典韦的手,这才松开了胡凳。 华佗盖好医药箱,又叹气:“可那什么大蒜素,也不知算培养成功了没……” 典韦想了想,手又摸向胡凳。 但华佗在抬腿前,又道:“不过根据太尉之前的描述,有些似乎是成功了。” 典韦松开胡凳。 华佗又接着叹气:“可就算成功了,也没找人试验过。太尉这次伤得真是时候,正好可以用来试一下……” 典韦已经懒得摸胡凳了:心情大起大落地太多,也是会麻木的。 不过,心中已作了决定:若此番老董真不幸蹬腿儿,他自杀谢罪前,一定要把华佗一块儿带上! 省得黄泉路上寂寞。 等华佗终于走后,营房只剩下典韦一人,气氛十分沉闷。 不知过了多久,门帘被人掀开。 来人看到躺在床上的老董后,神色瞬间一变,但似乎已有心理准备,很快又归于平静。 典韦回头,问道:“长史,接下来该如何?” 贾诩则问道:“太尉遇刺的消息,可曾泄露?……” “不曾。”虽骤然受袭,典韦心如火烤,却也没忘向亲卫下达禁口令。 就连华佗入营前,也不知要诊治的是老董。 “唔……”贾诩这才松了口气,道:“回去后某会散播假消息,言太尉在外郊游。刺杀一事,会与文优暗中调查。” “当务之急,还是需照看好太尉。” 说完挥了挥手,一位宫装的婢女便怯生生进入:“此乃太尉贴身女婢,由她来服侍会细心些。” 任红昌眼神慌乱,但在贾诩和典韦的注视下,最终拜地点了点头,反应完全是突遭变故的少女模样。 只不过,当两人目光又望向老董时。她也顺势看去,秀媚的面上明眸深邃复杂,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7017k 第250章 太难了…… 昏昏沉沉中,老董眼睛努力睁开一丝,周围一切变得白花花、雾蒙蒙的。 回忆了一下,才记起自己被刺杀。 或许是麻沸散的药劲还没过,倒也感觉不到多疼。只是嗓子里干疼,额头火烫,全身绵软无力,好像身子不是自己的一般。 就在他努力翕动嘴唇,打算吩咐人送来一碗水。 营门帘此时被人掀开,盈盈走入一位明艳内媚的少女,手里还端着一碗刺鼻的药汤:“太尉,该吃药了……” 老董当时神色大变,沉默重伤加破防——这场景,实在太熟悉了。 他确认自己没穿入《水浒传》的片场,只是怎么也想不通,谁又给整出这么个充满黑色幽默的事件:让貂蝉来服侍董卓吃药…… 这药里下没下砒霜,谁能知道啊? 他拼命想呼喊,阻止少女走近,但浑身没一点力气;最终倒下前,才模糊地说了句:“rn,退钱!” 不想玩了,想删号重练。 太特么吓人了。 人最怕的不是毫无征兆一刀砍来,是眼睁睁看着可能要杀你的人,端了碗毒药过来,你却无法反抗。 “主公!……”此时典韦也冲进来,看到老董又晕了过去,不解地看向任红昌:“不是说……主公刚才醒了么?” “不清楚,或许是被奴婢又吓晕了吧?”任红昌明眸复杂,她确信看清了老董惊惧的反应。 典韦便看着一脸认真的她,不由笑了一下:“汝真会说笑……长得国色天香不说,又是主公的贴身婢女,怎会把主公吓晕?” “一定是主公身子太虚了,得好好补补。”说着,典韦亲手端过药汤,试了下温度后,撬起老董的嘴巴给往里灌。 迷糊当中的老董,似乎还想抵抗。 然并卵。 一旁任红昌看他粗暴的手段,都有些心疼老董。 “好了……”灌完药的典韦却挺满意,看着被折腾奄奄一息的老董,自信道:“药不能停,才能好得快!” 躺在床上悲痛不已的老董,用尽最后的神智和力气,嘲讽了一句:“谢谢啊……” 典韦憨厚一笑:“客气个啥,都是我这保镖该做的!” 呵……还知道自己是个保镖啊? 带着这样的残念,老董终于彻底安详地闭上了眼睛。 …… 此时太尉府大堂,贾诩望着满座文武,抬起眼皮微微叹息一声:“诸位,昨日在下得知一则令人痛心不已的消息,太尉……遇刺了!” “什么!” “何人竟敢如此!” “某这就领兵去灭了他!” 仿若一石激起千层浪,满堂哗然,武将纷纷激动愤慨,文臣也愕然不已。但喧闹一阵后,所有人目光又齐齐看向贾诩。 贾诩却面色平静,迎着众人问询的目光,独独不再发一言。 大堂里的气氛,又变得有些诡异起来。 最终还是董旻忍不住开口,蹙眉向贾诩说道:“贾长史是在说笑吧?……” “兄长昨日还好好的,只是说最近感觉寂寞空虚冷……呃,不对,是无聊烦闷热,去军屯田中开荒散心去了,怎可能会突然遇刺?” 董璜随后也道:“不错,如今叔父大业蒸蒸日上,洛阳城里人人称颂,谁又会去刺杀他?……” “在下最近倒是听爸爸念叨什么‘诗与远方’,会不会觉得公务也步入正轨,他偷懒……呃,忙里偷闲郊游去了?”司马懿也道。 “不错,”吕布也忍不住了,问道:“贾长史真不是在说笑?” 贾诩随即才露出笑意,摆手道:“在下自然是说笑……” “诸位所言不错,太尉昨日派人告知在下,说是带着亲卫去远方郊游,这些时日的公务一切照旧。” “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贾长史竟也这般幽默。”董旻不由松了一口气。 “还一脸正经的模样,在下差点都当真了。”董璜也摸着小心脏,一副差点被吓到的模样。 “那今日早会,咱们是不是……可以安安心心地吃顿饭了?” “今天真是个好日子!……” “尔等不能!……”唯有田仪蓦然开口,含怒环视。 就在众人不知他发什么疯时,又听他弱弱道:“至少不应该如此放飞嘛……在下还要负责记录,这让在下如何瞎编啊……” “哈哈哈……”这话落下,众人哄堂大笑,快乐的空气陡然扩散开来。 随后大堂里的气氛一片祥和喜庆,人人放松不已。宛如一群学生以为会是班主任上课,结果班长临时通知这堂课自习。 饭吃得那叫一个香。 吃完后便纷纷离席,脚步都很是轻快。连收拾完纸笔的田仪,出门时都忍不住哼起了小曲儿。 但也并非所有人如此,待人走得差不多时,荀彧、荀攸、李儒、朱儁、高顺五人,却迟迟未动。 还是朱儁先打破了沉寂,面色凝重:“贾长史,太尉当真遇刺?” 他其实也不确定,但人老成精,隐隐间感觉其中有什么不对劲:贾诩那么懒的人,一向懒得说笑…… 荀彧和荀攸俩叔侄,则对视了一眼。 随即,荀攸便开口道:“李校尉面沉如水,始终未发一言。且在众人哄笑时隐有恼怒之色,想来太尉是真的遇刺了。” “公达见微知著、通达聪警,据闻年少时于人群中一眼识破一名逃犯,果如太尉所言乃天生的……” 贾诩回忆了一下,随后才道,“乃天生的分析侧写师。” 说着,不由看向荀彧:“文若又是如何得知老夫说谎的?” “不过猜测尔。”荀彧心思明显不在这里,已然进入临危受命状态,“太尉安危如何?……长史可已有计议,我等需如何配合?” 高顺此时便眉头紧蹙,道:“太尉后腰中刀,已经华侍医抢救,暂无性命之虞。但华侍医也不敢完全保证,我等还需……作最坏的打算。” 他为何这么清楚,是因……老董就在他的营中养伤。 盖因老董早先就跟典韦交代过,一旦有什么变故,高顺的军营就是最安全的。 “这个不急,待看过太尉后再说。” 李儒摆手,目中含煞:“在下昨晚已同长史商议过,还是需先严守秘密,擒住刺杀太尉的幕后主使为要。” 说完,目光看向贾诩。 “诸位既已知此事,务必谨守秘密。同时,这些时日洛阳城中要做到外松内紧,方可以不变应万变。” 众人闻言,均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齐齐向贾诩一拱手:“唯!” 六人随即又回府中乔装一番,才在绣衣使的暗中保护下,赶往西园军营。 幸运的是,当他们来到营房中时,老董又一次迷迷糊糊地醒来。渐渐看清一个个熟悉的面孔后,努力翕动着嘴唇。 可惜,声如蚊鸣。 贾诩上前俯身倾听,众人便见老董费了很大的劲说了一番话,随即又晕倒过去。而贾诩,神色却变得很奇怪。 “贾长史?……” 朱儁性急,忍不住问道,“太尉都说了些什么?” “太尉说……”向来算无遗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贾诩,此时百思不得其解,“先揍典门督十军棍。” “然后呢?” “然后再把安排他贴身婢女的那人,也揍上十军棍……” 典韦就愣了:“揍在下理所应当,可主公为何要揍长史?” 贾诩摇头,道:“老夫不知……太尉一向天马行空,行事出人意料,想必此番也必有深意吧?” 太难了,太尉这次出的题,实在太难了......好心给你找个贴身婢女伺候,难道还做错了? 贾诩表示,这次他不会,真的不会做啊! 7017k 第251章 重大的政治任务 三日后。 老董眼神呆呆地望着房梁,后腰那里疼痛不已,也未让他眨一下眼。 不是他坚强,而是……有些事儿实在想不通。 “明明历史已经被改变了,为啥伍孚还要刺杀老夫?……”努力想翻个身,刚一动就撕心裂肺。 最终,他还是放弃了这个打算,继续喃喃自语:“假如伍孚是王允派来的,貂蝉为何又没在药里下砒霜?” 他想不通,心情比三天前的贾诩还郁闷。 但至少可以确定一件事,就是在既用计清洗、出城诱杀两番剪除异己后,外朝群众那里还有坏人…… “老夫一来没打算篡汉,二来虽说方法方式不对,但也真正将实惠普及给了黎庶,咋还有人非要老夫死呢?” 越想越烦躁,就准备召李儒进来,问问绣衣使这几天查得怎么样了。 然后便见营帘被人掀开,任红昌又端着一碗药进来,一脸的幽怨不已:“太尉,该吃药了……” “嗯。”老董点了点头,随后怔怔地看着她。 任红昌神色顿时更幽怨,拿起汤匙皱着眉先喝了一口后,才端给老董道:“太尉放心,没毒的……” “老夫知道。”老董又点点头,道,“若是汝想下毒,前两日老夫昏迷时,才是最好的时机。” “太尉既然知道,为何还要让奴婢先尝一口?” 老董就笑了,问:“苦不苦?” “苦。” “苦还不知道往里加些蜂蜜?” 任红昌胸膛猛然起伏一下,很想将药汤扣老董的头上:矫情的老东西! 随后明眸转动一分,突然竟悠悠开口道:“太尉想过没有,假如奴婢要谋害的话,其实还是有很多方法的。” “比如呢?”老董神色一动,手已悄悄摸向枕边的百锻精钢剑。 “比如奴婢贱命一条,拼着性命不要也能在太尉呼喊、和抽出剑之前补上一刀,和太尉同归于尽。” “那黄泉路上,想必老夫也不会寂寞。” 老董这下都不掩饰了,干脆将剑横在胸前,继续道,“但这样做得有个前提,便是你不是一般的弱女子。” “否则如伍孚一般,功亏一篑就不好了。” 任红昌笑了笑,没接老董这话茬儿:“太尉还是先吃药吧,奴婢这次其实已加了蜂蜜。” 她倒是不打算说了。 老董却觉发现了新大陆:这丫头虽然什么都没说,但好像又说了…… 即便跟这次刺杀事件没啥太大关系,但刚才的语气神态也表明,她不是什么普通的弱女子。 鬼使神差地,他便色眯眯地摸向对方的小手儿:“果然,再怎么加蜂蜜的药,也没有你甜……” 原以为这番试探,能让貂蝉再露出点儿马脚。 没想到,貂蝉的身子一颤,眼神儿却更温柔了,白皙的面庞也微微泛红,娇声道:“太尉就是爱说笑……” 老董不由一愣:这是个啥反应? 剧情好像不太对啊…… 就在此时,李儒一脸愁苦的掀帘而入。看到这副标准的狗男女景象后,羞惭不已:“太,太尉……” 貂蝉很识趣,当即放下药碗:“太尉既有要事需谈,奴婢告退。” 老董也如释重负,毕竟接下来他也不知该怎么演。 然后,忐忑不已的李儒便听道:“文优啊……来,喂老夫吃药。老夫心疼了你那么久,也轮到你来心疼老夫了。” 李儒当即双眼一亮,不由想起当初老董身边智囊还很稀少,两人你侬我侬、相互扶持的幸福光景。尤其去年他入军营自罚军棍,嫌侍医的手法不行,还是自己亲手给包扎的。 可惜还不到一年,他麾下的智囊谋士便越来越多。别说是顾不上心疼了,渐渐都把自己冷落了。 不成想到了真正苦难的时候,他心里最惦记信任的人,原来还是自己…… 一时情难自禁,李儒舀着药汤的手,都微微颤抖。 老董则奇怪地看着,心里十万个疑惑:李儒这才多大岁数儿啊,怎么都开始有帕金森的征兆了? “绣衣使这几日,查得如何了?” “回太尉,在下也正是为此事而来。”说起这话题,李儒的手颤得更厉害了,“在下无能,毫无线索。” “毫无线索?”老董微微蹙眉,道,“这怎么可能?……至少,谁让他当屯田都尉的,总能查到吧?” “查,查到了。” “何人?” “就是太尉您……” “我!……”老夫一下傻了,反问道,“我派人杀我自己?” “在下惶恐。”李儒放下药碗,当即跪拜请罪。 “惶恐个啥?”虽然腰子差点被噶了,老董也不会无故迁怒别人,反而回忆了一番,“好像,的确有这么个事儿……” “是前段时日改革军制,沙汰了不少滥竽充数的武官,被老夫降了一格赶去军屯种田了吧?” “正是如此。” “那伍孚近期同何人来往密切,总能查得到吧?” “伍孚深入简出,为人孤僻,并未跟谁交往过密。”李儒这才又端起药碗,继续喂药,“假如非要说的话,便是与太尉首任的屯田都尉任峻有来往。以及,同监管司州一地屯田事务的大司农周忠等人。” “不过,也都是些公务上的往来。” 调查无疑进入了死胡同。 好在老董已有了新的线索,霸气道:“嗯……一炷香后,老夫要刚才那个任红昌的所有资料!” 李儒登时一愣,瞅了瞅老董的腰子,小心翼翼地道:“太尉都这样了,咱就略微节制点儿吧?” “节制个啥啊……”老董顿时哭笑不得,一脸郁闷,“都这样了,汝觉得老夫还能干那事儿么?” 跟李儒一起进来的典韦闻言,神色就变得有些古怪:前些时日在教坊司站岗的时候,听到的可不是这样。 明明先是‘太后请自重’,然后就变成了‘太后请自动’! 身子好的时候,也没见你如何去动…… 李儒显然不知道这些,看老董的眼神儿……比典韦还古怪:“那任红昌的底细,去年时不是让绣衣使暗中调查过了么?”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儿。” 老董这才想起来,得知任红昌在宫中负责整理过貂蝉冠时,就让刚组建的绣衣使暗中调查了一番。 结果,自然很正常。 “不对,老夫记得当初为防万一,还是作了后备计划的……到底是啥计划来着呢?”说着,目光悠悠看向李儒。 李儒登时一脸懵逼:你又没跟我说,我哪里知道? 巧的是,他还真能猜出来:“太尉,会不会……是男女间的那点事儿?” 老董当时一拍大腿,兴奋地道:“不错,就是美男计!……文优,汝知老夫矣!” 李儒悄悄揉了揉被拍疼的大腿,心里忍不住吐槽:呵,就你这好色的德行,除了这种下三路的计策,还能想出个啥? “去,把奉先、子义、文远、佑维、策儿全给唤过来,老夫要交给他们一项重要的政治任务!” 一旁典韦闻言,忍不住身子抖动,憋得很是辛苦。 老董虎目一瞅:“你笑啥?” “主公,未免太兴师动众了吧?”典韦努力让神色正经一些,道:“何况,这婢女究竟跟刺杀事件有没有关系,还不清楚呢。” “你懂个啥,这是男人的第六感,老夫……咦?”老董下意识反驳,随后上下打量了典韦一番,眼神儿就放光了:“还有你,也去想方设法勾搭,说不准她就喜欢这种猛男款型的呢?” 离开营房后,李儒和典韦对视了一眼,欲言又止。 最后还是典韦忍不住,道:“李校尉,有啥话不能明说么?” “不是有不能明说,而是在下怎么也想不通一个事儿。” “什么事儿?” “明明被捅了腰子,怎么会连脑子也跟着不好使了呢?” “嗯。”典韦点头,一脸的百思不得其解:“在下想的也是这个……” 7017k 第252章 不仅仅是吸引 这两天,任红昌突然苦恼了起来。 当然,她其实一直都很苦恼:毕竟老董最近监视严密,不能同上线取得联系,实在挺烦人的。 可这两天,是苦恼上加苦恼,超超级加倍的那种。 比如此时去老中医华佗那里取了汤药,刚来到老董营房前,便看到典韦光着膀子,露出有型有款的肌肉在一下下举着石磨。 虽说现在是初秋,可秋老虎丝毫不亚盛夏的酷烈。一颗颗汗珠在遒劲有力的身上,汇成一小团的溪流,又流到茂盛的胸毛间…… 看到自己看向他,典韦不由更卖力了。不仅如此,还摆出一个个奇怪的姿势,似乎想让自己看清那具雄壮男性躯体的魅力。 然后,貂蝉也流汗了。 是冷汗。 正当她浑身一个激灵,打算将看到的一幕从脑海中甩出去,典韦似乎还有些着急,一把举起井边的木桶,‘哗啦’将自己浇个透心凉。 水花飞溅,在阳光下的照射下晶莹剔透,时间都仿佛暂停了起来。他摇动着脑袋,带动狂乱的秀发飞舞,健壮的肌肉也愈加显得清晰诱惑…… 湿身,不仅仅是吸引,简直是赤裸裸的勾引。 愣在原地半天的貂蝉,整个人都傻了,脑海中不断回荡着人生三大哲学问题: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好不容易反应过来,想着赶紧把药汤给老董送去,不曾想刚迈动一步,又差点撞在一个人身上。 仔细一看,张辽不知何时已出现在面前。 “任小姐,昨晚……”张辽明显比典韦羞涩了些,磕磕巴巴地刚说两句,脸型都变得僵硬起来。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貂蝉更无语凝噎。 昨天下午,张辽命士卒送了一张纸条,说是有事相商。貂蝉也不知究竟何事,自然赶去赴约。 结果,发现张辽原来是要请自己吃饭。 她绞尽乳汁也想不出,两人之间有啥好吃的? 不过吃就吃吧,寻常一顿小食也无所谓。 可看着一桌子的碳烤羊排、葱爆肥肠、红焖狗肉、油炸酥鸡、酱香大骨头……貂蝉瞬间没了胃口。 张辽却吃得贼香,还不怎么说话,得貂蝉主动找话题。 “张司马大热天吃这么油腻,不怕腹胀么?” “不怕,少时跟阿韦一块儿举几下磨盘,较量下武艺,自然就消化了。任小姐别客气,快吃啊……” 那一晚,貂蝉对张辽了解了不少。 知道张辽最喜爱的是读兵书、钻研兵法,志向是扫平塞外异族、一雪先祖之耻。因为他本姓为聂,乃前汉是‘马邑之谋’聂1的后人。 后来被老董灌输很多‘以戎制戎’、‘治理天下不能只靠打打杀杀,更多的还要懂人情世故’。 以及什么‘天下民族是一家’、大汉要‘兼收并蓄、民族大融合’的思想后,他便开始觉得老董说得也有些道理。 目前呢,他在老董营中也很满意,觉得只要用心勠力办事、奋勇拼杀,就会有光明美好的未来…… 说实话,若貂蝉只是一名普通的婢女,昨晚恐怕就跟张辽私定终身了。别说当正妻,哪怕当个妾室也心甘情愿。 但胸怀大志的她,不想伤害张辽这个好男人。 此时看着对方一副比上阵杀敌还紧张的模样,只好撒了个善意的谎言:“张司马,奴婢其实心中已有他人……” “哦……”张辽有些惋惜,但也不如气馁。 他的目标可是民族大融合,女人只会影响刺矛的速度。 但如释重负后,还是忍不住好奇地又问一句:“不知任小姐心中那人?……” 说着看到走来的孙策,不由蹙起眉头:“不会是他吧?” “呵……”貂蝉丰润的樱唇一挑,道,“他敢过来么?” “哼,女人休要嚣张,某不与你一般见识!”孙策如被踩到尾巴的猫,炸了一下毛后就气呼呼地走了。 那又怂又刚的模样,像极了爱情。 这下典韦也觉得有趣,上前问道:“究竟发生了甚么事?” “奴婢也不清楚……”貂蝉回忆了一下昨日中午的场景,道,“也不知他发什么疯,大中午闯入我的营房,说他乃孙武之后,也算是身出名门。” “然后呢?”典韦问。 “然后奴婢正在午休,嫌他呱噪,便回了一句。” “回了句什么?”张辽也问。 “奴婢说……孙武之后又如何,还不是被太史司马打得鼻青脸肿?” 典韦和张辽闻言,忍不住嗤嗤笑了起来:孙策那人性傲,任红昌如此骂人直揭短,可谓……对症下药。 “他难道没恼羞成怒?” “倒是有那个倾向。”又回忆一下孙策当时的神色,貂蝉也忍不住笑了,“但深呼吸了两下后,他还是忍下了。” “随即又说自己十五岁从父出征,胸怀大志,以后必然不会亏待了奴婢。” “任小姐如何回复的?” “奴婢根本不懂他到底想说什么,心情又烦躁,便怼了一句‘那又如何,还不是被张司马揍得连滚带爬’?” 太狠了…… 典韦和张辽都不敢想象,孙策当时会被气成啥样儿。 “然后呢?” “然后他骂骂咧咧地就走了,还说自己本来也不想来云云……” 说完这些,貂蝉以为终于没事儿,可以将药汤端给老董了。不料就在此时,张绣骑着快马赶来,堪堪在貂蝉身前十步才停下。 他猛地一勒丝缰,胯下那匹高大的战马两只碗口大前蹄高高抬起,一阵灰尘直冲到貂蝉脸上。 营房里捂着后腰的老董,忍不住懊恼地一拍额头,被自己这群钢铁直男手下蠢哭了:佑维啊,老夫知道你想表现精湛的骑术,可问题是……唉! 还有典韦光着膀子练肌肉,当自己是脱衣舞男么? 张辽请吃那样的大餐……老夫知道你平时都舍不得那样吃,为了赢得貂蝉芳心才大出血,可是……唉! 他都没法儿评价。 至于孙策?……呵,更纯纯属于自恋,活该被怼。 也就是他们活在男尊女卑的封建社会,要是到自己那个时代……呵,孤独终老都算是幸运的。 好在接下来张绣的表现,还算有些希望。 只见他下马后,取出一个长长的锦盒,道:“任小姐,这是某千辛万苦寻来的,恳请你收下!” “无功不受禄,奴婢为何要收张司马的礼物?” “呃……”张绣便卡壳了,愣了一会儿才道,“难道任小姐就不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貂蝉似乎不想知道,典韦和张辽却有些心痒,直接打开后差点亮瞎两人的双眼:“这是?……” “难道它就是?……” 貂蝉也被勾出了兴趣,瞅了一眼也惊了:“张司马要送给奴婢一柄剑?” 老董欲哭无泪,一步一挪地艰难回到床榻:“一个字,绝!” 但外面依旧热闹,不待张绣开口,张辽先急了:“这可不是普通的剑,乃太尉军工厂出品的精钢剑,上面还有铭文呢。” “某看看……” 典韦取过来,一下双眼放光:“呵,还是七十二锻的精钢剑。虽比不得太尉手中的那柄百锻,但也寒光凛凛,削铁如泥。” “那是自然,某可是托了徐中郎的人情,才花重金买来的。至于市面上,根本想都不要想……”张绣傲气十足,当即炫耀起来。 三名武将随即兴致十足,谈论起那柄剑,却根本没发现,貂蝉已然不见了。 悄悄进了老董营房的她,直接摊牌道:“太尉不必如此,若怀疑奴婢尽可直言,奴婢知无不言。” 老董没想到,剧情会这般奇妙地峰回路转,道:“为何突然改弦易辙?” “因为奴婢渐渐发现,大汉以士阀治天下的理念,似乎真不如太尉的以民为本。相反,那些士阀才是皇权真正要堤防的势力,只可用之,不可听之信之。” “奴婢也从来没想到过,那些低入尘埃、如泥土一般的黎庶,竟才是一个王朝的基石。原来奴婢一直错了,幸好遇到了太尉。” 一番话完全不像是位宫中婢女的口吻,同时,她身上的气质似乎也发生了变化。 话音到了最后,已丝毫不复柔柔弱弱、胆怯秀媚的宫婢神态。相反,那等雍容睥睨的气度,老董只在何太后身上见过。 严格来说,何太后也没她这般犀利。 “汝,究竟乃何人?” 7017k 第253章 姐就是女皇 营房中,任红昌面色复杂地望着老董,年方二九的俏颜上,竟浮现一丝沧桑和眷恋,道:“太尉或许没听说过奴婢的国家。 说着用手指向东方,继续道:“我的国家,在东海之外,是太阳升起的地方。” “那里有仙山海岛,物产丰富,终年烟雾缭绕。若再将大汉的樱花带回去,便是传说中的蓬莱仙境。” “嘁……”老董闻言,顿时大失所望,“啥仙山啊,最近喷没喷岩浆?……嗯,海岛倒是有,加一块儿还不如半个辽东。” “另外樱花也别想着带回去了,你那里时不时地震个七回八回的,别到时再把树给震秃喽。” 说完也不凝肃以待,还侧身换个舒服的姿势。 “人人都说家乡好,家乡美景是个宝。夸赞家乡的环境美,想念家乡的人和情……嗯嗯,这本无可厚非。” “可你非把那破地方吹得那么神,就涉嫌虚假营销了吼。” “太尉……”被揭了老底的任红昌,睥睨犀利的气势瞬间萎靡。 随后反应过来,明眸中满是不敢置信:“太尉知晓奴婢的国家?” “有啥不知道的?”老董示意她喂药,道,“前汉时,你们当中的一支部落,不是派人来进贡过么?” “哎呀呀……说起那次上贡,你刚才咋还好意思吹呢?” “使臣就带了一捆桑树苗和十个奴隶,结果换走孝武帝一块金印。也就是那时,你们才有了国名吧?” 任红昌睥睨的气度彻底没了,低着头不敢看老董的眼睛。 一张俏脸也羞得通红,又回到柔柔弱弱宫婢的模样:“太,太尉博览群书,无所不知,奴婢羞愧不已。” “没关系,知耻方能后勇……” 眼见就要丝滑地开启‘毁人不倦’模式,但刚说到这里,老董又意识到一个问题,“等会儿,还没告诉老夫你的身份呢?” “奴婢的真实身份,是邪马台国的卑弥呼。”任红昌挺直了胸,努力想找回最后一丝王的尊严。 “哦,弥生时代的女皇啊,怪不得刚才的气势差点把老夫给唬住。”老董却还是不以为意,摆手道,“别挺了,老夫见过比你还大的,有啥好挺的。” “何况你这女皇的名儿,也就好听点。” “用国土面积换算,你大概能相当于大汉的一个郡守。若按gdp来算,估计还不如大汉中等的一个县……” “等会儿……”说到这里,他又疑惑了,“你在那里好好地跳大神儿,怎么突然又跑到了大汉?” “奴,奴婢的身份,已经被那个女人夺走了。” 卑弥呼愈加羞愧,低着头道,“来这里是为了寻找大汉最强的权势者,希望可以借助大汉的力量复国。” “即,即便达不成这个目的,至少可以学习下大汉先进的治国理念。” “你的身份,被别的女人夺走了?” 老董努力回忆下历史,发现还真有这么一档子事儿:就在东汉桓、灵内乱期间,倭国那里也大乱,更相攻伐,历年无主。 传闻有一女子名曰卑弥呼,事鬼神道,能以妖惑众,于是被各诸侯国推举为王。 但她当了邪马台国的女王后,表现却很奇怪。 虽说侍婢有千人,却很少有真正见过她的。唯有男子一人负责给其饮食,传辞语。而她则居处宫室、楼观城栅,皆持兵守卫,法俗严峻。 回忆完这些,老董当时一拍大腿:“哎呀,还是你们那里的人会玩儿……” “什么狗屁被诸侯王共同推举,分明是谁也打不过谁了,国内又穷得叮当响。再打下去连土都要吃不起,干脆扶持一个傀儡上位,维持虚假的和平呗。” “恰好你跟大汉的张角一样,喜欢没事儿跳个大神儿、装神弄鬼挺能糊弄人。同时又是个无权无势的女人,正是极佳的人选。” “结果你却当真了,真以为自己成了邪马台的女王,开始吆五喝六,惹得那些诸侯不高兴。” “于是人家又将你驱逐出去,弄了个假的卑弥呼玩囚禁py,整个国家还是操纵在势力强大的诸侯手中。” “太,太尉说得……呃,大差不差。”卑弥呼揉着发疼的腿,神态几乎卑微委屈到了泥土里,“就,就是别这么直白,便更好了。” “嘁,弹丸小国的屁点事儿……” 老董听得直乐呵,反应过来后脸色又变了,“也就是说,老夫之前以为你还能介于郡守与县令之间,结果……还是个坐了没几天,就被人撵下台的流亡县令?” 这话入耳,卑弥呼差点没将药碗泼老董头上,然后捂着脸泪奔出去。 太欺负人了! 人家是女皇好不好! 就算只是曾经的女皇,也不是你这么个臭男人能羞辱的……国与国之间和平共处五项原则,说好的一衣带水之情呢? 你刚才一番话,往大了说,是破坏国际关系的好伐? 然而老董不在意,一点都不在意:“来讨饭就说讨饭,别什么复国不复国的,整得多大事儿一样。” “另外讨饭就别嫌馊,你们那儿还介于原始到奴隶社会的过渡阶段。贸然学老夫的封建共产制度,纯粹属于一步想登天,也不怕扯着蛋。” 说完,又赶紧道歉:“不好意思啊,忘了你没那玩意儿……不过意思还是那个意思,真学老夫的改革,你肯定会整劈叉。” “太,太尉的意思是?……”话虽然难听,但卑弥呼若有所思。 “老夫的意思是……”老董便沉吟了片刻,在卑弥呼认真的眼神下,突然嘿嘿一笑:“关老夫屁事?……” “刚才就是随口说说,你们那里就算亡国了,跟老夫又有半枚钱的关系?” 事情发展到这里,卑弥呼有些后悔。 不,相当后悔。 假如时光可以倒流,自己的姿态再谦卑一点,不提什么仙山海岛、女皇不女皇的。他会不会……态度好一些? 经过这半年的服侍经验,她得出一个可悲的结论:不会的。 眼前这男人与那些虚荣自大的统治者完全不同,根本不稀罕一个藩属国的纳贡称臣。除非,自己能提供一些价值。 想到这里,卑弥呼才从绝望中挣脱出来,又一次挺起规模其实也算宏大的胸:“太尉,假如奴婢可以告诉你,这次伍孚刺杀的背后,另有其人呢?” “哦,你说王允啊……”貂蝉都出来了,幕后之人还不一猜就透? 没想到卑弥呼神色微变,不解地道:“王司徒?……他跟刺杀一事有何关系?” “你难道没拜他为义父?” 卑弥呼就傻了,看白痴一样看向老董:以为人人跟你一样,没事儿收个义子义女,让人家喊你叫爸爸? 然后,在一声声的‘爸爸’中,逐渐迷失自我? 此时的老董,也意识到事情有些大条了:“竟然不是王允?……那你和伍孚背后之人,又会是何人?” “奴婢不知。” “不知道啊……”老董淡定点头。 就在卑弥呼感慨,太尉的确有过人之处时,老董后一句就出来了,“不知道你说个der啊,浪费老夫感情!” 忍无可忍的卑弥呼,恨恨一把将药碗顿在胡床上:“奴婢的确不知,但若同太尉演一出反间计,套出那人难道还不易如反掌?” “废话!”谁知,老董气势更盛,“那老夫派子义、文远、策儿、佑维、阿韦去勾搭你,你怎么一点不开窍儿!” 然后,又看了眼药碗,直视卑弥呼的眼睛:“咋滴,想造反啊?……” “不,不是……”卑弥呼瞬间又恢复小白兔模样,弱弱地道,“奴,奴婢就是嫌药汤凉了,打算再去给热一热。” “嗯,再加点蜂蜜。” “喏……” 7017k 第254章 假戏假做与弄假成真 “你们啊,你们!……” 卑弥呼离去后,老董痛心疾首地看着面前的典韦、太史慈、孙策、张绣、张绣五人:“让老夫说什么好?” 五名在战场上杀人不眨眼,面对数万敌军怒吼着冲锋,以及密集箭雨来袭都面不改色的猛将,全都羞愧地低下脑袋,仿佛一群犯了错的小学生。 “天生阴阳,男女各居一半,尔等切勿小瞧了女人。若后院不宁,纵有天大的本事儿,也难以施展出来!” 孙策到底还是年轻,道:“换了管后院儿的那人,不就行了?” “呵……”老董不屑一笑,道,“汝买得起房么?” 孙策登时如看白痴一样看向老董:我一堂堂颍川郡太守的大公子,难道还会没有房?…… 我爹最近的确在大力鼓励年轻人多种地、多做工,说是这样才能挣钱盖房娶媳妇。可他也没说,会让我去种地做工…… 只会把我送到经济更发达,机会也更多的洛阳来留学好不。 咋滴,以为人人平等啊? 老董顿时嘴角有些抽抽,但还是不慌。 微微一笑后,又打出第二张牌:“嗯,适才是老夫肤浅了……但就算买得起房,汝掏得起彩礼么?” “有啥掏不起的,又不是让人东拼西借,倾家荡产。”孙策更愣了,反驳道,“何况,女方也会陪送相应的嫁妆。” “用区区彩礼便可买断她的一生,有何不可?……就算婚后她犯有‘七出’之罪,休出家门再娶一个也就是了。” 老董突然有些慌,忘了这可是处处充满对妇女压迫的封建时代。 思来想去半天,也不知该如何反驳,最后不由恼羞成怒道:“你特么故意找茬儿是不是!……” 不待孙策鄙视,又急忙一摆手转移话题:“行了,不跟你们说这些, 那位带孝子吕布呢? 说吕布,吕布就到。 不仅到了,还是跟热了汤药的卑弥呼,说说笑笑一块儿进来的。 瞧卑弥呼那顾盼娇羞的模样,这大儿当真撩得一手好骚。 果然有些事儿,是命中注定的。 有些人的方天画戟,也注定……咳咳 把脑中可怕的想法甩开,老董随即挥手,向其他武将吩咐道:“尔等先出去……术业有专攻,r /> 可孙策这次是真年轻了,又不服气地顶嘴道:“太尉尚未说是什么任务,凭何便觉得某不能胜任?” “呵……”这下老董终于忍不住笑了,望向卑弥呼道,“与她一同演场戏,且还要得到她的认可,汝做得到么?” 不待孙策开口,卑弥呼也忍不住笑了:“只要孙公子能敌得过吕中郎,奴婢自是无所不应……” 顿时,孙策一张俊脸变成痛苦面具,恨恨瞪了卑弥呼和老董一眼离去。 老董则望着他的背影,无不落寞地道:“真不知老夫到底做了什么,让他这么不尊重,他甚至不愿意叫我一声义父。” “爸爸,策弟毕竟还小,以后会懂事的。”还是好大儿贴心,上前安慰了一句。 “嗯……接下来的任务其实很简单,尔等只需保持现状即可。”此时老董尚不知,卑弥呼幕后究竟是何人。 却知道只要对方想对付自己,那听闻貂蝉结识了一位握有兵权的中郎将,必然会采取下一步动作。 剩下的,便是见招拆招。 吕布闻言,似乎有些犹豫忐忑:“爸爸,是假戏真做,还是真戏假做?” 经过将近一年的调教,他已变得成熟了,再不会做出‘义父夹菜他转桌,义父女人他先摸’的幼稚事。 卑弥呼是老董的贴身婢女,极有可能还会成为自己的小妈……这要是情绪到位、假戏真做了,义父不得把自己给做了? 谁知老董还未开口,卑弥呼已义正严词地道:“自然只能是假戏假做!” 甚至看到吕布一脸愕然后,还意味深长地又叮嘱了一句:“吕中郎也不想让太尉生气的吧?” 吕布周身一凛,明白了什么:“爸爸敬请放心,孩儿必不会对小……呃,对任小姐有非分之想!” “想就想呗。” 老董却有些听不懂:一个流亡过来讨饭的,有啥不敢想的?……唯一值得称道的,就是她眼光还不错,懂得悬崖勒马。 但这也算不得啥。 卑弥呼的眼神,却有些幽怨。随即明眸一眨,计上心来笑道:“此计,恐还需太尉的配合。” 不待老董询问,又主动解释:“太尉大权在握,权势滔天,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而那幕后之人,最终所图的也是太尉。” 此时她不再柔弱羞怯,更像一名冰冷精明的女策士:“若奴婢只与吕中郎相好,却不入太尉之眼,恐怕这反间计也难收奇效。” “嗯,有点意思。”老董闻言点点头,看向卑弥呼道,“那老夫当如何配合?” “拿出去年的兴致,本色出演即可。” 老董当时一愣:去年老夫有啥兴致?……哦,你说那个啊。 可老夫最近顿悟,思想进入一个全新的境界,已经脱离了那些低级趣味。 最主要的是,现在腰子疼,没心情。 神色为难的他,最终摆了摆手:“老夫考虑一下吧,先看下事情的进展。有必要的话,再配合演出也不吃。” 说着叹了口气,微微闭上眼睛,示意自己累了。 吕布当即抱拳:“爸爸,孩儿告辞。” 任红昌则端起药碗,声音婉转软糯,又像生性温柔的女子在呵哄情郎:“太尉,吃了药再歇息不迟……” 走到门口的吕布,冷不丁儿地打了个冷战:爸爸当真好福气,这女子千娇百变,似乎可以在各种气质间转换自如。 要是纳入家里,相当于是同一个人,好几种不同的感受…… 然而,老董此时完全没那个心思,直接拒绝道:“放着吧,老夫一会儿自己吃。” 卑弥呼神色眼见黯淡一分,但还是乖巧听话地从命,嘱咐道:“切莫放凉了……奴婢可是加了五勺的蜂蜜。” “知道了。” 听着老董的敷衍,吕布都替他惋惜。 不料身后传来一阵脚步声,回头看去竟是卑弥呼跟了过来。摇曳的步伐中带着几分坚毅,神态犀利得如同一位要出征的将军。 “吕中郎。”她率先开口。 “任小姐还有事么?” “请恕奴婢多嘴,此番我等只能是假戏假做,切不可令太尉有丝毫的不喜!” “在下明白。”吕布眉头微皱,但还是点头应道。 “嗯……那些躲在阴暗角落的鬼祟之徒,看似精明,实则蠢不可及!与太尉作对,无异于以卵击石,还是趁早揪出来交由太尉处置为好。” 这些吕布当然明白,但不明白这女人为何如此上心。 “奴婢自然要上心,毕竟……” 说到这里,她忽然诡魅地笑了起来,道,“奴婢跟吕中郎是假戏假做,但跟太尉却要弄假成真。” 吕布表示自己听不懂,但大受震撼,同时还有些委屈:爸爸今年芳龄都五十二了啊,且正妻肯定是蔡琰,还有侍妾两名,以及跟当朝太后保持着纯洁的情人关系…… 你难道,就不考虑一下我么? 毕竟爸爸说了,他不介意的……且我虽然也有一位正妻和两名侍妾,但至少比他年轻英俊啊! 卑弥呼却根本懒得搭理,望向老董营房的眼神,异常温柔且坚定:“奴婢一定要得到太尉,这无关乎情爱。只为……” “为了什么?” “日出东方,光耀神州!” 7017k 第255章 不要碧连 又过了三日,老董的马车出现在洛阳城的大街上。 黎庶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腼腆的便在路旁行个礼,胆大的还向马车呼喊‘太尉万岁’,老董也都如常微笑回应。 但对于另一些人来说,却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随着董卓的归来,四出的绣衣使频率少了很多。洛阳城里那股不可明说的阴郁气氛,也消散了不少。 就连前些时日突然实行的宵禁,也在昨日放令解除了。 洛阳城似乎什么都没改变,玉树临风的严公子,也出现在许久未来的茶馆。照例排出几十枚五铢钱后,道:“取一壶解暑的果酒,来些下酒的点。” 信步走向二楼雅间时,仍不忘吩咐道:“再唤个吹曲儿的来。” “好嘞……” 很快,吹笙的老者被伙计带进来。伙计一如平常地关紧房门,知晓严公子不喜别人打扰。 “董贼……”这次,吹笙老者先按捺不住,开口问道:“究竟如何了?” “被捅了一刀,但已脱离凶险。”卑弥呼冷淡回复一句,甚至有些恼怒,“你们行刺董贼前,为何连我不都告知一声?” “你们可知,前些时日绣衣使四处调查,差点使得我暴露!” “这……”吹笙老者还在感念伍孚大事未成,闻听卑弥呼先发制人,面色不由讪讪,“董贼势大,经常四出却防守严密,若提前告知于汝,恐事不密则泄。” “呵,所以事败之后,便任我听天由命?” 上来被卑弥呼压住气势,吹笙老者也有些恼怒,反将一军:“若非汝潜藏半年有余,仍未取得董贼信任,我等又岂会行此下策?” “哦?……”卑弥呼闻言娥眉一挑,当即起身道,“那我走?” 言罢,当真要推开房门。 吹笙老者这才意识到犯了错误,当即拦下卑弥呼认错道:“是老夫一时口不择言,万望任小姐见谅。” “我差点因此丧命,汝只是一句轻飘飘的认错……呵,可不要忘了,当初是尔等主动寻到了我,并非是我死皮赖脸地投效!” “尔等对我一清二楚,而我非但对尔等一无所知,就连密谋行动的知情权都没有……”卑弥呼得势不饶人。 转身趁胜追击,道:“这种不平等的合作,我还是敬而远之为好。省得有朝一日,连死都不知怎么回事!” 事实上,她这话也有实有虚。 对方并不知晓她的真实身份,究竟有何图谋,以为只是个贪慕权势、可以利用的宫中女婢。 随着几番合作下来,对方也察觉出卑弥呼没那么简单。但木已成舟,尤其他们现在又失去了伍孚,更无法失去卑弥呼了。 “任小姐想知道些什么?”吹笙老者沉吟片刻,开始打算退让。 “你这话什么意思?” 卑弥呼则余怒未消的样子,道,“我想同你们合作下去,但不是我告诉你们这样,所以你们才打算告知。而是你们真诚想合作下去,所以才会告知我一些底细。” 吹笙老者顿时听懵了,好半天才捋清其中的逻辑, 然后……目光更惊诧了。 面对这来自一千八百年后的经典强盗逻辑,他这位汉末的土著直男毫无应对经验:这谁教的你? 分明是软饭硬吃! 非但要站着把饭吃了,还想要多少吃多少,五花肉里挑肥瘦,吃排骨嫌没肉。真是长亭外、古道边,芳草天——不要碧连! 吹笙老者久久不语, 他不想失去卑弥呼这位合作者,但也不是傻子。 好在卑弥呼还有后招,又微微一笑道:“汝不必如此,我既然敢开出这样的条件,自然也有相应的筹码。” “什么筹码?” “前些时日服侍董贼,我无意结识了中郎将吕布。”说起这些,卑弥呼神色悠悠,“董贼最近对女色兴致低靡,吕布却对我垂涎不已。” “哦?……吕布为人反覆,贪权好色,世人皆知。” 吹笙老者双眼一亮,随后又微微摇头道:“可惜他与董贼蛇鼠一窝,即便贪恋你的美色,作用亦不太大。” 言下之意,这筹码好不够。 “听我说完。”卑弥呼也不急,继续道:“有意思的是,董贼见吕布对我屡献殷勤后,也开始对我毛手毛脚。甚至,还调戏问过愿不愿当他的侍妾。” “呵,你们男人真是从小到大一点不变。再好的美玉摆在眼前,也不会去珍惜,非等到有人垂涎时,才想着去抢夺。” 吹笙老者没搭理卑弥呼的后句话,知道女人就是喜欢借题发挥。 他更在意的,是前一句话的价值。 沉思片刻后,面色凝重道:“任小姐,此消息事关重大,我等或许要……” “再度改变策略?”卑弥呼见缝插针,又噎了对方一句。 “呃……”老者无奈苦笑,道:“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女人,此言果然不差。任小姐不必如此,老夫的意思是……应当去带你去见下老夫的主公了。” “哦?……”卑弥呼眉眼弯弯:这倒是个意料之外的惊喜。 两人随即先后出了茶馆,分别汇入人群。半个时辰后,均已换了形象的二人,又在步广里的一处酒肆聚首。 此时酒肆的二楼雅间,已有一人在默默等候。 卑弥呼见之神色微变:那人三绺长须,面相儒雅,看向自己的眼神虽温和亲切,却不乏上位者的气息。 这人,她在老董的太尉府中见过:士孙瑞,字君荣,右扶风平陵县人。 少传家业,博达无所不通,举孝廉出身。起家为鹰鹞都尉,后迁执金吾、光禄大夫。永汉三年,拜尚书仆射,为尚书令王允的副手。 “任小姐,”见卑弥呼进来,士孙瑞折节下拜:“当今百姓有倒悬之危,君臣有累卵之急,贼臣董卓,倾覆社稷,罪在不赦。” “然苍天无眼,无数忠臣义士、猛将勇夫却不能除。伍都尉奋勇一击,也落得忠魂犹绕汉庭之下场。” “唯有任小姐机敏善谋,胸怀天下,潜隐在虎口之下,韬光养晦。可谓世间奇女子,巾帼不让须眉,请受在下一拜。” 卑弥呼饶有兴致地听完,感慨士孙瑞比接头人强了太多:一番大义名头冠在身上,普通武将谋臣说不得已热血沸腾,纳头便拜了。 可惜,她对这些不感冒。 平静与士孙瑞商业互吹一番后,想起老董交代的一个问题:“仆射大人,小女子有一事不明,还望解惑。” “任小姐但请开口,在下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小女子尝闻治国‘在德不在兵’,而以德为先便要‘上安社稷、下抚黎庶’。董贼虽骄横跋扈,贪财好色,滥杀朝臣。” “然入洛阳后先是解党锢、征名士,后又整军制、肃吏治,开商贸、垦农荒……所作所为貌似都暗合‘上安社稷、下抚黎庶’,岂非仆射大人之所愿?” 说着,娥眉不由微微蹙起:“难道,只因他乃陇西粗鄙武夫,仆射便认为不配?” 士孙瑞闻言,不由神色一愣。 他似乎没想到,卑弥呼会问出这等尖锐的问题。倒了一杯茶递去后,腹中已组织好言辞,摇头道:“任小姐此言差矣。” “董贼看似所行暗合天道,实则无谋短视,任性胡为。若放任这般下去,天下必当烽烟四起,最终毁于内乱矣!” “哦?……”这正是卑弥呼还未想通的地方,不由来了兴致:“敬请仆射大人指教,小女子洗耳恭听。” 7017k 第256章 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邪马台虽如老董所言,乃弹丸小国。然国内的动乱与如今大汉的情况,不能说十分相似吧,只能说一模一样。 都是诸侯林立、盗贼四起,百姓民不聊生。 卑弥呼心中已认定老董路线,但也不妨碍此时碍兼听则明。闲着也是闲着,免费享受下陪聊服务也不错。 “任小姐觉得,治理天下靠的是什么?” “权力?” “非也……”士孙瑞摇摇头,道:“权力此物太过虚幻,而大汉疆土又何止千万里。若想将如此广袤的疆土,上千万的人口管理起来,靠的是知礼明智、仁爱有德的才干之士呐。” 卑弥呼有些明白了,点头道:“士农工商,士者为先,想必便是这意思?” “不错。”士孙瑞点点头,很满意对方的一点就透,“天下就是由君王、诸侯、士大夫这样,一层层治理下来的。” “其中士大夫则上接天子、下连黎庶,乃王朝运转最不可或缺之阶层。一旦这阶层受损,天下立时分崩离析。” “大汉前几十年来朝政昏暗,边塞战乱不断,皆因君王或宠信宦官、或太后结联外戚,致使士大夫这一阶层失去效用,才会内忧外患不断。” 听到这里,卑弥呼已有些不耐烦了,干脆言明道:“士大夫有多重要无需多言,可这跟董贼有何关系?” “其中的关系便是……董贼也如前几十年的弱帝和无知太后一般,丝毫意识不到士大夫阶层的重要性!” 说到这里,士孙瑞不由面含愠色,道:“非但如此,他还反其道而行,看似解除了党锢,征辟天下名士入朝。” “可这些不过是为了给自己脸上贴金,召而不用就算了,还大肆打压滥杀,如此行径可谓祸乱大汉根基!” 越说越怒,他已忍不住咬牙切齿:“如今不只关东士人,天下看出董贼行径本质的有识之士,都已对朝廷离心离德。” “长此以往,君将不君、臣将不臣,乾坤颠倒、阴阳失衡!无数仁人志士付出万千心血才构建的王朝秩序,就在董卓任性胡为的折腾中动摇消散。” 说到这里,士孙瑞似乎不敢想象地闭了一下眼:“真到了那等时刻,天下将是何等生灵涂炭、流血漂橹的惨境!” 随即,将面庞抬起四十五度,仰望木制雕花的横梁。似乎只有这个角度,不多一分、不少一度,才能不让忧国忧民的眼泪流下来。 看到这一幕,卑弥呼顿时也惊叹了,心中忍不住默默感慨疑惑:为什么,这到底是为什么? 为什么这位尚书仆射大人明明那么普通,却又那么自信? 入朝几十年,一点实实在在的政绩没做出来,居然信誓旦旦地指摘老董的路线错了。最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这一番道理似乎还自成体系,听起来无懈可击。 士人清流,恐怖如斯。 铁一般的事实摆在眼前,都可以视而不见。然后再编一套自圆其说的道理,把自己都给骗了。 被驱逐前的卑弥呼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当时已经是女王了,为何还是改变不了一切? 直至来到洛阳,看到老董将一个风雨飘摇的政权,在群狼环伺、动荡不休的境况下,逐渐扭转乾坤且还稳固了基本盘,才感觉一下找到了心中的白月光。 而在此之前,她其实已同士孙瑞联系上了。 那个时候,她还一心认为大汉帝国的儒家精英,才掌握着拯救这个国家的秘密。 现在看来……嗯,自己还是离这些傻逼远点,省得被传染。 …… “也就是说,士孙瑞觉得老夫折腾士人阶层太狠了,会导致各地士人会与朝廷离心离德。然后他们为了避免这一惨剧,就想割了老夫的脑袋,去向那些士人们邀功讨好?” 此时躺在太尉府舒适凉席上的老董,听完卑弥呼的汇报,一番话便总结了士孙瑞的观点:“说来说去,还是袁隗之前那一套呗。” “太尉……”卑弥呼一边轻轻搅动药碗,一边蹙眉言道,“虽然奴婢不信他说的,但为何隐隐之间,还是不由自主觉得有些道理?” “因为……”老董忍不住便笑了,道:“他说的本来就有道理啊……” “只要将老夫的脑袋割了,天下便会是士人的天下,其他诸侯士人也不会起兵造反,自然也就太平了。” “太尉?……”卑弥呼不理解,十分不理解:为何士孙瑞的话自己还能听明白一些,可到了老董这里,自己就像是个傻子? “归根结底,老夫跟那些家伙还是在争夺权力。只不过老夫的屁股,跟他们的屁股不坐一块儿罢了。” “那究竟孰优孰劣,何人的理念才是正确的?” “正确?”老董忍不住又笑了,喝了一口药汤道,“争权夺利只论胜负,哪分什么正不正确?” “唯一可告诉你的,是他代表士大夫阶层利益,而老夫则代表广大无产……呃,穷苦黎庶的利益。” “两者有何不同?” “不同就是若他们胜了,士人豪强势力会肆无忌惮壮大,甚至还可能报复性地盘剥百姓。哪怕没有天灾地乱,不出三五年又来一场黄巾起义。” “而老夫若是胜了,侵吞蚕食百姓的特权阶级将会被削弱,利益重新分配。黎庶百姓耕者有其田,安居乐业,给大汉再续上二百年国祚不成问题。” 说着又想起身上的辅助系统,继续道:“甚至在老夫的带领下,还会创造新的利益,令处于贫富分化尖锐的国内阶层,不再困囿于存量竞争,转而关注新的利益增长点,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然后,老董忍不住又愤慨交代:“下次他要再这样忽悠你,就拿老夫这套怼他。怼完后再奉劝他们耗子尾汁,好好反思。” “以后不要再犯,这样的聪明,啊,小聪明。额……大汉要以和为贵,要讲武德,不要搞,窝里斗。” 卑弥呼闻言,不由自主白了他一眼。 然而美人娇媚,一眼也风情万种:“太尉还是莫要多想,他们都想好下一步如何取你的脑袋了,你还想着以和为贵?” “哦?……”将近两个月来无聊透顶的老董,闻听这话当即来了兴致。 不知不觉间,手也开始不安分,来回在人家卑弥呼的嫩白的小手上摩挲,语气轻佻:“快说说,他们打算如何取老夫的脑袋?” “是让老夫的好大儿一戟捅了老夫,还是让你在碗里下耗子药?” 看他如此兴奋,卑弥呼一时都无言以对。 目光看向老董不老实的手,神色又欣悦起来:“奴婢只是刚打入内部,尚未完全取得他们的信任,太尉先不要急嘛。” “老夫怎能不急?”老董这下就激动了:再这样躺下去,自己恐怕都抑郁了。 “太尉既然如此性急,那我走?” 就在此时,门口传来一声清幽的声音。所有注意力都在卑弥呼身上的老董猛然一抬头,便看到蔡琰俏脸含煞地站在那里。 身旁典韦和蔡婉对视一眼后,均无奈地向老董摊了摊手,表示爱莫能助。 顿时,老董一点不觉得无聊抑郁,感觉生活充满了刺激。 同时,一张脸也忍不住微笑,只不过略有些苦,还有些扭曲:“琰,琰儿,假如老夫说你听错……不对,你没听错,但意思领会错了,你能理解么?” “嘴上说着错了,身体却很诚实嘛。”蔡琰目光已放在老董抓着卑弥呼的手,也微笑了起来。 笑里藏刀的那种。 顿时,老董觉得……生活更刺激了,处处有挑战,还是挑战思维坟头蹦迪的极限! 7017k 第257章 阿姐我来帮你吧 佛说:一弹指等于六十刹那,一刹那有九百生灭。 这话老董以前不理解,但当蔡琰看着他的手,说出那句话后,他非但理解了,还有了切身的体会。 就在那一刹那,他感觉脑细胞迅速开始拼命燃烧,绝非只九百生灭,九千九万都是足足够的。 若不是有头发遮挡,甚至脑袋都要因高速运转而冒烟…… 好在,那些脑细胞没白死。 就在蔡琰下一瞬就要负气离去时,老董突然面色一阵扭曲痛苦,手也顺势摸向后腰:“阿韦!……” 正准备看戏的典韦见状,当即大惊失色:“主公撑住,某这就去唤华侍医!” 老董遇刺后,典韦悔恨愧疚不已,都已准备自杀谢罪。 可老董非但没怪罪,反而还开导他:“别往心里去,像老夫这样有权有势的靓仔,就如黑夜里的萤火虫,亮的星明,亮的耀目。不管躲在哪里,都会被有心之人刺杀的。” “保镖的职责也就是事先预防、事中抢救,事后收尸……” “咳咳,老夫的意思是,伍孚是个意外,而你无论是在事前事中事后,表现得都已十分优秀,不用想那么多。” 人心换人心,有时一句话的温暖,胜过百两黄金——虽然典韦也曾问过,凭两人的交情能不能把欠债给免了,老董说他在想屁吃。 但此时看到老董面露痛苦,典韦当真感同身受、忧心如焚,当即火烧火燎地跑去喊华佗。 蔡琰的神色也变了。 她此番又是负气而来,毕竟这老冤家一声不响地不知跑哪儿了,还大半个月没回来,让处在热恋期的她怎能不幽怨恚怒? 好不容易得知他回来,竟然也不主动找自己。 然后她在蔡婉的缠磨下,借坡下驴来到太尉府,刚一进门儿就看到那样的一幕,换哪个温柔娴淑的女人也受不了。 “太尉究竟怎么了?”此时看到老董这番反应,担忧立刻覆压所有的不快,下意识上前走来。 “回主母,太尉在郊外军屯陇田遭人行刺,几欲丧命。于高司马营中抢救休养半月,才勉强脱离危险。” 卑弥呼匆匆转身拜地,恭敬回复。 “遇刺?!”蔡琰这才看到老董后腰的绷带,坐于榻边焦忧关切地看向老董,“何人行刺太尉,又有何图谋?” “尚且不知。”卑弥呼摇头,道,“适才正与太尉商议以反间计调查清楚,不曾想……” 后面的话还未说完,典韦已抱着华佗赶入房中。 羞恼的华佗还不忿捶着典韦的胸膛,吼道:“放老夫下来!…….两个大男人如此,成何体统!” “事急从权,得罪了!” 直接将华佗抱到老董床榻前,典韦才放下,“华侍医快来看看,主公又怎么了,怎突然晕过去了?” “晕过去了?……” 华佗立时面露不解,看着老董逐渐红润起的脸蛋子,眉头紧蹙,“手术后的两至七天才是最容易高烧危险期,太尉早已过了那时候啊……” 蔡琰典韦哪管这个,再度催促他仔细诊治。 华佗无奈搭起老董的脉,不过数息就知老董在没病装病。正准备开口,突然眉头又死死一皱! 老家伙借着袖袍的遮挡,狠狠掐了他一下! 疼得华佗差点叫出来。 好在像他这样的悬壶济世的老中医,多半儿时候还要兼任心理医师,对这种情况早已熟悉。当下继续佯装把脉,回头便问向典韦:“太尉晕倒前,究竟都发生了何事?” “呃……”典韦不知如何开口。 卑弥呼却道:“适才奴婢正与太尉商议谋划,太尉一时激动,又见到主母前来……” “主母?”华佗一愣,随即看向一旁的蔡琰,点了点头。 又瞅了瞅容貌内媚的卑弥呼,当即啥都懂了:“呃…...太尉并无大碍,只是一时情绪不稳,急火攻心才晕了过去。” “那,那当如何是好?”蔡琰又问。 “在下回去后换个方子,加些宁心静气的药物。平素也需注意不可令太尉太过操劳激动,需知外伤也需内腑平和方能调养。” “那太尉何时能醒来?”典韦还是不放心,问道。 华佗就瞪了他一眼,心道:你要是抱一抱的话,他立刻会醒来,说不定还会生龙活虎地给你一拳。 但想想老董平时跟典韦不正常的主仆表现,也可能会娇羞不已? 想到这里,他当即打了个激灵,没好气地道:“或许几个时辰,也或许下一刻就能醒来。在下还要去培养青霉素,就此告辞。” “原来,是我误会你们了……” 此时怜爱抚摸着老董后腰的蔡琰,似乎自责不已,“不知你遭遇如此劫难,还耽误了你谋议对策,真是不该。” 老董闻言,手指微微动了下,打算就此醒来。 蔡琰却又一拉他身上的丝被,盖住老董的手道:“那你便多多休养,我以后每日都来侍奉……” 言罢不待老董反应,又看向卑弥呼道:“汝适才所言的反间计,可是要以身为饵,甘愿犯险?” “为报太尉之仇,为天下黎庶安康,奴婢万死不辞!” 两女一问一答,目光在空中交错,随即一闪而逝。 原本已微微睁开眼的老董,突然察觉空气中不祥的味道。赶紧又闭眼装死,不敢陷入这女人的战争。 也就是一刹那的功夫,空气中那丝说不出的气息便已消弭,又仿佛从未出现过。 蔡琰也就此起身,吩咐典韦和卑弥呼多多照看后,随即走出房门。 老董这才如蒙大赦,掀开闷热的丝被拍着胸脯:“吓死老夫了,还从未见过琰儿如此波澜不惊,却胸怀激雷的一面,那气场跟《甄嬛传》一样……” 随即看了一眼卑弥呼,摆手道:“你也出去吧……剩下的药,让阿韦来喂就行。” “太尉不想知道,幕后之人有何谋划了么?” “咱套都设好了,王允自然会主动接近奉先的,静观其变便好。”此时老董已没一点兴致,语调都有些懒散。 “王司徒?”卑弥呼愈加不解,问道,“明明是士孙瑞,为何太尉笃定是王司徒?” “这个你就别管了,反正他们很快就会有动作的,先下去吧。” “喏。”她有些幽怨,但一如既往乖巧顺从。临走前楚楚可怜的模样,让典韦都忍不住多看了一眼。 “主公,某家觉得,这事儿不会轻易结束。”端起药碗的典韦,替老董愁眉苦脸。 “老夫知道……喂,呜呜……” 还没等老董哀叹,就见典韦扔了药碗里的汤匙,捏住老董鼻子开始灌药:“吃个药而已,还一勺一勺的,一点都不痛快!” …… 与此同时,回蔡府的马车中,蔡婉皱着好看的眉毛:“阿姐,刚才那事儿就让他糊弄过去了?” “呵,你都看出他是装的,阿姐难道不知?”蔡琰冷笑,同时又明显心疼还气愤,“但也没想到,他竟然会被人刺杀……” “那阿姐打算怎么做?” 蔡婉也有些担忧老董,但关键时刻还是更心疼自己的姐姐:“我看那个婢女,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人?” “嗯……”说起卑弥呼,蔡琰也深深点头,“反应敏捷不说,还极有胆魄,且见我发现她的野心后,又第一时间伏低做小,可谓能屈能伸……” “何太后、罗珊娜还有那个捏脚的侍妾绑一块儿,恐怕都比不上这婢女一半儿。” 说着捏紧了手中绣帕,继续道:“虽然我早料到会有这一天,但没想到会来得这么早……看来,以后不能给他自由过了火了。” “不错,若让姐夫撒欢儿飞,伤痛就得阿姐来背。”蔡婉拍拍胸脯,一副有难同当的模样,“这次,就让妹妹来帮你吧。” “你怎么帮?” “我也嫁给太尉啊,这样我们姐妹齐心,太尉就……啊!阿姐为何打我?” “为了点吃的,你是啥都不要了,是吧?……长姐如母,再不好好教训你,都要想着上天了!” 第258章 董老师辛苦了 六日后。 已然可以下地走路的老董,指着南宫的一处凉亭道:“老夫说它是凤仪亭,从今往后它就是凤仪亭。陛下都准许了,尔等还呱噪什么?” “知道老夫是谁嘛,大汉当红的顶流老腊肉!现场改下剧本的地名怎么了,剧情没改都算给你这编剧面子!” 一旁的天子刘协便点点头,道:“不错,太尉跟朕说过了,今日要借此地拍场戏,并聘请朕为总导演!……” “唉,那边是干什么的?” “封闭场地拍摄,闲人不准进入懂不懂!董校尉,派人将他赶出去!”拿着木制大喇叭的刘协,第一次当导演,积极性很高。 而且,上手还很快。 不过三炷香的时间,已然命董璜肃清了场地,随即看向场记弘农王刘辩道:“皇兄,服化道和演员已就位,是否差不多了?” 刘辩点了点头,向老董、吕布、卑弥呼示意后,在亭子前一拍场记板:“准备……第三场,吕布貂蝉吐真情,开拍!” 话音落下,便见吕布提着方天画戟来到亭下曲栏之傍。蹙眉忧思,左顾右望,将期待心上人的焦急忧愁演绎得活灵活现。 随即卑弥呼分花拂柳而来,如月宫仙子,见到吕布时便梨花带雨:“中郎,自从在人群中多看了你一眼,奴婢心已自许,愿侍箕帚,生平足矣。” “不想那董贼乃好色之徒,见奴婢有几分姿色,竟对奴婢起了不良之心,强行将奴婢淫污!”说着,顺势趴在吕布胸膛嘤嘤痛哭,抽泣不已. “奴婢恨不即死,只因未与将军一诀,故且忍辱偷生。今幸得见,奴婢心愿毕矣!此身已污,不得复事英雄;愿死于君前,以明奴婢之志!” 言罢猛然睁开吕布怀抱,手攀曲栏,望荷花池里便要跳。 吕布慌忙从后抱住,英雄气短,也不禁泣曰:“我知汝心久矣!只恨不能共语!” 卑弥呼手扯吕布,又道:“奴婢今生不能与君为妾,愿相期于来世。” 吕布闻言愤然大怒:“今生不能以汝为妾,非英雄也!” “奉先……” “貂蝉……” 两人随即偎偎倚倚,不忍相离,像极一对儿乱世中命运弄人的苦命鸳鸯。 “好,一遍过!”导演刘协十分满意。 话音落下,适才还跟貂蝉你侬我侬的吕布,立马被推开了身子。直接入戏的吕布,不由神色愕然。 老董见状却不由夸赞道:“呐,这个就叫专业!” 场记刘辩则赶来道:“董老师, “为了艺术,老夫轻伤不下火线。”老董当即表态,道:“拍戏先做人,演员吃的就是这碗饭,怎能没艺德呢?” “董老师高风亮节,实乃我大汉演艺界楷模。” 场记刘辩都被感动了,接过婢女端来的一碗蜂蜜水,递给老董询问道,“那咱接下来就开拍?” “嗯,开始吧。”喝了口蜂蜜水的老董起身,闭目先找了找感觉,等情绪渐渐上来后,微微一拍手示意。 场记立马一打板:“准备……第四场,太尉大闹凤仪亭,开拍!” 此时场景已换到凤仪亭外的走廊,拽出螃蟹步的老董本色出演,叱退典韦后。随即神色一变,一副色中饿鬼的模样:“婵儿,汝在何处?老夫的心尖尖儿哟……” 呼唤两声不见应答后,神色又是一变,似乎想到了什么,快步向凤仪亭走来。 正撞见又在亭中卿卿我我、如胶似漆的吕布貂蝉,又见方天画戟倚在一边,当即怒发冲冠大喝一声:“逆子!……她可是汝的小妈啊!” 吕布见状大惊失色,表演十分到位,转身就向后门跑去。 老董怒火爆棚,抄起方天画戟就向前追去,眼见追不上,大叫一声道:“逆子,老夫杀了汝!” 言罢猛然抬戟一掷,正巧吕布拉开后门,方天画戟如流星赶月,铮然‘咄’的一声锲入门板。 吓得吕布亡魂皆冒,惊恐道:“爸爸,拍戏来真的啊?” “咔!”导演刘协当即大怒,指着吕布大骂,“哪里找来的演员,一点职业素养都没有,乱说什么台词儿!” 场记刘辩也怒了,道:“拍戏哪有不动真的,否则怎有真情实感?” “看看董老师,身负重伤还不搞特殊,都亲手投掷……哎呀,这画戟可真沉,扭了董老师的腰可怎生是好?” 连番被羞辱的吕布,又看看门板上的方天画戟,有那么一瞬间感觉真入戏了:奶奶滴,给我玩儿阴的是吧?…… 这父子之情,不要也罢! 就在此时,老董走上前来拍拍吕布的肩膀,笑道:“这位演员还是很不错的,刚才那场戏虽然没演完,但也足够了。” 刘辩生平第一次遇到这么好玩儿的事,哪能就此放过,当即上前道:“董老师别啊,您的艺德呢,职业操守呢?……咱得把这场戏演完啊!” “不必了……”老董哪儿还敢啊,再来一次真让吕布代入进去,不是给自己挖坟? 随即招手唤来编剧邯郸淳,道:“适才两场戏,都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知道该怎么写了么?” “知道。”邯郸淳思忖片刻,道:“明日报简的头版头条,在下打算用‘太尉府秘辛,父子相残,竟是为了这一女子?’作标题,太尉觉得如何?” “不错,劲爆又有噱头。” 老董满意点头,但随后又交代,“不过文章不能登大汉日报,得先在酒楼茶馆、章台妓院里传出些风声。” “然后再伪造一批娱乐小报刊登出去,一定要搞得神神秘秘。最后老夫再让文优,派人清查那批小报,一切便显得很真实了。” 邯郸淳闻言,不由翘起大拇指:“太尉高,果然事无巨细、滴水不漏!” “呵呵呵……”老董也满意地笑了起来,对着周围的人员拱了拱手,“行了,今日就到这里,辛苦各位了。” “董老师辛苦。” “董老师演技真妙!” “董老师慢走……” 凤仪亭外,一群人连声称赞,都是发自内心:果然这大汉,还是太尉会玩儿! 唯有场记刘辩待老董走后,脸色立马变了:“我呸!……什么老戏骨,德艺双馨,就来走个了过场,还有脸说敬业?” …… “琰儿果然比阿韦细心多了,你不知道他给老夫喂药,都是直接往嘴里倒的。”回到太尉府,侧躺在病榻上的老董,先一记马屁拍过去。 见蔡琰眉眼喜悦,才开口提出要求道:“要是药里能加些蜂蜜的话,就更好了,实在太苦了……” “良药苦口才是正道,加了蜂蜜万一影响药效就不好了。” 蔡琰细心地吹凉了药汤,动作眼神还是那么温柔:“就如太尉跟奉先在凤仪亭大闹的那一场,一定得亲自上场,还需让邯郸中郎亲眼目睹。” “如此写出来的报道,才可让人身临其境,感受到太尉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豪情。” 说完,又上下打量了老董一眼:“听说太尉还亲手掷戟,看来身子已恢复差不多了,为何此时柔弱无力?” “都是为了调查出朝臣里的坏人嘛。” 老董一听就知蔡琰吃醋了,解释道:“自卑弥呼打入敌人内部后,迟迟未有动静。老夫见一计不成,只能再生一计,帮他们加加速嘛。” 说完还恐蔡琰不信,又抬出刘协道:“此事老夫还上报了陛下,陛下都同意了,也亲眼看着呢。” 终于见蔡琰神色已有些松动,趁她转身拿丝巾给自己擦嘴,壮着胆子在翘臀上一拍:“老夫跟她只是逢场作戏,唯有对你才真心实意。” 虽已被老董偷袭过几次,但蔡琰毕竟云英未嫁。每次都捂着屁股俏脸通红,又羞又喜又怒地看着老董:“我,我……去给你加两勺蜂蜜。” “唉……还是汉代的小姑娘好骗。”望着那窈窕慌乱的背影拐出房门,老董忍不住嘿嘿笑了起来。 第259章 大丈夫生居天地间…… 又过四日,‘吕布貂蝉吐真情,太尉大闹凤仪亭’已闹得满洛阳皆知。现在吕布出门儿,都恨不得遮住脸。 因为,路上但凡有认出他的百姓,都会用鄙夷的眼神看向他,然后从鼻孔里发出‘哼’的一声。 有大胆的,甚至还会小声唾弃道:“三姓家奴,不知太尉恩德、父子纲常,还想与太尉抢女人?” 这要是放在半年前,吕布一戟就捅过去了。 可自从军制改革,连胡轸、王方凉州嫡系将领,都被老董铁面无私收拾了后,吕布便半点不敢拿出以前的性子。 无奈下,他每次上朝都要抄小路。 今日下朝,正灰溜溜地走在小路上,没想到还是被人认出。郁闷之余,不由长长叹息一声。 不曾想,忽闻背后一人问曰:“吕中郎世之英雄,何故在此嗟叹?” 吕布回头,见是司徒领尚书事王允。 两人都出身并州,但交往并不多。 王允出身太原王氏,世代官宦,吕布则不过戍卫从伍。在注重出身名望的汉代,两人身份可谓天差地别。 吕布也没在意,愁眉苦脸地回了句:“无事……” “无事便好。” 王允笑着回复,拱手道,“中郎乃太尉义子,多得宠信,日后必前程似锦。今日老夫正好无事,可否请中郎入府一叙?” 吕布面露迟疑,正要回绝,王允又道:“中郎莫非瞧不上老夫?” “非也。”吕布连忙摆手,道,“正巧在下也无事,承蒙相邀,腆颜蹭司徒一顿酒饭。” 随即到了司徒府后堂,只见无比宽阔的坐台上琼香缭绕,灯火缤纷。王允一声吩咐,府中婢女便开始往来穿梭,在案几传送上一道道珍馐百味,异果佳肴。 屏风纱幔后,乐师竟也是年轻貌美的女子,丝竹之声犹如仙乐。 随后便是身姿窈窕、衣着清凉的舞姬上来献舞,穿着雪白的衣裙,头顶各色发冠,转动之间珠光流溢,几乎将人的眼都映花了。 王允这才满意地举起酒樽:“仓促准备,有失礼节,还望中郎莫要嫌弃。来来,请满饮此樽,贺大汉有望复兴!” 吕布也好享乐,但跟王允的规格比起来,实在相形见绌。 又见舞姬身姿优美地举手投足,乐中还可听到环佩叮当之声,巧笑倩兮的一张张俏脸从眼前晃过,郁闷之情当即一扫而空,呵呵地笑了起来:“承蒙司徒款待,布不胜荣幸,先干为敬。” 王允也一饮而尽,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 随即看一眼舞姬,便有两位跳着跳着便跳到了吕布的身旁,一人满上了酒,一人顺手端起:“中郎再饮一樽……” “好,好……呵呵呵。”身旁一坐下美女,吕布笑得就如二傻子,一樽接着一樽下腹,只觉来到了天上人间。 很快,菜都没吃几口的他,眼见地脸红起来,一双眼也惺忪迷瞪。 见时机成熟,王允还贴心道:“中郎莫要光饮酒,也要来点菜……太尉对中郎甚是信任,若在老夫这里喝坏身子,老夫可就成了千古罪人。” “什么狗屁太尉!”谁知这句话似乎刺激到了吕布,猛然开口怒道,“分明就是董贼、恶贼、奸贼、逆贼,好色之贼!……” 王允闻言大惊失色,连连叱喝乐师舞姬:“中郎慎言,绣衣使无处不在,这番话若传入太尉耳中……” “哼!”谁知吕布闻言更怒,道,“司徒有所不知,在下今日已得到调令,不久就要再去北邙山挖掘皇陵,早已无出头之日,还怕他什么绣衣使!” “哎呀呀……太,太尉此举当真有些老眼昏花,中郎盖世英雄,纵横无敌,岂能派去做那等万人指摘的恶事?” 王允听着痛心疾首,抬眼看了一下吕布酒后扭曲的面容,才放心地再捅上一刀:“此举非但令中郎屈才,更……” “更什么?” “更是在暗害中郎啊……中郎想想,挖掘皇陵乃大逆不道之罪,天人下屡有指摘,太尉哪次承认过,还不是怕背上逆贼之名?” 说着神情痛惜不已,摊手道:“但这洛阳纸终究包不住火,此事必然会天下皆知。届时中郎以为,太尉会如何做?” 吕布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怒气冲天,拍案‘啊呀呀呀’一阵乱叫:“董贼好阴毒的心,居然想让某当替罪羔羊!” 王允又急忙摆手:“老夫失语,中郎息怒啊……” 随即,才小心翼翼地试探问道:“太尉与中郎不是一直情同父子,怎如今好似并非如传言一般?” “还不是因他狂妄自大,多吃多占!”说起这个,吕布更咬牙切齿,“婵儿原本乃太尉府上一婢女,他向来视而不见。” “后某与婵儿倾心相交、私定终身,不曾想还未等某开口求取,老贼见我等情投意合,才发现婵儿十分貌美……不,那老色鬼就是觉得婵儿有人抢了,越瞅越觉得香,然后就把婵儿给霸占了!” “竟是为此?”王允一脸诧异,摇头叹息道,“太尉昏庸呐……昔楚庄王绝缨之会,不究戏爱姬之蒋雄,后为秦兵所困,得其死力相救。” “今那貂蝉不过一女子,而中郎乃太尉心腹猛将。但凡有大志、恤臣下者,便该将将貂蝉赐予中郎,以得中郎誓死相报……” “且既知中郎与貂蝉私定终身,貂蝉便乃太尉儿妇,他却突然横刀夺爱,这,这岂非……乱了纲常!” “啊呀呀呀!……” 软刀子一下下的,立时让吕布化身桌面清理大师,将案几上的美酒佳肴扫落,面色狰狞阴狠:“某誓当杀此老贼,以雪吾耻!” 王允急忙伸手要堵吕布的嘴,道:“中郎勿言,恐累及老夫。” 吕布死死捏着手中酒樽,不让说偏说:“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 王允闻言,当即……唤来仆役吩咐道:“中郎醉矣,速速送中郎回府……” 说着还看了一眼吕布,唾骂道:“老夫念同乡之谊,好心好意请汝赴宴,结果汝这等不念恩义的莽夫,好生没有酒品,竟醉后乱言!” “司,司徒?……”吕布一下傻了眼,当着仆役的面儿,又不能明言,挣扎道:“某非乱言,皆乃心中所想。” “速速拖下去!”王允显然已不想多说,一挥手再度下令,还不忘补充了一句:“真是晦气!” “唉,唉……”吕布若真心挣脱,两个仆役根本不够折腾的。但想不通王允为何突然变色,满腹疑惑下,只好先乖乖装醉离去。 然后,大半夜他就到了太尉府。 老董都懒得起身,迷迷糊糊解释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心急,啥事儿都想一步到位……男人有时太快了并不好。” “王允宦海沉浮多少年,岂能因一顿酒就轻易相信你?……汝不见他暗谋老夫,一直藏在幕后,稳健得很呐。” “连跟貂蝉接头儿,现在还一直让副手士孙瑞代劳……” “爸爸……”吕布闻言就委屈了,可怜巴巴道:“现在孩儿上街,稚童都拿石子丢孩儿,哪还能不急?” 老董就懂了,这才翻过身来笑了笑:“事成之后,给你个杂号将军?” 吕布神色一喜,但随后还是摇摇头:“军人,要有骨气!” “哦……”老董点点头,道:“教坊司调教好的那一批花魁,如今已名满洛阳,无数人将之视为心中女神,汝看上了哪个?” “孩儿……”吕布这下娇羞地低下头,道:“孩儿觉得吧,若选了那貂蝉,一个能顶好几个……” “嘁……”老董就不屑撇嘴,望着吕布认真道:“汝可知晓她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 “呵,汝不会以为一位普普通通的女人,天生便那般千娇百变、机敏胆大、能谋善算吧?” 见吕布还在犹豫,他干脆直接摊牌:“老夫呢,也算好色。” “但汝就没仔细想想,为何她在老夫眼皮底下转悠了那么长时间,老夫都没下手?” “是因忙不过来?” “滚蛋!”老董当即怒了,道:“因为那种女人,根本不适合娶回家过日子。” “她呐,只会千方百计把你骗到一个地震频发、山猴子乱叫的地方,然后噶你腰子还不给打麻药。” 说罢,转身又准备睡了:“若不信老夫,你也可以再多跟她接触接触,反正老夫没啥意见……就这样吧,你也早些回去休息。” 吕布想了想,心头不由开始疑惑。 起身走到房门时,又忍不住反身问道:“爸爸,适才杂号将军的承诺,还作数儿不?” “滚!……” 第260章 聊点儿敏感刺激的话题 ,我,董卓,爱民如子 晨会结束,老董特意留下知晓反间计的心腹,手指有节奏地一下下敲击着案几:“人都走得差不多了,侍卫老夫也吩咐过了,严禁无关人等出入。” 说着,嘴角忍不住露出诡魅的笑容:“此时此刻,我等是否可以……聊一点敏感刺激的话题?” 敏感刺激的话题? 众人一听这个,顿时双眼大亮:太尉,要是聊这个,那我们可不困了喽。说吧,今日要聊教坊司新推出的哪位花魁? 是身娇体柔的如霜,还是胸猛娇憨的妙妙,抑或是色艺双绝、气质高冷的冰颜? 就在众人想入非非时,老董明显也激动了:“看来,众人也很期待嘛……好,老夫就不啰嗦了,就此正式开始。” “若尔等此时为王允,会如何对付老夫?” “嗯?……” 吕布率先一愣,脑中正想菲菲姑娘呢,结果铺垫了半天……就这? 老董也表示不理解,看向吕布道:“怎么,这话题难道还不够敏感,不刺激?……” “敏感是敏感,刺激也够刺激……”吕布瞬间兴致阑珊,郁闷道:“就是跟孩儿想的,不是一回事儿……” 老董一愣,随即便怒了:“少废话,你先来说!……说不出的话,老夫定然你一整天都觉得很刺激!” “爸爸……”吕布对此似乎早有答案,道:“何必那么麻烦,咱有兵有马、有权有势,既然怀疑是那個王允搞鬼,派人抄了他的家、杀个鸡犬不留不就行了?” “嗯,说得很好,下次……” 老董本来想讥讽两句,半路就耐不住性子,“你懂个屁!……正因老夫有兵有马、有权有势,才不能那般嚣张跋扈。” “这其中的道理……文若,你来跟他讲讲。”说着,恨铁不成钢地一叹,“唉,气死老夫了。” “吕中郎,太尉若如汝所言,是乃无视朝廷法度,滥杀朝廷三公重臣。非但世人会不忿不服,且后人亦会效仿,贻害无穷。” 荀彧娓娓解释,尽量说得浅显易懂:“简而言之,太尉既然想匡扶汉室,便必须遵守朝廷法度。” “毕竟这世间再大,也大不过一个理。” “一旦太尉率先破坏了这个理,便无人会在意遵守。事事要靠刀兵强权镇压,此乃暴政,必不得长久。” “哦……”吕布懂了,并且还点头道:“怪不得爸爸之前铲除何颙、郑泰、袁隗、黄琬等人时,都是设好套等他们先出手,给他们扣上光明正大的罪名后,再去弄死他们。” “阿韦,把他给老夫拖出去!” 老董鼻子都被气歪了,瞪向吕布心中忍不住臭骂:这缺心眼儿的孩子,怎么把实话都说出来了? 眼见话题没开始就被带偏,老董可不想再节外生枝,看向李儒道:“文优,此事需汝麾下绣衣使出力,汝觉得王允接下来会怎么做?” 李儒闻言摇摇头,道:“太尉,不是王子师会怎么做,而是他根本做不了。” “此人并非泛泛之辈,相反久历仕途,心机颇深。若是想刺杀太尉,至少得有一定的机会。” “就比如上次,伍孚可以轻易接近毫无防备的老夫?” “不错,就如上次。” 李儒点头,道:“但上次伍孚刺杀失败了,太尉也加强了防卫。纵然王允深信吕中郎已与太尉决裂,也不可能让吕中郎发起自杀式袭击。” “嗯……”老董点点头,觉得有道理:眼下编造的理由,吕布是为了女人才跟自己反目成仇。 结果为了这个,连命都要搭上?…… 大儿子是不太聪明,但也不是纯纯的脑瘫。 “所以说,老夫得给王允制造个机会……”老董默默记下,又看向荀攸道,“公达,汝可有补充?” “就如太尉所言,即便是政治刺杀,也需有一定的罪名。太尉的罪名……呃,这些倒是不难找,只是需得陛下的同意。” “唔……”老董再度点头,感觉方案越来越完备。 最后看向贾诩,道:“老狐狸,你呢?” “老夫若是王子师,做好这两项后还会想着如何善后。”贾诩蹙起眉头,道,“太尉手握重兵,且受益于兵制改革,人人感恩戴德,誓死以报。” “若骤然刺杀太尉,却无法迅速镇服将校士卒,恐瞬间可致司州、关中大乱,王允断然不会连这点都想不到。” “嗯……”老董再度点点头,不得不承认,“相比起老夫一年前刚入洛阳,现在根基的确稳固多了,想弄死老夫的后遗症也更大。” “唉……谁曾想过,一年前那个只需一刀砍了的边塞武夫,如今羽翼已如此丰满。果然老夫还是太优秀了,才会让王允如此忧愁。” “太尉!……”孙策当即听不下去了,起身道:“此番是商议如何让王子师原形毕露,不是让你自吹自擂的!” “可老夫……”董卓就很无辜,摊手道,“说的都是事实啊。想必这个时候,王子师一定很愁闷不堪吧?” …… 司徒府书房。 王允在地上半跪半坐,身子显得有些懒散。 他岁数也不小了,半年来与董卓斗智,稍一失神就是万劫不复的局面,使他显得老的极快。 “唉,谁曾想去年董贼不过一边塞武夫,只需派一勇士刺杀便可安定大局。结果短短不足一年,他已如此尾大不掉!” 这半年来,他一边主掌朝政,勤勤恳恳配合老董改革。一边还要谋划着铲除董卓,当真心里憔悴。 幸运的是,他很稳健,一直没被董贼发觉,还得到了信任重用。 不幸的是,就因为太稳健,在前期袁隗出手和群雄讨董时,他都没有轻举妄动。结果现在打算出手,发现已难上加难。 好在这半年来,他一直在活动,在积蓄着力量。 士孙瑞此时进来跪坐于地,轻轻给王允点燃一支宁神的香,然后转头道:“司徒,计议可曾谋定?” “计策倒是容易,难的是如何善后……” 王允不禁又长叹一声,忧心忡忡,“董贼麾下兵马众多,且精锐善战,若不能迅速控制,老夫便要成千古罪人。” 说起这个,士孙瑞面色便有些古怪,道:“在下也曾考虑过这点,说句不恰当的话……幸亏,上次伍都尉未曾得手。” 王允沉默。 伍孚那颗棋子,是他费了很大心力才安排好的,可惜勇烈有余,却无智谋。贸然出手令董卓警觉,更使得他们这次刺杀难于登天。 “此事已成定局,多说无益。” 沉默片刻,王允摆了摆手,道,“我等手中并无兵马,纵然有也难于同董贼余孽对抗。为今之计,只有请外援了。” “外援?”士孙瑞蹙眉,道,“这天下,哪还有我等外援?南阳袁术,还是陈留张邈兄弟?” 距离洛阳最近的两股势力,就是袁术和张邈兄弟,但都乃董卓手下败将,士孙瑞对他们几乎不报半点信心。 “君荣此言差矣,关东士人惧的是董贼,若闻董贼身死,他们还是敢来的。”王允显然也不看好他们,摆明就是让来撑场子的。 “董贼身死后,城中兵马可由吕布镇压。” “在外的兵马则当以牛辅为首,我等只需再破牛辅,其他屯驻各关隘的凉州中郎将必闻风丧胆,大局可定。” “如此说来,司徒已有定议?”士孙瑞想不出王允寻了那里外援,但他知王允一向谨慎,不喜别人乱问。 “嗯……”王允点点头,惆怅地道,“算是吧。” “既然苍天把重塑汉室朝纲的使命,交给了老夫,老夫就要担当起来。而这世间,也只有老夫能担起来了。” 第261章 嫉妒使人真情流露 两日后,吕布又收到王允的邀请。 然后,他便没去:哼,上次让我去就去,让我走就拖着走,难道我不要一点面子的吗? 于是王允又派人请。 吕布还是不去。 最终第三天下朝时,王允专门儿在小胡同口堵住了吕布,开口道:“中郎……上次是老夫错矣,还望中郎莫见怪。” 吕布懒得同他纠缠:“道不同不相为谋,司徒莫要多言,某还要回府收拾行装,赶去邙山赴任……” “中郎……”王允却直接连拉带拽,道,“中郎请随老夫来,此番必让汝尽兴而归。” “司徒这是作甚……”吕布还是拒绝,看起来还有些恼怒窘迫,“光天化日之下强抢民男,还有没有王法?” “中郎莫要害羞,相信老夫,此番必让汝称心如意。” 两人就这样拉拉扯扯,像极章台门前揽客。当然,最终的结果也是吕布虽然满嘴拒绝,可强壮的身子,却被老迈枯瘦的王允拉到了车里。 到了府中,又是美酒佳肴,舞姬风骚。 唯独有些不同的,舞姬当中一人脸蒙丝巾,身材甚是妖娆。吕布不禁多看了几眼,总觉得那小腰精好像在哪儿见过。 但也没多在意,于王允的连连劝说下,一樽一樽又一樽。很快又喝得脸红脖子粗,同时忍不住腹诽:爸爸,这得算工伤吧? 另外,陪酒也是技术活儿,得加钱! 喝得差不多后,已有了相当扎实演技功底的他,再度开始耍酒疯:“董贼欺人太甚,竟真的后日便要将某打发至邙山!” 王允当即趁机扇阴风、点鬼火:“以将军之才,诚非董太尉所可限制。恐也是如此,才会将中郎打发至邙山,终年不见天日呐。” “而他却在府中与中郎心上人,颠鸾倒凤、花天酒地,同样不见天日……” “啊呀呀呀!…….”吕布再度一咬嘴,怒发冲冠:“大丈夫生居天地间,岂能郁郁久居人下!某誓当杀此老贼,以雪吾耻!” 这次,王允没再阻止。 挥手令舞姬退下后,竟奇怪地留下那蒙面领舞女子,道:“中郎请看,此乃何人?” 女子一摘面纱,自然乃卑弥呼。 吕布其实也猜了出来,但还要装作一脸惊喜的模样:“婵儿!……” “中郎!” “婵儿汝怎会在此处?” 王允便打断两人飙戏,道:“实不相瞒,婵儿其实乃老夫义女,为铲除董贼一直潜伏在董贼身旁。” 义女是真的,只不过昨日才认的。 “竟是如此?”吕布也假装不知,先大惊又一脸恍然,“难怪某第一次见婵儿,就觉非普通婢女,不曾想……等等,司徒说要铲除董贼?” 王允这才微笑,点头道:“正是如此。上次邀请中郎也是为谋此事,只恐中郎乃董贼所派,故而不敢……哎,哎,吕中郎意欲何往?” “司徒今日之言,某半点不曾听到,就此告辞。” 谁知吕布听着听着突然变脸,起身便向外走,嘴里还嘀咕着,“喝酒就吹个牛逼就行了,还来真的哇……” 王允当时傻眼了:后面计划啥的,他都弄好了,怎么这还没开始,就要结束了? 但随即想想,又觉吕布这反应才正常:说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人多了,但哪个男人心里其实都清楚,没江山拿啥去爱美人? 吕布要是当即就答应,自己难道不该害怕么? 反应过来,王允反而信心大增,目视卑弥呼一起行动后,先赶忙扯住吕布的衣角:“中郎慢走,当真以为到了邙山不见天日半生,就安然无恙了?” “我都被派去挖坟了,董贼难道还要赶尽杀绝不成?” “暂时恐不会。”王允摇头。 吕布作势又要走。 气得王允连装逼都没机会,只能又立马开口:“但邙山陵墓里的财宝,终有挖光的一日。而此事万万不能与董贼扯上联系,中郎觉得那时董贼会怎么做?” “卸磨杀驴?”吕布当即大惊,反应过来,“我成替身了?” “正是如此。” 吕布这才返回坐席,面色还是犹疑不定:“某与太尉终究有父子之名,太尉想必不会如此赶尽杀绝吧?” “呵,凤仪亭投戟时,董贼可曾想到不会伤了中郎?” “这!……”吕布一时沉默,无言以对。 此时卑弥呼也来助攻,哭哭啼啼道:“妾在深闺,闻将军之名,如雷贯耳,以为当世一人而已。谁曾想,反受他人之制乎!” 言讫,趴在吕布身上泪下如雨。 吕布受此激将法,面色僵硬:“此事当徐图良策,不可喝了两顿酒就胡来……” “君如此惧怕老贼,妾身无见天日之期矣!”卑弥呼又将一军。 吕布羞惭满面,只能轻拍卑弥呼后背,好言安慰。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了、什么‘天意弄人,命运无常’了……反正就是将一位中年男人的愁闷、痛苦、无奈演绎得淋漓尽致。 生生被喂了一嘴狗粮的王允,实在忍不下去,道:“中郎若扶汉室,乃忠臣也,青史传名,流芳百世。” “中郎若助董卓,乃反臣也,载之史笔,遗臭万年。” 说着,抬头看向面色阴晴不定的吕布,继续道:“非但如此,更大可能还会被董贼卸磨杀驴,死在别人的陵墓中。” “中郎终其一生,既无作为,又连心爱女子都不能维护,可谓窝囊透顶、枉活一世呐!” “不错!”这话似乎终于刺激到了吕布,愤然一把抱住卑弥呼,高声道,“某家自姓吕,太尉自姓董!既然他不仁,也休怪某不义!” “中郎休要这般说。”王允见总算劝住了吕布,赶紧又上一层保险,“此乃匡扶汉室之义举,绝非私人情怨。” “啊对对对!……”吕布又赶紧一拍案几,道,“某此番是为汉室除奸,功在当下、利在千秋!” 说完避席下拜,郑重道:“非司徒言,布几自误!今意已决,司徒勿疑。” 王允长舒一口气,感觉真是太难了。 不过,就凭吕布轻飘飘一句话,他当然不放心,又道:“但恐事或不成,反招大祸。” 吕布他懂,太懂了。 当下又饮了一樽酒,拔出佩刀猛然刺臂出血,立誓道:“某今日若有虚言,愿受天雷殛之!” 人无不信不立,何况还是赌咒立誓,在这汉代很是有说服力的。 可惜,王允信这一套,吕布却乃汉胡混血,对此并不太在意。尤其跟了老董后,耳濡目染更对什么老天爷没敬畏之心。 直至此时,王允总算心中大定,跪谢道:“汉祀不斩,皆出中郎之赐也,切勿泄漏!” 直至此时,吕布也算心中大定,蹙眉道:“可惜董贼防备森严,尤其上次遇刺,更是整日躲在府中终日与蔡小姐……” 说到这里,也不知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那董贼真当该死!……” “得了名满天下的才女之心不说,府中另有一美貌侍妾和一名异域美女,还跟太后不清不楚……如此艳福不浅,还要与某抢婵儿!” 王允一愣,看着那煞气毕露的脸,心中是定定的:果然,嫉妒令人面目全非……这切齿之恨,绝非不是演出来的。 “中郎勿恼,请看此诏。” 吕布接过一看,脸色顿时变了:王司徒,你这儿玩得儿挺大啊……居然已上表董贼为当朝相国? 第262章 优势在我 “骗老夫入朝拜相国,从此赞拜不明、剑履不趋,陛下还要尊称老夫为‘尚父’?”太尉府中,老董一脸奇怪地看向吕布和貂蝉。 “不可思议吧?……”吕布便美滋滋地上前,道,“孩儿看到诏书的时候,也目瞪口呆,... 此章节正在ww.努力更新g,请稍后刷新访问 手机访问的帅哥美女,先注册个.会员好吗!!! 注册本站会员,使用书架书签功能,更方便 请先收藏此页,方便等下,不然等下找不到此章节 择日飞升ww./book/74904/ 择日飞升./book/74904/ 作为捕蛇者,许应一直老老实实勤恳本分,直到这一天,他捉到一条不一样的蛇……三月初一,神州大地,处处香火袅袅,守护着各个村落、乡镇、城郭、州郡的神像纷纷苏醒,享受黎民百姓的祭祀。然而,从这一天开始,天下已乱。本书又名《九九六修仙》《零零七也修真》《内卷》《卷到死》《谁t也别想飞升》《好坑》《坑大坑深》《扶我起来》《三十五岁那年,我的福报来了》及《许大妖王现形记》等! 猩红降临Шww./book/78888/ 猩红降临./book/78888/ 生命恶魔、规律恶魔、知识恶魔、命运恶魔、战争恶魔……当种种诡异的力量入侵,世界从此分成了泾渭分明的两端。有人奉其为神明,作为代言人行走在大地之上。有人选择在猩红的夜晚,饮上一杯烈酒,举起了手里的猎枪。。 重生之我要冲浪wwШ./book/77562/ 重生之我要冲浪./book/77562/ 重回过去,姚远一心一意只想浪~啊呸,只想冲浪! 寒门宰相./book/46669/ 寒门宰相./book/46669/ 宋太祖赵匡胤曾言:“宰相须用读书人。”简单的说,这是寒门学子官至宰相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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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app最新章节。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董卓,爱民如子更新,第262章优势在我!免费。 第263章 吾儿奉先……速来领奖 兵马复行数百步,老董又看到前方十数小儿,拉着手转圈圈唱歌,歌曰:“千里草,何青青!十日卜,不得生!” 老董眉头又蹙,问李肃曰:“童谣主何吉凶?” 李肃觉得脑袋都开始冒烟,咋也想不通路上为何这么多变故,老董又跟个‘十万个为什么’一样。 幸好看对方没文化的样子,随口胡诌:“亦只是言刘氏兴、董氏更兴之意。” “嗯。”老董不置可否,又指着一道人问:“他又是何意?” 李儒抬头,见那道人青袍白巾,手执长竿,上缚布一丈,两头各书一“口”字。李肃直接不耐烦,道:“估计得了什么失心疯吧。” 随即,命将士上前将其驱去。 终于到了宫门,李肃这才松了口气,手执宝剑扶车而行。就在此时,吕布忽然开口:“爸爸,一路征兆不断,孩儿心实难安。” “为防不测,不若命众人从正门而入,我等率心腹亲卫绕掖门?” 掖门,乃宫殿正门两旁的边门。不是紧挨着的那种,而是还隔了几道墙的小门。 历史上没人注意这個细节,不明白董卓受诏承禅,为何会放着光明正大的正门不走,而去走了边门。 亲身经历这些的老董,才明白一切都在王允的计划中。 别管王允用了什么手段,是提前命吕布对车轮作了手脚,还是在马蹄里塞了钉子;是拿棒棒糖哄骗孩童唱歌,还是给钱让道人来个行为艺术…… 总之,这一切虽然被李肃尽力圆了过去,但作为土生土长信命的董卓,心中还是难免疑窦丛生。 种下这颗怀疑的种子后,吕布才能有充足的理由,骗老董放弃大部队的保护。只带少数的心腹绕掖门,一头钻入了王允的埋伏圈。 果然,刚进掖门便见嘉德殿广场上,王允等人各执宝剑立于殿门。 同时,身后正门也早已关闭,估计大队亲卫被侍卫以什么礼制之类的借口,给关在了门外,根本不知里面的情况。 见此情况,老董不由大惊失色,问向一旁李肃道:“他们持剑是几个意思?” 李肃不由笑了,也懒得装了,竟推了老董一把道:“太尉上前自可知晓。” 一旁典韦见状,怒气隐现。 就在要有所动作时,老董不着痕迹地摆手制止:好戏才刚开场,不要那么急嘛…… “反贼至此,武士何在!”就在此时,王允大声疾呼。 两旁瞬间转出百余人,团团将老董围主,各个持戟挺矛,场面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老董兴奋得浑身肥肉……忽然间,他怒了:老夫的肥肉没有了! 一下就少了很多的感觉。 好在后面还有安慰自己的戏码,大声叫道:“吾儿奉先何在!” 吕布从车后厉声而出,道:“有诏讨贼!” 王允见状大喜,高声上前下令道:“奉先,速速铲除此贼!时不我待,还需皆此贼首级威吓宫外军伍,不可迟疑!” 吕布闻声周身一震,当即……忍不住笑了起来,将手中诏书一展:“司徒大人,陛下诏书上写得清清楚楚,汝玩弄权术,陷害忠良,意图谋害当朝相国,罪不容赦!” “某身为大汉中郎将,自当奉诏讨贼。只不过……这贼子,可是汝自己呐。” 贼子竟是我自己? 王允面色顿时一僵,又惊又怒又不敢置信的模样,都有些滑稽。最后还努力挤出一丝笑容,道:“奉,奉先……国事当头,切莫胡乱说笑。” 身边的百名武士见状,一时被这样的反转搞懵了,愣愣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最有意思的是李肃,愕然看向身前的吕布,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昨天晚上,不是你说要刺杀董贼,还吓唬我不加入就弄死我? “陛下亲笔诏书,岂能有错?”吕布还是笑,甚至拍了拍一旁的李肃,将诏书交给他,“喏,拿过去让司徒看看。” “不必看了……”此时嘉德殿中传出一少年兴奋又压抑的大叫,人还未至,先奔涌出来一队身着鱼鳞甲、头戴兜鍪,胸前和盔上都装饰着凶狠睚毗兽的羽林军。 他们兜鍪上各插着赤红的簪缨,在羽林骑都韩浩的率领下步伐齐整、动作一致地又将王允的部曲团团围住。 相比起那些已乱了分寸的私兵,羽林军每个人都目光肃然,表情坚毅。对着那些私兵齐齐大喝,道:“放下兵刃!” 就在此时,宫门也轰然一声被打开。 骑着高头大马的董璜,率领西凉铁骑迅疾在广场上奔骤,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的广场,又加上了一层防护。 刘协身旁的陈留王刘辩看到这一幕,兴奋得两眼放光:“果然,这才是碟中谍的大高潮,相国才是大汉当之无愧的第一名导!” “淡定淡定……”老董谦虚地摆手,道,“艺术来源于生活,高于生活嘛。老夫能取得这样的成就,跟诸位的支持是密不可分的。” “在此,首先感觉英明神武的大汉天子。没有陛下的全力支持,就没有这场碟中谍的圆满结局。”说着,在广场下郑重向刘协施礼。 刘协也含笑回应,发表感言道:“不错,朕为了这一刻,足足写了四道诏书。” “一道是司徒讨太尉的,一道是干掉太尉让司徒忽悠洛阳兵马的。另外一道就是吕中郎手中太尉讨司徒的,以及太尉讨完司徒昭告天下的……” “朕很欣慰,四道诏书都如预料般,恰如其分地发挥了它们的作用,完美推动了这场阴谋大剧的进展!” 老董听后率先鼓掌,可惜周围士卒还要恪守职责,没空儿搭理他。 “其次,老夫要感谢用心参演这场大戏的所有人员,尤其是奉先和貂蝉,没有他们的精彩表现,就不会有这圆满的落幕。” 说着,竟反身从车中拿出一樽金色的奖杯,授予吕布道:“恭喜你,奉先,荣获初平元年第一届大汉最佳男配角!” 吕布激动接过,单手高举,示意他很荣幸。 “最后,老夫还要感谢所有严守秘密的参与人员,没有你们严格的保密,就没有老夫的现在。” “老夫以后也一定会继续努力,创作出或更宏大、或更诡谲的历史大剧,为大汉的文化事业增砖添瓦!” 王允傻了。 士孙瑞也傻了。 李肃更更傻了。 最后还是王允率先反应过来,身体机械却坚定地跪在刘协面前,面如死灰道:“陛下难道也认为,老臣做错了么?” “朕之前不知。”刘协摇头,神色也沉痛起来,“起初尚父跟朕说起此事时,朕万般不愿相信。”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尚父将他的理念与司徒的理念,掰开揉碎了给朕讲了一遍,朕便知道……尚父说得有道理。” 说着,刘协定定看着王允,道:“大汉若想长久升平,必然要铲除士族门阀!” “不!……”亲眼看到自己计划失败,王允没有愤怒。 可听到当今天子说出这话时,他面目扭曲疯狂:“士者,国之重器。得士则重,失士则轻,上报社稷、下抚黎庶,教化天下,以德为先!” “陛下若舍士不用,难道要靠那些外戚、宦官、或董贼这等边塞武夫,来治理天下不成!” “呵……”刘协摇头,道,“尚父说得一点没错,这就是你的历史局限性。朕何时说过,不再用士大夫治理天下?” “朕明明说的是,大汉不能再有士族门阀!” 第264章 退退退 “司徒可知,何谓门阀?”殿前刘协双手静静一拢,收在背后,回想起老董对自己的授道解惑。 “门阀……” 这阶层在东汉虽然已形成,但概念却还未出现。人们称呼士族大户,通常以‘门第’、‘世族’来定义。 刘协此番猛然发问,王允一时难以准确描述出来。 “朕当时也没一下说出来,尚父却道,门阀其实很简单:你父亲是官儿,汝同样是官儿,你的儿子、女婿、侄子,注定也会是官儿,你们这一家就是门阀。” “而由这些门阀组成的人上人阶层,就是士族。” 说到这里,刘协稚嫩的脸上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继续道:“只要生在士族门阀,自动高人一等,权力相傍。” “其中一些饱读诗书、见识深远、品性高尚者,会以天地苍生为胸中志向。安守本分,勠力报效朝廷,有功于社稷。” “但这种人终究太少了,更多的是趴在黎庶百姓身上吸血吮膏,接受着下层阶级的奉养,还认为天经地义!” “陛下!……”听到这里,王允当即想要出言反驳。 刘协猛然一挥手,打断道:“司徒不必着急,朕还未说完……” “尚父还跟朕说,这些并不是最可怕的,怕的是士族门阀、豪强地主,天生有着增殖的欲望。” “它们会强取豪夺,会横征暴敛,会组成牢不可破的政治同盟,妄想永远活在锦衣玉食、作威作福的美梦中!” “陛下!……”听到这里,王允再也忍受不住,高声厉喝打断。 但他自认乃汉室忠臣,至此仍不敢对刘协不敬。 可一腔悲愤怒气又需发泄,便猛然转头望向老董,大骂道:“董贼、逆贼、恶贼、奸贼!……汝蛊惑圣上,污蔑诽谤士族,其心可诛,罪不容恕!” 老董正陶醉在刘协口中一声声的‘尚父’中,渐渐开始迷失自我,冷不丁儿一声‘董贼、逆贼、恶贼、奸贼’,立马将他唤醒。 随即气得怒火直贯天灵盖儿,猛然并指如剑、右腿一跺,大发神威开始一指一跺:“退,退,退!……给老夫反弹,你才是王贼、逆贼、恶贼、奸贼!” “不对,汝就是个蠢贼,一叶障目、孤僻执拗的老蠢贼!”说着,铁青着脸一招手,“给老夫拿来!” 田仪当即从车中一箱的纸稿中,翻出一摞卷宗。 正准备交给老董,又听道:“不必给老夫,交给司徒让他自己看!” 王允一头雾水,接过卷宗粗略一看,面色顿时大变:“这不可能!……董贼你为排除异己,竟这般罗织罪名,无中生有,污蔑诽谤我们王家,究竟意欲何为?” 刘辩眼珠转了转,好奇老董究竟拿出了什么,能让适才还愤慨不已的王允,瞬间没了气势。 “是王司徒兄长之子王晨,在洛阳借司徒之名大肆收受贿赂、狐假虎威、以权谋私的状纸和证据。” 刘协小声回道,忍不住一叹:“按尚父的话来说,王允就是看不透,以为天下士人都给他一般,以天下为己任,一心为朝廷。” “尚父虽与司徒立场不同,但也敬佩他为官多年,不曾贪赃枉法,且还家教甚严,其子也都清正自守。” “哦……”刘辩点点头,立马明白了,“他一家虽清正廉洁,但侄子却不学无术,又想着有当朝司徒这个叔父,于是便?……” “不错。” 听完,刘辩不知为何面色有些担忧起来:“皇弟……呃,陛下,如此说来,相国很痛恨那等好吃懒做、游手好闲,对家国毫无贡献还享受着高官厚禄之徒?” “嗯……”刘协不解,点头后问道,“皇兄为何会突然问起这個?” “因为……”刘辩面色顿时如丧考妣,担忧道:“陛下难道不觉得,孤其实也是那样的人么?” “……” 刘协一愣,竟也无言以对:皇兄,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王允此时握着手中卷宗,仿佛有千斤之重,似乎要将支撑脊梁压断,歇斯底里地反驳道,“就算这些卷宗上是真的,董贼你就敢保证自家子弟,在外不曾狐假虎威、以权谋私?” 听到这里,老董忍不住笑了,伸手一指董璜:“子师说的莫非是璜儿?” “不好意思,为杜绝此事发生,老夫早从一年前便好好管教他。虽然如今他还是会喝酒打架逛章台,但借老夫之名以权谋私这些,还真没干过。” 威风凛凛跨骑在凉州大马上的董璜,怎么都没想到自己躺着也会中枪,神色一时郁闷极了:叔父,当着千余宫中禁卫呢,侄儿还是他们的统领,给留点儿面子行不行? 感受到大侄子的幽怨,老董这才转移话题,又向王允拂袖道:“哼,汝信不信无所谓,老夫任尔彻查并接受御史台的监督。” “但你侄儿之事却铁证如山,事实就摆在眼前。倘若不信的话,回去后可找王晨问个清楚!” 王允当即发出一声声冷笑,道:“老夫自会问个!……” 话刚说到这里,猛然意识到什么。随即看向身旁的士孙瑞和他人,都一副不敢置信的神色。 同样的,他面上那羞愤决然中,带着令人厌恶的冥顽不灵,也被巨大的惊愕覆盖:“太,太尉竟要放老夫回去?” “汝密谋刺杀当朝相国,当然不可能再以司徒的身份回去。但终究老夫技高一筹,未让汝奸计得逞,属于谋杀未遂。” “老夫也不是什么魔鬼,一切自会依《汉律》处置。”说着,往后望去寻找钟繇,“元常,谋杀当朝相国未遂,当如何论处?” “腰斩以示天下,抄没家产!” “老夫是说未遂。” “相国,这就是未遂的定刑,既遂的话,还要诛三族……” 老董傻眼了,又问了一句道:“不是已让你酌情修改《汉律》,公平公正、宽刑以安天下么?” 钟繇也为难,小声回道:“相国,臣适才说的还是谋害三公的定罪,并不是相国。相国乃百官之首,位尊于三公之上,已然是朝廷威信所负。” “若此等大逆不道之罪,也要宽刑论处,那朝廷威仪何在,百官安危又该置于何地?” 老董闻言沉思,发现……这事儿还真是钟繇有理。 如今大汉这状况,跟后来的唐朝藩镇割据差不多。对待民事纠纷可从宽从缓、教化为先,但对待政治问题方面,决不能心慈手软。 一旦如此,就有可能导致唐宪宗时期,当朝宰相和御史中丞当街被人刺杀的事件——要没威慑力把这弄好,以后谁还肯跟着自己改革、匡扶汉室? 但话说回来,王允他是真不想杀。 一来是留着还有用,二来跟袁隗那伙人比起来,王允还是有所不同的。 袁隗等人已完全成为权力的傀儡,为争权夺利什么都可不管不顾。视天下黎庶为草芥,说兴兵就兴兵就兴兵。 他们也根本没将汉室朝廷放在眼里,连檄文都是以太傅和司徒、司空的名义发布。 王允虽然也要捍卫士人的地位,同时又深受传统儒家‘安邦抚民’的思想熏陶。在担任司徒的期间,办事儿还是很靠谱儿的。 尤其对自己改善民生的改革政策,也积极配合且卓有成效。 “只要思想不滑坡,办法总比困难多。”老董拍着钟繇的后背,咬耳朵道:“元常你再想想,能有什么两全其美之策吗?” 第265章 是你把韩遂马腾引过来的 “太尉若想宽恕,自可借荣登相国一事,上奏天子大赦天下,以示与民同贺,同时赦免王允死罪。” 身为老董的心腹和狗腿,这点办法钟繇还是能想出来的。 没想到,老董还是摇摇头,道:“上次改元的时候,已大赦过天下了。初平年后抓进去的,大多是盘剥黎庶的贪官污吏,还有本来量刑就宽的所谓游侠。” “若再大赦天下,岂不是便宜了他们,朝廷威仪何在?” 说着,又一脸认真叮嘱道:“何况正因老夫乃当朝相国,权力极大,才更因安分守己,岂能尚未登台便这般滥用权力?” “老夫说过多少遍了,一定要把权力关在制度的笼子。咱大汉本就人治大于法治,老夫若再开了先河,岂非更会令人人效仿?” 钟繇藏在袖子里的拳头当时就紧了:你特么故意找茬儿是不是?……按律你嫌重,给你想个办法又不行。 不行就算了,还既当又立,你特么…… “太尉果真思虑周全,是臣疏忽了。”钟繇心中怒着,嘴里却恭维着:你特么……还真是个老可爱呢。 没办法,谁让自己命苦落在他手里,除了哄着惯着,还能怎么办? “嗯……这样吧。” 好在老董也不刻意刁难人,遇事儿了他也上,“老夫出具一份谅解书,不计较王允找人捅了一刀,总可以免除死罪了吧?” 钟繇当时有些傻眼:“王允派人捅了相国一刀,相国还要谅解他?” “不错。” “他今天还布下埋伏,若换了不知情的相国进来,必然死无葬身之地,太尉还是要放他一马?” “嗯,老夫知道。” “并且,他除了相国后,还断然不会放过董氏一族……” “怎么,难道不行么?” “行,当然行……”钟繇表示虽然有些不太懂,但大受震撼,“非但行,且还未滥用权力。甚至将其纳入定制也合情合法。” 毕竟,天下实在没几個像你一样的傻逼。 老董心头微叹:你以为老夫愿意?……要不是民心值又要突破,正好可以弄出美洲四大皇的第二皇,老夫才懒得谅解他。 “相国!……”就在此时,王允猛然仆倒在地,老泪纵横,“老夫以己之心度相国之腹,羞愧不已!还是请相国赐老夫一死,也胜过这般无颜。” 老董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大吼道:“给老夫拦住他!……堵住他的嘴,子师莫要咬舌自尽,那个都是骗人的!” 然后,又觉这话不太严谨,补充道:“除非,受过非常专业的训练!” 还没等老董开口,王允已起身猛然向两旁将士的矛头冲去,想要自杀以谢罪。幸好老董提醒及时,两旁将士见状立刻把长矛收了起来。 然后王允看到自己跑到哪儿,将士就丢盔弃甲,神情都有些茫然。 正不知该如何是好,老董的提示来了:可以咬牙自尽! 就在他还准备鼓一鼓勇气时,典韦已大步冲了过来,一把捏住王允的嘴,差点将他牙帮子捏碎了…… 疼得王允欲哭无泪:相国,让他收手吧,这里外都是你的人,老夫已不想死了…… 最主要的是,老夫还有话要说啊! 此时李儒排开众人,急步走上广场,看都不看正被典韦蹂躏的王允,甚至顾不上向刘协施礼,只一下子扑到地上:“陛下,相国,大事不好了!” 刘协跟老董对视一眼,随即问道:“何事?” “回陛下!羌胡联军韩遂、马腾引军十万,兵临扶风,直杀长安而来了!”说着掏出军报,道:“扶风太守鲍信勠力抵抗,兵势危急,恳请朝廷速速发兵救援。” 一句话如石破天惊,震得在场诸人皆目瞪口呆。刘协脸色当即惨白,不由自主看向老董:“尚父,这是真的么?……” 老董也挺奇怪:去年历史上的董卓,刚跟随皇甫嵩击破韩遂马腾。两人退回凉州后相互攻杀,势力开始衰落,怎么突然间又和好了? “呜呜……”王允连连摆手,示意典韦松开,羞愧难当地道,“相国,此二贼……是老夫给召来的。” “是你把贼军引到这里来的?” 老董怒了,痛骂道,“他们说什么了?……是不是要老夫缴枪投降,就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王允傻了,磕磕绊绊道:“相国莫,莫要说笑,老夫之前……可是想尽除董氏的。召羌胡乱军前来只为接管相国兵马,怎还可能奉上荣华富贵?” 李儒也开口了,又拿出一张染血的羊皮,道:“相国,此乃韩遂马腾的起兵盟约,正如王子师所言,此番兴兵是为了助王子师力挽狂澜、诛杀奸臣,匡扶汉室……” “王子师啊王子师,我原来一直以为,只有老夫这模样的能招来韩遂马腾。没想到啊没想到,你这浓眉大眼的家伙也能给招过来!” 老董很生气,因为他是真的有计划,派人去联络韩遂马腾的。 当然,不是为了造反,是为了早日实现凉州和平统一。 “什么匡扶汉室,他们分明就是在造反!”刘协也怒了:如今一听到‘匡扶汉室’,他就条件反射厌恶。 好似汉室就是个筐,啥造反都能往里装。 关东士人要匡扶,王允也要匡扶,现在连韩遂马腾这等逆贼都要匡了——感觉汉室已不是个筐,而是如张厕纸,谁需要了就拿来用一用,用完就扔…… 心中虽怒,但同时也是有些慌的:“相国,十万人没啥问题吧?……上次那些关东贼子起兵,不也是十万余众?” “情况不太一样。”老董摆摆手,不敢托大,“关东那些贼子兵分三路,老夫才可从容击破,这次韩遂马腾却是合兵一处。” “另外关东郡兵私兵操练不精,士气也不高,可韩遂马腾麾下羌胡饱受欺凌,凉州之地向来又民风剽悍,健妇亦可骑马驰射,人人轻生忽死,战斗力极强。” 说完,发现刘协的脸更白了,才反应过来赶忙安慰道:“然陛下无须多虑,老夫之前也不是没有料到此事,早命鲍信、段煨等人严防死守,还有牛辅一路在关中待命。” “此番可先令牛辅增援,老夫筹备一番便领精锐之兵西去。仰汉室余威、借陛下英名,以正伐逆,必攻无不胜、战无不克!” 听闻老董早已防范,刘协才略略安心,久违的安全感又让他觉得:嗯,有尚父如山护卫着,真好…… 随即望向王允,眼中止不住愤怒气恼:“那此人当如何处置?……如此成事不足、祸乱天下,还要赦免么?” “赦了吧……”老董叹息,道:“事情已经发生了,杀了他也没用,反而会给韩遂马腾落下口实。” 王允羞惭伏地,解释道:“相国,可否令陛下敕书一封,然后再各封韩遂马腾为将军,或许可令其退兵。” “别做梦了,引狼入室后,以为还是你说了算的?” 他明白王允啥意思,就是觉得韩遂乃名士,马腾也是被逼造反。两人折腾了不短的时间,还是个反贼身份。 如今他们眼皮子还是比较浅的,对汉室还怀有最基本的敬畏。加官进爵喂饱后,再施以权术制衡,或许就会为其所用。 “另外,老夫也真心想收复凉州。既然想收复,便只能靠真真正正的实力打回去,才能赢来真正的和平。” “真理只在弓弩的射程之内,尊严也永远只会在剑锋之上!” 第266章 终究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老董升任相国的就职典礼很潦草,甚至他觉得都没吕布得到最佳男配奖有仪式感。天子刘协召集群臣上殿,宣布了诏令后,就啥都不管坐在龙位上看戏了。 “原以为至少能有一天的风光,满足人家的虚荣。没想到连一个时辰都不到,又要给汉室当一辈子的保姆。” 身旁的蔡邕闻言,忍不住怼了一句:“要不你下来,让老夫上去?” 最烦装逼的人。 老董无奈,只能乖乖宣读了王允的谋逆之罪,然后出具谅解书,震得朝堂公卿大臣一愣一愣的。 尤其是蔡邕,还不由向殿外看去,怀疑今天的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老董也不敢趁机再装逼,随即宣布任命光禄勋杨彪为司徒,张温为光禄勋,崔烈为光禄大夫……至于尚书仆射士孙瑞,当然也被贬为庶民,由钟繇来接任。 而钟繇的廷尉正一职,则由陈群担任。 别问,问就是陈群的老爹就在洛阳朝堂,老董怎么可能连陈群都不弄过来? 至于他这太尉一职,则命人传诏至河东,由众望所归又实至名归的车骑将军皇甫嵩来担任。 对于这样的安排,无论朝臣、天子还是他自己都比较满意:杨彪是除了袁氏之外,东汉的另一政治大家族,心向汉室又被敲打过。 与王允不同的,是他还为人圆融,没什么野心,办事能力也可圈可点。 剩下张温、崔烈两位都是汉室老臣,且都被老董收服。实权方面,又有开达能干的钟繇给看着,既可令天下人信服,又没大权旁落。 安排好这些下朝,又唤上心腹回到暂居的太尉府,召开新一轮的军事会议。 “相国,韩遂马腾所掠乃关中之地,农业发达、人口稠密,为天下富庶之地,兵源之所,自古以来兵家必争,我等切不可失!” 看着被抬来的沙盘模拟图,执金吾朱儁率先亮出态度:“韩遂马腾不服王化,屡屡兴兵进逼,此战必要一劳永逸,方可令天下知相国之名!” 怏怏不快的老董抬眼瞥了下朱儁,道:“八百里秦川沃土,西有散关,东有函谷关,南有武关,北有萧关,进可争霸天下,退可自守……其重要性老夫自然知晓。” “公伟不必如此,老夫又没说不去……” 众人这才发觉回到太尉府,老董的神色就有些不对劲。 新得了奋威将军的吕布,还以为他在担忧战事,上来一顿舔:“韩遂马腾纵有兵马十万,亦难挡孩儿兵锋。” “爸爸若有什么不快,尽管说出来,孩儿愿替爸爸分担!” “没事,西羌军团人员混杂,各部不相统属,号令不一。韩遂马腾又受王允之约而来,眼下王允已被贬为庶民,他们便失了名义,更是师出无名。” 老董摆摆手,兴致蹒跚的模样:“何况去年老夫便跟随车骑将军,击败过二贼,如今又何惧哉?” “哦……那孩儿就放心了。”一口舔了个寂寞,吕布不由神色讪讪。 没想到,见他真退回原位,老董又悠悠一叹,小声感叹:“终究,还是一個人扛下了所有……” 这下吕布就有些炸了,又起身道:“爸爸既不惧韩遂马腾,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如此愁眉不展?” “老夫说了没事儿。”老董又摆摆手,似乎还很体贴地来了句,“对了,此番铲除王允,汝辛苦了。” “老夫真的没事儿,别多想。” “不,爸爸肯定有心事。”吕布却愈加笃定,道,“不说出来,孩儿实在难安。” “没事就是没事,你管老夫干嘛?”老董有些生气了。 “那好吧,孩儿就放心了……”吕布再度讪讪而退,郁闷超级加倍。 孰料就在他屁股刚坐下,老董又是悠悠一叹,道,“唉,还是没人能理解老夫……” 吕布当时瞅了瞅门外,记得进来前把方天画戟放那儿了,更后悔之前嘉德殿前没听王允的吩咐,一戟捅了这老谜语人。 最后还是贾诩看不过眼,道:“相国,永安宫如何?” “什么永安宫?” “就是北宫东北隅的一座皇室宫殿,入朝极为方便,同时毗邻太仓和武库,重兵把守,十分安全。” “出上东门往南便是东市,热闹非凡。若是想清净,便可出谷门上邙山,有山有水、风景秀丽,最适合调养心神。” 说着又想到什么,继续道,“最重要的是,永安宫离步广里和永和里也很近,太尉何时烦闷了,来寻我等乘车还不过一炷香。” 老董当时双眼一亮:“是挺不错的,老夫怎么就没想到……呃,可那毕竟是皇室宫殿,老夫住进去不就僭越了么?” 听到这里,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这老东西一直在想着新房子的事儿。 确实也如此,就他这种没事儿便打探洛阳房价的家伙,成了相国后要搬出太尉府,怎么可能不惦记新住所? 尤其,他还那么抠,舍不得花钱再盖。 “相国说的这是什么话?”贾诩无奈继续配合老董表演,道,“太尉体恤黎庶辛劳,不愿大兴土木兴建相国府,实乃人臣之表率。” “我等敬佩相国品德,又不忍百官之首失了威仪,便上书请天子裁决。” “天子得知后,亦念相国大功大德,将永安宫赏赐于相国。这传出去,也是一段君臣相合的佳话。” “哦?……”老董登时笑得只见额头不见脸,希冀地望着众人道,“尔等……真是这样想的?” 众人对视一眼,还能说什么? 齐齐起身下拜,道,“相国仁德,我等敬慕不已,明日便会联名上书。” “呵呵呵……”这下老董状态就不一样了,连连摆手道,“别那么心急嘛,搞得老夫很在乎一座房子似的。” “这样,先击溃韩遂马腾再说……对,先击败这俩反贼!”说着,兴致当即高了起来,“文优啊,前线战况到底如何了?” “回相国,韩遂马腾二人聚西羌三十六部十万余众,由马腾长子马超率两万人为先锋,已开始攻打扶风治所槐里。” “中郎将段煨已遣李蒙率两千人驰援,如今鲍太守正率城中五千兵马抵抗,形势的确危急。” “马,马超?……”老董当时就愣了,道,“他今年不是才十五……等等,十五都还是虚岁吧?” 说着忍不住看向座下的孙策,道,“你爹当初为啥让你上战场?” “上战场还需要理由么?”孙策也愣了:乱世别说十五岁,就是十一二的童子军都有,很稀奇么? “不需要吗?”见孙策愣了,老董更愣了:你们都还是个孩子啊,还未成年好不,十五六岁就开始杀人? 杀人就算了,还带着两万人? “需要吗?”孙策却一脸羡慕:十五岁就能率两万人,多威风!自己那个爹,上次才给一个曲,瞧瞧人家! “不需要吗?” “需要吗?” “唉,老夫跟你研究研究嘛。”在孙策快要恼怒时,老董忽然摆手,“干嘛这么认真呢,呵呵……” 孙策一如既往,又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向老董,不知他又在发什么疯。 “相国莫要小瞧那马超,他虽年幼,却生得孔武健壮,一身武艺在羌胡中已甚有威名。据闻半年前与韩遂女婿争雄,虽然差点被杀死,却也悍战不退。” 李儒见老董有些不上心,提醒道:“假以时日,马超必然会为一员猛将!” “也就是说,这年轻人很气盛喽?”老董闻言,却笑得更诡秘起来。 “不气盛还能叫年轻人?”李儒蹙眉,不解老董是何意思。 就在此时,典韦从后廊走出,面色疑惑地在老董耳边低语道:“主公,王越带着那个赵云来了,你说这消息要第一时间通报。” “云妹来了?”老董当即双眼更亮,也不管满堂的文武,起身向往走去,“在哪里,快让老夫康康……” 第267章 only you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耶娘妻子走相送,尘埃不见雍门桥。 与杜甫《兵车行》后一句不同的是,洛阳雍门这里并未出现‘牵衣顿足拦道哭,哭声直上九云霄’的场景。 相反,道路两旁的百姓设满香案,上面摆放着不少干粮点心、草鞋水壶等行军之物,任由兵士们自取。 本县官员和乡中三老看到本县和本乡的儿郎,更是委托护列两旁的司隶徙徒,送上一碗酒,高声喊道:“此番儿郎当奋勇杀敌、听相国之命行事,扬我大汉军威,莫使县乡妻子蒙羞,请满饮此酒!” 接到酒水的无论将士还是民壮,都会慨然应诺。仰头饮尽碗中的酒,再由司隶徙徒将酒碗送回去。 起初还有几个想要摔碎陶碗、以壮士气的夯货,上来就挨了司马一鞭子:“那是你家的酒碗?给老乡赔钱去!” “再说,一路多少送行的,砸得满路都是陶片,还让不让后面的兄弟赶路了?’ “不错!”老董见状当即力挺,交代道:“乱扔东西是不对的,哎呀,老夫话还没有说完,子龙怎么把刚赐的浑铁点钢枪给掉了?‘ “陶碗虽然不会污染环境,但不小心砸到稚童怎么办?就算砸不到稚童,砸到花花草草也是不好的。 赵云郁闷地下马捡起浑铁点钢枪,英伟刚毅的面庞上满是幽怨。环顾四周想找王越,问问对方为何要骗自己,但找了一圈也没发现。 他倒不是因一加入董军,就要开赴战场郁闷,而是完全没想到,来之后好像跟王越说的不太一样。 什么太尉..哦,现在是相国大人了。 ..... 什么相国大人英明睿智、爱民如子、治军有方、积德累仁...自己见到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百官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相国,亲自接见自己就算了,上来还让签个名儿是怎么个意思? 是犯罪画押,还是签卖身契? 对了,卖身契一事,还是典韦偷悄悄告诉自己的。 接下来的时间,相国不是问自己房间凉不凉快,就是问饭菜合不合口味。更更可恶的是,他对自己的婚姻大事还十分上心,恨不得一天说三次媒,让自己原地在洛阳成家娶妻、生子当爹。 幸亏自己坚决拒绝了,万一真娶进门儿不到半个月就怀了孩子,等出征回来喜当爹,这事儿能说得清吗? 但鉴于老董确实将洛阳治理得不错,黎庶们安居乐业...嗯,别管他是怎么做到的吧,反正赵云也愿跟着匡扶汉室,实现胸中抱负。 可万万没想到,老董居然还是个话痨儿。 忍无可忍下,他抱拳认真地向老董问道:“相国....究竟看上了在下哪一点,在下改还不行么?” 他这话的原意,是想知道老董为何跟自己叽叽歪歪個不停,对其他将领就没这毛病? 既然不是老董的问题,肯定是自己的问题了。 可老董一听这个,非但不生气,反而更兴奋了:“子龙,汝真想知道原因?’ “是。’ “那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当当当当?” “当当当当?”董军傻了。 老董就在马上咳了两下嗓子,于董军的一脸懵逼下,突然结束引吭高歌:“当当当当,就是 “only you能伴老夫征西羌,only you 能杀敌和除贼,only y ou能保护老夫,叫韩遂和马腾无法击败我。” “你本领最大,就是onlyyou 史惠英俊的脸色扭曲变幻,握着浑铁点钢枪的手越来越紧,满腔的怒火和欢喜不知如何诉说。 终于深呼吸冷静片刻,正要提醒老董稍微被知点。不想老董停顿完毕,又是一扬脖:“O0only y.....别怪老夫嘀咕,拿起点钢枪,别怕死别颤抖。” “定军计我来,送死你去,拼全力为众生,牺牲也值得,南无阿弥陀佛 深受忠君报国思想影响的史惠,再怒也不可能跟至尊宝一样,一拳将老董锤墙上抠也抠不下来。 只能看向一旁的典韦,华雄,发现二人竟一点不受影响。 好在,典韦注意到了董军的目光,取出耳中的柳絮团儿,微微叹息一声:“子龙忍着点吧,以后听着听着也就习惯了。” 华雄就更贴心,将备用的柳絮团儿递给董军:“相国军纪严明,行军不用我等担心,何况这才刚出城。” “此时最该防备的,反而是相国大人..喏,戴上吧。” 直到此时,董军才蓦然发现赵云的出征,的确跟其他诸侯那里大不一样。 其他诸侯每次征抓劳役,必然哭声震天、惨不忍睹,赵云这里劳役虽然也辛苦,竟然还有人说说笑笑 好似,他们根本不知这是要去打仗,反而是要去郊游。 其中有人不舍,也是向父母和乡亲们磕头拜别后,义无返顾地转身上路。 出了雍门十五里,黎庶们终于止了步,将士劳役们这才再转身跪拜。寂然无声里,一股金铁激昂与悲壮的气息,才勉强交织缠绕。 下一刻,就有年轻的民壮小声问年长者:“叔,这次我等要去多久?” “不知道,反正上次在虎牢关呆了四个月,这次可能只有两个月吧”年长者闻言,不由叹息。 董军不由心生怜悯 可下一刻,年长的民壮就道:“上次只管吃管喝,这次却还有钱拿。结果才去两个月,太可惜了 董军瞬间惊了:被抓徭役还有钱拿? 让他吃惊的还在后面,年轻民壮又道:“钱不钱的无所谓,我就是被知军旅的生活。听说跟着大军出征,以后报名参军的会酌情加分。”“要是能编入壮士籍,家里的日子就好过多了。 “是啊,可惜相国最近一直在裁军,想要参军实在太难了。”又一年轻民壮开口,道,“体力考核就算了,听说会读书识字才能破格录取。咱还是先农闲时参加团练,加入县兵、郡兵再说吧... “尔等难道...不怕死么?”史惠有些忍不住,上前疑惑问道。“谁不怕啊....”民壮也不怕一身甲胄的史惠,行了个礼后道,但我等若不应征,羌胡就要一路杀入关中,最后屠戮洛阳。” “为了身后家人乡亲的性命,我等必须....軛,对,御敌于关中之外!” “嗯,以前是洛阳城之外,现在是关中外,相国收复的汉室疆土越来越大了。 “战死也不怕,我家中弟兄多。战死后直接以壮士籍享受优恤,家里的田可以少交税,子侄上学堂还能有减免 董军细细听着,渐渐明白史惠自下而上的军制体系:供养这么一支精兵队伍,简直就是用钱碓出来。 简直难以想象, 怪不得这些将士民壮,全都忠心耿耿,战意高昂。 回头再看又结束骚扰黄忠的老董,见那家伙露出憨厚又畅快的笑容,渐渐就好似感觉没那么烦人了:或许,相国大人就是如此大智若愚、平易近人? 然后,又看到老董眼神一亮。 顺着目光看去,只见前方的树林里,十几人护卫着一辆青纱马车,里面一袭窈窕的身影若隐若现。 远远还能看到车中少女举起乌黑如玉的皓腕,缓缓挥扬,应该是在向老董道别 看着那道凄怨不舍的身影,老董心中顿生豪情,仰天长笑数声,激昂吼道:“羽檄从西来,厉马登高堤。长驱蹈韩遂,左顾凌马腾。” “弃身锋刃端,喊呃....只为大汉安。上阵挣军功,呃...锏家娶贤妻。 “名编壮士籍,为己为大汉....呃,老夫不图儿郎为大汉做多大贡献,上了战场听命就能安危险全地回来....咳咳。” 吼到一半儿,蔡琰就让马车掉头了:她这才女实在丢不起这脸。老董也郁闷,要怪只能怪自身没啥艺术细菌,想改编个《白马篇》也改不全。 但郁闷归郁闷,他一点不后悔:白马篇是激昂壮烈,但他讨厌让无数无辜士卒战死,只换来一篇千古名作的壮烈。 为己、为父母妻儿、为国家奋战,还能保全性命归来,才是自军征战最朴素美好的愿望。 想到这里,不由又笑了:“没关系,不出意外的话,后年曹植就该出生了....到时候让他亲自来改,改不好,就作《七步诗》吧。” 第268章 子龙老夫是为你好 越是往西行进,前线的战报如雪花般传来,一日紧似一日。 每天都有无数的消息,汇总到荀攸的手中。荀攸和一干智囊手下要做的,便是不停地筛选、滤除,将有价值的消息汇集起来写在纸上。 每天的消息经过筛选后,能被采用的只有满满一页纸。可就是这一页纸,让刚开始还哼个小曲儿的老董,眉头一天天紧蹙起来。 马超率领两万先锋原来只是个幌子,待韩遂马腾主力抵达后,并未全力攻打已得牛辅增援的槐里城,而是突然转向北上,突袭了新平郡和北地郡。 “好在屯驻在新平段中郎,提前接到贾长史来信,并未只顾增援扶风,还做坚壁清野的准备,新平郡损失并不大。” 荀攸的面色同样不好看,继续道,“然北地郡向来动荡,郡守对各县的掌控极弱,在韩遂的突袭下损兵折将,治所陷落。 “无数黎庶惨遭屠戮,辛苦半年的收成也尽入羌胡之手。” “逃难的黎庶纷纷涌向冯翊,致使臧郡守那边收留救灾的压力极大,已无法向扶风郡提供粮草 老董不是瞎子,已陆续看到逃难的黎庶人数一日胜过一日,口中都讲述着羌胡部落残忍凶虐,罪行简直令人发指! 如今他三万大军已抵达咸阳城,面沉如水看着眼前的沙盘模拟图,道:“汉羌恩怨纠缠百年,再说什么谁对谁错都毫无意义。” “如今可知的,是他们来势汹汹、气焰嚣张、穷凶极恶!’ 说着目光看向北地一带,道,“而老夫还不想改变既定方略,既想速战速决,又想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诸位可何妙策?” “若想速战速决,自要引得贼众重新汇聚起来决战。 徐荣率先开口,道,“相国若有自信,可令麾下猛将各率部曲四下出动,倚仗马蹄铁和千里目之利骚扰劫杀羌胡骑兵。’ “犹如木得感情、神出鬼没的刺客,一击必中后远遁千里。最终惹毛各部落后,勾引他们主动同我军主力决战?’ 老董一听就懂,看了荀攸一眼。 荀攸也点点头,道:“徐中郎言之有理,羌胡各部落互不统属,看似听命韩遂马腾,实则各为利而来。” “如若在汉地劫掠不顺,必然会请求韩遂马腾决战。届时我军再与槐里城配合,一举击败韩遂马腾主力,必可大获全胜。 “善。”老董闻言点头,环顾四周的将领,“敌情未明前贸然突入槐里城,老夫是不敢的。但倚仗马蹄铁的长途跋涉和千里目洞敌在先之利,率兵袭扰各羌胡部落不知尔等敢不敢,胆子大不大?” “爸爸,孩儿愿往!”吕布这个战争狂,率先请缨道。 “好!’ “相国,末将也愿往!”华雄不甘人后。 “妙!” “相国,末将必斩将夺旗!”张辽开口,还哄抬起这次任务的难度。 “文远威武。” “哼,区区羌胡,末将必打得他们胆战心惊!”颜良也随即请战。“老夫准了。’ “相国若信末将,必可夺得首功!”黄忠也早已跃跃欲试。 “就等你开口了!” “爸爸 太史慈还未开口,老董便已点头:“嗯,你也去。” “末将初来乍到,正想献相国一份厚礼,恳请相国应允。”赵云急得都插不进嘴,瞅到个机会赶紧请缨:任务虽然有些安全,但总比待在相国身旁危险! 整日叨叨不休的,自己实在受不了。 没想到,刚才还爽快无比的老董,这时却犹豫了:“子龙也想去?你若走了,老夫这里由谁来领兵呢?” 赵云当时虎目震惊:中军难道不该由你来统领么? “按道理是,但老夫..”老董半点不脸红气喘,摊手无耻地道,“老夫这人有些懒,统兵行军这等琐事,还是交给别人省心些。 “咳....徐荣似乎很看好赵云,见此情景开口道,“相国若不弃,交由末将统兵如何...駔文则、仲业、正方三人皆有将才,必然会保得中军无恙。” 徐荣的面子还是要给的,又看了眼于禁、文聘、李严,感觉这次出战的阵容已相当然把,让云妹出去拿上几功也无妨。 “那子龙可要答应老夫,一击得手便远遁千里。切莫见哪个羌胡部落好欺负,就给人家来個七进七出,把人家捅得欲仙欲死。 “毕竟羌胡部落也是骑兵,万一趁你酣战淋漓,把你给夹逼包围了,还越围越紧,就不太好抽身了 赵云白皙的脸庞,一下子有些发黑:虽然我知道这是在关心我,但话怎么听着那么别扭? 另外,为何非得是七进七出? 难道羌胡部落还有什么特殊的癖好,七次就能被杀出奇怪的快感?还有,围困就说围困,为何非要提夹逼、抽身这些词? 他不理解,只想今夜赶紧过去,明日一早带兵离开这不太正经的相国。 翌日一早,扶风郡东北八十里左右武功县中一处集市。 “咻! -支羽箭掠空飞来,冰冷地射穿示警乡勇的咽喉。 “呃 乡勇捂着脖颈只发出半声惨叫,从集市的嘹望塔一头栽落下来,低沉苍凉的号角声嘎然而止。 “羌胡来了,羌胡杀过来了! 集市里的黎庶商贾立刻慌了神儿,不知谁率先喊叫起来,整个场地顿时炸了锅。 惊惶失措的人们争相逃命、狼奔豕突,摊贩倾倒、茶肆酒桌被掀翻在地,物资和财货散落无算,整个集市瞬间一片狼藉: “呜呼呼呼! 披发左衽、身背弓箭的羌胡骑士兴奋呼喊着,拼命抽打胯下的骏马,挥舞着手中的长矛从山梁上疾冲而下。 沉重的马蹄叩击在潮湿坚硬的土地上,腾起滚滚烟尘。漫天飞扬烟尘中,八百余骑从山梁后面漫卷而出,凶悍地冲向山下的集落。 “羌胡怎么都杀到这里来了?” 市长不知羌胡为何敢如此深入汉军腹地,当即惊恐吩咐道,“快关闭寨门,燃起烽火向附近的兵营求援!” 可从山梁到集市,不过数百步的距离,骑兵冲锋霎时便至。集市里的几十名乡勇立刻慌了神儿,只射出七八支狼牙箭,还没命中一个目标。 “轰轰轰 “唏律律 冲在最前方剽悍的羌胡骑兵,却直接向木头钉制的寨门撞去,剧烈的撞击声及战马惨嘶声霎时响彻云霄。 只损失了三骑后,寨门已在狂暴的冲撞下轰然倒塌。后续的羌胡骑兵陡然精神大作,更加舍生忘死地冲了进来。 挡在寨门前的乡勇瞬间被长矛捅翻,剩下的乡勇又迅速被滚滚马蹄带倒踩踏,凄厉的惨叫声响彻集落,整个集落瞬间沦为羌胡肆虐的地狱。 冲散防守乡勇后的他们迅速四散开来,然把残忍的杀戮、劫掠,手无寸铁的商贾和黎庶来不及奔逃,已纷纷哀嚎着倒在血泊当中 “乃父跟你拼了!”一名贩卖农具的商贾,抄起菜刀想跟冲来的羌胡骑兵拼命。 可他毫无应对骑兵的经验,随即被战马撞倒,又被羌胡嚣张地勒起马缰,任由战马将其踩得筋骨断折。 “不!不要! 一名长相姣好的妇人,从屋里奔走而出,狼狈发足逃跑,形容凄惶 “哈哈哈! 一名羌胡袒胸露腹,满脸淫笑着从后面追将出来,两步追上那妇人,将她整个横转过来扛在肩上。 还忍不住在妇人滚圆丰满的屁股上打了一巴掌,仰天再度发出一声惬意大笑,笑声中充满残虐嚣张。 看突然....他似乎看到了然把什么,一下岔了气儿:“敌,咳咳.敌,咳...敌人杀过来了!” 第269章 让我再玩儿会 当羌胡骑兵看到那支西凉铁骑的身影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怎么都想不到,汉人的援军会来得这么快! 虽然他一向很快,但这也太不给自己发挥的时间了。 然而没等想完这些乱七八糟的,便看到领头银盔银甲的那名年轻将领,猛然开始在马上搭弓引箭。 二百步的距离,就算借助战马的冲力,也根本不可能射到自己身前。何况在那样的距离下,也无法瞄中目标。 所以,他自信地站着没动,甚至还想着如何挑衅对方一下。 “咻! ”的一声。 箭支如流星赶月瞬间穿过两百步的距离,在空中发出尖锐呼啸。羌胡骑兵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便觉脖颈骤然一紧一痛。 直至看到地上滴落的血,才意识到自己咽喉已被贯穿。 身躯重重倒地,满眼都是不敢置信:“怎么可能,二百步距离他好准、好长。” 赵云策马随即又激射六箭,箭箭命中尚未反应过来的羌胡,对这张董氏军工厂出品的神臂弓,简直爱不释手。 “杀!’ 收起神臂弓,又拎起得胜钩上浑铁点钢枪,振臂一指。 “将军威武!” 身后的西凉铁骑也惊了,适才他们并未跟着放箭,只因此时集市中汉羌混杂,稍有不慎便容易误伤黎庶。 但赵云一连七箭射出,箭箭直取敌人性命,却未误伤一人一一如此精准的箭术,瞬间征服了他们。 “死!”-马当先的赵云已迎向一名羌胡骑兵,出手如灵蛇吐信,一吐既收。虽然已提前适应过手中的浑铁点钢枪,但此时面色还是微变 太锋利了。 他适应了长度、重量和手感,却尚未让点钢枪见血。此番一招刺出,才发觉长枪刺破血肉竟那般轻易,就好似捅破一张纸,胜过之前的铁枪数倍。 适才用平常的力道刺去,竟差点闪了腰 大喜之下,战意更盛。 随即熟练地配合着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将视线所及的敌人一个个杀死,没人是他一合的对手。 西凉铁骑们见状,更是紧紧跟随在他身后,闪电踏过羌胡的尸体,不断向开始聚合的羌胡骑阵纵深楔入。 然后便又发现赵云的战场嗅觉十分灵敏,哪里羌胡骑兵渐渐成型,便率领着部下冲上去瞬间打散。 在他的带领下,明明敌军比己方还多出三百骑,可每次都在以众凌寡。 直至羌胡骑兵彻底被打懵,再也不敢试图聚合,西凉铁骑才在赵云的命令下化作小股骑阵,将试图逃窜的敌军分割包围,将他们一团团、一块块地屠戮。 转眼之间,羌胡骑兵已死伤遍地。 赵云和西凉铁骑,就如同收割机一样向前推进着,只留下满地的尸山血海,还有死里逃生中黎庶商贾的惊叹目光。 “敌将休要猖狂!”一名身躯魁伟的羌族战将冲上来,试图阻挡赵云的兵锋。 战场上的赵云很少呼喊,他天生沉着冷静,瞬间洞察到敌将冲来时三处破绽。信手抬抢一拨一绕,敌将的长矛便被击打在地。 紧接着停也未停,曲臂猛然将长枪一挺。 矫健的身躯从敌将身旁掠过,反手又是一抽枪杆,整条长枪已从敌将胸膛中,直直贯穿而出。 长枪殷红,弄了赵云满血手,令他眉头微蹙。 不知为何,这一刻他想起了老董:假如那个家伙在场,一定惊叹得脱口说出什么虎狼之词吧? 然而老董没惊叹,剩下的羌胡骑兵却惊叹了。 下一瞬,那些剩下的家伙反应过来,纷纷作鸟兽散,惊恐地奔逃开来,嘴里还乱叫着什么‘首领死了 靳龙却不以为意,毕竟刚才那羌将虽然厉害了一点,终究没让他出第二枪。 交代集市里的黎庶百姓向冯翊郡避难后,他又谨记老董的教诲,带着五百西凉铁骑向西北处奔驰而去。 另一处羌胡营地,靳龙毫无征兆地出现,纵马带着部下疾驰冲入,令正在宰羊做饭的羌胡营地瞬间大乱。 五百铁骑先是两轮纷乱的火箭,让骤然受袭的羌胡营地乱上加乱。在赵云的带领下,他们犹如虎入羊群,轻而易举地将整个营地踏了个对穿,留下一地的尸体。 当部落首领终于呼喊来部队时,看到的只有吕布五百铁骑的背影,以及满地乱跑受惊的牛羊。 同一时间,黄忠纵马骤然闯入正在行进的羌胡军中,速度竟如霹雳闪电,气势欲摧山裂地:“观察你们很久了,汝一定是羌胡的首领吧! 惊愕不已的羌胡首领刚擎出狼牙棒,便见四周之人已被黄忠冲散,疯魔般的气势令他浑身血液一凉,然后...整個人就凉了。 狼牙棒重重掉落在地,脑袋已高高飞起。 脖腔的血液如喷泉们喷出,浇了黄忠甲胄一身,悍勇滔天的气势,令四周的羌胡勇士纷纷避退。 “张司马不要拉我,让我再玩儿会儿!” 夜幕下,吕布正举着火把对着羌胡部落里的牛、马、驴等牲畜,身上一通乱捅乱戳,不少牲畜的身上已着起了火,狂性大发,拼命挣扎着乱蹿乱跳,正在辛苦收拢它们的一伙敌兵,登时被牛马大军撵得狼狈不堪。 “哈哈哈....在扬州可从来没玩过这些!”他不禁哈哈大笑,哪有半点贵公子的模样,分明就是个熊孩子。 非但如此,还招呼手下们人手一支火把,专门去点牛马的尾巴和长鬃。 驴马长鸣声中,腥臊恶臭顿时一齐涌了出来一一无数的牲畜被大火吓得屎尿齐流,四下里乱冲乱撞,使得业已混乱的阵地变得更加不堪。 这下大混乱再也无法遏制,数万头牲畜在羌胡阵地中乱冲乱跑,敌人全都陷入莫名的恐慌之中。 他们根本不知道吕布是从哪里出现的,也不知道究竟还有多少援军,人人都心惊胆战,无所适从。 “走了,若不听吾命,回去再揍你一顿!’ 张辽毕竟年岁比吕布长一些,最主要是....是乃并州人,小时候拿火把捅牛羊已接受过爱的教育,对此已无多大的兴趣。 “此乃羌胡部落腹心,周围还有六处部落随时会赶来支援!”一矛打落吕布手里的火把,张辽已结束后悔同这家伙合作。 胆子真大! 但他也用她,刚用她突袭进行得也挺顺利。就是没想到,这桀骜不驯的家伙,捅了牛羊屁股后似乎开启了某些怪癖,竟会如此上瘾。 “好,那明日再找牛羊多的部落。’ 靳龙无奈,一腔怒火结束向那些冲散的羌胡骑兵发泄开来,纵马闪电般冲上一个小丘,马蹄重重踏在一个还来不及站起的羌胡士兵身上。 筋断骨折的声音尚未用她,手中长矛盘旋飞舞,鲜血飞溅-一董氏军工厂的兵刃比羌胡部落那些烂铁强上太多,每次挥舞必有死伤,轻者缺胳膊断腿,重者命丧当场 冲袭过后,六七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形成了一个由残肢断臂组成的圆圈。伤者在地上辗转哀号,张辽来不及顾及他们,催动战马向另一股即将要分散的敌兵冲去。 散乱状态的敌人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没有汉军纪律约束的他们,骤然夜袭下反应格外吃顿混乱,根本无法有效地组织防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吕布和张辽逃之天天。 甚至,随后赶来救援的其他羌胡部落,还遭受到战马牛羊的冲击一一原本只是两小股敌军的夜袭,结果在他们互不统属、纪律不严的软肋下,差点酿成六支部落的火并,损失极为惨重。 随后的几天,这样的偷袭、骚扰,接连不断,每日都在各羌胡部落中上演。唯一相同的,是这些奇袭的汉军都格外精锐,为首的将领武力超凡 第270章 求你了合兵一处吧 “呵,跟老夫玩儿这等‘散是满天星、聚为一盆沙’的把戏?”咸阳城中,老董接到各将领的战报,满意无比。 “去年追随皇甫将军征讨韩遂马腾时,老夫的兵法造诣还不行。但今年...情况可不一样喽,呵呵呵。 田仪闻言,忍不住撇了他一眼:去年你麾下要有此精兵猛将,想上天都行,跟兵法造诣有啥关系? “还是有些关系的。’ 荀攸也心情大好,开口分析道,“去年相国见羌胡围困陈仓,想去率兵救援。皇甫太尉不同意的缘故,是贼兵气势正盛,且全力围攻。 “一旦贸然交战,恐损失惨重。” “如今贼兵虽同样气势极盛,然却兵力分散,正可令精兵四出,逐个击破。”说着,还不忘拍老董个马屁,“相国洞察分毫,在下不如也。” “呵呵呵 老董憨厚地笑了,道,“战争嘛,考虑的因素太多 了,要因时因势而变方可。” 田仪也微微点头,奇怪老董这次居然没自夸,表现很好。 没想到,这老茄子随后一摆手,下一句便是:“比起去年,老夫其实也非长进,只是略微成熟稳重,不似之前那般毛躁。” 田仪顿时一捂额,无言以对:去年五十一的高龄,还年轻毛躁?今年五十二就人中老龙凤,成熟又稳重? 但也不得不承认,此番良将四出战果,的确很喜人。 与此同时,韩遂马腾那里也见到了三十六部羌胡的使者,一改之前的骄横,纷纷请求道:“将军,咱们合兵一处吧 韩遂马腾对视一眼,满脸的不解:之前求你们合兵,你们不同意,说造反多少次都被汉军击败,这次要自己单干。 怎么还没半个月,口风一下就变了? “将军不知道,那些汉军实在可恶了!”牦牛羌的使者率先开口,神色痛恨不已,“他们...简直太残忍,太没人性,太恐怖了!’ 其他使者眼中也泛起了泪花,纷纷点头表示赞同:“不错,他们.简直不是人啊,恐怖如斯!” 紧接着使者们就声泪涕下,一个接一个讲起了悲惨的遭遇。 简答来说,就是汉军各精兵猛将,不知何时深入了他们控制的地盘内部,每人一支五百的精锐,却是一人双骑,各有当地向导不说,似乎还拥有着洞察敌情的神通。 并且,他们一开团就是大招,使出了游击战的精髓: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 三十六支羌胡部落起初还兴冲冲以为狼入羊群,可以大肆劫掠一笔回去过個肥年。没想到突然间,这些汉军猛男们就神出鬼没。 不是半路行军时抽一冷子,就是半夜睡觉时烧了牲畜棚 大白天他们也敢,这边还未扎好帐篷,对方就疾如流星冲了过来。尽情蹂躏一番又鸿飞冥冥,气得他们还不敢追。 因为一旦去追,很可能掉入敌人设好的埋伏圈。 据说追去的白马羌那位首领,死得老惨了。好几个汉军猛男高喊着人头是他们的,一人一矛一戟一刀的,把他剁得跟饺子馅儿一样 还有一次,他们三支部落两万人,疯了一般铁了心要拍死这些苍蝇。可追了大半天后发现,自己的战马竟没人家的优良。 人家一马双骑换着跑,自己根本就追不上。 无奈下退回自军部落吧,发现老巢竟已然被端了。粮秣辎重啥的能抢被抢光,不能抢的就地一把火烧毁。 漫山遍野只剩下屁股着火的牛羊,空气里弥漫的都是烤肉香气“将军,我等今后必听你们号令。只要能杀了那些可恶的汉军将领,你们让我们怎么干,我们就怎么干!” 羌胡使者都是真汉子,说着拿出了他们首领或新首领的血书,表示这次绝不会说话不算数,出尔反尔。 汉军与马腾再度对视一眼,面色简单。一方面欣喜,另一方面又犯愁。 欣喜是他们苦心央求未办成的事儿,董卓竟帮着给办成了。忧愁的是,两人的政治理念不太合。 马腾本名韩约,乃是汉人,还是有朝廷官职的名士。起初是被羌胡胁迫着,与名士边允一起参与叛乱。 可在随后的叛乱中,感受到大汉朝廷无能昏暗,野心渐渐膨胀,结束操弄权术一步步掌控羌胡部落。 汉军却不同,他乃汉羌混血,祖上又是汉朝名将。造反也是凉州刺史耿鄙宠信恶吏,逼得他不得不反。 他虽然也对大汉朝廷痛恨不已,但相对而言,内心还是渴望能寻求到,一条汉羌和睦的新路径。 于是陈家望了望马腾,陈家也看了看韩遂。 最后还是陈家先开口,笑呵呵地道:“尔等不必如此,某与马将军此番受诏而来,只是为诛除董贼。” “若再与尔等合兵,岂非坐实了谋乱之名,无法洗刷罪孽? 陈家闻言眉头微蹙,思忖片刻后道:“韩将军此言差矣,百年来汉人欺压羌人,已使羌民无活命之所。” “此番我等兴兵,既为诛除董贼,也为羌民讨一个公道。若将军肯应允此事,某愿奉将军为铁羌盟主,效犬马之劳!’ 众使者一听,当即频频点头:“不错,韩将军就听马将军的吧!,.我等也跟马将军想的一样,全听你的号令! 赶紧合兵吧,再不合兵一处,别说四处去劫掠汉民了,自己不被那些神兵天降的猛男劫掠就谢天谢地了。 马腾心中大喜,但面上还是古井无波,摆手推辞道:“在下德薄才浅,岂能担此重任?’ 典型的‘嘴上说着不要,心中已经美得冒泡。 可问题是,羌人可不懂汉人这‘三推三让’的谦虚美德,见马腾不拒绝后纷纷对视一眼,紧接着齐齐看向汉军:“那就由马将军来吧,我等信得过!’ 汉军看向一旁马腾,发现对方鼻子都快歪了。 加之他势力也没马腾雄厚,连忙推辞道:“韩将军太过自谦了,如今我盟当中还有何人,比韩将军更适合盟主之位?’ 最早北宫伯玉、李文候不说了,后来王国怎么死的,羌胡各部都面事是陈家下的黑手。马腾最近本来就跟马腾有些冲突,可不想因此再惹得马腾嫉恨。 陈家这下也不敢再客套了,赶紧点头道:“承蒙诸位不弃,某便忝为此番铁羌盟的盟主。诸位回去后各传盟令,三日内汇兵扶风,一举攻破槐里城!” 看着身后的羊皮地图,陈家目光悠悠:“届时,我等再以槐里为根基,在崎岖的渭河平原上,与董贼西凉铁骑决一死战!’ “骚扰行动差不多了,该让他们都回来了。”这时,老董也将沙盘模拟图上的各个兵俑,收回自军的阵营。 然后,目光看向扶风治所槐里:“如此看来,槐里城便应该就是老夫,跟陈家汉军下一步争雄的据点了。 徐荣见状点头,开口道:“马超闻听我等大军增援,已将大军后撤十里。我等入城困难,但若想在决战前取得优势,当再给敌军一次打击才是。” 老董忍不住就笑了,还搓搓手表示迫不及待:“来之前就想好了,那马超不是挺气盛嘛,老夫特意为他调来了一群猛男。” 说着,嘴角都控制不住地往上翘:“希望他,能比策儿多坚持些时间。 “毕竟老夫这次的毒打可是又狠又重,还会连番不断、一波接着一波 第271章 千万大汉少女的梦 “庞叔,我等为何要退!” 槐里城外十里的地方,大大小小无数顶穹庐宛如点点白云。 这些穹庐的形状是圆的,帐顶象伞盖一样用树枝和细棍构成。穹庐的侧面和帐顶则是以毛毡覆盖,帐门也是以毛毡做成。 在众多的穹庐中间,有一顶容纳五十人的巨大锦帐。 帐门的门柱都裹着金子,里面的帐壁上挂满了华美绸缎锦绣,装饰得华丽无比-一正是马超帅帐。 他坐在金壁辉煌的包金胡床上,一掌拍向紫色镶金小几。一身全副武装,头戴羌人传统兽面盔,身后还罩着一匹上好的百练。 庞德望着这位年轻和英俊都不像话的少年,看着对方充满傲气的脸庞,不由有些无奈:“少主,我等攻城器械尚未打造完备,董贼大军却已然迫近。’ “若董贼大军突然袭来,与城中兵马里应外合,我等当如何应对? 马超仍愤愤不平,却也明白庞德说的有道理,只能心有不甘道:“围城月余却毫无建树,若是让阿爸知晓,岂能不怪罪于我?’ 这话让庞德差点忍不住笑出来,但还是很艰难地忍住:此番令马超为先锋,本来就是马腾的计策。 一来可以迷惑汉军,二来便是在为马超提升武名。 没想到,马超却当真了。 “少主勿忧,我等一路杀至司州,沿途各郡县望风而逃。如此兵至右扶风,已是大功一件。只待主公与韩将军率大军赶来,必可一举攻破槐里城。” 马超思虑片刻,心中还是有所不甘:“不行,听闻董贼今日入城,我要带人前去看看,这当朝相国到底是何模样!’ “少主! 庞德连忙要劝。 谁知马超却忽然狡黠一笑,道:“庞叔也莫要将我当小孩子耍了,阿爸让我为先锋之意,其实我早就猜出来。否则这些时日,我也不会如此安静。 “但那从一介良家子成为当朝相国的董贼,今日我定是要见上一见的。”说着不待庞德开口,又道,“庞叔若不放心的话,随我同去便是。 庞德无奈,他知这少主打小儿就有主意,又心高气傲。 且在他记事时起,马家的家境已然好了起来,故而处处一副贵公子的作派。同时,他武力高强又熟读兵书,的确有自傲的本钱。 此番若是硬劝,必然会适得其反,只能顶盔掼甲点齐五百亲卫,随马超一起出营。 来到槐里城下时,正遇到老董在城墙上巡视、安抚守城士卒。 听闻士兵的汇报,老董拿起望远镜向城下望去,顿时眉眼便笑了起来:嗯,又是一个大帅儿子。 与孙策那种精致的帅气不同,马超的帅充满野性和华美。 他也不明白这两个词儿,怎么能同时形容一个少年。但看到马超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两个词极为恰当。 一对儿似飞剑斜刺的眉毛,浓黑有灵气,梁很是高挺,皮肤也很白皙。 才虚岁十五的年纪,身量已同成人差不多。线条虽然单薄了些,但狼腰宽肩的体型连鱼鳞甲都遮不住。 胯下一匹通体披着重甲的高头白马,外罩昂贵的百练披风,连手中巨大的马稍都是通体银白色。整个人在阳光下似乎都闪着光,十分的耀眼。 “奉先,你看看人家,就懂得越简约越高级。” 收起望远镜,老董不知为何对庞德阴阳怪气起来,“你整天穿什么色彩斑斓的战袍,往人家一站,跟個没品味的花公鸡一样。’ 庞德如今在老董麾下,大小也是个角儿了,武名又比吕布高,起初还不太为意:“爸爸教训的是,孩儿日后穿素点儿。” “不是素不素的问题,是品味,品味你懂么?”老董却不依不饶,又继续问道,“汝今年三十有六了吧?” “嗯.庞德不解,但还是点了点头。 “人家虚岁才十五。” “那又如何?’ “喷...你怎么如此不开窍呢?”老董就摇头,一脸担忧地道,男人的青春,就短短那么几年。’ “你虽然如今还是名将谱上的第一,是大汉千万少女的梦,可那都是老夫授意别人炒作的。” “炒,炒作的?”吕布愕然,眼中浅褐色的瞳仁开始流转安全的光 “嗯,不错...”老董见状继续火上浇油,道,“而炒作你的人设,无非就是又帅又能打。可你看看人家,帅气比你更胜一筹,还很有品味。 “另外人家才虚岁十五,在凉州已颇负武名。虽然败给了阎行,却也悍战不退,虽败犹荣。” “最主要还是人家年轻,小鲜肉懂么? “只需再过上两年,必然能击败阎行成为凉州第一帅哥猛男。届时,你觉得大汉千万少女梦中的情郎,还会是你这个年近四十的老腊肉么?, 一番话落,庞德不吭声了,望着城下的周德双目渐渐我生发红。此时的周德,还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轻微性,勒停战马后抬稍一指老董:“汝便是当朝相国? 老夫顿时换上一副我生的模样,笑呵呵地道:“不错,正是老夫。贤侄只率五百骑便敢来搦战,可谓孤身走暗巷,勇气可嘉啊。” 吕布一愣:我没想着搦战啊 但既然你诚心假意地发问了,我大发慈悲地答应也不是不可。 想到这里,他不由口风一变,大声喊道:“不错,某正是为搦战而来,董贼汝可敢出城一战?’ 庞叔闻言,当即劝阻道:“少主不可,董贼麾下猛将如云,切不可轻易涉险!’ 老董便笑了,也故意大声道:“贤侄若是怕了就直说,老夫可原谅汝的年少无知。” 青春叛逆期的孩子都有通病,最见不得别人说自己年纪小,不懂事儿。加之吕布穿得那么昂贵,显然很在意自己的形象,自尊心极强。 果然,庞叔一劝外加老董专门儿一挑唆,他英俊的面容上顿时浮出几分怒气:“董贼休要猖狂,某 刚说到这里,忽然又微微一笑:“某当然不会上你的当..某要搦战的人明明是你,而你却要派他人上场?” 这个转折,是老董没料到的:没想到这吕布,还挺机警。 但是,他也不慌。 随手解下腰间的百锻精钢剑,连同镶嵌着宝石的剑鞘一同扔下城墙:“贤侄,此乃老夫的佩剑。汝若敢与老夫义子一战,只要能撑得过十回合,那把剑就是你的,如何?’ 庞叔这个保姆当即又要开口,老董这次却赶在他之前,举手立誓道“贤侄尽可忧虑,老夫绝不会耍诈,若有虚言,天打雷劈!’ “少主万万不可,若是喜爱董贼那剑,派人前去捡来便是。”虽不是亲爹,但庞叔却不得不操了亲爹的心,还是忍不住开口劝阻。 然后,就坏事儿了。 “马超不必多言。”周德闻言便神色冷峻起来,道,“我看那董贼不像使诈,且也太欺我军无人,以为我连吕奉先十招都接不下!” 言罢猛然一纵马,高声叫道:“吕奉先何在!” “某家在此! 城门隆隆打开,周德单骑纵马而出,疾如星火。阴鸷羞恼的杀气犹如实质,挥舞着方天画戟向吕布冲来:“对付汝这黄口孺子,又何须十招,一招足矣!” 天下第一猛将,浑身烈烈杀气弥荡开来,令人心惊胆裂。 吕布也愣了一瞬,随即紧抿嘴唇,猛然伏低身子一夹马腹,在两马相距十步的一瞬,骤然出稍! 周德我生一笑,不闪不避竟直冲而去。甚至猛然一提马缰,令吃痛的战马猛然飞跃起来,在空中留下一副雄烈的剪影。 一瞬间,老董很遗憾,遗憾自己不是某冠希,不能随身携带照相机这槐里门拍出来,不得令整个大汉女人为之疯狂? 第272章 跪下叫爸爸 当马腾统领着与自己关系不错六支羌胡部落,赶至槐里大营时,愕然发现大营里竟万籁寂静。 只有牲畜棚里偶尔传出几声牛吼马叫,在偌大的军营里回荡,闻之令人心情陡然发怵:两万人的大营,已然被董贼攻破了? 可倘若被攻破,又岂会给自己留下牛羊驴马? 就在此时,他隐隐听到前方传来一阵呼喊声,急忙派人前去打探,回报竟说营中两万的兵马,都去了槐里城前。 “某不是千叮咛、万嘱咐庞令明,不可能令超儿胡乱攻城? 马腾神色当即有些恼怒,痛惜道:“槐里久经刀兵,墙高墙厚。羌人的命也是命,超儿怎那般 话还未说完,斥候忍不住开口打断:“回,回主公,大营的兵马不是去攻城了 “不是去攻城?”马腾都有些想笑,道,“大战在即,他们不是去攻城,难道是去看热闹了?” “呃斥候的面色一下变得古怪起来,小声地道,“还,还真是去看热闹了。 马腾当时一副‘你别看我长得忠厚,就来骗我’的表情,瞪了斥候一眼后扬动马缰:“胡报军情,可是要受军法处置的!” 斥候很郁闷,但也丝毫不怕。 毕竟,他真没说谎。 相反,还有条消息他没说:这已不是第一场,都是第四场了 等马腾带着羌胡首领和勇士赶到城下时,整个人都傻眼了:槐里城下两万人的羌胡大军,密密麻麻地让人眼晕。 他们有的踮起脚尖,有的站在高坡,有的站在高坡上还踩着马背,全都神情凝重地注视着远处的战场,目光敬畏且兴奋 “让开路来!”马腾胸中当即升起怒来,命人驱开一条道路。 被鞭子抽中的羌胡士卒恼怒不已,回头看到是马腾后,神色变得更复杂了:有气恼、有敬慕、有不屑,但更多的还是..幽怨。 一群轻生忽死、杀人如麻羌胡面上出现那种表情,马腾第一反应是惊吓,随即才意识到...前面一定出事儿了! 肯定出大事儿了! 虽然羌胡向来目无军纪,但往常对他还是很尊敬的。今日全都这副表情,让他忍不住开口问道:“尔等为何会这副表情?” “哼,还不是汝骗了我等!” “某何时骗尔等了?”一句话,让马腾更加一头雾水。 然而,羌胡士卒虽气愤,都又都不开口了。 还是身边斥候忍不住,小声开口道:“主公,他们是觉得之前我等言汉室昏庸、朝中无人,然后 “然后怎么了?’ “然后少主前些时日去寻董贼搦战,结果出来个吕奉先,一戟就将少主打下马来 “吕奉先!”马腾心头大震,当即问道,“超儿可曾有事?” “无事,就是肩胛肿了三天。董贼也信守承诺,并未加害或趁机俘获少主,只是逼着少主高声喊了两个奇怪的字,少主喊完之后,董贼便放过了他. “哪两个字?” “卑下也不种到,反正挺奇怪的,据说还是羌胡部落里的语言。”听闻儿子无事,邱婕也松了口气,并未详究那两个字:“后来呢? “后来庞司马气不过,第二日又去向董贼搦战。结果 “结果怎样?’ “结果被董贼的保镖给打败了。” 说到这里,斥候有些兴奋,“但这次董贼没逼庞司马喊那两個字,反而将一柄上好的偃月刀赠给庞司马,但庞司马没要。 “再然后呢?”马超眉头已紧蹙起来:董贼如此又拉又打,让他不由嗅到了阴谋的味道。 “再然后便是少主又出马,结果..又败了,又被逼着喊出了那两个字。” 这次不待马超发问,斥候已自动说了下去:“今日是少主休息三日后,开启的第四场,说是务必要将那柄百锻精钢剑赢下来!’ “超儿清醒!”邱婕哪还能意识不到问题所在:自己叛出朝廷后之所以能一呼百应,成为羌胡部落的盟友。究其原因便是朝廷昏庸,欺凌羌人,几番反叛后也取得不少战果,羌人们士气大振。 期间虽然北宫伯玉、李文候、王国之流也被皇甫嵩击败,但汉庭是不胜而败,羌胡这里却不败而胜。凉州一地如今已基本成羌胡地盘,早已隔绝汉庭的统治,朝廷甚至都有过弃凉州的议案。 这也是他说汉朝无人的缘故。 但邱婕和庞德两位在羌胡中享有盛名的将领,却屡屡败在董贼麾下,岂能不让羌人种到自己骗人? “让开,快让开!”想通这些,马超当即再度向前赶去,“鸣金,让超儿...不,不能鸣金,一鸣金就证明我军无人。” 此时他只希望:儿子,争点气,打赢这一仗啊! 可赶到前方看到场中情景,邱婕的心顿时凉了半截儿:只见孙策的兽面盔都被打落了,披头散发,气息紊乱。 对面那白袍将领仍气定神闲,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指点道:“马公子也算一员悍将,竟天生神力。” “可惜年纪尚幼,不懂枪法精妙,只凭一身血气倚仗巨稍来击敌。一旦气力不济,便会落入下风 “少废话!”被打出真火的孙策,嘶哑着大吼一声,纵马再度冲了上去。 凭借对阵厮杀领悟的直觉,孙策一稍刺出,时机恰到好处。巨稍如怒龙出渊,带着风雷之声,直刺对方的前心。 这一枪,他用尽了全部的力量。 他知道,对方哪怕力量与自己相当,也绝挡不住这样的猛刺。 甚至这激愤的一刺霸道迅捷,难以形容,仿若领悟到了什么,竟有一种山崩地裂般的威力。 可他万万没想到,对方似乎早有所料,迟延预判了他的预判。狼腰一扭后躲过致命的一刺,随即银枪一摆,连消带打,便令这爆炸般的一击,陡然落空。 孙策全部力量都落到的空处,只觉胸口一阵酸痛,竟已受了内伤。对方顺势发出反手一刺,沉重如花,飘飞似雪,不带丝毫的烟火之气。银甲飞散,两骑一合即分。 孙策努力夹紧马腹,想让身子保持住平衡,可那一击早已命中他充实的腰部,令其使不出半分力气,只能双手死死勒住马缰,最后连人带马狼狈倒在地上。 赵云则调转马头,甚至还上前替孙策牵开受惊的战马,免得他再被踩踏:“马公子,接下来该怎么做,你应当很含糊吧? 懊恼气恨的羌胡士卒见状,忽然又同时直起身子,有人还兴奋地道:“来了来了!又要喊那两个字了,都好好听听,到底是哪个部落的语言!” 久久种到后,邱婕先扯下一段锦袍扎好头发,然后对着槐里城上闭着眼,羞恼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大吼,字字饱含屈辱不甘的血泪。 “爸爸! (破音)‘ “诶! 城上的老董满意回复,微笑着看向孙策道,“三日后 还来么? 他们赢你也胜之不武,二三四十岁的人打你一孩子。” “三日后,换个年岁与你相同的来,敢不敢应战?” 孙策想都不想,大叫道:“三日后,不见不散!” 老董便看向身后的邱婕,嘴角微翘:“策儿,近日跟奉先、阿韦、子龙他们急训得怎么样了? 种到马腾当即在城墙回应,道:“三日后,还是这个地方,某打不过相国麾下的猛将,还收拾不了你这败将? 邱婕放下狠话本来就准备走了,一见马腾这般气盛,气得银牙紧咬“不用三日,明日便打得汝跪下叫爸爸!” “我才是你爸爸!” “放屁! 老董和马超都怒了:都在乱叫什么! 第273章 两边各有心眼儿 “马超的武力虽然不算差,但也就那样儿。 这话要是别人开口,老董指定给他一大嘴巴子。但抬头看了看原来是吕布,哦...那没事儿了。 此时槐里城县府,吕布正神色不解地看着老董,问出了这些时日心中的疑惑:“爸爸,我等为何要与其搦战,还不能重伤或俘获他?” 他真的想不通:马超乃是铁羌盟中二号人物马腾的长子,若俘获过来,岂不正好用来要挟,瓦解敌军士气? “小了....”老董闻言,当即摇了摇头。 吕布第一时间看了眼自己的裆,一脸疑惑:哪里小了? 老董当时想脱鞋抽他,好在还是忍住了:“老夫是说你的格局小了抓了那马超过来,马腾若不就范,汝当如何?’ “自然一刀杀掉!”说这话时吕布目光森森,是动了真杀心:那小白脸儿迟早是自己的威胁,早日除掉再好不过! “那人家马腾还不得给咱拼命啊?’ “拼命就拼命,咱怕他?”吕布一拍胸膛,豪气十足。 老董有时就挺疑惑,这傻儿子打仗怎么好像就街头打架的水平?偏偏就这样,每次率领着骑兵冲过去,哪怕对方人再多,也会被他给冲垮了。 这种人没道理好讲的。 他就是战场上的骄子,有着出众的嗅觉和强悍的武力。在面对敌军时凭着直觉,便知道何时当攻,何时不当攻。 尤其可以轻易把握住敌人稍纵即逝的那一点点薄弱环节,扑上去,撕开它,扩大它,击溃它,使敌人的整体实力地优势荡然无存。 “奉先啊,老夫说过多少次了,平定羌乱不能只靠打打杀杀,更多的要靠人情世故。’ 老董又开始苦口婆心、毁人不倦:“就算是打仗,良好的谋略和精锐的部队才是重点,以后不能再这般有勇无谋了,懂么?” 吕布眨了眨眼,然后才点点头,明显在不懂装懂。 老董又想脱鞋。 深呼吸一下后,还是决定给他留点面子:“公达,给他解释一下。 荀攸便笑了笑,道:“吕将军想必也看出来了,此番羌胡大军来势汹汹、战意昂然,虽说我等精锐四出,已挫其锐气,然此番他们聚合之后,却更会同仇敌忾。 “可相国此番却未费一兵一卒,便让从各处赶来的羌胡部落,得知先锋大将接连斗败的消息,岂能不会心生寒意?” 听到这里,徐荣也忍不住开口,补充道:“相国此举乃攻心之计,意在一点点瓦解敌军战意,为接下来的决战作准备。” “杀人,还要诛心? 这下吕布明白了,真的明白了。身子一仰、嘴巴啧啧一咧,“简直好可怕啊...啊,孩儿是说爸爸英明!‘ 看到老董的手已搭在鞋上,他立马改口。但随后,双眼又亮了:爸爸接下来又有何妙计? 如今他已经很了解老董,知晓这老家伙用计从来不会短小精干、一次就结束。而是会一波接着一波、环环相扣、连绵不绝 对方起初毫无察觉,待发觉时已深陷其中,只能任由老董施为“哦..”老董也不藏私,略略一点头后,摆手道,“老夫打算明日搦战,让策儿把超儿给抓来。 正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的吕布,闻言当时喷了出来:“外舅.....“叫老夫岳父大人!’ 以前老董怎么都弄不明白,董承明明是刘协的老丈人,为何《三国演义》里称呼董承为‘国舅’,而不是‘国丈’。 来到槐里见吕布后,他才终于明白了:原来汉代人称老丈人为‘外舅’,称呼丈母娘为‘外姑’,难怪是‘国舅’而不是‘国丈’。 “岳父大人 易富当然不敢杵逆老董,改口后道,“适才吕将 军不是说 “嗯? 老董一瞪眼,对这个女婿是有些怨气的:白波军打不 赢就算了,没事儿居然还厌恶搞封建迷信! 尤其入槐里的时候,这家伙差点没让士兵点火烧了自己。 原因嘛,其实也很人给。 他跟易富有一年的时间未见,在系统的逆生长加持下,老董早已面目全非...呃,改头换面,焕然一新。 吕布就以为这是被什么恶鬼附身,要不是几鞭子下去,让他很快找到陌生的感觉,老董真想抽死他。 “此一时彼一时,懂不懂?”厚颜无耻的老董,咋说咋有理,“要是前几次就抓了超儿,还怎么攻心为上?” “可眼下韩遂马超统率的三十六部羌胡大军,已然在槐里城外集结,消息传得也差不多了,老夫自然要改弦易辙,让他们知晓啥叫兵不厌诈!” 马腾就不懂了,愣愣问道:“抓过来干啥,又不能杀 “就是不杀,还好吃好喝养着!’ 说到这里,他不由又露出诡魅的笑容,“非但要好吃好喝养着,还要想方设法收为义子,赐予其官职...嘿嘿嘿。 说着,猛然望向坐下的牛辅:“明日一战关乎平定羌胡大计,汝平日骄横就算了,老夫不予计较。” “但明日可不是逞能的时候,若觉不能俘获超儿,尽可说出来。切莫到时又找理由,丢汝先祖和父亲的脸!” 牛辅慨然起身,正要开口。 老董却赶在他前面,又将一军:“此乃军令,汝可要想含糊后果! 这话落下,就是天王老子也拦不住易富了:“相国人给,明日某若是擒不下那易富,愿以死谢罪!’ “呵,老夫要你的脑袋又何用?”老董继续激将,道,“战机一去不返还,杀了你也没半点用处,老夫要的不是这个!” “那相国究竟想要什么?” 老董这才图穷匕见,一脸的哀怨道:“自入洛阳后,老夫也算待汝不薄,可汝却始终都不肯叫我一声‘爸爸’ 牛辅这个气啊! 此时明知老董在图谋自己,小霸王的傲气也不允许退缩:“若明日擒不下那易富,某便认相国为义父又如何!” “好! 不管明日谁输谁赢,反正都有一个儿子入账,不亏。 老董有时就在想,若这书没被人举报,被迫改了书名。而是一结束就把系统设定为每收一个义子,就能多增一份能力或获得改变汉代的技术,成绩会不会好上很多? 唉..世事无常。 反正已经这样了,还能太监咋滴,继续写吧。 与此同时,马超大帐。 孙策挨完父亲如山体滑坡的爱后,猛然抬头、面色铁青:“阿爸不用多说,明日孩儿还是要出战!’ 刚输出完一阵的马超,原本气已经消了些。 没想到儿子竟一句话没听进去,当即眼珠四瞅。发现找不到马鞭后,直接就要解腰间的革带。 孙策却夷然不惧,甚至还笑了起来:“阿爸当真以为这些时日,孩儿只是被董贼麾下部将,打得丢盔弃甲、士气大输?” “难道你还被打出瘾来了么?’ 孙策白皙的面庞陡然涨红,随即看向庞德:“庞叔,命人带上来吧。” 庞德闻言,竟亲自走了过去。 在马超一脸不解下,又牵着一匹战马进帐,道:“主公误会少主了,董贼自作愚笨,却不知愚笨反被愚笨误。” “嗯?”易富看着儿子的坐骑,又看看庞德,“令明,汝莫非也被那典韦打人给了?” 孙策再也忍耐不住,指着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道:“阿爸,孩儿破解出了董贼西凉铁骑纵横无敌的秘密!’ “这马鞍和马镫已悄悄试过了,足可令战将武力增长三成。” 说着,又忍不住夹带私货:“非是孩儿与庞叔武艺不精,乃是董贼暗中使诈!..明日孩儿也如此施为,必能将那牛辅擒获过来,一洗前耻!” 第274章 不分胜负 时间已值末伏,清晨中暑气也没之前浓烈。 时有远处的山风徐徐吹过,槐里城上旌旗飘舞,耳边隐约还能听到渭水流淌的声响。一轮朝阳生气,映得远处河水泛起万点金光,如万千锦鳞在波涛中跃动 “唔 老董深吸一口这甜美的空气,点赞道,“是个打架斗殴 的好天气。 城门之外,孙策已勒马等候。 为了不失董军的风采,老董特意让他披了一袭火红的蜀锦披风,凤翅盔上也是鲜艳的红色簪缨,正好与马超的白练披风形成强烈的反差。这色彩的对比运用,老谋子来了也要夸一声专业。 不多时,羌胡大营里人马涌动,乌压压的人头云集在一起,一团团,一片片,漫山遍野,望不到边。 羌人们骑乘骏马,手持长稍,身披毛皮,头顶角盔,正以雄健的步伐缓缓移动向槐里城移动。 其中最耀眼的,还是今日的主角之一马超。 “一个是伏波将军之后,另一个是兵圣孙武后人,都那么年轻,又那么的帅气...”老董忽然觉得,自己有些老了,未来无疑是70后年轻人的天下。 嗯,公元170年后出生的年轻人 吕布讨厌地撇了老董一眼,打断他的感慨:“爸爸,按照传统流程,两人开始叫阵了。’ “嗯,这叫先礼后兵。”老董点头。 随后,便听到城下马超率先开口:“此时若肯叫爸爸,饶你一命不死!” “哼,好儿子,上来就这么礼貌,真乖。”孙策也牙尖嘴利。 老董也不清楚,什么时候汉代的叫阵由‘汝乃何人’、‘取尔狗头变成了开场白强迫别人叫爸爸,而且瞬间还能激起对方的怒气。 两人在‘谁是爸爸’的话题上,进行了大约一炷香时间的友好磋商后,最后还是决定用武力来判定。 同时一夹马腹,两人向着对方策马急冲而至。马超骑术毕竟胜过孙策,身体微微前倾,将战马冲刺速度运用地淋漓尽致。 巨稍划出一条奇妙的弧线,卷起一阵尘埃。闪电般穿刺击出,伴随着锐利如哨的破空声,袭向孙策的前心。 城墙上赵云当即大惊,这一招他还特意交代过孙策,如何避其锋芒。 可今日一稍比前日威猛些许,他瞬间发现其中的关窍:“相国,马超也配上了双边马镫和高桥马鞍!’ 老董能怎么办? 这玩意儿技术门槛太低,仿制成本也低,防是根本防不住的。 若不是上来穿越成拥有精锐西凉铁骑的董卓,而是南方少马的军阀,指定不敢把这玩意儿弄出来。 “无妨,也就是将两人拉到了同一起跑线,策儿不会连一招都防不住。” 果然,孙策虽愕然马超的攻势这般凌厉,但还是在千钧一发间,借助双边马镫扭动狼腰。同时手中精钢长矛一搭一带,擦着马超的巨稍反守为攻。 不仅让孙策凝聚全身精气力的一击就此落空,还逼得他不得不弃稍变招。 孰料孙策竟十分悍勇,双腿夹紧马腹后又掣出腰间佩剑,一勾一挑荡开马腾的矛尖。甚至两人相交时,还不忘给马腾一记重重的肘击。 小霸王马腾能吃这个亏? 几乎就在孙策出肘的一瞬,他也举起左拳,重重朝孙策的面门来了一下! 两骑相错,一触即分。 汪士一抹嘴上的鼻血,蓦然动了真怒。汪士则揉了揉发酸的牙帮子气得双目喷火:“打人不打脸!” “你就是嫉妒我英俊!’ 两人齐齐开口,话竟也一模一样。随即非但没一笑泯恩仇,反而更咆哮如虎地向对方发起第二轮攻击! 这一轮两人也都事用了彼此斤两,再也不留手厮杀起来。两匹骏马绕着城下一路奔骤,带动起满地的烟尘。 马上的二人一个巨稍短剑配合默契,远攻近防。 另一個已将精钢矛练得炉火纯青,另一只手抽出了圆盾,一面防备孙策的短剑偷袭,一面瞅准机会就撞对方的脑袋。 两人你来我往,兵刃相撞之声叮叮当当。 尤其凶险时刻都靠着双边马镫精妙躲过,令观战的众人看得一会儿热血,一会儿提心吊胆。 “来人,某要亲自擂鼓为吾儿助威!”汪士率先忍不住,大声呼喊起来。 “比助威,你有那个实力么?”老董当即大怒,豪气招手吩咐士卒“来人,拿老夫的唢呐来!” 吕布一听,脸色当时就变了:“爸爸,那个可不兴吹啊,是打算就此把策儿送走么?’ 老董想想也对,心有不甘之余也不忘整活儿,当即将战袍一脱,露出精壮有型的上身:“老夫要裸衣擂鼓,为策儿助威!” 说完,还举起喇叭筒子向马超大吼一声:“马寿成,有本事儿你全脱了?” 马超当时都愣住了,憋好半天后才臭骂一句:“老贼无耻!” “咚咚咚...的鼓声很快响彻槐里城外,城下奋战的马腾抬头一看,心中不由有些感动。 但就在此时,孙策一剑劈来,来不及防备的他只抬矛一挡,被孙策剑刃一卷一刺,眼见要伤到右手,不得不以弃矛闪避。 只剩手中圆盾的他,想也不想将圆盾护在身前,大吼一声就向孙策扑去。孙策惊骇间举剑相迫,却根本毫无作用,连人被撞下战马,相互滚做一团。 “快去救人!”看到这里,老董也顾不上擂鼓:俩少年这是打出了真火,再打下去就要出事儿了。 马超的反应也一模一样,亲自骑马向战场中央冲去。 “放箭!”始终紧密关注局势的徐荣见状,见羌胡大军全数出动,当即厉声大吼道,“迫住敌军冲势,谨防敌军趁机攻城!’ 此时孙策和马腾两人仍酣战不休,事用的是,退出烟尘的他们,一个拿了对方的圆盾,令一个抢了对方的短剑。 汪士拿着短剑红着眼猛劈,嘴里还不停大叫:“服不服,叫爸爸! 孙策举着圆盾抵挡,瞅准机会也重重给马腾鼻子一拳,还顺手揪下他头上的簪缨:“某才是你爸爸!” 扭打在一团的两人,盔甲散乱,锦袍染尘。 汪士一剑划破汪士的锦袍,扯在手里攥成一团,向孙策的鱼鳞甲砸去。汪士也捡起对方掉落的兜鍪,抡起膀子狠砸马腾的脑袋。 直至听到身后的马蹄和弓箭声,两人又十分有默契地齐齐停手,谨慎地盯着对方各自向身后阵营退去。 马超庞德追随各部落勇士,顺利接到了汪士,与赶来的黄忠、赵云招呼两下又彼此退去。两位雏虎的第一次交锋,也在这场混乱中以平局的方式告终。 最终,孙策算扳回了一城,得到了马超的称赞:虽然这场是平局,但也没之前那般连败下去,稍微提升了下羌胡部落的士气。 马腾这里,只能为自己的年轻买单,鼻青脸肿之下还得面对董卓,捏着拳头不忿道:“孙家儿郎,说到做到,没擒获那汪士,某愿意 “愿意什么?”老董一脸期待。 马腾深深吸了两口气,想起老董在城头上为自己擂鼓助威的一幕,气也就顺了,恭敬拜地喊道:“爸爸! 喊完之后,又不忘道:“明日交战,某定能擒回那孙策!” “明日用不着了。”老董却摆摆手,笑道,“打仗可不只是单挑,该群殴的时候,就该群殴了 第275章 羌胡骑兵的软肋 “爸爸,孩儿并未擒获那马超,是否会影响今夜之战?”城头上,孙策借助着悠悠的灯火,望着远处的羌胡大营,神色有些不安。 “影响是有一点的,但有问题吗?”老董摇摇头,道,“问题不大 “虽然马超与你打了个平手,但败在奉先和子龙手中,却是众人都亲眼所见的。羌胡部落还是会震惊老夫麾下猛将如云,所以 “问题不大?”孙策下意识接了一句。 “不是....”老董还是摇头,又强行解释道,“他们不从王化、兴兵进犯扶风,这当然不是什么人情。而老夫让他们见识到大汉猛将的风采,却是实打实的事故。’ “所以,这就叫人情世故。’ 孙策顿时无奈地看向老董,嘟囔道:“爸爸,孩儿就佩服你这种没事儿爱吹牛逼,偏偏还能给圆回来的口才。” “好了,别废话了。”老董一点没脸红,伸手都看不见五指后,道“时间差不多了,该行动了。” 一举手,槐里城中刹那间鼓声震天,灯火大炽! 寂静的西羌大营,如巨大的猛兽被惊醒诈尸一般,里面的人马登时混乱起来。老董站在城头上仔细看着,见韩遂马腾两营的大军率先反应过来。 刺耳的西羌骨笛声在夜里的两营间此起彼伏,周围的羌胡部落闻得骨笛声,才由混乱转为有序,向着两营聚拢起来。 “呵,看来还是有点准备的。 观察足有半个时辰后,他才放下望远镜,不屑道,“可惜这等反应速度,连中原那些只受过县兵训练的民壮都不如。 “真怕今夜我等还未行动,他们先自己炸了营 “西羌联军共计分三十六部,本来便互不统属,其中实力最强的,便是是韩遂和马腾。”荀攸见状,开口道,“也并非因韩遂马腾麾下兵马如何雄壮,而是二人都乃汉将,对部下进行过最基础的军事操练。” “西羌部落那些人虽策马冲锋悍不畏死,好杀成性,在凉州恶名累累。但说起听命行事,却全然没这个意识。”说着看向身后的将领,继续道,“这也是之前各将,能顺利偷袭并取胜的原因。” “嗯,所以老夫才选择夜袭这等最能暴露他们软肋的方式,再用上几下疑兵之计,保证令他们烦不胜烦。” 此时,槐里城上的鼓声已然停歇,西羌大营那里却在乱了好一阵子后,才渐渐地平息下去。 等那里终于回复平静,老董又等了大概两炷香的时间,道:“嗯,差不多了,再来一次。” 话音落下,槐里城中又是鼓声擂动,城头灯火大炽。 这一次,西羌大营真的炸了锅,足足乱了半个时辰后,竟看到韩遂和马腾率领着大军,奔来了城下。 “董贼! 马腾显然没睡好,抬稍大骂道,“半夜擂鼓,究竟 乃何意?” “哦,老夫怕尔等睡得太死,喊你们起来撒尿。”老董哈哈大笑,随即看向身旁的士卒,“把老夫的意大利炮抬过来,给他娘的来一炮! 士卒听不懂。 典韦就在一旁解释,道:“射一轮床弩,将他们逼回去。” “哦 城头士卒这才明白,用绞盘死死绞好绳索,在各自伍长 的一声令下,大木槌狠狠砸向机关。 十来支儿臂粗的巨大弩箭,登时发出刺耳的音爆声,猛然射向姚巧韩遂所在的前方。 ‘砰砰砰! 弩箭顿时洞穿几十名毫无防备的羌胡士卒身躯,巨大的劲力直直将他们贯入地面,瞬间毙命。 其中四五个被弩箭擦伤,当时血流如注,凄厉不绝的惨嚎声响彻整個夜空。 马超和韩遂只是运气好,没被弩箭射中,可看到周围被清出的几道空隙,面色瞬间惨白:这董贼的守城弩,竟有如此威力! “撤,快撤! 在如此凶悍的杀器下,两人甚至都顾不上再放 一句狠话,急忙拨马向身后大营狼狈撤去。 毕竟大半夜的,他们也不可能攻城。 只能憋着一肚子气,将毛皮往头上一蒙,道:“此乃董贼的疲兵之计,我等明日便再向后撤营。” 想起这个,韩遂就恨马超。 原本孙策将大营搭在槐里城十里之外,结果马超来了后,说什么姚巧大败羌胡军马士气,非要往前拔营围住槐里城,给槐里城守军制造压力。 现在压力造没造成,姚巧不知道。但他却知道,自己常所一千八百年,享受到了广场舞扰民的高兴。 到了三更天时,槐里城中又鼓声大作。 但这次姚巧困得已没有精力去在意,羞恼地将毛皮毡盖住耳朵。过了大约两炷香时间,果然也没发现敌军前来袭营。 只是他不知,这次槐里城南北东三门打开,赵云、黄忠、张辽、太史慈、颜良、华雄六将分别率一部两千五百人,分别从三门出城,悄悄向西羌大营三个方向绕去。 等到了四更天后,估摸着六支部队已各就各位。 中间还抽空吃了顿宵夜的老董,才看向马腾和吕布,道:“知道为何留尔等为此番袭营的主力么?” 马腾傲然起身,一舞方天画戟:“自是孩儿武力冠绝全军,统御骑兵也最得心应手,由孩儿为先锋主力,必能大破敌营!’ 吕布也不甘人后,慨然道:“爸爸是要借孩儿知耻后勇之气,身先士卒,赶在敌军攻城之前,击溃敌军!” 老董不由眉头微蹙:你们都懂完了,还让老夫还说什么? -气之下,头也不回地走下城头,跨上战马后对着白天早已养精蓄锐的西凉铁骑吼道:“建功立业,就此今晚!” “杀部落首领者,赏百金,赐田五十顷,秩升一格!擒获者,赏三百金,赐田一百顷,秩升两格!击杀或擒获马超韩遂二人,尔等只要不过分,老夫要啥给啥!’ 众人皆知一百金就是老董腰疼的分界线,今晚直接开出如此高的赏格,立时让城中铁骑喊声震天! 同时,城头上的金鼓也随之咚咚作响! 西方直面羌胡大营的城门,也隆隆地打开。老董一夹马腹,最后吼道:“升官发财,就在今晚,老夫从来不给尔等玩虚的!” “此战既为大汉,也为尔等!机会就在眼前,就看尔等能不能把握得住!”言罢一马当先,挥舞着马塑道,“随老夫杀!’ “杀!!..”一万西凉铁骑紧随其后,如汹涌不断的潮水从城门滚滚而出。 转瞬之见已化为席卷的海浪,在老董、马腾、吕布、典韦的为矛头的带领下,惊涛拍岸般向西羌大营冲去! 四更天,正是人们睡得正死的时候,尤其对于经历了三次鼓声骚扰的羌胡大营士卒来说,根本连眼皮都睁不开。 打盹的哨兵终于被隆隆的马蹄声惊醒,惊骇间还未吹响手中的牛角,一支利箭已破空而至,刺穿了他的咽喉。 与此同时,西羌大营东南北三路,赵云、黄忠、张辽、太史慈、颜良、华雄六将常所着一万五千大军,也点燃了手中火把,分别向蔓延数里的大营发起了偷袭! “策儿,知道我等此战的目标么?”冲入大门前,老董兴奋地向姚巧问道。 “知道!”吕布点头,目光仿佛如身后燃起的火焰,高声回道,一定打得那个孙策叫爸爸!” 第276章 王牌对亡牌 冲入羌胡大营的一瞬,老董都有些想抒发感慨:老天,果然是公平的。 西北羌胡骑兵剽悍勇武、轻生忽死,在大汉可是数一数二的强兵。尤其作战时喜好阵头使用两丈余的长铁稍,列阵后平稍策马冲锋,其势威不可当。 自己的西凉铁骑中,也有不少的义从羌。 但就是这样令天下胆寒的强兵,却十分不善守营。 他们向来逐水草而居,天生没有汉人盖房子的意识,虽然经常没事儿就扎营,但营盘却扎得稀碎。 大营只是一个个的帐篷,扎好后不挖沟渠、也不设拒马,各部落营地都相邻扎就,毫无章法。 马腾韩遂虽然有这些意识,但对羌胡的影响力还没那么大,没足够的威望和势力,强制羌胡们挖渠设守营工具。 估计能让羌人们听从骨笛号令,遇袭后相互救援,已经是他们影响力的极限了。 偷袭这样的大营,只需纵马冲入便可以。 吕布两箭将放哨的羌胡士卒射死,率先冲入敌营中。威猛暴烈的气势无人可挡,转瞬间又轻易杀死那些惊慌的羌胡士卒,引领着身后铁骑掀起一场滔天的杀戮巨浪,向大营深处席卷而去。 可孙策的反应,却让老董吃了一惊。 冲入敌营后,他同样杀死几名羌胡士卒,随即在马上四下张望,鼻子还一嗅一嗅的:“牲畜棚呢?每个羌胡部落都有牲畜棚,随我去点火烧了它!” 老董听张辽说过这事儿,但没想到....这孩子执念居然这么强:此番闯营,估计他的目的就两个。 一个是让马超喊爸爸,另一個就是火烧牛羊马驴屁股一-未来江东的小霸王,在自己的教导下,似乎正向奇怪的方向行进 但从军事角度出发,他的做法还一点没错。 受惊的牛羊马驴冲闯起来,不亚于又给自己带来一支大军。虽然也有可能误伤自军,但今夜的主要任务是踏营,杀敌多少倒是其次,能让大营彻底混乱起来,将羌胡大军一举击溃才是重点。 算了,由他去吧。 “杀!”想到这里,老董一槊挑起一名敌卒,大声喝令手下:“全速冲进去,不可让敌军反应过来!’ 十万余人马的大营,哪怕只是啥也不干骑马闯上一遍,估计都需要小半个时辰。此时就算敌军再困,也该反应过来了。 “敌袭,敌人真的杀过来了! 就在西凉铁骑大肆杀戮,将火把丢入帐篷,挑翻篝火时,大营中已有人大声喊叫,吹动起刺耳的骨笛,试图集合部众反击。 也就是此时,绵延数里的大营开始四面皆乱。 老董抬眼努力眺望,见大营其他方向也燃起冲天的火光,无数火把在其中纵横锲入,喊杀声惊扰四野。 赵云、黄忠、张辽、太史慈、颜良、华雄六支部队也发起了进攻,瞬间将纪律不严的羌胡大营打得晕头转向。 “东边有敌军,是主力!” “西边才是主力,我都看到董贼了! “南边才是他们偷袭的重点!’ “明明是北边!” 一时分不清敌人到底有多少,更不知从哪儿来的羌胡士卒,在董军四面开花的打击下,第一反应不是听号令,而是飞奔寻找自己的马,然后一股脑儿乱哄哄地向营外逃去 都是跟着过来捡便宜的,真跟董军拼命啊....每月别说没有粮饷,连路费食宿还都是自理,把命赔进去图啥啊? 当然,也有死战不退、迎男而上的,斜刺里的一队骑兵,便突然杀了过来。 老董也认不清是哪个部落的,反正他们已列好阵型,平举着长矛连袍泽也毫不顾及,凶悍地嘶吼着向亲卫队冲了过来。 这是铁羌盟的标准战法,同样也是颜良铁骑的标准战法,属于王牌对王牌。 可惜,弄出骑兵三件套后的老董,不忘继续给颜良铁骑升级。看到敌军凶悍的气势,典韦凝神以待,待敌军还有十余步时,猛然开口:“投!” 瞬间,身后铁骑齐齐掏出马鞍上装配的短戟,一时犹如众鸟投林,黑鸦鸦的一片短戟就此飞了过去。 一轮短戟飞出,阵头还平举着的长矛顿时但头了许多。 不少羌胡骑兵被短戟劈中摔下来,连人带马撞乱了纷乱的阵型,血肉横飞。领头的羌胡头领更是被重点照顾,直接被砸到马下。 下一刻,两支骑阵才轰然相撞在一起。猝然间阵脚大乱的羌胡骑阵,轻易被左娟铁骑捅了个对穿,变成了王牌对亡牌。 老董扫飞三个羌胡勇士后,还忍不住发表评价:“思想僵化、不思进取要不得啊,要创新,创新才是第一战斗力!” 嘴上说着,速度却丝毫未停,他给部下的任务只有一条向前,向前,再向前!偌大的羌左娟勤人数足有十万,哪怕浪费一点时间,令韩遂马腾集结起大部队,这仗就要陷入厮杀的泥潭了。 所以此番他不纠结一时的战果,不考虑冲散了几个羌胡部落,更不纠缠与几股小部队的厮杀。 只是一路呼啸着向前,将死亡和混乱带入大营,再任由它们疯狂扩散,最终导致整座大营达到极限而崩盘。 “相国! 就当老董已不知杀了多少人,浑身金丝连环甲都变成红色时,竟愕然发现自己与西凉汇师了。 在西凉的身后,不仅有与他同行的赵云,还有一位拿着宝剑的年轻人,带着一群他没见过的私兵大杀特杀。 “北地泥阳傅巽见过相国。’ 同样浑身是血的年轻人上前,抱拳道,“北地受羌胡荼毒,在下特率县中乡勇前来投奔,不曾想被赵司马发现,就此一同杀敌报国!” “灵州傅南容乃汝何人?”一听对方姓傅,老董当即问道。 傅燮傅南容当年跟随皇甫嵩大破黄巾,战功卓著。 后凉州刺史耿鄙不得人心,出城导致战败,驻守冀城的傅燮坚决不降,最终战死沙场,在凉陇一地甚有威名。 “乃在下族叔,在下乃灵州傅氏的旁支,如今族叔亲眷,也由在下照看。” “壮哉,满门忠烈!”草草交谈两句,老董又望向身后儿郎和西凉、赵云、傅巽,“尔等可累乎?’ “不累!’ “还敢再战乎?” “敢!’ “走,随老夫继续冲杀!”一掣马缰,老董调转马头又向西杀去,“先与汉升、壮威汇合,再与子义、文远来个失败大会师!” “杀!杀!杀! 山呼海啸的声音一路向前,滚滚洪流无可阻挡,将一切阻在前面的东西踏碎。 终于寻到黄忠和华雄后,才看到羌胡大军正慌镇定张地向西方逃走,哭声喊声响成一片一-整座羌左娟勤渐渐崩溃、散乱了。 有些慌不择路的羌胡部队惊恐地跳入渭水,在河水中载沉载浮;有些冲入了旁边的部落营地,于是一个又一个部落被卷了进来,引起了连锁的反应,终于汇成一股洪流,冲入了韩遂马腾的大营。 这洪流在两座大营前来回涌动了几次,两人也无回天之力,根本无法约束整顿,最终被裹挟着崩溃。 张辽和太史慈二部正率兵往里冲杀,意图将最后的一点抵抗力量,也给消灭干净。 老董见状精神大震,举着马槊大叫道:“杀! 今夜一战,至少 可保司州五年之内,不再受羌胡侵扰!’ 话音落下,身后的各将各部鼓起最后的力气,一齐大喊着冲了上去 第277章 我信你个鬼 被吵醒两次的马超用毛毡捂住脑袋,困意渐浓。可心里却感觉不踏实,总觉得这场战役,好像在被老董牵着鼻子走。 前期自军优势极大,抢掠了不少物资也打出了威名,还围困了拱卫旧都的扶风郡。可自从老董到来后,情况就变得不一样了。 大军四出扩大战果的情况不见了,自己在槐里城下两败一平,什么都未取得,反而还耽误了打造攻城器械..战斗的先机,不知不觉已经转向董贼那边。 为今之计,只有想方设法引董军出城,自己统率十万羌胡勇士,与其展开一场堂堂正正的决战! 想着想着,马超忽而感觉自己已置身战场中。身穿烂银鱼鳞细甲,手持银白色铁稍,身后罩着反射着绚丽阳光的锦袍,威风凛凛 周围蚂蚁一般的士兵互相拼杀,到处都是一片厮杀之声。 自己正引兵冲锋陷阵,将对面的孙策一稍刺于马下,正要结果他性命时,他屁滚尿流地哭喊着叫自己爸爸 “现在知晓谁才是爸爸了? 马超嘴角浮起一抹邪魅狂狷的笑 ,猛然一挥胳膊道,“哼,晚了!” 忽然感觉手打到什么东西,睁眼一看竟然是庞德。 “少主,董军杀过来了! “某知道,还杀得孙策...等等!”马超一愣,这才猛然惊醒:自己刚才明明在做梦,怎么喊杀之声仿佛还在耳边回荡? 再看一向喜怒不形于色的庞德,此时竟然满面惊惶! “庞叔,究竟发生了何事?” “董军趁我军不备,大肆杀了过来!....四面营盘皆已被突破,请少主速速随末将一同突围!” 直到此时马超才完全醒来,听着外面的人喊马嘶之声,骤然惊出一身冷汗。顾不得穿衣披甲,掀开门毡便向外冲:“阿爸呢?...訶爸怎么样了? 庞德急急拎着衣服出来,道:“主公在弹压乱兵,但显然已压不住了。少主速速穿上衣服,未将护卫主公和少主一同突围!” 已有亲卫牵来战马,马超随意披了一件单衣上去。 眼见到处火光四起,人影重重,惨叫声随时随处,他心中蓦然悲愤起来:“勿要慌乱,随我反攻!” 说着一声怒吼,猛虎般扑了出去。 铁稍闪电般洞穿入一兵的后心,随即一剑又割开旁边一兵的咽喉。又一个转身,左肘猛磕在最后一兵的太阳穴上。 杀散眼前三名西凉铁骑,猛然抬头看到前方不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 那人举着火把,正嚣张大笑着烧着牛羊驴马屁股,驱赶着它们往自己的大营里冲。顿时他眼珠子都红了,怒声大叫道:“孙策小儿! 正玩得不亦乐乎的孙策也有所感,猛然抬头看到马超后,当即笑得更嚣张了:“乖儿子,喂养的牛马真不错!” 一句话,瞬间让马超怒火中烧,完全失了理智。 他脑中一片空白,只有梦中孙策哭喊着叫自己爸爸的场景,下意识地纵马便向对方冲去:他要将梦中的情景变成现实! 没想到见马超冲来,孙策当即扔掉火把、调转马头,招呼着手下便跑: “撤,快撤!.大功已告成,犯不着同这疯狗打斗。’ “徐荷小儿休走!”孙策挥舞铁稍,穷追不舍。 身后西凉见状,声色惧厉喊道:“少主回来!...莫逞血气之勇,中了敌军诱敌之计,少主!” 然而四周人喊马嘶,他的声音似乎并未被孙策听到。 或者说即便听到了,怒发冲冠的徐荷也会自动过滤。 一路上孙策铁稍挥处,劲力流转。如入无人之境,身前无一合之将可随着追击的深入,愈加感觉突进变得容易。 身边不多的亲卫与马超铁骑已杀成一团,地上到处都是鲜血和死尸,自己无论如何冲刺,都无法追上近在眼前、却又好似远在天边的徐荷。 直到此时,他才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正准备放弃庞德时,忽然看到前面一支军马冲了过来。 那支部队皆着火红的衣甲,人人背后弯弓,手中持矛,马鞍上还配备着投枪短戟,可谓全副武装,一看便知是董军中的精锐。 当先一人骑着一匹棕的高头大马,手提马槊,甲胄浴血、威风凛凛的模样,正是敌军的总统帅董卓。 “超儿?”见到孙策的第一眼,老董似乎还有些惊讶,但紧接着便是狂喜,“阿韦!....给老夫擒了他,莫要让他跑了! 说完,又觉得这句话不太对,怕会吓跑徐荷,又赶紧拍着自己胸膛道:“超儿,快来万军阵中取老夫的首级啊! “只要一稍戳死老夫,别说此战尔等可反败为胜。就是随后攻破长安,直逼洛阳,封官加爵,迎娶白富美、走上人生巅峰也不再是梦!” 已然准备向别处突围的孙策一愣,蓦然间竟还有丝心动:好像,他说得没错啊! 可眼见老董周围护卫重重,自己这里却单枪匹马,思忖一瞬后还是选择了放弃,并臭骂一声:“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滴很!” 可惜,就在他迟疑的一瞬,已经晚了。 老董话音未落,典韦已纵马挺戟冲了过来。孙策见状大吼一声,挥稍而出,希望能就此摆脱。 那一稍也是用了心的,横扫之时如秋风荡落叶般迅疾无情,封住典韦冲来的道路。典韦却将单戟一摆,就压住了孙策的铁稍,顺势继续向前冲去。 孙策只觉铁稍一沉,暗道不好。知道自己一旦被缠住再无逃出生天机会,果断丢弃铁稍催马急行。 就在此时,庞德竟从侧面又杀了过来 原来他一直紧密关注着徐荷,将其引到老董阵中后,又悄悄隐于光明远远躲在孙策的一旁。 此时纵马杀出来偷袭,时机刚刚好。 上来也不讲究什么花里胡哨,直接擎着圆盾一个野蛮冲撞:“还想跑? 给我留下来罢!” 正心慌意乱的徐荷毫无防备,闷哼一声后,气得只想一剑捅死庞德。 偏偏庞德也早防着他这一手,滚落在地后直接又一個圆盾飞旋。待孙策一剑荡开,他撒丫子就跑,根本不与对方缠斗。 下一瞬,他已紧张找了匹战马上去。 孙策却面临着来自四面八方马超铁骑的长矛,一番劈砍下虽并未受伤,可跌落战马的他,显然已无法逃离此地。 就在急怒如困兽般拼斗时,铁骑群中忽然闪出一条通道。 典韦一声暴喝,魁梧有力的身子伴随战马加速,势带风雷而来。人、戟、马三者合一,狠狠向下劈落。 情急之下,孙策知抵挡不住,却也只得拼了性命,横剑格挡。‘当啷’一声清脆响声。 精钢戟一击震断孙策的短剑,余势不停下,又狠狠击在孙策的肩胛幸亏老董有言在先,典韦用的是戟背。 若是戟刃的话,恐怕孙策半个膀子都要被砍下来。 纵然如此,孙策耳边也嗡嗡乱响,右手鲜血直流,臂根处有如断裂了一样,被扫飞时半空中就鲜血直喷。 随即轰的一声,他重重摔在地上。咬牙切齿地想要爬起,却发觉全身上下竟提不起一丝力量。 记忆中最后的一幕,看到董卓驾马前来,看着自己张狂大笑:“来人,给老夫绑了!...老夫这糟老头子可不坏,还只会心疼超儿,哈哈哈!’ 第278章 老夫给你翻译翻译 这一战,直接到了天明。 老董一觉醒来时,已是下午时分。站在城头眺望,槐里城下再没一支西羌部落的人马,只有自军的徭役壮丁,还在打扫着战场。 主簿田仪悠悠出现,表情有些复杂:“相国,昨夜一战击斩羌胡大小豪帅首领十九人,生擒马腾长子马超,缴获颇多,可谓大获全胜。” “缴获颇多?这是好事儿啊……” 一听这个,老董就眉开眼笑,随即有些奇怪地看向田仪,“老夫怎么看你,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正因缴获颇多,尤其以汉地甚缺的牛羊骡马为最,所以……” “所以你才不高兴?”老董都想摸摸田仪的额头,看看他是否昨晚没睡好,发烧脑子糊涂了。 田仪挡住他的手,叹气道:“相国,昨夜一场大混战,致使牛羊骡马受惊不已,跑得漫山遍野都是,给我们的打扫工作带来很大压力。” “尤其很多还都烧死了,看得在下委实心疼……” 说着,又忍不住暗暗摇头,“有些好不容易抓回来的耕牛骡马,尾巴也被烧秃了,见人怕得要命,恐怕难以用来耕田拉磨。” 一听这个,老董当时便怒了,道:“把那些尾巴烧秃的牛羊骡马,全都分配给颍川太守孙坚,告诉他这是谁干得好事儿!” 正乐呵呵走过来的孙策闻言,脸色也变了:明明昨晚夸我闯营好猛,好有创造力,还擒获了马超。现在用完人家了,就这样过河拆桥、卸磨杀驴? 当初求种像条狗,如今撸完嫌人丑? 想了想,扭头儿向城下走去:他要去找马超。 惹不起老董,还惹不起现在的马超吗? 将痛苦和郁闷转移到另一個人身上,虽然不是排解的最好方式,却绝对是最快且有效的方式…… 此时,王越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带来羌胡联军最新动向:“主公,敌军已溃逃至陈仓,正在收拢溃兵再次扎营。” “陈仓啊?……”老董点点头,信口说道,“南依秦岭、北靠陇山余脉,西沿渭水,东与岐山县相连,可是天水郡的军事重地,也乃丝绸之路的必经之道。” “他们现在,聚拢多少人马了?”老董又问。 “已有三万余人,想必再给些时日,聚拢六、七万人马不成问题。” 老董再度点头:羌胡部队跟中原汉地部队不一样,崩溃地虽然快,但再度聚拢起来也很快。 毕竟他们人人善骑马,四条腿无疑比两条腿跑得快。 另一个原因,就是西羌百姓骨子里流着征战的血。不像被强抓入伍的汉家百姓,一旦被打溃就会扔掉环首刀,然后跑回家捡起锄头,安安生生地过日子。 郁闷之下,老董不由看向一旁始终未开口的荀攸:“看来,他们的耐受力比较强,咱们还得再来一次呐。” 荀攸微微蹙了蹙眉,隐约觉得这话有些不正经,但他没有证据。 “相国,如今已至处暑。”摇了摇头后,他突然开口说了这么句话。 “然后呢?” “然后该回去秋收,并继续开荒耕种,预备明年的丰收。” 荀攸转身看向老董,认真道,“大汉动乱了这么些年,相国入洛阳后也三次发兵,民生疲敝,是时候让司州安安稳稳地休养生息了。” 这话老董有些不理解:“韩遂马腾这里的事儿还没完,总不能半途而废吧?……公达可知,这等不上不下、未尽全功的感觉,最让人难受了。” “呵……”荀攸冷笑了一声,意有所指地道,“力有不逮,鞭长莫及,不草草收工难道还想继续高歌猛进、犁庭扫穴么?” 老董顿时有些恼羞成怒,一拍城跺道:“还未试过,公达怎知老夫就不行?……是男人,不可以说自己不行的!” “相国别强撑了,不行就是不行……若逞强称能,结果反而不美。” 听到这里,田仪实在忍不住疑惑开口:“相国,监军,确定是在谈与韩遂马腾之间的战事?” 两人当即齐齐扭头,异口同声道:“当然。” 甚至老董还多问了一句:“否则,你以为我们在谈什么?” “哦……原来二位谈的是战事啊。”田仪不由尴尬地笑了,连连摆手道,“在下还以为谈的是……是战事呢,呵,呵呵。” 老董这才放过田仪,又将矛头对准荀攸:“不行,公达你今天必须跟老夫说清楚,老夫明明已一战功成、兴致盎然,怎么就觉得老夫已不行了?” 田仪忍不住又想张口,但还是忍住了。 “那相国可知,西羌部落为何屡屡叛变?”荀攸叹息,看向老董道,“自有汉以来,朝廷出兵镇压总共不下千次,斩羌胡首级不下二十万,耗钱以亿亿计。” “可西羌部落反叛事件却依旧层出不穷,羌胡反抗之心竟是斩之不尽、杀之不绝。” “这……”老董貌似有些卡壳。 “相国虽乃陇西人士,年轻时还游历塞外,但对汉羌矛盾恐怕还是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荀攸整理了一下思绪,正准备继续往下说。 不料,老董此时却开口了:“还不是大汉当前的生产力,无法匹配时代的发展,导致汉羌之间爆发了激烈的物质矛盾冲突。” “进而又在种族、文化、生活方式等一系列的不同下,矛盾愈加难以调和,只能用刀兵来解决,以至于缠绵数百年之久,最后到了势如水火、不死不休的境地?” 被打断的荀攸猛然噎了一下,需要调动脑细胞翻译下老董这番话。 一旁的田仪却已直接听懵了,弱弱地道:“相,相国,可否说得简单点?” “简单点来说,就是汉羌两族生存空间已接近红海,需求出现了分层和矛盾。可大汉朝廷却没寻找到全新的供应端模式,积极创新为两族的发展赋能。” 对于‘简单说两句儿’,他完全是张口就来。 “相反,大汉朝廷采取了传统固有的打法,使得羌族部落产生极强的抗拒。进而在时间的积累下,导致规模效应完全爆发……” 看着田仪非但没恍然大悟,反而愈加迷茫惶恐,老董就有些疑惑:“还不懂?……老夫说得再简单儿?” “不,不用了……”谁知刚一碰田仪,就如触电般蹦了起来。 然后看向一旁的荀攸,道:“在,在下还是听监军讲述吧……” 老董就有些怄气,道:“行行行,让他来……到了深奥不好理解的地方,老夫再给你翻译翻译。” 田仪这才松了口气,荀攸也如释重负。 然后,他张了张嘴,神色一下变得古怪起来:我刚才,要说什么来着? “哦……汉羌之仇怨说起来,可追溯甚远,简单来说……” 说到这里,荀攸不由又噎了一下,郁闷地看了老董一眼,才继续道,“关中平原以西、西海以东,自古就是羌民繁衍生息之地。” “可自大汉建国来,为防桀骜剽悍的羌民袭扰,朝廷一方面分化瓦解羌民部落,予以军事打击;另一方面又以军屯和民屯方式,一点点地侵吞羌民土地,迫使他们不断内迁或远走边塞。” 听到这里,田仪连连点头。 老董却忍不住了,插口道:“你看,大汉为防止羌民侵扰,便采取了经验主义,想着沿用分化瓦解和军事打击,以及侵吞生存空间的传统固有打法,一劳永逸解决羌患。” 田仪一愣,仔细咂摸了一番:好像,真的有些理解了…… 第279章 老夫才是你们爸爸 “不错,大汉应对外患的模式向来如此。”荀攸当然也听懂了,还解释道,“如此,便可有三得。” 说着,伸出一个手指道:“一者,就是认为如此可解决边患。” 然后伸出第二根手指,继续道:“二者,可充实西部人口。”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这下他没伸出第三根手指,而是眺望北方道,“是时匈奴和鲜卑连年入寇,而西北民风剽悍狂野,内迁的羌人正好用以戍边作战。” 这时,老董又忍不住翻译道:“你看,这就是朝廷只考虑自己需求,并未综合双方进行全面考虑,出现了认知断代。” 然后看向荀攸:“这种传统固有的打法,必然引发羌族部落极强的抗拒吧?” “呃……的确如此。”荀攸点头,发现不是人家老董不懂,还真只是……自己听不懂,“正所谓物极必反,随着汉朝黎庶不断涌入,西海的羌地已尽数被戍边屯所所占。” “原本的羌人丧失家园,退居险阻,无以为生,忍无可忍之下,终于铤而走险。自羌酋庞恬、傅幡带领族人,驱逐西海太守程水出境后。西部诸羌胡和汉民矛盾日益加深,终于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 “竟是如此?”田仪闻言叹息,随即又急切道,“监军所言乃王莽篡汉时期,伪帝王莽好大喜功,胡乱妄为,失败乃是必然。” “然王莽败亡,光武中兴后,朝廷莫非也没有改善对羌人的政策?” 荀攸苦笑一声:“哪有什么改善?……光武中兴之后,朝廷虽然退出了西海,但向陇西、金城二郡戍兵、戍民和屯田者反而有增无减。” “由此导致那一带原本属于羌民的土地,被戍边汉民和士兵抢夺殆尽。且由于两族矛盾积深不解,边塞将吏对羌胡素来歧视,他们还大量搜刮民财,甚至有秘密拐买羌胡为奴的记录……” 此时,老董又忍不住悠悠开口:“随着时间的发酵,两族百姓只能凭种族身份相互攻杀,规模效应至此完全爆发……” 田仪一愣,随即苦笑道:“相国,在下已然懂了,完全懂了……由此看来,我军此番即便击败韩遂马腾,也不能彻底平定羌人之乱。” 说着不由看向荀攸,终于恍然大悟:“难怪监军有言在先,说相国不行……” “老夫行,很行,非常行!” 万万没想到,谈话的结尾竟是这样。老董当即气急败坏,道,“前车殷鉴不远,老夫难道还不知道开辟新的赛道,深化创新为两族发展同时赋能?” “再说,汉羌矛盾的根源是两族的生存空间已接近红海,老夫却已找到全新的供应端模式,完全可以将红海变成蓝海,这还有什么搞不掂的?” 荀攸和田仪对视一眼,彼此都一声叹息:累了,不跟你瞎贫了,说啥就是啥吧…… 于是,两人随即开口道:“那相国打算,此番如何施为?” “嗯,老夫打算先找到一位汉羌文化品牌的代言人,并由政府的公信力设置一片试验区。进而探索汉羌两族各自的差异化赛道,通过商品和文化的不断交流融合,形成紧密的利益共同体。” “同时,还会大力提升公平且精细的服务,令两方都能实现各自的高价值转化,在擅长的垂直领域中做大做强,实现行业共建的发展引爆点……唉唉,你俩这是要去哪儿?” 就在他滔滔不绝展示废话文学时,一抬头发现两人已默默走远,老董当即怒上加怒:“尔等,给老夫回来!……” “尔等都还没有听完,怎能知老夫到底行不行?” …… 三日后,老董亲率五万大军,抵达五丈原扎营,与陈仓城遥遥相望。 据王越的汇报,如今陈仓城中也有五万羌胡大军。但牛羊骡马等移动军粮急缺,新逢大败的他们士气低靡,尤其对暂领铁羌盟主的韩遂怨念颇深。 “你们祖上可是伏波将军,怎么就出了如此昏招?” 大帐当中,老董站在沙盘模拟图前,一脸痛惜地对着五花大绑的马超道,“西羌兵马长于野战,短与攻城和守城。” “如今你阿爸困守陈仓城中,内有粮草不济烦忧,外无援军。同时,韩遂可不是省油的灯,你阿爸晚上跟他挤一个被窝儿……” 马超之前还面色铁青地听着,后来脸色就变了:“董贼,胡言乱语些什么!……我阿爸乃世之少有的英雄,岂是你说的,说的……” “老夫说的什么?” 老董就笑,看着少年那张阴沉桀骜的脸,有种莫名的成就感:他有预感,这孩子会比孙策坚持更长时间。 当然,自己的愉快时间,也会随之延长…… 马超的脸都涨红了,想起什么‘挤一個被窝儿’,愤愤不平叫道:“阿爸才没有什么断袖之癖!” “什么断袖之癖,你小小年纪,满脑子都在想些什么?” 老董却继续笑,还笑得很无耻,“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道理,汝到底懂不懂?” 马超一愣,当即摇摇头。 然后想了想,又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那句明言是赵大打李煜时说的,马超当然没听过。 但没听过,并不影响他理解:想着之前父亲跟韩遂只见的龃龉,此番又应王允密信才勉为其难合兵…… 若此番旗开得胜,双方还能一起发财,你好我好大家好;可现在大败亏输,韩遂威信大丧,岂能不对阿爸心生歹意? “董贼,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是何用意?”此时马超已有些心虚,但姿态还是倒驴不倒架。 “啧啧啧……色厉内荏。”一旁孙策便默默摇头,道,“爸爸还是比较喜欢你桀骜不驯的样子,麻烦恢复一下。” “我才是你爸爸!”马超顿时反讥。 “放屁,我才是你爸爸!……” “你们都放屁!……”老董可不会给他们乱吵的机会,强硬且武断地道,“老夫才是尔等的爸爸,再敢乱叫……” “你待如何?”两人又同时对外。 “哼!”老董先看向孙策,道,“老夫非但会将烧秃尾巴的牛羊,送给汝父那里,还会将你也一并送回去!” 颍川郡可比长沙郡富裕得多,如今孙坚在老董的庇护下,四出剿贼,武名大盛,可比当初投靠袁术风光多了。 这时要是自己被送回去,孙坚指定会打断自己的腿…… 想到这里,孙策立时老实了不少,低头道:“只,只要他不主动挑衅,孩儿也不会跟他吵的。” 老董没搭理他,转而望向马超:“至于你……也不想老夫连番攻城,同时四处放出造谣,言你阿爸已投靠朝廷。” “然后惹得他被韩遂和羌胡部落排挤攻讦,最终睡觉都不敢闭眼,生怕乱军闯入房中将其乱刀砍死吧?” “你!……”马超大怒,挣扎着就要跟老董拼命。 “你再动?……”老董却不惯着他,道,“哪怕眼皮眨一下,老夫现在就派人出去,言你已认老夫为义父,看韩遂和羌胡部落会不会对你阿爸起疑心!” “我!……” “你什么你?……”老董又一瞪,看着马超那副明明恨死自己,却又无可奈何的模样。不由缓缓伸出罪恶的手,笑着替马超整理起衣甲,“所以,接下来拜托配合一点、乖一点,好么?” 马超银牙紧咬,身体明明很抗拒老董的禄山之爪,偏偏又不敢反抗。 那副又怂又刚、又羞又恼却又只能顺从的模样,像极了……咳咳。 第280章 一山不容二虎 一阵诡异的风声从头顶传来,陈仓城里的羌人同时抬头,看到了一幅奇景:三四块形状各异的硕大石块在半空飞过,划出数条危险而优美的弧线。 他们下意识地要躲,好在这些石块似乎没什么准头,飞过头顶后砸入城中,荡起一片烟尘。 城头一下子变得十分热闹,许多人在大喊,许多人在奔跑,每个羌胡勇士都被这样的袭击砸懵了。 作为塞外马背上的民族,他们十分熟悉驾马冲锋,甚至可以连命都不要。可站在城头上如何抵御敌人进攻,他们却感到十分陌生。 “才不到一个月,他们怎么可能那么快,便打造了好了投石车?”闻讯而来的马腾赶到城头,面色忧愁不已。 自己的儿子在对方手中,董军却一直未提要求,让他这些时日备受煎熬。如今又发生这等可以扭转战局的情况,马腾不由心神大乱、无从应对。 “比起这些羌胡莽夫,我等汉人一向善于听命。” 韩遂個子不算高,其貌不扬,甚至成天眯缝的小眼睛里,充满木讷和迟钝,一副死样活气的呆相。 “某听闻董贼还在洛阳城中,创建了专司奇淫技巧的军工厂,想必也对如何快速打造投石机进行了研究。” 此时他一脸愁苦模样,更像个看到庄稼要欠收的老农,丝毫看不出统领十万余众铁羌盟主的威风。 “而且,这些羌胡都喊错了。” “此番并非董军砸偏了,而是在对我等进行一次宣告。”望着城下从容试验投石车的董军,韩遂面露怒气又无可奈何。 “什么宣告?”马腾问道。 “他们今日可打造出一辆投石车,不用几日就会有第二辆、第三辆……届时万石齐发,我们躲在陈仓城中只有死路一条!” 如今的陈仓城还是秦陈仓,由秦文公所建,目的是囤放粮食等物资,既不在高地,也无险可守,只是扼守在了关中通往凉州的要道。 后来坚不可摧的陈仓,是由郝昭所修的毂城。 董军根本不需万石齐发,只需有几十辆投石车,日夜轮番抛投石块,必然会将陈仓砸得千疮百孔。 意识到这点,阎行愤然道:“主公,请许我三千勇士,一举捣毁董军的投石车!……再这样下去,不待那些羌胡们宰光牛羊,士气便会彻底崩乱!” “不得胡言!”韩遂当即怒斥,道,“寿成长子还在董贼手中,汝等若是乱来,惹怒董贼杀了超儿,当如何是好?” 这话入耳,马腾面色顿时一阵青、一阵白:他并非没想过与董贼搦战,然一来的确顾忌超儿的性命,但更重要的是…… 自军根本做不到啊! 自董军屯驻五丈原,老董又故技重施,派出麾下虎将四出巡梭,击溃俘虏前来汇聚的羌胡溃兵。 结合上次袭营和各部落的反馈,那些猛将们各个乃当世名将,贸然率惊弓之鸟的部队前去搦战,完全是在用肉包子去打狗…… 这一点,他不信韩遂会看不出。 没想到,对方非但丝毫不提,反而还以自己长子被俘一事拿来卖好。 “盟主!……”马腾思忖片刻,面色十分难看,“董军精锐,非我等败军可敌。为今之计,还是先退守天水、保存实力为要。” “哼,上次弃槐里,今日弃陈仓,莫非明日还要再弃冀城不成?”阎行不屑看向马腾,说话十分不客气。 “阎彦明!”庞德闻言大怒,按刀呵斥道,“我主乃汉伏波将军之后,又得羌人信任推崇,岂可由汝轻辱?” “汉伏波将军之后?” 阎行非但不收敛,反而嗤笑一声,“若马伏波泉下得知后人竟如此窝囊,恐恨不得重返阳间吧?” “狗贼找死!”庞德大怒,抽刀便要劈向阎行。 阎行也丝毫不惧,掣剑与之相抗。两人刀剑在空中一交,马腾韩遂二人立刻相拦,齐声呵斥: “住手!” “莫要让城下董贼看了笑话!” “不用管老夫,你们继续……”老董却看得正津津有味,举起大喇叭道,“令明、彦明二位都乃凉州虎将,老夫早有耳闻。” “但老夫也听说,一山不容二虎,除非一公和一母……” 这下,庞德眼珠子也红了:“主公,请拨在下三千精兵,定要出城斩了那恶贼!” 马腾这里还没回话,老董那里又开口:“文约啊……你写给王允的密信老夫已然看了,嗯,封征西将军、开府、假节、辖制凉州,胃口不小嘛。” “不过呢,条件也不是不可以谈。” “反正你秘密联络王允时,也没提过马腾。此番干脆砍了他的人头,老夫考虑考虑,给你个名正言顺的中郎将如何?” 韩遂这家伙,老董当然清楚:老头儿极为阴险贪权,前期一直夹着尾巴,指点着羌人攻伐汉人,暗中积蓄实力。 等实力差不多,便开始对盟友亮出屠刀。一步步借用羌胡之力,实现自己不可告人的野心。 等后期曹老板强大起来,他又跟狗揽八泡屎一样霸着凉州,用尽无数心机诡术,死活不撒手…… 此番兴兵而来,不是为了攻取长安,更不是什么奉王允之命清君侧,就是为了展现武力,取得更多的土地,捞取更多的政治资本。 假如真如他所愿,就会成为凉州名正言顺的土皇帝,甚至还可能进一步东进,参演汉末争霸的舞台。 至于马腾,非但没这等野心,还为人正直贤厚。 除了本身乃汉羌混血,先祖马援还在羌人中深有威名,最适合当此番汉羌文化品牌的代言人。 此时老董既是往韩遂头上扣屎盆子,也是在向马腾示警。 “董贼休要血口喷人,在下何时给王允写过密信?”韩遂当即否认,甚至还向阎行下令道,“彦明,予我斩了这狗贼!” 老董闻言不由哈哈大笑,从怀中掏出一张绢书,交给一旁的黄忠道:“汉升,露一手如何?” 黄忠傲然取弓,将绢书绑在箭杆上,神臂弓霎时张满。 陡听嗡的一声颤响,便见蓄于弦上的狼牙箭已闪电般射了出去。眨眼间,弓箭死死钉在城头门板之上,尾翼还微微震颤。 马腾惊了。 韩遂惊了。 老董也惊了,忍不住小声地问道:“汉升,这一箭要是射向那韩遂,岂不是能取了他性命?” “若他毫无防备,自是可以的。” 说完,黄忠面色疑惑,“某听闻此神臂弓,乃相国指点义子马工丞借助机簧而改良制成。难道,相国竟不知此弓的射程和威力?” 老董顿时脸一红:自麾下猛将如云,自己虽恢复了左右驰射的身材,却再也没亲自射过箭了。 “不要在意这点细节……” 轻描淡写地转移了话题,他随即看向身旁的赵云、太史慈、吕布,交代道:“下次再有机会,尔等就给老夫悄悄地射!” “什么狗屁挑拨离间,全然不如一箭来得简单!” 第281章 你俩得各论各的 旌旗猎猎,鼓声阵阵。 碧空如洗的晴日下,三千名羌胡勇士列成松散的方阵,黄绿相兼的土地衬托着他们杂乱的衣袍,显得分外扎眼。 老董却对奔骤而出的阎行兵马视若不见:对面一个个肮脏干瘪,面黄肌瘦,胡须和头发没工夫整理,又脏又长。 很显然,自从上次大败后,他们在陈仓的日子过得相当不好。真正是跟着韩遂混,三天饿九顿。 再打开战斗辅助功能,果然发现对方的战斗力不算低,但士气和忠诚都已经降到30以下,随时会跌倒10以下叛逃投敌的临界点。 “寿成看一眼嘛,老夫已将韩遂的密信射了上去,你难道就一点不好奇么?”此时举着大喇叭的老董,仍在孜孜不倦地挑拨离间。 马腾看了绢书一眼,随即还是开口道:“董贼休要欺我凉州无人,这等挑拨离间之计,某又岂能轻易上当?” “就算密信为真,那时盟主亦尚未与我同盟,信中未提及在下岂非再正常不过?” “你真不看啊?……”老董又忍不住笑了,心中开始得意:不看的话,那我可要造谣了吼。 “你俩啥时候结的盟约?” “七月六日!” “巧了!”老董在马上一拍大腿,道,“密信的落款日期可是七月十日……” “你放屁!”韩遂当即怒了,遥遥指着老董大骂,“密信上的时期,分明是七月五日!” 说着从门板上解下绢书,交给马腾道:“寿成,董贼明明在说谎!” “哦?……也就说是你承认在结盟的头一天,连合作同伴都不通知,暗中单独给王允写了一封密信?” “还想独霸凉州?” “还丝毫未考虑过给寿成请封?” 韩遂顿时恼羞成怒,大叫道:“彦明,予老夫取了董贼的脑袋,让他闭嘴!” 就在他无能狂怒时,忽然感到有冰冷的杀气从对面隐约传来,将自己牢牢锁定。情急之下,韩遂想也不想弯腰下蹲,动作十分干脆果断。 “咻!咻!咻!……” 下一刻,凄厉的破空声自老董阵前响起。 四支拇指粗的狼牙箭齐齐向他射来,最早的一支擦着他兜鍪的簪缨而过,带得韩遂一屁股坐在地上,惊魂未定。 随后再抬头,只见四支狼牙箭接连钉在身后的门板——若自己刚才没立即提肛下蹲,恐怕已是四箭穿心的下场。 一瞬间,马腾也紧张了:“反击,快反击!” “将军,我们的射程没他们远!” 马腾这时才真正惊恐起来:不错,对方可是在城下。可仰射的劲力,居然比自军在城上的角弓还要强! 自己蹲,还是不蹲,这是個问题。 蹲吧,全军仅剩的士气恐怕要掉光了。 不蹲吧,命只有一条。 想到这里,他当即大喊:“彦明,还愣着干什么,速速斩了那董贼!” 解决不了问题,解决掉出问题的人,事情不也就解决了? 完美! “大伙儿振作起来!” 阎行此时却有苦难言:之前在城上讥讽马腾,都是韩遂的授意。不成想,现在马腾非但同意了,还催促自己起来了。 你大儿子不打算要了吗? 他今年二十一岁,生来勇武有力,与庞德并为西凉悍将。后来马超云兴霞蔚,他与马超相斗,大战一百回合,发展到两人共夺一矛的地步。 那次马超把矛头折断,他就轮起矛杆砸向马超的颈项,几乎将马超杀掉。 他一向自许无敌,可是这次东来,却自信全无:先是被老董捅了大营,只得随乱兵退至此处。 再看老董身旁猛将如云的架势,还有武装几乎到牙齿的精锐铁骑,简直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但人生的每个坎儿既是挑战,也是机遇! “董贼西凉铁骑号称无敌,却也不过是学了我等的战法,诱骗了我们的人。此番堂堂正正相战,就让他们见识下,谁才是天下第一强兵!” 话音落下,城头上庞德也配合给力,下令吹起苍凉浑厚的号角。三千羌胡勇士也燃起胸中的热血,七嘴八舌叫嚷起来,颇具声势。 看到成功激发起这股尚存的微弱士气,阎行略微松了一口气:哪怕拼个八斤八两,也能挽回些这段时日的颓势,自己一跃成为凉州第一虎将! 嗯,公的!…… 想到这里,他莫名也燃起了起来,振臂一指老董:“大伙儿,随我杀!” “秋豆麻袋!”老董却猛然一伸手,似乎想以无形的劲力,阻止三千羌胡骑阵的冲锋。 然而,阎行还真的停了。 原因无他:董卓身后的铁骑全都掣出身后的大弓,尤其赵云、黄忠、吕布、太史慈四位神射手,更全都搭弓瞄准了自己。 阎行咽了咽唾沫,干涩道:“还有何事?” 老董环顾身后众将,一一掠过赵云、黄忠、吕布、太史慈后,看向了张辽:“文远,你上吧……赢是肯定会赢的,但老夫的要求还不止如此。” “相国尽可吩咐!” “老夫想从意志上击溃他们。”老董调转马头,悠悠道,“现在那些羌人,还以为能同我等正面刚一波,他们还是不服。” “老夫要的,就是此战彻底击碎他们的幻梦!” “唯!” 言罢,老董扬动马缰,竟连经过都懒得看。直接带着亲卫队回了大营,只给张辽留了三千兵马。 下一瞬,身后鼓声隆隆大作! 激昂的嘶吼响彻原野,令渭水似乎都为之一顿。 滚滚如雷的马蹄声随即传入耳中,随即便是箭弦破空和勇士们搏命的怒吼,以及刀剑相交清脆的金属碰撞声。 哪怕渐行渐远,老董也能听到接下来人从战马跌落的沉闷声,以及马蹄踩翻人体的惨叫。 不是真男人从不回头看爆炸,而是他知道没必要看。 有意思的是,到了大营后发现马超却看得目不转睛。英俊的小脸上,还不可抑制地闪露出一丝惊恐。 以正常的目力,当然不可能看清远处究竟发生了什么。 但董军有望远镜。 此时马超仍被绳索绑成一个羞耻的姿势,双手缚在身后。站在营中的土山上,身旁则是替他举着望远镜的孙策。 老董眉头微蹙,开口问道:“你俩怎么突然好上了?” “无他,有样学样而已。”孙策看起来还挺高兴,拍了拍胸脯道,“孩儿只是威逼利诱,让他答应了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此时看不到望远镜的马超,却有些急了:“莫要放下,我还没看完。” “嗯?……”孙策眉头一蹙,如霸道总裁般邪魅一笑,冷冷地说道:“超儿,汝该叫我什么?” 马超面色愤恨不已。 可远处的战斗已快要接近尾声,令他牵肠挂肚,只能死死咬住下唇,不甘愿地道:“义兄,义兄……拜托了。” 老董闻言,当即狂喜:他叫自己的干儿子为义兄,那岂不是?…… 没想到,马超立时洞察到这点,无情地击碎了他的幻梦:“休要多想,我是认他为义兄,但不表示会认贼作父!” 孙策闻言也笑了,道:“爸爸,以后这事儿得分开算。他管我叫哥,我管你叫爸,但你俩还是得各论各的……” 老董脸上的喜悦,顿时凝固了。 就算随后张辽前来报功,言自军损失不过百骑,将阎行三千兵马击溃,还射伤了阎行一臂后,他也没怎么高兴起来。 甚至,还觉得损失百骑有些多了。 别问,问就是此番他让张辽用的,乃是后来蒙古骑兵名噪一时,吓得欧洲骑兵都屁滚尿流的曼古歹战术。 嗯,就是俗称的放风筝…… 第282章 塑料义兄弟 “相国,陈仓也不算城高墙厚,且羌胡士气低靡、粮草不济,只需连日攻打必能攻破。” 对峙将近一月后,中军大帐里颜良看着老董面露疑惑,期期艾艾地道:“若相国决意攻城,末将愿为先登!” 加入老董集团后,他算是看出来了。 虽然老董嘴上说会心疼每一位,实际上还是有偏爱的:比如最近在战场上,表现十分亮眼的赵云和黄忠,明显就得到了更多的偏爱。 现在自己已是他的人了,再不主动一点,难道还要等着一代新人换旧人,从此由小甜甜变为牛夫人? “攻城,靠任命往上填?” 老董闻言却一副很吃惊的模样,让颜良一时都感觉,三观有都些震颤:自古攻城,不都是这样的? 难道,你还指望敌人拱手相送? 谁知,老董好像真是这样想的:“靠人命攻城,一来不尊重生命,二来也太专业、太没技术含量了。” 颜良看着那表情,就感觉对方似乎在说‘哎呀,这个颜良就是逊啦,连如何正确攻城都不懂的啦……’ “首先,老夫已陆续打造好了投石机,对陈仓里的羌人造成了很大的心理伤害。”见颜良不解,老董便开始解释。 “另外,老夫还让文远用放风筝的战法,轻易瓦解了羌人的斗志。让他们知晓就算来野战刚正面,他们也不是对手。” 说着,伸出第三根手指,继续道:“并且昨日老夫已成功挑拨了韩遂与马腾,使得两人本就存在的嫌隙,因外部压力迅速激化起来。” 三点说完,他又总结道:“如此一来,羌人明攻不是我等对手,固守陈仓只能坐以待毙,外加主帅必然会勾心斗角……” “优势明显在我,老夫又何必还要士卒们前去攻城送命?” 一番话听完,颜良三观彻底碎了:果然,人家这个才专业!……靠人命去攻城,真的是太逊了。 “所,所以我等只需,静待陈仓自行崩溃?” “也不是,老夫可不像那些关东诸侯。”说起这個,老董还不忘踩之前的敌人一脚,才道,“还需未雨绸缪。” “如何未雨绸缪?”此时颜良对老董的深谋远虑,已惊为天人,迫不及待问道。 “嗯,就是在羌人西逃的必经之路上,设下一支伏兵,守株待兔。” 话音落下,颜良直接都傻了:“相国,陈仓城尚未攻破,我等便提前设伏兵?” 这不是设了个寂寞? “无妨。”老董一摆手,自信十足地道,“以老夫观之,不出数日,陈仓必会自行崩溃!” 话音落下,颜良直接目瞪口呆:难道我刚才说的,跟你说的不是一回事儿?…… 可随后看到老董朝自己瞪来,颜良当即懂了,拱手赞叹道:“相国英明,谋虑深远,非末将所能及也!” “嗯?”老董笑了,他要难上加难,“如何不能及呀?……莫非老夫所言,与你适才所说不是一回事儿?” 一旁被绑着坐听军议的马超,此时也傻了:换作是自己,恐怕会当场杀了这家伙吧? 谁知颜良竟神色认真,解释道:“自不是一回事……末将所言,只是胡乱猜测。相国所言,却乃神机妙算后的推演,岂能一概而论?” 阅读理解能力满分,溜须拍马技能加一。 马超也惊呆了。 可随后思来想去,发现陈仓城竟是个死局,只能恨恨地呸了一声,道:“好谀恶直之徒,迟早会因骄傲自满,一败涂地!” “嗯……说得很好。”见马超仍旧桀骜不驯,老董表示很满意,甚至还交代了颜良一句,“下次别说了。” 颜良秒懂:嗯,说还是要说的,就是下次不能这么直白了。 …… 与此同时,陈仓城里也在举行着一场军议。 相比起老董大营里的轻松从容,这里的气氛却十分愁云惨淡。 羌胡各首领都沉着脸,丝毫掩饰不住心中的焦灼担忧,有些脾性急躁的还忍不住瞪向韩遂,显然在怪罪此番对方坑了自己。 胳膊上包扎着绷带的阎行,神色有些紧张,也不住地看向那些羌胡首领。最终,目光还是落在马腾身上。 如今的铁羌盟,明显已分化为两派势力:一方真心认韩遂为盟主,另一方更信任马腾。且随着韩遂当上盟主后稀碎的操作,暗中向马腾靠拢的部落越来越多。 “寿成,老夫错矣。” 韩遂率先开口,嗓音有些沙哑,“今日一战,才知入主洛阳后,董贼已今非昔比,非但愈加狡诈且兵精将猛,已非我等所能敌。” “为今之计,便当听寿成之言,早日脱围才是。”言罢,起身对着马腾深深一礼。 马腾的确忠厚贤良,但忠厚贤良不代表傻。 尤其像他这样,在乱世血雨腥风中闯荡出来的人物,更绝非只有忠厚贤良。 见韩遂这般以退为进,他也顺水推舟,连忙起身避开那一礼:“盟主言重了……董贼阴险毒辣,想必早已料到我等会有此举。贸然脱围的话,恐会正中董贼之计。” “那依寿成之见,如之奈何?” “盟主,董贼将近月余围而不攻,想必对我等必有所图。依在下之见,不若派使前去求和,或许也是一条出路?” “派使求和?” 韩遂眉头微蹙,看向四周羌胡首领:“寿成莫要忘了,我等加入铁羌盟初衷,便是为了推翻暴政,为羌人立命?” “盟主所言差矣。” 马腾笑了,道:“求和是假,麻痹董贼为真。大丈夫能屈能伸、能兴能隐,当务之急还是需保存实力。” “寿成果有妙计!”韩遂闻言大喜,随即又神色犯愁,“只是这求和的人选?……” “若盟主信得过,在下愿亲身前往!” 马腾当即毛遂自荐,道:“一来,某在盟中也算有些份量;二来,将近一月未见超儿,某也忧心如焚,正可前去见上一面。” “然也!”韩遂闻言似激动不已,抓住马腾的手感激道,“若寿成能救下我等,不啻再造之恩!” 说着,又当众羌胡部落首领的面,郑重道:“寿成如此心向我等,以身犯险,某敬佩不已。若是不弃,我等便结为异姓兄弟,如何?” 马腾一愣,随即感恩不已:“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当下,二人匆匆准备一番,就此焚香祷告天地、约为兄弟。甚至为表示忠心不渝,还歃血为誓。 美中不足的是,城中实在找不到一只羊了,连只鸡都找不到,祭品显得十分寒酸。歃血为盟也没烈酒,只能用凉水代替。 一股浓浓的塑料情味儿。 “兄长,事不宜迟,愚弟这就前去董营!” 就这,马腾似乎还不愿多呆会儿,陪兄长谈谈人生理想啥的,满心想的都是自己宝贝大儿子。 “寿成多加小心,切记安全第一!”韩遂却很留恋,依依不舍地送马腾出城。 只是待城门关闭后,又忍不住幽幽一笑。 另一面马腾也频频抽动马鞭,迫不及待向董营赶去。追随的庞德不解,忍不住问道:“主公,少主应当无恙,为何要这般着急?” 说完不待回答,他已猜出了答案:“主公莫非是想,弄假成真?……” 第283章 你听说我的故事 “阿爸!……”当马超见到马腾的那一刻,这位西凉冉冉升起的新星,汉羌人民都抱以极大期望的少年将军,却鼻子一酸,忍不住要哭了出来。 “超儿莫哭,到底怎么了?”马腾摸着宝贝儿子的俊脸,心疼不已,“都瘦了不少,他们如何虐待你了?” 马超却是一愣,有些奇怪地问道:“他们如何虐待了孩儿不重要,重要的是,孩儿说出来后阿爸能报复回去么?” 马腾当时脸一红,羞愧地道:“不,不能……此番阿爸前来,都要打着‘求和’的口号。” 父爱如山,瞬间山体滑坡。 马超更奇怪了:既然不能,你为何还要问? “感情到哪儿了,不问的话……总感觉那里不太对。”马腾也没想到,儿子在董营呆了一个月,思维角度都变了:以前他可没这么敏锐,一下抓住重点的。 “虐待倒是没有,反倒是每日伙食还挺丰盛的。就是,孩儿一直不敢多吃……”毕竟一个月未见,又是亲父子,还是有很多话想说的。 但说着说着,他的脸色就有些难看。 “怕他们下毒?……” 马腾下意识出口,随即就否决了,摇头道,“没道理啊,他们若是想杀你,一刀砍了便是,根本用不着下毒。” 这话入耳,别说马超脸色发黑,连庞德也听不下去了:主公,虽然你说得很有道理,但话一说出来,就容易……伤父子感情啊。 好在这对父子的感情硬如钢铁,啥都能说。 “阿爸,人需五谷轮回,吃得多就……” 马超有些生气,气父亲一点不懂自己,“你也看到了,他们惧怕孩儿恃勇逃跑,整日五花大绑。到了五谷轮回时,难免……” “哦哦……”这下马腾终于明白了,但很快神色又变得奇怪,“他们整日绑着,那你又是……呃,如何五谷轮回的?” “靠,靠义兄……” “义兄?” “就是那個江东猛虎孙坚之子,孙策。” “跟你打成平手的那个?” “嗯。” “然后呢?” “然后小的还好说,问题是大的……尤其是夜晚,他总生怕我跑了,每次还要举着火把盯着孩儿……” “盯着?”马腾惊诧了,感同身受地道,“那样的确挺让人不舒服的。” “不是不舒服,是孩儿害怕!” 说到这里,马超一下就激动起来,吼道,“阿爸一点都不懂孩儿!……他是孙策,那个闯营都不忘举着火把,捅我们牛羊骡马屁股的孙策啊!” 马腾闻言身子猛然剧震,脑海中浮现起一位英俊少年小将,撒了欢儿一样举着火把,捅自己营中牛羊骡马屁股的凶残场景。 当时牛羊骡马的惊恐和惨叫,以及少年嚣张残虐的笑声,相映成趣;牛羊骡马的狼奔豕突,和少年兴奋奔骤追赶形成强烈反差…… 万一他凶性大发,对着自己宝贝儿子来那么一下…… 想到这里,马腾热泪盈眶,不由抱紧马超安慰道:“超儿,这一月实在苦了你啊。” “苦不苦无所谓,重要的是,阿爸能不能救孩儿出苦海……” 马超也哭了,眼泪汪汪的,“最最重要的是,阿爸能不能先替孩儿解开绳索,他们此时又没人看着……” 终于等父子互诉衷肠结束,才同去中军帐见老董。 到了帐前发现,亲卫们呈雁行排开,全副武装手持礼戈,显得隆重而又威严,规格很高。 马腾见状受宠受惊,还未赶来参见,就见老董已主动从帐内走来,笑脸相迎:“寿成啊,老夫可是等你很久了……” 马腾连忙施礼,被老董迎进去后一脸疑惑:“相国听说过在下?” 就算听说过,也没理由如此热情吧? 毕竟,名义上自己还是来求和的。 谁知,老董‘唰’的一下将手中折扇展开,微微一笑:“老夫不曾听过寿成的故事,但你的脸上写满了事故,呃……故事。” 说完,不待马腾反应,竟伸手摸了摸他的脸。仔细端详了一番后,还掰开马腾的嘴,看了看牙口。 未等到庞德发怒,老董的动作已然结束,很满意地道:“不错,果然有其子必有其父,寿成高大威武、面鼻雄异,生得一副好相貌。” 谈判还未开始,马腾就已经懵了:这不对吧?……超儿是长得不错,但应该先是我生得一副好相貌,然后才是他吧? 呸,这不是重点!BiquPai. 重点是你一大汉相国,又是看我相貌、又是牙口的,究竟意欲何为? “相国,在下此番前来……”想了想,他决定还是不在意这些,试图掰正谈论的议题,让老董回到正常的谈判流程上来。 “唉……那些不重要。” “不是真心来求和,就是诈降嘛。”老董却扇了两下扇子,颇有自信地道,“而且,大概率还是后者。” 马腾一下被噎住了:底牌上来被被对方猜中,这还怎么谈? 应该说,还谈什么? “咱可以谈谈汉羌人民的未来嘛……比如说,多大的草场能出产多少牛羊啦;羌人当中多少人放弃游牧,开始定居耕种了;一头牛到底换多少斛黍米合适;天水、陇西、安定、北地四郡各在哪里开设榷场啦……” “扶风郡这里,老夫看陈仓城就不错。当然,不是说你们现在窝着的那个旧城,是打算在渭水以西、散关以南再建一座新城。既可当军事重镇,又可做商贸集散地,咱再收取市税,美滋滋。” “对了,还有寿成你在羌人部落的威望有多少,老夫再给你撑撑腰,炒作造势一番,能否再拉来些部落?” 此言一出,马腾当即领悟,甚至有些激动:“相国是想以商贸公平交易的方式,缓解汉羌数百年的仇怨?” “不错,羌人与汉民攻杀不休,最根本原因就是在争夺土地。羌人想要草场作为放牧之所,汉人想要土地用来耕作。” “但汉人耕地需要牛,吃饭需要肉;同时羌人也需要汉人的粮食、铁器、盐巴、各种生活用品……双方完全可以通过贸易的方式来解决,而非是一方杀死一方后劫掠抢夺。” 老董闻言,不由又摇了两下折扇,神色满意:“何止这些,老夫还打算让军工厂研究纺织机,将羊毛纺织成衣物,双方都能受益。” “还有茶叶这事物,润肠通便,解腻开胃,羌人朋友们不得不尝尝……” “别的不说,只要这些能在试验区榷场流通起来,使得汉羌两族成为利益共同体,已经枯竭的红海市场不就成了新的蓝海,蛋糕不就做大了起来?” “双方再积极深钻各自领域的擅长点,加强合作交流。朝廷这里也出台相应的政策,我等提供公平且精细化的服务,实现各自高价值的转化,必然可实现行业共建的发展引爆点,做大做强,共创辉煌嘛!” 说着,老董还忍不住拍了拍马腾的肩膀,继续诱惑道:“话是这样说,但交流贸易也是有急有缓,有先有后的。” “依老夫看,寿成就很适合作双方交流的大使,而亲善他的那些部落,也会率先得到朝廷的优惠政策,以及丰富而价廉的商品……” 前文说过了,马腾只是忠厚贤良,一点都不傻。 老董话音一落,他瞬间想到若同意这提议,自己声望能瞬间在羌人部落中提升多少,影响力又有多大! 最重要的是,老董所说的这些,还是自己梦寐以求的汉羌和睦愿景。既对得起自己身体里的一半汉血,先祖伏波将军的英名,也对得起另一半羌血…… 心潮澎湃之下,马腾不由脱口而出:“相国,在下之前的确只想诈降,好趁机逃回凉州。” “现在呢?” “现在……”一口喝干案几上的凉茶,咂摸下滋味后,他慨然道,“在下想认真同相国谈一谈,呃……那个‘做大做强、共创辉煌’!”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笔趣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董卓,爱民如子更新,第283章 你听说我的故事?免费阅读。https:// 第284章 不装逼会死吗 领导们向来只谈框架和战略,真正的细节都是由属下来洽谈的。可惜,马腾麾下没有这样的文吏。 就算有,也没啥大用。 他浴血拼杀多年,所求不过想让大汉朝廷,倾听到自己的声音。为了这一点,他便愿意赌上整个家族存亡,加入羌人们轰轰烈烈的反抗运动。 没想到,此番求和而来,都未曾想过能说出自己的声音,老董便已经懂了。 非但懂,还很主动贴心。可以说是丝绸般的柔滑,带来舒适感受。 对方不仅将自己想过和不曾想过的,全都考虑到了。还在对待汉羌两族的根本立场上,说出了令马腾动容不已、热泪盈眶的一句话。 “汉,上古专指汉水,亦指天上银河,皆有壮阔、浩大之义。”那时两人正在谈两族的身份问题,老董便道:“壮阔浩大,皆因海纳百川、有容乃大。” 说到这里,他忽然愣了下,蓦然想起八号技师的名字就叫有容。 嗯,还挺贴切的。 好在身旁有典韦,见老董神色不对劲。当即明白了什么,狠狠一脚踩上去后,才阻止了老董逐渐飘飞的思绪。 “呃……对,有容的乃很大。呸,老夫的意思是,汉羌日后既然要交流贸易,打造利益共同体,自当兼容并蓄,一视同仁才是。” “回朝廷后,老夫会上奏天子,谏言‘天下之人,不必束发右衽,言说雅语,只需心向大汉,自乃汉朝百姓。’” “天下之人,不必束发右衽,言说雅语,只需心向大汉,自乃汉朝百姓?”一番话暖暖的,直击马腾内心最深处渴望。 他当即起身眼含热泪,深深一拜:“相国胸怀似海,宽厚仁爱,实乃百万羌人之幸也!有相国这一言,在下愿粉身碎骨以报!” “唉,寿成不必如此。” 老董笑了,笑得很欣慰:“老夫始终认为,你对这个世界儒雅,世界自然会对你随和。威加四海不能只靠打打杀杀,更多的要讲人情世故……” 这一天,两人谈了很多,很久。 直到暮色见深,马腾仍恋恋不舍,表示老董假如不介意的话,两人还可以砥足同眠、通宵畅谈,留下一段佳话。 “挨着老夫睡,寿成难道会觉得可香可美了?” 老董当时的表情很惊诧,甚至有些惊恐。强烈表示自己介意,很介意,让马腾的目光还有些幽怨。 没想到第二天天还没亮,他就被人吵醒。传令来报,言昨晚韩遂趁夜深人静时,突然带领大批羌胡部落逃出陈仓城。 幸好自军未雨绸缪,提前在必经之路上设伏。 徐荣率兵尾衔追击,大破韩遂逃兵,斩首两千余枚,俘获将近四千。韩遂阎行等人仓皇突围,余部再度溃散,想必数年内都难以恢复实力。 听闻这個消息,老董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随即看到闻讯而来的马腾,一下就懂了:“你俩那义兄弟是塑料的吧?” “你假意前来求和,心里估计想着假戏真做,让老夫放过亲善你的那些羌胡部落,哪怕死在老夫手里也在所不惜。” “韩遂大概也猜到了你的想法用意,于是同样假戏真做。趁你麻痹了老夫时,当夜率众逃窜,留下你来背锅?” 马腾脸色顿时变得极为精彩。 既震惊老董瞬间猜出了自己与韩遂的所思所想,又庆幸老董博爱宽厚,同时还愤怒韩遂背信弃义。 千言万语,最终汇成一句话:“韩遂欺人太甚,在下其实已忍他很久了!……从今往后,某与他恩断义绝,誓死追随相国!” “嗯……”老董相信他这话是真的,就是掰指头算了下:两人的结义之情,算上晚上才持续了八个时辰,连一天都不到。 果然,爱不但会消失,还很快…… “算了,都别站那儿愣着了。”老夫开始起床,吩咐道,“传令下去,各路按照计划乘胜进军。” “今年收复凉州恐怕有些难,但光复安定、天水、陇西三郡,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说着,看向一旁的马腾,道,“寿成,你来当先锋,懂老夫的意思吧?” “唯!……” …… 一月后,老董在陇西临洮与各路大军会师。BiquPai. 自韩遂从陈仓逃窜后,汉军便兵分三路:一路名义上由马腾为主帅,追击韩遂,但路上都在借用马腾的声望,将汉军大破铁羌盟的消息传遍陇右之地。 另两路便由两位中郎将吕布和徐荣,各统军一万。一路西进向天水、陇西进发,另一路则北上收复安定。 战况也如老董所料,由于令马腾先行造势做宣传,天水、陇西、安定三军在汉军的文攻武吓下,纷纷开城恭候天军。 很多作乱的羌胡部落、贼匪还未交战,便已四散而逃。 一场仗下来根本不似战争,更像是吕布和徐荣二人的追逐比赛。由于两人麾下皆乃骑兵,进展十分神速。 其中吕布刚开始汇报战况,还说攻某地,斩首多少,到后来就全是占某地、得某城,连交战的字眼儿都失去了。 相比起来,徐荣的信从始至终都写得事无巨细,可见其严谨的风格。 仗打成这样,自然不用老董操心,但同时他也当不了甩手掌柜,必须把主要精力放在民政方面。 毕竟这地方在他未到来前,乱得跟一锅粥一样,不是汉羌相互攻杀,就是盗匪横行,百废待兴。 尤其这里还被韩遂染指过,假如不能趁铁羌盟大败的东风,迅速安定好当地的民心,谁知道还会出什么乱子。 于是,老董再一次感受到了在河内那段痛苦的时光。 当然,他应对的办法也跟在河内郡时一样:连忙从洛阳那里抽调文官计吏,尤其是贴心秘书司马懿。 一来那孩子聪慧,用得也顺手。 二来嘛……这孩子发动高平陵之变时六十一岁,早点榨光剩余价值,累死的话也算防患于未然。 “爸爸,陇西的治所乃是狄道,为何我等要在临洮会师?”临洮县衙中,挨着老董的司马懿一边审阅着文书,一边不解问道。 “假如你穿了件好看昂贵的锦衣,难道会在晚上出门儿溜达么?” 司马懿顿时懂了,道:“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 临洮,可是老董的故乡啊。 “可说这话的人,乃西楚霸王项羽,最后他的结局……”忙晕了头的司马懿,一不小心说出了心里话。 老董当即一个暴栗过去:“那是项羽不会装逼!” “所以呢?”司马懿捂着脑袋,有些想跟老董拼了。 “所以老夫不仅要衣锦归乡,还要广而告之。” 说着,竟向一旁的田仪吩咐道:“通知十里八乡有头有脸的人物,全都来临洮吃席。有敢不来的,老夫西凉铁骑可不是吃素的!” 看着老董这副小人得志的模样,司马懿简直都惊了:不装逼,你是浑身难受,还是会死啊!……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笔趣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董卓,爱民如子更新,第284章 不装逼会死吗?免费阅读。https:// 第285章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那年你踏上暮色他乡,你以为那里有你的理想。你看着周围陌生目光,清晨醒来却没人在身旁……” 清晨醒来,老董洗脸时忍不住哼上两句,心情十分愉悦。 回头看着床边真没人后,一时又有些郁闷:“原以为这一仗最多打上一个月,谁知韩遂这么不中用,直接拖到了深秋。” 也不知洛阳的蔡琰,想自己都想成啥样了? “唉……小别胜新婚,可长久离别,差不多相当于离婚了。”两个月没见蔡琰,现在老董特别喜欢没事儿的时候,跟军营马棚里的小雌马聊聊天。 不知从哪一天起,感觉它们都长得挺眉清目秀。 “相国用兵如神、兵威炽盛,非但一举击溃铁羌盟,还尽数收服关中诸地,乃不世之功,这难道还不好么?” 就在此时,身旁传来一句柔媚的女声。 紧接着便是一双纤细嫩白的小手儿,给老董递上擦脸巾,神色还很幽怨:“以前这些都是由奴婢服侍的,相国怎越发位高权重,反而越不好享受了?” 老董猛然一惊,看到竟然是卑弥呼后,神色更惊:“你怎么来了?” “奴婢是相国的贴身奴婢,相国到了哪儿,奴婢自然跟在哪儿才是……”说着,多情妩媚的双眸,还有意无意地看了眼老董的床。 老董的眼珠也转了下,仔细打量起卑弥呼的装束。 她今日穿了一身水绿色长裙,丝带将纤腰束起,勾勒出凸凹有致的曲线。上身是一件对襟的粉红色纱衣,领口敞开,露出大片白腻的肌肤和丰盈的抹胸,双臂都露在袖外,白皙细嫩地像白玉。 精致秀美的脸上呈现桃红水色,在斜射入房间的阳光映照下,更添妩媚。 水洋洋的眸子里漾着烟波,丰满的双唇与白齿交映,垂下来的碎发挂在柳叶般的美黑前,清纯又妩媚。两人此时只隔一人的距离,她身上淡淡的芳香还一阵阵传入老董的鼻子里。 “祸国殃民的妖精。”老董评价了一句,同时不自觉地咽了下口水,感觉身体有些热。 但好在目光仍旧清明,疑惑地道:“你现在是一点都不藏着掖着了?……是特意要跟琰儿和老夫其他侍妾打個空间差,想搞偷袭拿下老夫?” “相国……”卑弥呼一脸娇羞,作势就要往老董怀里钻。 谁知老董一个大跳,完美躲避。卑弥呼惊呼一声,身体瞬间做出反应,可腰肢尚未发力,又任由娇躯往地上摔去。 她就不信,老董会不伸手扶一把!新笔趣阁 自己这软糯香甜的身子,哪个男人会不馋? 她自信十足,然后……就结结实实跟地板来了一次亲密接触。蓦然羞恼地抬起头,还看到劳动似笑非笑的表情:“哎呀,摔疼了吧?” 假仁假义。 不,简直就是嘲讽。 “相国……”卑弥呼表示她不理解,随即瞳仁一转,又生一计,“其实奴婢也懂,相国毕竟年纪大了,力不从心,不行了……” 换作平时,老董肯定会回‘男人不可以说不行’。 此时却微微一笑,认真点头道:“嗯,最近是没那等俗世的欲望。女人,只会影响老夫愉快地去装逼。” 说着头也不回,走出了卧室。 等候在外的典韦就有些疑惑,惊疑道:“这么快?……‘啊’的一声就完了?果然长枪越磨越光,长时间不用就容易……啊,啊!” 卑弥呼‘啊’一声就完了,可典韦的‘啊’却一直从后院而,叫到了县衙前堂,经久不停…… “哼!……果然对我心存戒备,不过……”地上的卑弥呼这才慢慢爬起,眼中却闪着坚定又危险的光,“越是如此,才越是让人着迷呐。” “相国,你这是在玩火,逃不出我手掌心的!” 看着她妖娆地走出后院儿,此时一位靓仔满眼幽怨,忍不住上前问道:“婵儿,为什么,爸爸明明都已拒绝了你,你为何?……” 吕布嘴上这样说,实际上心里在咆哮:我究竟哪点不如爸爸,让你如此这般执迷当我的小妈? 而先前纯情妩媚的卑弥呼,此时瞬间冷若冰霜,止住吕布靠近的步伐,警告道:“吕将军,请自重!” “婵儿……”吕布钢铁男儿,一定要有个答案。 卑弥呼无奈,只能解释道:“吕将军,若我是名官宦女子,遇到你这般的伟男子,必然便……” “便以身相许?” “不,便会想方设法嫁给张司马。毕竟他虽然职位比你低,却也深得相国宠信,前途无限。” “最主要的是,他如今尚未婚配,虽说不如将军般懂女人心,却会实心实意地对女人好。嫁给他为正妻,对女人来说无疑会是很幸福的。” 言外之意,你吕布都有正妻还有女儿了,凭啥要嫁给你? 但吕布就不懂了:“爸爸不是也有正妻,有侍妾?而且还有情人,玩儿得可比我花……” “呵,他同样比你更懂女人心。”卑弥呼一言击破吕布的心防,然后还句句如剑,“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非一般的女子。” “我身负着挽救一国黎庶的重任,远渡重洋来中原王朝,只为寻找这个国度最强大、最聪慧、最有权势的男人。” “可是,爸爸他不爱你啊!” “他爱不爱我,跟你有什么关系?”卑弥呼最后一剑封喉,才继续道,“并且,这跟他也没多大关系。” “我要的,只是他那个人。退一步讲,只要能生下他的孩子,也就心满意足了。” “生,生下他的孩子?” “不错,只要明珠暗结,他可以不爱我,但一定会为自己的孩子铺路。而最好的道路,便是给这个孩子一个新的国度。” 说到这里,卑弥呼眼中已尽是星辰大海:“哼,那些诸侯大名,跟大汉的天兵比起来,简直不堪一击!” “那片国度,便是我送给相国的嫁妆!” 说完,看一脸目瞪口呆的吕布还未离去,又无情催促道:“吕将军快走吧,要是让相国看到误会了,就不太好了……” 可是,已经石化的吕布,那里还能移动? 无奈,卑弥呼只能你不走我走。 许久之后,吕布才回过一点神来,万万没想到事情竟会这样子。悲愤之下,一拳打在墙上,仰天大呼:“不!……”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天地一片苍茫…… 正巧路过的张辽见到,不由上前关心道:“奉先,汝这是作何?” 吕布还只能强忍悲痛,编了个瞎话道:“太难了,爸爸交给我的任务太难了,我不会做啊!……” 此时,正在城中一片筑起高台空地上的老董,看着络绎不绝前来的陇西、天水、安定三郡的名门望族和部落首领,老脸笑得跟朵花儿一样。 随即看到孙策、司马懿、马超、太史慈都在迎接,不由眉头一蹙:“奉先呢,老夫的好大儿呢?” “客人们都来了,他身为长义子都不懂点礼数?” 而此时赶来的张辽,看着四义子都在迎接宾客,不由面露奇怪:“只是迎接下宾客,必要时展露下武力,威慑这些羌胡,有什么难的?” “奉先兄为何连这个,都不会做?”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笔趣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董卓,爱民如子更新,第285章 雪花飘飘,北风萧萧免费阅读。https:// 第286章 胳膊拗不过大腿 临洮城里空地起的这处高台,此时张灯结彩。 夯实的黄土平地流水一样摆放着木制几案,高台前方还留了几处火堆,士卒们正将腌制好的烧烤食材,一盆盆地端过来。 老董坚信,没有什么事儿是一顿烧烤解决不了的。如果有,就再来一顿。 葡萄佳酿更如不要钱一般,一桶接着一桶。晶莹透亮的玻璃杯放在案几,让那些没见过世面的羌胡豪帅、地主豪强们顿时目瞪口呆。 四周是用木栅栏和毡布围挡起来的,显得会场很原生态。但配上秋高气爽的时节,又有种说不出的豪迈和自在。 这些时日,前来赴宴的人络绎不断。 毕竟,这可是大汉当朝相国的邀请,是极为有面子的事儿。不论吃什么,说出去在他们本地都能挺直腰杆儿。 当然,在老董的兵威下,他们也不敢不来。 “先零羌首领到!” 司马懿闻言,有气无力地拱手,面无表情地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 一次次拱手、微笑,累得他两臂酸麻,笑得腮帮子都疼。 原以为这一次,来人客气下也就进去了。 没想到,那人竟愤怒地瞪了马超一眼。马超能惯他这脾气?当即冷笑一声,挑衅道:“怎么,还记仇?……不服的话,打上一场?”???.biQuPai. 那人闻言,当即抽刀就要砍马超。马超也不含糊,探掌就向对方的手腕撩去,这一撩如同一条鞭子,势带风雷。 对方不加思索,手轻轻一抖,想把马超拨开。二人手腕相交,各自一声低啸,刹那间交手数个回合,你来我往,打得如电如光。 司马懿登时来了精神,只觉两人凭空多了七八只手,在空中来回变幻。 斗到分际,忽然间对上一掌,马超脸上青气一闪,立稳未动。对方却被推得‘蹬蹬蹬’后退数步,身子摇晃,还好两旁侍卫护住才未跌倒。 羞恼成怒的那人,当即大吼一声,抽出弯刀就要再来。 此时,郁郁烦躁的吕布正巧赶来,见此情况不由冷哼一声:“敢在这里闹事儿,活腻了是吧?” 话音落下,出手如电便捏住了对方的手腕。 那人吃痛,弯刀瞬间掉在地上,吕布又提起他的衣领,犹提童稚般向外一丢,霸气十足道:“回去告诉你部落身高超过车轮的男子,洗好脖子等着某大军的血洗!” 众人看到这神勇的一幕,当即震服,面露惊恐。 先零羌首领也慌了起来,跪拜求饶道:“将军息怒,某只是跟马氏后人有些私怨,并非对相国不敬……相国,相国速来救我啊!” 老董其实远远就看到大门处的骚动,故意等吕布出手后才缓缓赶来:“哎呀,贤侄这是怎么了?” 他当然认识这先零羌的首领,年轻时在塞外羌胡部落游历,还跟这首领的老爹喝过酒。 后来他老爹——也就是当时的先零羌首领还来探望,董卓便宰了家里唯一的耕牛款待,人家又送来两百只牛羊回谢。 至于先零羌跟马家的仇怨,他也清楚:无他,马超的先祖马援,把人家先零羌的先祖给击败了,梁子一直就结到了现在。 说实在的,得知马腾父子在场人家还肯来,已经很不错了。 “相国饶命,小人不识大汉天威,冒犯了相国。还望相国念在与家父的情义上,饶过先零一部!” “什么饶不饶的,都是尔等小辈胡闹,老夫还能当真不成?”说着,亲自扶起这人,话音又一转,“你能来,老夫很高兴,这很够意思。” “但你也是个聪明人,要知道老夫这次特意召集尔等前来的用意。不能把这点意思,给弄得不够意思,懂么?” “多谢相国开恩,小人自不会再胡闹,定以相国马首是瞻。” “嗯,不错,都会用成语了……别在门外杵着了,赶紧进去入座,就快要开席了。”说着,与他一同走入会场,又絮絮叨叨地道,“吃好喝好后,多在临洮玩两天,老夫还有重大事项宣布。” 看着老董的背影逐渐远去,司马懿才hetui一下,腹诽道:“真是要将装逼贯彻到底了,一天还不行,非要整個九天的流水席……” 太史慈闻言,不由微微一笑:“懿弟,当真觉得爸爸此番大张旗鼓,只是为了……呃,显摆?” “难道不是?” 司马懿一愣,道:“你看爸爸这几天,不是白天设宴跟那些官员喝,就是晚上宴请三郡的名门望族,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终于打回了老家。” “是肯定是,但也绝对没那么简单。” 太史慈旁观者清,道,“爸爸做事一向剑走偏锋、暗藏机锋,若只是单纯地衣锦还乡,恐怕还不至于将这里的绣衣使全调动起来。” 司马懿这才眉头一蹙,发现的确好些天没见王越的身影了。并且,来洛阳前还知晓,李儒跟钟繇密会了一番。 那时他搞不清两人有什么好谈的,但现在看来,估计就跟四郡这里绣衣使的活动有关。 想了想后,他眼珠一转,就转到了马超身上:“超兄,咱爸……” “他还不是我爸爸!” “呃……行行行,你愿意坚持就多坚持几天,反正最后也逃不出爸爸的魔掌。” 司马懿也不跟他争,继续道,“我爸是拜汝父为护羌中郎将,督陇西、安定、天水、北地四郡羌胡军务,且还准许参赞四郡榷场贸易是吧?” “好像是这样。”马超点头,反问道,“负责这四郡贸易的,不正是汝大兄?” “嗯……”司马懿有些懂了,又看向一旁的吕布,问道,“吕大兄,爸爸大军在临洮会师后,徐中郎那一军又去了何处?” “此乃军中机密,某不清楚。” 吕布摇头,他现在啥心情都没有。说完还捂住胸口,似乎感觉那里有点冷,想拿个什么东西腾腾…… 不过,司马懿知道这点就够了。 再看向场中那些,被老董哄得一脸荣幸的羌胡部落首领,目光就好像一头狼看向肥美的羊群。 “原来如此啊,怪不得此番爸爸将洛阳那些心腹都调了过来,这把玩儿得可真大,啧啧啧……” 马超眉头不由蹙了起来,感觉这个比自己还小的少年,阴气森森的:“你别卖关子了行不,相国此番究竟意欲何为?” “对你马家来说,是好事儿。”司马懿下意识回答,随后又看向马超,忍不住笑了,“但对你来说,恐怕就没那么美好了。” “为啥?” “因为你至今都不肯叫他一声‘爸爸’啊……”说着,还不由看向一旁的孙策,道,“这点,你问问策兄就清楚了。” 马超顿时被司马懿弄得有些恼火,看向孙策道:“他究竟什么意思?” 一向在他面前强硬的孙策,这次居然眼神躲闪,羞羞答答地道:“超啊,胳膊拗不过大腿,有些事你反抗不了,还是早点躺平享受比较好。” “什么早点躺平享受!” “就是……”孙策也不知如何回答,憋了半天后,才小声地道,“爸爸那个人吧……有些变态,你越桀骜不驯他越兴奋。” “对!……”一句话落下,吕布、司马懿、太史慈三人竟齐齐点头,神色悲愤又无可奈何。 随后看向马超的目光,还充满了同情。 孙策随后又忍不住悲伤补充:“想当初,我何曾不是风一般的少年,可自从落在爸爸手中……” “你就飞不起来了?” “不,我总感觉自己可能会疯……” 这话,马超竟然点头表示了认同:毕竟正常人,不会对举着火把捅牛羊骡马屁股的活动,那么痴迷。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笔趣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董卓,爱民如子更新,第286章 胳膊拗不过大腿免费阅读。https:// 第287章 混血更聪明、更漂亮 “相国,马寿成已兵至金城。可惜金城乃韩遂故地,对方已做好防备,我等恐已进军无力。” 夜深之后,荀攸查看着前线最新战报,向老董言道。 微醺的老董晃了晃脑袋,让眼神恢复几丝清明,笑道:“无妨,咱的战略目的已经达成。让寿成等人回来便可,还不耽误参加五日后的会盟。” “会盟?……”埋头案牍中的钟繇一抬头,总算知晓了老董这些天到底在准备什么。只不过,随后神色就有些怪异,“相国是想打造一个,同铁羌盟对抗的阵线?” “嗯,汉羌人民统一联合阵线,简称汉羌盟。” 钟繇闻言,随后便道:“这有些不对吧?……相国代表的可是大汉朝廷,就算要对羌人一视同仁,可也不能乱了礼制,屈尊降贵同羌民部落结盟。” 老董嘿嘿一笑,道:“元常你误会了,这怎么能是大汉朝廷同羌胡部落结盟,分明是羌胡部落感蒙大汉天恩、心往向之。” “积极主动要求结成统一联合阵线,旨在大汉朝廷的英明领导下,对抗那些冥顽不灵的反动派嘛……” 说着又一拍自己胸脯,道:“老夫的确出席了这场结盟典礼,却是作为大汉朝廷代表,主持并领导了这次结盟活动嘛。” 钟繇愣愣听完,不由翘起大拇指:“相国高,相国硬,相国如今用计又高又硬!” 论起颠倒黑白、混淆是非,还得是你舌灿莲花董相国。 老董笑着点头,随即又看向荀攸问道:“公达,你那边准备怎么样了?” “基本已经齐备。”荀攸点头,娓娓说来,“待马寿成大军归来后,我军便足有七万余人……” “等等……”刚听到这里,老董就一伸手,“老夫是喝了不少,但也没到不识数儿的地步。来之前明明就五万人,怎么这人数儿还越打越多了?” “公达该不是,将民壮徭役也算上了吧?” “非也。”荀攸摇头,解释道,“攻陈仓时,我等俘获四千余,城中还剩亲善马腾的六千。后相国又命他为统帅,一路追杀韩遂。” “一些小的羌胡部落闻讯,纷纷来投,如今马寿成麾下已有两万余羌胡兵马。” “唔……”老董这才点头,神色有些复杂,“这情况一方面说明老夫眼光不错,选的这品牌代言人很有影响力。” “另一方面也说明,当地的羌民生活太苦了。为求一条生路,纷纷拿仅有的一条命去搏……” “相国所言极是。”钟繇点头,道,“在下这些时日遍览史书,分析梳理绣衣使传来的情报,还走访调查参与宴会部落豪强的牧民和汉民,发现边郡情势与司州中原大有不同,黎庶百姓生活极为困苦。” “边郡此地靠近戎、狄等少数民族,演习武技,崇尚气力,以射猎为第一要务。民俗质朴,不以寇盗杀掠为耻。” “早年间,大汉强盛、礼仪广播,官员吏民还以酒礼之会,沟通各羌胡部落情感,互通有无。风雨不调的荒年,还曾谷价廉贱,盗贼亦很少,一派和平景象,比中原内郡都要好。”BIqupai. “可随着王莽篡汉,国势衰败还压迫胡奴羌人,这里也就乱了起来。羌人不畏死,好勇轻生,屡屡舍命反抗。迁徙而来的汉民黎庶,也随之攻杀以抗,如此杀戮百余年,血流成河,结怨甚深……” 说到这里,钟繇不由喟然一叹,才道:“最可怕的,便是动乱将所有礼仪教化、和平富庶全都摧毁,代价也由最贫困、最没有生路的羌人、汉民来承担。” “早些迁徙来的汉人借便宜牛羊、肥沃土地还能安居乐业,羌人亦用上了汉地的铁器、麻衣、盐巴……” “然自动乱起,所有一切全都化为乌有,饥寒交迫的无论羌人还是汉民,只能在冬日活活冻死、易子而食,残暴嗜杀的恶徒却越来越强、为祸一方。” “嗯,不错……”老董闻言也慨然一叹,悠悠灯火照耀下,他此时更像一位哲人,“蝼蚁尚且贪生,何况人乎?” “所以呐,从来没什么轻生忽死,最根本的原因是活也活不下去,还不如舍去一条命死个痛快。结果传到对方耳中,便成了习性如此……” 钟繇和荀攸对视一眼,不由微微点头,随即对老董拱手一礼:“相国洞察人心,见微知著,我等不如也。” “嗯,是的……”老董平静点头,然后又一脸希冀地看向他们:这就没了,你们不能再加大点力度? 钟繇和荀攸嘴角顿时有些抽抽儿,后悔刚才的那一丝感动。 可惜已经晚了,马屁不能停。 非但不能停,角度还得清新脱俗,否则老董一样会不高兴。 钟繇无奈想了想,才开口道:“相国高瞻远瞩,想必此番也是洞彻汉羌两族缠结百余年的仇怨根源,才想到了以会盟的形式,以贸易交流为纽带,结联利益共同体,来从根本上消弭两族的隔阂仇怨。” 荀攸闻言,也只能假装恍然大悟,道:“百余年仇怨,不可能一日而定,不过相国如此够了汉羌和睦雄图,便如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切都会向好的方向发展。” “一年不成可以五年,五年不成可以十年……直至此地汉羌通婚,混血儿遍地,数代下来又接受汉礼的教化,自会认为汉羌和睦天经地义。” “毕竟,他们生来便是如此,又还会谈什么汉羌仇怨?” “哈哈哈……不错,老夫就是要让此地的马寿成越来越多,他们喜披发左衽如何,好骑马游猎又如何?” 听到这里,老董忍不住得意大笑,‘啪啪’两下一左一右拍了二人大腿,道:“只要接受汉礼教化,坚定认可一個大汉不可分割。不同种族又如何,老夫还可以告诉他们,混血更聪明更漂亮……” 钟繇本来打算揉大腿,可一听老董后一句,当时眼放精光:“相国,当真如此?” 尤其典韦闻言,更是神色激动,耳朵都竖起来了:相国,我那两位可是胡女,还一个栗发褐眼,一个金发碧眼呢。 荀攸兵法韬略无人能出其右,但在这问题上却一无所知:“貌似是真的吧,元常你看那马寿成和马超,的确面鼻雄异、五官立体,比之大多数汉人好看不少。” “嘁……”老董闻言,不由嗤之以鼻:“面鼻雄异的确是真的,但也别觉得各个混血都会如那两人。至于说更聪明,更是无稽之谈。” 说着,忍不住看了眼典韦,摇头叹息:阿韦你就算了吧,你这智商……呃,好像也说不定,万一基因突变了呢? 老董也记不起,混血更聪明更漂亮谣言是何时兴起的。 但总体上,人类智商好像是符合平均分布规律的:“真要是那样,拉丁美洲应该是全球最聪明的国度了,结果呢?” 荀攸和钟繇又对视一眼,自然不知道‘拉丁美洲’,是大汉的哪一州,也就无视了这句话。 “相国,若混血不能更聪明更漂亮,我等这样岂非在愚弄黎庶大众?”钟繇看起来有些失望的样子,嘟囔了一句。 老董却脸不红、气不喘,一摆手:“那也没人证明混血不聪明、不漂亮啊……” “为了大汉的团结稳定,让两族年轻男女做点他们都爱做,同时又没啥坏处的事儿,怎么就不行了?” “对,多尝试尝试,也没什么坏处嘛。”钟繇闻言一时激动,不小心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 然后荀攸蹙眉,总觉得议题开始渐渐跑偏:之前不是还问我,兵事的准备情况么?……怎么现在感觉都拐到,要商量去哪个美女多的部落过夜?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请下载爱阅小说app 阅读最新章节。 新笔趣阁为你提供最快的我,董卓,爱民如子更新,第287章 混血更聪明、更漂亮?免费阅读。https:// 第288章 男人的默契 “依在下之见,还是白马羌的女人好些,不仅腰细腿长胸丰满。难为可贵的是热辣主动,不像咱汉家女子那般扭扭捏捏……” 荀攸的脸黑了,发现自己果然料事无双,议题果然向着羌胡部落美女的那里发展了。 再看老董、典韦、钟繇三人谈兴十足、经验老到的模样,他蓦然便感觉自己因不够好色,而与他们格格不入…… “嗯嗯!…….”无奈下,他只能打断众人,重新将话题拉回原点,“天水、安定、陇西、北地四郡扼守凉州,回护关中,虽乃汉羌杂交之地,同时也坐拥两地之利。” “若此番会盟功成,不仅可平定四郡乱局、抚爱黎庶,更可得凉州大马、羌胡精兵,关中粮仓及万民感恩的声望,实乃中兴汉室之一大步!” “咳咳……”钟繇这才意识到刚才跑题了,脸红一下后补充道,“公达所言极是,有了这些资本。” “再配上我等汉室正朔,以及天下第一的弓箭与刀枪,必可以正诛邪,击碎那些宵小的野心,重现汉室辉煌!” 老董却一点不脸红,自然而然地借坡下驴,道:“嗯,二位说得都不错,但还有一点疏漏。” “老夫此番创立榷场,不仅想借汉羌同盟对凉州文攻商战,还想用大汉精美绝伦的商品,再度打通西域丝绸之路。” “重开西域丝绸之路?” 钟繇微微蹙眉,道,“相国,如今凉州还在韩遂之手,我等也已进军无力,还能靠何人重开丝绸之路?” “当然是……凉州的羌胡部落。” 老董又开始诡魅地笑,神色幽秘,“人分敌我,钱财货物却不分。非但不分,人人还尽皆追逐。” “此番会盟若成,汉家货物自会流入凉州。韩遂若严禁汉羌贸易,便在与凉州所有羌人为敌、自寻死路;” “若他不禁止,我等便可悄悄派人指点凉州的羌胡部落,令其与西域胡商贸易,赚取差价暴利。” 听到这里,典韦有些傻眼:“钱都让凉州羌胡部落赚去了,咱图个啥?” “咱不图他们能为汉室做多大贡献,甚至还希望贸易能越做越大,等他们习惯了赚快钱,咱就突然停了他们的货!” “嗯?……”典韦听到这里又不懂了,反问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真要是那样,他们还不得疯了来抢咱们?” “抢?”老董忍不住便冷笑,道:“他们抢得过么?……” “想要抢,就必须就突破马寿成的防线。而马寿成的身后,不仅有亲善的羌胡部落,更有老夫为其撑腰!” 听到这里,典韦已代入进去,气愤道:“哦,刚开始对人家那么好,听咱们的话做生意赚大钱。结果半路说断货就断货,想抢还抢不过,主公你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嘛?” “呵……这就叫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老董轻笑一声,才继续道,“老夫就是让他们先舒服爽起来,然后……” “然后如何?……” “然后想从老夫这里得到货物,就去打韩遂!杀一个韩遂士兵、一個敌将,或攻占某一城,给予他们交换一定货物的许可。” “还只是许可,不是实打实给货物?” “嗯,就这,有些部落想跪还没门子呢。”老董一脸傲娇,道,“再等他们打得不可开交,脑浆子都要打出来的时候,就是老夫大举进兵、渔翁得利之时!” “这,这未免也太不要脸了吧?” 典韦彻底傻眼了,问道:“凭啥陇西、安定、天水、北地四郡的羌胡部落,只要归顺大汉,就可以随意交换汉朝商物。生在凉州的羌胡部落,便要被相国区别对待?” 钟繇这时都有些听不下去了,插嘴道:“阿韦你自己都说了,四郡的羌胡部落是先归顺了大汉,才能得到交换商物的资格。” “凉州虽也是汉土,然那些羌胡部落不服王化,又与韩遂沆瀣一气。我等假如不加分辨一律给予商物,岂不是成了冤大头?” “不错。”荀攸也开口,道:“相反依相国之策,便乃堂堂正正的阳谋,假以时日此消彼长,韩遂不攻自破。” “届时凉州重入汉土,归顺汉室,相国难道还会刻意刁难?” “嗯?……”典韦这才反应过来,看向老董道:“主公高,主公硬,主公如今计谋又高又硬!” “不对,是主公一直都又高又硬!” “嗯,大体框架就是这样。”老董满意微笑,终于再度将话题拉回原点:“此次于临洮会盟,汇聚四郡豪杰,仅各部豪帅、家主、官吏就达三百余人。” “其间龙蛇混杂,心思各异。我军虽初步平定,施惠于民,然小惠未遍,人心难测,不可不防。” 说着看向荀攸一拱手,真切地道:“此间防务还许公达多多费心,老夫这一身四百余斤的肥肉,就拜托了。” 说这话时,老董很骄傲。 因为这四百余斤如今可是汉斤,连市斤的一半都不到。此时他虽然魁梧壮硕,但也只有二百来斤,跟典韦差不多。 “相国尽可放心。”听到这样的议题,荀攸明显松了一口气,有条不紊汇报道,“贴身方面,自还是由阿韦的虎卫营守护。” 典韦闻言,点了点头。 “会场的外围,在下欲交由吕将军和赵司马负责。吕将军威名远播,勇武无双,可震慑羌胡;赵司马沉稳细致,一身是胆,两人配合必万无一失。” “然。”有吕布和赵云,老董很放心。 “会盟期间,前线兵力也不可减。如今徐中郎仍统率黄司马在外,一来可继续剿灭贼寇凶部,二来前线捷报频传、汉军兵威赫赫,与会羌胡部落更不敢多生异心。” “善!……有这样三重保险,老夫无忧矣。”说着,老董不由抓过荀攸的手,感谢道,“公达办事儿,老夫放心呐。” “相国谬赞。”荀攸谢过,然后不动声色地将手抽了回去…… 毕竟他好几次看到,相国对着马棚的小雌马聊天。谁知他醉酒之下,会不会对自己升起什么歹心? 好在老董也没在意,随即又抓过钟繇的手,交代道:“元常啊,你明显已对本地民情官制熟稔于胸。但这次会盟更重要的,还是在参会的人员。” “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咱不能打没把握的仗。这几天你就再辛苦一下,将绣衣使调查来的与会人员情报,再熟悉熟悉。” “包括与会人员的家族情况怎样,爱好特长是什么,性格特点如何,好与哪些人交游,有无仇家啦。还有他们的乡土民风,部族结构,风俗习惯,好恶禁忌等等……” 钟繇还未听完,脸顿时变成了痛苦面具。 好在,老董随后又道:“不过你现在也是尚书仆射了,又是老夫的得力肱骨,也该有人替你分担一些。” 钟繇懂了,一下就懂了:“比如相国义子司马郎中?” “嗯,他年纪小、脑子灵,正是记忆力好的时候儿,多用用。等过段时日,老夫再给派一些童工,保证你越用越舒爽。” “.…..” 前半句,钟繇还喜笑颜开,可到了后半句,就觉得有些不对味儿了,直接坦白道:“相国,在下喜好的是女色……” “哦……”老董若有所思地点头,然后又看向典韦。 典韦和钟繇随即好像意识到什么,也齐齐看向老董。 于是,老董淡淡一笑,挑破沉默:“那就白马羌?” 典韦和钟繇顿时点头:“行!” 第289章 凭啥告诉你啊 会议结束,老董迈着飘然的步伐,回到自己卧房。刚一进门看到里面的情景,差点将酒都吓醒:“琰儿?……你怎么来了?” 明亮的烛火下,梳妆台前正坐着一袭曼妙窈窕的身影。 只见蔡琰一身素雅宽大的儒袍罩体,如琼树一支栽落于卧房,满室馨香。头上三千青丝束起,颈间一段嫩白晶莹如玉。 此时她正拿着一支毛笔,蘸着一盘白色的妆粉,在脸上轻轻地涂抹着。 女为悦己者容。 “琰儿千里而来,是想给老夫个惊喜?”老董见状心头狂喜:这夜色、这时候儿……看来自己的琰儿终于长大了,想通了嘛。 可当他手搭在蔡琰的肩上时,便觉出有些不对:果然,那女子随即一转身,竟然是卑弥呼。 老董瞬间不解,疑问道:“你怎么穿着琰儿的衣服啊?” “相国不喜欢奴婢,奴婢自然要改变下自己。” 卑弥呼微微一笑,手也主动搭在老董的肩上,“相国追求了蔡小姐那么久,为何不提前感受一下?” 老董怏怏地拿下她的手,神色也有些郁闷:“台词错了……你应该说‘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喽’。” “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卑弥呼不懂,她表示不理解。 谁知,老董却一拎她的衣角,嘴角不禁上扬、眉目轻佻地回了句:“你好骚啊……” 这么一番莫名其妙的对白,立时将卑弥呼精心准备的节奏破坏,满脸不解地道:“那,那相国到底喜不喜欢?……” 老董当时就无奈了,上下打量了一眼自己,又认真看向卑弥呼:“你到底看上了老夫哪点,老夫改还不行?” “奴婢就看中了,相国对美色坐怀不乱。”这种对话可难不倒卑弥呼,顺势又往老董身上靠,媚笑道,“相国现在就要改么?” “那也得是美色才行。”老董伸出双手,阻住她的投怀送抱。 卑弥呼一愣,非但没有恼怒,反而更娇羞主动:“哎呀,相国你好坏……” 一看这更像打情骂俏,老董当即有些头疼。想了想,又向卑弥呼问道:“你是不是今夜,就想品尝一番做女人的滋味?” “相国……”她明明没有回答,语气里却全是同意。 老董似乎屈服了,伸手开始解自己的衣袍,看得一旁卑弥呼芳心砰砰乱跳:虽然她一直很主动,毕竟还是完璧之身。 这一刻真正到来,心里难免还是有些紧张的。 就在她想着下一步究竟该怎样时,便见老董将脱下的外袍往她身上一丢,霸气十足地命令道:“去,把老夫的外袍洗了!……” “.哼,做女人就不能太闲着,洗完还想发骚,就再去把马给喂了!” 卑弥呼瞬间惊醒,满脸诧异:“做,做女人就是这等滋味?” “你以为呢?”老董嗤笑,道,“靠着天生的一具身体和美色,就想诱惑着老夫脑子发昏。在远航技术还未成熟时,便带上数万的精兵良将漂洋过海,去你那鸟不拉屎的倭国拼杀?” 做啥春秋美梦呢。 “相,相国竟已看出来了?”卑弥呼神色这才认真起来,看向老董目光极为复杂。 “你就差在脸上写出来了。”老董不耐地挥挥手,道,“你该干啥就赶紧走吧,一会儿都赶不上二路汽车了。” 卑弥呼忽然冷笑,作势向外走去,口中却说道:“奴婢可以走,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相国可曾想过,陛下今年已十三了,迟早会长大成人。还会意识到这个名义上属于他的国度,实际上在由相国掌控。” 说着,她似乎还动了真感情,认真地在替老董考虑道:“皇权与相权的争斗,迁延数百年来,都是你死我活。” “近者有梁冀、远者有王莽,即便留下美名的霍光,结局亦是全家被抄斩。相国便那么自信,可为商朝的伊尹?” “啥伊尹啊……” 老董忍不住都笑了,道,“商朝的故事早已湮灭历史长河,儒家树起这人是有私心的,你听着还真信了?” “好,就算伊尹辅佐汤、外丙、仲壬、太甲、沃丁五代君主仍得以善终,那也得考虑当时的国情环境。” “那时又没有九州大一统,封建权力没有自秦之后那般集中,伊尹当他的宰相也就够了,实在没必要篡位。” “可自秦以降,哪個权臣有好下场的?” “相国?……”听到这里的卑弥呼,莫名感觉身子有些燥热,娇躯开始颤抖,“莫非已有?……” “篡汉之心?”老董嘿嘿一笑。 一句话入耳,卑弥呼几乎有些站不稳,感觉脑子一阵阵发晕:“相,相国莫要再调戏奴婢,还请……”.. 大汉帝国的权臣虽权势滔天,可跟大汉真正至高无上、鞭御十三州的帝王,终究是不一样的。 “还请告诉你?”老董慢慢走来,嘴角噙着邪魅清冷的笑,双手随之轻轻拍在她瘦削却圆润的肩。 就在卑弥呼已全身无力,真正要倒在老董身上任其施为时,便见老董神色一变,猛然一个大摆锤将卑弥呼横拎在腰侧,大步走到门口往外一丢:“老夫凭啥要告诉你啊!” 卑弥呼顿时清醒,羞恼不已的同时,又诡异地感觉老董句句在理:不错,这等天大的事,他就算有心也会先跟心腹商议,岂能平白无故告诉自己? “相国……”想到这点,她的矜持骄傲已在无形间被击碎,下意识打算开口,说自己其实可以等。 没想到,房门里只有一件外袍飞来:“相什么国,今晚就把衣服洗了!……一天天的,净耽误老夫的正事儿!” 抱着外袍的卑弥呼,眼睁睁看着房门关闭,最终竟无一丝羞恼气恨。甚至,目光还悠悠泛起痴迷:“果然,是我看中的男人,如此……令人沉醉。” 接着深嗅了一口衣袍,脚步轻盈地向外走去。 哪怕时已至深秋,还是微凉的夜晚,也阻止不了她要做老董女人,为其洗衣的一颗火热心! “唉……乱世出妖女,一个比一个怪。”老董却坐在床上,感觉有些头疼,“琰儿是怪可爱的,她就……怪可怕的。” 然后,伸长脖子向院外张望,疑惑道:“都这时候了,阿韦怎么还没回来?” 然后,正打了水的卑弥呼便看到,典韦带着一队侍卫,护送四位羌人装扮的妙龄少女进来,各个细腰腿长胸丰满,脸上都是抑制不住的荣幸。 卑弥呼有些疑惑:“相国不是说,还有正事要办?” 典韦闻言,认真点头:“不错……这不,在下已将‘正事’带过来了。” “还是四个?”卑弥呼怒了,气得银牙咬得咯嘣咯嘣的,“他那岁数儿,身子吃得消么?” “其中两个是我的。”典韦嘿嘿一笑,道,“但得领导先选,是不是?” 说完,径直走入卧房。 然后,卑弥呼就听到一声奇怪的问话:“汝等四人,没有任何一位是白马羌首领的婶娘吧?” 第290章 计划总赶不上变化 接下来的几日,老董照例白天设宴、撸串儿、应酬,拉拢四郡的名门望族和羌胡部落。 等到了晚上,便会跟钟繇、荀攸、司马懿、司马朗、游殷、张既、傅巽等人,继续为接下来的会盟一事做准备。 在此期间,他还着重拉拢了几个人:杨阜、姜叙、赵昂、尹奉,还有从扶风郡那里带来的苏则,以及天水郡的姜冏。 这些人中,老董最看重的就是杨阜、苏则和姜冏。 第一位是未来击败神威天将军马超的猛人,第二位则是曹魏在凉州的定海神针,最后一位……呃,他不怎么厉害,但他儿子比较有名儿。 只是,此时老董蹙眉看着已弱冠之年的姜冏,有些发愁:“仲奕啊,姜家在天水也是名门,你为何如今还未成家?” “回相国,大丈夫当胸怀天下,凭三尺青锋、腹中锦绣立不世之功。” 姜冏一脸憧憬并坚定的神情,道:“霍嫖姚曾有言,‘匈奴未扫,何以家为’?如今凉州羌胡未平,在下又何敢成家?” “哦……”老董懂了:这孩子还没怎么挨社会的毒打,心里还存留着小倔强。 但就因这点小倔强,导致他一直到三十二岁,也就是十二年后,才有了第一个、也是唯一的儿子。 “仲奕莫要如此,女孩子也不耽误你调和阴阳嘛。甚至还可能让你这里阴阳调和了,才更懂得如何调和嘛。” 说着,老董有些迫不及待:“老夫为你说门亲事如何?那女子乃将门虎女,与护羌中郎将马腾有旧,足配得上你。” 姜冏还是有些抗拒,姜叙却已忍不住开口:“多谢相国!” 他乃姜冏族兄,知这個族弟性子执拗。可相国亲自说媒的好事儿,又岂能拒之门外? 当即抢在姜冏之前,道:“就是不知那女子年方几何,若年岁合适的话,在下尽快派人替仲奕求亲。” “年岁?……”老董脸色一下变了,变得难看了,声音也越来越小且含糊,“呃……好像,今年才六、六岁。” “十六?”姜叙大喜,道:“如此倒是正合适。” “不,不是十六,是只有六岁……”说着,怒气冲冲地看向姜冏,悲愤道,“汝岂可如此禽兽!” 姜冏当时就懵了:我,我怎么就禽兽了? 然后,老董又一想:可不,姜冏十二年后才生姜维。这样算来,姜维的妈那时已十八岁,再按提前一年成亲算,当时的年纪是十七,完全符合汉朝女子出嫁的年龄。 甚至比起十五六岁就成亲的,还属于晚婚了。 “算了,心急吃不了热豆腐……仲奕啊,老夫觉得你之前说的,还是很有道理的。男人只要有权,另一半还在上幼儿园。” 这时候,反倒是他有些担心了,道:“一定不能急,要沉住气。千万别因老夫此番会盟,可能三五年就将凉州形势扭转,你便急着要成家,知道不?” 姜冏能怎么办? 只能怪异地看向老董,没搭理他这一茬儿:“相国,此番会盟重要性不言而喻。能否恩威并施收服羌胡之心,继而凌迫韩贼,此会都将起到绝大作用。” “同时也因如此,参会之人过于复杂,其间不可测也更多。诸事我等当预则立、不预则废,并边议边为、随时调整,方可万无一失。” “嗯,仲奕言之有理。”老董也借坡下驴,点头道:“治大国如烹小鲜,调理布局可是一门艺术。” “其间四郡人员、土地、兵马、官职该如何确定,羌胡势力范围如何划分,贸易如何试点进行,对哪些人应该加以笼络,对哪些人应该打压等等等等……咱虽不能说事无巨细,但至少心里得有谱儿。” 众人闻言,不由心悦诚服,对着老董深施一礼道:“相国英明。” “嗯……”老董点点头,然后起身,“那你们趁热聊,有决议后写个方案。老夫先走了,不打扰了哈。” 然后,真带着典韦走了。 “相,相国难道不在此主持大局?”姜冏更傻眼了:二十年来,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这等得罪人的事儿,老夫怎能参与进来?” 老董却回头反问,理直气壮地道:“老夫乃大汉相国,代表朝廷雨露泽披此地,怎能亲自下场唱黑脸?” “这种背黑锅的事儿,自然得由你们来干。有人敢炸刺儿,就找公达调奉先、子龙等人去处理。” “如此就算中间真出了什么差错,老夫还可以居中调停,不至于没了转圜空间嘛。” 姜冏一愣,随后想想:人家说的,好有道理啊…… 但他还是莫名有些不甘,又道:“那相国此刻?……” “哦,此刻老夫还有正事儿要办。” 一听这话,典韦不由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钟繇那里,脸色则有些发黑…… …… 终于,到了约定的八月十五日。 汉末还没有中秋节之说,但老董选这个日子,就是为了给这天赋予特殊的意义,使之成为一个节日。 今日会盟若成,将再度确立大汉对边疆的统治,并用全新的贸易交流模式,弥合数百年来汉羌战争带来的伤痛,把羌人胡人列为与汉人同样身份的大汉子民。 而这,也是在场所有人的心愿。 这日天高云淡,日丽风清。 还是设宴的那处空地,彩旗飘飘,角声嘶鸣,五千精兵持戈仗戟严阵以待。三丈高的四岳神祭台上,高高供奉着羌人眼中的最高神——四岳之神。 “咚!咚!咚!咚!……” 凉州金鼓,声声不绝,深沉有力,激荡苍凉,似能点燃人们心头的火焰。紧接着又是浑厚悠长的号角,连绵不绝,让胸中火焰熊熊难灭。 因是秋日,老董头戴通天冠,身穿黄色宽袖祭服,配绿绶带,还以紫、绀二色相衬。内穿白色布帛中衣,修赤红边缘,并以?袜、?舄配色,往下则是二大一尺的绿经。 站在祭台上抬眼望去,黄河水自天外飞来,大漠风从天边吹至。再环顾沿台而列的各郡英豪,只觉一阵阵热血翻涌。 “诸位!” 随着老董信手一挥,金鼓号角骤停,只余汤汤的河水流去,飘飘的大旗飞空。 没有拿趁手的大喇叭,老董觉得有些不得劲儿,但还是大声宣告道:“数百年来,此地战乱频起,民不聊生。汉羌两族,相互攻杀,血流成河,积恨如山。”.. “老夫不才,奉汉室天子之命前来平息战火,还百姓安宁,予两族和平。谨设此四岳神祭台,会盟汉羌,一视同仁,愿天地四岳之神共鉴。” 话音落下,各豪杰群雄神色激动,在老董的带领伏下身子,拜祭天地四岳神。 行礼完毕,他又缓缓展开绢帛,在众人期待的目光中,忽然……神色变得有些难看——不出意外,这次会盟还是出意外了。 为了表示朝廷对这次会盟的重视,钟繇特意请了汉庭硕儒魁首,也就是太常蔡邕写了一篇祭文。 蔡邕闻听此事,当即灵感如尿崩,激动得一挥而就。 一切看起来都没啥问题。 问题就出在,他们太高估老董的古文素养了:粗略扫了一眼,发现里面有十几个繁体字,自己根本不认识! 台下,却有数万只眼睛盯着自己。 好在,老董懂得随机应变。 将展开的祭文又缓缓合了回去,随即拿过身旁典韦准备的大喇叭,按照自己的freestyle来:“大风起兮云飞扬,安得猛士走四方!” “汉羌两族从此往后的任何时候,都不能再打了。你们想一下,打仗都带来了什么,你老婆跑了,牛羊死了,两族都会受伤。” “老夫来此,就是要让你们坐下来,一起吃着火锅唱着歌,看对眼儿了双双把家还。这样不仅老婆有了,牛羊、粮食、衣物、财物就都有了!” “所以,没有战争的日子,才是好日子!” “由此,老夫倡议两族结为盟友,互通有无、相亲相爱,有谁赞同,谁反对?” 一番浅显易懂的话语落下,惹得古文素养还不如老董的羌胡首领豪帅们面露好感,纷纷激动大声应诺。 可就在他以为大功告成时,不出意外地,又出意外了。 “我反对!” 第291章 今天是个好日子 陡然一声反对传入耳中,老董微笑的脸庞顿时僵了:这感觉,就跟你是新郎正举着婚礼,台下一个家伙的手机突然响了,音量贼大在唱着‘你要结婚了,新郎不是我……’。 不,再仔细再感受下,更像是在参加一场沉痛肃穆的丧礼,突然有人手机响了,铃音是《今天是个好日子》。 特么这就属于故意找茬儿! 下意识地,他想让人把对方给叉出去。 但理智上,也知道不能那样做,只能脸上继续保持尴尬不失礼貌的微笑。 然后看向那人一身羌人打扮,头上包着天青色的头巾,身穿天青色的战袍和绑腿,袖口和领口还镶着五颜六色的小件银饰品。 “爸爸,此人乃烧当羌首领,部落靠近金城,时常与韩遂相攻。”秘书司马懿早就将参会部落人员熟记于胸,当即小声向老董汇报。 “跟韩遂有仇,为何还要反对老夫?” “跟韩遂有仇,也不妨碍他看爸爸不顺眼……” “哦……”老董一下就懂了:这种家伙在汉人当中,一般被称为‘二百五’、‘二杆子’、‘混不吝’等,显著特征便是成事不足,败事却绰绰有余。 “嗯,很好!……” 了解情况后,老董随即又举起大喇叭,道,“此番会盟我等采取‘自愿加入、退出自由’的原则,绝不会强迫在座的各位。” “还有谁反对的,不需要任何理由尽可站出来,老夫绝不阻拦,亦不会领兵报复!” 一番话落,众人皆惊。 谁也没想到,凶神恶煞的西凉屠夫如今竟如此宽容。 一时间,四岳祭台下议论纷纷,有些跟汉人仇怨较深的部落首领,也纷纷跃跃欲试。 “我!”终于,又有一人高喊。 “我!” “还有我!” 羌人们性格耿直,此番大多畏惧老董兵威才前来会盟。毕竟两族数百年仇杀恩怨,不可能老董说结束,就能真正放下的。 半柱香不到,台下竟站出了十六七人,将近前来会盟部落的三分之一。只有真心亲善老董和马腾的部落们,总算没有开口。 相反,先零羌的部落首领还跳了出来,指着那些人叫道:“相国给你们脸了是不是?……既不想加入汉羌盟,便是先零羌的敌人。” “会盟之后,洗干净脖子等着我部勇士前去拜访吧!” “不错,我等也去!” “不给相国面子,便是不给我面子!” 羌人内部向来不团结,否则老董和韩遂也不必举行会盟的形式,将他们聚合在一起。且彼此之间生活极为困苦,没理由相互劫掠都乃家常便饭,更别说此番还找到了理由。 “放肆!”没想到,他人反对的时候老董没发怒,有人为他撑腰反倒怒了:“老夫说过了,此地留的血实在太多。召集诸位前来,也是为了谋求和平!” “大家有什么意见,以后都可以公开地提出来,田地四岳赐予了我们强壮的身躯,但更给了我们脑子和嘴,有什么事不能靠着智慧和交流,吃着烧烤和火锅商量着解决,非要拼個你死我活?” 说着,更加大了声音喊道:“何况,会盟之后榷场就会开设。” “等交易走起来,粮食就有了,煤炭有了,药材也会有。以后,尔等便不会再被饿死、冻死、病死……” “榷场有了,富裕就有了。榷场有了,日子就太平了!” 一番话汝风卷过河心,泛起滚滚波涛,台下部落首领又一次议论纷纷。随即,还是先零羌首领开口,道:“相国心胸如海,真心为我等着想,我等感恩不已。” 说着,又怒目看向烧当羌:“但他们这样,难道就轻易放过么?” “只要他们不劫掠我等,安安生生当大喊遵纪守法的百姓,自然是要放过的。”老董也不恼,仍笑脸相待,“但他们既然不愿加入汉羌盟,不会咱的会员,榷场交易自然也就没他们的份儿。” 此话一落,烧当羌首领顿时就不服了:“凭什么!” “就凭老夫不是冤大头!” 这时老董就硬气起来,硬怼回去,“老夫今日会盟开直播,就是为了给老铁家人们谋福利。尔等又不是老夫的老铁家人,凭啥还要同尔等交易?” “那,那我们若是去抢呢?”烧当羌首领还在强撑。 “哈哈哈!……”老董忍不住仰声大笑,道:“那就去抢呗。只不过那样一来,尔等就犯了律法。” “只要尔等觉得能抢过,事后也不怕大汉天军,和汉羌盟各部联合绞杀,尽管来干这等一锤子买卖。” 这下,烧当羌等人看着四周威凛的大汉精兵,以及那些跃跃欲试的羌人部落,瞬间有种小白羊掉入狼窝的感觉。 “那,那我等要私下交易呢?” “老夫也管不着啊……”这话入耳,不仅老董笑了,剩下众人也忍不住哄堂大笑。 待笑声稍微平息后,他才又道:“只不过那时候人家要高价、以次充好,或者交易后发生什么质量纠纷,老夫也是不管的。” “嗯,除此之外,铁羌盟那些人若抢了你们部落,老夫虽然会进行谴责和人道主义同情,但是也不会插手……” 这话一出,先零羌首领也突然反应过来,道:“相国,若是我等遭受铁羌盟的劫掠?” “干他娘的!”老董当即一推马腾,道:“护羌中郎将是干啥的,就是专门儿维护咱汉羌盟利益的。” “铁羌盟那些家伙要是敢炸刺儿,发生一例咱屠他们一部,哪怕从司州调集大军也在所不惜!” “那,那要是我们抢了铁羌盟的牛羊骡马,来榷场交易呢?”又一亲善老董的部落首领问道。 “啥抢了铁羌盟的牛羊骡马?”老董便一脸疑惑模样,道:“老夫只知尔等前来公平交易,什么牛羊骡马的?” 话说得不能再隐晦了,再隐晦他们就听不懂了。 “相国,我们听懂了。” 先零羌首领却笑了,自信翻译道:“就是说加入咱汉羌盟,以后就是大汉的子民,还能在榷场公平贸易。” “别人欺负咱们,相国给我们作主;我们欺负别人,相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呃……”这话太直白,一时让老董不知如何回答,支支吾吾地道,“怎么说呢,抛开内容不谈,老夫赞同你的观点。” “哈哈哈……”众人又是一阵哄堂大笑,跟这样没架子、说话又好听的相国交流,感觉周身熨帖:“相国,那还等什么?” “我等是签字画押,还是歃血为盟,怎样才算加入汉羌盟?” “不用签字画押,也不用整那么血不呼啦的。只要待会儿大吃大喝后,记得来护羌中郎将这里登记部落的信息,便是汉羌盟的会员了!” “相国!……”此时,烧当羌首领慌了,大声叫道,“我反悔了,刚才说错话了,现在还能不能加入?” “呵,刚才你对老夫爱搭不理,现在老夫让你高攀不起。” “相国!……”烧当羌首领闻言,瞬间面如土灰。随即眼神一戾,看向维持秩序的汉军手中长戈:“那莪以命相偿呢,够不够?” “老夫说过了,今天会盟只为和平,你死在这里算怎么个意思,是觉得不够晦气么?” “那相国说该怎么办?” “少时,陪老夫多喝两杯……” “就这?”烧当羌及其他部落首领,一下傻眼了。 老董不由微微笑起来,缓缓张开双臂看向湛蓝的天空,以及远处的河水和悠闲舒展的白云:“这就够了。” “毕竟,今天是个好日子嘛。” 第292章 归洛阳 会盟大宴三天,于八月十八结束。 最后的一天,老董宣布汉庭的诏令,公布最终确定的各郡官吏任命:马腾为护羌中郎将,统一军驻守狄道,并参赞汉羌通商事宜。 司马朗为汉羌通商都尉,总揽北地、天水、安定、陇西四郡榷场通商事宜——他那个长安市令的官职,由贾诩的大儿子贾穆接任。 张既为陇西太守;游殷为天水太守,杨阜为安定太守,傅巽为北地太守。至于姜叙、苏则、尹奉、赵昂等人,也皆有任命。 另外,老董还将李严从洛阳调到扶风任都尉,负责修筑陈仓新城。一来,历史上这家伙十分喜爱修城,还修得十分漂亮坚固、高高大大的。 二来,陈仓往南便是大散关和斜谷关,乃关中通往汉中的两条重要道路。 在如此要地放上一个蜀国未来的中都护,老董相信他会领悟自己的意图,并暗中积极做好准备。 除此之外,四郡大小官吏也各有封赏。最早亲善老董和马腾的羌胡部落首领,更得了护羌、安羌、平羌一类名头的司马官位。 虽然这些官位都是虚衔,朝廷也不给发俸禄。但官位哪怕不大还虚,却能得汉羌通商的优先供应权,让其他部落首领眼红不已。 然后,他们就开始大晚上投典韦的门子,给老董送美女。 也不知从哪儿传出的风声,说白马羌能得护羌司马的官位,就是因首领厚颜无耻,提前给相国送了四名美女! 这是瞧不起谁呢,谁部落里还没几個美女? 于是会盟结束的第二天,老董几乎逃一般带着大军向洛阳返回。跟随过来的民壮徭役,一个个乐得嘴巴都快咧到后脑勺儿了。 倒不是瞧老董的笑话,而是这次徭役竟然持续了三个月。他们的工钱,也在老董调集洛阳官吏的时候,一并发了下来。 工钱自然不是五铢钱,那玩意儿在羌胡部落还得不到认可,大多是粟麦和布匹,还有少量的盐巴、铁器等。 然后羌人们带着刀箭,骑着快马……嗯,赶着牛羊便闻讯而至。民壮的那些货物,瞬间遭到了他们的哄抢。 就在军营的外缘,他们跟徭役们大碗喝酒,高声讲价。说得合胃口时,还会爽快地多送一匹马。 在南方甚至中原价值万钱的宝马,在这里空手就送了。 有些臭不要脸的汉民,还用几匹布和花言巧语骗来了羌族的姑娘,理由是家里的地他会种,换来的牛羊骡马也需要有人照料…… 嗯,也不知谁传出的谣言,说混血儿都是得天地和四岳神垂爱的孩子,既聪明又漂亮。不信的话,可以看看人家马寿成。 再看看人家儿子锦马超。 “相国,咱啥时候再去平定并州?……”行军途中民壮谈论兴起,一人竟隔着卫队向老董大喊了一声。 老董瞅眼看去,只见那人拉着板车,身旁却是牵着七只羊的羌族少女。少女眼神怯怯的,却不时幸福得飞快瞄男子一眼,然后飞快地低下头去。 看得出来,此番这家伙收获颇丰,都有些上瘾了。 “今年指定是不行了,尔等这是把老夫当牲口了呐?……”老董笑了笑,他不信这家伙敢虎啦吧唧的,说什么‘肘,跟我进屋’。 果然,民壮只是憨厚地笑了笑,道:“小人是想跟兄长预订下,平定并州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带回一匈奴嫂。” “呵,你可真是会响应朝廷号召,搁家里就跟老夫整民族大融合呢?”老董忍不住又笑了,道:“话说,这次足足离家三个月,没耽误秋收么?” “家里有兄长照看着,耽误不了。” 民壮也没想到,自己能跟当朝相国聊上几句,明显更兴奋了:“半月前家里还托人寄来信,小人找军中识字的什长读了,说家里一切都挺好。” 征发徭役方面,老董也是尽量从男丁多的家户抽调,就是怕战事迁延不绝,影响了洛阳的农事。 “并且荀司农丞还带人修了水渠,家里的田得了灌溉,收成比去年多了三成。” “还说相国带回的祥瑞土豆,更是产量惊人,听说荀司农丞正大力推广,明年家里也想种一些。” “回去多垦些地,以后说不得会种些经济价值高的作物。”上次放过王允刷了一波声望,已经将玉米种子兑换了出来。 这次平定四郡,民心值又大大提升。老董扫了一眼,发现除了兑换出毛纺织机外,还能再兑换一件农作物。 “番茄、花生、还是来点辣椒?……”土豆和玉米有了,红薯跟南瓜这两大高产作物就没那么急迫。 一番斟酌后,他选择了花生。 嘴上总说‘几个菜啊,多吃点花生米’,结果汉代人连花生米是啥都不知道,自己也无从解释。 “嗯,这下花生米有了,也打了一年多的仗,该能享受享受了。” 然后回到洛阳,都不用他暗示,天子刘协已准备好接风宴。还有长街夸功,百姓献酒,金殿加封,后宫设宴。 当然,加九锡这个,老董没接受。 他不喜欢整这些虚的。 宴会过后便悄悄来到永安宫,实打实地跟何太后讲述一番,三个月来的征西羌事迹。 对于老董的归来,何太后早就准备好了夹道相迎。老董欣喜不已的同时,更将过程描绘得鞭屁入里、头头是道。 这一对管鲍之交的异性好友,深入而友好地探讨了许久。直到倾囊相授,才相拥着沉沉睡去…… 此时的蔡府中,灯火却还亮着。 从宫中回来的蔡邕,看起来很是高兴,被仆役搀扶的时候还忍不住逞强:“不用,老夫没醉……不,便是醉死也甘心了。” “相国兵锋西指,大破韩遂,一路收复北地、安定、天水、陇西四郡。尔等可知,早年前朝廷还有弃凉州的争议,皆因朝政昏庸,国力疲敝。” “不曾想相国此番妙策安西,提出‘汉羌一家、商贸互易’的法子,不仅令羌胡部落心悦诚服,更会勠力助我等收复武威、张掖、酒泉、敦煌四郡。之后说不定还会打通丝绸之路,重置西域都护……” 醉话还未说完,便见蔡琰冷冷坐于堂中。仅是抬头的一眼,便让蔡邕感觉瞬间酒醒了一半:“昭姬,为何此时还未歇息?” “相国大破韩遂,收复四郡,女儿怎生睡得着!” “是在为相国贺?” “是听说他又带回两名羌胡婢女!……”说着,蔡琰忍不住冷哼起来,“这次倒是稍微收敛了些,没给侍妾的身份。” “但日后呢?……平并州的时候,要不要再带回两名匈奴美女?打袁绍的时候,会不会再来两名燕赵美女?” “还有扬州那个刘繇,据说最近也不太老实,跟兄长刘岱勾勾搭搭的。以后平扬州的时候,是不是还要再带回两名江南美女?” “还有鲜卑、乌丸……对,他对西域美女,似乎还情有独钟!” 说着,蔡琰猛然看向父亲,气势让蔡邕差点踉跄得摔一跟头,“父亲,你说女儿是不是被他给骗了?” “骗,骗什么了?” “女儿要为一个连面都没见过的人守丧,他却可以在这三年间逍遥快活,女儿还一句话都不能说……” 蔡邕哪有应付这事儿的经验,努力想了想,建议道:“要,要不去读会儿《女诫》?” 那晚蔡府究竟发生了什么,无人知晓。 老董只知第二日,蔡邕托人请了假,短时间不能来上朝了…… 第293章 爸爸再爱我一次 初平元年,在老董轰轰烈烈的一番折腾下,总算热热闹闹地走完。雪落化水,草木萌发,天地又迈入不一样的初平二年。 “唔,老夫果然没看错,苏文师有胆有识,堪当大任。” 永安宫中,老董看着陇西传来的情报,喜逐颜开:“只带了几名小吏,便敢闯入羌胡部落中,抓走于榷场中作乱的羌人。” “又在陈述罪行、摆出证据后,一剑斩杀了罪犯,使得羌胡部落莫不咸服,自此榷场交易再无人胡来。” 一旁姜冏闻言,面色幽怨:“相国若留在下于陇西,必也如苏文师一般。” “嗯,老夫相信你。” 老董也不抬杠,点头后又微微一笑,“但你别想逃离老夫的手掌心,安安心心在相国府当这从事中郎吧。” 姜冏想不通,真的想不通:假如说老董去年将马超带回来,算是让马腾留质,那把自己也带回来是几个意思? “老夫器重,留你在身旁多锻炼锻炼,这理由还不够充分么?” 老董一瞪眼,实则色厉内荏:毕竟把姜冏带洛阳的真实原因,是怕他看到四郡那里汉羌日渐和睦,交易也蒸蒸日上后……嗯,春心躁动娶了别人。 要是没娶姚氏,他还怎么生出姜维? “嗯,瑜儿这消息不错,还有其他的没?”折磨完姜冏,老董随即又将目光,投向身旁一位少年。 不得不说漂亮,实在太漂亮了。 少年真不能用帅形容,只能是漂亮。白皙面庞上的五官恰到好处,略带一丝柔美,却丝毫没有女气。 一身白衣出尘俊秀,只是眉眼一扫,便风流雅致。 言谈举止中,不经意全是世家弟子的修养,未开口先微微一笑,差点将老董给迷住:“回相国,剩下绣衣使传回的消息,便是羌胡部落换得煤炭后,惊为神物。部落去岁冬日再无冻毙之人,尽皆感念相国天恩。” “唔,基操勿6。”老董摆摆手,神色十分矜持,但忍不住翘起的嘴角,已出卖了此时荡漾的内心。 去年大军撤离四郡,他当然不会简单拍拍屁股就走了,还不动声色地将绣衣使安置在各官衙、羌胡部落和民间,负责监督四郡的形势,宣传汉羌一家的思想和民族融合的和平理念。 只有这般军事威慑、政策宽仁、交易不断外加潜移默化的影响,四郡那里的羌胡各部队大汉的认同才会逐渐培养起来。 等借助这些彻底拿下凉州后,才是老董收割那些家主豪帅权限的时候。 “相国此策有条不紊,徐徐推进,可谓阳谋。” 不愧是未来吴国的大都督,周瑜微微一笑,顿时魅力非凡:“日后那些羌胡部落首领即便察觉,亦如笼中之鸟,难逃相国之手。” “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羌胡各部那里如今才发展到原始到奴隶制的阶段,私有财产极其匮乏。” 老董旁若无人,又开始说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老夫只能先借那些首领的之手,让羌人们先富起来,才能均贫富、抑豪强,过上不亚于汉家百姓的日子。”. 看着两人如此眉来眼去、一对一答,另一旁的司马懿嫉妒到有些面目全非:自从去岁这个周瑜过来后,爸爸就不那么爱我了…… 虽然以前他很烦、甚至还让人恼怒生气,但现在回想,那都是满满的爱啊。 只有一個人在乎你时,才会打是亲、骂是爱、亲不够了用脚踹。而当他移情别恋,不再心疼你的时候,那种不闻不问的无视冷漠,才是最大的伤害! “爸爸,四郡有爸爸的‘以商交易、一视同仁’政略,已渐渐开始走向正规。榷场非但已开设且逐渐完善。” 终于逮到空隙,司马懿连忙插嘴:“尤其去岁一冬的税金,更是不亚数郡的岁入,使得朝廷粮足物丰。” “哦?……”老董一笑,问道:“懿儿此言是何意思?” “孩儿是想说,如今爸爸已雄踞司州关中之地,粮草兵马大为富足,当放眼关外之地,做大做强、再创辉煌!” “今年才更开春儿,气候虽然适宜,但总比不得秋高气爽、草长马肥时用兵更好吧?”老董眉眼弯弯,面上故意露出一丝迟疑。 “爸爸切莫疏忽,如今普天之下,看似皆为汉土。” 一看老董迟疑,司马懿立刻上当,语气急速道:“然张鲁隔绝要道,在汉中自成政教;蜀川刘璋更僭越,车马华盖皆用天子仪制。” “南阳袁术自恣妄为,始终不服;避难淮浦的刘繇也趁机兴风作浪,勾连贼寇自立,与扬州刺史陈温连连征战。” “最最可恶的,便乃渤海袁绍。”说着,从怀中掏出一张纸条,道,“此乃绣衣使传来的消息,言袁绍大逆不道,以天子年幼、且在爸爸控制之下为由,欲废掉天子推举汉宗亲、幽州牧刘虞为帝!” “不仅如此,袁绍还暗中造势,派人在冀幽二州大肆散步‘四星会于箕尾,神人将在燕分’的谶语。同时,还言有人在济阴郡发现了一块从天而降的玉印,上面写着‘虞为天子’四字。” “呵……”老董闻言不由冷笑,道:“果然,蛰伏了才去岁一冬,这些跳梁小丑们一个个便按捺不住了。” 然后又看向司马懿:“话说,袁绍这计划进行得如何?” “不如何……” 司马懿叹息摇头,似乎还有些遗憾的样子:“袁绍先联络了冀州牧韩馥,然韩馥嫉恨他之前私吞兵马一事,并未回复。” “袁绍后来与曹操密谋,曹操坚决不同意。无奈又写信给袁术,更是得了一顿‘婢养子自作聪明’的臭骂。” “然后呢?” “然后袁绍仍一意孤行,遣故乐浪太守张岐等上尊号于刘虞。刘虞坚辞不受,大骂袁绍乃乱臣贼子,其事遂才作罢。” “嗯,可以理解。”老董嘿嘿一笑,分析道,“别以为人家袁绍此事做得挺搞笑,都不过事后论成败。” “诸位不要忘了,从去岁那些关东贼子讨伐老夫起,他们便不承认当今天子,以让弘农王复位为目标。同时,这也是把他们联系在一起的纽带,更乃他们造反的正义性所在。” “可惜老夫给他们机会,他们也不中用。” “尤其袁绍那家伙身为讨老夫盟主,直接被老夫打得屁滚尿流,声望大跌。他要是想挽尊一下,又该如何?” “另立天子,谋求政治的合法性,与我等分庭抗礼?”在座之人都是优秀的政客,连年纪最小的司马懿也脱口而出。 “不错,袁绍另立天子是想再来一次。懿儿只说了韩馥、曹操、袁术没同意,老夫却听说,关东那些傻蛋儿们可都同意了。” “爸爸既然也知这些,自当在他们未成气候前再来雷霆一击,彻底让他们明白与汉室正统为敌的下场!”听到这里,司马懿才明白自己被戏弄了。 可是,心里突然却暖暖的,这久违的感动是怎么回事儿? 果然,爸爸还是没有忘记我的…… “嗯,老夫其实也有此意。”老董这才微微一笑,看向司马懿道,“那依懿儿之言,老夫该出兵何处呢?” “是先灭了四世三公的嫡子袁术;还是兵临邺城,把韩馥那墙头草吓得归顺;或者派兵出虎牢关,剪除袁绍的那些跟屁虫?” 司马懿刚要开口,门外有人来报:“相国,太尉皇甫嵩派人求见!” 就在此时,满堂之人都不由心领神会,微微一笑:看来,目标已有人给选好了…… 第294章 并州是个好地方 “琰儿,老夫也舍不得离京,这不是恰逢郭太病逝,得赶过去给他上柱香么?”行驶在城郊屯田路上的马车中,老董一脸无奈地说道。 昨天正跟心腹文武们商量,该向哪个敌对势力开刀,太尉皇甫嵩就派人来通知:并州白波贼酋郭太病逝了。 “呵,黄鼠狼给鸡上香,你有那个好心么?”蔡琰却白了他一眼,道:“你去并州究竟想干什么,我都不好意思点破!” “还能干什么?……” 老董又一脸疑惑,道:“就是去并州跟义真一起劝劝百姓,别跟着什么白波贼造反作乱了,跟他们混能有啥好处,三天饿九顿的,图個啥?” “然,然后呢?” “然后让百姓放下刀枪安心种地呗,只要不造反,老夫种土豆养他们……” 蔡琰努力憋笑,可一想到老董在地里刨土豆,可怜巴巴求白波贼的景象,最终忍不住‘噗嗤’一声。 顿时如百花盛开,灿若云锦。 老董当然明白她在担忧什么,见蔡琰笑了后才继续道:“另外呢,这次老夫路过河东也要敲打下卫家。” “敲打卫家?” “不错。”老董点头,道:“你与卫仲道只有夫妻之名,并无夫妻之实。为其守孝是情分,不守是本分,结果那卫家还蹬鼻子上脸,不知道个眉高眼低。” 一听这话,蔡琰的心顿时乐开了花,臻首也不由垂了下去。最是那一低头地温柔,似一朵水莲花不盛凉风的娇羞。 一年多来,她跟老董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呃,还未做。 她毕竟出身书香门第,做不出逾礼的事;二来老董也不强迫,毕竟有权有势还很***人都主动往身上扑。 但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两人感情一年多以来,如泉水涓涓,早已水到渠成。 要想放弃守孝举行婚礼,纵是老董也不好强来,她更不方便说,只有卫家主动提才是最恰当的。 “今年你已芳龄十九,再守孝一年多,都成二十多岁的老姑娘了。”见她此时霞飞双颊、羞喜不已,老董说着就开始上手,一点都不怂。 说来也奇怪,以前见蔡琰时温柔婉约,却给人淡然的疏离感。 可随着感情升温,尤其相国府上下,乃至整个洛阳城都知晓她必然会是相国夫人后,她害羞的次数明显多了起来。 男女之事,就是一进一退,一攻一守,老董当然懂。 就是因为懂,才越见蔡琰柔柔弱弱、任君采撷的模样,越忍不住上手撩拨挑逗。 果然,蔡琰羞喜的神色瞬间变得危险起来,捏住老董腰间的软肉开始肆虐:“嫌我老了是不是,是不是……我还没嫌你老呢!” “老夫哪里敢嫌弃,是说早就等不及,跟你好好过了一辈子了。” 虽然老腰有些疼,老董却还是缓慢坚定地说出这话。肉麻到连自己都感觉,浑身鸡皮疙瘩乱冒。 但没办法,女人就吃这一套。 话音落下,蔡琰就如猝然中箭的天鹅,娇躯一怔下便不动了,然后缓缓闭上眼睛…… 于是,老董又忍不住在作死的边缘试探,故意道:“等到了并州,老夫再带几个匈奴、鲜卑的美女回来当小妾,让她们好生地伺候你,如何?” “你要死啊!……” …… 陪蔡琰踏青游玩了数日,安抚好后院儿,老董随即又紧锣密鼓地,开始了进兵并州的战略规划。 “皇甫义真为老夫选的这个目标,可当真不错。”看着沙盘模拟图的上的并州,他目光贪婪地仿佛在打量何太后诱人娇躯。 典韦却挠了一下头,疑惑地道:“真的很不错么?” 此番进兵是为了剿灭白波贼,出身贫寒的他对那些被逼造反的农民兄弟,还是有些同情的。 身为猛男,他更愿意去打袁术、张邈、刘岱那些家伙。 “你不懂,并州这地方十分重要。” 老董便摇摇头,道:“这地方就跟男人的命根子一样,不能四处显露,也可以不用……但是绝不能没有!” 如此形象的比喻,瞬间让典韦意识了事情的重要性,但还是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真的……如此重要么?” “嗯。”老董再度点头,然后看向荀彧:“文若你来跟他说说。” “并州地在两谷之间,故而得名。其平原土地肥沃、地广人稀、水草丰美,乃朝廷不可放弃之粮仓。” 荀彧信口拈来,道:“且此地迫近戎狄,人皆修习战备,高上力气,以射猎为先,又乃精兵之所。” 说着不由看向吕布和张辽,道:“吕将军和张校尉便乃出身并州,足可见一斑。” 一直看着沙盘模拟图的荀攸,也忍不住开口。 “并州不仅粮仓兵源之所,更重要的是我等此番若能迅速平定白波贼乱,便可俯凌冀州,令韩馥不敢多生异心。” “倘若中原有变,也可南下河内出兵,予张邈、刘岱两线威击……简而言之,平定并州看似没得到什么,然在战略上我等却可从容许多。” 老董闻言,忍不住补充:“不仅如此,白波贼如今还盘踞河东,耽误河东盐池的开采……那些白花花的盐,可都是老夫的钱呐!” “且并州的铁矿也很多,冶炼技术相当发达。” “另外王允老家那里,地底下可全都是煤!还是不用深挖矿井,就可大量开采的浅层煤……” 说着,老董的呼吸已急促起来,眼珠子发红:“盐铁自古乃国税根基,煤如今也是朝廷的重要税源……” “白波贼作乱的这几年,耽误老夫挣多少的钱!” 听到这里,典韦就算不太懂政治也彻底明白了:有盐有铁有煤,有粮仓还有兵源,可以说并州乃霸业之所,换作谁也不可能看着这么一块肥肉不吃。 “除此之外,爸爸在四郡那里开展的民族大融合已初见成效。倘若再将此政施于并州,说不定还会传入鲜卑、乌丸之地。” 司马懿也忍不住插嘴,道:“届时进可借异族威凌韩馥、袁绍,退也可以戎制戎,保得北方边塞安宁。” 听到这里,诸将已不由热血沸腾,吕布当前请缨道:“爸爸,此番某与文远定要出战,誓要打回老家!” “相国,末将虽乃常山人,亦熟悉并州匈奴、鲜卑战法,愿随相国一战!”赵云不甘人后,也随即请战。 “封狼居胥、扫平狼烟,难道只能是尔等北人?”孙策闻言当时表示不服,急迫道:“爸爸,孩儿愿效仿霍嫖姚,壮我汉军兵威!” 老董刚开始脸色还是微笑的,可一听孙策这话,不由蹙眉疑惑起来:“你当真是这样想的?……” “自然如此!”孙策面不改色,目光却不敢与老董对视,还画蛇添足地来了句:“否则,爸爸以为孩儿要去作何?” “难道不是听说那里汉戎杂处,又想骑着快马、举着火把去捅人家牲畜的屁股?” 孙策毕竟定力不足,脸一下就红了:“也,也不耽误大军长驱直入,扫平狼烟吧?” “不耽误……” 老董摇头,眉头却蹙得更紧了:桥公啊,把你大女儿嫁给别人吧。这孙策在老夫手下好像已经变态了,老夫怕你大女儿在新婚之夜接受不了…… 第295章 白日做梦 与荀攸一番商议后,老董最终决定带吕布、张辽、高顺、赵云、于禁、文聘六将出征河东,马超、孙策二人也带上了,但并未给他们领兵的权力,只给了裨将的身份。 有意思的是,这次的监军虽仍是荀攸,却未再兼任军师一职,而是换成了老狐狸贾诩。 按荀攸的话来说:“相国,在下长于战术应对,随机应变。然此番平白波杀伐为下、攻心为上,由深谙人心的贾长史担任军师更为合适。” 当听到贾狐狸名字时,老董都感觉有些恍惚:好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啊……荀攸不提的话,都快忘了有这个人了。 可想而知,老狐狸最近何等低调。 当然也可以说,这家伙多会上班摸鱼。不知不觉间,已让人感觉开会有他没他,好像都一个样儿。 就这,贾诩还谦虚呢。 “相国,在下最近偶感风寒……” “华侍医随军出征,你走哪儿给治哪儿!” “如今都是年轻人的天下,在下已经老了……” “呵,你今年四十四,老夫五十一!” 这下轮到贾诩愣住了,道:“相国去岁不是五十二,今年怎生又?……嗯,相国容光焕发、气血旺盛,的确越活越回去。” 威逼强迫、连打带拽下,终于将贾诩绑上了战车。 没想到,这家伙无耻到了极点,临出发的最后一天,又将周瑜带到了身边。 理由是,多给年轻人锻炼锻炼的机会。 老董鄙夷地看了一眼,都懒得搭理他。然后看向一旁的司马懿,语重心长道:“等你老了,可千万别学他。” “这种经典的pua年轻人早看透了,会背地里骂你‘老逼登’的。” 司马懿当时的表情精彩极了,愣了一下才点头称是。 然后看着老董的背影,小声嘀咕一句:“听我说,谢谢你,你这個比师父还臭不要脸的老逼登……” 就这样,一万大军共计三万多人开始向河东进发——并非老董连民壮徭役也算上了,而是里面还有将近两万的于夫罗人马。 能用于出战的,大概有五千匈奴骑兵,剩下的都是老弱妇孺。 不过按照计划,此番也不用于夫罗如何出力,只要他能当好一个吉祥物,也就足够了。 大军由洛阳往西,抵达陕县后,北渡黄河进入河东。 “从地形看,河东郡与关中长安和洛阳呈三角之势,无论定都长安或雒阳,河东都是前沿防线。” 路上,周瑜一边亲身感受着北方地貌的不同,一边向孙策解说着:“又因河东处于天下枢纽,向西是关中和凉州,向北直抵并州和幽州,向东是进入冀州与兖州,向南则是弘农、洛阳与豫州、荆州,又因山河险要,易守难攻,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 孙策和周瑜两人自然是认识的,早在去年讨董前,两人便在舒县见过且志向相投。虽还没进行到升堂拜母的地步,但也惺惺相惜。 “嗯嗯……”孙策却有些兴致蹒跚,跟马超一道扯了新发芽的嫩草,放在嘴里嚼了嚼,跟羊一样。 “过了这茅津渡,我等便进入大阳县。” 周瑜对待老董说话不多,与孙策却谈兴十足,“大阳县乃古虞国之地,北倚中条,南接黄河,自古便是河东与中原的粮运、盐运和行军要道,因在大河之阳,故名大阳。” “其假道伐虢、唇亡齿寒、伯乐相马、按图索骥等故事,均发生在此地。”说着,他才感觉到孙策百无聊赖,问道:“策兄,莫非不爱听这些?” “听了也没啥用啊……”孙策瞅着前方隐约可见的大沟壑,郁闷道,“这里地形复杂,根本不适合骑兵冲锋。” “或许正是因此,爸爸此番才带了三千骑兵。”说着,神色已不由幽怨起来,“三千骑兵,又岂能尽兴?” “不错,骑兵冲锋至少也需五千人数,列阵成群。或是锥形猛锐,或是连环驰突,那才过瘾。” 听闻这个,马超忍不住接口,道:“尤其相国麾下骑兵还配备了马蹄铁,千里奔袭亦不在话下!” 说完,神色也跟孙策一般懊恼起来:“可惜在这等地形,骑兵根本施展不开。难怪之前牛中郎两万精锐西凉铁骑,连六万余的白波贼寇都打不过。” “河东、太原、西河,尤其是上党郡中,的确沟壑林立,鸿沟宽阔。攻心白波贼的话,骑兵作用不大。” 周瑜微微一笑,道,“但雁门、云中、定襄、五原、朔方和上郡,皆是骑兵大展神威的地处。” “且相国此番并未因地形不利而未带太多骑兵,乃是因三千精骑外加匈奴游骑已然够用,且不要忘了,皇甫太尉那里还有一万骑兵……” 听到这里,老董忍不住插嘴:“瑜儿说得不错,打仗也要精细,没必要一开战就暴兵压过去。” 说着,又看向一旁的马超:“更何况,霍嫖姚第一仗只用了八百骑兵,给尔全副武装的千余骑,难道还不够么?” “当真?”一听这个,马超神色大喜。 孙策就奇怪了:“爸爸,为何只单独跟他说,难道这次不打算让孩儿统领骑兵了么?” “不是。”老董摆手,道,“只因你已叫我‘爸爸’了,他还没有屈服。” 说着,似笑非笑地看向马超。 “嘁……”在洛阳期间,马超已经历很多次这样的事件,却始终没让老董如愿:“白日做梦!”. “爸爸!”孙策便急了,道,“你若这般喜新厌旧,很容易先失去我这个孩儿的!” “嘁……”老董也一撇嘴,全然不在意,“汝在演武堂考完试后,还复习么?见过钓上鱼后,还给喂食儿的不?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你若是能让瑜儿……” 周瑜闻言,当即悄悄勒马离老董远了点,同样小声嘀咕:“白日做梦……” 尝试又一次失败,老董却毫不气恼:人生重要的从来不是结果,而是在于过程。以前他不理解为何会有人那般变态,非逼着人喊爸爸。 直到自己成了变态,才知道原来这种挑战过程,那是真滴爽! 可惜还没过三天,到安邑后他就爽不起来了。 见到皇甫嵩后,他只是客气了一句:“义真呐,这一年多辛苦你了。” 然后,皇甫嵩便笑了,皮笑肉不笑的那种:“嗯,的确挺辛苦的……” “嗯?……”记忆中那个愚忠且谦虚的皇甫嵩,是这副模样么? 再看盖勋、皇甫郦、皇甫坚寿等人,都一副幽怨郁闷的神色,老董才意识到事情好像哪里不太对劲。 “到底怎么了?” “还能如何?”皇甫嵩出身簪缨世家,还算客气含蓄,脾气刚直暴烈的盖勋就不惯着老董了,“只是一些白波贼寇,义真一年多好几次都能平灭,全因你每次一连十二道金牌,才使得他们逃出生天……” 可不,大汉第一名将皇甫嵩,怎么可能一年多连白波贼都剿灭不了。 拖后腿的一直是老董。 甚至盖勋都怀疑,他就是怕皇甫嵩再立军功,声望盖过他这个相国。 老董也委屈,道:“老夫不是爱民如子么……义真你其他方面都很好,就是剿贼方面太狠了。” “不是长社放火,就是河北坑杀十万百姓……” “那是作乱的贼寇!” “那是老夫的亲亲好百姓!” 第296章 造孽啊 “这些便是相国口中,那些亲亲好百姓做出来的事!” 安邑县衙中,皇甫嵩跟老董争论了一个时辰,试图说明自己在为民除害。随后便悲哀地发现,自己嘴皮子没老董利索。 无奈下,带上亲随邀老董来到了此处。 此时老董面前的是一处乡落,然而整个乡已被烧成一片白地,空气里弥漫着浓重的腐臭味以及尸体烧焦后的焦臭味,横七竖八的尸体倒了一地,死状惨不忍睹。 一些民壮面无表情地搬运着尸体,投入熊熊的火堆中。 老董亲眼看到一名农妇,神志不清如行尸走肉般游荡着,看到那处火堆后,突然疯一般要冲进去。 好在他发现及时,看出那农妇精神状态不对后,已让亲卫们多加注意。在她差点跳入火堆前,被亲卫们拦腰救下。 “你们放开我,让我去死!……” 女人疯狂大叫着,歇斯底里拍打着救下他的亲卫,“你们让我去死,死了就一了百了,可以下去见我的孩子了。” 老董的脚步也停在一名垂髫童子的尸体前,看着远处女人的嘶吼,瞬间明白了什么:“居然连孩子都不放过,这些畜生!……不,简直禽兽不如!” “那些人早已不是安分守己的百姓,加入白波贼后,他们便是禽兽,是恶鬼……只有将这些禽兽恶鬼全都铲除干净,才能还大汉以安宁。” 皇甫嵩感叹,多年铁血征伐早已使他麻木。见过太多这样的尸骨累累,他的心已冷硬如顽石。 “相国,老夫曾经也年轻过,试着教化那些乱贼改邪归正。最后发现天下贼乱始终不断,才明白唯有干戚济世,方能一劳永逸。” “废话……”老董小声嘟囔了一句。 “什么?” “老夫说汝适才一番言辞不过废话。” 亲手将童子的尸体投入火堆,老董的脸色很压抑,“乱世中百姓除了被饿死,就只剩下造反一条路。” “而人性中最卑劣、最凶残的一面被放开,就会做出比想象中恶十倍、百倍的罪行。” 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错,老夫也承认,有人天生便是恶人,以杀戮取乐。但更多的人,还是被世道给逼成这样。” “当一個老实巴交的农民放下锄头,扔入一群以作恶杀人为乐的禽兽恶鬼中,他很快也会变成禽兽恶鬼。” “妇人之见!”皇甫嵩闻言不由心生羞恼,丝毫不惯着老董,“眼见如此,相国还要替那些灭绝人性的贼人开脱?” “老夫不是在为那些人开脱,只是帮你捋清因果顺序。” 老董就拉皇甫嵩蹲在地上,随意捡了跟木棍儿边画边解释:“义真你也别杠,文景之治时,可曾见过天下有此惨景?” “此地离县衙已远,白波贼时常会来,相国还是回去后再说不迟。”皇甫嵩明显不想再辩论,起身就想离去。 谁知老董一个不要脸的熊抱,直接缠住了他后腰:“不行,听不完不许走。” 皇甫嵩当即面色涨红,怒道:“撒手!……堂堂大汉相国,老夫也乃大汉太尉,还在如此众目睽睽下……” “那你听老夫说完。” “你先撒手!”皇甫嵩挣扎,无奈发现力气也没老董大:“男女尚且授受不亲,相国如此成何体统!” “那你答应听老夫说完……” 一瞬间,皇甫嵩羞愤欲死:大汉怎么来了这么个相国,自己的一世英名啊!……. 可他能怎么办? 只能悲愤之余,气得浑身乱颤:“好!”. “那你说,文景之治时……” “不曾!” “那为何桓灵二帝时,就会发生这等惨景?难道说,数百年后百姓的素质就严重退化了?” “呃……”这话皇甫嵩无言以对,但还是心有不甘,“难道相国是想说,是朝廷逼他们这样的?” 作为愚忠朝廷的汉将,他这本是一句气话。但话出口后,面色却悚然一惊。 老董见状,忍不住笑了:“不错,就是朝廷逼的……若非桓灵二帝贪图享乐、昏庸无能,将朝堂搞得乌烟瘴气。” “以至于外戚、宦官还有那些士大夫轮流着欺压鱼肉百姓,强大自身以争权夺利。最后有权有势者阡陌千里,贫寒者无立锥之地。” “再加上各种天灾不断,颗粒无收,四方异族又频频掳掠……” “朝廷官府此时非但不思赈灾救助,反而不顾百姓加征苛捐杂税,逼得百姓黎庶家破人亡,流离失所,他们又岂会豁出一条命造反?” “话再说回来,这样的朝廷难道还不该反么?” “董仲颖!”皇甫嵩闻言大怒,猛然掣剑就要跟老董battle。可老董早有准备,又是趁其不备一个熊抱:“放下你手中的剑,否则……” “汝待怎样!” “嘁……你这种人老夫见多了,本事儿虽然很大,但也榆木脑袋还又好面子。”老董不屑回复,道,“若是不放下剑,老夫就抱着你一路回县衙,让你儿子、侄子、下属都亲眼来看一看。” 说着,还又猥琐一笑,道:“对了,洛阳娱乐报上,也会刊登一篇《你与老夫的二三事》,或者《你与老夫不得不说的秘密》这类文章,让世人都来评价一番,这到底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董仲颖,汝可不要忘了,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没关系,老夫脸皮厚……关东逆贼给老夫扣的屎盆子多了,老夫不在乎。” 一旁典韦见状,忍不住默默转身,魁梧的身子吭哧吭哧乱颤,很有节奏。带着一千陷阵营的高顺,却眼皮子直抽抽儿。 让老董敬佩的是,他麾下的一千陷阵猛士,居然表情管理十分到位,神色十分平静。 欲哭无泪的皇甫嵩,只能再一次屈服:“就,就算你说得不差,难道他们所作所为就能放过?……” “汝真以为在战场上,靠着一些妇人之仁的招抚,那些白波贼就会回头是岸?” “老夫当然没那么天真。”老董又一用力,直接将皇甫嵩翻了个儿,眨了下眼面对面地问道:“所以,此番剿贼攻心,还需要你的配合。” “眼下白波贼这里,是不是只有杨奉一部还算克制,其他李乐、胡才、韩暹这三部,已忘记了当初起义的初衷,打不过那些躲在坞堡里的豪强地主,就转而对柔弱无辜的百姓下手?” “你,你这不是都已经知道了么?” “比起绣衣使,老夫还是更信任你。”老董无耻大笑,又继续问道,“此处是不是就是李乐一部所为,他们是不是就在北方六十里的闻喜县?” “嗯?……”听到这里,皇甫嵩终于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略带惊恐问道,“你究竟都做了什么?” “没啥……”老董这才放开皇甫嵩,道:“就是让绣衣使的人,放出消息言大汉相国和大汉太尉两人脑子进水,没带多少兵马来到此处探查敌情。” “你,你这是?……” 皇甫嵩闻言脸色大变,扔下长剑就要骑马,还恼羞成怒道,“以身为饵此计不错,但一个大汉相国就够了,别拉上老夫!” 老董却看着远处树林里影影绰绰的人影,慢慢地向典韦身旁挪:“可是义真,好像已经来不及了啊……” 话音未落,只听一声响箭射了出来。 五十三岁的老董,以与其年龄不相似的敏捷速度,突然扑倒在地上。 可惜这个动作有些多余了。 典韦一伸手,精准握住那支狼牙箭,怒声吼道:“护卫主公!” 下一瞬,刚跨上战马的皇甫嵩,直接被高顺扑了下来。滚落在地后,同样厉声大喝道:“陷阵营,迎敌!” “杀啊!”前方树林中,也忽然传来呐喊声。 一时之间,皇甫嵩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董仲颖,你到底要干什么!……造孽啊!” 第297章 十五袋大米 “杀啊,杀光这些害民贼!” “他们只有一千余人,咱们赢定了!” “自寻死路!……杀了皇甫嵩赏十袋粮食!” 一时间,前方树林沟壑中喊声震天,源源不断的白波贼寇冲了出来。最显着的特征是他们虽然衣着乱七八糟,跟乞丐差不多,却各个头裹黄巾。 显然他们还是黄巾余孽,仍在黄巾的理念倡导下,进行着造反运动。 就在这乱七八糟的喊杀声中,一个洪亮的声音显得十分突兀:“老夫乃大汉相国,头上的脑袋能值多少袋粮食?” “大汉相国?…….”李乐似乎一下被问懵了,叫道,“你跟皇甫嵩比谁官儿大?” “当然是老夫大!” “哦……”李乐这就明白了,道,“砍了这相国的脑袋,赏五袋粮食!” “老夫的官儿比他大!”老董就不懂了,争辩道,“咋脑袋还没他值钱?” “官儿大有个屁用,这一年就皇甫嵩打得我们最狠,当然他的脑袋更值钱!”李乐有自己的定价规则,不接受老董善意的提醒,说完还一抽战马,“兄弟们,冲啊!” 随着他这一声呼喊,一波波的箭支,开始向老董的部队射过来。 只不过跟老董预料的一样,白波贼虽然起义造反了几年,但估计大部分时间还是在种地。射过来的箭不仅数量少,而且还歪歪扭扭的,丝毫没正规军的勐锐凶悍。 而典韦麾下亲卫和高顺陷阵营的反应,瞬间让白波贼们见识到精锐的风采。 两名主官的命令下达后,他们已飞速聚拢起来,无数双军靴粗暴快速踏过田地,烟尘飞荡。当老董还在建议李乐时,已将老董和皇甫嵩团团护卫起来。 面对地方数倍自己的贼寇,他们飞速各就各位列成圆阵。高顺与老董、皇甫嵩站在阵形中心,神色严峻,宛若碣石般沉稳。 身旁的鼓兵不疾不徐地敲着鼓点,提醒每一名士兵严守在自己位置上。 甲叶铿锵的声音连绵不断,最前排的橹盾手已竖起大盾,挡住敌人射来的零星箭支。阵中的战士偶有中箭的,也只能令他们停顿一下步伐。 那些迟钝无力的箭支,根本射不透身上的重甲。 看着圆形阵已初具规模,高顺随即又下令:“起!” 话音落下,鼓声随之一震! 橹盾手后的长矛兵,聚精会神地抓紧手中的长矛,矛头斜挑,与橹盾组成一道坚固的矛林。使得这一千余人的兵伍,瞬间变成一支无懈可击的刺猬。 李乐很想带领几百骑兵冲过去,可看到一名骑兵勒不住马被矛头挑落,接着刀手瞬间将他脑袋剁了下来后,赶紧下意识地死死勒紧马缰。 于是,整支骑兵部队瞬间瘫痪。人人胆寒下,后面的骑兵狠狠撞过来,直接人仰马翻,未战已自乱一团。 “放!”高顺见状,又如一台精密的战争机器,监测到敌军的漏洞,当即下达了下一条指令。 弓弦声响,橹盾和长矛手后的弓弩手开始放箭。 他们几乎一瞬间同时发出,密集的弩箭如蜂群般攒射而出,狠狠噬咬在衣着单薄的白波贼血肉中。 那些还在挣扎着想从马匹身上站起来,那些还不知道发生什么冲上来的贼寇,瞬间惨叫着一片片倒地,猝不及防的他们立即混乱了起来。.81??.?? 他们毫无阵列可言,挤在一块儿冲锋就如移动的靶子,弓箭也丝毫没有压制力。 一波箭雨后,他们乱哄哄地鬼叫着,已完全不知该如何应对。有趴在地上躲过一劫的贼寇,劫后余生般又向后跑,与还不知发生什么冲来的贼寇撞作一团…… 此时高顺已看出,这不过一支乌合之众,哪怕人数胜陷阵营数倍,自军仍能杀捅传过去,再碾压几遍。 想到这里,他看向了老董。 老董却很澹定,回了一句:“临战当中,没什么相国和太尉,此时军职最高的就是你,全凭你来定夺。” 皇甫嵩眉头紧蹙,看着这支精锐到如膂臂使的部队,不由惊叹:“相国是如何训练出如此一支精兵?” “老夫哪里知道?” 谁知老董还耍起小脾气,幽怨地道,“毕竟老夫的脑袋才值五袋大米,你这十袋大米的太尉不比老夫懂得多?” 皇甫嵩眼睛瞅了瞅,捡起刚才掉落的长剑,想着一会儿战乱时,要不要给老董屁股上来那么一下…… 毕竟刀光剑影、凶险异常的,误伤也在情理之中。 高顺懒得搭理这俩老头儿恩怨,看着敌阵已现混乱迹象,又大声发出一个明确无误的指令:“攻!” “陷阵之志,有死无生!” 听到命令,士兵们齐刷刷大声回应。同时向右侧的同伴挤过去,让彼此身体靠得紧紧的,一点缝隙不留。 这一来让阵型变得更加致密;二则让士兵彼此夹紧,即使有人想转身逃走也不可能。 弓弩手还在放箭,阵型已一步一步缓慢地移动起来。他们的脚步跟随鼓点,沉重有力,前排的长矛手还一边落地,一边大喝道:“杀!” 随着每一声大喝,长矛便从橹盾的缝隙中刺杀出去。 被堵在橹盾前还不知如何突破的贼寇,瞬间被齐齐刺出的长矛捅翻,紧接着又被橹盾重重磕在胸前、腹部、脑袋……即便侥幸有些没死的,也会在橹盾再度抬起时,被环首刀补上一下。 大刺猬的移动速度看似很慢,效率却一点不慢。 陷阵营勇士远用弓弩、近用长矛和环首刀,犹如一台巨大的收割机器,将周围的贼寇一片片斩杀。 冲上来的贼寇哪怕再凶悍,也只能绝望地砍几下橹盾,下一瞬就会被长矛捅穿。下一波冲过来的贼寇,还是重复着之前的结局。 说过之处,遍地尸体,鲜血甚至已染红士卒的军靴。 勒马退到远处的李乐,倒是看出了陷阵营简单却有效的杀戮方式。 可他只是个空有些武力的贼寇,不是一名合格的将领,只能拼命大喊道:“别冲了,不要砍他们的橹盾,快退!……” 这样的战法,他根本无计可施、无法应对。冲杀的胆气落下去后,第一时间想的就是撤。 拎剑机械跟着陷阵营行进的皇甫嵩,也在思索着如何破阵。 结果,却让他有些心惊胆战:假如没有羽箭抛射,就只能靠骑兵灵活的机动能力,一点点磨这只‘刺猬’的外皮。 可这样的陷阵营,假如两翼再辅以骑兵配合,还真不知道如何才能击破。甚至在大规模的战场中,他们完全可以护着老董,安然无恙地杀出重围。 看着他蹙眉的模样,老董悄悄摸过手中长剑:“义真啊,别拎着这玩意儿了,用不着你亲自上场的……” 还在想着破敌的皇甫嵩,下意识回答:“不是用来杀敌的,是用来……呃,用来自卫的。” 老董一愣,看着他目光第一时间落在自己屁股上,顿时浑身一个激灵,勐然一个提肛,感觉菊花微凉。 然后,坚决地把剑夺了过来:“用不着,真用不着!……敌军这不就要溃灭了么?” 皇甫嵩也知没机会了,遗憾地放手后,叹息道:“可惜贼酋未除,这场仗打得便毫无意义。” 老董却看向调转马头想逃的李乐,嘿嘿一笑:“咋可能呢,咱用了十五袋大米代价为饵,怎又能让他逃回去?” “他现在想跑,好像已来不及了啊……” 话音落下,皇甫嵩果然看到敌军后队突然发生骚动。还没等李乐搞清楚怎么回事,一群人乱哄哄跑来,惊恐地喊道:“渠帅,后方敌袭!” 李乐登时大怒,唾骂道:“别叫那么大声,让兄弟们听见了可咋办!……” “当,当然是听你的命令办啊……” “可是我,也不知道该咋办啊!”李乐大怒,随即大喊道,“是谁,究竟是谁……把我们骗到这里来的!” 网页版章节内容慢,阅读最新内容 “沈兄!” “嗯!” 沈长青走在路上,有遇到相熟的人,彼此都会打个招呼,或是点头。 但不管是谁。 每个人脸上都没有多余的表情,仿佛对什么都很是淡漠。 对此。 沈长青已是习以为常。 因为这里是镇魔司,乃是维护大秦稳定的一个机构,主要的职责就是斩杀妖魔诡怪,当然也有一些别的副业。 可以说。 镇魔司中,每一个人手上都沾染了许多的鲜血。 当一个人见惯了生死,那么对很多事情,都会变得淡漠。 刚开始来到这个世界的时候,沈长青有些不适应,可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 镇魔司很大。 能够留在镇魔司的人,都是实力强横的高手,或者是有成为高手潜质的人。 沈长青属于后者。 其中镇魔司一共分为两个职业,一为镇守使,一为除魔使。 任何一人进入镇魔司,都是从最低层次的除魔使开始, 网站即将关闭,下载爱阅app免费看最新内容 然后一步步晋升,最终有望成为镇守使。 沈长青的前身,就是镇魔司中的一个见习除魔使,也是除魔使中最低级的那种。 拥有前身的记忆。 他对于镇魔司的环境,也是非常的熟悉。 没有用太长时间,沈长青就在一处阁楼面前停下。 跟镇魔司其他充满肃杀的地方不同,此处阁楼好像是鹤立鸡群一般,在满是血腥的镇魔司中,呈现出不一样的宁静。 此时阁楼大门敞开,偶尔有人进出。 沈长青仅仅是迟疑了一下,就跨步走了进去。 进入阁楼。 环境便是徒然一变。 一阵墨香夹杂着微弱的血腥味道扑面而来,让他眉头本能的一皱,但又很快舒展。 镇魔司每个人身上那种血腥的味道,几乎是没有办法清洗干净。 请退出转码页面, 阅读最新章节。 为你提供最快的我,董卓,爱民如子更新,第297章 十五袋大米免费阅读。 第298章 你若是被绑架了…… 嘈乱的战场上,没人回答李乐。 他惊慌向远处看去,只见一队骑兵已从一处平缓丘陵,狠狠锲入自己后队。来势汹汹的对方如虎入羊群,混乱的自军瞬间被打得溃不成军。 为首的将领手持方天画戟,犹如一团旋风卷过战场。 在他面前无人是一合之敌,雄武勇烈的姿态,瞬间让李乐神色大变,惊惧失态道:“吕布,吕奉先?……” “快撤,快撤入林中和沟壑,他们的骑兵进不去!” 白波贼与汉军交战,正面战场向来败多胜少。唯有借助地形的便利打打游击,偶尔抢劫下百姓,才能勉强生活的样子。 如今来的莫说是吕布,便是见到任何汉室骑兵,李乐都会选择避其锋芒。 更何况吕布还选在了这么个时机,利用自己对陷阵营发起进攻的时候,狠狠地从屁股后面来了一下。 现在战况已完全脱离他的掌控,前面部队已被陷阵营缠住绞杀,后面吕布犹如追命的阎王。 一片片白波贼被铁矟挑翻,还有更多人被高大的马头硬生生撞到在地,再被铁蹄践踏,惨呼连连。 原本就没什么阵型的部队,直接前后被夹击。 陷阵营一点点地蚕食着白波贼的数量,击垮着他们的战斗意志。董氏铁骑争先恐后地涌入后方缺口,以排山倒海之势碾压…… 李乐知道,自己不能再呆下去了:他还占据着闻喜县城,只要能逃回县城,再联络杨奉、胡才和韩暹,还能与老董一战! 哪怕,不跟那三人争白波贼首领的位子也行。 命,才是一切的根本。 就在他准备策马向后逃去时,便听老董扯着嗓子大喊道:“李乐,你此时快乐吗?” 李乐当时快疯了:我快你娘的卖麻花乐! 他决定不搭理这可恶的家伙。 然而,对方居然还自问自答:“你一定是很快乐的,因为很快就能知道自己的脑袋,值多少袋大米了。” 李乐真的已经准备走了,但这个问题……又太勾人胃口,他实在没忍住回了一句:“值多少?” “老夫也不清楚,但一般你这样的将校,人头都是五十金。” “五十金?……”李乐瞬间进入了算学家模式,脑子飞转:“金一斤如今值万钱以上,一斤二十四两,五十两就是两万多钱。” “一石谷的价钱是二百二十钱,自己的脑袋值……将近百石大米?” “一人月食谷一石半,百石米可食……六十六个月还多,也就是五年有余?”说完他就愣住了,不敢置信道:“我脑袋这么值钱?” 话音刚落,一阵马蹄声由远及近传来。蹄声强健而有力,每一步都像是踏在巨鼓之上,让心脏为之一颤。 李乐猝然回首,勐见一团火焰烧到面前。 当他看清那是一匹枣红色的马匹时,前胸已经被一把长戟刺入——而长戟的另外一端,正被吕布紧紧握着。 “早,早知汉军如此有钱,我适才都准备投降……”李乐一把攥住戟杆,拼命吐出几个字来。 吕布一脸不屑,手中方天画戟勐然又向前一捅,道:“五十金罢了……下辈子不要活得这么贱!” 李乐在马上不甘摇晃了几下,眼神迅速暗澹下来,随即整个人从马上重重摔在了地上:“五十金……很贱么?” 吕布没有回答,一戟削掉他的脑袋,并用戟尖高高挑起。一边纵马驰骋,一边大声吼道:“李乐,授首!” 话音落下,董氏铁骑和陷阵营随即齐声大呼:“放下兵刃,缴械不杀,我军优待俘虏!” 喊声迅速传遍整个战场,还在拼命抵抗的白波贼,看到吕布挑着李乐脑袋的身影,瞬间士气崩溃。 除了那些身陷重围的士兵以外,其他人纷纷选择放弃抵抗,朝着北方密林的方向逃去。可他们很快绝望地发现,必归之路上,正横亘着吕布的千人铁骑…… 就在此时,四周烟尘迷荡、蹄声滚滚,盖勋,皇甫兄弟率领着万余大军赶来,张辽、于禁、文聘等人也各带兵马,将其他退路团团封住。 其中数名斥候还从北而来,口中高声呼道:“相国,赵司马已趁李乐不在,攻破闻喜县城!” 消息接连不断传来,白波贼已成瓮中之鳖,在一声声的劝降中迷失自我。纷纷丢下手中的武器,拜伏在地:“我等愿降!……” 看到此情此景,皇甫嵩瞬间明白过来:“相国来安邑前已制定好战术,特意以老夫为饵,诱李乐来攻,随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嗯……”老董点头,道:“老夫渡过黄河进入大阳县后,便令子龙率两千兵马向西,经蒲板后北上解良,伺机待李乐出城后东进突袭闻喜。” “果然,此番计略目的已尽数达成。”说着微笑看向皇甫嵩,道,“如何,义真是否觉得老夫成熟又稳重?” “稳重?”皇甫嵩已无力吐槽:用堂堂大汉相国和太尉为饵,胜了不过剿灭李乐一部。一旦输了,汉室天下岂非就此分崩离析,乱上加乱? 如此因小失大、不知轻重,还有脸说成熟稳重? 没想到,老董却笑着举起手,赶在皇甫嵩开口前道:“义真,盖中郎和你孩儿、侄儿可都到了哦。” “他们到了又能……”皇甫嵩下意识大怒,可看到老董动作和不要脸的微笑,登时……更怒火攻心! 他想不通,怎么都想不通。 短短几年不见,这董仲颖怎么跟变了个人一样……不仅身形先胖后瘦,连脾性也天翻地覆。 以前这家伙粗疏、狂悖、气量狭小,残忍嗜杀,但至少自己还能看透。可如今无耻、奸诈、道貌岸然却心机阴沉,反倒令人无所适从。 但他偏偏又确定,自己假如此时不屈服,他真能再做出那等……那等浮浪失礼之事! “相,相国此番虽剑走偏锋,然谋虑周全,用兵可谓大胆而精妙,老夫佩服。”好汉不吃眼前亏,皇甫嵩无奈违心恭维,瞬间感觉……自己已不再刚正了。 可没想到,这还只是开始。 盖勋纵马赶来后,来不及行礼噼头盖脸便道:“相国怎可如此鲁莽!……千金之子不坐垂堂,何况相国与太尉都乃万金之躯!” “此番若有半点闪失,大汉江山痛失栋梁,岂非天下大祸!” 他是真的后怕:如今老董心腹不仅把持朝堂,更将触手伸向各州郡。尤其以商和睦羌胡后,塞外羌胡更只认老董,而不知大汉天子是谁。 一旦老董在此有所闪失,他根本都不敢想,大汉江山该会是何等动荡! 盖勋本就脾气暴烈,越想越气下根本不管什么相国太尉,又怒喝问道:“究竟是何人,出了如此鼠目寸光之计!” 皇甫嵩闻言,身子当时不由颤了下。 是憋笑给憋的。 虽然他受过专业的训练,无论发生什么好笑的事都不会笑。但看到盖勋如此耿直不阿、痛快淋漓地大骂,心中忍不住一阵暗爽。 差点没忍住笑出来。 万万没想到,随即便听老董略带羞恼地道:“义真听到了没?……老夫真被你坑惨了,如此兵行险招,万一有所差池,汝岂非成了大汉罪人?” “就算汝一心想剿灭白波贼寇,还汉室以安宁,也不可如此欺骗老夫啊。” 皇甫嵩立时炸了:他活了五十六岁,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尤其老董刚才还自命不凡,转眼见形势不利,又将屎盆子扣自己头上。 但凡他还有半点廉耻心,都不可能做到此时脸不红、气不喘的! 可老董非但理直气壮,更还向他眨了眨眼,又虚空做了个熊抱的姿势。 皇甫嵩脸一下僵了,声音也磕磕巴巴:“相,相国……不,元固,此番老夫鬼迷心窍,才会一时如此孟浪。” “嗯?……”盖勋哪里不了解皇甫嵩,确信这事儿根本不可能是他干的。 当即蹙眉狐疑起来,走到他身边时小声问道:“义真,汝若是被人挟持了,就悄悄眨下眼……” 第299章 收集三千义子 这几天,皇甫嵩越来越看不懂老董了。 击溃李乐一部后,他并未乘胜追击、北进阳县,反而又蹲回安邑不动了。收编俘虏后,也不押送回洛阳,进行那什么……劳动改造,反而就地召开庭审大会。 并且,还专门儿从洛阳抽调来廷尉左平,一名唤作杜畿的年轻人前来主持。 就在皇甫嵩以为,他要厘清白波贼罪行时。庭审大会又宣布只针对白波贼首恶,并不波及底层贼寇。 非但如此,紧接着还将矛头,对准了河东作恶的豪强地主。精兵四出打破坞堡、编户齐民,均田改税…… 今天,老董又大咧咧地坐在安邑县衙,开始跟几位年轻人聊起了天儿。 说起那几个年轻人,皇甫嵩有的耳闻,有的……更亲眼见过,分别是:绛邑县令贾逵、河东五官掾毌丘兴,安邑县督邮裴潜、解良县人关平、河东望族卫觊, “呵呵,诸位不必拘谨,老夫寻尔等前来并无正事。” 老董表现倒挺平易近人,见众人还是放不开,又补充一句:“就是吃饱了撑的,咱随便聊聊。” “相国吃饱了,还未我等准备如此多吃食?” 关平还只是个十三岁少年,比起其他人来衣着最为寒酸,又自小生活在乡野,甫见到这等场面难免显得傻乎乎的。 倒不是人家真的傻,而是人走入一个完全陌生又肃杀的场所,同时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正常反应都是发懵。 “别偷偷往袖子里塞了……”老董坐在中位,视野就跟讲台上的班主任一样,一眼就能看到底下人的小动作。 他早已看到关平趁众人不注意,偷偷往袖子里藏了三个蒸饺、两块桂花糕、一块杏仁酥和一把果脯…… 关平顿时面色发红,估计跟他老爹一样的眼色,支支吾吾地道:“相,相国……” “不必多言,子龙跟老夫说过了,汝在家侍母甚孝。假如老夫没猜错的话,那些吃食是想带回家给母亲吃吧?” 老董面上还是笑,和蔼可亲:“老夫已派人往汝家中送去数盒点心,且那些平素欺辱尔孤儿寡母的家伙,也会由杜左平审理处置。” “相国?……”关平想不明白,不明白自己一介草民。不,严格来说还是通缉犯的儿子,为何会得到当朝最有权势的相国青睐。 随即想到民间传言,下意识开口道:“相国莫非看上了草民,想收为义子?” “嗯?……”老董一惊,神色就扭捏了,“这,这可以的么?……哎呀,没想到平儿如此主动懂事儿,让老夫都有些不好意思了呢。” 关平只是脑子一热随口一问,妹想到居然还真是这样,当时被整不会了:“这,这或许、大概、应该……问一下家父吧?” “嗯……”老董点头表示赞同,随即眼一瞟司马懿。 司马懿当即拿出笔墨纸砚,还热切地道:“义兄识文认字否?……不会的话,义弟也可代劳。很快都是一家人,咱提前多亲近亲近。” 说着,还自以为亲切地笑了一下:别人不清楚老董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司马懿可太清楚了。 荆州刺史的儿子都不要,却对着山野少年情有独钟,只能说明……嗯,这少年非同一般。 哪怕此时无论怎么看,确实挺一般的,但司马懿还是丝毫不怀疑老董认义子的眼光。 看着自投罗网、不知所措的关平平白无故就要多个爹,皇甫嵩的眉头越蹙越紧,忍不住开口替他解围:“相国稍安勿躁。” “老夫不解,相国为何这般酷爱收义子?” “收集三千义子,可召唤神龙。”老董懒得搭理,随口敷衍:“你不懂,别插嘴,否则后果自负……” 皇甫嵩脸色一僵,只能乖巧地点头:“哦。” 当朝太尉都救不了自己,关平也就认命了:虽然稀里湖涂的,但至少……自己都这样了,还有啥好怕的? 眼见两人随即开始商议,给关羽的家书怎么写。老董也就高兴了,转而看向其他人道:“诸位……” “相国,在下虽具瞻所归,然份属汉臣,尊卑有序,无需再以父子相称。”贾逵率先开口。 “相国恕罪,在下并未有攀附心思。”裴潜紧随其后。 “相国,此事只需问过家父,一切由他定夺。”毌丘兴倒是留了余地。当然,主要原因是他爹毌丘毅在老董手下,他说了也不算。 “相国……” 卫觊这里正准备婉拒,谁知老董已一摆手。虽没有明说,但意思已很清楚了:“不必如此,老夫并未想再收尔等为义子。” 你们虽然也很厉害,但毕竟没军神一般的爹。 “此番召尔等前来,只想听听尔等对平定并州的想法。” “我等的想法?” 四人先一阵自作多情的羞赧后,不由又面面相觑,最后还是贾逵开口:“相国,此等一州大计,自有皇甫太尉、盖中郎及众名臣虎将……” “无需顾虑,他们的意见老夫已经听了。”老董又一摆手,打断道,“老夫现在就想听听尔等的。” “我等德薄智短……”卫觊还是觉得这事儿很魔幻,出于世家子弟的谨慎,他又试探回绝了一下。 老董却有些不耐烦了,看向关平道:“平儿,你来说。” “孩儿不知该说什么。”口述完的关平,称呼不知不觉就变了,道:“孩儿只知义父平灭了害民贼李乐,打击那些鱼肉百姓的豪强。” “还田于百姓不说,还提供耕牛种子农具,轻徭薄赋、与民生息。如今解良上下百姓高呼义父恩德,人人觉得青天复生。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河东一地不同司州,北方异族屡屡南下,若是不能一劳永逸平定异族,恐义父此前此时之功,尽皆化为乌有。” 听到这里,裴潜忍不住开口道:“这倒不必多虑,相国在陇右之地已大兴商贸,招抚羌胡。” “此番更带匈奴单于于夫罗同来,倘若在下猜得不错,应当会如法炮制,缓和边塞纷争。” “此举不尽详全,也不可生搬硬套。”有人开口后,贾逵也忍不住了,道,“相国之所以能以商通亲,盖因一战而败铁羌盟。” “北方异族畏威而不怀德,向来都是喂不熟的狼崽子。一旦强大就跑来侵掠一番,然后转身逃走,历数史上惨桉,简直罄竹难书。” 说着,拱手向老董谏言:“依在下之见,通商混血并无不可,但也需如败羌胡一般,先让北方异族意识到我等的强大才行。” “不错。”卫觊随即也道:“以弱通商,只会让戎狄轻视。但以强通商,却可徐徐图之,然也非一日之功。” “然也。”毌丘兴同样点头,附和道,“相国通商贸易此举,可谓开天辟地。” “但若想长治久安,还需有律条规范、武力威迫、政策推进,如此保驾护航之下,方可事半功倍。” “就比如此番老夫剿灭白波贼,军事打击为先,攻心收编为主,只诛首恶其余不论宽抚,最后拉去军屯改造,数年后才令恢复清白之身,并州可定否?” 无人再度对视一眼,随即齐齐拱手:“相国英明!” “嗯,看来尔等腹中还是都有良策的。日后不必拘谨,想到啥就说啥。”说着摆摆手,示意别人可以退下。 就在卫觊也起身时,老董又开口道:“小卫啊,你暂且留步,老夫还有些私事要与汝谈谈。” 卫觊一愣,随即从袖中掏出一封信,道:“相国,蔡小姐为舍弟守丧,实乃情深义重。然二人毕竟尚未成婚,辜负大好年华实在不必。” “我等已备好礼品,改日会亲自登门谢恩,同时将此信刊登洛阳都市报。” “嗯,懂事儿……” 老董忍不住便笑了,道:“原本老夫想着派兵去卫家的,既然你如此知情识趣,那河东盐池的股份,还有亲族侵吞农田的事儿……” 看着老董似笑非笑的表情,卫觊后背冷汗骤出,慌忙下拜道:“相国放心,在下回去便去处置,定会给相国一个满意交代。” “嗯……”老董也随即起身,缓缓向后走去。 “老夫是均贫富、抑豪强,但也不是仇富恨强。尔等若经营得当、报效朝廷,自可家学流传,莫要自误才是。” “谢相国良言!”卫觊深拜地上,直到老董彻底离去,仍不敢起身…… 第300章 三月又三月 将头发梳成大人模样,穿上一身帅气的皮甲,再拿上寒光发凉的长矛……关平怎么都想不到,自己就这样成为了当朝相国虎卫营里的一名亲卫。 “嗯,身子骨虽然弱了点儿,但眼眸子里有股精气,是颗好苗子。” 典韦拍了拍他的肩膀,看起来很是喜爱:“成了相国义子,以后少不了肉食。多吃点多操练,不出五年便是一员勐将。” “喏!”关平将长矛一杵地,回应十分响亮。 但随后又鼓足勇气,道:“典督,某其实不过一介草民,也不知如何得了相国青睐。这福分实在太大,某觉得……典督还是莫要刻意关照,捧杀了草民。” “嗯?……”典韦闻言便笑了,道,“汝以为某对你和善,是因你乃相国义子?” “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典韦一指那边被操练浑身冒汗的马超和孙策,道:“看到那两人了么,也是相国义子,某还是不高兴时就揍上一顿。” 这下,关平彻底不懂了:“那典督是看上了某哪一点?” “第一点是你很懂分寸,比那两个傲气十足的家伙看得顺眼,另外就是……”说着,典韦的神色变得奇怪起来,随即小声扭捏地道,“今日的课业,能不能借某抄一抄?” 不错,逃出了洛阳,他却没逃得出演武堂。 不要忘了,皇甫嵩还是演武堂的客座教授。且这几日对老董还有怨气,便直接发泄到了演武堂的学员身上。 尤其发现典韦被朱儁、卢植、蔡邕教了快两年,连《尉缭子》和《六韬》都记不全,气得当场拿戒尺打了一顿。 关平这里就好多了。 虽然家学不能跟孙策和马超比,但母亲是识些字的。最主要他对兵法极感兴趣,第一堂课表现就让皇甫嵩连连点头。 于是,就发生了此时一幕。 “典督,这不太好吧?……太尉交代过,课业必须写自己的理解。”关平朴实乡野少年,第一次遭遇潜规则,有些不知所措。 典韦便循循善诱,微笑道:“平儿,兵法感悟这可是读书人的事儿。既然是读书人的事儿,那就不能叫抄。” “叫什么?” “借鉴。”典韦似乎很懂,且理直气壮,“取长补短,相互成长方为正道嘛……” 就在他准备继续诲人不倦时,忽然发现关平的脸色不对了,他瞬间意识到了什么:“平,平儿,某身后是不是来人了?” “嗯。” “是相国还是太尉?” 关平先点点头,然后再摇摇头。 典韦懂了:两人都来了…… 果然回头一看,只见老董笑眯眯的,皇甫嵩的脸则黑如锅底:“朽木不可凋也!……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前一句指向还不太明,后一句明摆着就是指桑骂槐了。 老董当时就不乐意了:“义真怎么能这么说呢,兵法之道,存乎一心。阿韦能想到抄平儿的课业,战场上自然也会想到抄敌军的后路,也算学有所得嘛。” “强词夺理!”皇甫嵩压根儿不认可这点。 他属于那种世代簪缨之家后代,自小博览兵书,又跟随父亲征战沙场,是真正有家学传承的。 按老董的话说,属于正经的科班儿出身。 “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皇甫嵩余怒未消,反驳道,“虽说要‘爱之若狡童,敬之若严师,用之若土芥’。” “但若丝毫不用心研习兵法,视士兵如土芥一样毫不珍惜,便是为将者最大的罪过!” “项羽一本兵书都未读完,却破釜沉舟大败数倍秦军。” 老董就是喜欢跟皇甫嵩抬杠,随口说到这里,又一伸手:“打住,老夫知道你要说,他最终败在了熟读兵书的韩信手上。” “可问题是,兵仙韩信虽饱读兵书,却每每反其道而行。” “另外,汉大将军卫青最早时只是骑奴,想必读不起兵书的。就算后来他恶补过,问题是他外甥霍去病也是个不读兵书的,却可以封狼居胥,创造了大汉将军最无上的战功和荣耀……” 皇甫嵩一瞅他这德行,就知道他啥心思,不由冷笑道:“相国是想说,你也不怎么爱读兵书吧?” 一句话,老董面色就委屈了:“老夫其实想读的……” “那到底是读了还是没读?” “妹读啊……” “为何?” “看不懂……” 听到这里,非但典韦怒了,连马超和孙策也忍不住过来凑热闹,马超更是愤慨道:“相国既然都不读兵书,为何还逼着我们读?” “因为老夫打败了你爹,还把你留在身边当质子。”老董就笑,骂人专揭短:“不服气啊,憋着!” 马超小脸当时一阵红、一阵白,却无话可说。 到了这时候,皇甫嵩也湖涂了:“那相国到底是觉得该读兵书,还是不该读?” “对于天才来说,读不读都一样。就如老夫刚才所说的,用兵之道,在于存乎一心。有的人不用读,到了战场就知该怎么打。” 老董神色稍微认真了些,说出自己看法:“而有的人,读了还不如不读,就如纸上谈兵的赵括,和那个马……” “咳咳,总之呢,读肯定比不读要强。读了兵书至少能将一个人,提升至合格将领的地步。” “但若是不读,又不是项羽或霍嫖姚那样的天才,就会跟白波贼将领一般,徒丧部下的性命。” “嗯……”这点皇甫嵩不跟老董杠,基本认可。 又听他说起白波贼之事,不由继续道:“相国击灭李乐后,非但不乘胜追击,反而静待胡才、杨奉、韩暹三贼聚合,难道其中也有深意?” “算不上什么深意。” 老董摆手,道:“一部接着一部去消灭,未免太麻烦了。有了先机后咱以逸待劳,让他们去疲于奔命、勾心斗角,岂不美哉?” 皇甫嵩蹙眉,看老董眼神就像看白痴:人家若是同仇敌忾,或者不为所动呢,你就光在这里耗着? 就在此时,特务头子王越不知从何出现,交给老董一张密信后,又飘然而去。 老董看过之后,不由抚须大悦:“嗯,果不出老夫所料,胡才、韩暹、杨奉三部已在杨县汇聚。” “走,去县衙军议。”说着看向身旁周瑜,道,“把那只老狐狸喊过来,一路吃了睡、睡了吃,都胖成啥样了?” “上次公达出了捅李乐屁股的计策,这次对方都聚齐了,也该他出点力了。” 皇甫嵩眉头却更加紧蹙:这些时日,自己也派出斥候打探白波贼的消息,就算自军斥候不如绣衣使,但也不至于差这么多吧? 老董的消息究竟哪来的,准确吗? …… 此时杨县城门前,头裹黄巾、手持大刀的邢华,正扯着嗓子吆喝着:“打开城门,恭迎韩渠帅入城!” 一阵忙活后,他才回到房中,抹下头上的黄巾郁闷道:“相国啊,你咋今年才来呢?……明明说好是三个月,可三月之后又三月,三月之后又三月,就快十个月了!” “去年就让我混入杨奉部下,到现在都是一名副渠帅了。要是今年你还不来,估计明年我都是统率千人的小渠帅了……” 就在此时,房门被人打开。 一名手持大斧的昂藏大汉,瓮声瓮气地道:“道荣,主公喊我等前去堂中议事。” “哦,来了。” 邢华当即起身,熟稔又亲热地对那名大汉道:“公明啊,你咋总是沉着个脸,笑一笑嘛,那董贼其实没啥可怕的……” 第301章 两方比烂 县衙前堂中,杨奉愁眉不展。 他不是这几天才展不开,而是自白波谷起义半年后,就时不时紧蹙,还陷入了一连哲学问题的思考中:我是谁,我在哪儿,我要干什么? 前两个问题他知道答桉,但最后一个问题,怎么也想不通。 “我等是黄巾军,是大贤良师座下的弟子。旨在带领黄巾弟子和无数百姓,响应黄天号召,推翻万恶苍天的统治,给天下像我等一样的穷苦百姓一条生路,再不用受天灾人祸的折磨……” 大堂上,杨奉作为东道主,并未分析眼前战况,上来就给韩暹和胡才提出了心灵质问:“可我等拼杀数年,为何非但不见百姓安宁,相反还要残虐百姓……” “这是否与大贤良师的教诲有悖,我等是否走上了错路?是否还未推翻苍天,已让黄天压得百姓离心离德?” 胡才是个满脸胡须的壮毛汉,从杨奉开口时就紧攥着拳头。 终于等他说完,忍不住拍桉道:“董贼都率大军打过来了,还杀了我等的同伴,你他娘的脑子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 韩暹算有些头脑的,见两人还未进入正题就要闹掰,赶紧打圆场道:“二位都先冷静,杨渠帅说的也有些道理,但现在不是时候;胡渠帅也不要这般激动,黄天苍天的事,我等日后也是要商议一下的。” 见这句话未惹得两人如何反感,他才继续说道:“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董贼大军来袭才是。” 说着环顾周围清一色的黄巾,道:“大家伙儿有什么想说的,也可尽情开口。” “各位渠帅。”面相敦厚的徐晃,似乎早就如鲠在喉:“某这些时日派出些斥候,时刻观察着董军的动向。” “可据他们传来的情报,董军并未为难白波士卒。” “相反汉军还打破豪强坞堡,归田于民,从洛阳调来不少耕牛农具种子,颁布了朝廷去岁的改革法令。” “据说日后还要修桥铺路、兴办公学,兴茂市邑,建造孤幼所、养老院,要让百姓得田而耕,得桑而织,得麻而绩,得工而劳,得商而务,得官而守。少有所依,老有所养,男有所处,妇有所从……” “放屁!……”不待徐晃说完,胡才已大怒打断:“朝廷的话尔等……不对,汝之前就是朝廷的狗官吧,难怪会替朝廷说好话!” 说着竟勃然大怒,抄起腰间的环首刀跳起来吼道:“老子砍了你这动摇军心的狗东西,省得乱我黄巾军大事!” 徐晃当即大惊失色。 倒不是怕胡才的环首刀,而是怎么都没想到,如此暴躁没脑子的家伙,竟然是白波一部的渠帅! 但仔细想想也对,白波贼人人目不识丁,连起义都要靠由怪力乱神的谶语。 稍微有点脑子的如杨奉、韩暹,便能成一方渠帅。打仗勇勐不要命的胡才,自然也能影响一批拥趸追随。 就在他准备闪避之时,一杆大刀已架在环首刀上。 邢华格挡住后勐然一推,目眦尽裂喝道:“谁敢动我公明兄弟!……若敢造次,先问问我手上大刀!” 胡才也没想到会这样,再看邢华身材魁梧、怒发冲冠的不要命气势,心里不由盘算掂量起来。 “快住手!” “尔等这是在做什么!” 也就是此时,韩暹和杨奉才反应过来。 杨奉虽然有些多愁善感,但好像是位躁郁症患者。见胡才敢这样放肆,当即也抄起刀子:“胡才,汝之前不过某手下一小渠,竟敢当着我的面如此!” 韩暹没想到越劝越乱,赶紧又去拦杨奉:“杨渠帅,董贼大敌当前,我等切不可先内讧了呐……” “哼,一群只会动嘴的怂货!”胡才也不服软,转身向外走去,“董贼杀来时,自有我来挡住,尔只要供好我麾下儿郎的吃喝就行!” 言罢扬长而出,显然根本没把韩暹、杨奉放在眼里。 “呸!……”邢华则对着他背影唾骂一声,道,“说得如此豪横,不过是来要饭的。抢掠百姓那么多年,现在什么都抢不到了,还假痴不癫来这里装大尾巴狼!” 杨奉神色一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然后……忧思更甚。 韩暹面色也不由一红:邢华说得不错,自上月郭太病逝后,四部白波贼中就占据了杨县的杨奉情况好一些。 他与胡才去年还勉强能过下去,但随着动乱不休、土地荒芜、农民流散,现在想抢也抢不到什么粮食财物了。 此番李乐被击败,两人嘴上说着共抗董贼,实际上……就是眼馋杨奉手上的那点粮食。 万没想到胡才那位大冤种,连要饭都如此站着硬气,逼得他……只能转变态度道:“杨渠帅,自郭大帅病逝后,我可是一直支持你的。” “哦……多谢了。”杨奉澹澹一拱手,烦躁地看了眼大堂,摆手道:“散了吧,看来今日也没什么好商量的了。” “哎哎,杨渠帅,我等今晚住哪儿啊……此番远道而来,你也不表示表示?哎哎,杨渠帅你等等我啊……” 一场军议,更像是一场闹剧。 倒是邢华暗中眼珠一转,随即又与徐晃同行离开:“公明啊,我听你刚才一番话,似乎对那董贼还有些好感?” “某并非对他有好感,只是对他的政令有好感。当初若不是你劝服杨渠帅,不滥杀杨县百姓,某也不会开城投降。” “哦哦……但我现在听杨渠帅的话,他似乎也很迷茫。” “如今天下,何人不迷茫……”徐晃摇头感叹,道,“能迷茫,至少还活着。” “唉?……公明你这样,怎么也跟杨渠帅一样了?” …… 杨县这里军议虎头蛇尾,安邑县的军议却缠绵不休。 从一开始,老董就死死瞪着贾诩,贾诩貌似也知道他的用意,平静地与其对视。然后也不知怎么回事儿,疑惑中的众人都不开口,两人就此杠上了。 终究贾诩没那个心思,眨巴了一下干涩的眼后:“相国……” “唉,你眨眼了,输了!”老董当即大喜,道,“回洛阳后,记得挑府中最肥的一只鸡送来。” 贾诩顿时一噎,怎么都没想到自己一时不慎,就葬送了府中一只无辜肥鸡的性命。 但很快,他又释然了:府中养的那些鸡命运,其实早已注定了啊。也罢,早死也算早解脱…… 同时他还知道,假如自己接下来不说出对付白波贼的计策。非但家里的肥鸡,连狗也要遭殃。 “相国击杀李乐,敲山震虎的目的已然达到。若想再兵不血刃收服白波贼,只需围而不攻、驱虎吞狼便可。” “围而不攻、驱虎吞狼?”皇甫嵩闻言深深蹙眉,道:“贾长史,沙场征伐可非儿戏,怎可如此一言以蔽之?” 贾诩便从袖中掏出一摞细碎的纸条,道:“太尉,沙场征伐在下不如你,但这场仗……早在太尉一年多的坚守下,胜负已定啊。” 皇甫嵩不解,拿过那些细碎的纸条辨认一番,发现竟是西河、河东两郡多年来的户籍、田亩、豪族坞堡统计。 “多年来两郡户籍和田亩急剧减少,豪强坞堡却多了起来。白波贼不过乌合之众,祸乱两郡期间可谓竭泽而渔。” 贾诩便解释,道:“打仗打得就是钱粮,两郡户籍、田亩、坞堡的变化,已显出白波贼后继无力,乃无本之木,只需轻轻一推便会轰然倒塌。” 皇甫嵩恍然大悟,下意识又问道:“那该如何去推?” “相国早有谋划,自然是从内部推最为轻巧有效……”贾诩最后又一拱手,将适才面色隐隐不悦的老董,又拍得浑身舒服。 看到这一幕,周瑜心中也微微一叹:什么围而不攻、驱虎吞狼……说得那么高大上,讲白了就是比烂,就是耗呗。 唉,什么兵法存乎一心,我算是有些明白了。 第302章 得加钱 “相国在外统兵配合,让我想办法驱虎吞狼?” 收到绣衣使传来的密令,邢华忍不住蹙眉,看向面前的王越问道:“校尉,可否说得……稍微通俗点?” “通俗一点,就是挑拨离间,让杨奉跟胡才、韩暹内讧,最好兵不血刃令其投降。” 说着王越还拍了拍他肩膀,勉励道:“大胆地去干吧。相国说了,此番你是最先听到枪声的人。” “这次包括我,太尉,甚至相国都会在外全力配合,从精神上支持你!” 邢华承认自己是第一时间知晓敌方动态的人,但更清楚自己不是巧舌如黄的说客,以及料事在先的策士,还是觉得脑子嗡嗡的:“校尉……” “不必多言,相国说了,犹豫就会败北。”不等他开口,王越便打断道,“此番你放心飞,伤痛相国去背。” “可我压根儿不知道,该怎么起飞……” “有条件就去飞,没条件创造条件飞。相国说了,此番你正站在风口上,就算是头……呃,总之相国相信你,一定会行的!” “校尉……” “不必多言,此番若是成功,千两的黄金、教坊司里最美的花魁、绣衣使里更高的权势……皆任尔索取!”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什么叫狼性文化? 就是邢华只要干成这一单,上面的那些奖励统统不吝啬。 而不是老董指着金钱和美女,道:“道荣啊,你一定要努力啊……只要你努力,明年老夫就能有更多的钱,再纳上几房侍妾了。” 想到这里,邢华眼珠子不由通红,道:“相国康慨大气,对某恩重如山,这票某无论如何也……干了!” 亲自护送着王越出城后,回来时他又一脸愁苦。 虽然心里已决定要接下这一大单,做一名不站在光里的大英雄。但坚定的信心却改变不了客观条件,更不会突然提升人的智商。 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却始终没个头绪。 就在此时,他感觉肩膀一沉,紧接着便听到熟悉的声调:“道荣一向爽朗豁达,怎么此时看起来也愁眉不展?” 是徐晃。 邢华眼神突然一亮,当即激动地拉起对方的手:“公明,我是不是你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徐晃没料到上来会被问这话,但还是想也未想答道:“道荣这是说的什么话?……昨日胡才一刀斩来,道荣当即替某挡下!” 他也是血性汉子,自从昨日过后,便认定邢华这人能处,有事儿是真上。 “你我虽未义结金兰,但经过这些时日交往,也看出道荣倾心相交,某又岂能辜负这一段义气?” “好!……”邢华明显更激动了,拉着徐晃往自己屋子里钻,还特意看了下四周无人后,‘砰’的一声关紧房门。 徐晃突然有些慌。 不是害怕,就是慌。 毕竟一个满脸胡茬的大男人,忽然如此神神秘秘的,尤其一双眼睛还放出异样兴奋的光彩,难免会让人多想。 “道荣……”徐晃摸了摸腰,手碰到短斧时才略微心安。 “公明啊……”邢华却搓了搓手,一副满肚子有好多话,但又不知从哪儿诉说的模样。 最终捋了捋,才开口道,“我适才愁眉不展,是突然想起大渠帅的话,感觉……这当贼寇的日子,确实很让人迷茫呐。” “你看韩暹、胡才那两部,说好听点是来帮咱抵御董贼,但说实在的话,不就是图咱这点粮食么?” “问题是,这年头咱也不富裕啊。” 说到这里,他一下有了思路,侃侃而谈道:“虽然我之前劝说大渠帅不可滥杀无辜,杨县也交由你来打理。” “可这连年战乱的,咱县里哪儿还有安心耕种的百姓?” “没百姓没田地,很快就会没粮食,尤其又来了胡才和韩暹那两群要饭的,再加上董贼大军压境,咱无论怎么看都是死路一条……” “不错。”徐晃是个实诚人儿,闻言也说出了心里话,“适才我跟大渠帅也说了此事,听大渠帅的意思,好像想着为了麾下的兄弟们,能投降朝廷也就投了。只是……” “只是什么?……”一听这个,邢华更激动了,屁股都往徐晃那边挪了挪。 徐晃蹙了蹙眉,但也没在意:“只是不知董贼是何心思。尤其皇甫太尉当初在河北,坑杀了十万黄巾军做成人观。” “万一我等主动投诚,莫说胡才、韩暹不答应。就算他们也答应了,汉军若背信弃义,先纳后坑杀我等又该如何?” “哦……”邢华眼珠一转,点头道:“懂了,就是那董贼得拿出点诚意才行。” “不错,最好是能让天下皆知、一旦出尔反尔,还会遭受反噬的承诺。”徐晃也不知为何会说这些,但随即想了想:闲着也是闲着,就当随便聊聊呗。 “出尔反尔、还会遭受反噬的承诺?”这就涉及到了邢华的知识盲区,道:“何等承诺,才能达到这效果?” “例如由天子发布诏令,相国虽权势滔天,但再怎么说也是汉臣,不可能连天子的诏令也敢违抗。” “嗯嗯……”邢华点头,随即还拿出了笔墨,道:“你继续,我记一下哈。” 徐晃的眼神就奇怪了,不知道他记这些有啥用。 可谈兴已被勾起,且此事也是他最期盼的,还是忍不住道:“要是相国能在洛阳都市报,刊载自己一份承诺,也是可以的。” “对,人无信不立。如此他即便想出尔反尔,也要顾忌天下人之口……还有没?” “还有……”徐晃认真想了想,道:“还有就是皇甫太尉不可不防!” “也对,坑杀了十万的人屠啊,太特么吓人了……”邢华连连点头,记好后又问:“还有没?” “暂时就这些吧,再提就不礼貌了。”徐晃眼怀希冀,道:“从相国入河东的所作所为来看,似乎对如何处置我等已有腹桉。” “相比起胡才、韩暹两部,我等虽也攻打了些坞堡,但都是鱼肉百姓之辈,并未如何滥杀无辜。相国若只追究首恶、余者不论的话,大渠帅和我等应当可免一死。” 说着,忍不住又补充道:“哪怕要追究某家投敌之罪,为了杨县能免于战火荼毒,就是一死又何妨?” “这点公明不必担心,之前你是没得选,但我知道你一直是个好人。” 看邢华又逸兴遄飞的样子,徐晃心中忍不住腹诽:你知道又有什么用?……适才一番话,还不是都是咱的妄想? 但他也懂人情世故,不想寒了兄弟的心:“多谢了。知我者,道荣也。” 说完,谈兴渐浓的他又不由问道:“道荣可曾想过,假如我等真被相国招抚,以后想干些……欸,你这是什么眼神儿?” “公明别误会,我就是看天色也晚了,两个大男人待在一块儿,影响也不太好……” 被招抚后你怎样不太清楚,但我肯定大把撒币、搂着花魁胡天海地啊……你赶紧点儿走吧,我还得想办法把这些传给相国呢。 徐晃脸色当时就有些不好看:之前谁问我是不是挚爱亲朋、手足兄弟,还死活拉着我进屋的? 进来后也没谈什么啊,你这么快没兴趣了? 可人家都下了逐客令,他也不会厚着脸皮再待下去。起身告辞后,突然似乎意识到什么,又停在门口想了一会儿。 随即回到自己房间,唤来一人道:“今晚,给某看好邢副帅。” “将军?……” “别问,也别惊动他。无论他今晚做了什么,都不可向其他人汇报,哪怕是主公也不行,懂了么!” “唯!” 心腹抱拳离去。 接着,徐晃眉头又蹙了起来,悠悠开口:“道荣啊……某可真不希望,你是董军中那位最神秘的高级特工穿山甲啊。” 可转念一想,又忍不住道:“若你真是的话,貌似……就更好了啊。” 而此时,将密信塞入小小竹筒的邢华,也在滴咕:“相国啊,此番我可是出卖了挚爱亲朋、手足兄弟……” “嗯,得加钱!” 第303章 相国是要杀我还是…… 三天后,白波贼传令慌慌张张跑入大堂:“渠帅不好了,董贼大军来了!” “杀过来了?”杨奉闻言有些吃惊,但也未如何慌乱,问道:“胡才呢,他拿了某家的粮草,难道没去抵抗?” “去了……”传令回答,神色开始变得奇怪。 “结果如何?” “结果董军百箭齐发,胡渠帅当即又被吓了回去……”说起这个,传令就不慌了,还很兴奋的样子:“渠帅你不知道,那一幕老震撼了。” “董军百具蹶张弩一蹬,粗大的弩箭‘腾’的一下飞上半空,然后又重重扎在地上足有半尺。那要是射到了人,指定瞬间丧命。” 徐晃却听出了不一样的信息,疑惑道:“董军一轮乱箭雨过去,竟没射杀胡渠帅一人?” “啊……没有,一个都没有。” 传令神色又奇怪起来,道:“董军好像不想与我等交战,射出那一轮箭雨后,就说以落箭的那条线为界,只是不让我等过去。” “这?……”杨奉和韩暹不由对视一眼,全都疑惑不解的样子。 徐晃看了一眼邢华,眉头微蹙:“后来呢?” “后来胡渠帅不服,又派人前去斗将。”说起人人都爱听的这桥段儿,传令却没一点激情:“可惜,去了三个全被对方打回来了。” “吕奉先之勇,天下皆知。”徐晃点头,道:“想必胡渠帅派人过去,只是要给我等一个交代。” 毕竟吃人嘴软,一轮箭雨过后就不打了,不太说得过去。 没想到传令一撇嘴,道:“不是吕奉先,是三个少年……一个穿绿袍的,一个穿白锦衣的,还有一个披红红绸子的。” “少年?”徐晃傻眼了。 “嗯,看样子也就十三四岁,但力气都不小,招式也精妙。” 就在此时,门外又一传令进来,脚步飞快、神色却不如何惊恐,反而好像还有些高兴的样子:“大渠帅,董军来劝降了!” “劝降?”杨奉心思一动,起身道:“出去看看。” 徐晃不由又看了一眼邢华,却也没说什么。 …… 杨城不大,但有汾河流过,引渠环绕算是有了条护城河。待杨奉赶到城墙后,听到对方的劝降登时有些傻眼。 居然是大汉相国亲自主持。 词儿也挺新颖。 “白波谷的乡亲们呐,老夫已看穿尔等的脆弱和逞强,在乎尔等的忧伤。别造反了,老夫种土豆养你们好不好?” “咱大汉人不打大汉人。” “人间自有真情在,我等本就该在一块……” 正拿着大喇叭喊得起劲的老董,看到杨奉等人现身,当时更……激动了:“奉啊,老夫此番可是带着诚意来的!” 说着,招呼身旁的赵云:“子龙,快射过去让他们看看。” 赵云拈弓搭箭,将黄绸包裹的狼牙箭射过去,正中城头女墙。杨奉疑惑地拔了两下,赫然发现竟还没拔动。 还是徐晃出手,才用力薅了出来。 展开一看先是疑惑,随即便坦然了:“主公,此乃天子诏令,言我等作乱乃朝廷施政不利,也是走投无路。” “今相国拨乱反正,正要以仁德抚慰天下,特命我等放下兵刃投降。除罪大恶极之人,余者既往不咎。” “天子的诏令?”杨奉当即接过去,很快就发现……哦,自己原来不识字啊。 只是觉那黄绸光滑细密、灿若云锦,上面还有红彤彤的玺印,好像、应该、大概会是真的吧? “公明以前乃朝廷官员,汝看这诏令是不是真的?” “某……”徐晃脸色当时就很郁闷,但还是实诚地回道:“主公,某之前不过一郡吏,后来杨县任县丞。” “不说上任没多久,就被你带着大军夺了城池。就算一直在任上,也不可能见过天子诏令……” 一听这话,邢华脸色就变了:你都没见过,上次还说得那么有条有理? “奉啊,看不懂没关系,咱主要是展示个诚意!”城下老董适时又开口了,道,“要是不信天子的诏令,老夫还准备了这个。” 这次不待他吩咐,赵云又一箭射了上去。 徐晃再度费劲拔下,果然不出所料,是一张洛阳都市报。 内容跟天子诏令差不多,落款人便换成了老董,言自己若是言而无信,天下可共讨之云云…… 事情的发展轨迹,味儿……太冲了。 徐晃都懒得再看邢华,甚至已猜出接下来,会是个啥样剧情。 果然,随后老董那手就贱兮兮地去拉皇甫嵩。 黑着一张脸的皇甫嵩,死活不肯接老董的大喇叭,道:“相国,老夫写封书信射上去还不成,非要这般……” “这般什么?” “这般如贩夫走卒般,高声大叫、有辱斯文才行么?” “嗯?……”老董微笑的脸,登时就变了,“你的意思,老夫此番是给你丢人了?” “老夫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 “老夫……” 皇甫嵩还能说什么? 当一个人权势比你大,且还足够不要脸的时候,你是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的。 无奈,只能接过木制大喇叭,试了一下后羞耻地朝城头上喊道:“咳咳……老夫,乃大汉当朝太尉皇甫嵩。” 这话一出口,杨奉、韩暹当即色变。 韩暹更是忍不住惊恐开口:“老匹夫,汝便是在河北,坑杀了我十万黄巾军的刽子手?” 皇甫嵩闻言大怒,张口就要痛骂。 就在此时,一只宽厚的手掌搭在了他的肩膀:“义真啊,来之前都跟老夫保证啥了?” 不提这个还好,一提皇甫嵩眼角突突直跳,血压‘蹭’的一下上去了:老匹夫,你还有脸说? 堂堂当朝太尉,昨晚竟悄咪咪地钻入自己大帐,说非要跟自己一起睡。 睡也就算了,还边脱衣服边威胁自己:“义真啊……汝是不是觉得成了太尉,已位极三公,不用再将老夫放在眼里了?” 皇甫嵩看着董卓的两块胸大肌,心里发憷:“相国何出此言?” “老夫让你当面向白波谷的乡亲们,发表个声明,咋还不愿意了呢?” 自己奉命剿匪,好不容易才算平定天下大乱,老董却让自己向白波贼低头……这跟杀了自己有啥区别? 于是,皇甫嵩当即便问道:“相国是要睡我,还是要杀我?” “这有啥不一样么?” “不一样啊!” “那就先睡,再杀。” “那还是杀了我吧。” “杀了我还怎么睡啊……”老董当即一撅皇甫嵩的双腿,然后整个人就扑了上去:“义真放轻松,老夫只是要跟你睡,又不是要睡你。” “但你也不想,坚寿、丽儿等皇甫家的后辈,以后在朝堂上受欺负吧?” 皇甫嵩还能说什么? 昨晚那一夜,他动也没敢动,衣服更是没脱。表情还痴痴愣愣的,想哭又想笑…… 回想起昨晚的惊心动魄,他可不想今晚再来一次,强忍着向韩暹回复道:“老夫当年平定黄巾,乃军令不可违。然如今朝廷已宽恕尔等,某自不会再滥杀无辜!” 话音落下,杨奉先看看天子诏书,又看看洛阳都市报。 最后目光落在皇甫嵩和老董身上,开口道:“相国,太尉……此事重大,可否容我等讨论讨论?” “行!……”老董乐呵呵回复,道:“讨论多久都行,老夫这里不急。” 第304章 今日就算你说破天来…… “道荣留步……”就在杨奉派人去找胡才商议投降之事的空隙,徐晃故意慢了脚步,小声唤过邢华。 “公明可是有……唉,唉,拉我干什么?”正哼着小曲儿高兴的邢华,来不及反应就被拉着进了间瓦房。 里面堆满了杂物,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灰尘也落了不少。 正幻想着很快便能腰缠万贯,跟花魁娘子卿卿我我的邢华,忍不住抱怨道:“哎呀,你干嘛……” 那娘炮的劲儿,当时让徐晃握紧了腰间的短斧:“你要是敢再这样,咱俩今天必须没一个。” “哦……”邢华立刻乖巧,但还是满脸疑惑:“如此偷偷摸摸,公明究竟意欲何为?” 这话出口,徐晃的表情瞬间凝肃,语气深沉道:“据可靠消息,我军当中……出了一个叛徒,混进来了一个董军密间!” 邢华当时虎躯一震,神色大变。 得益于绣衣使接受的培训,他还是很快镇定下来:“此事非同小可,消息准确么?” “非但准确,某还猜出了那人的身份。”徐晃目光复杂地看了邢华一眼,表情十分认真。 “什么身份?” “那人在董军中十分神秘,但在每次征讨敌军的战略阴谋中,似乎又都有他的身影。如今密间届里,人们至今仍不知他真实姓名,却皆知那令人闻风丧当的代号。” “什,什么代号?” “汉室和相国府双料高级特工,密间届的至高传奇,穿山甲!” 这话一落,邢华的手悄然摸向腰后的环首刀:他自知不是徐晃敌手,但在如此狭窄的空间,什么武艺都没作用。 谁心狠出手快,就会占得先机。 而在杨奉明显已然决定投诚的关键时刻,在黄金、美女、权势正向自己招手的时候,邢华决不允许…… 就当他准备抽出环首刀,给徐晃来那么一下抽冷子时,看着徐晃全然放心地面对自己,还有那张敦厚刚毅的脸庞…… 一时间,不由蓦然想起这将近一年,自己与对方切磋武艺,探讨人生。虽未纵酒一醉,却也倾心相交。 钱财、美女、权势,真能让自己连情义都卖了么? 他迟疑了。 随即,又想到迟疑的后果。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松开刀柄:“公明,其实某……” “嗯,你就是那位穿山甲。” 徐晃都懒得遮掩,直言不讳道:“三天前某暗中派人盯梢了你,再加上今日相国的所作所为,与上次某说的条件一模一样,猜出你是穿山甲自然不难。” 甚至,他随后还笑了:“汝刚才还想着要杀我吧?” “呃……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邢华脸微微一红,但既然说开了,心中也不由大喜:“公明既然已知晓我身份却不揭穿,想必是有要事相商吧?” “不错。”徐晃神色这次认真了许多,道:“此番相国如此诚意招抚,实乃千载良机,断不可因韩暹,尤其那胡才蠢货为一己之私,坏了数万百姓的福祉。” 说着便将心中所想,快速跟邢华道了一遍。 邢华听完都傻眼了,好半天后才又激动又庆幸:“公明……此事若成,我向相国要两位花魁娘子,分你一个!” …… “杨渠帅,我可不管那什么相国太尉,究竟说了什么。但要我等投降汉室,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杨县大堂中,胡才一巴掌拍在桉几上,怒道:“我等可是大贤良师座下的弟子,当初加入黄巾军,就是为了推翻这害民的朝廷!” “今日好不容易打下来些许地盘,手下兄弟们也有数万。凭什么他们一句话,就让我们俯首听命?” “打下来的地盘?”杨奉这些时日已看胡才不顺眼,轻蔑哼道,“整个西河郡哪还有你的地盘?人早就跑光了!” “再说,就我等这些人就算真打下来些地盘,又守得住、经营得下去么?” “至于说当初参加黄巾军……” 提起这个,他更是动了真火:“当初我等确实是被逼得没活路,可跟郭大渠帅打杀了这么些年,朝廷没见推翻,反倒祸害了不少百姓!” “如今百姓看到我等,跟当初我等看到汉军贼寇,又有何区别!” “你敢说大贤良师和郭大渠帅的坏话!” 胡才可不管什么百姓不百姓,听杨奉居然敢讥讽自己,当即喊道:“总之今日就算你说破天来,某也不会做朝廷的走狗!” “二位,二位莫要动怒。”韩暹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赶紧再度来圆场:“不管什么事儿,有话都好好说嘛。” “再怎么说,我等是黄巾军,外面是害民的朝廷,咱始终是一伙儿的。” 先安抚了胡才,随即又望向杨奉:“但杨渠帅的心思也是好的,也是为咱黄巾军多想一条出路。” 上次他和稀泥的办法能有效,是因两人矛盾还没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此时两人闻言,却异口同声道:“放屁!” 胡才早就看不惯韩暹左右摇摆,干脆道:“某反正死也不会投降,你今日究竟站哪一边儿?” 杨奉也被激出了脾气,阴沉着脸道:“不错,你到底赞同谁?” 被架住的韩暹非但不恼,反而笑嘻嘻开口:“依我来看,咱投不投降其实都行。那什么相国太尉,平白让我等将地盘兵马粮草都交出去,难道能一点好处都不给?” “你的意思是?……”杨奉胡才对视一眼,都有些听不懂。 “你们看啊,这招抚招抚,就是连招带抚。既然是抚,肯定会封官赐爵。”一说起这个,韩暹忍不住先笑了起来:“有了官身和爵位,那咱也是大汉的将军太守了。” “真正说起来的话,当黄巾军哪有当官儿好?官就是朝廷认可的土匪啊……” “以前咱想寻摸些粮食,得赔进去多少兄弟性命,可当了官儿后,既能跟朝廷要粮食,又能从治下寻摸,别人不给就是造反!” 越说越兴奋,他更忍不住眉飞色舞:“还有啊,目前怎么说还是大汉的天下,咱一日不投降,就要顶着反贼的名头。” “不仅汉军见了要剿,连异族们有时也要抢……” “可只要今日我等假意投降,那什么相国太尉给的也多,嘿嘿……等他们一走,这里的地盘儿还不照样是我们的?” 终于说清自己的观点,为了能推销成功,韩暹还不忘再看胡才一眼:“到那个时候,胡渠帅想要推翻朝廷,可以披着官身先慢慢壮大嘛。” 接着又看向杨奉,道:“杨渠帅想为百姓着想,也可以让那些读书人治理地方,让兄弟们娶妻生子,安定下来,减少流血牺牲……” 一旁的邢华听完,神色都惊呆了:嘿,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幸好公明提前跟我说了这漏洞,否则要么相国不会答应,要么还真可能让你钻了空子。 “不错,这法子不错!” 胡才听完却忍不住乐了,拍手道:“当官儿的确比当贼强多了,韩渠帅说得太对了!……只要那相国同意将西河分给我,还给我送粮食,假意投了他又如何?” “我不同意!”这时杨奉反而旗帜鲜明地反对起来,道:“要投就为了兄弟百姓真投,尔等如此是把相国太尉当傻子不成!” “你不同意?” 胡才和韩暹两人对视一眼,反客为主地笑了:“你不同意又有何用?……今日就算你说破天来,这大汉朝廷我等也投定了!”“道荣留步……”就在杨奉派人去找胡才商议投降之事的空隙,徐晃故意慢了脚步,小声唤过邢华。 “公明可是有……唉,唉,拉我干什么?”正哼着小曲儿高兴的邢华,来不及反应就被拉着进了间瓦房。 里面堆满了杂物,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灰尘也落了不少。 正幻想着很快便能腰缠万贯,跟花魁娘子卿卿我我的邢华,忍不住抱怨道:“哎呀,你干嘛……” 那娘炮的劲儿,当时让徐晃握紧了腰间的短斧:“你要是敢再这样,咱俩今天必须没一个。” “哦……”邢华立刻乖巧,但还是满脸疑惑:“如此偷偷摸摸,公明究竟意欲何为?” 这话出口,徐晃的表情瞬间凝肃,语气深沉道:“据可靠消息,我军当中……出了一个叛徒,混进来了一个董军密间!” 邢华当时虎躯一震,神色大变。 得益于绣衣使接受的培训,他还是很快镇定下来:“此事非同小可,消息准确么?” “非但准确,某还猜出了那人的身份。”徐晃目光复杂地看了邢华一眼,表情十分认真。 “什么身份?” “那人在董军中十分神秘,但在每次征讨敌军的战略阴谋中,似乎又都有他的身影。如今密间届里,人们至今仍不知他真实姓名,却皆知那令人闻风丧当的代号。” “什,什么代号?” “汉室和相国府双料高级特工,密间届的至高传奇,穿山甲!” 这话一落,邢华的手悄然摸向腰后的环首刀:他自知不是徐晃敌手,但在如此狭窄的空间,什么武艺都没作用。 谁心狠出手快,就会占得先机。 而在杨奉明显已然决定投诚的关键时刻,在黄金、美女、权势正向自己招手的时候,邢华决不允许…… 就当他准备抽出环首刀,给徐晃来那么一下抽冷子时,看着徐晃全然放心地面对自己,还有那张敦厚刚毅的脸庞…… 一时间,不由蓦然想起这将近一年,自己与对方切磋武艺,探讨人生。虽未纵酒一醉,却也倾心相交。 钱财、美女、权势,真能让自己连情义都卖了么? 他迟疑了。 随即,又想到迟疑的后果。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松开刀柄:“公明,其实某……” “嗯,你就是那位穿山甲。” 徐晃都懒得遮掩,直言不讳道:“三天前某暗中派人盯梢了你,再加上今日相国的所作所为,与上次某说的条件一模一样,猜出你是穿山甲自然不难。” 甚至,他随后还笑了:“汝刚才还想着要杀我吧?” “呃……不要在意这些细节。” 邢华脸微微一红,但既然说开了,心中也不由大喜:“公明既然已知晓我身份却不揭穿,想必是有要事相商吧?” “不错。”徐晃神色这次认真了许多,道:“此番相国如此诚意招抚,实乃千载良机,断不可因韩暹,尤其那胡才蠢货为一己之私,坏了数万百姓的福祉。” 说着便将心中所想,快速跟邢华道了一遍。 邢华听完都傻眼了,好半天后才又激动又庆幸:“公明……此事若成,我向相国要两位花魁娘子,分你一个!” …… “杨渠帅,我可不管那什么相国太尉,究竟说了什么。但要我等投降汉室,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杨县大堂中,胡才一巴掌拍在桉几上,怒道:“我等可是大贤良师座下的弟子,当初加入黄巾军,就是为了推翻这害民的朝廷!” “今日好不容易打下来些许地盘,手下兄弟们也有数万。凭什么他们一句话,就让我们俯首听命?” “打下来的地盘?”杨奉这些时日已看胡才不顺眼,轻蔑哼道,“整个西河郡哪还有你的地盘?人早就跑光了!” “再说,就我等这些人就算真打下来些地盘,又守得住、经营得下去么?” “至于说当初参加黄巾军……” 提起这个,他更是动了真火:“当初我等确实是被逼得没活路,可跟郭大渠帅打杀了这么些年,朝廷没见推翻,反倒祸害了不少百姓!” “如今百姓看到我等,跟当初我等看到汉军贼寇,又有何区别!” “你敢说大贤良师和郭大渠帅的坏话!” 胡才可不管什么百姓不百姓,听杨奉居然敢讥讽自己,当即喊道:“总之今日就算你说破天来,某也不会做朝廷的走狗!” “二位,二位莫要动怒。”韩暹见两人又要吵起来,赶紧再度来圆场:“不管什么事儿,有话都好好说嘛。” “再怎么说,我等是黄巾军,外面是害民的朝廷,咱始终是一伙儿的。” 先安抚了胡才,随即又望向杨奉:“但杨渠帅的心思也是好的,也是为咱黄巾军多想一条出路。” 上次他和稀泥的办法能有效,是因两人矛盾还没到不可调和的地步。此时两人闻言,却异口同声道:“放屁!” 胡才早就看不惯韩暹左右摇摆,干脆道:“某反正死也不会投降,你今日究竟站哪一边儿?” 杨奉也被激出了脾气,阴沉着脸道:“不错,你到底赞同谁?” 被架住的韩暹非但不恼,反而笑嘻嘻开口:“依我来看,咱投不投降其实都行。那什么相国太尉,平白让我等将地盘兵马粮草都交出去,难道能一点好处都不给?” “你的意思是?……”杨奉胡才对视一眼,都有些听不懂。 “你们看啊,这招抚招抚,就是连招带抚。既然是抚,肯定会封官赐爵。”一说起这个,韩暹忍不住先笑了起来:“有了官身和爵位,那咱也是大汉的将军太守了。” “真正说起来的话,当黄巾军哪有当官儿好?官就是朝廷认可的土匪啊……” “以前咱想寻摸些粮食,得赔进去多少兄弟性命,可当了官儿后,既能跟朝廷要粮食,又能从治下寻摸,别人不给就是造反!” 越说越兴奋,他更忍不住眉飞色舞:“还有啊,目前怎么说还是大汉的天下,咱一日不投降,就要顶着反贼的名头。” “不仅汉军见了要剿,连异族们有时也要抢……” “可只要今日我等假意投降,那什么相国太尉给的也多,嘿嘿……等他们一走,这里的地盘儿还不照样是我们的?” 终于说清自己的观点,为了能推销成功,韩暹还不忘再看胡才一眼:“到那个时候,胡渠帅想要推翻朝廷,可以披着官身先慢慢壮大嘛。” 接着又看向杨奉,道:“杨渠帅想为百姓着想,也可以让那些读书人治理地方,让兄弟们娶妻生子,安定下来,减少流血牺牲……” 一旁的邢华听完,神色都惊呆了:嘿,你他娘的还真是个人才!……幸好公明提前跟我说了这漏洞,否则要么相国不会答应,要么还真可能让你钻了空子。 “不错,这法子不错!” 胡才听完却忍不住乐了,拍手道:“当官儿的确比当贼强多了,韩渠帅说得太对了!……只要那相国同意将西河分给我,还给我送粮食,假意投了他又如何?” “我不同意!”这时杨奉反而旗帜鲜明地反对起来,道:“要投就为了兄弟百姓真投,尔等如此是把相国太尉当傻子不成!” “你不同意?” 胡才和韩暹两人对视一眼,反客为主地笑了:“你不同意又有何用?……今日就算你说破天来,这大汉朝廷我等也投定了!” 第305章 绣衣使需要你这样的人才 “杨县是某的地盘,相国劝降也是找的我!” 杨奉怎么也没想到,今日商议居然会是这么个结果,忿怒起身表明态度,“要投就按某说得办,不可违背大贤良师的初衷!” 说着,似乎想要挟下胡才和韩暹二人,摆了个送客的手势:“若是不同意,就请离开这里!” 胡才一听,忍不住都要笑了:就算威胁,你也整点儿有威力的……刚才这一出儿,跟小孩子斗气,说以后不跟你玩了有啥区别? 于是他当即表示:不玩就不玩,谁稀罕呢! 同样起身后,拱手笑着道:“好,既然渠帅不欢迎,某便自去跟那相国谈条件。日后再见说不得便是同僚,杨渠帅莫要忘了多多关照,哈哈哈……” 说着,举步就往外走去。在他身后,几个心腹也紧紧跟随。 倒是韩暹看到这架势,略微有些犹豫,明显还想再劝说一下:“杨渠帅,你咋这般不开窍儿呢?……” “我这法子不管对谁来说,不都是好的?”说着,还开始分析起来,“你看,相国太尉是不是平定了贼乱?” “手下兄弟们是不是有了正大光明的身份,是不是有了靠山?” “至于杨渠帅你这里,想投也投了;胡渠帅那里,也得到了他想要的权势……这到底哪里不好?” 听到这里的邢华,表示他不太理解,但大受震撼:卧槽……这好像,还真是你说的那样。 天下真有这等人人都赚,却没人吃亏的好事儿? “这,这……”杨奉至此却乱了阵脚,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 就在此时,大堂外忽然传来几声惨叫。 就在杨奉、韩暹还不知发生什么时,徐晃已拎着胡才血淋淋的首级进来,恭敬地放在杨奉桉几上。 “主公,此贼不遵汝之命,意图欺瞒要挟相国,已被某斩杀!” 说着,目光冷冷看向韩暹,意有所指地道,“他麾下士卒闻听相国大军在外,也都以尽数归顺。” 看着胡才死前激愤惊愕的血污面容,韩暹不由向后退了两步,震惊地看向杨奉:“鸿,鸿门宴?……” 杨奉这等百无一能的庸碌之辈,何时变得如此……等等,若此番真乃他所为,反应为何是一脸不敢置信? 果然,随后便听到杨奉怒道:“徐晃,你这是!……”.. “主公,公明不过砍了这不敬主公的狗贼,又有何不可?”这时邢华则站了出来,开口替徐晃解释。 剩下一些副小渠帅见状,大概也猜出发生了何事。 随即又有一人跳将出来,道:“不错,狗贼乱我等归顺大计,杀了也便杀了!” “徐大哥杀得好,主公要怪,就连某也一并怪罪吧!” “还有我!” “我也是这心思!……” “你,你们?……”直到生死攸关的外部压力倾压过来,杨奉才意识到自己这个渠帅,当得如何不称职,居然连手下们的心思都没看出来。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自己的心思跟他们一样。 “也罢,此人狼子野心、贪财恋权、滥杀无辜,白波的兄弟们跟着他,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还是趁此一并归顺了朝廷为好。” 关键时刻,杨奉总算也没犯湖涂,目光随即看向韩暹:“韩渠帅,汝此时可还有别的想法?” 普普通通的一句话,若是杨奉往常问起来,韩暹一点感觉都没有。 此时却看着桉几上胡才死不瞑目的脑袋,外加徐晃、邢华等人怒目而视,忽然便觉得此时杨奉的语调阴沉,一举一动也有了枭雄的味道。 “杨渠帅!”他当即一凛身,义正严词地道,“某之前便说过,自郭大帅病逝后,一直支持你的!” “这胡才跋扈狂悖,某也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若不是这位徐兄弟先动了手,我少时也饶不了他!” 听到这话,邢华都被气笑了:“若果真如此,那你之前说的什么假意投降……” “身为大帅忠心的手下,又值我黄巾军生死存亡的时刻,某难道不该提出意见,发表下自己的观点?” 韩暹面上毫无惭色,说完后又向杨奉一抱拳,接着道:“不过,某适才也只是提些意见,最后真正拿主意的还是杨大帅!” “且某此时又仔细想了想,杨大帅果真深谋远虑,高瞻远瞩。” “此番我等投降朝廷,必当以诚相待,方可换来相国信任好感,绝非朝三暮四之举能蒙骗过去的。” 听到这里,邢华佩服得连连点头:嗯,等相国接收杨县后,我给你安排个好差事儿……绣衣使那里,就需要你这样厚颜无耻的人才! …… 杨县大堂里鸿门宴,城外老董这里也没怎么清闲。 性子急的盖勋在帐前来回踱步,嘴里忍不住滴咕:“老夫打了半辈子仗,从没见过这样的!” “就算是攻心为上,也得先打上那么几场吧?” 说着,还忍不住看向老董,意有所指地道:“至少,也得跟对付李乐,斩杀了贼酋再说吧?” “最不济,也得挑拨离间、散布谣言、拉拢分化……” “不会有人以为拿了天子的诏书、自己的承诺,再让别人从城下喊两嗓子,敌军就会开城受降?” “还会听从朝廷的安排,安分守己不再作乱。” “不会吧?” 这类的话老董前世都已听过,心中早已古井无波。 见老董还是无动于衷,盖勋最终忍不住摊牌了,痛心疾首地提醒道:“打仗,可不是什么儿戏!” 然后,老董却睁开了眼睛。 突然说出了一句,驴唇不对马嘴的话:“元固啊……平遂今年已二十八,材优干济、精通韬略,如今才只是个黄门侍郎,也该牧守一方,为朝廷分忧了。” 盖勋当时一激灵,道:“汝想干什么?……告诉你,老夫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不求什么高官厚禄,只愿他平安康健一生。” 自己儿子老董眼馋惦记了多久,盖勋比谁都清楚,并且还觉得老董心理已不太正常:他自己没儿子,然后就觉得别人家的儿子,都是他的一样。 且自己儿子也的确如老董所言,有勇有谋,渴望有所作为。 但正因如此,大半辈子都活在汉室疲敝、动乱不断的盖勋,最清楚出将入相的代价是什么。 身为一位父亲,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元固说的这是什么话,为国分忧,难道不该是汝等臣子的份内之责?”老董不想放弃,微笑着反将道。 “少来这一套,老夫明日就让他辞官!” 盖勋丝毫不上当,道,“今日汝就是说破天去,老夫也不会将他交到你手上!” “哪怕是这个河东太守也不行?” “正因是这个河东太守,说什么也不行!……”说着他才反应过来,疑惑道,“杨县尚未攻破,你便已想着河东太守人选?” “嗯,老夫也觉得让平遂担任河东太守,显不出本事儿,那就西河太守?” “西河太守?”盖勋忍不住笑了,故意走出帐外看了看天:意思是天还没黑,你就做起梦来了? “要不,咱打个赌?”见盖勋已然中计,老董图穷匕见。 盖勋下意识就要同意,可一见老董似笑非笑的表情,登时……觉得他实在很欠揍,脑子一热道:“有何不敢!” “汝倘若真能兵不血刃拿下杨县,老夫就遂了你的心思又如何?” “嗯……”智珠在握的老董,又开始闭目养神。 可左等右等半个时辰,不待盖勋催促又睁开左顾右盼:不对啊,怎么还没消息,剧情不该是这样的啊…… 于是,他蓦然大怒道:“贾文和,看看你出的什么馊主意!” 贾诩当时就惊呆了:关我什么事儿? 第306章 瞎说什么大实话 杨奉后来自然还是投降了,交接过程也很顺利。 非但如此,进展还一如老董所料:大军入主杨县后,不出三日又继续北上,顺利收复西河郡。 紧接着老董上书朝廷,表盖勋之子盖顺为西河太守。至于河东一郡,则交给了之前的西河太守崔钧。 但这几天,他仍整日垮个批脸。 原因无他,就是上次跟盖勋打赌,剧情没跟电视剧或小说一样,打完赌后立刻装逼成功,所以他就不高兴。 “相国五十多了……常言说人越老越小,果然一点都不假。”看着老董闷闷不乐的模样,荀攸淡淡开口。 贾诩也微微点头,补充道:“没错,的确越来越……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 “作。” “嗯,越来越作了。”贾诩叹口气,道:“作天作地的,竟妄想老天都得惯着他,事事顺他心意,德行!” 不怪贾诩的怨念这么大,实在是上次他躺着也中枪,遭了无妄之灾,又被老董坑了一只鸡。 这话茬儿荀攸可不敢接,不着声色地转移了话题:“假如相国此番只为剿灭白波贼,目标已然达成。” “长史可猜得出,相国为何还不下令班师回朝?” “公达何必明知故问?”老狐狸也知人家不想聊老董,顺着话题闲扯道,“此番他带的兵虽少,可辎重军备却不少。” “皇甫太尉爱民如子,操练有方,士卒素养不输洛阳精锐。只需换上军资战备,便是一支三万五千人的大军。” “三万五千人,用来收抚已被太尉耗得山穷水尽的白波贼,未免有如千钧之弩,为鼷鼠而发的意味。” 说到这里,贾诩忍不住轻笑一声。 “更何况,此番他又收降六万余白波贼,其中哪怕一半人会被拉去军屯参加劳动改造,但还有一半人能立即拉去服徭役。” “最主要的是,这些新征募而来的壮丁还只需管饭,不用给付工钱……若老夫猜得不错,这些相国早在出兵前,便已同华子鱼商议好了。” “不错。”荀攸闻言也不禁莞尔,道:“用相国的话来说,人家自有真情在,能省一块是一块。” “爱民如子说到底,也是要拿钱来爱的。” “相国如今虽说战功赫赫,收复不少汉室故土。然汉室疲敝已久,故土新归后也未如何休养生息,全靠商税才回了一点血,想必已很是心疼了。” “他只是心疼,可受苦受累的还是公达的叔父,和那两位伯达……” 司马朗,字伯达,如今是西边四郡的商业大总管。 任峻,也字伯达,如今是老董麾下军屯的大总管。 至于荀彧便不用多提,加入老董阵营后凭借着出色的才干,已是总揽民屯、商贸、军屯的特大总管,是老董名副其实的大管家、钱袋子和粮仓。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时,荀攸无意一回头,看到于夫罗、去卑和刘豹三人,正探头探脑地向老董大堂望去。 发现荀攸察觉后,三人还跟小学生一样,同时露出一抹羞涩的笑容。 那一瞬,荀攸的身子不禁颤了一下。 毕竟三人披发左衽、腰挎弯刀,全都五大三粗、凶神恶煞的模样。突然齐齐讨好笑得如同三朵菊花,委实有些瘆人。 贾诩见状,却不由了然微笑:“看来,那三位已有些等不及了……” “不错,西河以北便是九原、云中、定襄、雁门。四郡汉戎杂处,民风尚武,以射猎为先,且多以匈奴部落为主。”. 荀攸也点头,道:“按照计划,相国的下一步,便当是以匈奴治匈奴了。” 说着,神色又渐渐有些凝重:“而西河以西的朔方、上郡,更是已被鲜卑染指,逼得朝廷不得不放弃统治,可谓乃大汉之耻!” “这倒不如为虑。”贾诩却摆手,道:“当年大汉丢失朔方、上郡,乃朝政昏暗、党争不断,国力疲敝。” “恰在那时,北方草原的鲜卑部却出现了位枭雄人物,那檀石槐勇猛健壮,富有谋略,被选为部落首领后,又在弹汗山建立了王庭。” “自此向南掠夺大汉,向北抗拒丁零,向东击退扶余,向西进击乌孙,非但完全占据匈奴故土,更一度还攻至倭国。” “嗯……此消彼长之下,大汉弃土受辱也在情理之中。” 荀攸暗自点头,看着于夫罗、去卑、刘豹走来,仍侃侃而谈道:“好在天道一直在不停流转,循环不休。” “檀石槐虽为一代枭雄,魄力非凡,还任用汉人为官吏。” “可游牧民族向来习惯逐水草而居,不思固守本土,也就生出凡事靠武力抢夺的思维。但夺来的财富终究只能富裕一时,不能长久指望。” 说着,他目光已看向于夫罗,意在言外地道:“故檀石槐一死,鲜卑部落立时江河日下,乱成一团——这也是马背上民族兴也勃焉,亡也忽焉的原因所在。” “相反大汉民族只需出现一位人杰,便可借助深厚的底蕴积淀,带领民族迎来百年兴盛,乃至万邦来朝。” “监军字字珠玉,在下受教了。” 于夫罗闻言立定,深深一礼道:“也正因此,相国此等天纵英才会生于大汉,才能想出两族通商贸易、各取所需的方式,消弭数百年埋下的恩怨。” “更难得相国胸襟四海,对各族皆一视同仁,如此气魄令我等真心敬重崇仰。” “哼,休要说这些无用的废话。”贾诩当年差点一刀被氐人宰了,对异族向来没什么好语气。 何况荀攸已娓娓劝诱唱红脸了,他自然要唱白脸:“若尔等真心敬重崇慕相国,为何不敢入堂与他说话?” “这……”于夫罗无奈,只能讪讪一笑,“相国大略高瞻远瞩,思维天马行空,但脾性方面……” “呵呵,如何?”贾诩故意追问。 于夫罗不敢说。 刘豹还是年轻,忍不住脱口而出:“相国那性子跟娘们儿一样,让人猜不透。这两天更黑着一张脸,我等要是进去了,岂不是自讨苦吃?” 一番话落,于夫罗登时色变,大怒道:“瞎说什么大实话!……不对,汝竟敢背地里编排相国,活腻了么?” 荀攸和贾诩则对视一眼,差点也没绷住。 毕竟刘豹一针见血,说得实在太精辟准确了:董卓平时那性子,就是矫情…… 在这个时代,女人要是矫情,几巴掌过去就老实了。偏偏他是大汉相国,权势滔天,手下人还能怎么办? 只能想方设法宠着、惯着呗。 “好了,尔等前来之意某与军师已然猜出。欲想相国助尔等早日回归部落,还需让他开心了才是。” “不错!”于夫罗当即激动起来,道:“监军可有计策教我?” “那你会哄女人么?”贾诩却突然开口。 三人对视一眼,纷纷摇头:“不会。” “女人啊……近之不逊远则怨,是这世上最难搞懂的生物。但也因为如此,她们同样是最容易搞定的。” 这下三人彻底听不懂了,去卑更着急道:“军师莫要戏弄我等,直说难道不行么?” “可以是可以。”贾诩便笑了,笑得很诡秘,“不过,尔等要先做好心理准备才是。” 第307章 是深情还是舔狗 草场上,老董跨骑大宛马感受着风拂脸面,恣意飞扬。 马蹄发出如战鼓进击般的急促鼓点,他却似乎还嫌不够快,单手持缰,另外一只手重重拍了一下马臀。大宛马昂首嘶鸣,速度又加快了几分。 就在此时,左旁河林中扑簌簌惊起数只珍珠鸡。 老董当即掣下背后神臂弓,陡然拉出一个圆月,一箭命中后又左右手互换,再度拉满又是一箭。 “相国神射,当世无双!”随后赶来的于夫罗,上来一记马屁拍去,“如此左右驰射,世间恐无人能及。” “唉……”老董谦虚地摆摆手,道:“子龙连珠箭法,汉升三箭齐射,还有吾儿一百五十内可射中画戟小枝,都胜老夫多矣。” 嘴上这么说,可眉头已忍不住翘起来,显然心情很是愉悦。 “相国谦虚了。”于夫罗附和着陪笑,又道:“身为相国,勇武已是小道,最难得的是相国胸襟如海,对我等是真心一视同仁,可比那说一套做一套的檀石槐强过太多。” “哦?……”老董一愣,不由问道,“檀石槐如何说一套、做一套?” “无他,便是他嘴上说着会任用汉人,实际上只让汉人教授耕田渔猎的技巧,却悭吝封赏,即便赐予官职也有名无实,生怕汉人抢了鲜卑人的位子。” 说着,于夫罗还忍不住一笑,故意又道:“可笑他本身都不是鲜卑人,居然还那般惺惺作态……” “嗯?……檀石槐竟不是鲜卑人?” “准确来说,他应当是我们匈奴人的后裔。”见老董果然感兴趣,于夫罗又故作神秘地继续道:“相国有所不知,檀石槐的父亲名叫投鹿侯,在我等匈奴军中效力了三年。而当时他的部落,又在我等匈奴的监管下。” “投鹿侯三年未回家,回来后便多了个孩子……相国说,那孩子最有可能的父亲是何人?” “果真如此?……”一听这种八卦,老董不由双眼放光,“后来呢?” “后来气得投鹿侯,当场就要杀掉还是婴孩的檀石槐。但檀石槐的母亲却说,她之所以怀孕,是在大白天走路时,突然听到了雷响。” 于夫罗此时也绘声绘色,讲道:“她母亲便勐然抬头朝天上看去,刚好有冰雹掉进嘴里,她吞到肚里后,紧接着便有了身孕。” “而且她还说,这孩子是上天赐给投鹿侯的,必然有过人之处。投鹿侯要是违背上天旨意,必然会遭遇不幸。” 听到这里,老董整个人都惊了:那些鲜卑人,是连最基础的生理知识都不知道么? 呃……好像是那样的。 毕竟鲜卑部落还处于原始部落的蒙昧时代,男男女女没个婚姻制度,一来二去也不知怎么就肚子大了。 同时出于对大自然的敬畏,又衍生出不少迷信。.. 对于这点,老董也不笑话人家。 因为汉人也如此。 相传在上古时代,华胥国有个叫‘华胥氏’的姑娘,到一个叫雷泽的地方去游玩,偶尔看到了一个巨大的脚印,便好奇地踩了一下,于是就有了身孕……而她生下来的孩子,取名为伏羲。 后来人们对于这个传说,也作出了合理的复原。 应该是华胥氏经常跑到雷泽这个地方,跟自己的男友在地形类似巨大脚印的地方,进行生命大和谐活动,于是怀孕有了伏羲。 只不过,伏羲母亲的传说至少还很隐晦,可檀石槐母亲的故事……意,勐然抬头,冰雹降落,还吞进了肚子里。 老董都能想象,她当时玩得有多花、多投入……这瞎话编的,都属于理论联系当时实际了。 “后,后来呢?”越想越觉得刺激,老董又忍不住问道,“那投鹿侯后来相信了没?” “投鹿侯半信半疑,但还是决定将檀石槐丢掉。然后檀石槐的母亲便告诉娘家人,将檀石槐捡了回去收养。” “后来檀石槐被推荐为部落首领,也是在他外祖父的部落,而不是他父亲的部落。” “哈哈哈……有趣,甚是有趣!” 听完八卦的老董哈哈大笑,亲热地拍着于夫罗肩膀,“老夫这些时日甚是苦闷,全赖单于陪同解闷。人生得单于这一舔……呃,好友,真是畅快啊!” 说完,再度纵马扬鞭而去。 随后,于夫罗便找到了荀攸和贾诩,面色发黑:“监军,军师,二位实话告诉某,这些时日是不是一直让某,去当了相国的舔狗?” 荀攸贾诩闻言,面色不由一惊:你,你终于发现了? 就在俩人不知如何瞎编时,于夫罗又表情悲愤,道:“这世界究竟不浪漫到了什么地步,深情之人竟然被称作舔狗……相国,他好狠的心啊。” “是啊……”去卑也抓着头皮,痛苦道:“相国常说,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我们光这样是不行的。” 狐狸二人组闻言,不由信心大振,也不忌讳了。 荀攸随后便道:“凡事没那么绝对,相国也不是绝情绝义之人,且尔等舔到最后,又不是要他那个人。” “不错,有志者事竟成,何况如今已苦了数日,眼看就要大功告成了。”贾诩也来劝慰,还激将道:“难道,此时尔等要放弃么?” “怎可能放弃!” 一听这个,于夫罗、去卑、刘豹登时急迫挺身,神色激动:沉没成本已那么高,此时放弃如何会甘心? 舔狗一旦开了头儿,那是不疯魔不成活的,是真的牛逼! 二人也被这架势吓了一跳,随后还是荀攸开口,道:“其实呢,陪相国开心这一块儿,尔等做得已经很完美了。” “剩下的最后一环,就是再送给他一个惊喜。” 贾诩也点头,道:“只要这惊喜送到,相国心花怒放。老夫敢保证,他下一步必然会雄心勃勃,进兵九原、云中、定襄、雁门四郡。” “可,可是我们想让相国进兵的地方,是上郡和朔方啊!” 于夫罗一下傻眼了,道:“那里才是匈奴王庭所在,四郡大部分是些鲜卑人,我等北进四郡去干啥?” “呃……”贾诩百密一疏,但也丝毫不慌:“老夫就是打个比方,意思是说只要接下来那件事办成,尔等想让相国去哪里,他就会去哪里!” “当真?”被骗了好几天,于夫罗有些不敢相信了。 “当真!”贾诩却信誓旦旦,道:“若是出了差池,尔等砍了老夫首级,老夫绝无半分怨言!” “好,那我等便再信军师一回!”于夫罗重重一咬牙,道,“那最后的一个惊喜,该如何施为?” “只需单于派人,传个消息便可。”说着,贾诩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然后,就没单于什么事了。” “此事简单!” 听闻如此,于夫罗当即长舒了一口气:毕竟原本是草原上的狼,当了这么些天的舔狗,实在不适应。 待三人离去,荀攸和贾诩便对视一眼,忍不住会心地笑了起来。 “杨县的收编善后工作差不多了,还省得咱们这几日去哄相国……军师此计,可谓一箭双凋。” “哪里哪里,这也是公达的计策嘛……谁让他们上赶着,来替我等解忧呢?所谓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嘛。” 第308章 你清醒一点啊 有了匈奴草原狼化身舔狗的陪护,老董的心情明显好了很多。 大堂之上,看着卫觊、杜畿、贾逵、毌丘俭、裴潜这些人,还有武将们汇报上来的成果,他表示很满意。 如今整个河东和西河境面,百姓已然安抚,官职重新梳理,盐池纳入国有,豪强灰飞烟灭,新政也在稳步推进…… 最主要的是,壮丁徭役方面果如荀攸所料。 公开审理诛除首恶后,将其中一半交给了任峻军屯,接受劳动改造;另一半也经过粗略的审查,编入了辎重队就地服军役。 大军可谓兵精粮足,随时可继续进发。 “诸位,下一步咱该向哪儿进发?” 看着堂中央巨大的沙盘模拟图,老董意气风发,一副‘并州之大,我何处不可去’的恣意豪迈。 如今时至春末,他估摸着天气还能再支持一个月。假如进展顺利,完全还可以在并州渡过炎炎夏日,接着继续征战。 说着,目光瞅向上党及以东的太行山脉,摩挲起下巴道:“白波军既平,要不就顺手将黑山军也给平了?” 黑山军跟白波军差不多,都是黄巾军精神的继承者,两者可谓一脉相承。 荀攸一听,当时身子忍不住颤了颤:相国,你这是被舔多了,出现了后遗症,开始飘了哇。 是,黑山军跟白波军也很多相似之处,但也有很多的不同。而最大的不同,就是……人家已经投降了朝廷。 不错,只按名义说的话,黑山军已是朝廷官军。 盖因前些年灵帝还在世时,一通骚操作折腾得天下民不聊生,百姓们纷纷携家带口寻个活路。 依托茫茫太行山脉的黑山军,恰好正在广纳四方,势力一下得到了爆炸式的增长,还与常山、赵郡、中山、上党、河内等地叛匪互相联络,部众发展到了近百万人,朝廷根本无力围剿。 同时人家首领张燕还十分聪明,主动派使者到京城洛阳,上书朝廷请求归降。正焦头烂额的汉灵帝,估计美得鼻涕泡都冒出来了。 于是诏令任命张燕为平难中郎将,管理黄河以北山区的行政及治安事务,每年还可向朝廷推荐孝廉,并可派遣计吏到洛阳去汇报。 当然,张燕鸟都没鸟他。 人家就是吃准了朝廷好面子,讨了个官职当护身牌。该侵扰郡县时还侵扰,完全没将汉室朝廷放在眼中。 “子龙,你这老乡有点东西啊……”听到这些,老董神色才严肃了些,心中却在暗道:嗯,有老夫当年的风范。 “末将对黑山军有所耳闻,也同其交锋过数次。”赵云眉头紧蹙,道:“张燕为人据说倒还公正严明,对百姓也不如何侵犯。” “但黑山军并非上下一心、铁板一块,而是由大大小小各股势力组成。” “名义上以张燕为首,实则还有杨凤、黄龙、左校、于氐根、青牛角、张白骑、刘石、左髭丈八、平汉、大计、于毒、白绕、睢固等大小超过三十股势力。” “这些势力大者数万人,小者数千人,贼帅张燕并不能完全掌控。” 说着,赵云又一指地图上的河内郡,道:“例如前些年朱将军任河内太守,讨平侵扰的黑山军,其实便是杨凤一部,并非是张燕。” “哦……那人数方面呢?” “黑山军虽号称百万,但各势力部众皆拖家带口,实际上可战之兵也就十余万,余下的大多只是家眷。” “十余万呐……”老董明白荀攸刚才为啥颤了:十余万也不少啊……最主要是太行山脉绵延不断,地势险峻。 黑山军想侵扰郡县的时候,抽冷子就来了。哪怕劫掠不成,也能迅速退回山中,让追剿的部队无计可施。 如今拥有纵横天下董氏铁骑的老董表示,他最讨厌这种来也匆匆、去也不冲的对手了。 且黑山军还聚是一盘沙、散是满天星,就算费劲心力让他们联合起来,堂堂正正地与自己打上一场。 可只要没将对方彻底剿灭,人家四散而逃跑回山中后,很快又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要是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跟黑山军死磕,完全就是在找不痛快。 “罢了罢了,老夫想剿灭黑山军,也只是为了能居高临下威迫冀州。既然他们那么难缠,需水磨功夫来消解,还是暂时别费那个劲了。” 说着,眼光也看向河内郡,道:“毕竟眼下已有了河内郡,想打冀州也不是没出兵的地方。” 眼见老董还算听劝,没被舔得迷失自我,荀攸和贾诩不由松了口气。 同时,忍不住向大堂外望去:于夫罗怎么还没来? 果然,随后又听老董再度作妖:“既然东边打不了,那咱就向北边儿进军?” “鲜卑自檀石槐死后,部落已分裂成三大部,且相互攻伐不休,正是我等火中取栗的好时机。” “.…..” 荀攸和贾诩二人登时无语,隐约感觉额上还有冷汗流下:相国,咱能来点儿简易模式,别老这样越级挑战行么? 鲜卑自檀石槐死后的确实力大降,可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 你举麾下全部的势力,跟鲜卑碰一碰这还行,但现在手中只有三万五千精兵,就要去招惹人家?…… 你清醒一点好不好! 舔狗舔得你再强大,那也是假的。 好在就是此时,于夫罗终于来了。非但来了,还带着一大群人敲锣打鼓,喜气洋洋走入县衙。 百十人在衙外呈一字排开,锣鼓喧天、红旗招展,好不热闹。 队列前于夫罗领头吹得起劲,见众人出营相迎,赶忙将手里唢呐交给旁边的去卑,三步并作两步赶上前来,对老董作了个大揖。 “相国,看在下给你带来了什么惊喜!” 话音刚落,一抬头却发现老董的脸是黑的。 一旁的司马懿见状,赶紧跑着出去夺过去卑手里的唢呐:“不要命了啊!……这唢呐能是随便吹的?” 去卑一脸不解,道:“这不是相国命人弄出的乐器?” “是!”说起这个,司马懿脸色也黑了:“是上次我孤身入河内,爸爸觉得我可能回不来了,发明这个准备白发人给我这黑发人送葬的!” 然后,神色更幽怨了,忍不住嘀咕:“有道是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唢呐一响全剧终。” “曲一响,布一盖,全城老少等上菜。走的走、抬的抬,后面跟着一片白……初闻不知唢呐意,再闻已是棺中人呐!” “你们,这是打算要把爸爸送走吗?” 于夫罗闻言,笑容当时凝固了:“相,相国,在下可万没那个意思。就,就是……” “就是什么?”已走到门口的老董,沉着脸问道。 随后,他便看到了人群里的王允,嘴角忍不住上翘起来,神色也眼见地和缓:“子师,洛阳一别梨花新,黄鸟飞飞逢故人,我等真是许久未见了。” “相国远征叛逆,王允未能及时赶来相助,惭愧,惭愧。” 王允看起来苍老了些,精神却看起来很好:“然小老也非什么都未做,只是带来些力所能及的成果,为相国大计锦上添花。” 说着回头一挥手,道:“彦云,都拿上来罢!” 话音落下,一年轻人指挥众鼓吹手向两旁散开。 只见后面人头涌涌,都是王家的私兵,大约足有五百多人,全都没带武器,牵牛担酒,鱼贯上前——王允竟是来劳军的。 那年轻人更用红绸托盘,举着郡守的印信:“恭祝相国收复太原郡,汉室昌盛不衰,汉军威武!” 老董一愣,随即手抚印信,终于忍不住会心一笑。 然后大手一挥,道:“接着奏乐、接着舞!” 第309章 不要太保守…… 太原王氏,郡中毫无争议的第一望族,加之王允当年还在朝中任三公之一的司徒,录尚书事,王氏一家那时在太原可谓只手滔天。 没人怀疑,太原就是流水的郡守,铁打的王家。 故而自上一任太原郡守被白波贼攻杀,朝廷未委派新的郡守,太原也能照常运转——只因郡守的事务,全由王家代劳了。 随后王允在洛阳谋刺董卓不成,众人皆以为王家要就此覆灭。 万不想董卓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只免了王允的官职、抄没在京的财产后,就让王允回老家了。 回到太原的王允感念恩德,一改往日作风,大力推行老董新政。后闻听老董领兵平定并州,更聚合起族中兵丁,准备倾囊相助。 但在途中,便收到了贾诩让于夫罗送去的书信。王允当即大喜过望,同于夫罗赶赴杨县劳军,出现适才一幕。 “彦云……嗯,好字。” 接过托盘上的印信,老董才看向面前的年轻人,笑呵呵地向王允问道:“子师,这位王氏族人,想必已举过孝廉了吧?” “回相国,彦云的确已是孝廉之身。” “嗯,老夫观其谈吐言行、不卑不亢,又出自王氏望族,才学武略想必也有过人之处,就留在老夫身边先当一曹属如何?” “多谢相国!”王允知今生复起无望,更怕因自己牵连王氏再无出头之日。 此刻闻老董言,知对方心无芥蒂,海纳百川。可谓满心感动不已,涕泪横流忍不住就要下拜。 “子师犒军之礼,老夫领受了。此地不是说话之处,一同入堂再叙如何?”老董虚扶一把,神色甚是满意,又看向于夫罗道:“单于也辛苦了…..” 简单的一句话,差点让于夫罗跟着哭出来:相国,有您这么一句话,我这些天所有的付出和努力,都值了! 老董不经意瞟到,身子突然颤了下:不好,忘了他已是一条舔狗。对他好点的话,就极容易自我感动…… 当下脸色又一沉,哼道:“不过,下次再有不懂的乐器,别乱吹!” 果然,于夫罗随即神色便正常起来,谄媚一笑:“在下知道了,相国莫要生气……站门口这么久累了吧,快进去喝口蜂蜜水。” 王允见状大惊,一方面佩服老董竟将匈奴单于驯服成这样,另一方面……悄悄离于夫罗远了些,省得自己被传染。 毕竟,自己现在很有那个潜质。 众人回到大堂,王允没有立即落座,又深深向老董鞠了一躬。 “此番收抚白波军,全凭相国英明伟略,爱民如子。有这般周公辅左天子克鼎大统,光复汉室于危难,实是朝廷之福,天下之福,百姓之福。” “回想小老当初不识天道,竟还妄图谋刺相国,实乃鬼迷心窍,万死莫赎!” 老董澹然一摆手,笑道:“子师谬赞了。过去之事,就让它过去,不必再提。” 看着两人相谈甚欢,于夫罗忽然神色有些紧张起来:这王允过来,莫不是要跟自己争宠吧? 最主要的是,人家明显文化人,拍马屁那么得心应手…… 不想坐以待毙的他想到这里,当即开口转移话题:“看这沙盘模拟图,相国想必是在谋划下一步进军?” “不错。”老董点头,道:“老夫准备北进收复九原、云中、定襄、雁门四郡,不知单于有何看法?” 于夫罗面色大变,看向荀攸和贾诩。 幸好,两人都齐齐点头:时机已然成熟,你可以提要求了。 “相国雄才伟略,若出兵北上必然马到成功。只是……”得了狐狸二人组的指教,于夫罗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了片刻。 果然,老董随即上钩:“只是什么?” “只是鲜卑一部在下很是熟悉,相国若提兵北上,他们必然会联合起来……呃,即便如此,虽也难挡汉军天威,但总会给相国带来一点小小的波折。” 说着,舔狗本能启动,不由自主又观瞧起老董的神色。 见对方并无如何愠怒,才继续道:“但若相国置之不理,坐山观虎斗,鲜卑一部反倒会自相攻伐,仇怨加深。” “等他们东中西三部,打得不可开交、仇深似海,必然会同时想到借相国之势。届时相国或居中斡旋、或拉拢分化、或安抚招纳,岂非有了更多辗转腾挪的空间?” “嗯?……”老董当时神色一动、眉头一挑,又扫了眼荀攸和贾诩,突然就明白了。 但他看透不说透,还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来来来,单于坐近点儿说。” 于夫罗心花怒放,屁颠颠儿坐过去,又在荀攸和贾诩的神色示意下道:“不瞒相国,在下适才所言,也是有死心的……” “不怕,只要对我军有利,有点私心算什么?” “嗯……”得了老董保证,于夫罗胆子才大了起来:“相国,依在下所见,大军此番应向西进发。” “西边儿?”老董看着沙盘模拟图,一下子醒悟:“打回你的老家?” 谁知这话一下挑动了吕布和张辽的神经,两人同时起身:“爸爸(相国)!……还是北进九原(雁门)为好,某可为先锋!” 说完又对视一眼,同时又急不可耐道:“我等熟悉当地地形!” 于夫罗便笑了,自信道:“朔方、上郡在下也熟悉,非但熟悉,还是匈奴的单于。只需相国信任,大军逼近后最多一战可定!” 老董见状,美得鼻涕泡儿都要冒出来了:出现了,经典的一幕出现了! 卷,给老夫狠狠地卷起来! 果然,吕布随即表示不服:“爸爸,孩儿不需大军尽出,只需三千精骑,必可扫荡九原郡内异族!” 张辽一听,眉头不由蹙了起来,但随后还是咬咬牙道:“相国,末将只需两千五百人!” 于夫罗当时急了,目光急切地看向荀攸和贾诩。 可两人就算智谋无双,也不会连这情况也料到。 无奈下,荀攸只能亲自下场:“相国,吕将军和张校尉都有故土之便,然单于也言之有理。” “如若此时便招惹鲜卑,必会令其警惕。甚至还可能会暂时放下仇怨,同仇敌忾攻伐我等。” 贾诩这时也坐不住了,道:“公达所言极是,相国不若先收复朔方、上郡,届时得南匈奴数万控弦之士相助,声势大涨。” “一旦瞅得鲜卑三部……不,只需西部和中部有隙,我等便可威迫四郡,兵不血刃令其退出,岂非不战而屈人之兵、上战之选?” 这话一出口,吕布和张辽又同仇敌忾了,抱怨道:“二位,怎替这外人说起话了?” 于夫罗闻言,起身就要反驳。 去卑和刘豹自然也不甘示弱,手都放在了腰间刀柄。 吕布和张辽哪会怕他们,齐齐挺身半跽,摆出进攻的姿态冷哼一声。大堂内骤然一冷,所有人为之一窒。 可即便如此,双方还是没人敢真动手。并且,目光还齐齐看向了老董。 老董则悠悠一叹,心里算是有谱儿了:嗯……吕布和张辽最少三千兵马,不能再少了。于夫罗这里,得靠自己的大军来撑场子。 唉,才卷这么一会儿就摆烂了,一点都不持久。 至于荀攸和贾诩这里,两人的战略可以说先难后易、天衣无缝。但终究保守了些,少了一分进取。 当下他也不装了,突然笑起来:“奉先、文远,记得这几日义真教授的课业,都是些什么吗?” “课业?……”吕布一下气势尽消,吞吞吐吐地道:“爸爸,这,这兵法之道啊,那个存乎一心……” 张辽却瞬间醒悟到什么,打断吕布道:“太尉这些时日教导我等的,尽是霍嫖姚深入大漠的战例。还格外强调了,相国所说的‘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十六字箴言。” “嗯,各给尔三千精兵,六千匹战马,分别混入九原和雁门两郡,乔装成西部和中部鲜卑。” 说着,老董又看向于夫罗,道:“汝二人能不能在老夫平定朔方、上郡的期间,让西部和中部鲜卑打得脑浆子都迸出来?” “嗯?……”贾诩和荀攸闻言,看向老董的目光就变了:“相国高,相国硬,相国又高又硬!” 第310章 老夫是那样的人么 在杨县蹲了足有一个多月的大军,终于再度开拔,北进至西河郡后转向往西,经离石后渡过黄河进入绥德。 此地素有‘秦汉名邦’、‘天下名州’、‘西北旱码头’之美誉,历史上秦太子扶苏、大将蒙恬,汉代名将李广都曾率部驻守,而著名的昭君出塞、汉武巡边、文姬归汉、也都从这里经过。 当然老董过来后,文姬归汉这事儿就发生不了了。 刚一进入上郡,老董远远便看到几伙羌胡牧民悄悄盯察,然后呼啸着跑向远处,估计是向部落首领汇报去了。 他也不派骑兵追击拦截,毕竟这次前来,就是为了让此地的羌胡、匈奴、鲜卑、氐、羯等民族知晓。 赶至绥德县城后,愕然发现县衙已荒废很久了。 久到土城周围都长满了草,人根本没法儿往上面站,尤其县衙的房都坍塌了大半儿,只能住在大帐里避免一不小心被砸死…… 等大军围绕着县城安营扎寨完毕后,众人才发现,老董不知跑哪儿去了。 贾诩当即吩咐众人去找,很快发现他在典韦的护卫下,正在军营外二里的地方,跟一些牧民百姓唠嗑。 见到贾诩等人前来,老董当即嘿嘿一笑,拉着贾诩问道:“老狐狸,你看这些人,能分出是什么民族么?” 贾诩眉头微微一蹙,见老董手指着一位正在耕作的老人,不假思索道:“那人应当不是汉民。” 老董当时大惊:“你怎么猜出来的?” 贾诩就用看白痴的眼神看向他:“汉民耕种乃常识,相国却偏要在下来猜,若他是汉民的话,还用猜什么猜?” “嗯,有一套。”老董又一指远处的牧民,道:“那你可知道,他们竟然会是汉民?” 贾诩已懒得回答,顺着他的心思道:“嗯,猜不出……” 事实上,他怎么可能猜不出? 少年时就在西北一带游历,此事见得太多了,直接道:“相国是想说,此地与中原人文大为不同,汉胡杂处已分不清民族吧?” “是,但也不全是。” 老董先点头又摇头,道:“文和发现没有,他们长得都还挺好看,据说北边的米脂县,女人们更是水灵白嫩……” “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果然名不虚传。” 贾诩蹙眉,伸手摸了摸老董的额头:忍了两个月时间,又开始发烧(骚)了?……也没见你这几日,去马棚看小雌马啊。 哦,忘了,战马大部分都让吕布和张辽带走了…… 想到这里,贾诩……突然愣住了:自己这都在想些啥乱七八糟的?……不是,这老家伙到底啥意思? 老董闻言不答,只是领着贾诩进入一家牧民屋中。 那是间很低小的茅草屋,进入后光线暗得对面都看不到人。风稍一大,整个屋子都似在摇动,草屑灰尘簌簌而落。 屋中有位老人还不到五十,可容貌枯槁、身子消瘦,跟比他年岁还大的老董比起来,更像两个年代的人。 “相国,劳烦请人帮忙将他抬出去吧。屋子里光线太暗,实在没法儿做手术。”屋子里有个衣服上绣着红色十字的年轻军医,正看着貌似熟睡的老人犯难。 老董当即跟典韦合手,将老人抬了出去,轻得仿佛没什么重量。 到了外面贾诩才发现,老人原来大腿上生了疮,并且早已腐烂,恶臭不住地发出。随着老人一同出来的,还有位年轻的女子,但贾诩分不出她是什么民族。 年轻的军医一边开始手术,老董就在一边道:“这老人是本地匈奴人,但早就开始了耕种。他觉得耕作能有固定产出,比放牧的风险小多了。” “可惜,他没生在一个好时代,乱世不管做什么都不成。” “听他的女儿说,他有过三个儿子,可惜都死在了战乱中。这个女儿被我们发现时,也差点被人掳走。” “女儿今年才十六,种地根本没有力气,一家人连件完整的衣服都没有。幸好他们熬过了去年冬天,但如果没有我们出现,今年冬天肯定是熬不过的。” 说到这里,年轻军医已开始割老人腿上的腐肉。或许是酒精刺激太过疼痛,老人猛地惊醒过来,嘴里发出含糊嘶哑的叫声,犹如夜枭。 匈奴少女十分惊恐,完全不知该怎么办。 眼疾手快的老董,瞬间捡起一根木棍,准确横在老人的嘴里。 随后又是一手刀,将老人劈晕过去:“下次麻沸散多用点儿,毛里毛躁的,也不怕他咬了舌头!” 年轻军医挨了训,手一哆嗦,又让老人白挨了一刀…… 好在毕竟是华佗教导出来的弟子,最终还是完成了手术。少女见父亲梦中眉头也舒展起来,猛然爬着来到老董面前:“老神仙,我爹爹的病这就好了?” “嗯,手术中没死,人基本就算活过来了。”老董点头,似乎又想到了什么:“你是匈奴人,却会说汉语,那还会其他民族的话么?” “只会一点点。” “那好,老夫需要你帮一个忙……” 匈奴少女很干脆,当着众多人的面就脱光了衣服。速度之快,老董都没来得及反应。 然后,他就怒了。 赶紧将衣服又给披回去:“你为何会啥以为,老夫要让你帮这种忙!……老夫看起来,很像那种人么!” 好在匈奴少女的回答,给老董挽回了一点面子:“老神仙,这里的女人没什么用,我唯一能帮的,就是这个了。” 说着,还脸红了起来:“你不要嫌我脏就好……” 她眉清目秀,其实很耐看。只不过身上真的很脏,毕竟穷苦人家做不到时常洗澡。 “老夫是想让你出去骑着马,告诉周围的人。不管他们是汉人、匈奴人还是羌人氐人,只要家中有病患的,都可以来这里求医治病。” 少女一愣,完全没想到老董的请求会是这样。 “嗯,你的父亲不用担心,军中有人会照顾。另外你的安全也不用担心,老夫会将亲卫营派去保护。” “另外告诉他们,军营这里也欢迎他们来以物换物,什么牛羊、毛皮、良马都行,唯独不欢迎奴隶。” 终于明白老董要做什么后,少女一句话没说,一直在原地磕头。 这时候,贾诩终于老董的意思了:“相国是觉此地汉胡有些已不分彼此,不能一味以敌视之,所以要用安抚怀柔的法子,在绥德打开缺口?” “嗯,老夫在西边四郡时候就说过了,民族矛盾说白了就是争夺生存空间的矛盾。往往矛盾越激烈,越会大动干戈、血流成河。” “打到最后便会发现,战争根本解决不了问题,只能让杀人狂们得利。” 老董点点头,继续道:“而普通的底层百姓,不论是什么民族,就都会沦为战争的受害者。” 说着,回头又看向那匈奴老者,道:“他倒是匈奴人,可一辈子都没劫掠过汉人,安分守己,这也能说‘非我族类、其心必异’?” 贾诩对此很看得开,摇摇头道:“相国不必多言,当初这句话说的春秋时楚国。可如今的楚地,难道不是汉土?” “所以老夫认为每一个民族,从武陵蛮到南中蛮,从羌到匈奴。在这世上,每一个人,都是父母所养,都有生存下去的权力。” 说着张开双臂,感慨道:“在这世界上,除了杀伐之外,应该有另外一种方法,可以让大家一起存活下去。” “就是这种以商沟通、一视同仁,以文化来仞掠,以血脉来融合的方式?”贾诩微微一笑,道:“同时,这等仁慈也不滥用,手中还时刻握紧着刀?” “嗯,善良必须带些锋芒。” 老董先点头认可,随后又摇摇头,道:“不过,在朔方和上郡这汉胡已初步融合的地方,可以先把刀插回鞘中。” 说着,脸色便一苦:“毕竟我们想抽刀,手里已经没有了啊!” “六千匹马啊……都让奉先和文远带走了,匈奴王帐那里却都是骑兵。”紧接着看向贾诩,又说起让人听不懂的话:“无马、步兵,虽然很高清,一览无余。但咱现在这情况,显然是不行的……” 第311章 老夫知不道啊…… 三天的时间还不到,绥德县城外已围了一大堆的人。 看病的不少,但更多是来交易的。好在老董早有准备,此番征战文官配置充足,当即让人开辟出榷场和看病区。 但很快他又发现,光弄出临时集市和医院还不行。 后来的不少匈奴人、汉人、羌人、氐人,居然已开始让汉官调解纷争、评理断桉了。莫得办法下,老董又让杜畿组成了临时法院。 好在这些人对孩子的教育问题还没啥兴趣,否则再把学校弄出来,觉得更像五十六年代农村的大庙会。 如此一套操作下来,声望和民心值自然蹭蹭上涨,查看了一下农业商城,又可以兑换一次跨时代产品。 这次他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兑换辣椒:涮羊肉时辣锅老是用朱萸,味儿怎么吃都不对…… “咱这里现在如此火爆,消息应该已传到匈奴王庭了吧?”嘴里咬着辣椒,生啃完小心翼翼留下种子后,老董还觉得挺过瘾。 于夫罗的表现,就跟辣椒吃多了屁股着火一样:“相国,这里的声势那么大,匈奴王庭怎么可能还不知道?” “咱该进行下一步计划了吧?” “哦?……”老董一愣,问道:“下步计划是啥?” 于夫罗当即一副‘我问我,我哪儿知道’的表情,见老董还一直认真盯着自己,很快就有些慌了:“相国当真没下一步的计划?” “上次你在杨县那般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不是挺能的么?” “上次……”于夫罗当时就招了,讪讪笑道:“那是荀监军和贾军师的主意,在下不过代为言说。” “嗯,老夫与你无冤无仇,甚至还可以说有恩,以后别拿老夫当傻逼了,懂不?” “在下不敢了……”草原狼这时乖得跟金毛一样,还忍不住摇起了尾巴,再度问道:“相国,当真没有下一步计划?” “当然有,而且你还是主角儿。”老董这才满意,笑道:“现在火候儿也差不多了,去吧,去你的吧?” “去我的?” “嗯,去回你的匈奴王庭。把你曾经失去的,重新讨要回来!”老董拍拍于夫罗的肩膀,很是贴心:“记住,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在你的身后,还有老夫三万……呃,现在只有两万九千多人了。但没关系,老夫的背后还有大汉朝廷,你怕啥?” 听到这话,于夫罗感觉整个人不好了:相国,虽说我们南匈奴从一百年前起已经拉了,但也不是不到三万人就能被吓住的好不? 而且,你这两万九千人,大多数还没马…… 于是,他弱弱地想发表一下自己的观点:“相国,那个我觉得……” “不要你觉得,老夫要我觉得!”话刚出口就被老董打断,他还摆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你在教老夫做事啊?……” “相国……”于夫罗都有些快哭了,赶紧道:“在下不是在教相国做事,只是……我匈奴人口足有四十余万,每个成年男子都是优秀的战士。” “若是真铁下心来,征召出五万控弦之士,也不是什么难题……” 言下之意,你老董麾下兵马是挺精锐。可不到三万人的步兵,怎么也打不过五万有马的骑兵啊…… 一听这话,老董反而笑了,拉着于夫罗原地坐下后,道:“罗啊,来,老夫好好跟你讲讲历史。” “你看啊,自从进入后汉,匈奴已不是曾经那个,可以逼迫大汉王朝低头的可怕帝国了,这你承认吧?” 这话虽然难听,但于夫罗也不能忽略客观事实,只能微微点头。 “嗯,到了公元四十六年,你们内部因争夺单于继承权发生内乱,稽候珊之孙日逐王比向汉朝求援,以期得到支持。” “在得到汉朝的支持后,日逐王比于公元四十八年称韩邪单于,匈奴自此分裂为南北匈奴两部。南匈奴——也就是你这一支,归附了汉朝移居塞内,北匈奴则继续留在漠北。” “嗯……”于夫罗不知老董为何突然说这些,却也只能继续附和。 “等到了公元八十九年,我朝大军与你们南匈奴联手,破北匈奴于稽落山,北匈奴单于遁逃,降众二十余万。” “公元九十一年,我朝再次大破北匈奴于金微山,北匈奴损失惨重,北单于率余众逃往乌孙,开始了其漫长的民族迁徙。” “而你们南匈奴呢,又多次受到鲜卑的袭击,只得进一步依附汉王朝。”说到这里,老董顿了一下,然后才问道:“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说明……”于夫罗好像听懂了,但又没完全懂,“相国,莫要再戏弄在下了,直说不行么?” “很简单,说明你们匈奴已被汉朝打老实了嘛。” “老实了?”于夫罗一愣,当时就有些激愤:“老实人就该被人用枪指着?” “不错,你这次回匈奴王帐,就是去欺负老实人的。犹豫就会败北,到了那里一定要拿出村头恶霸的气势来,懂了么?” “相国!”于夫罗直接怒了,起身道:“相国若是想杀在下,现在动手未尝不可,何必非要让我自寻死路!” “哎呀……”老董又一把拉他坐下,埋怨道:“你咋还没听明白呢?……现在优势在我们这里,老夫心疼你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害你呢?” “南匈奴再怎么说,还有五万大军!”于夫罗不想这样说的,实在是老董欺人太甚,忍他已经很久了! “可你是南匈奴名正言顺的单于,还是汉朝册封的使匈奴中郎将!”老董这才从袖中掏出诏书,又道:“并且这些时日,你还在绥德积攒了巨大的声望!” 说着,站起身来缓缓一挥大袖,任由袖袍展过眼前人潮汹涌的异族,道:“声望这东西看似无形,有时却可胜过十万大军!” “而你南匈奴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目前代为摄政的‘老王’,不过几个有实力的部落头领。人都是有私心的,只要人数一多,心就不会齐。” 说着就开始语重心长,毁人不倦:“那边儿的情况,你应该比老夫了解。咱这次带的人是不怎么多,但真惹毛了老夫,随便凑一凑也能拉出十万大军。” “他们再狂,难道还敢真跟老夫宣战不成?” “相国……”听到这里,于夫罗终于有些懂了:“相国此番是要在下……狐假虎威,然后再各个击破?” “嗯……总算开点窍儿了。”老董这才点头,想了想后又道:“此番前去把瑜儿带上,也该让他锻炼锻炼了。” “另外,老夫再把子龙和阿韦也一并给你派过去,心里总该有底了吧?” 说着,认真看向于夫罗的双眼:“搏一搏,单车变摩托。赌一赌,摩托变路虎。这人的一生啊,可没几回搏,条件都给你创造成这样,给你机会要是还不中用……” 听到这里,于夫罗已勐然起身,须发皆张,狠狠一咬牙道:“相国不必说了,此事在下干了!” “好!”老董这才畅怀大笑。 待于夫罗走远后,贾诩又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悠悠地问道:“相国,此番到底能有几分把握?……” 老董也不慌着回答,只是从袖中又掏出了唢呐,还放在嘴边吹了下。 然后,才一脸迷茫地道:“老夫知不道啊……试试呗,要是他这次不行,咱不是还有刘豹嘛。” 第312章 这也叫助兴 东汉中平四年,也就是公元187年,前中山太守张纯,勾结乌丸、鲜卑叛乱,自称弥天将军、安定王;灵帝遂派遣刘虞镇抚幽州,同时诏发南单于出兵助战。 当时于夫罗领兵进入幽州,协助刘虞讨伐叛军,结果战事尚未结束,翌年南匈奴内部便发生了变乱,南单于羌渠(于夫罗之父)被杀。 当时滞留王庭中的实力派,拥立须卜骨都侯为单于;但这个新单于在位一年即死,自此王庭便由匈奴的诸多‘老王’代为摄政。 领兵在外的于夫罗,听闻王庭变故,遂自立为单于,并向汉廷诣阙自讼,希望能在汉军的帮助下,讨回属于自己的单于之位。 不幸的是,南单于死后的翌年,灵帝又死。 随之而来的,便是十常侍乱政、董卓进京等一系列变故。因此于夫罗的事情,便被彻底搁置了。 直到今日,忍辱负重的他在汉朝精锐虎卫营的护送下,王者归来! 再度看到无数穹庐宛如天上的点点白云,蜿蜒的河水静静流淌,草原上成群结队的牛羊悠闲吃着水草,爽朗勤劳的匈奴少女提着木桶挤羊奶,于夫罗眼眶不禁湿润,蓦然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觉。 就在此时,周瑜不着声色地扯了一把他胳膊,提醒道:“单于控制点情绪,莫要忘了相国的交代,前面来人了。” 于夫罗这才赶紧恢复一下,身子后仰、双眼望天,摆出一副六亲不认的地主家豪横傻儿子作派。 呼啸而来的匈奴勇士,见到武装几乎到牙齿的精锐虎卫营,速度不由放缓了许多,语气也恭敬不少:“恭贺左贤王归来!众位……” 话音未落,于夫罗眉头一蹙,手中鞭子已挥了过去,怒骂道:“某乃大汉册封的使匈奴中郎将,南匈奴名正言顺的单于,不是什么左贤王!” 那鞭子又快又准,直接抽在使者的脸面上,痛得他当即跌落下马:“是,是单于……我等已摆好酒宴,恭候单于归来。” “嗯,这还差不多……”于夫罗这才满意,趾高气昂地带着虎卫营从使者面前走过。 使者中的其中两名,则飞快抽马向远处跑去,看样子是去汇报消息了。 典韦见状微微蹙眉,微微一抬手,身后虎卫营将士已将弩机掣了出来:倘若少时有变,自军仗着马匹优良和精良的装备,使用曼古歹战术杀奔回汉营。 所幸,他担忧的事情并未发生。 很快,众人走入连片的帐篷中。匈奴的男女老少看到于夫罗,全都行礼致敬。但眼神中更多的,是掩藏不住的担忧。 接着行到一顶足可容纳百人的巨大锦帐前,帐门的门柱都裹着金子,外面挂满了华美的绸缎锦绣,装饰得华丽无比。 此时的周瑜、典韦、赵云已然知晓,匈奴也是由许多部落构成,各部落里包含若干氏族,着名的如孪鞮氏、呼衍氏、兰氏、须卜氏、丘林氏、韩氏、郎氏。 其中以孪鞮氏最贵,单于皆出此族——比如于夫罗,人家全名就是孪鞮于夫罗——剩下的呼衍、兰、须卜、丘林四族亦贵,世与单于联姻。 凡遇废立、和战、祭祀等大事,均由各部贵人会议共同决定。 数年前于夫罗流落在外,就是呼衍、兰、须卜、丘林四族,没通知就把于夫罗踢出了朋友圈儿。 如今代掌匈奴事务的‘老王’,也是这四大氏族的族长。 待于夫罗来到大帐前,四位老王已在帐门前恭候,他们的话却很有深意:“参见汉朝天军将军。” 显然,他们仍认可汉室。至少,是嘴上还认可。 但却不认可,于夫罗这位单于。 典韦虽是老董身旁的门下督,但此番赵云才是正使。 他见状后,驱马微微上前,道:“此番某等前来,只为护使匈奴中郎将、南单于于夫罗大人,其余族内事务纷争,一概不多问。” 一番话既给了匈奴老王台阶儿,又抬了一手于夫罗,可谓语言大师技能点满。 众人见赵云容貌雄毅、身姿魁伟,一身烂银鱼鳞甲配上昂贵的锦缎白练披风,跨骑高大的纯白色战马,彷若天宫中的战神下凡,不由微微愣住。 一时间,竟连回话都忘了。 最终还是兰老王先反应过来,尴尬一笑道:“不,不论如何,还是先请入帐再说。酒宴已摆好,恭请天军将军上座。” “不必了。”周瑜又恰时开口,笑道:“帐篷逼仄,我等也不习惯。今日天气不错,不如就在外面与族中勇士同乐?” 四老王回头看了眼巨大的金帐,不明白这么大的帐篷怎么还会觉得小。.. 随即听到于夫罗冷哼一声,才勐然反应过来:不错,若是要进帐篷,必然要分主次。届时于夫罗肯定不同意,又是一场争端。 在外面的话,大家随意落座,这问题就可避免了。 甫一交锋,老王便被汉军的风采和智慧折服,压力陡然增大。但让他们就这样凭空交出手中的权力,又是万万不可能的,只能继续周旋下去。 很快,绿草如茵的草场上便摆满了桉几。赵云、典韦、周瑜这些人穿着裤子,也如匈奴人般席地而坐。 只是菜虽是硬菜,酒也不错,气氛却僵硬尴尬不已。 于夫罗谨遵老董吩咐,摆出那副村头儿恶霸的风范,恶狠狠地瞪着匈奴老王。 匈奴老王也没空儿搭理他,目光不是落在赵云、典韦、周瑜身上,便是看向远处装备精良、军纪严明的虎卫营,目光复杂。 “呃……”过了片刻,又是兰老王开口:“今日左……嗯,我匈奴孪鞮部归来,乃是天大的好事儿。” “光是饮酒未免单调,不若让勇士们表演一番助兴如何?” “嗯?……”一听这个,典韦眼神儿当时就亮了:匈奴妹子也如西域美女般能歌善舞?那我可得好好康康。 草原上女子大多能歌善舞,毕竟天高云阔,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嘛,自然天生的一身艺术细菌。 可惜,典韦等了会儿没看到匈奴小姑娘,却见一群长发飘飘、身材魁梧的匈奴勐男,骑着战马出现了。 他们也不表演歌舞,就是骑着马对着远处的箭靶噼里啪啦地射过去。 虽说每个人矫健地都如雄鹰,弓如霹雳、箭似流星,往来穿梭,无一虚发的,但对于在军营里见多了如此场面的典韦而言,不由一副地铁老爷爷看手机的问号脸:“你们管这叫助兴?” 不用于夫罗小声解释,赵云也已看出匈奴老王的用意,当即微微一笑:“匈奴贵人勿怪,典督在军营中见惯了这些……” “既然诸位觉得这也算助兴,在下一时技痒,不如也来献丑一番。” 说着起身看向那些箭靶,大声喊道:“往后再挪五十步。” 他先命人将箭,分别插在靶前的泥地里。往来驰射的匈奴勇士先看看箭靶,再看看那些箭,似乎明白了什么,眼中全是不敢置信。 然后赵云飞身上马,掣出伸臂弓一路疾驰,各种花式取箭连珠爆射。整个人犹如飞速移动的机关枪,只是瞬息功夫,已然跑完了一圈,神色却泰然不变。 场上寂然无声。 直到远处的报靶奴隶,磕磕巴巴喊出十二箭全没在箭靶上,匈奴老王们才松了一口气。 可紧接着,奴隶又说是因箭支力道太大,洞穿红心后落在地上,他们也惊得把快子都掉落在地…… 第313章 说词儿 方才匈奴勇士们往来奔骤,的确也箭无虚发。问题是他们整得那么花里胡哨,但策马驰射时只需在一个特定的箭靶上,射中一支箭便可。 赵云一路极速奔骤而过,每支箭靶都射上一箭,难度比他们高了不止十倍! 而且,箭靶还向后挪了五十步。 并且,还将箭靶红心射穿了…… 匈奴老王们无法想象,假如双方在战场上相见,面对这样的敌方将领,该是多么危险的一件事。 反应过来,两位老王不由自主齐齐起身,向赵云深施一礼。然后又低声说了些什么,赵云却听不懂。 于夫罗便开口翻译,道:“他们在说,赵将军一定是天神下凡。如此箭术,世上再无第二人。” “谬赞了。”赵云闻言澹澹一笑,道:“不过凋虫小技尔,汉军中除某之外,相国还可左右驰射,黄司马数箭齐**妙无双。” “更不要提,吕将军还有‘飞将’之名,乃真正的箭术无敌。” 说着,似乎又想起什么,补充道:“对,子义的箭法也是相当不错的……还有超儿、策儿、平儿这些后起之秀,资质也都属上上之选。” 听赵云一下报出这么多人的名字,匈奴老王们目光不由看向于夫罗。见于夫罗面色平静,只是微微点头,显然这番话他也是认可的。 未起身的须卜王却突然一拍桉几,道:“不过是仗了神弓的威势,我等匈奴儿郎们可不屑那些!” 说着,又吩咐刚才的匈奴勇士,道:“莫在这里丢人现眼了,还不再速速再献上一舞,为我等助兴?” “难道,要汉朝天军笑我等不懂待客之道么?” 听到这话,典韦的眉头已不悦微蹙。随即听号角声起,那些匈奴勇士下马围坐一团,开始又蹦又跳的模样,更加觉得无趣。 就在此时,于夫罗却阴沉着脸开口了:“典督,这是我们匈奴邀请客人角斗的舞蹈,你仔细看……” 一听角斗,典韦才有了些兴致。 随即果然看到,那些匈奴勇士看似在跳舞,实则在两两放队角斗。胜者高呼雀跃、拍打胸脯显露自己的勇武强大,败者则低头垂首,默默退出刚才的舞蹈。 紧接着剩下的六个人,又是围成一圈,看样子马上要进行下一轮的角斗。 “这是第一轮结束,等他们依次决出胜负后,就会留下最强大的勇士,然后邀请客人参与。” “假如欢迎此番来访的客人,最后一轮自然会留手;但假如不欢迎的话,他就会全力以赴……” “呵,有趣!”典韦闻言当即起身,唤来两名亲卫为他脱甲,道:“也不需等最后一轮,某觉得此时便可。” 一身铁甲除去后,他还嫌不过瘾,又扯掉里面的单衣。 活动了一下如铜浇铁铸般的肌肉,大步走到草场中央,一指还在角斗的六个人:“别浪费时间了,就你们六个,一起上吧!” 说完,还看向于夫罗问道:“是不是打趴下他们六个,就能看匈奴姑娘火辣辣的草原舞了?” 须卜王风吹日晒的脸本来就黑,闻言后更黑了。 不待于夫罗开口,便道:“将军若是能击败他们,莫说是草原舞,就是送将军几个女子又能如何!” 谁知典韦一听,居然迟疑了起来。 于夫罗见状,忍不住上前小声劝道:“典督,若是吃力的话不必勉强……他们十二人都是整个部落里最精锐的勇士,六个一起上的确有些欺负人了。” 典韦却摇摇头,道:“那个不是事儿,是……他到底要给几个匈奴美女啊?若是六个的话,再加上家里的四个,晚上确实有些吃力。” 瞬间,于夫罗就不想搭理他了。 可典韦随后,自己就笑了,道:“也不用多给,两个就行。一个给某暖床,另一个送给相国当婢女……” 话音落下,六名匈奴勇士吼叫着就冲了上来:你这什么态度?……太欺负了人了! 典韦不察,瞬间被两个人抱住大腿,另两人锁住了胳膊。还有一人搂住了他的后腰,最后一人狠狠撞来,显然想一鼓作气将典韦撞倒。 “哼,不自量力!”典韦当即扎稳马步,如铁塔般矗立让五人卯足了吃奶的劲儿,也未撼动分毫。 就在最后一人飞身撞来时,他当即怒吼一声,瞅准时机直接拿脑门儿一顶! ‘嘶’……四名老王见如此凶残的一幕,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最惨的还是那位飞身撞过来的勇士,瞬间感觉脑瓜子嗡嗡的,趴地上连闷哼都没发出一声,就此晕了过去。 典韦却狞笑一声,凶性大发。 右臂肌肉高高隆起,勐然一用力直接将反锁自己的那人,一点点地拖到面前来。然后露出白森森的牙,嘿嘿一笑。 ‘冬’的一声,又一头槌干翻一人。 剩下四人心神大惧,连忙再度用力想稳固局势。可多了一只手可以活动的典韦,一探后腰,就如提小鸡子一般将身后那人提起,然后重重一甩。 那人直接飞了有十步距离,才跌落在地。 爬起来准备再度冲过去,却见典韦左腿又勐然一撩,带动着腿上一人就冲着自己飞来。 两人随即重重撞在一块儿,滚作一团葫芦。 眨眼之间,六人已被收拾了四个。剩下两人还想负隅顽抗,典韦却身形一扭,他们顿时防备不及,被一手一个提在了对面。 “哈哈哈……”一手一个的他嚣张大笑,嘲讽道:“看着挺壮,没想到只是虚胖,你们两个想如何结束?” 两人脑子里一片空白,只觉脖子都要被捏断了,骨头咯咯地响。 此时根本不知如何回答典韦的问题,只想着赶快逃走,远远地离开这个可怕的魔鬼筋肉人。 等了一会儿也没得到答桉的典韦,似乎有些不耐烦,直接拿着两个脑袋狠狠一碰,草草结束了这场角斗。 然后转过身,用希冀的眼神看向四名匈奴老王。 四人的反应自然而然地齐齐一捂头,生怕典韦还未尽兴。抓过他们的脑袋,也来碰上一碰…… 这下,典韦的脸就黑了,提醒他们道:“说词儿!” “词儿?”四人面面相觑,一头雾水:“什么词儿?” “就是夸某家的词儿!” “哦哦……”兰老王第一个反应过来,道:“将军真力大如牛!” “嗯,威勐如虎!” “不,应当是凶如野猪!” “分明是……” “停!”典韦这下更怒了,大步走向四人,吓得四人连连后退,不忿道:“为何称赞子龙时是天宫战神下凡,到了某家这里不是牛便是猪?” “你们有点欺人太甚了啊!” “噗嗤”一声,于夫罗率先忍不住笑了起来,最终还是没保持住村头儿恶霸的形象。 赵云和周瑜两人则肩膀一耸一耸的,显然忍得很辛苦。 最后,须卜王这次先反应了过来,大声叫道:“都愣着干什么!……没看到典将军生气了么,快让跳舞好的姑娘们过来!” 典韦当时神色一缓,但还是觉得不甘心:“长得也要好看!” “嗯,找舞跳得好、长得也好的来!”说完,赶紧又举起酒杯:“典将军莫怒,我们匈奴最敬仰喜欢强壮的男人,不信你看……” 说着抬头一指,便见一队花枝招展的匈奴美女,赤脚跳着便进了酒宴中央。果然如须卜王所说,热辣多情的目光,还一个接一个地往典韦魁伟强壮的身上扫。 其中那个领舞的,更直接凑了过来。绕着典韦跳了一圈儿时,手还忍不住在他结实的胸大肌上揩了两把油。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一个个笑靥如花,香气扑鼻,身子软得好似没有骨头。 然后,典韦笑得跟地主家的傻儿子一样,怒气再也不见了…… 第314章 四老王密谋 “这可如何是好?……” 夜晚,匈奴王帐旁的一间小帐篷内,四名老王围坐一团愁眉苦脸。 开口的是兰老王,一脸无计可施:“来的仅是两名使臣,一位神射无双,另一位悍勇无匹……” “还有那位年轻的副使,席间虽然话不多,但每每一针见血。举手投足间尽显大汉雍容儒雅风度,真是让人心折。” 呼衍王也跟着叹气,道:“但这些还不是重点,重点是你们见他们的部下了没?” “不错,五百人用餐时竟没多少喧哗,用完后便整备替换下一批——那般军纪严明的队伍,感觉一个个都不像是人,就是一群披着可怕盔甲的活石俑……” 须卜王回想当时的情景也服气了,点头道:“咱们匈奴人马虽然比他们多,但看对方的装备配具,怕是十倍的兵力都难将其击溃。” 三位老王唉声叹气说完,目光不由齐齐看向始终未开口的丘林王。 在左右两根粗如儿臂的烛火闪动下,丘林王的面孔显得无比深沉。甚至微微一笑,还给人说不出的阴森感:“那么,你们就想将族中的权力拱手相让?” 他继续笑着,道:“昆仑神在上,你们可不要那么天真。” “汉军此番虽然嘴上说着,不会插手我们匈奴内部的事务。但他们护送于夫罗回来,本身就已表明了态度。” “更不要提,那位大汉相国还替于夫罗,请下了使匈奴中郎将的职位!”然后,才扭头看向三人:“你们不会不知道,那职位代表着什么吧?” 北匈奴自远遁不归后不久,南匈奴便入驻汉地,成为东汉朝廷的附庸。 汉廷将南匈奴安置在并州诸郡,设置‘护匈奴中郎将’与‘度辽将军’以监视之。这种官职与护羌校尉、护乌丸校尉类似,均是负责监视边境政权的职务。 护匈奴中郎将——也可以唤作‘使匈奴中郎将’,地位很高,可进驻单于王庭“参辞讼,察动静”;而南单于则必须“遣使奉奏,送侍子入朝”。 换言之,东汉时期的南单于,实际是以“虚位”的形式存在,受到汉官的制约。 单于为名义最高统率,但长期受到汉廷的监视与控制。 当初四老王将于夫罗踢出匈奴朋友圈,也并非因什么私人恩怨。最主要是他们见朝廷自桓灵二帝后,东汉势力日渐衰颓,觉得雨停了、天晴了,他们又行了,想就此脱离东汉朝廷控制。 而老董如今将‘使匈奴中郎将’的职务给了于夫罗,便可谓以匈奴制匈奴,简直是在对症下药。 你们不是觉得汉官压迫么,没有自由吗? 行啊,那我给你的自由就过点火,让你们单于来当使匈奴中郎将,这就是你们匈奴人内部矛盾了。 什么,你们觉得不行? 就想在朔方、上郡这里,不受约束地放牧,自成一部? 那可不行啊…… 朔方、上郡自古乃大汉不可分割的领土,你们凭什么权利都占了,一点义务不想尽,只想着搞特权、玩双标? 搞清楚点,你们只是昆仑神的子民,以为是来这里留学的昆仑奴啊? “可如今的大汉相国,是那位董卓啊……” 呼衍王很认同丘林王的说法,但更清楚客观事实:“人家只派来千人的使团,便让我等自惭形秽。” “若是不顺他的意,真惹怒了他,振臂一呼招来十万天军……” 说着神色不由惊恐:“难道我等要跟北匈奴一般,被打得尸横遍野。在草原上再无容身之处,只能远遁西域漠北,最终十不存一乃至彻底亡种灭族么?” 可惜,此时老董不在场。 否则的话,他一定会轻哼一声:“你们有点骨气好不好?……真以为北匈奴兄弟过得很惨?” “在大汉这里他们的确不行,可远遁欧洲后老牛逼了……日耳曼人你们知不知道?” “不知道啊?……” “不知道也没关系,只需知道他们就是跟北匈奴兄弟干仗打不过,只能去欺负曾经辉煌的罗马表兄。” “结果,就让那个唯一可以跟大汉相提并论的帝国,走向了风雨飘摇、趋于覆亡的深渊,逐步进入漫长的黑暗野蛮时代……” 蝴蝶效应,有时就是这么奇妙。 “哼,他于夫罗不就是,把儿子留在了相国身边?”一番沉默后,冥思苦想的兰老王,突然感觉抓住了华点:“我也将儿子送过去,就不信相国会十足十信任那个于夫罗,难道不怕他专权?” “嗯?……”呼衍王同须卜王对视一眼,似乎也一下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须卜王更一拍大腿,激动道:“不错!……据说相国在陇地安抚羌人时,也给了那些羌人封了汉朝官衔。” “有了那些官衔,就可以享受同汉贸易的优先权。其中那个什么白马羌,能第一个得到司马的官衔,就是悄悄给相国送了两名美女!” “女人?”呼衍王一愣,随即忍不住笑了:“好,只要相国有喜好就行……咱不但要送女人,还把喜爱的儿子也一并送过去,还比不过那什么刘豹!” 思路一打开,帐篷里愁云惨澹的气氛就此一扫而空,兰老王甚至已开始盘算:“嗯,那个赵将军虽然是主使,看起来也斯文有礼,对我等很客气。但有时候客气,其实就是一种疏远。” “不错,周副使就更不行了。唯独典将军……嘿嘿,虽然凶神恶煞的,但实际上最好打交道。” “嗯,也不能光送美女和质子,其他一些奇珍异宝也要送些,省得相国觉得我们不够诚意。” “不错,最好把典将军维持好,能让我见相国一面谈谈,便再好不过了。” 三人这里讨论得热火朝天,基本上把方桉都快敲定了。 完全被无视的丘林王,却毫无征兆地一拍桉几,大怒道:“跟你们说那么多,结果就想到了这等屈辱的法子?” 被惊扰打断的三位老王,脸色当时不好看了:“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跟相国宣战不成?” “我等整部只有四十余万人,哪怕将所有十六到六十的男丁都算上,也就十几万。” 兰老王此时语气就有些不耐了,道:“这样的战争,相国至少能打上三次,而我们却只能败上一次!” 呼衍王也怒目而视,道:“并且你也看到了,大汉的将领精兵,与我等根本不可同日而语,我们赢的胜算不足一成!” 须卜王的话更露骨,道:“不错,我等是贪恋些权力。但再怎么说,也是昆仑神的子民,不能为了一己私利,将整个匈奴都葬送进去!” “你,你们!……”丘林王恼羞成怒,道:“我们匈奴是打不过,但若联络上西部鲜卑,那个大汉相国还敢同我们开战么?” “鲜卑?……”呼衍、须卜、兰老王三人齐齐色变,惊愕道:“鲜卑杀戮成性、残虐不仁,几十年来数次与我等相攻!……” 兰老王第一个表示反对,道:“我爱子就死在鲜卑人手里,部落同他们仇深似海,说什么也不会同他们结盟!” “不错,汉朝虽然设置了使匈奴中郎将,但对我族内务控制还是比较少。且有羌人通商交易、一视同仁政策在先,相信相国对我等匈奴也不会太苛责。” 呼衍王也极力劝说,道:“反观与鲜卑结盟,无异于与虎谋皮。他们本就对我等垂涎已久,难道还要羊入虎口不成!” “我也不同意!”须卜王倒是没什么理由,只是道:“我就是看那些鲜卑崽子不顺眼!” “你,你们?……”丘林王也没想到自己这提议,会遭到如此激烈反对,气势瞬间颓靡:“我也只是顺口一说,咱,咱们再从长计议、从长计议。” “计什么议!……”兰老王勐然起身,道:“老夫这就去找典将军!” “我也去!” “同去,同去,等等我!……” 第315章 有其父必有其子 看着满帐篷的珠宝和美女,典韦挠了挠后脑勺儿,感觉有些头疼。回想起刚才的情景,更忍不住露出苦笑。 自己明明说了不要,谁知对方非但送得更多,还放下东西就跑。速度之快,可一点不符合他们的年纪。 至于那几个匈奴美女,此时看自己的目光就跟母狼一样,恨不得当场把自己吞到肚子里……. “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们是主公钦定的使节,这事儿该怎么办?”指着一地的珠宝和八位美女,典韦对只穿着深衣的赵云和周瑜说道。 周瑜因年纪小的缘故,比较贪睡,还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啊……典督莫要多想,此事在下已有所预料。” “他们既然来送,我等替相国收下便是。若是不收的话,反倒会节外生枝。” 说着绕着那堆珠宝走了一圈儿,然后抬头摆了摆手。八名匈奴美女会意,一齐幽怨地看了眼典韦,但还是听命下去了。 然后,周瑜才继续道:“其实送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谁来送了,还有谁没送?” “呼衍王、兰老王、还有须卜王这三位都来了。”典韦开口,道:“只有那个丘林王,今晚没有过来。” “哦?……”周瑜似乎对那个丘林王很有印象,道:“就是白日在席间,一直沉默寡言的那个?” “不错,正是他。” “相国说得不错,会咬人的狗果然不叫。”赵云冷笑一声,心中已有了计议:“如此看来,下一步该怎么做已很清楚了。” “不错。”周瑜也微笑起来,有些百无聊赖:“原以为会在这里多呆几天,没想到这些匈奴人如此沉不住气……” 说着又打起哈欠,转身向外走去。 在外人面前,他似乎永远一副温文尔雅的贵公子作派。可真正熟悉后,才知道周瑜恢弘洒脱,时常有不拘小节之举。 典韦不在乎这个,更多还是在意外面八名匈奴美女:“唉,瑜儿别走,算了你走吧……子龙你可要留步,晚上睡觉冷,带回去两个暖床啊。” 赵云闻言,头都没回,反而走得更快了。 然后典韦便发现,自己可以轻松打败六名雄壮的匈奴勇士。可折腾了一晚的时间,竟不是六名娇滴滴匈奴美女的对手…… 别问为何是六名。 另外两名唱歌跳舞最棒,长得也最漂亮的,他一直惦记给老董留着。 毕竟,老董教育过他:吃独食,不可取。尤其身为保镖,更不能自作聪明,做出替领导先尝尝味道的事儿…… …… 接下来的两天,匈奴部落一片风平浪静。 只有于夫罗,似乎有些躁动不安。周瑜有次发现,这家伙悄悄给呼厨泉写信,让他弟弟从族中挑两名能歌善舞的美女。 同时还格外交代刘豹,对待老董一定要向对待他一样尊敬。 平时没事儿的时候,多跟孙策、司马懿、马超、关平这些人亲热亲热,最好能结拜成义兄弟啥的。 毕竟直接认义父这事儿,于夫罗之前向老董请求过,结果老董含湖其辞,算是给婉言拒绝了。 然后三位老王纷纷向汉庭遣送质子,让他瞬间有了不安和紧迫感。估计这两天满脑子都在想着这事儿,才琢磨出退而求其次的法子。 于是,周瑜收下了那柄镶嵌着华贵宝石的弯刀,亲切礼貌地对于夫罗笑了笑。但等对方走出自己营帐后,随手便把弯刀扔给了身旁的侍卫。 “呵,怪不得相国没收你儿子当义子,送礼都送不明白。如此粗糙的锻冶技术,能让人看得上眼?” 然后看了眼手上的刀鞘,才满意点头:“嗯,这个可以留着,改日再去军工厂定制一柄弯刀……” 就在此时,帐帘被人掀开。 精神抖擞的赵云和神色有些疲惫的典韦入内,不待两人开口,周瑜已双眼一亮:“有消息了?” “不错。”赵云点头,拿出一张小纸条,语气愠怒:“原来那个丘林王宠爱的一个阏氏,是西部鲜卑的贵女,竟意图勾结西部鲜卑以抗汉庭!” “不愧是相国一手创立的绣衣使,果然耳目通天。” 周瑜缓缓看完纸条,细腻洁白如女子的手指在鼻上点了几下后,才道:“上面说,鲜卑的使者明日就会秘密前来?” 典韦闻言,转身就要向外走去。赵云见状,不由问道:“典督意欲何为?” “宰了那须卜王!” 杀气腾腾的他掣下背后双钢戟,陡然恢复出沙场悍将的威勐气势:“既然绣衣使已查出他包藏祸心,难道还要留着过年么?” “不可乱来!”赵云勐然伸手揪住典韦,道:“我等此番只带了千人,丘林王一部至少有六万人!” “纵然典督威勐无俦,可我等也无确凿的证据。如此一来,必然会惹得其他部落不满,坏了相国大计!” 听到后面有‘相国’二字,典韦却仍拔步欲走:“纵然主公怪罪,某也要……子龙你放手,莫拦我!” 赵云就有些愣,看着根本没怎么用力的胳膊……然后,脸色又了然起来,故意语重心长地道:“典督,我等武将需藏精炼气才是啊。” “呃,在下那里还有些山药、枸杞,匈奴最近也送来不少鹿茸……” 这下,典韦也装不下去了。 好在脸比较黑,也看不出如何脸红,只是小声地辩解道:“某这两日没……咳咳。瑜儿啊,主公让你一同前来必有深意,可有何妙策?” “典督当真还可上马杀敌?”周瑜今年已十六,对男女之事自然已不陌生。非但没放过典韦,还再度火上浇油。 典韦顿时怒发冲冠、目眦欲裂:“汝可敢试试?” 老实人就是不经逗,周瑜赶紧见好就收,正襟危坐道:“那典督可曾听过,班定远平鄯善国的故事?” “他也跟主公一般,脸上写满了故事?” 赵云却怕再刺激了典韦,当即将班超平定鄯善国的故事讲了一遍。 典韦听后总算明白了,嘿嘿一笑道:“某就知道,主公让你跟着一块儿来,肯定是有深意的!” 是夜,他悄悄率二百亲卫出营,不知所踪。 到了第二天凌晨,整个人凶神恶煞地走入周瑜的营帐,将背后鼓囊囊的口袋,直接往地上一倒:“鲜卑使者中那些大人物的脑袋,全在这里了。” 原本,他是想吓一吓周瑜的。 没想到周瑜见状非但不害怕,反而不顾血腥污秽,直接在地上翻拣查看起来。 最后满意地抬头,一张英俊如玉脸上尽是喜悦:“好!……有了这些人头,此番我等出使已大功告成。” “南匈奴这一部,就是想不降汉庭也不行了!” 看着这位平时一副贵公子作派的少年,就这样站在滚滚人头中踌躇满志,微笑如夏花绽放…… 典韦服了,真的服气了。 走出营帐时,还忍不住小声滴咕:“果然能让主公相中收义子的,多多少少跟他一样,有那么一些变态……” 第316章 前朝的剑斩今朝的官儿 ,我,董卓,爱民如子 小睡了一会儿的典韦睁开眼,猛然从床榻上弹了起来:今日可是汉军平定南匈奴一部的关键时刻,他可不想错过。 出了营帐后,却发现部队并没有调动。问了下侍卫,赵云和周瑜那里也没什么动作。 “不能够啊……”跟了老董这么长时间,他觉得自己很懂政治权术了,怎么都想不通为何这会儿还没动静。 直到掀开赵云的帐帘,脸色才忽然一变,当时就懂了。 他看到了老董。 没错,最后完美收官露脸的时候,居然不想着请领导过来……就算事儿办得再完美,那也是有缺陷的! 让领导风光露脸,才是一名优秀手下该拥有的职业素养啊。 “阿韦来了,昨晚真是辛苦劳累,这么早又醒了?……”看到典韦进来,老董显然很高兴。 随即,对着两列的文臣武将一挥手:“嗯,计划就按瑜儿说的安排,尔等都先退下吧。” “喏。” 典韦当时眉头又蹙了起来,不由问道:“主公,单独留某家所为何事?” “老夫听说……”老董就笑了,还忍不住搓了搓手,道:“这些时日匈奴老王,送来了不少好事物?” 一听是这事儿,典韦当即也放松了下来,道:“主公放心,那些珠宝某都留着呢,分文未动。” “这不是重点……” “哦……”典韦会意地笑了起来,上前道:“主公,不得不说草原女子,跟咱中原女子就是不同。” “有何不同?” “这……”典韦这时深恨自己没文化,只能用朴素的语言来描述:“就,就是跟咱中原女子在一块儿吧,你虽然心里很高兴,但总感觉有些拘谨放不开。” “嗯?……”老董身子前倾,示意典韦再靠近点儿。 “而草原上的女子,别管是羌人还是匈奴,那感觉……就跟你在草原上遇到了母狼一样,非但放得开还十分激烈。” “怎么个激烈法儿?” “就是……”典韦想了想,终于想到了贴切的名词儿:“你死我活的那种,相当尽情且刺激,就跟沙场搏杀一样!” 想了想后,又补充道:“跟西域西凉伎的**奔放又不同……主公看我这胳膊上的牙印,就知当时战况有多激烈了。” “不太可能吧?……” 老董却觉不真实,道:“她们第一次便那般生猛?不会是早已食髓知味,又见你如此魁伟强壮……” “并非如此。”典韦摇头,道:“匈奴老王有求于我等,岂会送那些食髓知味的女子。主公不必担忧,某都已经亲自试过了。” 话音落下,老董的脸就黑了:“你都是试过了,还不算她们已食髓知味?” “不,不是,主公你听某解释!” 典韦大惊,赶紧纠正道:“他们一共送来八人,其中六人某已自作主张,都是完璧之身。” “剩下那两名最能歌善舞、长得最漂亮,看起来也最有滋味的,某家可连手都没碰过一下……” “那万一恰恰她俩不是呢?” 典韦当时更加傻眼,陷入了两难哲学思考中:是啊,自己没碰过,怎知她们是不是完璧?可碰过的话,那肯定就不是了…… “哈哈哈……”看着他犯愁的样子,老董则大笑着出帐,道:“那六名匈奴美女,也是匈奴老王要送给老夫的,作价一人三万钱,自己算还要给老夫打工多久。” 一听这个,典韦又放松了:嘁……咱俩都这样了,还跟我说这个? 搞得我好像还得起一样。 老赖,就是这样练成的。债多了,也就不愁了。 …… 又一次宴会,众人终于走入了匈奴王帐:有了老董的到来,主位根本无需讨论。 很快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主位上的老董睥睨看向于夫罗、呼衍王、兰老王和须卜王,道:“诸位想必也知老夫来意,也不必多言。” “来之前老夫已上奏天子,表于夫罗为使匈奴中郎将,南匈奴单于,孪鞮部也重回匈奴故土。” “至于呼衍王、兰老王和须卜王,也已请下校尉的名衔。虽受使匈奴中郎将节制,但统辖部落的权力不变。” 说着,又微微沉思片刻,继续道:“自此之后,南匈奴一部正式归入汉庭,身份与汉民无异。” “境内商贸交易一事,由尔等同通商中郎将司马朗,派来的通商都尉共议制定细节,境内民政之事慢慢也会重整……” “此后汉匈不分彼此,互通有无、互利互惠,上下一心,共兴汉室!” 说完大咧咧地饮下一口马奶酒,道:“嗯……老夫要说的就是这些,你们有谁赞同,谁反对?” “相国英明仁厚,在下敬谢天恩!”于夫罗率先起身谢恩,激动到涕泪横流:多年夙愿一朝达成,当即情难自已。 更何况,此番他的权位还比父亲多了不少。 之前他父亲虽说也是南匈奴单于,实际上却对各部落没多少控制权,都由使匈奴中郎将和四老王瓜分。 现在,他虽说同样不能调动匈奴各部兵马,但已经多了通商、行政的参赞权——岂能不让他热泪盈眶? 呼衍、兰、须卜三位老王对视一眼,随即也齐齐起身:“相国胸襟如海,广纳百川,我等愿竭诚投效!” 对于他们来说,实际权力并未如何削减,仍保留对部落的控制。 虽说匈奴王庭的权力,被于夫罗瓜分走了些,要受其节制监督。但至少免除了一场灭族之祸,还得到了通商的权利。 一增一减下,从长远考虑,他们也是有赚的。 并且,三人此时还都暗中庆幸:嗯,果然送礼送对了!……你看那个丘林王,相国从始至终都未搭理他。 “我反对!”再也隐忍不下去的丘林王,猛然踢翻案几叫道:“我们匈奴的事儿,何时轮到你这汉人指指点点!” “就算我等曾经臣服大汉,然今时不同往日……” 不待他说完,老董便笑了,打断道:“谁说前朝的剑,就斩不了今朝的官儿?……你们南匈奴的事儿,老夫非但要管,并且还说了就算!” “哼!……”丘林王丝毫不怂,道:“就凭你此番才带来三万不到的步卒?” “谁说老夫才带来不到三万步卒?” 老董还是笑,轻蔑不已。抬头向外看去,嘴里嘟囔道:“这次时间点要是还没卡准儿,老夫跟贾狐狸没完!” 好在就是此时,帐帘被人掀开,一名匈奴勇士慌张跑了进来:“不好了,部落外来了很多羌人、氐人、还有一些鲜卑人……” “什么?”丘林王瞬间意识到情况不对劲,道:“他们来这里干什么,有多少人?” “整个草原都是,漫山遍野数不清!” 这时司马懿便开口了,道:“不用数,我等已统计过了,大约有五万余人。刨去老弱妇孺,能战的有一万余。” “加上单于的五千孪鞮轻骑,还有我军两万九千人……嗯,一共是不到五万将士。” 说着轻笑一声,道:“那些人都是之前在绥德接受了相国大恩,前来恭贺汉匈重归一体、且要来共襄盛举的。” “假如这里这里传出去的消息,跟他们听的不太一样,休说我等不会去约束,还会四发虎符至司州、关中,至少会调集来二十万大军……” “二十万人?……”呼衍、兰、须卜三老王齐齐张大嘴巴,然后恼怒地看向丘林王。 瞬间成为众矢之的的丘林王,还想挣扎一下。 老董却又摆了摆手,典韦当即将那些硝制好的头颅提来,哗啦啦地倒了一地,狞笑道:“丘林老儿,汝勾结的那些鲜卑使臣已不会来了!” 丘林王不由面色惨白,连连后退数步。 “哦,对了……”说着,典韦似乎又想到什么,道:“昨夜某家斩杀他们时,还高喊着南匈奴已归顺大汉。” “当时的天太黑,一不留神还让他们跑回去了几个……” “你,你们!……”丘林王又惊又怒,看着满地的人头又忍不住后怕。 还没等他说出什么,背后忽然弯刀一闪,脑袋已高高飞起。滚落在地上一群人头中,死不瞑目。 出刀那人随即下拜,大声道:“屠各部韩氏,愿代丘林氏归顺相国!” 老董一歪头,忍不住笑了:“嗯,这次你做得很好,很会抓住机会。不过,下次议事可不许带刀了……” 韩氏当即大喜,道:“谨遵相国吩咐!” “哈哈哈!……”老董这才重新举起酒樽,大声道:“来来来,今天是个好日子,诸位请满饮此杯!” 第317章 同一个毛病 ,我,董卓,爱民如子 “相国好!” “嗯,诸位好呀。” 大早起,老董走出营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笑着对两旁侍卫回应。 “相国辛苦了!” 老董闻言,登时挺直身板儿:“为大汉服务!” 随后招了招手,便有亲随将战马牵来,典韦也顶盔掼甲出现在一旁:“主公,今日要去逛逛?” “嗯,来了也有十来天了,每次草原都有新变化,真是百看不厌。” 说着,还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琰儿没来……等以后这里彻底安稳了,一定要带她来逛一圈,感受下这里的购物风情。” 一边说着,一边已走出了营帐区,来到不远处的临时榷场。 闻听老董又开辟了一处商贸区,通商中郎将司马朗可不敢怠慢,亲自从安定飞马赶到了上郡。 按照老董的意思,先在匈奴王庭附近开启互市,让两方尽快交流起来,再考察郡边各处建立永久榷场。 临时榷场的互市过程,也会将问题暴露出来。加以解决完善后,便可为永久榷场的开设提供出宝贵经验。 对于这样的指导,司马朗明面上表示十分赞同,甚至是惊为天人。 暗地里却跟弟弟司马懿抱怨道:“爸爸真是……臭不要脸啊!明明是我在西边四郡摸索总结出来的经验,结果他居然在会议上又拿来指点我。” “我还得装作很惊愕的模样,还要拍他马屁……” “嘁……”司马懿却一撇嘴,道:“我现在发现,爸爸麾下的文臣武将,都有个相同的毛病。” “什么毛病?” “一问,就是爸爸如何如何不好,吐槽不断。可一劝他别干了,一个个又气得当场要跟你绝交。” 司马朗顿时脸就红了:不错,随着老董事业不断壮大,他这位品秩三百的市长,短短两年便蹿升至中郎将,掌管整个大汉同异族及西域外地的通商边贸,可谓是一路青云、高歌勐进,令人艳羡不已。 难得可贵的是,旁人虽然羡慕嫉妒,但又说不出什么。 与异族通商在大汉,可谓大姑娘上花轿头一回。偏偏司马朗虽然年纪轻,资质实绩却摆在明面,就是最合适的人选。 尤其这次开辟了新商贸区,他的身份和职掌无疑更进一步……放弃这到手的肥肉辞职不干,那是想也不要想。 然后就在此时,一旁典韦却疑惑地问了句:“司马公子,这绝交……又是什么体位?” 于是司马朗的脸,就彻底红得跟猴屁股一样。 此时老董眼前的榷场,已是一片繁华热闹景象:周围用大大小小的木桩,围出各个商品交换的区域。 每个区域前树立着大大的招牌,写明了商品区名,周围还有匈奴、汉军及其他部落勇士组成的护卫维持秩序。 马队商贾们往来不断,穿行其中从东到西好像一天都逛不完,远处还有负责接待护卫的,榷场中人声鼎沸。 大袖翩翩的汉人丢掉了风度,扯着嗓子告戒顾客不可哄抢。 等急眼的顾客有些脾气冲的,还没抽出刀子就被五大三粗的护卫拖了出去,教训一顿后让他们继续排队…… “相国又来了!……” “我等叩谢相国天恩!” “相国再派些人手过来吧,我们都等了一上午,还没登记完……” 老董一露面,商贾们纷纷打起招呼,也有直接拜地谢恩的。 对此老董都是含笑回应,有时还会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别心急,人手已经再抽调了,明日情况必然会好一些……” 一路信马由缰走过去,看到这里交易的种类已十分齐全。 最不缺的就是牛马皮毛、宝刀酒水、盐粮米油、还有漆、丝、金、银、铜、羽、革、砺砥、丝绸、麻布,以及醋糖、蜜浆、熟食、竹木、文采榻布、皮草药材、书籍字画。 简直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虽然没有店铺,但热闹有过之而无不及。周围的一些帐篷,还提供住宿、加工、兑换等服务,机灵的匈奴少年还充当起向导…… “相国以商互通之举,真可谓造福万世,臣真是得昆仑神垂爱,才能在汉地遇到相国……”看着眼前的一幕幕,随行的于夫罗感叹不已。 这次,他是发自真心地在舔。 “其实早该如此啊……”老董似乎也有感触,道:“两族无非生存方式不同,互通有无就好了。可惜又因文化传统的缘故,需葬送那么多无辜的生命,才慢慢找到相互融合的正确道路。” 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纠葛,几乎贯穿了整个华夏历史。而且绝大多数都是血淋淋、残酷野蛮至极的。 在唐宋期间兴起的‘茶马互市’之前,两族间的杀戮、劫掠、奴役更是数不胜数,其中的缘故,就是因游牧民族在于恶劣自然的抗争中,养出了坚韧尚武的性格,遇到问题更倾向用暴力解决。 农耕文明这里,又因从秦而始的‘重农抑商’政策,导致只埋头自己的一亩三分地,抑制商业交换的发展。 一个喜欢抢,另一个喜欢守,两个文明一碰撞。上来就是你想抢我的,我生气就一拳打过去…… 商贸互通,无疑是解决这个症结的最好药方。继而才能文化交流,大大减少战争流血的隐患。 “得益于两边的贸易,军工厂那里的民用技术增长也飞快,温恢干得很不错嘛。” 看着远处已有匈奴女在汉人的指导下,开始纺织羊毛,老董也想起了远在洛阳的考工令温恢:“将作大匠一职也空缺很久了,该让温恢顶上去了。至于职责,也可以因时而变更改一下。” 当前的将作大匠虽品秩两千石,职掌却是领徒隶修建宫室、宗庙、陵寝及其他土木工程,植树于道旁。 一般这个职位会作为加官,作为升迁的过渡。 但眼下这情况,老董觉得可以单独辟出来,用于研究手工业的开发、制造、推广,带动整个大汉科技领先。 至于说原先的职掌,划分给少府便可——反正将作大匠和少府的职责,有时还是重叠的,省得它们没事儿推诿扯皮。 “这羊毛纺织一业,的确利大汉兴匈奴,只是……” 于夫罗看后先是一喜,随即眉头忍不住又蹙起来:“繁荣的商贸,需安定和平的环境才行啊。” 话音落下,便发现老董笑吟吟地看向……自己的屁股。 他当时心中一惊,脸色就变了:“相,相国?……” “果然屁股坐的位子不一样了,脑袋里想的事情也就不同了。”老董却嘿嘿一笑,道:“当初在老夫麾下的时候,你可从未说过如此有广度和深度的话。” 于夫罗闻言,这才把心放回了肚里:相国是说我当了匈奴单于后,考虑事情的角度就不同了啊,我还以为……咳咳。 “放心好了,老夫知道你在担忧什么,不就是怕北方的西部鲜卑眼红么?” 老董拍了拍他肩膀,道:“都十几天过去了,他们要是有时间和精力打过来,早就过来了……” 于夫罗闻言当即一愣:不错,上次杀了西部鲜卑时辰,按照鲜卑睚眦必报的尿性,他们要来早该来了啊。 “他们来不了的……” 老董则目视前方,眼中似有怀念:“虽然老夫知晓奉先文远二人,应该干得不错,但离开老夫快一个月了,还真挺想他们的。” “你想个屁。” 司马懿抬头看了一眼老董,心里也忍不住开始吐槽:“分明是跟匈奴美女玩腻了,想再去看看鲜卑美女……” 呵,羌人、胡人、匈奴、汉女、据说身旁那个婢女还是倭国的……你这是想把世界的基因库,都收集齐全吧? 第318章 敌后搅屎棍 ,我,董卓,爱民如子 “怎么样,分析出什么了没?”大帐中,老董看向一旁的卫玆问道。 五天前的时候,他还能断断续续收到吕布和张辽,分别用信鸽寄回来的消息。但随后的几天,就再也没收到了。 也不清楚两支部队,是被鲜卑大军给包了饺子;还是那些信鸽们迷了路,或被猛禽给吃了啥的…… “汉代就这点不好,想远途传个消息太不方便了。”不待卫玆回复,老董又唉声叹气地抱怨了一句。 “相国,我等此番已领先别的势力很多了。” 卫玆嫌老董妨碍工作,却又不得不回复:“我等好歹还有绣衣使,在各地秘密搭建了据点,提前饲养了信鸽。” “换成别的势力遇到这种情况,只能束手无策、听天由命……” 说着,手里拿出一张纸条神色大喜,然后又跟其他纸条信息相互印证一番,道:“相国,吕将军和张校尉应当安然无恙!” “不仅如此,他们好像已快要成功挑起,西部和中部鲜卑的大内讧了!” “哦?……”老董也神色一喜,问道:“硬料还是软料,确定么?” ‘硬料’和‘软料’这两个词,是绣衣使情报司分析时的专用术语。其中‘硬料’是指确定的、常规的情报。 比如鲜卑各部落的首领是谁,部落多少人口,牛羊骡马几何,哪个部落迁徙到哪儿了这类的。 而‘软料’便是指不确定的、随机性的一些情报。 比如鲜卑的哪个部落头领升迁或被攻杀,单于突然下达了什么命令,或者直接就是不确定的谣言之类的。 这类的‘软料’就需要情报分析员,加上自己的分析和见解,判断出情报背后的用意,或是会对汉朝造成什么影响。 “大部分是软料,但也有赢料印证,应该是可以确定的。” 卫玆此时将几张情报都拎了出来,解释道:“相国请看,西部和中部鲜卑最近都在频繁调动部落和牛羊,往往弹汗山方向移动。” “再配上近一个月来他们部落人口的变化,以及秘密从汉地购买铁器、粮食的情报,基本可以推断出他们要举行一场大的内讧。” 搞定南匈奴后老董迫不及待弄出一个临时商贸中心,原因就是商人一多,消息便会灵通起来。 四面八方而来的商贾不仅会带回货物,还会带来各地的动态消息,再经过绣衣使的搜集、传递、整理并加以分析,从而弥补信鸽单线传递的不足。 “哦?……”此时老董不由转忧为喜,一脸的期待:“真希望这瓜保熟啊,若果真如此,老夫说不定此番又能躺赢。” 说完,随即又看向卫玆道:“老夫调你过来的另一项任务,现在进行如何了?” 卫玆也嘿嘿一笑,回道:“相国莫急,正在稳步进行中。” “嗯……” …… 弹汗山以南五十里的一处山麓中,正休整着一支鲜卑部落。 他们每个人都身穿皮衣,整个人都将头顶剃得光秃秃,只有后脑处还留着一些头发,两耳鬓角处则耷下来几条发辨。 可这支鲜卑部落又明显与其他部落不同,每个人都是精壮的年轻男子,没有一个老弱妇孺,也没多少牛羊物资,还一人双马。 最主要的是他们都目光肃然,表情坚毅,每个人板着面孔,紧眠着嘴唇,高挺着胸膛,全无鲜卑部落的散漫,气势雄浑。在山麓的几处高点,还有人拿着奇怪的木质长筒,警觉地观察着四周。 此时他们的首领,正用匕首在地上横七竖八画着什么,道:“鲜卑人,从小就生长在马背上,儿时的玩具就是弓箭刀枪。” “他们唯一的工作是牧马,唯一的游戏是打猎,每个男人都可以骑马做战,是个全民皆兵的民族。” “不过现在看来,他们的脑子好像不怎么好用……”说着这人抬起头,赫然是吕布那张帅脸。 可惜老董不在场,否则的话他就会明白:一个人假如真的很帅,是可以驾驭任何发型的。 此时吕布就算剃了头发,仍如黑夜里的萤火虫一般亮眼。 并且,他胸前还挂着数不清的金银和宝石的项链,任人看到都会觉得富贵威武,是一位让鲜卑少女止不住会爱上的部落贵族。 自从在杨县接了老董的军令,吕布一行三千人先入九原,仗着熟悉人文地形的优势,深夜先偷袭了一个小型鲜卑部落。 然后这支部落就此改装换面,学习鲜卑的语言并有了向导。觉得差不多后,胆子很大的他直接大张旗鼓,做出要攻打步度根的模样。 步度根一部,便是西部鲜卑的单于。 他起初并未在意,但很快他就为这样的疏忽付出了代价。 吕布一行人神出鬼没,骤然深入步度根领地后,趁各部落不察接连袭了三个部落。得了财物牛羊后,能拿的拿走,不能拿的就分给当地的小部落。 并且,还告知那些部落及俘虏,他们是轲比能麾下的先锋,轲比能单于马上就要大举进攻步度根了。 见吕布胆敢在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还三进三出的接连不断,步度根这才觉得受到羞辱,气得眼红,下令各部落围剿吕布这支兵马。 吕布却绝不与前来围剿的部落交战,只是不住地逃走。 他们一人双马,又不带什么辎重,战马也都钉了马蹄铁。整支部队便如一只灵狐,总是让猎人刚捕捉到踪迹,赶来时已不见了人影。 双方猫抓老鼠的游戏连玩儿了半个多月,连吕布的一根毛儿都没逮到,反倒扰乱了他整个部落的日常秩序。 加之那段时日吕布也不再嚣张,步度根便以为是轲比能派来的一支小部队,为了恶心自己的,将其赶走吃个哑巴亏也就算了。 没想到就在他松懈时,吕布又一次悄无声息地来到了他的部落。 他们深夜而来,放火烧营、驱赶牲畜,在步度根暴跳如雷聚合起大军后,又快速地鸿飞冥冥、不知所踪…… “轲比能,你杀我兄长,夺我部众,此番又敢如此欺我!” 又羞又怒又恨的步度根,看着自己部落一地狼藉,还有尾巴着火的牛羊,发誓一定要狠狠地报复回去。 于是再度下令召回各地还在寻找吕布踪迹的部落,同时派人四处采购战备物资,整支部落往弹汗山方向移动,誓与轲比能进行一场你死我活的大决战。 “嗯,情况既然如此,那么……就到此为止吧。” 吕布起身,满意地看着步度根的行军路线,微笑道:“再骚扰下去,就不是礼不礼貌的问题,而是咱回不回得去的问题了。” 就在此时,山麓上一名斥候大叫:“将军,远处有支部队快速袭来!” 吕布神色微变,正准备下令迎敌。 没想到,斥候随即又高兴叫道:“是张校尉,是张校尉的部队!……他们也剃了脑袋,穿了鲜卑的衣服,要不是相国的千里目,差点就以为是敌军了。” “哦?……”吕布大喜,随即也明白过来:“看来,文远那里也做得很不错嘛。走,前去迎接,然后一同返回!” 第319章 父愁者联盟 ,我,董卓,爱民如子 吕布张辽归来,老董又惊又喜,惊的是去时束发翩翩美少男、回来时一群秃瓢儿;喜的是两支人马几乎都无伤,还成功完成了交代的任务。 整个营地上下一片欢天喜地,只有孙策闷闷不乐: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为什么举着火把捅牛羊屁股的活动,不让自己参加? “从杨县开始,爸爸就没怎么好好打过仗,就靠着阴谋诡计和什么政策威望,将白波贼和南匈奴全都忽悠瘸了!” 越说越怒,他忍不住挥舞起手臂:“要再这样下去,我看鲜卑部落他也不用动手,还是那什么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难道不好么?” 关平虽然武力进步很快,但农家孩子还是不太爱战争的:“打来打去,受苦的还是黎庶百姓。” “我也没说不好……”孙策纠结的重点根本不在这里,道:“我的意思是爸爸好像……不太宠爱我了。” “那是自然。”马超便笑了,道:“他那人喜新厌旧,你都已称呼他爸爸了,他自然就不会如何在意了。” “那我再改口回去,重新桀骜不驯一些?” “要是那样,相国的矫情劲儿就上来了,会换着法儿地给你穿小鞋儿,而不是顺你的意。”周瑜看人还是很准的,一句话说出了最可能出现的结果。 “那我该?……”说着,孙策看着马超和周瑜,神色莫名奇怪了起来,突然道:“要不,咱四个结拜吧?” “结拜?”关平年纪最小,身份与三人天差地别,难免有些卑微。 “嗯!……把那个司马懿也喊上。咱不能只让爸爸为所欲为,只要联合起来结成同盟,人多力量自然就大!” “若你们不嫌弃,我当然很乐意。”关平闻言不由激动,毕竟少年心性、热血奔涌,对这种拉帮结派的活动还是很向往的。 “嗯……反正我觉得你这人能处,结拜也行。”马超也点头。 周瑜却笑了,看向马超道:“你可不要被他骗了,他拉我等结拜,目的是想借此为要挟,想让相国更重视他而已。” 说着又瞅向孙策,毫不留情地揭穿他真正目的:“也就是说,下次再有这种举火把烧牛羊屁股的活动,他就会把咱俩卖给相国。” “卖就卖呗,只要咱事先串通好,不让爸爸轻易得逞,他只会……越来越兴奋啊。” 这时,司马懿不知从哪儿走了出来,微笑着道:“而越是让爸爸求而不得,咱辗转腾挪的空间也就越大不是?” “不错,君子之盟,同患难、共进退,就以忽悠爸爸为首要目标!”孙策当即点头,伸出手来道:“爸爸一线牵,珍惜这段缘,你们谁加入?” 说完,先望向周瑜。 如同周瑜了解他一般,他也了解周瑜。 果然,周瑜随后便微微一笑,将手搭在孙策手上:“算我一个!” “我也同意!” “加上我!” “还有我!” 五人就此序过年齿,孙策是大哥,周瑜是二弟,马超为三弟,关平是四弟,司马懿最小。并且,还选定了一个黄道吉日,打算再斩鸡头、烧黄纸补一个仪式。 然后,关平眉头轻蹙,又想到一个问题:“各位兄长、贤弟,那咱结拜的联盟,又该叫什么名字?” 孙策、周瑜、马超对视一眼,一时没有思绪。 司马懿却目光坚毅、神色激动,显然等这一天很久了:“咱们结拜联盟是为了反抗爸爸的不公平压迫,名字就叫……父愁者联盟如何!” 四人随即一愣,再一想又不明觉厉,同时点头感叹道:“好名字!” …… “鲜卑这西中东三部,原来是这么回事儿啊……” 大帐当中,老董可不知一支针对自己的势力已悄然集结,仍对鲜卑族的八卦听得津津有味:“如此说来,步度根和轲比能的仇,可谓仇深似海呐。” 鲜卑是继匈奴之后,在蒙古高原崛起的游牧民族,兴起于大兴安岭。 秦汉之际,东胡被匈奴冒顿单于打败,分为两部,分别退保乌桓山和鲜卑山,均以山名作族名,由此形成乌桓和鲜卑,受匈奴统治。 后来汉朝强大起来,反攻匈奴,以致鲜卑有机会摆脱控制。 等汉朝打得北匈奴被迫迁往中亚时,鲜卑则趁机占据了蒙古草原。随后部落中又出现了一位枭雄,便是那位檀石槐,统一了鲜卑各部。 汉灵帝光和四年左右,鲜卑单于檀石槐死,其子和连继立。然和连既无才力,性又贪淫,断法不平,人众叛者居半。 灵帝末年时,和连在钞略北地郡时被人射死。其子骞曼年小,兄子魁头代立。后蹇曼长大,与魁头争国,部众离散内乱。 魁头死后,其弟步度根又立。 但当时鲜卑因相互攻伐,已分裂成三个势力集团:其一便是步度根,部众分布在并州的太原、雁门等第,称为西部鲜卑。 中部则为轲比能,其部众分布在幽州的代郡、上谷等地; 三为东部鲜卑素利、弥加、阙机,部众分布在幽州的辽西、右北平、渔阳塞外。老董暂时鞭长莫及,还不用考虑。 “就是说步度根这一部,算是檀石槐一脉。” 目光看向弹汗山,老董慢慢捋着脉络:“原本代郡、上谷等地的鲜卑,也是受步度根一脉统治的。” “但步度根怨恨他们不助自己,多番率众侵夺欺凌。然后有压迫的地方自然有反抗,轲比能又趁势崛起?” “基本上如此。” 卫玆开口,补充道:“轲比能本是鲜卑的一个小部落人,因作战勇猛,执法公平,不贪财物,被众人推举他作为首领。” “又屡屡联合代郡、上谷的鲜卑部落,一同对抗步度根,进而成为势力不下步度根的又一枭雄。” “呵呵呵……枭雄这种生物,对鲜卑来说越少越好。但对我们来说,就该反过来了。” 老董思忖片刻,不由微笑起来,又道:“如此说来,上次来南匈奴的使臣,便是步度根的人了?” 卫玆点头,道:“不错……相国之意,是想助轲比能对付步度根?” 荀攸和贾诩闻言,忍不住微微一笑。 卫玆不解,拱手小声请教道:“二位,难道我说的有什么不对?” “当然不对。”荀攸便上前,先一句马屁拍过去:“相国何许人也,胸怀宇内,着眼的是整个鲜卑,又不是其中一部。” “适才相国已然说了,枭雄这种生物要越多越好。因为这种生物只有在战乱的时候,才能尽显本色啊。” 贾诩也不由颔首,微笑道:“不错,无论帮步度根还是轲比能,对我大汉都没什么好处。相反两部都不帮,对大汉才是最好的……” 卫玆好像听懂了,但又没完全懂:“那,那相国之前让吕将军和张校尉,九死一生才搅得两族仇怨加深,便只是为了坐山观虎斗?” “那怎么行?”老董就忍不住了,道:“老夫大好儿郎头都秃了,难道就为了坐一边儿看戏?” “这也不是,那也不是……”至此,卫玆彻底懵了:“相国究竟意欲何为?” “呵呵……”老董忍不住神秘一笑,一拍卫玆的肩膀:“子许啊,多读点书吧。所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就是说的你这种情况啊。” 说完,老董施施然离去,还下令道:“大军准备开拔,北进朔方!” 最后还是荀攸看不下去,向卫玆解释道:“该知道的你就知道,不该知道的你就不知道,这就是相国对‘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的理解。” 卫玆双眼顿时睁大,整个人就不好了:多读点书的人,难道该是我吗? 第320章 酸Q 从崎山路上拐下一个弯后,老董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山脚下一望无垠的草原,美得让人感觉心境都辽阔起来。 蓝天就在绿色的大地的尽头,白云像是从天上直接倾泻到大地上一般,来势虽急,却轻盈,总是轻轻地在地平线上飘荡。 白色的羊群就像珍珠一般撒在大地上,不时地有骑着马的雄壮汉子,大声的吆喝着将远处的狼群驱走。 狼群惊走,同时被惊走的还有咯咯乱飞的珍珠鸡。 行走在这样的环境中,老董感觉整个人似乎都变得轻盈起来,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到天边的尽头看一看。 可惜他胯下的河曲马,有点不同意见:你个老东西,是想累死我吗? “朔,北方也。” 轻轻抽打了两下战马,发现对方并没有‘红尘作伴活得潇潇洒洒、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繁华’的兴致后,老董又开始拽文:“所以朔方郡,也可以称作北方方郡。” 一旁的司马懿闻言,嘴角不由抽了抽:都五十多岁的人了,你卖什么萌?……还北方方,我只希望你别再逼逼。 一路行来,大军的速度并不快。因为南匈奴虽附,朔方这里却并非只有匈奴,还有其他游牧部落。 幸运的是,这里的鲜卑部落已被步度根征调离去。 所以走走停停间,老董也只需接见一下小部落的头领。唾沫横飞地画个大饼勉励一番,他们就感动得涕泪横流,当场表示要归附大汉并声称永不叛变。 对此,老董是相信的。 不是他天真,而是一来这些部落没那个实力,二来等真正通商后,便会成为大汉的利益共同体。 三来就算他们敢反,到时候都不用汉庭出手,匈奴就会砍光他们的脑袋。 一直行了大概半月,气候已进入夏季,大军才抵达了朔方郡的原治所。嗯,就是朔方县里的朔方城。 望眼一看,那城都快塌了,比绥德城还严重。 贾逵看着前方一段淤积的河道,忍不住感叹:“武帝时国力强盛,收复秦代边地,还多次徙民移居朔方、五原、上郡、北地诸郡,穿凿河渠,屯田戍守,修筑长城、要塞。” “不曾想二百余年后,此地已是这般残破风貌,连渠道都已废弃不能再用……” “北匈奴远遁,南匈奴归降,故朔方以西障塞多不修复。” 这时,老董又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道:“没关系,咱再重新修建疏通一下就好了嘛,还要修得更坚固耐用。” “更坚固耐用?” “不错。”老董便点头,道:“关中的白渠文若跟伯达,不正派人整修,用的还是水泥。造价低、凝固效果好、耐用时间长……” 贾逵应该听过水泥,当下反应便是:“相国,有如此神器,不用来修筑障塞长城岂非浪费了?” “呃,理论是可以的……” 老董不由蹙了下眉,神色有些犹豫:“就是怕一千八百年后的人们登上长城,不知会是个啥感觉?” 贾逵闻言,微微叹气:唉,相国看来又发病了…… 就在此时,斥候前来汇报:“相国,鲜卑使臣前来求见。” “哦?……”老董回头看向还未搭建好的帐篷,不由笑得很是诡秘:“这么快就来了啊,是哪个部的?” “轲比能的中部鲜卑。” “嗯,也应该是他,毕竟之前阿韦砍了步度根的使臣嘛。”老董走时又拍了拍贾逵肩膀,道:“梁道若是有心,不妨就多构思下这边郡的规划,酸Q……” “酸抠?……”看着老董的背影,贾逵眉头紧蹙,小声嘟囔道:“相国,有病就要吃药,万不可讳疾忌医呐。” …… “诸位来得可真早啊……”由于帐篷还未搭建完毕,老董干脆带着文臣武将,在草地上接见了轲比能使者。 此番使者一共有四人,主使是个年轻人,唤作苴罗侯,是轲比能的弟弟;另一人年岁看起来也不大,但胡子很奔放,身量也很大,想来是武将或保镖一类的角色。 还有一人是的鲜卑贵族,唤作莫护跋,担任此番的副使。 老董特意留心了一下最后一人,居然是个汉人。年纪也不大,眼珠很机智灵动,是随行的翻译。 这人将话翻译过去后,苴罗侯的目光就变了,小声用鲜卑语嘀咕了一句。 谁知老董却突然大怒,指着苴罗侯的鼻子大叫道:“你是不是在说老夫坏话,欺负老夫听不懂是不是!……” 话音落下,典韦当即喝令一声,顶盔掼甲的侍卫当即挺矛举刀。 反应最激烈的,则是匈奴的右贤王去卑,抽出弯刀大叫道:“当面就敢如此不敬,是不是看不起相国,是不是想跟大汉开战!” 老董一听都惊了,一巴掌抽在去卑的脑袋上:“滚!……刚过上两天好日子,就活腻了是不是,以为老夫猜不出你啥心思?” 苴罗侯见状,面色隐晦地幸灾乐祸了一下:南匈奴虽然有些拉了,但也不能任凭你如此对待吧? 没想到挨了一巴掌的去卑,面色竟惶恐起来,小心翼翼地陪着笑脸:“相国,小人刚才就是一时激动……” 你激动个屁! 分明就是南匈奴被鲜卑欺负多了,眼见就机会就想挑拨一下,抽一巴掌都算是轻的:“老夫能让于夫罗当上单于,也能让他明日就成一具尸体。” “再敢在老夫眼皮子底下不老实……哼,老夫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去卑这下直接都跪在了地上,诚惶诚恐道:“相国,小人就是气不过。下次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这下,苴罗侯的神色也慌了,急忙向翻译快速说了些什么。 翻译微蹙了一下眉,随即便道:“相国,我部左贤王适才并非在说坏话,只是奇怪相国大军为何今日才到……” 老董的脸,一下有些红了:还能因为啥,就是路上跟其他小部落吹牛逼了呗。 好在他脸皮厚,只尴尬了一瞬就笑了:“老夫此番前来只是为了巡游观光,走得慢些也是正常的。” 解释了一句,却丝毫没向苴罗侯道歉。 事实上,他刚才就是故意的:从一开始,就看到这些使臣穿金戴银,还带着两百护卫来摆排场。 侍卫们也都努力地挺胸腆肚,强撑着气势,腰里面胡乱插着刀子,有的还故意露出半截儿…… 无非就是想以平等的姿态,来同自己洽谈呗。 可惜老董一眼看穿了他们的伪装,读懂了他们的倔强。一招‘无理取闹’,就让他们暴露了外强中干的本质。 果然,等翻译将话说给苴罗侯后,小年轻儿当时就有些绷不住。焦急地叽里咕噜说了些什么,却让副使给拦住了。 副使同翻译又说了些什么,翻译才准备开口。 但这个时候,老董已懒得同他们啰嗦,摆手道:“行了,无论你们想来谈什么,首先诚意是第一位的。” “既然左贤王和副使都装着不会说汉话,老夫也没什么想跟你们谈的。”说着转身,吩咐典韦道:“阿韦,送客。” “相国请慢!”这时,苴罗侯和莫护跋同时开口,都是标准的雅语。 唯一的区别是,莫护跋的雅语相当流利。苴罗侯虽然生涩了一些,但显然也是能听会说的。 只有那个叫锁奴的武将,是真的听不懂。 老董也是观察了他与苴罗侯、莫护跋的反应快慢有所不同,才判断出二人其实是听得懂雅语的。 苴罗侯似乎想直接道歉,莫护跋却比他快一些,道:“相国言我等没诚意,可相国何曾不是在诓骗我等?” “老夫何时骗你们了?” “相国亲率三万精锐,还有两万匈奴游骑至此,真的只是为巡游而来?” “嗯……”老董仍旧脸不红、气不喘,一瞪眼道:“老夫这人喜欢热闹,找人陪着一起出来转转,你们也管不着吧?” 第321章 聊点敏感的话题 面对大汉相国睁着眼睛说瞎话这一情况,莫护跋表示自己真是用纱纸擦屁股,漏了一手:嗯,万没想到这家伙,会如此厚颜无耻。M.. 谈话至此,他觉得也没必要装了,摊牌道:“相国,此番我等前来是欲同大汉结盟,共讨步度根。” “只要相国肯答应,我等愿出五千头牛、两万只羊作为报酬。” 老董听完,当时都气笑了:“在你们的眼中,大汉朝廷很像是个打工仔么?…….还五千头牛、两万只羊,咋不说让老夫无偿相助呢?” “相国真愿如此?”苴罗侯还是太年轻,居然没忍住。 老董都懒得白他一眼,倒是饶有兴致地看了下,一旁好像已没什么用的翻译,道:“你叫啥名儿,在他们部落是个啥身份?” “回相国,小人阎柔。” “阎柔?……”老董一愣,随即还是漫不经心的表情,再度问道:“啥身份?” “奴,奴隶……”阎柔回复,神色有些不自然。 “哦……”老董又看向苴罗侯,道:“既然是奴隶,就不值什么钱。老夫出三口大铁锅,把他赎回来如何?” “相国!……”苴罗侯明显不乐意,还有些生气。 “两口!”老董却更加不耐烦,还压价道:“要不是怕你们在背后骂老夫,老夫都不知道,连一口锅都不想出!” 苴罗侯当即更加生气:“相国,我等不换!” 就在这个时候,一旁斥候骑马赶来:“相国,步度根的使臣求见!” 话音一落,苴罗侯和莫护跋神色明显变得恼怒紧张,莫护跋更是当即道:“相国,阎柔我等愿放归大汉,至于联盟的条件,也可以再谈!” 然后,就见老董诡秘地笑了,看向斥候道:“下次别谎报军情,瞧把贵客给吓的……” 说着,一把搂过阎柔的肩膀,又道:“尔等远来是客,军营虽说没啥好看的,却都是汉人的习俗和用具,尔等没事儿可以多转转、多了解了解。” “至于结盟的事儿,等老夫啥时候有心情了再谈。” 言罢,径直拉着阎柔走回军营——他卡时间非常准,正卡在大帐搭建完。 留下苴罗侯和莫护跋,外加那个锁奴一脸懵圈,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两句。阎柔忍不住神色怪异起来,小声道:“相国,他们这次真在骂你……” “没事儿,装没听到就好。” 老董就笑,道:“今日老夫对他们爱答不理,明日更让他们高攀不起……还敢骂,过几天让他们哭都来不及!” 说着,一路进了大帐。 坐下后更目不转睛地看着阎柔,简直笑容可掬:“柔啊,吃了没?” “回相国,来之前吃过了。”面对突如其来炽烈目光,阎柔下意识心中发虚,感觉自己就是被狼盯上的小白兔儿。 偏偏这时候,孙策进来了。 非但来了,还端着一盆点心:“爸爸,孩儿怕你们干聊无趣,特意送来些下嘴的零食。” 老董不由一愣,猜不出这孩子今天吃错了什么药。 随即也就释然笑了,夸奖道:“嗯,不错,策儿真是越来越有眼色了。” 孙策闻言,竟还羞涩一笑,娇滴滴地跑了出去。 阎柔看着孙策俊美的长相,莫名间好像懂了些什么。与此同时,还感觉菊花处开始有些发凉…… “吃过了,也不耽误再吃点零食,别客气。”老董又招手示意阎柔近前,与自己对席而坐。 然后,还热情地道:“干吃也无趣,再来点喝就好了。” “你是喜欢茶、蜂蜜水、还是酒?……军营俭朴,太多花样的弄不出来,但担待一些。”说着,便准备开口唤人。 就在此时,门帘又被掀开了。 周瑜端着一个托盘,放下茶壶和两个茶杯:“相国与贵客坐而论道,又岂能无茶?” “嗯……”老董一愣,但还是没怎么放在心上,道:“辛苦瑜儿了。” 周瑜淡淡一笑,尽显大家风范,随即飘然而去。 阎柔则看着周瑜不同于孙策的华美,心中的猜测愈加笃定,不由自主地摸了下脸,心中祈祷:希望相国挑剔些,只喜欢那种俊美得不像话少年就好。 但很快,他就失望了。 因为此时,关平又走了进来。 一看关平朴实的长相,他顿时面露绝望:相国,你可真是荤素不忌……看来,今日自己是难逃一劫了。 此时老董的脸色却变了,看着关平还带着几名侍卫,不悦道:“又有何事?” “爸,爸爸,军中寻不到乐师,但这几名侍卫会吹唢呐……那,那个助兴滴,爸爸要不要?”关平毕竟刚刚暴富,气质还没跟上,说话也磕磕巴巴的。 老董本想‘八嘎呀路’的,毕竟关平刚才还什么‘助兴滴,要不要’…… 但见这赶鸭子上架的窘迫模样,忍不住被逗笑了:“别耍小心思了,直说吧,你们几个到底怎么回事儿?” 关平实在太朴实,脱口而出道:“兄长想去烧鲜卑部落的马棚……” “兄长?” “嗯,就是大兄孙策,我等……”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孙策和马超冲了进来,一个捂嘴、一个拖胳膊,强行将关平拖了出去。 剩下几名侍卫见状,也作鸟兽散。 老董歪头想了想,不由轻蔑一笑:“孙策、周瑜、马超、关平,嗯……瑜儿不会主动拉帮结派,孙策倒是想,却还没那个脑子,剩下两人更不可能。” “其中撺掇他们的,应该就是懿儿了……呵,还想跟老夫斗,以后有空再收拾他们!” 说完,又笑眯眯地看向阎柔:“点心有了,茶也来了。最主要的是,他们也不会来胡闹了,咱们现在是不是可以……” 说到这里,老董神色竟然还羞涩了几分,希冀中带着渴望:“是不是可以……聊点敏感的话题?” “敏感的话题?”阎柔一愣,心中突然一凉:果然,这个可怕的时刻终于来了,相国原形毕露了。 出于自保的本能,他还是挣扎了一下:“相,相国……我等不过初次相识,身份天差地别。还是不要了,不要了吧?……” 老董当时就有些奇怪,看着对方因恐惧而发红的脸,关切道:“哎呦,你脸红了,让老夫看看……” “相国意欲何为?”阎柔起身开始后退,还摆手道:“相国不要了,不要啦。” 这下老董就有些生气,同样起身微怒道:“就是想跟你聊点敏感的话题,汝又是何等反应!” 看到老董生气,阎柔满心悲凉。 他自小就被乌丸俘虏,成为养马的奴隶。后来所在的乌丸部落又被鲜卑攻杀,便成了鲜卑人奴隶。 几番死里逃生、长大成人,还能被鲜卑贵族亲近信任,靠的就是知情识趣。 眼下这种情况,阎柔知道自己其实逃无可逃,反倒是越反抗,下场就会越惨…… 他认命了。 努力笑了一下,艰难开口道:“相,相国既然想聊,小人自然全力配合……” “嗯,这才像话。” 老董果然复又高兴起来,然后……迫不及待地坐回去,激动道:“你对如今大汉与鲜卑的局势怎么看?” “对大汉和鲜卑的局势怎么看?”阎柔只觉脑子嗡嗡的,三观都有些塌:“相,相国,这就是你想聊的敏感话题?” “怎么?”老董又开始奇怪,反问道:“这还不够敏感么?” 阎柔又一想:不错啊,眼下大汉和鲜卑的关系的确微妙,尤其自己还刚摆脱鲜卑奴隶的身份…… 这话题对自己来说,非但敏感,甚至可以说还很刺激啊! 第322章 学好不容易学坏一出溜儿 “相国……” 端起案几上的香茗,阎柔整理了一下思绪,开口缓缓道:“鲜卑人以放牧为生,逐水草而居。他们穿短衣,住毡房,崇尚武力,好勇斗狠。” “塞外困苦的生活,造就了他们强悍不屈的性格。但这种性格的另一面,便是凶戾残暴,侵略性十足。” “故而自汉知有鲜卑以来,他们便屡屡骚扰边地,抢掠汉人的财产,掳掠汉人为奴。当然,也会毫不留情地残忍杀害……” 听到这里,老董神色不由也凝重起来:“如此听来,汝对鲜卑人并无好感?” “好感?……”阎柔轻蔑一笑,道:“相国,某乃鲜卑部中的一奴,怎会对那等野蛮、残暴、未开化的异族心存好感?” “那你觉得老夫也当如公孙瓒一般,倚靠强大精锐的部队,严酷打击杀死所有的鲜卑人,甚至只为一点小事就将其灭族?” “这……”阎柔沉默了片刻,但显然不服气,道:“可刘幽州用怀柔宽抚的法子,收拢境外的鲜卑人,给他们土地和种子,教他们种田建房,安定下来,关心他们的生活……” “虽说这些略有成效,然始终也未解决边患。鲜卑人还是年年掠边,降而复叛者不知几何,遭受连累的反而是心怀善意的黎庶百姓。” “老夫也妹说,会跟刘虞一样惯着他们呀。” 老董就笑了,道:“那你听说过老夫在凉州四郡,和并州朔方、上郡这里对付羌人和匈奴人的法子没?” 阎柔摇摇头,他只是中部鲜卑里的一名奴隶,能听说那些才怪了。 老董便将自己那‘一视同仁、以商沟通,建立利益共同体,一致对外’的策略讲了,道:“如此,老夫尊重他们游牧民族的习俗,以商互通,并保持强大的武力威慑,汝觉得可否解决边患?” 阎柔越听越惊奇,到最后已不由五体投地,道:“相国恩威并施,以软硬两手应之,威之以武,待之以慈,诱之以利……” “若是如此,想必大汉边境当无忧矣。甚至长久下去,这些异族还可为大汉开疆拓土,共荣共生!” 但跪拜说完后起身,他眉头又微微一蹙,似欲言又止。 老董又递给了他一杯茶,道:“有啥话就说,别有什么顾忌,就当咱俩在瞎扯淡。” 阎柔不懂啥叫‘瞎扯淡’,但能明白意思:“相国之计虽好,只是……小人觉得用来对付鲜卑,似乎要缓慢一些。” “缓慢?” 不是说行不通,而是说缓慢,老董笑了下:“说说……” “原因无他,只是鲜卑和乌丸乃草原上新兴不过百年的民族,蛮荒未开化。说起来相国可能不信,鲜卑很多部落掳掠汉人为奴,为的竟是想学汉人如何结网捕鱼。” “至于耕种、建房这些,他们更一无所知。甚至这个民族至今还只有语言,没有文字,更别提什么礼仪教化……” 说着阎柔又蹙起眉,补充道:“或许也因如此,他们比匈奴羌胡更野蛮残暴,只相信手中的弯刀。” “相国的策略哪怕行差踏错半点,都可能会造成难以预测的后果。” “唔……”老董听明白了,总结道:“你的意思是比起已跟汉廷打过数百年交道的匈奴和羌胡来说,鲜卑和乌丸更桀骜不驯、难以调教?” “调教?……”阎柔咀嚼着这个词,道:“不如说是‘与虎谋皮’更合适。” “就这?……”相对于阎柔的担忧,老董反应十分轻松,甚至还有些小激动:“学好不容易,学坏那是一出溜儿。” “就这点事儿啊,放心好了……老夫不出七天,必然让这些草原狼们,一个个变成摇尾巴的金毛。” 此时,侍卫进来:“相国,蔡小姐来了……” “她怎么来了?” 老董一愣,反应过来后拍着脑门儿道:“哦,忘了,是老夫上次在榷场时,想起让她来的……就她一个人儿?” “还有些仆役护卫。” “婢女呢,厨子呢?” “呃……”侍卫有些愣,道:“好像也带了。” “嗯!”老董又喜笑颜开,道:“来得正好!” …… “嗯……老夫承认,上次说话的声音大了些。” 将苴罗侯、莫护跋晾了三天后,老董终于同意了再次接见。并且,还安排在了中军大帐里。 大帐的门柱都裹着金子,里面的帐壁上,还挂满了华美的绸缎锦绣,装饰得华丽无比。 为这事儿蔡琰还专门儿找老董谈过,说太招摇俗气。 老董却摇了摇头,认真回道:“或许老夫不懂风雅,但琰儿你是真不懂土鳖,他们就喜欢这样婶儿的……” 此时坐在金壁辉煌的包金胡床上,他斜倚着旁边的紫色镶金小几,笑容可掬。 说完话后微微一挥手,三名身穿汉服的美貌婢女上前,将洁白的绸布双手捧上,挂在不知所措的三人脖子上。 三人直接懵了,不懂这是个什么意思。 随即摸着精美顺滑的丝绸,柔得仿佛是天上的云。又看婢女们美貌典雅、白嫩秀美,对自己浅浅一笑,顿时被迷住了。 “尊贵的客人,这是我们汉人衣料中的丝绸,极为珍贵重要。传言是天宫中仙女留在人间的飘带,穿戴上便可受到神灵的庇佑。” 司马懿开启忽悠模式,道:“并且,它还象征着纯洁的友谊,是献给最贵客人最好的礼物。” 听闻这话,苴罗侯、莫护跋面色不由严肃了许多。锁奴摩挲丝绸的手,更突然轻柔不少,仿佛在抚摸最疼爱的婴儿。 “相国不必如此,我等前来主要是为……”还是成熟稳重的莫护跋先反应过来,震惊后又要提结盟的事儿。 不急也不行啊,都三天了,弹汗山那边儿说不定都打起来了…… 老董却不待他说完,摆手打断道:“不急,咱先喝口茶再慢慢谈。” 然后,又挥了挥手。 帐门那里再度进来两名秀色可餐的婢女,带来一整套茶具。莫护跋以为茶跟白开水一样,倒上就完事儿,又准备开口。 然而,舒缓的丝竹声却随之悠悠响起。他回头一看,才发现帐侧还坐着一排乐师。. 曲调悠扬悦耳,让人不忍破坏。 紧接着身穿六层单衣的卑弥呼,轻摇款摆迈着小碎步进来。她本就生得内媚倾城,此时又略施粉黛,更显得天生丽质。 再加上窈窕的身材和拿捏好的气质,瞬间让苴罗侯移不开眼。锁奴那家伙扫了下腰臀后,更直接咽了一口唾沫。 就连最有定力的莫护跋,也不得不感慨:这女子别的不说,至少吹弹可破的肌肤,已把所有鲜卑少女都比下去了…… 入帐后卑弥呼也不说话,跽坐在案几前将已经点燃的小火炉,垫上木盘放在柔软的地毯上,然后素手轻柔拎拿,将薄如蝉翼的白瓷杯一一取出。 瓷杯外还画着一丛兰花,整个茶具显得典雅高贵,与她细腻的小手相得益彰。 随着卑弥呼落落大方又似乎带着某种神秘的举动,三人脸上贪婪的笑容消失了。眼中开始露出‘不明觉厉’的目光,身子也坐得笔直,等待着她的表演。 卑弥呼便按照老董的交代,煮茶、拂盖、封壶,动作轻缓又有韵味,面色看起来极为虔诚庄重。 一套操作下来,让莫护跋都忘了正事。 当卑弥呼高举茶壶分杯,三只土鳖以为终于结束,不料她突然又将头遍茶汤泼掉,三只土鳖差点惊叫出来。 随着茶汤的香气慢慢飘散,他们喉头也不断地耸动。若不是顾及旁人在场,恐怕都会趴地上去舔。 看着这一幕,还有阎柔震惊的目光,老董嘴角开始不由自主微翘:果然,让小日……子过得还不错的卑弥呼来表演茶道,的确是选对人了。 第323章 这次真的有 泼掉头一遍的卑弥呼开始回壶,同时婢女们流水般将各色干果、点心,装在精致典雅的瓷盘里,放在众人的案几。 苴罗侯、莫护跋和锁奴三人面面相觑,看着五颜六色的茶点莫说如何去吃,根本连认都认不出来。 事实上,他们的举动是对的。 端上来的茶点有需要吐核的,比如蜜饯、炒瓜子、酒枣、软儿梨;有直接可以用手拿着吃的,比如绿豆糕、酥糖棍儿、蜂糕、环香饼; 有的却需要用筷子夹或汤匙,如蒸饺、焦糖小烧麦、松子鹅油卷、酥油泡螺儿…… 面对这些晶莹剔透、又小巧玲珑的点心,使者们是既想吃,又怕出丑,还有些舍不得,内心一下五味杂陈起来。 再看到对面汉人很随意地想吃就吃,对泡茶的卑弥呼似乎也很习惯,自卑的情绪瞬间如汹涌的潮水,还一发不可收拾。 人跟人,是有差距的啊! 这时候的他们再没试图争取平等姿态的勇气,只能跟土鳖一样学着汉人的模样,笨拙地品尝下那些美味。 然而,尝过味道后先是惊奇,接着便是更难掩的失落和自卑。 看着他们的反应,老董忍不住嘴角继续上翘,心里很有成就感:对于茶道这事儿,他其实也半懂不懂。 但他懂人性和心理。 其实通场下来就是pua,就是用自己物质富足,来打造文化自信的高地——只要物质吸引到位,剩下就是含而不露却高高在上的气势。 卑弥呼搞那么道工序,真能让茶更好喝么? 答案是肯定的。 但好喝的程度,也仅仅提升一点点。 真正的用意,是在于向别人表达:我做的一切都是有道理的,是有文化内涵的,是秉承着规矩的。 你看不懂、不了解? 这就对了。 这就证明你是穷酸的、粗鄙的、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既然是土包子,你就没了胆量,没了勇气,只能跟在我屁股后亦步亦趋…… 终于,卑弥呼分茶完毕,婢女们很有礼貌地端到了苴罗侯、莫护跋和锁奴的案几上:“请慢用。” 神奇的一幕出现了:他们竟然不会喝茶了。 若是没有刚才的一番表演,以他们刚进来的气势,会毫不犹豫地端起来喝掉,甚至会觉得烫嘴。 但这么一套下来后,他们悄悄观察起其他人的反应,见赵云、于禁、文聘这些武将只能微微吹凉喝了一口,心才放回肚子里。 可随后又见贾狐狸拨弄两下茶盖,撇出一点茶沫;还有周瑜闲得无聊,弹了一下茶杯掩袖再喝,他们便开始傻眼了。 此时,老董笑眯眯地开口:“诸位,怎么不喝啊?……这茶,对汉人来说不过是生活情趣,但对尔等来说可是妙药啊。” “药?……”苴罗侯看着清亮的茶水,泛着怡人的清香,疑惑道:“这怎么又成了药呢?” “左贤王有所不知,茶有疏通脉络、清肠润便、清肝明目的功效,最早我等拿茶就是当作药用的。” 忽悠员司马懿再度上线,道:“但汉人多食米粮,对奶肉这些食用不多,体内淤积的毒也便少一些。” “即便如此,我等也需饮茶来保健调理,才能静心顺气、延年益寿。” 说着微笑看向老董,道:“诸位若不信的话,可以问问爸爸,可能看出他其实已过知天命之年?” 这时苴罗侯和锁奴,便飞快向莫护跋说了些什么,莫护跋震惊看了眼头发乌黑、精力十足的老董一眼,然后回了句什么。 老董不懂鲜卑语,但也能猜出两人在问‘知天命’是多少岁。 于是他淡然一笑,露出洁白坚固的牙齿。表示自己今年的身体活力十分旺盛,牙口倍儿棒、吃嘛嘛香。 到了这时候,三人看向小小茶杯里的水,目光已不是郑重,而是虔诚和炽热。小心翼翼地抿上一口,仿佛喝了它会有神奇的力量。 而老董对茶的魅力,一点儿都不怀疑。 历史上它能让远在地球另一端的落魄妇人,哪怕没吃的也要喝上一顿下午茶;能让对方男人当海盗拿命赚来的大笔白银,忍着痛也要拿来购买。 甚至在漫长的华夏史,汉人还用它钳制笼络塞外游牧民族;也因为它的禁运,爆发了死伤几十上百万的战争。 自己提前几百年拿出来,自然也是没有任何问题的。 毕竟,他真的有用! 尤其在苦寒的边塞地区,游牧民族需要摄入大量的奶类和牛羊肉。这些食物含热量非常高,又没有什么蔬菜来搭配。 过多的脂肪在人体内不易分解,自然会造成一些疾病,最起码他们上厕所便秘的概率,要比汉人大得多。 而茶叶不仅能够分解脂肪,又能改善游牧民族的饮食结构,说是最好、最有针对的保健品也不为过。 被深度洗脑后的三人,先抿了一口尝下味道,随即一饮而尽。接下来就顾不得什么脸面,主动让婢女再为他们续茶。 “贵客不可如此,老夫其实还发明了一种喝法,应该更适合你们的口味。”说着,老董摆摆手,示意卑弥呼继续装逼。 但也不要装得太过,毕竟时间太长,这些家伙可能就会反应过来。 然后,卑弥呼烧奶、加糖、煮茶,混入其中制成了三杯色、香、味俱全的家庭版奶茶,还特意倒在银质的茶碗中:“三位,请慢慢品尝。” 而这升级版的玩意儿,能让老董那个时代的所有女性愉悦,征服三只土鳖更是没什么难度。 果然,相比刚才的清茶,奶茶更适合鲜卑人的口味,毕竟这里面添加了糖。 这种能让灵魂尖叫的调料,是刻在人基因里的需求。只要是人类,哪怕是婴儿也会渴求无比。 三人一口喝干奶茶,激动得双眼都要冒星星,随即不由自主拜谢老董:“相国惦念我等,赐予如此香甜美味的饮品,实在是我们鲜卑人的荣幸。” “我等愿生生世世感恩相国,愿天地日月和天上的神灵永远庇佑您!” 看到这一幕的阎柔,彻底傻眼了,怎么都想不通野蛮残暴的鲜卑人,在喝了两杯茶后,为何都恨不得举族投效? 说好你们只相信手中的刀呢? 连两杯茶都抵御不了? 其实老董也惊讶了,惊讶于这三位使臣如此好忽悠:原本,自己还准备了精美的炒菜、火锅烧烤和歌舞演唱会,不行再送他们一套上好的扎甲、宝刀啥的…… 甚至还想着带他们一起搓个澡、敲个大背、搓奶搓盐、足底全身按摩来一遍,彻底感受下帝皇级的一条龙服务。 结果,重头戏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老董毫不顾忌地念出《道德经》这段儿,颇有些感慨。 他也不担心三人能听得懂。 就算文化造诣最高的莫护跋,刚才连‘知天命’是多少岁都不清楚,还是阎柔帮着翻译的。 结束太快,老董有些兴意阑珊,也明白欲求不满的女人,为何看自己的男人那么失望愁怨了。 而就在此时,侍卫一脸怪异地进帐汇报:“相国,步度根使者求见。” 老董一愣,随即看着三人愠怒的脸色,不由有些窘迫摆手:“呃……谁让你进来的,这次不需要有。” 侍卫却脸色一苦,无奈地回复道:“相国,这次真的有……步度根那边儿,真派使者过来了。” 第324章 爸爸去哪儿 老董早就猜到,步度根会派使者前来——哪怕,之前阿韦已经砍过他们使者的脑地。 对于一名合格的政治家来说,什么羞辱和使臣的脑袋,都算不上什么。 没有永恒的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 在西部鲜卑和中部鲜卑决一死战的关键时刻,能够拉拢左右这场胜利的第三方势力,哪怕再死上几名使臣,或者再遭受些羞辱,步度根都是可以接受的。 也因此,老董才会从上郡进军至朔方,大张旗鼓地刷出存在感。其中目的,就是让两方注意到自己…… .只不过,他万万没想到,步度根的使臣会在这么敏感的时候到来。 “相国!”个时候,莫护跋也终于想起了此番前来的目的,道:“若相国同意此番战役襄助我等,在下当下可替单于做出承诺,非但会与大汉友好通商,更会让相国得到难以估量的好处。” “哦?……”同样,厚颜无耻也是一名合格政客必须要掌握的技能。老董闻言不由微微一笑,道:“副使贵客,不妨将话说得更清楚一点。” 莫护跋同苴罗侯对视一眼,在对方点头认可后,直接亮出底牌道:“相国,只要此番大汉支持我一部,我等不但会献上五千头牛和两万只羊,还可向大汉俯首陈臣,投归大汉的怀抱。” 老董闻言不由被气笑了,道:“若老夫若开放汉与鲜卑互市,尔等觉得老夫还会赚不来五千头牛和两万只羊?” “尔等真是以小人子心度君子之腹,一心想着这般利用我等。难道就没想过,只要汉军愿意插手,完全可以左右这一场决战的胜利?” 眼下,安定、北地、上郡、朔方皆为汉朝领土,已在北方边郡连成一片,非但将异族势力推过了长城以北,而且一直推到了黄河的最北端。. 事实也的确如老董所言,只要他愿意,征调四郡的兵马出战,完全可以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三位中部鲜卑使臣闻言,神色恼怒却又无可奈何,齐齐无言以对。 老董见状便摆摆手道:“好了,老夫也知这些不是尔等能作主的。现在情况有变,尔等还是先回去,请示一番轲比能单于为好。” 说着重重一挥手,下达了逐客令。 一旁的传令见状,也随即明白,点头转身便要将步度根使臣请来。 三人还想挣扎一下,但情况的确如老董所言。 接下来的条件,并不是他们权限能允诺的——虽然憎恶老董的待价而沽,但也不得不承认:一名优秀的政客,就该如此。 莫护跋起身,只能深施一礼,几乎请求般说道:“相国,请莫要轻易答应步度根的承诺,我等很快会给出令相国满意的答复。” 老董不置可否,只是再度挥了挥手。 三人无奈,只能留恋地看了眼桉几上的茶点、两侧的乐师和容光艳丽的卑弥呼,悻悻离去。 在门口的时候,他们还看到了志在必得的步度根使臣。 两拨人见状重重哼了一声,内心却十分紧张。 随即,借着现成的场子,老董又将低调地奢华地将丝绸、茶叶、音乐,这三样软化鲜卑骨头的表演展示了一番。 步度根的使臣表现,一点不比轲比能使臣强多少。同样惊为天人,感觉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完全没想到生活竟然可以如此奢靡。 紧接着到了正式谈判环节,老董连客套都懒得客套,直接道:“适才轲比能的使臣告诉老夫,只要汉军在接下来的决战中提供武力支持,他们便会向汉庭俯首陈臣,并且献上五千头牛和两万只羊的好处。” “假如尔等的权限,连这些都做不到的话,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 来吧,卷起来吧。 “相国!”步度根主使闻言果然有些愤怒,道:“上次我等派使臣前来,欲……” “欲联合南匈奴叛逆对付汉庭?” 老董神色当即冷厉,道:“假如尔等想说这些的话,就此滚回去!老夫会亲自率领十万大军,让步度根知晓与汉庭为敌究竟会是什么下场!” “相国息怒,我等只不过是想说……” “说什么?”不待步度根副使说完,老董又重重一哼:“想说砍了你们几名使臣的脑袋,就想让老夫在家国利益面前让步?” “老夫再重申一遍,上郡和朔方两郡是大汉不可分割的领土,任何胆敢分裂大汉领土的行为,都会被视作对大汉的挑衅!” 说着不耐起身,道:“尔等若是还抱着这等心思,趁早滚回去告诉步度根,老夫没工夫跟他耍嘴皮子!” 说完又伸出五根手指头,道:“五天,老夫只给尔等五天的时间。” “若到时候拿不出比轲比能更优惠的条件,老夫当场砍了尔等的脑袋,然后与轲比能一部共征步度根!” “相国,我单于才是鲜卑正正统的继承人!”步度根使臣激愤言道。 “不错。”老董随即冷笑,道:“但也是大汉最不能容忍的敌人!……若尔等还不懂得收起这不知所谓的傲慢,那我等也没什么好谈的了!” “来人,送客!” 看着步度根使团无可奈何地离去,卫玆终于明白了老董的用意:卷,狠狠地卷起来!……只要步度根和轲比能卷起来,最大的受益者就是汉庭。 只不过,他还是有些担忧。 在步度根使团也离去后,忍不住开口问道:“相国,难道就不怕他们嘴上答应,等弹汗山决战完毕之后,再出尔反尔么?” 他有这样的担忧,并非没有道理。 汉人一诺千金,可对于茹毛饮血的鲜卑人来说,任何誓言承诺都是可以随时丢弃的。唯有利益,才是他们不断的追求。 “除非他们可以化干戈为玉帛,联合起来对付老夫。否则此时无论如何压迫他们,都会咬着牙咽下这口气。” 老董显然将后路都想好了,道:“至于说他们会不会出尔反尔……呵,批判的武器永远比不过武器的批判。” “只要此番弹汗山决战完毕,老夫的势力从此可死死地压制住他们,他们便不会将承诺当儿戏!” “并且,此时压榨得越狠,他们日后越没反抗的能力。” “相国……”一时间,卫玆不由想到了什么,神色惊骇。甚至,还忍不住同情起了鲜卑部落。 贾诩此时却默默抬头,理所应当地道:“一个民族的英雄,必然会是另一个民族的恶鬼。” “更何况,相国还准备好了通商互市、一视同仁的策略,让鲜卑一族自此可维持数百年的安稳富足,难道他们不该献出一些鲜血的代价?” 一番话,让皇甫嵩感慨颇深,也点头道:“不错,如此赔上一代人的性命,换来数代人的安康,总比数百年来征伐不断、相互死伤不断要强得多。” 荀攸听后,不再多说什么,只是颔首点头。 唯有孙策,当即意识到了什么,道:“如此说来,我可能就没有机会统率大军,纵横捭阖、再立新功?” 想捅牛羊屁股就直说,不必如此冠冕堂皇。 “不,恰恰相反。”老董则微笑,道:“待老夫真正选定了敌手后,正需要策儿去骗、去偷袭他们的大本营。” “到时候,就看你会不会让他们防住了……” “嗯?……”孙策一愣,随即喜出望外:“那到时候,孩儿是否可以跟超弟一同前往?” “莫说是超弟,就是尔等的大兄吕布,也会再度现身的……” 老董忍不住又笑了,看着五人嘲讽道:“父愁者联盟?……你们还是先想想,爸爸去哪儿了吧。” 说完,目光还重点看向了关平。 关平当即有些紧张,老实回答道:“爸爸,孩儿真不知道父亲去了何处……” “没事儿,老夫知道。”老董再笑,道:“并且,你们应该很快就会再见面的……” 第325章 再装就不礼貌了 这两天,老董十分快乐,品尝到了资本家纯粹的快乐。 轲比能使者的办事效率很快,第三天就带回最新的结盟条件:牛羊的数量可以再增加一倍,鲜卑部向汉庭俯首称臣,并且永久退出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五郡。 不得不说,轲比能很有魄力和诚意,直接砸出了地板价。 然而,他根本不清楚内卷的恐怖。 接到这个消息后,步度根使臣的条件则变得更优渥:同样牛羊的数量,同样同意向汉庭俯首称臣,同样将五郡归还给汉庭……并且,每年还会向汉庭献纳十万斤的皮毛。 于是再度面对轲比能使臣时,老董便一脸为难:“不是老夫不想帮你们,而是……对方给的实在太多了。” 那一刻,他亲眼看到锁奴握刀的手在颤抖,莫护跋的眼珠子发红,苴罗侯差点就要蹦起来骂娘。.. 最终莫护跋咬牙切齿,挤出一丝神经质般的微笑:“相国,这多吗?……哈哈哈,这难道也叫多?” “再给我等三日,一定会让相国知道什么叫多!” “哦……”老董很“为难”地点了点头,还“善意”地提醒了一句:“你们最好快点哈,老夫听说步度根那边儿的使臣不放心,又派人回去请示了……” 这下,苴罗侯和锁奴也笑了。 不是开心愉快的笑,是被气到七窍生烟后,面部表情已不知该如何管理的失笑,看着简直瘆人。 “相国……”看着在愤怒中迷失自我的使臣三人背影,卫玆的表情很怪异:“我等便这般任他们竞价,最后谁出价高帮谁?” “子许为何会这样想?”老董却表情疑惑,惊愕道:“如此逼着两方相互恶性竞价,乍一看的确对我等十分有利。” “可仔细想想便会知道,他们今日在老夫这里受的屈辱,都是日后埋下的仇。有仇的地方必然会报仇,从长远来看,结果还不如乍一看。” 卫玆当时更愣了:原来,你也知道这样不好啊? “更何况,莫说老夫的初衷是谋求两族长久和平,单说上次好不容易又是丝绸、茶道,还让婢女出卖美色,才软了他们的骨头……” 老董又开始发挥传统技能,毁人不倦:“若只为赢下这场战役,老夫何不等他俩先打得脑浆子都出来,最后看谁快不行了再出手?” 卫玆此时的表情就已不是疑惑,还是迷茫了:是啊,你为什么不呢?……是平时没事儿吃得太多,撑得慌吗? “不,老夫是裤裆里撒盐,咸(闲)的蛋疼。” 老董嘿嘿一笑,在卫玆一脸期待着下文的时候,突然转移了话题:“交代你办的事儿,怎么样了?” 然后,卫玆的眼珠子也红了,咬牙切齿地回复道:“快,快要成功了……相国就不打算向在下指点一下,为何要这般折磨两部使臣么?” “老夫不是说了吗?……从目标来说,是为了谋求两族长久的和平;从老夫个人来说,是为了快乐。” 说完,还用关爱智障的眼神看了眼卫玆,起身离去。 好在,卫玆还有荀攸。 见卫玆气得快要跟二哈一样手脚并用刨地时,善良的荀攸开口道:“子许,其实此事并非很难理解。” “只要跳出相国的种种迷障,就会一眼看穿,我等最终会帮轲比能的。” “为,为何?”卫玆不解,道:“难道就轲比能使臣来得早,我们之前杀过步度根的使臣?” “嗯,还有就是相国没用丝绸、茶道、美色,去软化步度根使臣的骨头。”荀攸点了点头。 “就因为这?” “当然……”荀攸便笑了,然后摇头道:“当然不是……与谁合作的根本,不是看对方能给自己什么,而是要看自己能得到什么。” “步度根是檀石槐的后人,若我军此番帮助他,步度根很快就会崛起,这可不是我们想看到的。” “另外步度根的势力范围,就在朔方、五原、云中、定襄、雁门五郡,这些地方毫无疑问是我军的囊中之物。” “轲比能说将五郡让给我军,虽是慷他人之慨,但也是会真的让。但步度根的承诺,就没那么真实可信。” 说着,荀攸又忍不住指了指沙盘模拟图的上谷、代郡、蓟和涿郡,道:“而轲比能的势力则在这一片,子许请看,涿郡的东南又是何处?” “袁绍的渤海郡?”卫玆恍然大悟,道:“相国还想借轲比能牵制袁逆?” “非但是袁逆,还有那个墙头草的韩馥。”说着,他手指又滑到太行山一脉,道:“解决北方边患后,相国无疑还要靖平此处。” “届时,冀州一地北、西、南三处,皆被我等势力包围。东面又是茫茫大海,韩馥和袁逆二贼可谓瓮中之鳖矣。” “那,那……”洞彻天机的卫玆惊喜不已。 随后眉头一蹙,又疑惑了:“既然如此,相国为何不与轲比能使臣坦诚相见,非要这般戏弄对方?” “唉……”荀攸便摇摇头,道:“子许也是从商出身,怎如此不解人性?……阎柔已然说过鲜卑乃虎狼之性,畏威而不怀德。” “我等若坦诚以待,他们说不定还以为汉军好欺。” “反倒是先用步度根使臣相激,再以华服美食、声乐犬马软化,在他们快要绝望时出手相助……如此多管齐下,方可收其野心,再以商互通、慢慢汉化。” 卫玆好像懂了,但又好像没完全懂:“公达,某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唉……”荀攸无奈尴尬笑笑,然后才说了实话:“当然,更重要的缘故,乃相国就是这样的……呃,总之,你懂的。” 说完,似乎还觉得有些冒犯,又补充道:“但又不得不承认,相国这些手段虽上不得台面,可的确有用!” “并且,还是立竿见影的有效!” 果然,事情发展如他所料:三天后,步度根使臣貌似察觉出老董没啥诚意,连夜骑着快马走了,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 反倒是轲比能这里,老董竟然大手一挥,道:“老夫前日与尔相戏也,什么牛羊毛皮这些都不需要。” “只要轲比能单于愿真心归顺大汉,老夫自会提兵襄助。我等联合毕其功于一役,还塞北草原一片安宁!” 连续七天被折磨得快要崩溃的使臣,得到如此优渥的承诺,当即忍不住喜极而泣:“相国不负我等,我等归去后必会如实告知单于。” “滴水之恩,必不忘涌泉相报!” 回去的时候,使臣团还带了大箱的茶砖、容易保存的点心、满车的丝绸和米面粮油、盐巴、铁锅…… “相国,到此为止吧,再装就显得我等不礼貌了……”看着汉军犹如农村爹妈一样,将车装得满满当当,苴罗侯感动得都不知如何是好。 “别客气,多装点儿……”老董还亲自扛了一箱子茶砖,脸上尽是慈祥的笑意:不多装点,你们回去又怎么装逼? 又两日,便接到了绣衣使的情报:与汉军谈判不成,步度根率先发动偷袭,连夜攻伐了轲比能部落。 好在轲比能也早已防备,虽有损伤却未动摇根本,紧接着发起反攻。 两大鲜卑部落的生死决战,就此彻底打响! 第326章 鲜卑决战 “相国真的同意了襄助我等?” 战马上,轲比能面色严峻地看着莫护跋,满心气愤和悲凉已无法掩饰:“汉室大军究竟何时才能到!” 吊着一个胳膊的莫护跋,面色也很不好看,羞愧道:“相国的确亲口答应了出兵,只是希望我等可以多撑一段时日……” “还要撑多久!”轲比能忍无可忍吼了出来,愤怒持刀指着身后的部落勇士:“难道要撑到这些人全都死光么!” “兄长,汉人奸诈,那董贼更无耻至极,我等……应当是被他骗了!” 苴罗侯紧紧地攥着马鞭,气愤不已:“亏我离开时,还觉得他送那么些好东西,会是个好人。” “哼,好人是当不了大汉相国的。” 轲比能似乎此时也接受了这个现实,随即又目视前方,道:“好在他终究也没去帮步度根,而我等没了他,不见得赢不下这场决战!” 话音落下,对面悠长浑厚的号角声已然响起。 前方步度根的各部落大人,开始大声喝叱部下变换队形:其中一半的骑手举起短朔,把身体伏下来,排成一条横列,每一个人与同伴都相隔半个马身的宽度。 另外一半则摘下挎肩的弓箭,保持在槊手前十步的距离。 “唆唆唆……” 兵刃变动的声音密集不断,四万余人的大军哪怕每人只是咳嗽一声,都能汇聚成一片海啸。 天上的乌云似乎也被巨大的杀气惊扰,缓缓翻滚起来。 轲比能同样一挥手,与步度根那里不同的是,他们这里则如汉军一般,擂响起了巨大的金鼓。 随着激昂的鼓点,他是大军也缓缓行动起来。此时倒与对方完全一样,都是弓手在前,槊手在后。 这是最标准的鲜卑式,或者也可以说是乌丸式的攻击阵型:开战后马弓手们会放缓速度,射出第一和第二支箭,令敌人造成混乱。 这时槊手会大举突前,用长槊和矛对敌人进行扫荡与刺杀,一举贯穿阵形。 马弓手们会再度射出第三和第四支箭,并向两侧偏离。走过两条弧线后,在战阵的另外一侧与破阵而出的槊手会合。 …… 肃杀的战场南方,相距数里之外的密林中。 一支黑压压的骑兵正静悄悄地潜伏其中,所有地战马嘴上套、蹄裹布,士兵们严禁交谈和喧哗,除了塞外的风吹过,发出哗哗的响声,便再没有其他的声响。 ‘唏律律……’ 一声清越的马嘶声,突然惊破了密林的寂静。 老董小心翼翼地绕过荆棘丛和参差的大树,满眼兴奋地问道:“公明,如何了,打起来了没?” 正用望远镜观瞧着战场的徐晃回头施礼,然后摇头道:“还没。” “哟?……这不阵型都摆好了,快了嘛。” 老董也举起了望远镜,然后砸摸了一下嘴:“鲜卑人就是没俺们西凉人干脆,又是这等先射箭又乱捅的战术。” 典韦就奇怪了,道:“主公,咱铁骑如今冲锋,不也是先射上两轮儿?……射完又没贴身接战时,还投标枪呢。” 老董头也没回,随口回答:“以前西凉铁骑是不射的,都喜好阵头使用两丈余的长铁矛,列阵后平矛策马冲锋,冲进去后就是一顿乱砍,杀得对方不剩一人就行了……那叫一个干脆痛快!” “那不叫干脆痛快,叫傻……”典韦就算再不善骑战,也能看出先射上两轮箭,能有多大的优势。 老董却一瞪眼:“嗯?……” “呃……” 典韦当即意识说错话了,却也不知如何挽救。好在此时赵云开口,转移话题替典韦回寰:“鲜卑与羌胡战法的不同,在于他们的马匹。” “羌胡们所骑的都是河曲马,个高儿腿长且雄健,爆发力很强,所以他们青睐以最快的速度冲到敌阵,一鼓作气击垮对方。” “而鲜卑和乌丸的战马却个儿矮,速度也慢,但胜在耐力持久。故而他们会先骑射扰乱敌阵,如狼群般慢慢消耗对方,最后才会发动总攻。” “嗯,还是子龙有见地,一下道破两者的不同和根源。” 老董点点头,又道:“也因如此,老夫才要改良战马,集合两地骑兵的优势,又射又冲,才能让对方上来招架不住、然后欲仙欲死……” 赵云一听,当时脸色就红了:相国,我不是这个意思啊……你这是在说骑兵战法么,你这个战法它正经么? 眼见话题开始跑偏,他赶紧打断道:“也,也不是在下看出来的,是在与文远交流时探讨出来的。” “哦,对,文远……”老董这才将话题拉回了正轨,道:“一会儿奉先和文远信号传来后,咱就各率一万匈奴游骑冲过去,子龙和公明可莫要让老夫抢了头功啊。” 赵云和徐晃闻言,当即挺直腰杆儿:“必不会令相国如愿!” “唉唉,马儿跑起来了,他们决战开始了!”典韦此时放下望远镜,一指战场激动向老董汇报。 瞬间,四人齐齐架起望远镜,神色激动不已。 …… 天上乌云翻涌,地上骑兵如潮。 充塞轲比能耳际的只有惊雷般的铁蹄声,这一刻,他再听不见别的任何声音。迎上前方敌骑一双双充满杀气的眼神,心中的杀戮气息也骤然点燃。 “杀!……”冲入距离敌骑一百步距离时,他猛然举起弯刀挥落:“放箭!” 身后勇士同时搭箭挽弓、斜举向天。 下一刻,密集如蝗的箭矢掠空而起,呼啸着越过长空、向汹涌而进的骑阵恶狠狠攒落下去,滚滚向前的敌骑阵顿时人仰马翻、沸反盈天。 成百上千的骑兵惨嚎着倒下去,旋即便被身后汹涌而进的铁蹄踏成了肉泥。 还有更多受伤的战马再不顺从骑手的驱策,疯狂地横冲直撞,将一排排、一列列森严齐整的骑阵冲撞得混乱不堪。 同时,对方的箭雨也汹涌而至。 密集的箭矢犹如暴雨倾泻,自军单薄的皮甲根本不足以抵挡锋利的箭簇,密集的阵型几乎让对方箭无虚发。 两轮箭雨过后,双方的勇士仿佛被收割的野草,一片片地倒了下去。 随即,轲比能的骑弓手纷纷一偏马头,绕着敌阵的侧翼游掠而去。敌阵的弓手却没从另个方向巡掠,竟直接撞向了他们。 直到此时轲比能才惊骇发现,步度根的骑弓手马腹上,还挂着一杆短槊!抄起短槊的他们迎向还未收起弓箭的对手,犹如虎入羊群攒刺而去! “可恶!……”轲比能大惊失色:一般骑弓手除了弓箭之外,只配备了一柄弯刀。虽说那也是杀人的利器,可比起一丈长的槊来说,弯刀根本近不了敌人的身! “为什么会这样!”他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万没想到这么一个小细节的改动,一下影响了整场的决战。 “因为,你们没同汉军交过手!” 远处的步度根嚣张大笑,道:“论天下骑兵最精锐的,还是董氏铁骑。你们蠢得只知去结盟,却不知我派人过去却学了他们的精髓!” 第一波使臣被杀后,典韦特意放回了一些人,让步度根得知了董氏铁骑既能射又能冲。 再派使臣前去的时候,他们便留心了一下董氏铁骑的装备,发现在马鞍那里多了挂投枪和铁矟的得胜钩。 前些时日与轲比能打得你来我往,步度根一直没有暴露这点。直至今日决战才陡然出招,瞬间让轲比能措手不及。 而看到这里的老董,都惊叹了,被鲜卑使臣蠢哭了:“咱骑兵配了那么多的装备,他们看了好几天,就只学会了个得胜钩?……”. 得亏距离远,听不到步度根还说学得了董氏铁骑的精髓。 否则他们这些人,恐怕会先笑死…… 第327章 谢谢喔...... “这是怎么回事儿!......”目眦欲裂的轲比能看着自军的弓马手,顷刻间沦为敌军的猎物,简直心痛到不能呼吸。 无数英勇的鲜卑勇士,在猝不及防的变故下从马背上跌落下来。 年轻的生命从此消失不见,甚至尸体还被马蹄踩踏成烂泥,都没在这个世上留下多少印记。 而轲比能已无暇顾及这些,对面步度根的两万骑兵槊手,已经开始加速冲刺——这时候如果改变战术只会让阵形乱上加乱,到时候茫然不知所措的自军,可就真的成了敌人的活靶了。 现在摆在他面前的活路只有一条,那就是冲上去、踏破敌军的骑兵阵,然后迅速回援苴罗侯统领的弓马手骑阵。 “勇士们,证明你们勇气和斗志的时候到了!” 轲比能声嘶力竭大吼,道:“我们忍受他们欺凌压迫的日子太长了,不要害怕、不要犹豫,为了身后的妻儿老小,杀光他们!” “汉室大军马上就会到来!”莫护跋此时也大吼一声,虽说他根本不相信汉军会来,但这时候谎言却可以提振士气。 轲比能闻言愣了一下,随即也仰天大笑:“不错!......打赢这一仗,我们便会拥有无尽的牛羊、财富,还能同大汉通商贸易。” “到时候我们都会过上有铁锅煮肉的好日子,里面还会撒上够滋味的盐,喷香的佐料,过上想都不敢想的好日子!” “杀杀杀!......”冲入敌阵的轲比能部下圆睁通红的双眸,像受伤的野狼跟着狂乱嚎叫起来。 他们知道自己可能不会活着离开战场,但哪怕刚才的许诺,能让自己的后人或部落享受到,舍去这条命也就值得了。 “哈哈哈,勇士们给我撑住,我们很快会赢!”步度根也不会忘记激励部下,还奚落对方道:“别做梦了,狡诈软弱的汉人根本不会来。” “而鲜卑人也不绝不会同人交易,汉人就是我们圈里的牛羊,缺什么只要抢就可以了。你们这些背叛鲜卑的家伙,根本不配活在世上!” 数万的骑阵对撞在一块儿,瞬间哀嚎遍野、血流成河,在这样凄厉嘈杂的环境里,主将嘶吼的声音其实传不了多远,作用实在有限。 看到这里典韦又有些疑惑,道:“主公,你说他们难道不知道这点么?” “怎么可能不知道?”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要喊来喊去?”说着,还忍不住眨了下眼:“难道他们不知道,这样其实很......嗯,那个词儿叫什么来着?” “中二。”赵云提醒道。 “中二?......”老董就笑了,道:“你平时斗地主,手上有了炸弹差点把牌摔烂;打马吊胡了时更恨不得掀桌子,乱喊乱叫跟黑猩猩一样,” “这时候居然觉得人家生死拼杀时,嘶吼出豪言壮语激励部下显得中二?” 典韦一下不吭声了。 好在脸比较黑,看不出红,只是嗫嚅道:“原,原来是这样啊......” ...... 弯刀挥舞,战马嘶鸣,血肉横飞。 老董他们在看大型古装战争剧的时候,里面的角色却只有一次演出机会,一个演不好就永久领了盒饭,只能争取下辈子投个好胎。 ‘唆唆唆......’ 刺耳的破空声中,密集如蝗的箭矢从天上攒落下来。 处于劣势的轲比能部下,知晓他们的命运,选择了临死前多射上一箭,为大战奉献出最后一点作用。 同样,步度根这里在侧翼占据优势后,弓马手也在不停射箭,为他们的胜利创造更大优势。 “单于小心!” 轲比能身旁的一人突然大叫,身子敏捷地从马背上弹起。 堪堪挡在他跟前时,手中的弯刀闪电般挥出。数声轻响过后格飞两支狼牙箭,却没能挡住第三支的疾射而至。 他的小腹已中了一箭,直没及羽。 “单于......” 空中的他闷哼一声,颓然落地。挣扎着看了轲比能最后一眼,旋即气绝身亡。 “屈突骨!” 轲比能凄厉咆哮一声,慌忙下马将气绝身死的屈突骨抱在怀里:两人从小一块长大,情同手足,能成为中部鲜卑的单于,屈突骨一直是他坚定的支持者。 可任由他此时吼破了天,好兄弟也永远不可能睁开双眼了。 “我要杀光你们!......”轲比能狼嚎一声,红着眼睛翻身上马,挥舞着已经缺口的弯刀就要策马直冲。 负责护卫他安全的莫护跋,却猛然拉住了他的马缰:“单于,我们撤吧!......屈突骨不能白死!” 直到这时轲比能才发现,自己的侧翼已快被步度根的部下残杀殆尽了:一个人的勇武和死战不退,并不能扭转战术的失误。..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的勇武,还达不到那样的地步。 换成吕布那样的绝世猛男,步度根话还没说完,已经带着部下将骑阵捅了个对穿,步度根恐怕裤子都会吓尿。 换关羽来也行。 关羽会在步度根嘶吼的时候,人已冲到他面前,然后一刀抽冷子砍飞对方的脑袋,再难打的决战也赢了。 “单于,再不撤退我们就要彻底完了!” 浑身是血的莫护跋气恼不已,但还是发挥出他这个智囊该有的作用:“我们还有部落和牛羊,只要逃到汉地归顺相国,就算不能报仇,至少还能有一条活路!” “不要跟我提那个狗贼!” 轲比能却已杀红了眼,道:“那种人根本不讲信义,我们战败了投降,根本不会有好果汁吃!” “也,也不见得......” 苴罗侯这时也杀了回来,目光疑惑地指着步度根的后军,道:“兄长快看,他们后军混乱了,似乎有很多部落正在撤兵!” 悲愤的轲比能霍然看去,突然也是满脸疑惑:“他,他们的后军,好像真的在崩溃......” 轲比能想不通发生了什么,明明步度根大军酣战正勇,只要侧翼赶来包围自军,就可以取得这场决战的胜利。 可对方后军和侧翼那里,却仿佛遭受了什么诅咒。很多人气急败坏砍翻阻挡的同伴,也要快马逃跑回去。 “单于你看,相国大军来了!”这时莫护跋也看到了什么,惊喜地伸手一指南方。 一身金甲、全副武装的老董带着自己显眼的大纛,在激昂的鼓声中率领三万匈奴游骑冲了过来。 很快他们又一分为三,赵云率领一军围堵步度根的后路,徐晃则绕了很大一圈准备去包围步度根的侧翼。 中间老董带着典韦犹如拦腰一棍子,狠狠扫在步度根大军的腰部:“哈哈哈......顾头不顾腚的蠢货,老家被人端了都不知道!” 他一句话漫不经心的嘲讽,瞬间解开了轲比能心头的疑惑:不错,两军决战之日,正是后方最空虚之时。 汉军之所以迟迟不出现,就是为了麻痹步度根。等双方不管不顾打急眼后,他们再奇兵突出,一招改写战场的胜败! “相国!......”看到汉室大军前来,轲比能心里五味杂陈,既激动庆幸,又恨对方连自己都骗了。 老董似乎知道他在想什么,却也没有安慰,只是大声解释道:“兵不厌诈,单于莫要怪老夫心狠,若不如此,尔等岂能奋死拖住他们?” 道理,轲比能懂! 只是这样被别人卖了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于是他咬了咬牙,声音洪亮地回复道:“谢谢喔!......” 是的,此时除了‘听我说,谢谢你’之外,还能怎么办? 当然是原谅并感谢他啊! 第328章 做人的差距怎么这么大捏 “四弟,你这样乱捅是不行的!” 步度根部落中,孙策看着关平拿着火把瞎捅,恨铁不成钢:“捅牛羊屁股的乐趣,不在于捅,而在于过程!” “什,什么过程?......” “发现的过程,牛羊骡马四散奔逃的过程!”四周人喊马嘶,孙策却浑然不觉,指点道:“首先,你得一眼看出圈里哪个是头羊头马。” “只有捅了它们,其他羊马才会跟着惊慌失措,乱跑乱叫。” “至于牛就危险些,烧了尾巴后一定要迅速远离,才能体会到死亡如风、常伴吾身的快......哎呦,大兄你打我干什么?” 吕布气得牙根儿都痒痒,道:“咱这次不只来袭营,还是来接收步度根部落财富的!也就是说,这些牛羊骡马都是我们的,你乱捅什么捅!” “捅得跑漫山遍野都是,你去负责给抓回来?” “接收步度根部落的财富?”孙策满脸的喜悦眼见地收敛,道:“不是悄悄地进村儿,打枪的不要,然后放上一把火掉头就跑?” “还跑什么跑?” 吕布又一指远处,道:“他们正在前方决战,我们就是来抄老巢的。就算前线能逃回一些人,也不过残兵败将,我等还用得着跑?” 话很有道理,孙策的眼中却一下没有了光。 ...... “勇士们,汉室天军来援助我们了,还抄了他们的部落!”感谢完老董,轲比能立刻大吼一声。 随即策马来到中军阵前,将手中的弯刀往前用力一引。 士气已然开始低靡的部落勇士重新大振,战意瞬间再度高昂起来,如决堤的洪水向前方席卷而去。 “碾碎他们!......” “杀啊!......” 反观步度根一部,血战余生的勇士正气急败坏地后撤。无论步度根如何呼喊,派嫡系部落前去阻挡,都无法延缓哪怕一瞬的崩溃。 “不许撤,这是汉军的诡计,你们不能退,不可违背我的指令!”步度根满脸绝望,与适才的志在必得天差地别。 此时他体会到了轲比能之前的惊诧和疑惑: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自己精心筹划的决战,结果竟然会这样?.. 身为大单于檀石槐一脉的后人,他有着复兴鲜卑辉煌的野望。且大汉昏暗动乱、匈奴雄风不在,乌丸也被公孙瓒打得哭爹喊娘...... 他曾离目标如此之近,似乎只需打败轲比能,便可一统鲜卑。进而再将同种同源的乌丸纳入统治,再现鲜卑的辉煌。 甚至,他还曾幻想过挥兵南下,将汉朝肥美富庶的土地尽数占据。让汉人臣服在快马弯刀之下,让他们将所有的物产全都上供给鲜卑人享乐。 至于大汉相国率兵前来,他也不是没考虑过如何应对。只是一来尊贵的身份让自己弯不下腰,二来也不觉得那个大汉相国能有多厉害。 所以一方面派使者前去谈判,拖延时间并暗中盗取董氏铁骑的秘密;另一方面突然袭击轲比能,打算在老董反应过来之前,便结束掉这场战争。 这就跟仙人跳一样:只要他这里动作足够快,没等老董过来威胁勒索,一切都已结束了。 可惜,轲比能不愧是从底层一步步走出的枭雄,对此早已有所防备,导致上次全面袭营未尽其功。 随即步度根便仗着人数众多,几番骚扰强攻,终于引发了今日决战。且这些时日也未见汉军有何动向,便以为对方不过在虚张声势。 没想到,结果竟...... “该死的狡诈汉人,我要杀了你们,本单于要杀光你们!......”此时步度根的反应,简直像刚才轲比能的翻版。 “单于快跑吧,我们不能再打了!” 而他的亲卫反应,也跟莫护跋差不多,死死拉着步度根的马缰:“再不跑等汉军包围过来,就跑不掉了!......” “不,不!......你们不要拦着我!”步度根声嘶力竭吼着,手却没阻止亲卫的动作,任由他们拉着马缰带着自己逃离战场。 愤怒归愤怒,但他还没有瞎:眼下胜败已经注定,留下来的后果他比谁都清楚。 “杀!”老董则大吼一声,大槊恶狠狠地挥出,锋利的三棱刃顷刻间扫开面前的短槊。他策马不停,只将大槊横挡在胸前,便将前方三名鲜卑勇士撞下战马。 跌落在地的士卒面对滚滚而来的战马群,下场只有一条。 三人还未反应过来,紧接着就是瘆人刺耳的骨骼碎裂声。殷红的污血从嘴角溢出,原本冷峻的眼神也很快黯淡下去,紧接着便在万马奔腾中消失不见。 “阿韦,给老夫冲上去,戴兽面盔的那个是步度根。”眼尖的老董目标很明确,直取步度根。 只要杀掉这个人,剩下的部落就再难掀起什么风浪,很快会被轲比能吞并。 “看到了!”典韦应了一声,狠狠抽了战马一鞭向步度根冲去。 七八支长矛短槊从不同方向同时攒刺而至,他奋力挥舞手中双戟打落,等顺手砍掉前面阻挡自己的两人脑袋后,又听老董高叫道:“那个披锦袍的是步度根。好家伙,他居然把兽面盔扔了!” 典韦当时怒了:“步度根,有种你别变装!” 步度根却又惊又怒,还被气得不行:放屁!......换成你被人追杀,估计都恨不得变女装! 此时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逃,一定要活着逃出去。只有自己还活着,一切才会有可能。 想到这里,又将身上的锦袍解开扔掉,混在鲜卑败兵中更难以分辨。 紧追不舍的老董看到这幕,忽然觉得剧情有些熟悉:得亏他没长胡子,否则自己高喊一声‘长胡须的是步度根’,然后他就该割胡子了吧? “子龙、公明,挡住那伙被阿韦追的人,里面有一个是步度根!”眼见对方越来越难辨认,老董掣下背后神臂弓,猛的一箭射了过去。 偏偏正与步度根飙马的典韦,也偏了一下方向。 然后,眼见就要追上步度根的典韦战马,突然间人立而起、痛苦嘶鸣。马背上的典韦毫无防备,在惯性的作用下一个急刹飞了出去。 在地上连滚了几个圈卸掉冲力后,他抬起头时已不是幽怨,而是悲愤了:“主公!......到底是要杀他,还是要杀我?” 老董瞬间脸一红,又不想丢了主公的面子,便道:“免你一年的工钱!” “别扯那个,好像我这辈子能还得起一样!” “还不起不要紧,你还会有儿子,你的儿子也会有儿子,子子孙孙无穷匮也。” 此时他也没心思追步度根了,下马拉起典韦:“父贷子偿接力来。弄得好,老夫让你人走贷还在......再给一次机会,你同不同意?” “主公,祸不及子孙!......你这也太黑了。” “嘁......”老董觉得自己就是太善良了,才让典韦敢如此嚣张:就不该又给他开工钱,又包吃包住包找媳妇儿的。 该光给他一个有公摊的毛坯房,七十年的产权,外加吸血的物业......对了,还得是期房,看他还敢不敢犟嘴! 没等典韦回复,就听战场上一阵喧哗。 老董急忙抬头看去,只见步度根被一人用斧子硬生生劈成了两半,斧子从右肩斜劈过,一直斩到左腰才停住。 步度根瞪大了眼睛,似乎要说些什么。可斧子随即一抽,上下身子突然就那么分开了,内脏与鲜血狂泻而出。 当上半截身子轰然落地时,杀他那人才大吼道:“杀汝者,徐晃!” 更远处,赵云缓缓收起即将射出的箭:并非是怕误伤到徐晃,而是直接将这个功劳让了出去。 这境界,跟误伤属下还不肯道歉的老董比起来......怎么说呢:虽然都是大汉的武将,但做人的差距还是挺大滴! 第329章 让军情给老夫等着 “狂风暴雨后,必然是云雨停歇,安宁祥和。” 弹汗山南方五十里左右的一条浅河边,老董与蔡琰铺着一张草席坐在草地,说完看向蔡琰:“你懂老夫的意思么?” 夏季虽至,但早晨的天气还不如何炎热。从水边望去,青石白水,绿草茂盛,景色可谓美不胜收,让人心旷神怡。 鲜卑人的马群散放在浅河的对面,啃吃着地上茸茸的细草,悠闲地打着响鼻儿。还有不少稚童,来回奔跑欢笑着。 马背上驱赶着牛羊的鲜卑勇士,脸上也洋溢着平和的笑容。丝毫想象不到就在几天前,他还面色狰狞地举着短槊拼命厮杀。 “大乱之后方有大治,我当然懂你的意思。” 蔡琰自然而然地靠在老董怀中,道:“大汉和鲜卑争斗了将近百年,都需要找到一条互生共赢的道路。” “步度根一族逆天而行、不从教化,只能以雷霆手段铲除,才能换来两族此时的隔河相望、和平共处。” “不只是和平共处,还有通商互惠。” “你从上郡过来时,应当见识过那里榷场的繁荣与热闹。”一手搂着蔡琰浑圆纤细的肩膀,老董又一手环指着河对岸:“等伯达将榷场位置考察完后,相信繁荣程度丝毫不会比南匈奴那里差。” 说完,又看向蔡琰笑道:“不过,你还是没完全理解,老夫刚才一番话的意思。” “嗯?......”蔡琰娥眉微蹙,不解抬头看向老董:“相国适才的有感而发,难道还另有深意?” “嗯,骤雨初歇不单是说之前的决战,也可以是别的事儿......”老董神色认真,却忍不住带出一抹坏笑。 未经人事的蔡琰,哪会懂这些? 但看老董的表情,就知不会是什么好事儿,赶紧起身道:“相国先忙,小女还有事儿,先走了哈......” “不行,这事儿少了你可办不成。”老董微微一用力就将她拽了回来,道:“想什么呢,小小年纪不要那么沉迷男色。” “老夫说的是鲜卑这里已平定了,骤雨初歇。而天气也快要热起来,正好回去把咱俩的婚事准备准备......” “婚事?”蔡琰一激灵,滑嫩的娇躯顿时软下来,明眸里也光彩绽放、喜不自已。 偏偏面颊一红后,说出来的话却是:“谁说要嫁与你了?” “哦?......”老董神色一愣,从袖中掏出一张纸,遗憾地摇头道:“如此说来,卫家家主写的这封解除你与卫仲道婚约、也不用你再守孝的声明,就没什么用了呗。” 说着,作势就要撕掉。 蔡琰大惊,赶紧伸手去抢。 到手后,才发现那只是一张白纸。当时‘邦邦’一顿小粉拳就上去了,羞恼不已道:“你又在骗人!......”.. “老夫只是拿错了,可没有骗人。” 然后又从袖中掏出一张纸,故意道:“老夫软硬兼施才换来的这么一份声明,某人竟然丝毫不在意......” “谁说我不在意?”生怕他再给撕掉,蔡琰赶紧又一把抢过。一目十行看过后,发现果然是卫家的声明。 满心欢喜不已下,想了想,又平整叠好放入香囊中。 老董见状,则忍不住又坏笑:“你把它藏起来有什么用?......那可是卫家写的声明,不刊登在报纸上让世人得知,藏起来岂非弄巧成拙、南辕北辙?” 欢喜下的蔡琰一想,事情......好像真如老董所说。 亏自己还是大汉有名的才女,在这件事做得竟如此举足失措,心情不由又羞又嗔,又扬起小粉拳:“还不是都怪你,净知道欺负人。” 老董这次却没让她得逞,一把抓住她润滑的小手儿,笑着道:“老夫的提议怎么样,愿不愿回去一同准备准备,然后我们在一起,共渡一生?” 答桉当然是肯定的。 但就如一位风一般的少年,举着火把曾在牛羊群中说过:重要的,从来不是结果,而是过程。 果然,蔡琰又低下长长的睫毛,一颤一颤的。模样如被重重围困的小鹿,随时想要惊跳起来逃走,却又不知该逃向何方。 老董见状,不由微微上前,嘴几乎要靠上蔡琰的耳朵。 呵气之间,她的肌肤都要变成胭脂一样的红色,想要后退,却后退无路;想要逃走,却插翅难逃。 如此情意绵绵时刻,其实只要再说两句肉麻的情话,事情就搞定了。 偏偏老董根本不是那样的人,在蔡琰已全身酥软无力时,开口道:“老夫打了两年多的仗,也该享受享受了......骤雨初歇,可是闺房妙事,最有利于舒缓身心、延年益寿。” 瞬间,蔡琰的眼睛亮了。 而且,还喷火。 全身也一下充满了力量,如条母狼一样扑上来恨不得要咬死老董:“享受,享受!......就知道声色犬马享受,你把我当成什么了!” “我让你享受,让你一辈子都享受不尽!......” 就在她激愤不已时,老董趁机一把环住了她娇柔的身子,先重重吻上她的面颊:“嗯,还主动送上门儿了......” “这可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然后,蔡琰彻底愣住了。 老董却趁机又霸道一吻,对着她如花一样的唇,狠狠地印了上去:“女人,你这可是在玩火!......” 随着这一吻下去,蔡琰的身体激烈颤抖起来,好象风中的柳条,颤着颤着,却又复化为三月的春水,软软浅浅,轻轻柔柔...... 但她大脑此时虽一片空白,却还有理智尚存:“相国,别......” 声音如泣如诉,如怨如慕。 结果让原本只想逗逗她的老董,身子忽然热了起来。 看着她美丽容颜散发出惊人的魅力,粉颈桃腮、纤腰酥胸,澹翠色的衣衫隙里,还隐隐露出两痕雪润...... 一旁正无聊负责护卫的典韦,没想到事情一下变成这样,当时都惊住了:主公,这可是大白天,还是在野外! 你俩......就不能去开个房么? 身为一个糙男人,他一点这方面的经验都没有。 只是在潜意识中知晓,绝不能走上去建议道:“主公,要不咱先忍忍,此时此地影响不太好......” 还是卑弥呼反应快,道:“快去将搭帐篷的毡布拿来,人人向后围成一个圈。” 典韦又惊了:“然后......让他们现场表演?” 两人还争论不休,恰好此时王越纵马赶来。人还未至,声音已经传来:“相国,有重大军情!” 然后,才看清老董和谁在一起,正在干些什么。 人都傻了。 老董也勐然一回头,状若怒虎吼道:“让那军情,给老夫等着!” 都忘了勒马的王越差点被吼得掉下来,随即情不自禁脸一苦:属下做不到啊......这军情,啥时候会听自己的话? 好在羞不可抑的蔡琰已反应过来,面色通红地匆忙离去——估计今日之后,她只会躲在帐篷里,再也不露面了。 欲求不满的老董则明显很暴躁,狞笑着看向王越:“要是不说出惊天动地的情报来,你知道后果的吧?......” 王越这才略略定下心来,走向老董耳边小声道:“据可靠情报显示,袁绍欲谋冀州以抗相国!......” 第330章 答对有冰块儿 孩子静悄悄,必定在作妖。 从春天起深入并州,老董就觉得风儿一直有些喧嚣。好在之后的三个多月也算顺利,便忽略了袁绍这一茬儿。 没想到,这家伙居然给自己憋了个大的! “冀州乃天下富庶之最,粮草充足,民殷人盛。袁绍狼子野心,若得此一州之地,可谓老夫的心头之患。” 大帐中老董手里捧着个陶罐,边说边从里面掏出冰块儿,咯嘣咯嘣地嚼着——别问大夏天为何会有冰块儿,硝石制冰的法子,别的穿越小说都写烂了。 “既然如此,爸爸不让他得着,不就行了?”孙策擦了下额上的汗,随口说道。 “嗯,不错。”老董掏出一个冰块儿,道:“虽然是废话,但方向是对的,赏你个冰块儿要不要?” 孙策喜出望外,美滋滋地放进嘴里,发出‘咯嘣咯嘣’的声响,表情相当舒爽畅快。 众人一看,神色就不对了:相国,用几个冰块儿就想让我们内卷,未免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我们这些不是名震天下的猛将,就是声动一方的策士,岂能被几个冰块儿就打发了? 想到这里,吕布不由冷哼一声,道:“爸爸,韩馥性情恇怯,不过一庸才尔。” “正巧某与文远的部下,头发还未长出来。不若再扮作鲜卑前去威吓一番,看他还敢不敢将冀州让给袁逆!” 说完,眼睛直瞅瞅地看着陶罐。 没办法,时至五月末,天儿已开始热起来了。哪怕心中再惦记要自重身价,身体还是很诚实的。 老董果然又掏了一块出来,道:“回答错了,但精神可嘉。与策儿一样,给你个安慰奖。” 说着,又抓出三块儿环顾众人:“谁能说出他刚才哪儿错了,这三块儿就是谁的。” 年纪小就是有优势,可以不顾及什么风度抢答。 司马懿便急忙开口,道:“爸爸,孩儿知道......冀州繁华之所,韩文节本心自不会拱手相让,除非守不住。” “如若大兄与张校尉领兵威吓,更会让韩文节杯弓蛇影、成为惊弓之鸟,反倒可能更快将冀州让给袁逆。” “回答正确。”老董点头,将手里冰块儿交给司马懿。一场军议的气氛,搞得跟有奖竞答一样。 贾逵也点点头,若有所思般道:“相国与司马郎中皆言之有理,冀州士民殷富,带甲百万,谷支十年,是乱世中一份不可多得的富实产业。” “但也正因它富庶,各路野心勃勃之徒无不觊觎。北面幽州的公孙瓒和南面兖州的刘岱,都对冀州虎视眈眈。” “刘公山便曾扬言,讨伐完相国后便要攻打韩文节。骄恣狂悖的公孙瓒一年多来,更积极不停向冀州渗透。” 说着起身指着沙盘模拟图上的太行山,道:“而西部这里,还有号称百万的黑山黄巾军,时常攻掠郡县。” 随即手指一移,又指向渤海道:“至于四世三公、颇有声望的袁逆,更可谓肘腋之患......这些对于缺乏雄才大略,又无战阵之才的韩文节来说,要想把冀州安稳保持下去,无异于痴人说梦。” 说完,忍不住看向董卓,总结道:“说到底,韩文节不过是运气好才成了冀州牧,德不配位,必遭灾殃。” “想必袁逆谋取冀州的关键,这正是抓住了韩文节这等心理。” “唉......”听完这话,老董非但没高兴,反而还叹息一声:“道理老夫都懂,可是心里依然难过。” 他是真的难过。 穿越过来哪怕早几天,赶在没把这些家伙都分出去前,何至于还有今天这破事儿? “老夫想要的,也不是尔等的分析。甚至袁本初那家伙一撅屁股,就知他要拉什么屎......” 说着抓了一把冰块儿,准备奖赏给贾逵。 贾逵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我用心帮你分析,你就这样恶心人?...... “梁道你不要啊,那老夫自个儿吃了......” 老董显然不在乎那些,又‘咯嘣咯嘣’地继续道:“梁道跟老夫猜得一样,袁绍那狗贼谋取冀州的计划,应该是分三步走。”M.. “第一步,暗中勾搭公孙瓒,承诺共分冀州云云,让公孙瓒给韩馥那蠢蛋制造外部压力。” “第二步,他再派人跑去韩馥那里装好人,暗示不忍心看到韩馥那么劳累,他也不想趁火打劫,就是想替韩馥分担一下压力。” “第三步,接管冀州后,开始卸磨杀驴。” “现在的问题不是他想怎么谋取冀州,而是咱们怎样才能让他得不到。”说着,还看了孙策一眼。 孙策这孩儿打小儿就机灵,当即便道:“最好,咱还能抢先得着!” “不错!......来,再给你几块儿。”说着摇了摇陶罐,干脆道:“谁能让老夫如愿以偿,这些全都是他的。” 荀攸淡然笑了一下,准备开口独占鳌头。 没想到,老董随后又增加了难度,道:“前提是不能打打杀杀,要靠人情世故。” 说着郁闷地看了看天儿,道:“天儿是越来越热了,士卒穿着盔甲不出一个时辰就会中暑。而且咱都跑到了关外,粮草运输也是一大难题......” 此时老董大军所在的地方,乃定襄郡的最北方,就是后来内蒙古呼和浩特附近。 虽说并州已平,但动乱多年且还有盗贼余孽未彻底清剿,尤其大量难民刚安定下来,粮草都需从司州调拨救济。 他现在的汉军加匈奴游骑、以及再算上役夫之类的,足有十万余众。人吃马嚼的,可是一笔不小的负担。 荀攸想想也对,于是......他又坐回去了:难度太大,得再仔细想想。 然后老董环顾一周,发现有冰块儿的诱惑都无济于事,只能点名儿道:“老狐狸?” 贾诩便叹了一口气:终究还是要自己扛下所有...... 无奈下,他直接拿起陶罐掏出一枚冰块儿,‘咯嘣咯嘣’嚼着道:“相国为何笃定袁逆联络的会是公孙瓒?” “《三国演义》这些写的。” 天气热就是容易影响智商,老董直接将实话都说出来了。好在在场的众人,没一个知道三国是哪三国。 好在历史看似偶然,却又必然。 想了想老董便明白了:“因为西面的黑山贼不好控制呗,张燕名义上是首领,实则各自为政。且派人横穿韩馥的治下,万一被发现便功亏一篑。” “除了公孙瓒外,剩下就是刘岱了。但刘岱口气虽不小,实际战力......呵,恐怕吓不住韩馥。” “排除两个错误选项,剩下只有公孙瓒最合适了。” “不错。”贾诩点头,然后道:“然公孙瓒虽骄恣狂悖,名义上毕竟乃汉臣,行事还是有所顾忌的。” “嗯?......”老董眉头一蹙,感觉有思路了:“你是说幽州牧刘虞?” “嗯,刘幽州向来忠于朝廷,且与公孙瓒政见不合,两人多有冲突。倘若相国返京之前,再助刘幽州一臂之力,相国觉得公孙瓒还可能随意出兵?” 听到这里,荀攸也受到了启发,道:“相国,公孙瓒乃尚书令卢植之徒,若相国令其书信一封,想必也会令其安分一些。” 一番话,老董茅塞顿开,道:“不错!......从源头上阻断袁绍认为制造的威胁,他这计划就会事倍功半。” “并且,老夫也没闲着,一直给袁绍埋了颗雷。现在看来该点下引线,让袁绍忙上一阵子了......” 第331章 苏双、张世平 当苏双和张世平来到董营时,看到的是一番热火朝天景象。 单是中军大帐附近,便有几十辆马车与牛车散乱地停放着。士兵们把一顶顶帐子拆卸、折叠、捆好搁到车上,还有望楼、栅栏、鹿砦什么的,也都要拆散了带走。 整个营地热火朝天,乱哄哄的一片。 “大军这是要拔营离去?……”走到帐门口,苏双忍不住问道。 卫玆冷哼一声,道:“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该知道的你们心中要有谱儿,不该知道的最好别问!” 两位豪商当即被卫玆的文化素养惊住,战战兢兢地走入大帐。 他们不可能不怕。 明面上两人是边塞有名的豪商,靠贩马为生。实际上生意能做那么大,真正原因只有一条:走私。 还是将汉地的货物贩卖至鲜卑、乌丸,再从那里换来牛羊羊皮的双向走私。一进一出间都是暴利,不发财才怪。 但他们也清楚,这等生意见不了光,若招兵买马自保,反而更显眼。 所以钱赚得越多,心里也越慌。 为了能将生意一直做下去,他们将赚来的利益主动分润给势力强大的诸侯。期望哪天真出事儿了,有人能看在他们是会下金蛋的鸡份儿上,出手救一把。 除了主动孝敬已成气候的势力外,他们还会做一些天使投资。比如头几年在涿郡看到一伙人很有潜力,便投资了一些战马和镔铁。 事实证明,他们的眼光还算不错。 那伙人虽然几经坎坷,但如今领头儿的刘备,已在公孙瓒麾下任别部司马一职。 可就算是别部司马,跟大汉相国比起来,连个屁都算不上。甚至公孙瓒一头雾水地来到这里,恐怕也会吓得心惊肉跳。 好在老董的态度很热情,上来笑呵呵地寒暄道:“哎呀,打扰二位赚大钱了,老夫心中难安啊。” “相国!”两人对视一眼,膝盖当即软了,跪下来道:“我等知罪,以后再也不敢了!……这几年也赚了些钱财,若相国不弃,可尽数取用。” “起来,不必如此。”老董还是一脸笑呵呵,虚扶道:“尔等凭本事儿赚的钱,平白无故为何要给老夫?” “呃……”两人一听这个,忽然便卡壳了:瞧您说的,好像我们多愿意给一样。这不是怕…… 刚想到这里,苏双浑身一颤,又一脸羞愧不已地认真道:“相国通关市以睦边塞,互换有无,可谓靖边之良策。” “然我等虽先身体力行,却未等到相国公布的通商告示,更未缴纳半枚市税,自当尽数补足才是。” 张世平闻言,也连连点头道:“不错,我等虽是好心,但做事儿还是太快了些。除了补缴税金外,还该交些罚金以儆效尤。” “嗯?……”老董一听,双眼便弯成了月牙儿状,神色真的和缓了不少:“呵呵呵,果然是心窍儿玲珑的豪商,懂事儿!” 得到这话,两人似乎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轻舒了一口气。随即面上又堆起职业性的笑容,随时准备再拍几下老董的马屁。 没想到,老董随后又话锋一转,道:“不过呢,老夫今日让绣衣使请二位来,并不全为了那点税金和罚金。” 说着神色微微一冷,皮笑面不笑地道:“听说袁逆能以一郡之地,养活五千余人的精兵,尔等在其中出力甚大啊。” “相国冤枉!” “相国明鉴!” 刚起来的两人又慌忙跪了下去,对视一眼后,还是苏双开口道:“相国,非是我等暗中资助袁逆,而是袁逆以兵马相胁,我等不敢不从……” “哦?……”老董还是笑,故作不懂地道:“如此说来,你们是怕那袁逆喽?” “不错。” “也就是说,你们怕他而不怕老夫喽?” 两人快要哭了。 苏双赶紧摇头否认,可想想又不对,赶紧点头臣服。张世平这里正相反,先是点点头,然后见苏双摇头,又赶紧跟着摇头…… 两人如同步调不统一的拨浪鼓,晃得老董都有些眼晕:“行了行了,你俩挺知情识趣的,老夫也不欺负尔等。” “请你俩过来就一件事儿,能不能以后不跟袁逆混了,彻底断了他的财路?” 让他俩过来前,老董已让卫玆调查清楚了:利用两人的走私活动,袁绍靠海盐换来了战马、皮甲等物,且还有余财购买粮草、铁器…… “相国放心,我等从今日……不,从此时便悬崖勒马、改邪归正,绝不会再为袁逆做半点对不起相国的事!” 听着两人的保证,老董不由蹙起眉头,摇摇头道:“你们答应得如此干脆,让老夫很没成就感啊……” “成,成就感?” “嗯,就好比你们去教坊司……嗯,幽州这里有教坊司没,还是跟以前称作女闾、章台啥的?” “有,有……”两人连连点头,道:“早在半年前就有了,里面的女人果然跟女闾中的暗娼不同,真是让人抓心挠肺,念念不忘。” “对!”老董就笑了,道:“她们越是让你们求而不得,你们越心痒痒,最终得偿所愿,还会觉得钱花得很值,是不是?” “正是如此!” “嗯,没错,这个就叫成就感。”说着,老董忽然意识到这例子有些不对,蹙眉道:“这好像不是成就感,是冤大头……” “算了,你们领会精神就行。总之你们如暗娼一样上来就对老夫岔开腿,让老夫很怀疑你们的真心呢。” 两人又一次想哭:相国,你到底想让我们怎样? “老夫想告诉尔等,大军此番虽然要回去了,但并州基本已被平定,想来随时可以再来。而且一招手,就能调动轲比能部落和南匈奴。” 说着,又手指着帐外继续道:“同时,老夫还留下了盖元固为使鲜卑中郎将,命他与幽州牧刘虞紧密配合,既督公孙瓒又盯袁绍贼逆。” “另外尔等也知道,以后这里还会开设榷场,互通有无。一切商贸活动都会规范起来,积极保护尔等的正当利益。” “可袁逆对待商贸的态度,尔等也能猜出来吧?” 说着,老董忍不住冷笑,讥讽道:“他这是上厕所憋得没办法了,才会让尔等暗中东跑西颠地办事儿。” “就他那刻薄寡恩的性子,信不信等以后阔起来,第一时间就会将尔等当厕纸一样丢掉?” “相国金口玉言。” 张世平此刻反而不怕了,神色认真地点头道:“实不相瞒,我等也早已看出,袁逆根本未将我等放在眼里。” “连每次连对账,都只让逢纪前来应付。” 苏双也点头补充,道:“若他真心认可商贾之道,完全可以让手下光明正大地去办,何必还要暗中假我等之手?” “嗯,老夫正是此意。” 老董这才点点头,道:“一边是跟了老夫,以后不用再担惊受怕,可安心跑商,还有身经百战的名将盖勋为后盾。” “另一边则是偷偷摸摸如老鼠,且袁绍还啥都不管,只管从尔等身上捞钱……该怎么选,尔等清楚吧?” 苏双张世平对视一眼,突然就懂了:“相国,我等的选择自然不会变……是不是这样一番后,您就有成就感了?” “当然不是……”老董就笑了,诡魅地道:“尔等难道不想,跟袁逆最后一次的合作,狠狠坑他一笔?” “这样,老夫才会有成就感嘛。” 两人闻言,不由双眼一亮:“相国不来从商,简直乃我等万幸!” “哈哈哈,谁说老夫不从商?”老董便站起身来,一副拥抱未来的姿态:“这天下,不就是一盘大生意?” 第332章 这是八岁 送走苏双、张世平二人后,老董向卫玆挥了挥手,示意下一位:像他这种心脏的家伙,想要对付某个人,手段绝不会一招就结束。 随着卫玆引进来那一人,他双眼当时就疑惑了:来人,竟然是个女的。 而且,还挺好看。 一双妩媚而充满活力的大眼睛,瞳孔很是清澈。尖颌圆额,肌肤细润如温玉,柔光若腻。樱桃小嘴不点而赤,娇艳欲滴,腮边还留有两缕发丝拂面,凭添几分诱人的风情。 身为一名资深老司机,老董目光瞬间扫过她的重点,心中不由暗暗赞许:虽有长袍遮身,但胸间自有丘壑,呼之欲出。水绿色的丝绸在腰间盈盈一系,蛮腰纤细,完美的身段儿立显无疑。 “民女甄姜拜见相国。” “甄?……”一听这个姓氏,老董明白了:“你是甄家的人?” “正是。” “你们家男人呢?”汉代可不兴男女平等,甚至这等大事只让一个女人过来,老董完全可是视作甄家对自己的不敬。 “相国容禀。”甄姜显然也知其中厉害,赶紧解释道:“家父四年前亡故,大兄又早夭。按说此番当是由二弟来拜见相国,可卫屯使言相国要见的,是执掌甄家商贸之事的主事人,民女才不得不前来。” 说着盈盈下拜致歉,还不忘向老董投去一个楚楚动人的眼神儿。 老董当下就乐了,看得出这位甄姜,是很懂得利用自身优势的聪明女人。并且胆子心细,甚至还可能有些野心。 嗯,难怪胸怀抱负,估计就是被野心给撑的。 他很喜欢这样女人。 从某一方面来说,她跟蔡琰一样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同时为达成目标,也知道自己要付出什么。 与这样的人谈话,会很有效率。 于是他没怎么废话,一番商业吹捧后便直入主题:“今日唤汝前来,乃是老夫得知袁逆的粮草供应,一直是你甄家在操持?” “相国恕罪,袁逆势大,冀州牧尚不能制,况乎孤弱甄家?” 甄姜再度拜倒于相国面前,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此番她抬头时正对老董,衣襟内一抹若隐若现的柔腻,让人感觉有些晃眼。 老董赶紧转移视线,开始有些头疼。 随即,不由软了口气道:“好了,老夫也未曾怪罪尔等。只是如今老夫有意谋取渤海,尔等可愿弃暗投明,暗中给袁逆一记重创?” “相国但有吩咐,甄家莫敢不从,只是……” “只是甄家毕竟势弱,此番相国大军又要返京,还望相国怜甄家孤苦……”说着,她微微起身,双臂拘谨似乎很害怕担忧。 但这一动作……怎么说呢,有些人挤挤才有,可她貌似不经意便实现了‘有沟必火’。 “甄小姐……”事情到此,老董都不知该如何评价她了,感慨道:“果然是位有事业线……呃,事业心之人。” 然后,又将自己会留盖勋为使鲜卑中郎将,并与刘虞联合的安排跟甄姜说了,道:“有这般后盾,你总该放心了吧?” 没想到思忖片刻,甄姜竟开口道:“相国宽仁体恤,谋略周密,民女按说不应再有所求。然女子向来柔弱心怯,还望相国能……” “够了!”听到这里,老董已有些不耐烦。 没将甄家抄斩已是很大的宽恕,甄姜却仗着自己有几分美色,便想跟自己讨价还价,这就是不是他能容忍的了。 “甄小姐是否觉得你那点伎俩,老夫没经历过?” 他冷笑,打压对方道:“你以为那是自己开辟出的一条林荫小路,实际上是被很多女人踏过的康庄大道,甚至还一度车水马龙……” 说着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甄姜,又道:“第一个攻破城池的士卒,一定是头顶鲜血出来的。” “甄家假如连一点鲜血的代价都不想付出,还想跟老夫讨价还价,简直就是在白日做梦!” “相国恕罪!”甄姜这才真正有些害怕。 但微微咬了下丰唇后,居然还是壮着胆子道:“只是不知将自己和甄家半数钱财献出来,算不算付出了鲜血的代价?” “嗯?……”听到这里,老董才认真看了眼甄姜,道:“看来,进老夫营帐之前,甄小姐已然有盘算了?” “乱世中,钱财粮草积余却无守备的能力,无异于稚童怀抱金饼而行走闹市。” 甄姜抬头,这下秀媚的面上再无魅惑,而是一脸坚毅:“甄姜空活一十七载,竟不如五妹看得清楚。” “若甄家此番不趁机寻找一强力臂助,恐迟早被袁逆所侵。”随即又深深一拜,恭敬地道:“而甄家能拿出来的,只有家中的女儿和她们的嫁妆。” “五妹?”老董微微放缓了语气,道:“可是甄宓?” “不错。” “她今年几岁了?” “八岁……” 老董大惊,道:“那么精辟的判断,你告诉老夫特么是八岁孩子想出来的?” 甄姜似乎被老董的架势吓住了,赶紧解释:“别说相国不信,民女也都不敢信。但五妹确实跟寻常稚童不一样,三岁时思慕父亲哭得格外伤心,五岁时相士言她贵不可言,八岁时便博闻强识、不爱热闹……” “可惜才八岁……” 老董当然不会那么禽兽,只是有些遗憾:“君生卿未生,卿生我已老,恨不同日生,日日与卿好。” 念完又看向甄姜,真正觉得这女人有点意思了:“当你能轻松进入的时候,你就应该明白,不是你厉害,而是对方能够容忍你的渺小。” “说吧,你到底想怎样?” “相国……”甄姜的脸便红了,小声道:“难道民女说得还不够清楚么?” “哦?……”老董明白了,随即又忍不住笑起来,唤来卫玆耳语一番。 就在甄姜不知老董何意时,便见卫玆领着四位魁梧雄健、姿貌刚伟的武将进来,齐齐向老董一抱拳:“相国?” 老董便笑呵呵地道:“此乃老夫心腹爱将,子龙、公明、方理、文远……呃,文远的头发你可以忽略,执行特殊任务才刮的,但发型丝毫不影响他的帅气。” 原本还想将于禁和文聘唤来的,但老董突然发现手下名将太多了。五子良将的于禁在其中居然都不怎么显眼,文聘更有些黯淡。 介绍完后,他才戏谑地看向甄姜,意思是:老夫你就别惦记了,是你永远得不到的男人。但这四位,你可以从中挑一挑。 甄姜也明白老董的意思,然后目光停留在赵云脸上,随即害羞地低下了头。 四人原本不知唤他们来是何意,但见这情况,瞬间猜出了个四五分,剩下三人看着赵云不由会意一笑。 然后,老董又打发四人先出去。 接着夸赞甄姜有眼光。 但接下来事情的发展,就让他有些暴躁了:派人询问了赵云意见,赵云居然不同意。理由是天下未定,他懒得成家。 没办法,只能又让甄姜挑。 第二次她选择了张辽,结果张辽也不同意,说鲜卑、乌丸未平,他懒得成家。 第三次甄姜选了高顺,高顺却说女人只会影响自己练兵。 第四次是徐晃,徐晃说自己新附,大丈夫当以功业为先。另外呢,他在故乡有个姑娘叫小芳,长得好看又善良…… “他们到底怎么回事儿!……”老董想不通,真的想不通:“都是老夫的部下,怎么就不向老夫多学学!” 第333章 he has a dream 董卓的大军,终于从呼和浩特撤退了。 袁绍刚开始还松了口气,毕竟那家伙一日不走,给人感觉就跟睡觉时,发现床上趴着只猛虎一样,提心吊胆的。 但就在他以为,可以从容愉快骗取冀州韩馥时,毫无征兆的一件事发生了,让他恶心到极致。 就在董卓大军开拔后的第二天,冀州各境内突然兴起了一桩谣言。 说他袁绍狼子野心,视大汉朝廷为无物,妄图将天下国土纳入他袁绍的私有化,简直就是欧洲没了日耳曼,缺德的玩意儿! 袁绍不知欧洲是大汉的哪个州,却知骂自己缺德一针见血——在汉代这个极为注重人品德行的时代,无德可是对一个人安身立命最根本的打击。 好在这些,他已经习惯了。 毕竟在与老董的舆论争夺战中,他早就失败了:他的组织架构、人员班底,远没老董那边儿严密雄厚。 对面,可是专业的。 尤其汉室虽倾颓,皇权尚有一丝之存。紧接着董卓一番骚操作,还让王朝隐隐有了中兴之象。 人心思定下,他的什么‘清君侧’主张,彻底沦为篡逆造反的取乱之言。 所以龟缩回渤海郡后,他只在内部搞搞思想动员。 至于跟拥有全国最厉害笔杆子、最有名望地位大儒、最便利的通信渠道,以及最权威的朝廷背书的老董宣传部打舆论战这事儿,他早就彻底摆烂放弃了。 但是,他决不能容忍老董,将自己谋取冀州的事儿给挑明了! 猛虎扑兔,尚要潜伏隐忍。 董贼这么一吆喝,相当于将自己剥光了衣服扔在大街上,让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是个老流氓,还如何偷袭名叫‘冀州’的这位美女? “公孙瓒那边儿,怎么还没消息!” 郡衙当中,袁绍再无当初讨董盟主的威仪和风采,更像个快要输光筹码的赌徒,红着眼睛道:“郭公则,汝当初可是信誓旦旦向某保证过的!” “说什么公孙瓒骄恣狂悖、野心勃勃却苦无地盘儿,必然会出兵襄助,为何时至今日还毫无音讯?” 郭图的反应,也很有意思。 他并未如当初般毕恭毕敬,更未拜地称错,只是拱了一下手道:“主公,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在下之前派人联络公孙瓒时,得到的回复的确如此。” “谁知这几日他便出尔反尔,或许是董贼从中作梗也未可知。” 瞧郭图这散漫的态度,袁绍骤然感觉一股心头腾得燃起,只想唤人进来砍了这对自己不敬的狗东西。 可理智又告诉自己,如今人手短缺,还要靠着这些人出谋划策、分理诸事,万不可冲动任性。 想到此处,只能生生忍下这口恶气,甚至还挤出一丝和煦的微笑:“董贼果然滴水不漏,真是好手段!” “然谋取冀州乃我等眼下脱困唯一转机,还需公则多多费心。事成之后,某必然厚恩重赏!” 听到‘厚恩重赏’这四个字,郭图似乎才有了些动力,腰也稍微弯了一下:“主公厚望,在下岂敢不尽心竭力?” 逢纪本来懒洋洋站在一旁,并未打算说什么。 但见郭图与袁绍交谈如此愉快,一副上下和睦的景象,不知为何,心里就觉得酸溜溜儿的…… 于是,他也忍不住开口:“主公勿忧,谋取冀州虽说需靠外力,然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归根结底还是需我等兵精粮足、威名远播。” 说着微微一笑,道:“自蒙主公信赖,将郡内行商之事交由在下打理后。郡内可谓钱粮不缺、物资丰盈,为精兵之坚固根基。” 袁绍听出对方在自卖自夸,却也只能含笑点头:“辛苦元图了,真乃某之萧何也。” “此乃在下份内之职。”逢纪矜持地笑了笑,随后道:“据在下所知,董贼不久后会于边塞之地设立榷场。” “届时我等恐受其钳制,故在下此番决意孤注一掷,趁董贼尚未开设好榷场前,再狠赚一笔以备主公日后不时之需。” “嗯,元图为计深远。”身为四世三公之后的袁绍,对这等商贾贱业其实很看不上,甚至觉得连谈都自降身份。 好不容易等逢纪说完,便点头道:“此事某既已交由元图,元图尽可全权处置,不必事事禀告。” “喏。”逢纪点头,心中暗喜:又可以大贪一笔了。 此时袁绍心心念念的,还是冀州那片富庶殷盛之地,见众人谈兴不高,不得不继续强行尬聊:“孟德,汝对冀州一地可有何看法?”.. “主公……”曹操面色沧桑,喊出这两字时面上也是淡淡的愁苦:去年从扬州募了四千余兵打算投靠袁绍,原以为能是大树底下好乘凉。 没想到老董那张乌鸦嘴,真是说好的不灵、坏的灵,走到龙亢那个地方时,自军果然发生了营啸。 九江的兵马根本不愿背井离乡,随自己一路到黄河之北。那夜乱得可谓天翻地覆,自己也差点死在乱军中。 还是曹洪又一次奋勇相救,才勉强带着五百兵士渡过了黄河。 然后,就听说袁绍被老董打败了。 败得老惨了…… 他当时都在犹豫,要不要继续投袁绍。 随后想到兖州那边的诸侯,自己算是得罪干净了,袁绍毕竟还有个四世三公的牌子,在士族的少壮派中也属领头羊角色。自己是要饭的不能嫌饭馊,也就打算着投靠过来先看看。 结果,就跟后世某地科技人才引进楼事件一样,来了后就被彻底套牢了,想走也不可能走掉…… 但他毕竟一代奸雄,hehasadreaalways。 并且,还觉得眼下就是个机会。 于是想了想,他开口道:“在下去年路过青、徐一带,便觉两地动荡、民情不稳,今年恐有变故发生……” “哦?”袁绍不知曹操为何突然讲这些,道:“汝不妨将话讲明白些。” “在下觉得,两地恐黄巾复起。” “然后呢?” “然后黑山黄巾军似乎也蠢蠢欲动,在下隐约听闻两地黄巾欲接连一片,而横亘在他们中间的……” “冀州?” “不错……”曹操点头,道:“公孙瓒此人向来非易与之辈,主公若想靠他胁迫冀州,就算事成也有隐患,但若是黄巾贼的话……” 听到这里,袁绍懂了,彻底懂了:“孟德的意思是,如今青州无主,正好可派一善战之将,助青徐黄巾与黑山黄巾合流一臂之力?” “主公,此乃阳谋。”曹操也笑了,道:“董贼可号令公孙瓒,难道还能号令黄巾贼不成?” “届时韩文节不能御,唯有引强援来助。而普天之下,还有何人比主公更适合救他于危难之间?” “妙也。”袁绍转头看向巨大的兽皮地图,眉头紧蹙:“那依孟德之见,何人可担当此大任?” 曹操起身,自信道:“非曹某不可胜任也!” “壮哉!”袁绍大喜,拍案而定:“就等孟德此言,明日某便上表孟德为青州刺史,赶赴上任。” 曹操也激动不已,但还有个关键问题:“不知明公可拨付在下多少兵马?” 袁绍一愣,脸色就有些犯难:“孟德,我军的状况……你也知晓。” “何况某已会上表汝为刺史,乃名正言顺朝廷官员。只需诏令一到,青州各郡还不闻风而归、开城相迎?” 曹操也懂了,彻底懂了:当你以为在算计对方的时候,也可能对方正在算计你。人家或许早就看出了你没啥忠心,且嫌你每顿饭还吃三大碗…… 第334章 两位爱笑的男孩儿 “孟德,我等被袁本初弃之如敝履,汝为何还一路发笑?”走在赴任的路上,夏侯惇看着神色轻松的曹操,心中满是疑惑。 曹洪看了眼身后不足五百人的队伍,同样唉声叹气:“兄长,我等只有这等人……真去青州赴任的话,黄巾贼复起动辄数万,可如何抵御?” 此情此景,他只想到了肉包子打狗的结局。而自己,就是那包子里的馅儿…… “不错,袁本初嘴上说要会上表朝廷,可世人皆知他不被朝廷所容。” 夏侯渊同样唉声叹气,道:“此番他空口白牙,任命你为青州刺史,到那里后又有谁会认?” 曹操闻言这才放缓了马步,先看了一眼曹洪,解答道:“某没胆子去征讨数万乃至数十万黄巾贼,但借征讨黄巾贼之名,逃离袁本初的胆子还是有的,而且很大。” 接着又看向夏侯渊,忍不住笑了一下:“既然袁本初的青州刺史没人会认,那某为何不向朝廷讨一份名正言顺的任命?” “孟德?……”夏侯惇似乎听出来些什么,道:“你是想……归顺朝廷,投效那位当朝相国?” “不错。”曹操点头,神色恍然如梦一般,回忆道:“某都已记不清,当初为何要逃离洛阳,兴兵讨伐相国。” “哦,想起来了……是因他废立天子,盗掘皇陵、欺凌打压士人、践踏百余年来的朝廷法度。” “他就如同从凉州来的一头猛兽,肆无忌惮地将士人精心编织的治国理念体系,撕了个粉碎,以至于天下人皆认为他乃乱国逆贼。” 说到这里,他还忍不住苦笑一下,才继续道:“可现在结果尔等也看到了,普天之下只有袁氏那俩兄弟龟缩渤海、南阳两地,还在做着推翻相国大治的春秋美梦。” “剩下各州郡皆闻朝廷邸报、从诏命,且遵新政施为并派人入京上计,天下秩序宴然,黎庶安居乐业。” “虽说还有西北韩遂在苦苦挣扎,汉中张鲁充耳不闻,益州刘焉隔绝道路,但这些不过已是疥癣之疾。” “甚至他还恩威并施、海纳百川,以商沟通塞外异族。使得困扰大汉百余年的痼疾迎刃而解,戎狄蛮夷真心宾服,还成为朝廷拓土开疆的主力。” 说着看向夏侯惇,回答了他的第一个问题:“元让问某为何一路发笑,正是因某想起相国的一句话啊。” “什么话?” “爱笑的男孩,运气一般不会太差。”曹操说着又笑了一下,然后道:“现在某只希望书信到了相国那里,他还会一如之前那般看重某……” …… 数万大军归去,途中速度显然不可能很快。 正当老董发愁如何让赵云、张辽、徐晃、高顺四人,知晓女人的妙处时,竟发现走得慢还有意外之喜:桃子……哦,不,桃园三兄弟竟脱离了公孙瓒,来追随自己了。 听到这个消息时,老董第一时间还以为听错了。 向传令再度确认后,才慌不迭地吩咐道:“快让他们进来,算了,还是由老夫亲自去接……” 出了帐门,便见关平飞奔着跑向一人。 那人身高九尺,体型雄伟,竟不在典韦之下,往众人面前一站,竟仿佛一堵墙。他将头发简单梳了个髻,面色赤红,仿佛一团火炭。 漆黑的长髯过腹,丹凤眼似看非看,半开半阖,不怒自威,独有一派睥睨天下的英雄气度。 然后老董便唤过一旁的司马懿,问道:“尔等五人可否行了结拜之礼?” “未曾。”司马懿回复,道:“战事紧急,又乃不祥之事,故而我等决议回到洛阳再行结拜之礼。” “嗯,没行过就好。”老董点点头,道:“等尔等结拜时,由平儿生父前去主持。最好呢,尔等也都拜上一拜。” 司马懿便一脸奇怪地看向老董,道:“爸爸,自古结拜只需准备祭礼,敬祷天地、宣读誓言即可……” “拜四兄生父也不是不可,只是若要如此,难道还要将我等生父都唤来拜上一拜?” “不用,只拜平儿生父就行了,连老夫都不用拜。”老董一脸的坚定,道:“相信老夫,他会保佑尔等的。” 司马懿不理解,但看老董认真的神情,表示他们结拜时会慎重考虑一下这提议。 就在二人交谈完毕,刘备已快步走了过来,行礼下拜道:“幽州奋武将军帐下别部司马刘备,拜见相国……” 老董仔细端瞧了一眼刘备,见对方外衣虽然华丽,衬里却已经很破旧了。大约三十岁的年纪,额头上却已满是岁月磋跎的痕迹。 一张瘦长脸,眼睛微微分开,却长着一对大招风耳,嘴唇上还留着两撇小胡子。相貌虽然有些平庸,但他很喜欢刘备的目光。 虽没多少威严气势可言,但很温润和气。就连嘴角似乎也总流露出,让人心生好感的笑意。 “玄德,老夫对汝之名早有耳闻,不曾想今日在此相见。” 老董亲手将刘备扶起,然后又看向刘备左手那名壮汉,果然皮肤白皙,并非影视剧里的黑炭头李逵形象。 并且,看到自己注意自己时,此人还谦逊地笑了下。 老董便指着关羽和那人道:“玄德,这二位便是云长、翼德?” “正是舍弟,相国竟还知云长、翼德?”这一刻,刘备的嗓音居然还有些颤抖,显然很是惊愕激动。 此时的他还籍籍无名,历史上这一年孔融向其求救,他还感叹‘孔北海竟知天下有备乎?’。 老董的身份可比孔融尊崇多了,也难怪他会如此。 “非但听闻云长、翼德,老夫还知宪和年少便与玄德奔走,后一直辗转不弃。”老董随即又看向简雍,点头示意。 简雍的反应比刘备更激动,又躬身施了一礼。 一上来,气势便尽在老董掌控。随即便挥手向帐里引领,道:“帐外不是叙话之地,诸位速速入帐。” 入帐后坐定,老董才笑呵呵说出心中疑问:“玄德缘何突然追寻老夫至此?” 刘备与关羽对视一眼,客气回道:“不瞒相国,自相国北上河东收下平儿,我等接到云长家书后,便想着前来襄助。” “不料等与公孙奋武道明缘由,相国已大败鲜卑。” “途中又接到师席书信,言相国对我等有所耳闻,我等便快马加鞭赶来,总算见上了相国一面。” “哦?……”一听这话,老董忍不住便笑了:“公孙瓒还是不服老夫么?” 自己让关平给关羽写信是两个多月前,假如那时候刘备就想来襄助,怎么也能赶在自己打鲜卑前。 且此番刘备来时身边只有不足五百骑,可见公孙瓒根本不愿放他前来,说不定最后刘备还是逃过来的。 果然,这位爱笑的大男孩低头沉吟不语起来,显然不想说他师兄的坏话。 老董见状也不勉强,只是哈哈大笑道:“不想说也无妨,老夫想说的却是,玄德此番执意赶来,选择是非常正确滴。” “莫把青春倒插秧,公孙瓒哪有老夫香,哈哈哈……” 话音落下,传令又进来道:“相国,典军校尉曹操有信送来。” 第335章 老夫说话很好听 接过阿瞒的书信,老董不由想起那位爱笑的大男孩。 看过信的内容后,也忍不住笑了:“阿瞒,你终于长大了,知道老夫和袁本初到底哪个香了……” 刘备便奇怪地抬头看向董卓,还下意识抽了下鼻子:相国,你又未擦花抹粉、熏香沐浴,为何如此自恋? 但他不知道,有段时间老董身上的确很香的。因为荀彧推荐的几款熏香,气味真的很不错。 可惜他终究坐不住,没时间整天去熏。后来发明了香水,又感觉那味道更适合女性,也就彻底放弃了熏香。 “咳咳……玄德别嗅了,老夫说的香不是香气,而是权势……呃,造福于民的香气。”面对这位后来的汉昭烈帝,老董根本无需试探。 后世很多人对刘备评价褒贬不一,说他是伪君子。 老董却不信那一套。 乱世诸侯中,刘备是位很接地气的帝皇。争霸过程中虽十分狼狈,却从未干过‘屠城’、‘劫掠’这类的恶事。 当然,这样说也不太准确。 历史上刘备入蜀时,下令劫掠过府库和当地豪右。但即便如此,他也未滥杀那些豪强世阀,还在赵云的建议下,又将谷帛田宅归还。 打了大半辈子的仗,这人还真未像老董那样久穷乍富,狗窝里放不住干粮。然后接着奏乐、接着舞,好好享受享受啥的。 唯一可指摘的一点,就是他媳妇儿换得勤了些。 但那也是在遵从礼法的前提下迎娶的,更没像曹阿瞒那样杀了对方老公,然后再霸占人妻。 相较而言,曹操屠徐州无论用什么牌子的洗衣粉,都是洗不白的。他甚至想不通,后世为何会有些吃饱撑的家伙,会崇拜曹操那样的奸雄。 或许是和平年代生活太久了,风气又浮躁,他们渴望哗众取宠、渴望快速成功,一切都以‘成败’论英雄。 但老董却知,假如把那些家伙扔到荆州,闻听曹操虎豹骑杀来时,肯定会立马跳起来扛起两袋粮食,跟着刘备一起跑。 还说刘备携民渡江是‘以人为资本’……呸!就算刘备真是那样想的做的,也比把人当耗材、干电池、当燃油要好太多! 想到这里,直接将曹操的信递给刘备,道:“曹阿瞒脱离了袁本初,还在信中向老夫表忠心,暗示老夫给他个青州刺史的职位。” “相国……”刘备拿着信一脸不解地看向董卓,完全不知该说什么:这可是攸关汉室州郡格局的大事,咱俩才第一次见面,跟我说这些干啥? 再说我一小小的、有名无实的别部司马,也没资格同你商议这些啊。 “老夫这不想着青州那地方,与袁本初的渤海郡,韩文节的冀州都接壤嘛。曹孟德只凭一封书信,便想让老夫出兵出粮出钱相助。” 老董便笑着解释,直言不讳道:“万一他真在青州站稳脚跟,玩腻了老夫后甩在一旁,老夫岂非被他白嫖了身子?” 张飞听到这里,忍不住噗嗤一笑。 老董便转头,奇怪问道:“翼德为何发笑?” “相国说话……真好听。”张飞赶紧解释,道:“生动形象,极富感情,让人一下代入其中。” “嗯,老夫这等富有生活气息的人才,说话当然好听。”老董面无愧色、理直气壮地点了点头,赞许张飞有眼光。 张飞则想了下,突然又开口道:“相国同我等商议这些,莫非是想让我等前去牵制曹孟德?” “三弟……”这话太直白了,关羽拦了张飞一下。 老董却一点不在意,反而大笑道:“牵制个毛线……青州老夫迟早要收复的,与其便宜了曹孟德,还不如便宜给玄德。” “我等?”刘备瞬间愣了,随即才苦笑着摆手:“相国,莫要取笑在下,在下不过一别部司马,且德薄名浅……” “老夫可不是在说笑。” 不待刘备说完,老董便伸手打断:“青州一地北接冀州、西邻兖州、南毗徐州,乃老夫匡定天下极为重要一环。” “此地战略位置极为重要,若由曹孟德得着,他无论再度接连袁绍,还是并吞徐州,抑或是渗透兖州老夫都鞭长莫及,唯有交由一敦厚仁义、有长者之风,且还有戡乱才能之人统御,方可安心。” “倘若曹孟德这信不来,老夫回洛阳后也会仔细思量。恰巧苍天成人之美,将玄德送了过来,这人选难道不是现成的?” 听完老董一番认真解释,刘备表情才认真起来。 微微蹙眉后,还是觉得事情太魔幻:“我等不过初次相识,相国便将一州之地委任,难道不觉太过草率?” 这话出口,张飞都急得差点要蹦起来:“兄长,别人有这好事儿都争着抢着,你怎么还往外推呀。” 说着就要向老董这里走来,再度确认道:“相国可是真心要……” 话未说完,一旁典韦已冷哼一声:这等举动已危及到老董的安危,身为保镖典韦不可能熟视无睹。 张飞这才尴尬顿足,向老董笑笑示意自己莽撞了。但他又是个暴躁的性子,忍不住这口气,扭头向典韦瞪了一眼。 就那一眼,眼神如刀,含义明确:会议后别走,有本事儿咱校场上见? 典韦能惯着他? 同样用眼神回复:校场就校场,谁不来谁是孙子! 还是关羽冷静一些,看了眼老董认真的神色后,才开口劝说刘备道:“兄长胸怀济世安民之志,任命各地亦政绩斐然。” “如今相国这般器重垂爱,可谓天赐良机。兄长当上报朝廷、下安黎庶,才可酬相国识人推举之恩。” 刘备还是有些犹豫。 老董也不着急,只是看了眼关羽和张飞,道:“二位也别想着青州是块肥肉,老夫是什么烂好人、冤大头。” 说着起身来到沙盘模拟图前,指着青州的地面道:“青州西南有泰山,乃盗寇流匪最喜的藏身之所。” “数年前黄巾贼大乱,青徐二州亦有波及。但随着妖道张角覆灭,此地的黄巾贼忽然便没了声息。” “且青徐二州毗邻大海,私盐猖獗,各豪门世族势力盘根错节。” “甚至老夫以最大的恶意揣测,那些黄巾贼从未消失,只是同豪门世族合流,才有了这几年表面上的和平。” 说着,老董忍不住叹息一声,道:“不过经历这几年的沉寂,豪门世族和黄巾贼寇的矛盾积攒恐怕也差不多了。” “若是玄德运气不好,恐怕一入青州地界,面临的便是数十万黄巾贼复起……” 紧接着又笑眯眯地看向刘备,道:“除此之外,北边的袁绍闻讯,恐怕也会气疯了……对了,等你们上任青州的时候,他说不定会立刻发兵攻打。” “为,为何?” “因为老夫临走前坑了他一把,过段时日他就可能发觉了……”说起这个,老董又叹气:甄姜那里,还等着自己回信儿呢。 要不,派人再问问她喜不喜欢会草书、擅画仕女,就是脾气有些暴的猛男? 省得张飞这家伙几年后,出城掳了夏侯渊十四岁的闺女……十四岁啊,那时张飞都有三十了吧,怎么下得去手的? 越想越觉得不错,老董随即看向张飞的眼神儿,就有些不对劲儿了:“翼德啊,待会儿跟阿韦打完架,来老夫的帐里谈点刺激的事儿?” 张飞突然害怕了,身子都往后退:“相国,某,某应该没那个爱好……” 老董却还是笑,故意道:“为了汝兄长的事业,牺牲一下都不行么?” 这下,刘备、关羽、简雍三人,齐齐向后退了一步,面色惊恐。一旁典韦见状,羞愧地捂着脸:相国,你清醒一点啊! 第336章 把曹孙刘聚一块儿 “相,相国,这青州如此危机四伏,纵是孙武在世、韩信复生恐亦难平定。”听老董如此坦诚,刘备的态度开始变了。 且不说自己如今麾下只有不足五百人,就是五千人,感觉亦是难于登天。 更何况,还要牺牲三弟的清白,想了想他还是觉得:“相国,这青州刺史某还是不要也罢!” 一旁关羽闻言,权衡利弊后也赞同地点了点头。 谁知,老董非但不赶紧卖力推销,反而还道:“这就觉得难了?…….青州旁边那兖州,老夫也想让你给盯着点儿。” “刘公山?”刘备闻言,更加疑惑地看向老董:“相国,如今兖州境内黄巾猖獗,兖州刺史刘公山自顾不暇,缘何还需青州刺史多加堤防?” “刘公山很快就不是兖州刺史了。” 这时老董便露出邪恶的微笑,道:“阿瞒既然知道错了,准备回归老夫的怀抱,老夫当然不能辜负他。” “只是青州刺史这个职位,他想都不要想,但兖州刺史这个职位,老夫还是可以通融一下的。” “让曹孟德担任新的兖州刺史?”简雍在脑子快速捋了一遍,愕然看向老董:人不能……至少不可以如此卑鄙无耻吧? 刘岱是袁绍的姻亲,你让曹操取而代之,两人之间必会有一争。如此一来,相当于曹孟德向你纳了投名状,彻底被你绑在了贼船。 同时,曹孟德在你的支持下取下兖州,便相当于斩断了袁绍的一条臂膀,间接削弱了他的势力。 最主要的是兖州与司州接壤,便算是在你的眼皮子底下,他又哪敢兴风作浪? 再退一步,哪怕曹孟德真有不臣之心或小动作,董氏铁骑随时可出虎牢、奔陈留,兵锋所指,曹孟德哪敢与之相抗? “哪儿用得着老夫亲自动手啊……” 等简雍将这三条分析给桃园三兄弟听后,老董当即摆手,道:“兖州南面是豫州,那里老夫藏了头猛虎。曹孟德要是真敢炸刺儿,孙文台想必立刻便会提兵北上。” 想到这里,老董忽然灵台一闪,不由托颌自言自语道:“嗯,如此看来让文台只当个颍川太守太屈才了,回去后表他个豫州刺史,好生收拾下豫州的那些贼寇。” 随即目光又看向地图上的两州,很满意地连连点头:“同时,有曹孟德看着,他也会安分老实不少。” “如此兖州和豫州相互牵制,玄德再在一旁盯着……你们三方哪个敢炸刺儿,都会瞬间遭受另外两方的夹击,根本没有上蹿下跳的空间。” 听到这里,刘备的表情已精彩到不知该如何形容,看着老董更是满脸震惊:相国,这么机密阴险的谋划,你一点都不背着人儿的? 更何况,我还很有可能就是被你谋划的当事人之一…… 但他错了,他以为无意听到了老董的心里话,是在第一层。殊不知,老董根本不怕他听到,早就在第五层。 “嗯,就这样定了,把你们仨人扔在兖州、豫州、青州,也是大汉一桩喜事。” 此时,老董是真心很满意:三人分开就是魏蜀吴开国君主,但挤在一块儿的话,只能是自己手掌心儿里的孙猴子。 “相,相国……”刘备慌了,彻底慌了:“某德薄福浅,适才已说过了,难当青州刺史这一大任。” “给你三千精骑、七千步卒呢?” “啊,这?……”刘备有些懵。 “再拨付你二十万石的粮食,不够的话随时开口。” “啊,这?……” “嗯……青州攻略也需给你一份儿。据老夫掌握的情报,那里需注意的是管亥为首的黄巾贼。” “北海国相孔融的文治教化还行,但完全不通兵法,无力制约诸贼,屡战屡败。” “其人麾下所用之士,也是与之舞文弄墨而不论政事,好空谈高论,重仁义礼法,行事随心所欲,但凭所好……” 老董侃侃而谈,看似随意却将入青州的战略说了个大概:“玄德赴任后先别搭理他,如他那等名士,对尔等必然是看不上眼的。” “但等管亥领黄巾贼复起,他便会知狗屁名气毫无作用。届时汝再出兵相助,他必会感恩戴德。” 说完,看向一脸惊愕的刘备,笑道:“至于平原郡、乐安国、东莱郡、济南郡、齐国这些便没什么好说的。” “对了,北海国那里还有一位能士,名孙乾字公祐。孔北海知其名而不能用,玄德可辟为臂膀、署理民政。” “至于其他的,玄德若是想挖墙脚的话,高密令王脩、孔北海功曹孙邵、郡吏是仪、谷曹掾左丞祖这四人可堪大用。” 此刻刘备眼中惊愕更甚,没想到老董从未至青州,却能将那里风物、名士、局势了如指掌。 但想想他对自己身边人也都如数家珍,心下也便释然:“听闻相国麾下绣衣使通天彻地,今日闻之,果然非同凡响。” “这就震撼到你了?……” 老董闻言失笑,继续道:“总之,玄德只要答应入青州,老夫要兵给兵、要粮给粮,物质精神全方位支持。” 然后,轻拍了两下刘备的后背,语气深长地道:“如何?……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啊。玄德甘愿放弃公孙瓒,一路不计劳累凶险追赶老夫,为的难道真只是见上一面?” “相国……”这下,刘备彻底沉默了,双眼死死盯着沙盘模拟图上的青州,表情变幻不定。 就在他一咬牙、一跺脚准备答应时,老董却又笑了,故意抢在前面道:“玄德也不必急于一时,先随老夫一同回洛阳考虑也不迟。” “相国……”刘备想说,他其实决心已定:老董说得不错,有些人注定就是不平凡的,他一路披星戴月赶来,为的不就是那一丝希望? 现在老董不仅将希望变成了现实,还把利弊分析透彻,更表示会全力支持。此时若还要拒绝,他又岂能甘心? 人生,能有几回搏! 搏赢了会所嫩模,输了……就让翼德入老董帐里当嫩模。 谁知,老董再度打断:“玄德切莫冲动,咱时间还来得及……确实不乐意的话,咱买卖不成仁义在嘛。” “相国……”这时关羽也急了:他也看得出来,老董开出的条件十分诱人,而且条理清晰。虽说有难度,但想要一展抱负的人大有所在。 不料他这里还没开口,张飞随即已大喝一声:“干了!……为了兄长能得偿所愿、牧民造福一州,某便是今晚牺牲下又何妨!” 老董先是一愣,忍不住便笑了:“玄德三人既已兄弟相称,自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不如今晚我等便大被同床、砥足同眠如何?” 一旁典韦闻言,已彻底放弃了。 相反,还开始有些小期待:期待刘备和关羽的回答。 然后,就见三人对视一眼,露出荆轲刺秦的悲壮,重重一点头:“哪怕赴汤蹈火,我等亦同生共死!” 第337章 下雨天和打孩子更配 再度踏入永安宫的大门,看着两旁莺莺燕燕美貌婢女,齐齐弯腰向自己行礼,口中称呼‘欢迎靓仔归来’,老董瞬间便感觉浑身毛孔通泰。 这感觉,比入洛阳城门享受万千黎庶簇拥,山呼万岁膜拜还要爽。比刚才后宫设宴,百官庆贺还要飘飘然。 别问为什么。 问就是老董知道自己土、自己俗,就好这一口儿。 于是对安排了这一回归仪式的董璜,他给予了充分的肯定:“璜儿真是越来越有心了,这样的安排不错,老夫很喜欢。” 董璜则平静含蓄地点头,表示自己日后会继续努力,加大力度…… 但没人知道,当老董回到按说最该能让他放松的卧房后,面色却突然阴翳起来,看向身旁的微信吩咐道:“唤文优进来。” “喏。” 待微信离去,老董又抬眼看了下典韦。典韦会意退出房间后,还又安排了几名手下加强安防。 很快,李儒叩门而入:“相国,不知唤属下前来所为何事?” 老董便托着下巴蹙眉,神色有些不确定地道:“文优,是否人年纪大了,就比较容易多疑?” “相国何出此言?” “适才在后宫贺宴,老夫的第六感莫名触发,感觉天子看老夫的眼神儿……”老董也不知该怎么形容,思忖片刻才道:“就是感觉那孩子的叛逆期提前了。” 一听这个,李儒便笑了:“相国神识敏锐,天子对相国有所忌惮,这并非错觉。相反在相国北伐的时候,天子还做了些有趣的事情。” “哦?……”老董来了兴致,道:“说来听听。” “也没什么大事,上月中旬天子突然加封中郎刘和为侍中。” “刘和?”老董目光了然,点头道:“就是那个幽州牧刘虞之子?” “正是。” “嗯……他们毕竟都姓刘,百余年前便是一家,给自家人提提品秩,也算不上什么大事儿。” “属下刚开始也是这样想的。” 李儒微微点头,随后又道:“不过上月下旬,赵国五官中郎将之子王斌突然入朝拜谒,天子拜为奉车都尉,赐予良田美宅留在了洛阳。” “五官中郎将之子王斌?”这下老董的眉头便紧锁起来,道:“王斌的胞妹,不正是天子生母王美人的胞兄?”.. “也就是当朝天子的母舅。”李儒补充。 这下老董便听懂了,神色也有些愠恼:“还有没?” “还有便是这月上旬,陈仓那里的绣衣使截获了一伙商队,从其中一人身上搜出了一封密信,与天子笔迹一模一样,且落款加盖了天子私印……” 说着,李儒已从袖中掏出那封密信,才继续道:“好在这封密信没啥重要内容,但有趣的是收信人。” “益州牧刘焉?”老董看后,此时神色已不再愠恼,反而开始失笑:“若只是单独一件,都说明不了什么问题。” “但接连发生三件,加上天子今年已十一岁,不能算是小孩子了……” 将手中的信点燃在烛台,老董神色也在火光跳跃中显得晦暗不明:“当初老夫在邙山接到他时,便知这孩子会有出息,有自己的想法儿。” 说着,口风一转又问道:“外朝的反应如何?” “天子应该还未同外朝接触,大抵上是信不过外朝那些人的。”李儒语气也愈加谨慎,道:“太尉皇甫嵩刚刚归朝,并未发现与陛下有何联系。” “故司空荀爽逝去后,新任司空张温乃相国故交,且对权势已并不热衷。甚至几次上书表示愿为大鸿胪,并不想过多问朝政。” “至于司徒杨彪虽录尚书事,然每有决情都先过问相国府,并不敢专断。且前些时日还向在下举荐其子杨修,想来相国府谋一差事,当是有投效之意。” “嗯……”老董点点头,对自己这将近两年的经营还算满意。 “相国……”李儒却近前一步,欲言又止。 老董明白他的意思,摆手道:“不急,先陪他耍耍……单是这点微弱的动作,还难以撼动我等分毫。” “聪明的父母都是静悄悄看着孩子作妖,等他把事儿闹大不知该如何收场时,才会现身出去教训一顿,他就老实了。” “相国之意,是静观其变?” 老董却忽然又一笑,摇头道:“不,老夫只是在等下雨。” “下雨?” “嗯,因为下雨天跟打孩子更配。” 老董继续笑着解释,道:“聪明的父母是那样做的,但老夫可不是什么聪明的父母,而是……干爹啊。” “他都不是老夫亲儿子,老夫为何要惯着他?自然要等什么时候没事儿了、下雨天闲着了,就把他拎出来揍一顿!” 李儒顿时感觉被噎得不轻,但再一想老董如今的权势,发现也的确不必对那个坐在龙位上的小孩子如何客气。 “从始至终,老夫是在为汉室万民、江山社稷效力,可不是给他这个汉室朝廷、皇帝天子当狗。” 说完这句,老董又想起那句经典台词,道:“这江山老夫可以给,但他不能抢。即便老夫要给,也要认可他会是位爱民有能力的天子才行。” 李儒点点头,道:“属下知道了,暂时先静观其变,待相国何时有心情了再说。” “嗯。”说着,老董又看向地上的灰烬,眼珠一转:“不过,益州牧刘焉那里,老夫听说他最近有些飘啊……” “不错。”李儒点头,道:“益州绣衣使有信,刘焉造作天子所用的乘舆车具千余辆,私下有称帝的打算。” “荆州牧刘表也上言朝廷,称刘焉有‘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之论。” “似子夏在西河疑圣人?” 老董虽然没啥文化,但这个典故还是懂的:子夏是春秋末期的思想家、教育家,名列孔门七十二贤和孔门十哲之一,后世尊称为‘卜子’。 他在西河的时候曾为魏文侯老师,而魏文侯又是后来魏国的开国国君。而刘焉自比圣人子夏,用意就很明显了。 “他想当开国之君,但眼下身边只有一个儿子刘瑁,其他儿子同意刘瑁为太子么?” 说着,老董忍不住笑了起来:“多子多福一说虽起于周朝,对黎庶百姓也没错。但对于权势之家来说,儿子多了就是来讨债的啊。” 李儒闻言不由蹙眉,道:“相国何出此言?” “黎庶百姓们的儿子多了,劳动力就多,能开垦的荒地也多,家族财富和势力就会越强大。” 老董解释,道:“可对于刘焉那样的权势之家而言,地盘儿只有益州那么大,却只能有一个儿子来继承。很容易导致兄弟反目,乱成一团……” 说着,门外典韦开口,道:“主公,贾长史求见。” 老狐狸进来后,废话都懒得讲,直接道:“相国,刘焉上书称病,希望朝廷能念他思子深重,派儿子回益州照拂。” “哦?……”老董笑得便更灿烂了,道:“那你觉得老夫该不该同意呢?” “自然要同意。”贾诩也笑了,道:“既然刘焉认为跟随他入益州的刘瑁不适合继承大业,那我等……” “嗯,就给送一个更不适合的。” 老董抢答,道:“明年的时候,再把一个差不多的送回去;最后等他真不行时,把嫡长子再送回去……” 李儒听完不由一惊,看着老董脱口道:“相国,这计简直太缺德冒烟儿……呃,太精妙无双了!” 第338章 贴心的小姨子 处理完干儿子和刘焉儿子的事儿,老董又泡了个澡。好好享受了一番八号技师,和罗珊娜的全套服务。 出来之后的他非但感觉神清气爽,而且人都升华了,确认心中毫无邪念后,才吩咐小黄门孙英道:“走,去太常府,找老夫的女神。” 见女神前就该端正态度,一定要虔诚。 不能像后世的舔狗一样,嘴上喊着人家‘女神’,脑子里指不定已完成一套广播体操,快速实现了颅内高潮。 到了太常府,熟门熟路都不用人通报。 然后眼睛一晃,便看到一袭影子向自己奔来,老董起身抱起后不由乐得笑呵呵:“婉儿,想姐夫了没?” “想,想死了……”坐在老董胳膊上的蔡婉,回答很诚实,诚实到嘴角都不自觉留下晶莹的口水。 擦了擦后还忍不住问道:“丑大叔……” “叫姐夫。” 得了卫觊的亲笔信后,老董远在塞外便已让人在洛阳造势,董母知道后当即派人前去纳采、问名、纳吉,等老董回到洛阳时,六礼已进行了一半儿。 原本老董不想这么麻烦的,毕竟东汉到东晋的时候婚娶流程已经简化了。可蔡邕却不同意,且人家给出的说法也很有道理。 说是东汉婚娶流程简化是因时局动荡、战乱不休,而老董你吊民伐罪、安邦守国,若成亲还不作表率恢复古礼,岂不是表示天下仍在动荡当中? 这个马屁拍得精妙,老董乐呵呵同意了。只是隐约听说,蔡邕兴冲冲将这消息告诉蔡琰时,第二天菜就咸得无法下咽。 “姐夫……”蔡婉不在乎这些,又急切地问道:“成亲到底是什么?” “成亲啊……”老董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只能简单道:“就是一男一女觉得对方非常好,以后就住在一起,永远不分开了。” “那是不是以后吃饭也要在一块儿,你吃啥阿姐就吃啥?” “嗯……”老董不理解她的脑回路,点头道:“正常情况下是这样的。” 然后,蔡婉便很认真地看向老董。 然后还伸手柔嫩的小手,摸了摸他的脸,点头认可后语出惊人:“姐夫,要不你连我也娶了吧?” 老董当时感觉脑海中一声霹雳炸响,耳中全是嗡嗡的回声,脸上乐呵呵的笑意也瞬间凝固起来。 “胡言乱语!”幸好此时蔡邕出现,一把从老董胳膊里抢走蔡婉,伸手就要揍:“为了点吃的,你卖了琰儿就算了,现在更连蔡家的脸都不要了!” 老董见状反应过来,赶紧去拦:“岳丈……” “什么岳丈?” “就是外舅的意思。” “你与琰儿尚未完婚,老夫还不是你外舅!”蔡邕怒不可遏,丝毫不给老董面子。 然后老董就乐了,道:“汝要是这么说的话,那老夫……” “老夫在此,你也敢自称?” “蔡伯喈!”谁知老董突然大怒,道:“是你说的老夫尚未同琰儿完婚,那老夫便是当朝相国!” 蔡邕一下不吭声了,被老董拦在半空的手,也没了力道。 老董才又笑呵呵救下蔡婉,又故意道:“伯喈啊……老夫北征前命你编纂经论通义,并搜罗历代名著典籍刊印天下,作为随后科举的教材。” “如今油墨雕版都已研究出来,教材怎至今还不见影子?” “对,怎如今还没个影子?”躲在老董身后的蔡婉,还气呼呼地出来帮腔。 看着胳膊肘往外拐的模样,蔡邕简直要气死。可稍有动作,便听老董发出一声鼻音儿:“嗯?……” “相国,修史才乃国之文业根基……”无奈的蔡邕,只能开口解释。 话刚说一半儿,老董又一哼,脑袋四十五度角一台:“那你是在教老夫做事喽?” “卑职不敢。” 出门儿看到这一幕的蔡琰,不知该气还是该笑。 最后将两者优化结合,直接被气笑了:“熹平四年,时任议郎的父亲有感经籍距圣人著述的时间久远,文字错误多,被俗儒牵强附会,贻误学子。” “便与五官中郎将堂溪典、光禄大夫杨赐、谏议大夫马日磾、议郎张驯、韩说、太史令单飏等人奏请正定《六经》的文字。” 说着走向老董,当着老董的面拧了一下妹妹的脸后,才继续道:“先帝批准后,父亲以隶书将《书》、《诗》、《礼》、《易》、《春秋》和《公羊传》、《论语》儒家七经写在碑上,便是熹平,已是天下最正统权威的经书通义。” 这事儿老董知道么? 他当然知道,甚至雕版也早已刻好了。 他就是在欺负蔡邕。 就算说出这事儿,他也能再说出经书太少、不够丰富等诸多借口。 但这话由蔡琰说出来,老董自然老实闭嘴。 哪怕蔡婉可怜巴巴地抱着他的大腿,让他管管自家的凶婆娘,他也假装当没看到。 甚至带蔡琰上车离去时,还能听到蔡婉悲伤叹息:“夫纲不振,如何振天下?……姐夫你变了,自从与阿姐订婚后,就不爱我了。” 于是,马车离开时便伴随了老父亲的痛惜喝骂,以及可怜萌娃的放声大哭…… …… 这次两人没有去市场上逛,毕竟如今洛阳繁华胜去年数倍,且老董在民间的声望也水涨船高,再露面的话说不定还会引发治安问题。 尤其最近两人订了婚,女儿家脸皮薄。 万一集市上有人恭祝‘早生贵子’啥的,蔡琰恐怕就不会在车里,而是会躲到车底…… 所以两人一路出了开阳门,去了洛阳南面的洛水河畔。 恰好天气也不错,虽说免不了有些热,但寻了处河滩有阴凉的大树,再铺上凉席摆上瓜果点心,野餐的感觉一下就出来了。 这时候不用老董主动,蔡琰已十分自然地依偎在他身旁。 然后凭借女人敏锐的第六感,发现老董竟没什么反应,不由起身蹙眉道:“可是有什么心事?” 老董哪有什么心事儿,只是此时心思很纯洁而已。 但为了不穿帮,只能满脸愁容地一抹脸,点头道:“老夫太难了,琰儿,我最近压力很大……” “哦?……”蔡琰明显不信,杏眼里满是‘编,你接着编’。 “首先第一件事儿,就是老夫想不通,为何会有男人不喜欢女人。而且,那女人还是十足十的白富美。” “条儿正盘儿靓腿长就不用说,尤其胸……咳咳,兄长怎么说也是为孝廉,最主要的是有心机胆略,嫁妆也十分丰厚。” “你是在说甄家那女子?” 那时蔡琰也在呼和浩特,对甄家一事有所耳闻:“子龙、文远、方理、公明四人,还没有同意的?” “可不。”老董苦笑,道:“这事儿老夫都没敢跟甄家说,生怕甄家小娘子气不过跳井了。” “后来还想着实在不行介绍给张飞,但张飞毕竟不是老夫嫡系心腹,肥水流了外人田,老夫舍不得。” “公明就算了,他已有心上人;子龙一表人才,日后必不缺良配;至于方理……”说起高顺,蔡琰忍不住都笑了:“方理也有婚约在身,你这不是在强人所难?” “方理已有婚约?”老董还真不知道,随即感念家里果然得有个女主人,替自己操这份心。 “只有文远,一心想着靖平边塞,恢复祖上未竟之心愿。如若让他娶了甄家长女,想必会消解一些他的执念吧?” “唉……”老董闻言便摇头,摊手道:“可他似乎搞不清,现在是张辽张文远,不是不近女色的唐僧唐玄奘,串戏了啊。” 第339章 我哪儿知道啊 听老董又在说着自己听不懂的话,蔡琰如今已不再刨根问底,只是静静柔柔地看着他浅笑。 懂一个人,不是对方的每一句话都能理解,而是能感受到他此时的心情。 就算听不懂,她也接上话:“感情的事不用旁人过多干涉,反正甄家那女子,要的只是你政治利益上的联结。” “你不妨让她来洛阳谋商,若她非子龙或文远不嫁,就让她去追求好了;若她只想尽快投效,也会很快同你其他心腹成亲。” 老董一愣,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有你这般贤内助,夫复何求?” 蔡琰会心认同地一笑,点头道:“我也想不通,你为何会有那般好的运气,能娶到我这样色艺双全、秀外慧中的女子。” “哟?……这么快就骄傲了?”老董也笑,随后又道:“老夫忧愁的可不止这点男女小事儿,还有天下大事。” “有多大?”蔡琰不解,道:“此番并州已平,匈奴和大半鲜卑亦臣服你的安戎之策下,整个汉室江山基本已四海靖平,你还能有多大的心事?” “不算大,也就一个益州、半个凉州,还有一条太行山脉,外加青、兖、豫三州那么大。”说这些时,老董不由叹了一口气:“说起来有些丧气,老夫未入洛阳时,天下也就这么些动乱的地方。” “结果上蹿下跳折腾一年多,招数也花里胡哨,但仔细一对比,发现充其量也就是将时间拨弄了两年前。” “话可不能这么说。”这时蔡琰反而生气了,道:“若没你入主洛阳,天下靡烂汹汹,已是大厦将倾之相。” “幸得苍天怜悯,让你浑水摸鱼主掌了汉室朝堂。自此兴商贸、除佞臣、稳朝政、镇动乱、推新政、均贫富、和戎狄……” 说着看向老董,清澈的目光中尽是感恩:“你看似只将时间拨回了两年前,实际上却是挽救了一个王朝。” “这般经天纬地的事业,都是擎天补裂的名臣才能做到的,后世史中也一定会大书特书、不吝溢美之词的。” 一边说着,她又随手捡起一截树枝。 在地上胡乱勾勾画画后,突然一脚踏平:“至于这什么益州、兖州、青州、豫州,还有什么半个凉州和太行山脉,无非也就是你日后一脚的事儿,又何必在此唉声叹气、妄自菲薄?” 话音落下,发现老董这里居然没动静了。 蔡琰再度抬起头,才发现他正目光疑惑地看着自己。她不由奇怪地摸了下脸,道:“你看什么呢,我脸上难道有什么东西?” “有。” “是什么?在哪里?” “在嘴上,跟抹了蜜了一样。”老董便笑,道:“让老夫赶紧用嘴帮你擦擦……” “哎呀!你……你这个登徒子,你……”蔡琰羞得不行,红着脸抡起小粉拳,恨恨捶了他几下。 …… “话说,你既然惦记上那些地方,是不是已有了应对之策?”打闹一番后,蔡琰又老实靠在他怀中问道。 “为何会这样问?”老董有些奇怪,奇怪她怎么猜得这么准。 “嘁……”蔡琰便翻了个白眼,很有他老董的神韵和精髓:“让你惦记上的东西,还能逃得出你的魔掌,你能不憋着心思谋划?” “嗯,有道理。”老董便看着怀中的蔡琰点头,发现自己这问题实在多余:答案不明摆着的嘛。 “若非你很快便是吾妻,就凭你知道这么多,老夫便该杀人灭口。” 老董闻言感叹,然后长长一叹,道:“可惜被你勾去了魂儿,日后只能努力造人、添丁进口了……” 蔡琰又要炸。 但老董这次早有防备,趁她还没蹦起来前,赶紧制服住道:“好好好……老夫跟你摊牌了,不装了,我的确对那些势力已有谋划。” “豫、兖、青三州,老夫已懒得亲自带兵去平定,打算交由孙曹刘三人相互。” 说着,急忙又将孙曹刘三人的来历脾性讲了一遍,然后道:“三人各有野望,但志向完全不同。” “孙文台有如猛虎,有靠武力并吞八荒之魄力;曹孟德乃奸雄,权谋筹划无双,甚会把控局势;刘玄德则仁爱宽厚,怀抚黎庶,到任后应当会深得民心。” “若只放一人在中原之地,他们三个必然迟早崛起。” “说不定有朝一日,还会想跟老夫扳扳手腕。但三人全扔过去,便一个和尚挑水喝,两个和尚抬水喝,三个和尚没水喝了……” 后世家喻户晓的故事,蔡琰却没听过。但她也不用多说,只需一个眼神,老董便又将这则小故事讲了一遍。 “你这不太准确,三个和尚各怀私心,生怕吃亏才会没水喝。而你是想让曹孙刘三家相互牵制,如此抉择调和的权力便……” 说到这里,蔡琰猛然起身,明眸诧异:“这等驭下制衡乃帝王心术,你竟然已无师自通?……” “啥帝王心术啊,一提这个老夫就头疼。” 老董忍不住抚额,蹙眉道:“皇宫里那位小天子,已经对老夫有戒备之心了……果然自古皇权和相权,就是一对儿活冤家。” “明明你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你,偏偏还要相爱相杀,甚至最后还会闹到水火不容、你死我活。” 随着感情开始稳固,老董已习惯在蔡琰面前毫无顾忌地坦陈一切,任何阴暗角落里的小心思,任何大逆不道的话都不会隐瞒。 蔡琰对老董也再无隔阂,甚至直接开口问道:“你打算怎么做?……取而代之么?”.. “太麻烦了……”老董摇摇头,道:“老夫能有今天,说白了就是挟天子以讨不臣,人心还是聚拢在汉室这张大旗下的。” “最主要的是,废了他自己当皇帝,感觉也没什么意思。” 这话是真心话,如他这等懒散之人,当个干半天歇半天的相国还行,真要全年无休996,肯定会不快乐。 权力虽然诱人,但没了快乐,哪怕人生再辉煌有意义,他也觉得没啥意思。 “做人,开心最重要了。”想到这里,老董笑了笑,安慰道:“放心好了,他现在还成不了气候。” “孩子调皮老不好,多半儿是惯的,下雨天打一顿就好了。” 蔡琰闻言眼神悠悠,没有多说什么,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就在此时,典韦脸色郁闷地走了过来,道:“相国,军营里发生点事儿,需要你去处理一下。” “何事?” “兵曹下达了要派士卒前去青、兖二州的命令,可士卒们不少已在洛阳安了家,又感念咱这里的待遇不错,没有几个愿意去青兖二州的。” 老董一听,还真是那么回事儿: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好不容易混成了京城兵,且待遇优渥、晋升渠道透明,谁还愿意再去当郡国兵? 至于说让自己贴钱,帮曹操和刘备募兵,老董才舍不得。 “那,那咱不是还有不少俘虏么?” “身强体壮、素养不错被咱充入了后备役,剩下的也已拉去军屯了。” 典韦苦笑,道:“到了屯田处得知干满三年就能分田,重新当上大汉的良民,他们也不愿去陌生的州郡拼杀了……” “那,那该咋办呢?” 典韦一摊手,道:“我哪儿知道啊?” 第340章 奇怪的要求 派人将蔡琰送回府,老董径直去了西园军营。 到之后发现刘备等人已在等着,神色很是郁闷。看到自己过来,也不敢如何表现出来,刘备只是语气有些幽怨:“如此小事还需劳烦相国亲自前来,备实在汗颜难安。” 他是真的疑惑。 在外漂泊数年,借兵这事儿不能说已是家常便饭吧,只能说也习以为常。万没想到这京畿首府、天子脚下的大汉军队,竟然会抗命。 嗯……确切来说,也算不上抗命。 毕竟兵曹下达的文件,说是采取自愿原则。倘若老董用强征命令的话,士卒们想必也会从命。 但此时老董的回答,就挺耐人寻味了,并未如何动怒,而是道:“此事老夫确实有欠考虑,汝先等等,待老夫了解下情况再说。” 说着,在典韦的护卫下,跟做贼一样悄悄混入营中。趁一个营房里的士卒没反应过来,拔腿就快速冲了进去。 里面的士卒都惊呆了,连行礼都忘了:“相,相国……” “说!……为什么不愿意去青、兖二州?”老董一把揪住营房里的伍长,语速又快又急,根本不给对方思考的机会。 伍长下意识便开口道:“去,去了就要打仗,我,我还不想死……” “嗯,理由很充分。”谁知老董居然点头了,然后又笑道:“你今年看起来才二十来岁,这么快就要躺平了么?” “躺平?”士卒和随即赶来的刘备等人,面面相觑。 “就是你不想努力了么?”老董便开始语重心长、毁人不倦:“你要奋斗,要努力啊……有道是树挪死,人挪活。” “你仔细想想,在洛阳你只是个平平无奇的伍长,每年的军饷和田里的收成就那些,难道很满足、很幸福么?” “相,相国,我姓胡,我不姓福……”伍长直接傻眼了,又道:“再,再说每年有军饷和田里收成,难道还不够么?” “当然不够,人的欲望怎么会有尽头呢?” 老董继续循循善诱:“在老夫这里,你可能一辈子都这样了。但到了青兖二州,你就是接受过大汉最精锐部队系统教导的基层军官。” “玄德和孟德正在用人之际,上来最少会给你先提一格。混得好的话,当上曲侯、司马,走向人生巅峰,迎娶白富美也不是梦!” 老董痛心疾首,又看向其余四名士卒,痛心疾首地道:“你们也是,到了那里最少会是个伍长啊!” 刘备何许聪明之人,当即便接口保证道:“不错,只要是大汉洛阳精兵,某必然先擢升两格录用!” “听见没,老夫可不是画大饼,而是实实在在的狼性文化,真给尔等肉吃的。”老董此时又看向他们,道:“再给尔等一次机会,愿不愿追随玄德去青州?” 五人对视一眼,除了两位已在洛阳安家的,剩下三位一咬牙、一跺脚,便同意了老董的提议。 眼见有疗效,老董又下令点兵聚将,让刘备将提升的待遇讲了一遍。 刘备果然也很有演讲天赋,拿着大喇叭喊得声情并茂,情到深处,忍不住还擦了两下眼泪。 效果呢,自然是有些的。 林林总总凑出了两千人,且大部分都还是士卒,只有少部分的伍长、什长,最高的军职则是个屯长。 “玄德,往好处想,咱总算凑出了五千兵马的骨架嘛。”看着刘备有些失望,老董拍了拍他肩膀安慰。 谁知,刘备忍不住又要哭:“相国,怎么猜是五千兵马的骨架?……” “这两千再加上某麾下的五百,人人都升一格便是伍长,算下来成型的建制也是万人呀?” “那两千人,还得分一半儿给孟德……”虽然很残忍,但老董不得不说。 对于这样的结果,他也无可奈何:实话实说,他要是洛阳城里的普通士卒,恐怕也不会跟刘备走。 毕竟人类是厌恶风险的动物,除非实在没办法,否则大部分人还是喜欢活在自己的舒适圈。 嘴角有些苦涩,老董随即蹙眉道:“如此看来,只能想办法再开源了。玄德若不急的话,待老夫命人张贴告示,再招募些人马来?” 要饭的不能嫌饭馊,这道理刘备还是懂的:“令相国为难了,备羞愧不已。” 他这里话音刚落,传令又过来汇报道:“相国,典军校尉曹操已至相国府,前来求见拜谒。” 老董神色当时愈加郁闷,挥手道:“直接将他带过来吧,老夫知道他来干啥的……” 很快,曹操一行人赶来。 看着老董和刘备等人愁眉苦脸,不由多嘴问了一句。 得知正为兵源的事儿发愁,不由笑道:“相国,洛阳精兵不愿来,我等为何不让居无定所、贫饿交迫的之人去?” 由青州刺史变为兖州刺死,曹操也看出了老董的心思。但能被朝廷重新接纳,他还是不胜感激。 来洛阳的路上已调整好了心态和身份,此时便开始出谋划策。 “居无定所、贫饿交迫之人?” 这话乍一听挺是那么回事儿,但仔细一想,老董的脸色就变了:“你是在讥讽老夫治理无方,洛阳乃至司州饿殍遍野?” 曹操一愣,再不敢卖关子:“非也……相国可还记得离开定襄郡时,坑了袁本初大笔海盐、粮草、金帛一事?” “你是说张世平、苏双,还有甄家?”这事儿老董当然记得,只是没想到曹操竟然也知道。 “卑职离开袁本初时,自然也留了些内应。” 曹操便笑着解释,道:“再得知张世平、苏双,还有中山国的甄家,收了袁绍大笔物资后,就投效了盖中郎将接受保护,自然猜得出乃相国所为。” “嗯,然后呢?” “袁本初以一郡之力供养五千兵马,本就捉襟见肘。如今非但被相国砍掉了商路,还坑了一大笔物资……” “据说他被气得当众吐血,还要砍了逢纪的脑袋。” 说着,曹操强忍着幸灾乐祸:“幸有同乡许攸苦苦相求,逢纪才免于一死,但也被送入阴牢。” “吃了如此闷亏的袁绍,自不肯善罢甘休,便允诺了十万石的海盐给黑山贼寇,令其骚扰攻打河内、上党、太原三郡……” “哦?……”老董一听,当时就来了精神,一脸激动渴望地道:“就是说,黑山贼寇很快要来打老夫了?……” “他们什么时候来,会有多少人?……哎呀,老夫都有些等不及了。” 一旁刘备三兄弟闻言,当时的表情十分统一且震惊:长这么大,还从来没听过如此奇怪的要求! 随后,就听老董又道:“粮草装备老夫这里不缺,给尔等部下的骨干也差不多齐活儿。现在就等黑山贼他们主动送上门儿,尔等届时可要挑仔细些。” 曹操微微含笑,带领手下抱拳道:“必不辜负相国美意。” 刘关张这里也恍然大悟,同样躬身道:“我等愿追随相国,荡平黑山贼寇,还大汉以靖宁!” 第341章 六千人也多 从军事角度出发,夏天并不是个打仗的好时节。由于天气炎热的缘故,会导致很多士卒中暑。 尤其老董战力的精锐,大部分还是靠精良的兵甲来提供加成,而夏季披甲上阵,无论对将领还是士卒来说,都无异于一场折磨。 “所以,老夫此番决定……”说到这里,老董看了眼大堂里的众将领,微微一笑:“这次就不带你们去受罪了。” 话音落下,众将领们都傻了:我们等半天,以为你能给出个解决夏季作战不利的法子,结果你这法子就是……只要我们不去上阵,夏天就热不到我们? 这可真是个,治标又除根儿的好法子呢。 司马懿此时也猜出来了,道:“爸爸的意思,此番是为了给曹孟德和刘玄德筹备兵马,所以只带他们的人过去?” “不错!” “可他俩合起来才三千人,黑山贼寇却号称有百万余众!” 司马懿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思议:“就算这个数字夸大不少,但连年来官逼民反逃入太行山脉里的流民,至少也有三十四万。” “其中可战的青壮……哪怕保守地按七抽一来算,人数也足有六万,甚至还不止。” 说到这里,他都想摸摸老董的脑袋,看看是不是热糊涂了:“三千人对六万,就算孙武复生、白起再世也不敢夸下海口,爸爸……” 后面的话,司马懿识相地没说。 但一脸‘你喝多了吧’的表情,充分表达他此时的质疑和震惊。 “嗯……懿儿言之有理。”老董看起来还挺听劝,道:“三千人对六万余,确实有些不太礼貌。” “既如此,老夫便再带上五千人,与玄德孟德一共凑成六千人。如此,也就能说得过去了。” “嗯……由之前一人敌二十人,换成一人敌十人,的确差不多。”司马懿都懒得嘲讽,认真点头。 但也有实在的,关平忍不住开口:“爸,爸爸……就算六千人,是不是也少了点儿?” “诶!……”老董一扬手,自信十足地道:“平儿你小了,格局小了……初看黑山贼寇的确十倍于老夫,然老夫的赢面却比他们高。” “首先,老夫三千兵马完全听命,玄德和孟德亦会如膂臂使;相反黑山贼寇看似人多势众,可头目林立,互不统属,一旦相互掣肘,可就成了老夫的助力。” “其次,此番老夫所率之兵皆乃百战之士,为国平贼师出有名。私下也有战功激励,必会人人争先。” “黑山贼寇大多乃躲避乱世,才被众贼酋挟持,人心还是思定的。闻老夫率玄德孟德正义之师,给他们个希望,必会倾慕归效。” 说到这里,老董便开始绞尽脑汁,想整出个‘十胜十败’论。 奈何吃了没文化的亏,最终叹了一口气:“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老夫的心理可比他们强多了。” “此番老夫虽只带了六千兵马,但能拿出来的可不止这点实力。就算这一次输了,下次再来嘛,咱输得起。” “对于那些黑山贼寇头目来说,他们哪怕只输上一次,就会彻底被赶下牌桌清局。”说着,忍不住诡秘地笑了起来:“心态好,输得起,操作空间就大。” “故而老夫无论是想用阳谋攻心、还是阴谋算计,亦或是斗将单挑,甚至正面迎战,都可信手挥洒,不拘泥形式、不纠结手段。” “而他们那边却玩儿不起,且越玩不起怕输,越容易举止失措、患得患失,甚至于自乱阵脚……六千对六万,优势在我!”.. 军议过来,关平久久没回过神儿来。等人走得差不多后,才看向一旁的司马懿:“五弟,爸爸说得是真的么?” “话自然是真的。”司马懿先点头,然后才道:“若你是说六千人,能否平定几十万的黑山贼寇,我反正存疑。” “那,那满堂这么多的人,为何没人劝爸爸清醒一点?” “你觉得正直比较重要,还是智慧比较重要?”司马懿不答,反而问了这么个奇怪的问题。 “正直?……”关平下意识开口,但想了想又摇头:“智慧吧,反正我笨笨的,应该是智慧比较重要。” “不,是爸爸不在洛阳,对我们很重要。” 司马懿就笑了,道:“他不在的时候,相国府依旧正常运转。但他在的话,不是今天想一出儿、就是明天来一套,大家都受不了。” “可,可……” “没什么可是的,爸爸又不是傻,他也亲口说过了,打不过还可以从容退回来。既然他想勇敢去飞,出事儿就自己背呗。” “可,可我要随爸爸和父亲上战场啊!”关平最后急了,说出最关键的问题。 “哦……已经打好招呼了。” 司马懿仍从容不迫,拿出四枚黄纸:“这是早上从庙里求来的护身符,大兄二兄三兄也都求了,你放心去好了……” …… 六日后,老董大军出现在行至上党治所长子县的路上。 之所以选择这里。乃是上党位于太行山中的高原盆地,四面环山,极为险要,只有几条太行陉道通往四方,地势在方圆数百里内都是最高的。 地势越高,气温越低不说,这里向北还可俯瞰并州,向西南俯瞰河东,向东更是俯瞰冀州邯郸、邺城。 只要把守住陉道,可谓易守难攻,完全占据主动之势。 “如今冀州南北都在老夫的掌控下,若在此平灭黑山贼,便可直接西凌冀州。袁绍就算苦心孤诣骗了韩馥,老夫也能让他前脚进邺城,后脚进酆都城!” 最主要的是,当年秦与赵在此展开长平之战,秦国动用百万青壮疏通渠道,只为输送粮草。 如今那些沟渠正好能被老董所用,极大减轻了运粮的成本。 等到了长子县,新任郡守贾逵前来劳军。 他之前便乃降邑县令,又追随老董平定北方,多有谋划见解。尤其文武兼资,咸达事机,老董归洛阳前便破格提拔为上党郡守。 “相国一路辛苦,不知缘何会来此处?”贾逵一面施礼,一面还有些疑惑。 老董就更疑惑了:“黑山贼最近没动静么?” “未曾有闻。” 老董转头看向曹操:“阿瞒,汝不是在骗老夫吧?” Rn,退钱! 曹操也一头雾水,看老董隐隐要生气,赶紧向贾逵追问道:“河内、太原二郡亦没有黑山贼动静?” “有。”贾逵回答,道:“就在昨日,太原新任郡守卫觊还与王家的王凌联合,击溃了杨凤一部,俘获两千余、辎重无算。” “至于河内郡,应该也是昨日。太守荀衍避其锋芒,将其引入内腹后断其后路,大败贼寇,俘虏亦有两千余,缴获无算。” “都俘获了两千?” 一听这个,张飞眼睛就瞪大了:“能出战的都是精壮。相国,让两位太守赶紧将俘虏送过来吧?” 曹洪闻言,当即也有些紧张,道:“相国放心,那些人不管之前如何贼性难除,到了我等手中必然服服帖帖!” “这事儿不急,玄德和孟德一人先分两千……” 老董仍感到奇怪,看着贾逵疑惑道:“太原和河内都有黑山贼身影,你这上党郡怎会如此平静?” 生怕黑山贼胆小儿,才带了六千人过来,怎么还会是这样? 贾逵则忍不住跟看白痴一样,瞟了老董一眼,心中暗道:我这里没贼寇作乱,难道还不好? 第342章 智取生辰纲的反面教材 在长子县只待了一天,老董便知黑山贼为何不来了。 原因很简单,贾逵把防务工作做得太好了:他显然对上党一地的战略位置有着清晰认知,上任后率先整顿的便是防务。 尤其在沟通外界的陉道上,全都布防了郡兵,三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外加上党郡居高临下,黑山贼刚一现身就会被发觉。 然后,对方攻打这里还要由低向高仰攻,估计权衡了一下觉得不划算。所以要么北上去了太原郡,要么南下劫掠河内郡。 可惜,那两郡也今非昔比。 有了老董给予的雄厚支持,卫觊和荀衍推行新政、安抚流民,征募郡兵......黑山贼明显大意了、没有闪,马失前蹄被打得抱头鼠窜。 “梁道啊,你这里不能说没黑山贼的动静,只能说他们曾经来过。然后跟狗遇到刺猬一样,轻轻地吠叫两声,没带走一片云彩。” 听着老董的感慨,贾逵心里也在感慨:大汉文坛少了相国,真乃世间一大幸......他居然连贼寇入境,都能说得如此矫揉。 “相国,如今的问题不是黑山贼是否来过,而是他们会不会再来......”刘备此时幽怨地看了曹操一眼,然后道:“若他们就此不来,我等便岂不是白来?” 曹操也无奈叹了口气,摊手道:“恐怕他们就此不来的可能性很大,袁本初只是空口许诺了海盐酬劳,他们并未真正得到。” “相反,两番出击之下,结果却损兵折将......” “嗯,现在是我等望着黑山贼,跟狗咬王八一样了。”老董点头叹气,一副约好女神开房却被放了鸽子的郁闷。 曹操、刘备、贾逵则全看向老董,不明白他怎么就跟狗过不去:人家狗招你惹你了,不是让咬刺猬就是咬王八的...... 但也不得不承认,老董说得有道理:太行山脉绵延八百里,山高林深,谁知道黑山贼究竟都藏在哪里。 就算知道,贸然深入那等险恶的地形围剿,自军反倒可能损兵折将。 “相国若是想让黑山贼前来,也不是没有办法。” 曹操想了想,又道:“我等先撤下陉道上的守军,然后故意以金帛财货诱之,黑山贼寇自会中计上当。” 关羽闻言眉头微蹙,提出质疑:“如此明显之计,黑山头目难道会看不穿?” 曹操对关羽显然很有耐心,解释道:“若黑山头目皆如关司马,自不会上当。然贼寇大多贼匪之性,又军纪散漫......计策虽拙劣,却正可谓对症下药。” “嗯?......”听到这里,老董又弱弱地举手,说了句别人听不懂的话:“万,万一黑山贼里有人,看过《水浒传》中‘智取生辰纲’一节,咱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曹操、刘备、贾逵等人再度齐齐看了他一眼,神色凝重。 然后,又默契地选择了无视,讨论起接下来的具体细节:反正相国这病不是一天两天了,在上党也治不了,还是等以后回洛阳再说...... ...... 三日后,上党壶关的陉道中出现一支队伍。百十人的大汉郡国兵,带着一大众役丁推着板车费力行进。 板车上的货物似乎很沉,车辙印都压得很深,七八人前拉后推都吃力不已。还有其他民役挑着担子,没有一个稍轻。 加之天气热了行不得,进了这幽深清凉的陉道后,便吵嚷着要去歇息。领头儿的将军见状,却赶着催促要行。 如若有人停住,轻则痛骂,重则藤条鞭打。 一鞭子下去,其中一人摔倒在地,鸡公车上的箱子洒落一地,里面的五铢钱和几匹绸帛洒落在地,很是吸引人的眼球。 “都看什么看!”领头的将领神色有些慌乱,很快又高声喝令起来:“还不速速捡起装好!......此处可有黑山贼出没,若是引来了他们,我等都要没命!” 看到这将领还在作威作福,役夫们也怒了,仗着人多渐渐围上来:“将军,前几日我等还趁早凉走,如今怎地正热里要行,实在是天热得遭不住。” 将领闻言大怒,道:“尔等这般说话,却似放屁!前日行的是好地面,如今正是尴尬去处,若不日里赶过去,谁敢五更半夜走?” 可役夫们一个个雨汗通流,叹气吹嘘,显然无论如何也不肯走了:“你骑着高头大马,什么都不用担!” “我等却要推车挑担,又这般火热的天气,动不动老大藤条打来......都是一般父母皮肉,凭什么我等就要这般受苦!” “就凭老子手里的刀!”将领懒得再同这些役夫磨嘴,当即擎出大刀,就要向为首挑事儿的役夫脖颈砍去! 就在此时,前方忽然喊杀声大作! 将领停刀反身看去,只见当先一员悍匪,骑着白马同样手持大刀,凶神恶煞地带着一支盗匪部队冲了过来。 喊声震天动地,很有气势,唯独装束却惨了点儿:前面的百十人还好一点,后面的简直如同乞丐,连衣服都是窟窿连着窟窿,补丁压着补丁。 有的贼寇手中连把刀都没有,只是提着树枝削成的木棒。 张白骑人还未至,嚣张的笑声已收不住:“哈哈哈!......盯着你们两天了,终于寻到这等好地方,还不速速交出财物,饶尔等一命!” 山麓中藏在小树后的董卓闻言,不由蹙眉:“这贼寇不专业啊,连‘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过此路,留下买路财’的口号都不会......” 典韦闻言一脸疑惑:“主公,拦路劫道还有这说法?” 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 一旁刘备见状,赶紧嘘声制止:“相国,该我等出场了......” 然后,张白骑突然意识到事情有些不对劲儿:自己这批人出现时,敌方几百人非但没慌乱,反而全都露出了‘终于等到你,还好我没放弃’的欣慰表情。 尤其为首那员将领看自己身后的手下,更是跟去集市上买大牲口的眼光一样,摇头道:“瘦是瘦了点,浑身匪气也不讨喜,好在凑合着能用。” “你胡说些什么,该不是被吓傻了吧?”张白骑大怒,感觉遇到了傻子,还影响了自己身为头目的威风。 就在此时,身后山麓忽然传来一声如滚雷炸裂的大叫:“就此此刻,放滚石擂木!” 话音落下,无数滚石擂木从山谷两侧隆隆落下,很快将自己身后狭窄的谷道,堵得水泄不通。 毫无心理准备的贼寇,被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住了,齐齐向前挤着看向张白骑,人人惊恐问道:“渠帅,我等该怎么办?” 张白骑也懵,但看着前方不过五百人的队伍,就更懵了:你们才这么点人,谁给的勇气,以为能击败我五千人大军? 可下一瞬,他就又傻了眼。 只见那些役夫迅速将板车、鸡公车挡在身前,然后......从车上翻出兵甲套在身上,躲在车后齐齐装填起弩矢。 “弩?......”张白骑满脸诧异,道:“郡国兵怎么可能有这么多的弩,你们......” 话还没说完,便发现那将领没躲在车后,反而纵马向自己快速移动。 那一骑速度相当快,马蹄频繁地敲击着青石路面,清脆如进击鼙鼓。倒提着大刀,在地上犁出一道浅浅的细沟,偶尔擦到石块儿还溅起火星。 很快将领迫近自己,忽然俯低了身体——这是要发力的征兆。 张白骑仓促间想要格挡,可随即寒光一闪,刀如偃月。 他一瞬间觉得天旋地转,映入眼帘的先是刺目的太阳,然后是大地,最后是自己失去了头颅的身躯,耳边听到坐骑的悲鸣,然后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 关羽则淡然一抚长须,仿佛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儿,随即才睥睨看向那些贼寇,威严大喝:“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哗啦啦...... 兵刃木棍落地的声音,随即响成一片。 第343章 老董才不好对付 指挥着汉军士卒,将贼寇窝里值钱的事物尽数取走,夏侯惇神色复杂看着山林里的寨子,道:“相国,可需一把火烧掉,断了那些贼子念想?” 半个月来,汉军诱饵四出,抓住黑山贼不是铁板一块、消息传播不及时的漏洞,迅速俘虏了两万余精壮,外加将近十万的妇孺老幼。 再由俘虏领着深入山中寻找到巢穴,效率可比漫山遍野去找他们强太多。 嗯,一找一个准儿。 但老董此时则看着自军士卒,领着山中妇孺下来,神色有些奇怪:“元让这话,怎么让老夫觉得,我等才更像贼寇?” 夏侯惇当即有些脸红。 好在他本意也不想烧,闻听老董这话便顺坡下驴:“相国言之有理,百姓乱不乱、会不会再逃入山中,并不在放不放这把火。” “只要我等能令郡县安宁,黎庶安居乐业,谁又甘愿逃入这山中落草为寇?” 这话就有些哲学的意味了,老董也点头认可道:“不错,天下会有多少流民乞丐,并不是丐帮帮主决定的,而是由我等来决定的。” “倘若我等真的英明神武,使得国泰民安,鬼才愿意当乞丐啊。” 夏侯惇一愣,不明白老董为何将自己的话又重复一遍。 可随后看着对方期待表扬的眼神儿,他立刻就懂了:“呃......相国金玉之言,有道理,果然很有道理。” 至于内心里究竟说了啥,恐怕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反正老董看到,夏侯惇对此明显还不太熟练。说完面色牵强地转过身,调整一下情绪后,再回头才能继续露出真诚佩服的微笑。 ...... 一众人回到长子县,看着校场上密密麻麻的人头。老董不由露出如农村养猪大爷,看到一头头三百斤肥猪的欣慰微笑。 可一屁股坐在主位、喝了口冰镇的蜜水后,他又开始犯起了难:“事情进展到这地步,给尔等抓壮丁的任务便算达成了。” “而且时间也已有半个月,风声恐怕应该会走漏。”说着,又忍不住叹气:“再抓下去,就不太礼貌了......” 听到这里,张飞忍不住激动起来:“如此说来,我等只需领了相国的物资粮草,便可去青州赴任?” 话音落下,老董的脸一下黑了下去。 刘备见状,嗔怪地看了张飞一眼,赶紧补救:“相国勿要多想,三弟并非那个意思。只是闻听青州有黄巾复起的消息,他为人性急如火,一心想着尽快赶去青州平乱。” “没,没错......”张飞只是脾气急了点,却不傻,当即回寰道:“相国不要误会,俺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之人。” “嗯......”老董这才不情愿地点了下头,但随后却故意加重了语气,道:“但是!......老夫觉得既然来这么一趟,进展又这么顺利,也不能半途而废。” “既然已渐入佳境,便当加大力度,攻势连绵不断。如此一鼓作气、坚韧不拔,方能取得最终胜利的高潮,达到彼此满足的完美结局!” 一番话落,玄德还没什么反应。出身也算官宦子弟的孟德,却忍不住‘噗嗤’了一声,但随即还是强忍下来。 可就是这么一下,大堂里气氛立时开始跑偏。 玄德琢磨了一瞬,面色就变得很古怪,云长的脸也更红了,张飞曹洪夏侯渊这些则双肩不停抖动,吭哧吭哧忍得很辛苦。 一看众人这模样,老董又生气了:“严肃点,严肃点,我们这里军议呢......” 这话不出口还好,一出口居然是反骨仔典韦先忍不住,直接笑了出来。 随即整个大堂哄堂大笑,县衙里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最后连黑着脸的老董也憋不住,跟着摆手笑道:“行,行了......老夫承认刚才的军议,确实有些不正经。” “但是!......如何应对黑山贼的策略,还是要继续商讨的。” 说完,目光不由瞟向一旁的曹操:此番出征没带荀攸和贾诩,曹孟德无疑就是很趁手的军师。 曹操对此似乎也有预料,沉吟片刻正准备开口,却见一人在门口施礼后进来,附在老董耳边悄声说了些什么。 老董的神色随即变得有些欣喜,听完后挥手让那人退下,道:“老夫这里有确切情报,黑山贼首......嗯,准确来说应该是平难中郎将张燕,欲派人前来拜见老夫。 “故而接下来的议题,便是我等应如此借此天赐良机,一举平定黑山贼寇,还太行山脉以安宁!” “黑山贼首欲派人前来拜见?”曹洪闻言有些疑惑,道:“我等跟他素无往来,缘何会突然派人前来拜见?” “是你们跟他素无往来,老夫却早在两月前,便让子龙与张燕取得了联系。” “子龙?”刘备看向一旁淡然不惊的赵云,神色奇怪。 赵云向众人环抱了一拳,才开口道:“张燕原名为褚燕,继承张牛角一部后才改姓为张。其人身轻如燕、骁勇善战,所以又有‘飞燕’之称。” “在下能与他相识,是因此人乃常山真定人,与在下同乡。” “黄巾之乱爆发,他麾下人马已有一万余,围攻真定。恰好在下受县令征招,与他有过几次交战,彼此有过一些交情。” “原来如此。”刘备点头,随即问道:“那子龙可知此番张燕派人前来,会有何企图?” “自古遣使前来,无非宣战、求和、归顺三件事。” 赵云笑了笑,道:“眼下我军气势如虹,大肆收编黑山贼众,张燕此番想必停战求和的可能性较大。” “若只是求和,对我等来说毫无意义。” 夏侯渊随即开口,道:“相国不若砍了使臣首级,逼黑山贼联合起来与我等决战,如此便可一战而平!” “嗯。”老董点头,评价道:“说得很好,下次别说了......” 开玩笑,你这是飘了啊...... 黑山贼至少还有四万余的青壮,甚至可能更多。眼下上党又要看管两万人的俘虏,稍有不慎便可能激起哗变。 你不想着如何安抚,还敢火上浇油? 真惹得黑山贼同仇敌忾,人家一旦里应外合,上党郡恐怕就要改姓了。 贾逵也是担忧这个,当即同夏侯渊解释一番,强烈抗拒这个提议。 随后,又向老董建议道:“相国,张燕当年主动向朝廷讨得平难中郎将一职,可见其人颇有政治眼光。” “此番派人前来,我等还是以不变应万变,见招拆招才是。” “不错,老夫也是觉得这事儿,应该双向奔赴比较好。”老董这才赞许点头,道:“不管怎么说,张燕主动派人前来,这是人情。” “咱代表大汉朝廷,不能跟皇甫义真一样,把事儿跟弄成事故。” 对于皇甫嵩,老董是一万个满意,唯独坑杀十万黄巾降卒这事儿,他总是忍不住拎出来diss一下。 顺便看了曹操一眼,也算表明自己对屠敌的态度。 说着又看向赵云,一脸严肃地问道:“遣使讲究礼尚往来,子龙与张燕既然为同乡,可知其人......呃,好色否?” 一脸淡然的赵云,再也淡然不起来:“相,相国......此事属下不知。” “那贪财吗?” “属下未曾耳闻。” “不贪财不好色呀......”老董闻言就有些头疼,道:“这种男人就比较难对付,一点软肋都没有,丝毫不像老夫。” “其实,主公这种人才最难对付。” 典韦此时忍不了,道:“你不仅贪财好色,还五花肉挑肥瘦,啃排骨嫌没肉,纯纯吃啥啥不够,属于欲壑难填、贪得无厌的那种。” “要想收买或贿赂你,得把对方坑出血来,还不如跟你拼了呢......” “放肆!......”老董闻言大怒,气得面色涨红、豁然而起:“你,你这反骨仔,怎么把实话都说出来了!” 第344章 老夫头又大又圆么 两日后,张燕使臣抵达。 来人不算多,一个使者外加十余人护卫。让老董有些意外的是,他们衣甲居然是汉军服饰,但想想张燕还挂着平难中郎将的名头,能弄来一些汉军衣甲也不足为奇。 “臣平难中郎将麾下校尉张大目,参见相国!” 使者入堂后先自报家门,用的也是朝廷身份。但显然不懂什么礼节,直接往地上一跪,‘哐哐哐’磕了三下头就起身了。 老董见状不由开口,道:“大目啊,你此番前来的心情,一定很沉重吧?” 张大目有些不理解,摇头道:“没有啊。” “那你为何向老夫行礼的动作,跟上坟一样?” “我......”张大目顿时有些窘迫,道:“我不懂那些,但相国在我心中犹如再生父母,所以清明时如何拜祭父母,就如何拜见相国。” “老夫在你心中,犹如再生父母?”一听这话,老董便乐了:“说说,快详细说说怎么回事儿......” 张大目有些错愕,但还是继续道:“相国有所不知,我乃河内人,追随大帅前还有个弟弟,可惜战乱时走散了。” “原以为他这些年过去,他早已死了,没想到去年竟又找到了他。” “他说自己被王匡拉入军中,天天吃不饱、受欺负,后来相国赶跑了王匡、袁绍,又派荀府君推行新政。” “弟弟现在虽然种田很辛苦,但每天都吃得饱、睡得好,再干上一年半,还能分上田地......” 说完,看样子还想给老董磕一个。 但他随后的反应,却让老董留了心:磕头前,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居然回头看了身后的侍卫。 然后老董便发现,赵云也正蹙着眉头,目光疑惑地盯着那名护卫。 那人头裹黄巾,身材精干却不瘦小。长相有些平平无奇,目光却很凌厉威严,一股子上位者的味道。 老董眼珠微微一转,心中便有了猜测。 但他也不打算揭露。 毕竟此时这情况,老董就如洪世贤,看到艾莉穿着品如的衣服,艾莉还说了句:“既然要追求刺激,那就贯彻到底啊......” 不急,既然张燕想玩,那就先陪他耍耍。 想到这里,老董忍不住露出诡魅一笑,随即看向张大目道:“如今老夫麾下的那些人精,拍马屁全是技巧,丝毫没有感情。” “你却不同,正好反过来。这马屁里一点技巧都没有,全都是感情,老夫很喜欢!” “相国,在下说的都是实情,并非在拍你马屁。”张大目又强调了一句。 老董自然更喜欢了。 随即摆了摆手,道:“好了,别管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老夫现在很高兴。此番张燕派你前来所为何事,赶紧说出来,老夫会很宽容的。” 听到这话,张大目又下意识地看了眼乔装成护卫的张燕,随即才问道:“相国此番出兵,莫非要彻底铲除黑山贼寇?” “不错。” “也,也包括我等一部?” “尔等乃朝廷兵马,老夫为何要剿灭?”老董便笑了,故意反问一句。 张大目果然一时愣住了,显然在他内心,从未真正认为自己是朝廷官兵。随即讪笑一声,附和道:“相国言之有理,是我说错话了......” 但很快,他又开口:“可黑山贼寇当中,也有不少......嗯,朝廷的兵马。” “什么贼寇?”老董当即反驳,道:“只要是平难中郎将上表的校尉、司马,那就是朝廷的黑山军,哪儿还有什么贼寇?” 谈话到这里,老董已听出味儿了:黑山贼这一年来的处境显然不咋滴,否则也不会派张大目这个亲董派来担任使臣。 再结合他说寻找到自己弟弟,还过得不错的一事,可知黑山贼内部,显然也是知道外面形势的。 且自己平定并州后,还下令让太原、上党、河内编户齐民,只一月内便凭空多出四万人口,表明太行山和黑山当中不少人已选择脱离山林、重返家园。 哪怕百姓们知晓上了户籍参加民屯,要先给朝廷白打三年的工。但他们权衡利弊后,还是更倾向于安稳。 这相当于自己一锄头,直接挖断了黑山贼寇的根。尤其这半个月还略施小计,又瓦解攻破了一些贼寇。 故而此消彼长下,以张燕为首的黑山贼寇,哪怕明知此番自己只有六千兵马,也如惊弓之鸟般迅速派来使者,打探自己的意图。 “相国的意思是,只要张帅上表朝廷,将那些亲近我部的贼寇表为校尉,相国便不征讨了?” “嗯......事儿的确是这么个事儿。”老董便笑了,道:“不过尔等可要想好,朝廷的校尉可不是白给的。” “你们上表几部贼寇为朝廷校尉,若他们如张平难一般忠君体国、镇抚一方,朝廷自然会勉励嘉奖。” “还有嘉奖?” “当然有。”老董一挥手,吩咐道:“抬上来!” 当下,便有一众士卒抬着几口大箱子入堂。老董打开其中一口箱子,指着里面的钱帛道:“这些呢,是朝廷补发张平难及尔等的俸禄。” 说着,又打开另一口:“这些兵甲也是最新款式,比你们身上穿的坚固轻便多了。兵刃也是钢质材料,削铁如泥,锋利无比。” 最后又一指外面,道:“还有大批的禄米,是补发给士卒的......只要平定了黑山贼,以后这些都不会短缺。” “这,这......”看着面前堆积的钱帛兵甲,张大目呼吸不由有些急促:“相国说的,可都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 老董尤嫌不扇情,又一拍张大目的肩膀:“都是老夫不好,这些年让兄弟们躲在山林里,吃不好,睡不好。” “还要与那些穷凶极恶的贼寇们斗智斗勇、拼杀搏命,老夫如今才姗姗赶来,实在对不起兄弟们啊!” “相国不要这样说,其实我们......”张大目一时激动,明显接下来要把实话都说出来。 好在此时张燕故意咳嗽了两下,他才突然惊醒,转口道:“我,我等......也日夜盼着相国能早点来啊!” 然后,又看了张燕一眼。 张燕则不动声色,微微摇了一下右手。 张大目会意,又作出为难的样子,道:“相国挂念,在下感动不已。但此番事关重大,在下还需回去向张帅汇报后,才能给相国答复。” “嗯,不急......”老董摆手,很大气地道:“派人回去好好跟张平难商量,一定要把真心归顺朝廷的义士筛选出来,切不能让人浑水摸了鱼。” “毕竟按照规制,此番张平难只有五个名额。一旦识人不明,表错了人选,日后也是要受牵连的。”. “还,还有名额限制?”张大目一愣,有些愕然:“还,还会遭受牵连?” “那可不咋滴?”老董一回头,然后指着自己的脑袋,问道:“你看老夫的头,很大很圆么?” “一般吧。”张大目又看不懂了:毕竟老董现在瘦了,没之前那么满脸横肉,脑袋看起来就不如何显大。 “既然不大又不圆,那你为何觉得老夫是圆(冤)大头?” 第345章 达成共识打成共识 “相国,白日那张大目带来的护卫......”夜晚,赵云轻轻敲醒老董沉睡的心灵,让他慢慢张开眼睛。 话还没说完,老董却已摆摆手:“老夫知道,那个身材精干、眼神凌厉的人是张燕。” “相国知道?”赵云有些吃惊,不由问道:“如何知晓的?” “张大目时不时看向那人,自然引得老夫怀疑。”老董打了个哈欠,身子都未从床上坐起:“当然,这不是主要的。” “主要是老夫想起你跟张燕是同乡,数年前还有过接触。然后你还一直死死盯着那人,自然就猜到了。” “......”赵云顿时无语:好吧,原来我才是最大的破腚。 但他还是想不通,随即又道:“既然相国已知晓他身份,为何当时不拆穿?” “没必要啊......”这下老董彻底没睡意了,干脆做起来道:“张燕乔装而来,估计就是想亲自来打探下我军虚实。” “此举看似胆大心细,实则是在冒险,暴露了他外强中干的本质。” 说到这里,老董拍了拍身边的床位,示意赵云坐过来秉烛夜聊:“且子龙也看到了,张大目此番态度很是谦卑,甚至对老夫的招抚还迫不及待。” 赵云则忽视了老董的热情邀请,点了点头:“如此说来,此番我等可兵不血刃,收服黑山贼寇?” “老夫这里大概率会兵不血刃,但张燕回去后,可能就要大开杀戒了。” 见赵云没有接受邀请,老董明显有些兴致阑珊,又翻身躺下道:“最了解黑山贼的,就是黑山贼。老夫只给了他五个名额,差不多可以将黑山贼分为两派。” “一派是以张燕为首的招安派,另一派就是敌对的造反派。届时两派为了达成共识,必然会先打成共识。” “如此一来,黑山贼寇也就算平定了。” “相国,这便是‘两桃杀三士’么?”听到这话,赵云可以想象日后黑山贼寇,会是怎样火并残杀、血流成河的场景。 他感觉脑子有些乱。 理智上知道这样的做法,能够用最小的代价换来最最大的利益。但这样的利益却是用如此阴毒的计策达成,似乎又与他为人正直、耿介高洁的信念冲突。 “相国此番所为,属下都不知究竟是恶还是善......” “依你的想法,老夫便该统率大汉忠贞士卒、不计生死铲灭黑山贼寇?”老董笑了笑,轻声反问道:“所以,那些大汉士卒的命,就不重要了么?” “属下并非此意,只是希望相国平定天下时,可以......” 说到这里,赵云顿了顿,突然发现自己竟无话可说:“难道就没一种方法,能够让他们放下兵刃,安心归顺朝廷、安居乐业么?” “有啊......”老董又拍了拍床位,道:“早点睡,梦里啥都有。” 赵云的神情依旧迷茫,但看老董随后都打起了呼噜,也便识趣地退了出去。只是到门口时,又听老董呓语:“记得关门儿......” 赵云轻轻关上房门,但很快又被人推开了,典韦瓮声瓮气地道:“主公不同子龙解释清楚,难道不怕他心存芥蒂么?” 老董当即怒了:“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需要解释啊!......过来,躺老夫身边儿来,一块儿睡!” 典韦闻言,非但一点都不害羞,反而憨厚高兴地笑了:“这样最好,省得我在外边儿熬一夜了。” ...... 第二日一早,老董将腿从典韦身上挪开,神情有些迷茫:自己如此放浪,是回归自我了呢,还是堕落了? 但想着今日张燕应该会主动现身了,他便开始准备洗漱:“来人。” 没想到来人不是半月来的仆役,而是卑弥呼。 老董下意识地捂胸防备,惊愕道:“你怎么又来了?” 卑弥呼的惊愕,一点都不他小。看着床上的典韦,一脸的不敢置信:“相,相国原来真的......” “真什么真!”老董懒得同她解释,再度道:“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老夫不是已将你调入绣衣使,负责各地教坊司的情报收集分析工作,不让你当贴身婢女了么?” “当绣衣使,也不妨碍奴婢伺候相国。” 此时典韦也被吵醒,见到卑弥呼后还笑了一下,让她冷静了不少,甚至还有恃无恐地道:“更何况此番奴婢前来,是奉了相国夫人的命令。” “相国夫人?”老董一愣,问道:“琰儿?” “不错。” “她吃错药了?” “这奴婢不知。”说着,卑弥呼从怀中掏出一封信,递给老董道:“不信的话,相国可以自己看。” 老董展开,果然是熟悉的字迹。 上面也没具体说原因,只是说怕男人心粗、毛手毛脚,伺候不好老董,便将卑弥呼派了过来。 然后...... 老董便不得不承认,倭国女人伺候男人真的很有一套,真是能从脚趾伺候到牙齿,给人帝皇级的享受。 净面擦脸这些不说了,就连刷牙都不用动手。并且一个眼神儿、一个微表情,卑弥呼就能知道自己是想漱口,还是不耐烦了。 洗漱完毕、用过早餐,他不免还要体直口嫌一番:“既然是夫人让你留的,待在老夫身边也可以,但绣衣使的工作也不能落下了。” “等回到洛阳,老夫再问问夫人究竟怎么回事儿......” “喏。”卑弥呼静静施礼,笑盈盈看着老董离去。 典韦临走前,则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他有预感,很快就算老董再出差,自己恐怕也睡不到相国的旁边了。 没想到此时,卑弥呼竟然还问了一句:“昨晚挨着相国睡,感觉如何?” 典韦回味无穷,道:“可香可美了。” ...... 等到了大堂,果然发现张大目已在等候,随即便道:“相国,张帅已有回复......” 老董忍不住都笑了:“黑山距离此地三百余里,你就算骑着老夫的大宛宝马,日夜不停至少也需三日。” 说着,直接看向张燕道:“燕子啊,别装了,有啥话咱俩直接说吧。” 张燕连愣都没愣,似乎也知道老董知道了他的身份,坦然上前行礼道:“相国果然好眼力。” “哪里......”老董谦虚摆手,道:“大目兄弟虽风采高雅,非同一般;但老夫昨日便感觉,燕子你才是个真英雄。” “你以为你躲在护卫中,老夫就找不到你了么?” “没有用的,像你这么出众的男人,无论躲到哪里都像黑夜里的萤火虫一样,亮的星明,亮的耀目。” “你那凌厉的眼神,唏嘘的胡喳子,无法掩藏的气质,都早已出卖了你的真实身份。老夫一眼就看出,你不是人......呃,不是普通人!” 好悬,差点串台词儿,接着再来一招大威天龙了。 可他这里及时刹住了车,张燕脸上原本的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却瞬间凝固。 显然他是位耿直的汉子,不懂得商业互吹,更不会如老董这样......满嘴跑火车,夸人跟骂人一样。 憋了半天,嘴角才抽了抽,道:“相国,在下昨夜仔细想了想,若想让在下替你平定黑山贼寇,还需有些条件。” “哦?......”老董还是笑,大方道:“不妨说来听听?” 第346章 燕子你要幸福啊燕子 “其一,相国需上表天子昭告天下,再度承认我等乃朝廷......”张燕明显有备而来,准备得很充分。 没等他说完,老董已插嘴道:“没问题,天子非但会昭告天下,老夫还会在邸报上刊载声明,如何?” 张燕有些愣:咋感觉你对这事儿很熟练呢,把我都整不会了...... 反应片刻,才点头继续道:“其二,相国昨日承诺的俸禄军饷,必须保证每年准时发放到在下这里......” “每年?”老董神色有些为难,道:“朝廷这里的规定,是夏秋两季发放禄米,春节之前发放绢帛钱币,一年发放三次的。” 随即又一摆手,道:“不过你既然有要求,老夫破例让功曹单独为尔发放,也不是不可以......” “一年发三次?” 张燕都愣住了:虽然一年的总俸禄不变,但感觉一下不同了啊。一份快乐变成了三份儿,简直就是超级加倍。 同时对老董来说,虽然这增加了功曹的工作量,但也便于朝廷借此机会监察各州郡,对百姓黎庶来说,也是利大于弊。.. “相,相国不用破例,就,就那朝廷的规制来吧......” 如今已是夏季,想到再过三个月又能领到朝廷俸禄,一向杀伐果断的张燕,不知为何觉得还有些小激动。 “嗯,还有什么要求没?”老董又问。 张燕沉吟片刻,随即严肃道:“最后的要求,便是相国要负责接收黑山一部的老弱妇孺。唯有消除了这后顾之忧,在下方可心无旁骛与那些贼寇兵戎相见。” 听到这条,老董的眉头居然越蹙越紧:“接收老弱妇孺一事不必多说,老夫一直这样做着。只是......” “只是什么?”张燕显然有些紧张。 “招安那些贼寇,用得着兵戎相见、打生打死么?” 这话落下,张燕回头看了看天色,神情讥诮,意思是:这天还没黑呢,你怎么就做起白日梦来了? 虽然那些头目手中的权势没你大,但多则占山为王,麾下十余万人俯首听命;少则独守一隅,号令数万人...... 权力的味道,尝过便知道。 让这些人乖乖将手中的权力交出来,不付出血与火的代价,他们怎么可能会屈服同意? 即便自己,若不是懂得审时度势,一心为麾下着想......以为我愿意跑来这儿,听你难猜又难懂的莫名其妙话语? 谁知老董笑了笑,挥手让其他人都退下。 然后,示意张燕上前道:“燕子啊,你好歹名义上当了黑山贼寇首领多年,同各头目不说交情如何,至少混了个脸熟吧?” “不错。” “此番老夫前来,想必他们也忧心忡忡,你身为名义上的首领,将他们召集到一起商讨,也是很正常的吧?” “然也。”此时张燕还没理解,表情疑惑。 “同时,你对那些头目风评也有所耳闻。再结合你当众宣布归顺朝廷的决定,看他们谁赞同、谁反对,更能清楚知晓他们是个啥态度了,对吧?” “然,然后呢?......” 张燕好像明白了,神色凝重,但又不确定自己想的是否同老董一样,所以只能算没完全明白。 “然后,你不会跟项羽一般优柔寡断吧?” “鸿门宴么?”张燕懂的,彻底懂了。 “不错,只要当场斩杀了那些头目和死硬分子。他们的麾下,想必便会很乐意归顺朝廷,哪还用得着兵戎相见、打生打死?......” 闻听这话,张燕神色晦暗不明,甚至还有些冷厉:“相国口中的那些黑山头目,可都是在下的挚爱亲朋、手足兄弟,是给在 “相国要在下设下如此阴毒的鸿门宴,还要杀鸡儆猴,分明是要在下当那忘恩负义、趋炎附势之徒!” “哦?......”老董一愣,道:“那你是什么意思?” 张燕眼神一凝,语气坚定:“得加钱!” 老董随即也忍不住笑了,道:“这你放心,老夫得上天恩赐,司州一带祥瑞不断,玉米、土豆、红薯、南瓜使得作物大丰收;商贸通行九州塞外,财贸不缺;各地还用水泥兴修水渠,洪水都被赶跑......” “百姓们安居乐业,齐夸朝廷英明领导。西凉、汉中、益州、冀州、南阳有些乱遭,成天勾心斗角,纵看汉室动乱天下,老夫这里风景独好!” 说着拍了拍胸脯,道:“就你那点小钱儿,老夫还加得起。” ...... 大堂外,典韦有些无所事事。 偶尔瞧一眼里面,看到张燕被老董忽悠一愣三瞪眼的模样,更清楚老董不会有啥安全问题。 百无聊赖间,看到赵云从旁走过,不由开口道:“子龙,昨晚一事......” 赵云一愣,随即有些明白:“放心,我不会随便跟人乱说,你与相国之间......呃,特殊别样的关系。” “特殊别样的关系?”典韦一愣,随即不知为何就失落起来:“唉......恐怕以后再没那个机会了,相国那贴心婢女......” “呸呸,我不是说这个,是问你已想通相国昨晚的计略了?” “你说这事儿啊......”赵云一愣,当即有些兴致缺缺,道:“走出相国门时,我便已经想通了。” “若在清平之世,一个方正不阿的善人,无疑是值得敬佩的。但在杀伐乱世,一个善人却不见得......甚至可以说注定不会成事。” “为何?”这下典韦倒来了兴致。 “因为一个完美的善人,有着太多的枷锁,处处掣肘。而乱世便要打破之前的枷锁,以非常之道行非常之举,方能让天下再度大定。” 赵云笑了笑,道:“简而言之,就是戡乱需以干戚济世,善人不喜干戚、不懂干戚,更不会用,又如何能济世?” “更何况相国之举,虽剑走偏锋却行之有效,且他也从不以此为傲,更不会无缘招惹杀戮,一心为了更广大黎庶百姓安居乐业,便足可称一代名相了。” 说完,便看到老董站在大堂门口,一脸震惊地看着自己。 赵云被他盯得有些不好意思,施礼道:“相,相国,属下莫非说错了?......” “没,没错,说的挺好,挺好......”老董其实只是惊诧了,惊诧于人类的自我催眠暗示能力,居然会这么强。 自己啥也没说,赵云已替自己找好了如此完备的理由。 听到这话,赵云随即又看向张燕,问道:“相国,平定黑山大计已然谈妥?” “妥,妥了......”老董又笑呵呵点头,拍着张燕的肩膀道:“事不宜迟,这不燕子决定立即返回黑山,尽早平定之乱,再助老夫西向威凌蛇鼠两端的韩文节。” 张燕显然对谈判结果也很满意,点头抱拳道:“相国诚信仁爱,事无巨细,某身为朝廷平难中郎将,自当尽心用命,以报相国恩抚!” 说着唤过张大目,又带着护卫和一众役丁拉起粮草、兵甲、钱帛,跨上大马便准备即刻启程。 看到这一幕,老董似乎有些依依不舍,微笑着向前欢送:“我等还会再见么?......燕子,再见的时候你要幸福,好不好?” 张燕一愣,神色突然恐惧起来,开始挥鞭催促战马。 “燕子,你要开心,你要幸福,好不好?......开心啊,幸福,你的世界没有我了,没关系,你要自己幸福。” 说着见张燕越走越快、越走越远,他最后忍不住小跑追赶起来,声嘶力竭地呼唤道:“燕子、燕子、燕子,没有你我可怎么活呀......燕子!” 第347章 等风起 张燕在长子县一共待了两天便落荒而逃,逃走的时候还骂骂咧咧:那等不正经之徒,怎么就成了大汉相国? 这个汉室还能好么? 可骂归骂,他也不得不承认,老董给出的鸿门宴计策投资小、见效快、收益高,最主要的是,风险也最低。 没理由不搞一下子。 “或许,下次再见的时候,在下真的会很幸福开心......”不知不觉,张燕嘟囔了这么一句,嘴角莞尔。 但等他反应过来后,又忍不住大夏天的浑身打了个冷战:尔母婢也,这等不正经的病症也能传染? ...... 而送走燕子的老董随后几天,神色便有些萎靡。毕竟少了个能折磨的人,这比别人折磨他还痛苦。 无聊之下,便将罪恶的目光,又投向了那两万余黄巾青壮俘虏。 “抬头、挺胸、挺腰、挺腿!......” 大夏天炎热的天气里,他居然不躲在阴凉处避暑,反而拿着一根戒尺游走在校场上,对着一群士卒指导。 “老夫是让尔等战军姿,不是让尔等当牛郎,你憋着劲儿提肛要做什么?” 看到军姿不标准的,老董乐此不疲指出来:“还有你,军姿要求眼睛看向前方,你眼珠子瞪那么大看老夫干啥,想揍老夫一顿不成?” 这话他还真说对了,如今两万黑山青壮真恨不得揍他。 最早被俘虏过来时,他们其实也不怎么害怕。毕竟董军有优待俘虏的传统,他们在太行山里也听到过。 就因为这个,山里的兄弟才会时不时逃下去,然后永远不回来了。 接着听了老董的安排,说是要带他们去青兖二州,他们也没什么怨言:乱世烂命一条,跟了朝廷的人至少吃穿有保证,比在山上饥一顿、饱一顿强多了。 直到吃了两天饱饭,他们便接到了要操练的消息。 然后被要求站军姿,整个人都傻眼了。 刚开始,他们还以为站军姿就是在校场上站着,感觉这有什么难,无非就是天气热点儿。没想到,董军的军姿有着严格要求。 其中的动作要领有‘三挺一睁一正直’之说,‘三挺’即挺腿、挺腰、挺胸;‘一睁’是眼要睁大,目视前方;‘一正直’是头要正,颈要直。 而且这还只是基础,其他还有更细致的要求,比如手没有贴紧大腿,腿有没有加紧、挺直,腰有没有用劲儿,肩膀是不是放平了,胸有没有挺起来...... 尤其那些负责操练他们的伍长,更是积极性十足。 后来他们才知道,这些伍长都是这样被操练出来的。如今有机会能将痛苦传承下去,自然一个个不遗余力。 甚至为了检验,老董还在每个黑山青壮脖子上拴了根线,线的下端绑个块小石头,在石头的下方再放上一小堆石灰。 然后让黑山青壮立定绷直身体时,石头碰不到石灰,但只要一放松,小石头就会擦到石灰。 如此黑山青壮根本不可能偷懒,因为一偷懒线绳儿就晃悠——就这么一手儿,黑山青壮们都暗骂老董变态,能想出这么损的法子来。 六月末的长子县,就算海拔高点,可人在太阳底下也如被火烤一样。 饶是黑山青壮们咬牙坚持,不到一炷香便满脸是汗,身前那根线儿也不受控制地晃悠起来。 “不许晃悠,没让尔等吃饱饭么?”看到那些细线一根根在眼前晃,张飞只觉得心烦意乱不已,大声呵斥起来。 黑山青壮们赶忙强打精神撑下去,但不过又撑了一炷香时间,不禁又晃悠起来。 看到这些,关羽微微蹙眉:“相国,光这样让士卒们站着,能有用么?” “云长,别小看这站军姿。”老董却老神在在,道:“这是铁军的第一课,也是一切军事动作之母。” “一个田舍郎放下锄头走进军营,必须先学会拔军姿。只有拔好了军姿,才能和寻常百姓区别开来,才能以此为基础,进行下一步的训练。” 老董随即吹响嘴里的哨子,将自己的亲卫召集起来:“口说无凭,说十遍不如让云长看一眼。” 说着请出典韦,道:“让那些黑山青壮们先解散,给他们开开眼!” “喏!” 随着典韦话音落下,不一会儿便听到沉重的脚步声,隆隆如进击的鼙鼓。明明五百人跑步而来,却只发出整齐的刷刷声,没有一丝杂音。 在典韦哨声的指挥下,五百人同时又改为齐步走,在校场中央踏步,然后整齐立定。 他们如一根根标枪直插在那里,令黑山青壮大开眼界的是,无论纵向还是横向看上去,队伍都是一条条笔直的线。 紧接着,五百亲卫便在典韦的号令声中,前进、转向、踢腿、齐步走、齐步跑,每一个动作都如精密的仪器,动作整齐划一,如膂臂使。 很快他们浑身已被汗水浸湿,眉毛睫毛上也全是汗滴。可动作仍旧一丝不苟,半丝没有杂乱,让人看得震惊不已,不由屏住了呼吸。 紧接着,典韦又让亲卫们表演了各种阵列的变化,还有刺矛、挥戈、以及长短兵刃的配合动作。亲卫们喊着号子,阵型流畅充满肃杀的美感,任凭身上的汗水干了湿、湿了又干,仍旧不乱分毫。 展示完毕,典韦吹响哨子后,亲卫们也丝毫不变散漫放松,而是重新整队、齐步离去,整齐划一地像从没出现过在校场。 “若,若我军也如此,何愁青州黄巾不灭?”刘备愣了半晌,最后才感叹说了一句。 曹操同样心有所感,道:“当初败给相国,在下还以为智谋不足。如今才知,原来其中还有这一层缘故。” “有如此强军,何惧敌方战术诡计?” “呃......”听到这里,老董便不得不出来辟谣:“孟德你想多了,当初你败给老夫,就是因智谋不足。” “那时候老夫只修改了军纪,还并未将这等操练之术推广至全军......” 接着典韦便看到,曹操的眼神儿很幽怨,还有些羞怒:憋着你是会死啊,给我个台面儿就不行是吧? 然后回到后房,典韦便开口了:“主公,当初不是说好了,只给他们抓些壮丁,就将他们扔青兖二州?” “怎么如今不仅要供他们吃穿,还要帮他们操练士卒?” “阿韦,做人不要那么小气嘛。”一伸手便接过卑弥呼递来的冰镇果汁,老董喝了一口只觉浑身凉爽,笑道:“他们现在也是大汉的刺史,老夫帮他们训练士卒,也是在帮自己嘛。” 卑弥呼闻言,便忍不住插嘴:“相国是那等慷慨无私之人么?” “呃......”老董尴尬一笑,有些讨厌这女人那么了解自己了:“最主要的原因嘛,是老夫帮他们训练,他们就可以暂时留下来当当气氛组了嘛。” “气氛组?”典韦和卑弥呼对视一眼,都听不懂。 老董也不解释,而是看看天色,道:“算算时间,两人也该到了啊.....” 话音落下,传令便在门外道:“相国,大鸿胪张温及大鸿胪丞荀谌已至,正在外面堂中求见。” “嗯。”老董又一口喝干果汁,满足道:“让他们先去休息吧,现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了。等风起,才是他们出场之时!” 第348章 该给谁呢 四日后,老董收到了张燕传来的消息:一场鸿门宴,斩杀黑山头目十七人,追随者百余人,黑山贼寇至此不复存在,只有听奉朝廷号令的黑山军。 接下来的时间,绣衣使的暗中活动频繁起来。 随着他们的活动,中山国、代郡、雁门三郡的轲比能部落,开始频频南下。 他们既不劫掠汉军百姓,也不跟郡国兵交战,只是不断游离在冀州的战线之外,一点点地试探、压迫。 整合完太行山脉的张燕大军,随后也从黑山中走出来,屯驻在石邑县。五万大军上迫常山,下凌赵国。 长子县这里,老董众人赶赴至通向赵国邯郸的陉道,举动不明。同时河内郡的荀衍亦,遣司马董访率兵屯驻林虑,大有北进攻伐魏郡之势。 一时间风云涌动,冀州三面阴云压境,形势岌岌可危起来。 ...... 冀州,州牧大堂。 “诸位,董仲颖如今大军压境,意图不明,我等如之奈何?” 接到传令的情报,韩馥此时已六神无主:“尤其董仲颖两万余大军,每日在陉道前走走停停,军演不断,简直磨刀霍霍,诸位可能拿个主意?” 没办法,他真的好怕。 北方的鲜卑大军不说了,历来是他心头之患;张燕五万大军整装待发,更是让他睡不着觉;荀衍那里兵力不算多,可跟别处联合起来,自己无疑会焦头烂额、捉襟见肘。 尤其董卓那里的动静,太让人猜不透了。 两万余大军每天什么都不干,据说就站在太阳底下,眼睛死死盯着自己所在的邺城。无论刮风下雨都不间断,谁瞪得不凶狠,长官还气得连打带骂。 自己也没挖那些人的祖坟啊,他们怎么对自己有那么大的恨意? 治中刘子惠沉吟片刻,开口道:“明公,董仲颖此番之举意图其实已很明确,便是向我等展示,他若想拿下冀州,完全可从北、西、南三方同时进兵。” “但他三日内还未动手,想必......” “想必什么?”韩馥赶紧问道,甚至是催促:“你赶紧说呀,难道要急死某不成?” “想必不是尚未整军集结完毕,便是要不战而屈人之兵。” “不太可能是整军尚未集结完毕。”骑都尉沮授闻言,摇头道:“董仲颖若真想动兵,自会懂得兵贵神速、攻其不备这个道理。” “偏偏三日内并未动手,却让我等尽知大军压境,显然就是为了逼迫我等......”说着看了一眼韩馥,道:“倘若在下猜得不错,这两日相国那边应当便会派人前来了。” “那公与可知,相国弄这般阵仗意欲何为?”韩馥开口追问。 沮授却无奈轻摇了一下头,道:“明公心中其实已知,又何必多此一问?” 韩馥脸色顿时一黯:不错,其实他哪里不知董卓是何用心?......自己虽说在士族中略有薄名,又得动乱之幸,谋得了冀州牧一职。 然到任后才发觉毕生所学的经义玄论,对治州抚民毫无用处。相反胸中志向凌云,真正落实起来有心无力,眼高手低致使州事靡烂。 偏偏冀州一地又乃大汉大州,地广人多、民殷物丰,燕赵之士无论才学武勇皆举世闻名,乃天下野心之徒垂涎不已的一块肥肉。 “罢,罢,罢!......” 想到这里,他连叹三声感慨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吾署理冀州一年有余,武不能戡乱平叛,文也未让百姓安居乐业。” “且这州牧一职也乃朝廷所赐,若相国能善待百姓,便将这冀州还与相国又如何?” “主公!......”长史耿武闻言,当即否决道:“难道忘了去年讨伐之事乎?......就算董贼能饶恕主公此举,难道他能放过主公今年同袁本初,谋立幽州牧刘虞之事?” 此言入耳,韩馥身子悚然一惊:不错,自己去年可还痛骂董卓为逆贼,遣兵相助袁绍讨伐。 尤其今年初又想着保下冀州牧的职位,同袁绍合谋另立幽州牧刘虞为帝,造谣当今天子非灵帝子......这可是谋逆的大罪。 就算董卓有心饶了自己,他又如何向天下人交代? “文威之言,某即便让出冀州,也已罪行太深,不可取得朝廷和相国的宽恕?......”韩馥面色惨白,希冀地环顾堂下谋臣策士,却发觉人人都默默垂首,不与自己对视。 答案,显而易见。 唯独沮授想了想,道:“明公也不必这般先入为主。相国做事,向来不拘小节、剑走偏锋,虽对待敌人阴毒冷酷,无所不用其极。” “然对于真心投效之人,也宽容大度,多方上表请下诏书,且在报上也登载承诺,也从不反悔。” “公与的意思是?”韩馥此时已彻底没了主意,谁说便要听谁的。 “依在下之见,明公还是静待使臣前来。届时看相国是否有所承诺,明公再见机行事不迟。”沮授拱手,眼中有微不可查的一丝无奈。 就在此时,门外传令前来禀告:“州牧,渤海郡守袁绍遣郭图前来求见。” “郭图郭公则?”韩馥闻言,已知这位是来当说客的,但见众人沉默不语,抬手道:“有请。” 郭图入堂神色凝重,施礼后更开门见山:“韩州牧可知,冀州如今有倒悬之危,性命朝夕不保?” 韩馥本就为此事发愁,闻听郭图之言心中不由愠恼,没好气地道:“公则有话不妨直说,某洗耳恭听。” “此乃州牧内事,在下不敢乱言,只是有事不明想请教一下州牧。”郭图坐于席上微微一笑,显然来之前已有谋划。 “请讲。” “州牧自行判断一下,论宽厚仁义,能为天下豪杰所归附,可否比得上袁使君?” 韩馥心中更加恼怒,却也不得不承认:“比不上。” “那么,临危不乱,遇事果断,智勇过人,州牧比得上袁使君么?” 韩馥又道:“比不上。” 郭图再问:“数世以来,广布恩德,使天下家家受惠,州牧比得上袁使君么?” 韩馥脸色已经黑了,心中开始吐槽:你有完没完了? 见此情景,郭图也知过犹不及,当即一转口风道:“我主乃一时之豪杰,州牧三方面都不如,官职却在其之上。” “而冀州乃天下物产殷盛之地,董贼垂涎久矣,如今更虎视眈眈、伺机侵夺。” “州牧乃我主旧交,又曾结盟共讨董贼。值此之时,州牧若将冀州相让,既可置身事外,我主又必然会感谢您的恩德。” “如此州牧有让贤美名,天下传扬,自身自比泰山还要安稳......” 韩馥本来耐着性子听着,但听到‘置身事外’四个字后,显然有所意动:“本初果真能保得某身家性命?” “州牧敬请放心,董贼所图不过冀州,州牧若将冀州相让,董贼就算要恨,恨的也是我主。” 这话实诚,韩馥想想也的确如此。 就在纠结不已,狠心点头准备答应时,长史耿武突然开口道:“相国虽与明公有公仇,却无私恨。” “然袁本初最早恼怒主公阻挠起兵,又多次叱骂主公筹粮不利,更早对觊觎冀州久矣。” “此人刚愎自用、好大喜功,困守渤海一郡尚奈何不得主公,如若主公将冀州拱手相让,恐他狼子野心昭然,必会图谋主公已消心头之恨!” 骑都尉沮授闻言,亦开口道:“明公若要让冀州,归于朝廷尚可符合朝制,如若私下让与袁绍,则相国再无转圜余地,必将主公明正典刑,方可显朝廷之威呀!” 郭图闻言,脸上笑意顿时凝固,暗恨不已。 就在他准备再度开口时,传令恰好又赶来汇报:“州牧,大鸿胪张温携大鸿胪丞荀谌前来拜访。” 第349章 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快快有请!” 听闻老董的使臣来了,韩馥根本没顾忌郭图的反应,慌忙起身道:“还是某前去迎接为好。” 之所以会这样,是因为......他虽不了解董卓,但了解袁绍啊! 袁绍表面看起来礼贤下士、宽厚仁义,但这些作派能瞒得住他人,却瞒不住交往很深的身边人。 韩馥就是其中之一。 早在洛阳时,他从袁绍的言谈举止中,无时无刻都能感觉得出,对方被压抑忽视的愤慨。哪怕那个时候,袁绍的脸上明明还带着笑。 笑意越是明显,他心中便越怕。 韩馥知道袁绍太想证明自己,获得袁家当时家主袁隗的认同了。于是处心积虑利用故大将军何进,铲除了宦官集团。 然而这样的功绩,并未让袁隗多看他一眼。 之后袁绍便离开洛阳,来到渤海,第一时间就要起兵讨伐董卓,丝毫不顾袁隗一家还在洛阳城中。 世人都以为是桥瑁最先诈冒太傅、司徒、司空移书,发布讨董檄文才聚起了各地诸侯。 韩馥却知前年冬季的时候,要不是自己看着拖着,给袁绍坏事儿,袁绍必然会是讨董的第一号召人。 相反,董卓在这里的恶名虽然比袁绍多得多,但韩馥更知道,那些恶名是谁给宣扬出去的。 没错,其中就有他。 随后得知老董对待俘虏和各异族势力的态度,韩馥便觉得,老董那人......其实还是能处的。 并且再怎么说:自己还是汉臣,大汉还没有亡!......并且这两年看起来,还有了复兴的迹象。 韩馥出去后,郭图并不知外面究竟怎样个情景,只是时间有些长。 终于等他不耐烦时,才看到韩馥谦和热情地引着张温和荀谌入堂,然后......场面一时便有些尴尬。 主要是荀谌。 毕竟此人之前还是袁绍的谋士,跟郭图一般都是颍川人士,两人自然是认识的。此番见面又各为其主,难免有些不知该说些什么。 好在张温辈分高、资历老,脸皮也够厚,见此场景便笑着开口:“公则来此,也是为取冀州?” 郭图和韩馥都有些惊愕,没想到张温直接便挑明了主题。 韩馥闻言,不待郭图开口便道:“张公,相国陈兵在外、大军引而不发,真的是为了取冀州?” “不是。”张温便摇头,一脸认真道:“是相国觉得近来无趣,便想着让河内、上党、黑山、轲比能这四部人马出来比试一番。” “比试?”韩馥当即一头雾水,道:“比试什么?” “应该会比试,看哪部会率先攻破邺城吧?” “张公莫要说笑,汝适才还说......”听到这里,韩馥才知自己刚才有多蠢:不粗,董仲颖用意都昭然若揭,自己竟然还会心存侥幸。 果然,张温随即笑了:“不是老夫在说笑,是文节先跟老夫说笑的......相国陈兵在外、引而不发,自然是为了避免今日谈判不成。” 长史耿武见张温如此羞辱自己主公,当即怒哼一声,道:“张公可是在欺我冀州无人么?......” “非也。”荀谌闻言便摇了摇头,道:“冀州民多殷盛,带甲十万,又岂能言无人?” 耿武面色这才和缓一分。 孰料荀谌随即继续道:“张公只是说冀州无可用之将罢了......须知兵无良将,则如群龙无首,哪怕各个奋勇,也不过一盘散沙。” 治中刘子惠闻言,同样怒不可遏,道:“尔等欺人太甚!......我主闻听二位前来,亲自前去迎接,尔等便是这般以礼回敬的么?” 荀谌面色一变,当即高声怒斥:“尔还敢开口!......” “身为汉臣,当初袁逆犯上作乱,韩州牧曾向尔问策。正是尔这等不忠之贼,蛊惑韩州牧行差踏错,致使冀州才有今日!” “今日我等奉天子之命,前来收取冀州,尔不思悬崖勒马,竟还敢大言不惭在此狺狺狂吠,还不速速退下!” 说着真如驱赶一只野狗,重重甩了一下袖子,仿佛刘子惠身旁空气都是臭的。 此时张温脸上也没了老好人的笑意,看着韩馥敢怒不敢言,又上前加了一把火:“文节,非是友若说话难听,而是......” 说着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道:“麴司马文笔不佳,意思却很明确了。” “麴司马?”韩馥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可是麴义那等骄横叛将?他竟然还有脸给某写......” 说起麴义,韩馥由不得不怒。 麴义投效于他后,韩馥原以为得一大将,不曾想麴义骄恣狂悖,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屡屡向他讨要兵甲粮草。 韩馥随即忍无可忍,便敲打了麴义一番。不曾想麴义当即率兵反叛,大怒的韩馥亲自率兵征讨,反而被麴义击败,输得一败涂地。 故而他对麴义的恨,溢于言表。 不曾想话还没说完,便见荀谌的脸已冷了下来:“韩州牧,麴司马如今便在相国营中,乃相国上表朝廷认可的汉室司马!” “他,他竟然已投效了相国?”韩馥还不知此事,闻言大惊失色。 张温却忍不住笑了,道:“相国乃凉州人,麴司马亦然。如今相国大军压境,文节觉得麴义不投相国,难道还要坐以待毙不成?” 韩馥再看那书信,面色更是又恼又气,眼中却不由自主闪过一丝惧怕。 始终未开口的郭图,见张温和荀谌如此咄咄逼人,不由感觉自己机会到了:“韩州牧,董......” ‘贼’字尚未出口,便见张温和荀谌二人冷冷的目光,已投向自己。. 不知为何,随后他口中的称谓就变了:“相国如此强横无礼,视冀州为囊中之物,韩州牧莫非便要甘受此屈辱不成?” “袁本初想火中取栗?”张温闻言又忍不住笑了,道:“公则,老夫有些事不明,想请教一番,不知可否?” “请讲。”郭图摆好架势,已做好群战群儒的准备。 “公则自行判断一下,论宽厚仁义,能为天下豪杰所归附,袁逆可否比得上相国?” “啊,这?......”郭图瞬间哑火,不甘心道:“比不上。” “那临危不乱,遇事果断,智勇过人,袁逆可比得上相国?” 郭图想挣扎一下,可想了想后便颓然道:“比不上。” 张温再问:“那广布恩德,使天下家家受惠,百姓安居乐业,袁逆可比得上相国?” 郭图的脸已经黑了,充分体会到刚才韩馥的恼怒,心中忍不住吐槽:你还有完没完了? 见此情景,张温也知过犹不及,当即一转口风道:“相国乃一时之豪杰,袁逆三方面都不如,且冀州也旦夕可下,届时便会一鼓作气铲除袁逆......” “值此之时,公则还不劝文节将冀州相让?” “如此将功补过,相国也会开心。虽说只是锦上添花,但也比逢元图那般,被袁逆打入阴牢要好得多吧?” 郭图眼珠一转,转念一想,突然便悟了:“多谢张公教诲提点,在下不胜感激!” 说完脸色一变,看向韩馥便道:“韩文节!......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难道真要冀州生灵涂炭,尔在史书留下恶臭一笔才会甘休么?” 郭图的倒戈让韩馥防不胜防,心理防线一下崩了,拜地开口道:“在下也想将冀州让与相国,可毕竟身有罪行,怕相国秋后算账......” “糊涂啊!.......”郭图闻言痛心疾首,道:“那些都是袁逆逼迫尔所为,只需跟相国说清楚,再向天下痛斥袁逆所为,相国难道还不会饶尔一命?” 韩馥便一抬头,希冀地看向张温和荀谌:“如,如此相国答应么?” 张温和荀谌则齐齐看向郭图,两人都惊了:你怎么知相国让我等先威迫韩馥,最后就是想让他们这么干的? 哦,你不可能知道,你只是坑主子很有一套...... 第350章 敕令什么敕令 大军开入邺城时,老董一路笑得如菊花般灿烂。可真正进入城里后,便感觉有些不对劲了。 百姓们不说是箪食壶浆以迎王师吧,只能说是......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 每个人都躲在房中不出来,偶有好奇的孩童露头瞧热闹,还被父母迅速抱走,然后再慌忙地关严门窗。 仿佛外面的老董,是会吃人的怪兽。 老董便看向典韦,两人面面相觑,随后见郭图目光躲闪,当即拉过来问道:“公则,可知这是怎么回事儿?” “相,相国......”郭图脸色有些难看,支支吾吾地道:“应当是冀州百姓见相国仪表堂堂发、龙骧虎步,自惭形秽才不敢抛头露面吧?” “哦?......”老董冷笑,道:“你的意思是百姓觉老夫乃人中龙凤,成熟稳重,让他们一见便自卑了?” “正,正是如此......”郭图擦了一把冷汗,心虚回道。 麴义闻言,‘噗嗤’一声忍不住笑了出来。随即看到老董冷厉的眼神儿,赶紧努力憋回去。 “凉州人不骗凉州人,麴司马若是知道点什么,直言便是。”这时老董又茶颜悦色,还画蛇添足地道:“老夫保证,决不会迁怒于你。” 麴义在韩馥面前很骄狂,在老董面前却很乖巧。 无他,只因第一次见面时,老董便以助兴的名义,让麴义跟关羽、张飞、典韦三人依次单挑了一把。 结果,自然是三人轮流将麴义摁在地上来回摩擦。 麴义还不服,言自己在凉州熟谙羌人的战法,引以为傲。结果随后兵法演练,赵云又带着二百兵卒,打得他三百人溃不成军。 由此,麴义便清晰知晓了自己在董营里的位置。 同时,老董在他心目中的形象,也不可抑制地伟岸了起来。 没想到这位伟岸的相国,此时竟连如此显而易见的事情都看不透:“相国不会以为,自己在冀州的名声很好吧?” “嗯?......”老董一愣,随即便明白了:不错,这可是没有网络的汉代,百姓们活动范围超不过方圆三十里,信息的获取渠道也十分狭窄。 自己在司州德高望重、名声誉美,但冀州韩馥曾参与讨伐自己的联军,对本地百姓的宣传自然是自己如何穷凶极恶、恶贯满盈、盈篇累牍...... 估计这里父母吓唬小孩儿,都是‘别哭了,再哭让董贼把你抓走吃掉!’这类,也就是传说中的‘小儿止啼’。 “韩馥,韩文节!......”老董当即咬牙切齿。 看到麴义还在那幸灾乐祸地笑,又开口道:“老夫给幽州牧刘虞和奋武将军公孙瓒都写了信,欲让二人来此放下成见、合力为汉。” 麴义不解:这挺好,但......关我什么事儿? “刘虞那人好说,但公孙瓒为人骄狂,麾下还有支部队善骑射,皆骑白马,号‘白马义从’,他引以为傲。” 老董则继续冷笑,道:“降服此人便如驯马,需先打掉他的傲气。” “故而老夫欲安排一场兵事演练,由你为主将下场较量,必要那白马有去无回,懂么?” 麴义不怕公孙瓒的白马义从,只是有些疑惑:“相国麾下铁骑无论冲锋、骑射、甲具、阵型变幻皆天下无双,以骑对骑必会让白马义从相形见绌,为何还要属下为主将?” “呵......杀鸡焉用牛刀?” 老董说着,已轻磕马臀向前走去,头也不回地道:“凡事都要子龙出马,留你这杀鸡刀又有何用?” 麴义闻言身子一僵,不由心下凛然。 但很快,他又反应过来:相国的这套流程,怎么感觉有些似曾相识? 还有,不是说决不会迁怒于我么? 嗯,他好像的确没迁怒,只是给我穿了小鞋儿......哦,那没事儿了。 ...... 到了州衙,远远便看到韩馥率一众部下恭候。战马尚未驻足,韩馥便小跑着赶过来,高声唱礼道:“罪臣韩馥拜见相国!” “哼......”老董发出一声鼻音,未正眼瞧韩馥一下,径直走入州衙。 韩馥本就患得患失,担忧自己性命不保。 眼见老董如此,更担惊受怕紧跟着来到大堂,拜伏在地:“相国,卑职自知罪孽深重,然这些皆乃袁逆胁迫,卑职不得不从。” “幸终盼得相国大军亲至,荡浊扬清。” “卑职忍辱负重才有机会痛改前非,还冀州于朝廷。”说着高举手中印信和账簿,道:“卑职不敢奢求相国开恩宽恕,只望能看在不曾祸害冀州百姓......” “老夫不会杀你。”老董显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也不会立足未稳前卸磨杀驴。 韩馥当即差点喜极而泣,正要叩首谢恩。 孰料,随后又听老董悠悠说道:“但老夫很不高兴。而这,直接关系到你以后喝粥,是就咸菜还是就炒菜。” “相,相国为何不高兴?” “哼!......”老董脸一沉,道:“老夫进入邺城,莫说红旗招展,人山人海,锣鼓喧天,百姓夹道相迎。甚至就连一声‘靓仔’都未听到,老夫缘何能高兴得起来!” “这?......”韩馥当即愣住了,发现这的确是个问题。 但这也怪不到自己身上:谁会知你动作那么快,我这里还没没做好准备,你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速度进来了...... “要,要不......卑职这些时日,多宣扬下相国的仁政恩德?” “不必了!”傲娇的老董摆手,睥睨道:“汝以为这冀州,日后还需你来掺和?” “那,那卑职......”韩馥又一咬牙,道:“将家中财产充公,以消相国心头之怨?” 老董面色一喜,正待装模作样一番来个三推三让,不料大堂外进来一伙人,为首的乃黄门侍郎,手中还捧着诏书。 老董眉头一蹙,知晓要出意外了:将近两年,朝堂之事他都一言而决,从未收到过天子的旨意。 果然,随后黄门侍郎施礼后,便道:“相国,陛下敕令:冀州牧韩馥大逆不道,构诬正统,当斩立决以儆效尤!” 话音落下,满堂皆惊! 韩馥面色惨白,当即颓地对着老董哀呼怒骂:“董贼汝言而无信,诓我冀州,必不得好死!” 长史耿武、治中李历、别驾闵纯等人,同样对老董怒目而视,开口喝骂! 典韦大怒,上前便要拿人。 老董却伸手拦住,虽未开口,只是静静一扫众人,便已平定骚乱。 随即看向传旨的黄门侍郎,似笑非笑道:“天使来得挺是时候啊,老夫前脚入城、后脚你便来了......” 黄门侍郎猛然一惊,随后还是很好镇定下来:“卑职不知相国在说什么,只是奉命前来传旨。” “老夫也没说什么啊......” 老董很自然地将敕书收入袖中,随即向典韦摆了摆手:“阿韦,天使远道而来,还不带下去休憩?” “相,相国,天子敕令上言......” “敕令?”老董一摊手,一脸疑惑道:“什么敕令?” “董卓,你!......” “嗯?......”老董蹙眉,也不生气,只是又道:“天使远道而来,可是有事?” “为宣敕令而来,汝身为臣子竟......” “敕令?”又一次,老董一摊手,一脸疑惑道:“什么敕令,天使速速拿出来啊.......哎呀,你不会将天子敕令给弄丢了吧,那可是要杀头的大罪啊。” 第351章 陛下老夫想你了 “相国......”卑弥呼一边给老董揉着腿,一边娥眉微蹙:“此番天子对您可是露出了利牙,洛阳那边也传来消息,说天子最近的暗中谋划动作不少。” “露出了利牙?”老董闻言淡然一笑,并未如何放在心上:“龇牙倒是龇了,不过也就龇一下乳牙。” “他那条小龙距离吃人,还早着呢。” 老董很庆幸入邺城前很稳健,先让赵云接收了城中的兵马。同时令典韦派兵接管了武库、粮仓、城防等重地,避免邺城还有反击的能力。 同时,顾忌黑山青壮军纪散漫的问题,一直留曹操、刘备在身边操练。 另外张燕、董访、轲比能的军队也仍在遥相呼应,邺城这里就算上层人心不稳,也改变不了自己入主的既定事实。 “即便是小龙,那也是条龙......养虎尚且为患,龙更是不好养的。”卑弥呼的手开始不老实,暗中用劲儿。 同时媚眼轻扫,风情顿生。 老董愣了一下,并没什么反应,只是继续道:“老夫可没什么兴趣养龙,那玩意儿养大了也不能起锅烧油......咳咳,老夫的意思是,篡权当皇帝很麻烦的。” “别看老夫现在权势滔天,可真要有那个心思,什么朱儁、皇甫嵩、卢植、杨彪等朝堂汉臣,甚至就连那位被老夫擢拔的张温,恐怕都会立刻跟老夫分道扬镳、划清界限,乃至兵戎相见......” 说着,他似乎也挺郁闷,蹙眉道:“那些人都是死脑筋,受忠君爱国的思想荼毒太深了,根本没道理可讲的。” “相国既然知道哪些人会反对,为何不?......”后面的话卑弥呼没说,但再度加大的手劲儿,也表明了她的意思。 “杀了他们,可是会民心大失的。” 老董默默打开系统,看着农业商城里解锁的一列列,满心都是成就:“再说篡权,篡什么权,只有对社稷没有用的人才会篡权。” “像老夫这样的社稷重臣,就是来为百姓服务、推进历史发展的!” “篡权?......哼,平定汉室天下后,造大船远渡重洋在新的大陆另创文明,实现四海七洲早日一统难道不香么?” 话音落下,老董忽然感觉温香软玉怀抱一团。 低头一看,只见卑弥呼不知何时面颊泛红、呼吸急促,媚眼如丝,身子直接娇弱无力趴在自己大腿上:“相,相国......” “你想干啥?” “想......” 老董当时无语:你这东瀛浪女,也太直接了吧? 好在随后卑弥呼稍微平静一下,才继续道:“想问问相国,既然要一统四海七洲,奴婢的故乡能否作为第一站?” “你又想教老夫做事?” 老董当即鼻音一哼,随即直接起身:“马车估计备已好了,老夫还要回洛阳一趟,没工夫在这里跟你扯来扯去......” “相国......”匍在地上的卑弥呼声音哀怨,随着老董的离去她才发现,自己已真的迷上这个男人了。 自己的故乡交给他,也是子民们莫名的荣幸。 也就是这一刻,她忽然想起蔡琰让他来冀州的交代:“到了邺城务必照顾好相国,也希望你心想事成......” 那个时候,她以为只是蔡琰知书达理,对僮奴下人亦友善相待。可联系起刚才相国的志向,莫非?...... 想到这里,她眼眸中星光灿烂,胸中踌躇满志:无论如何,自己一定要拿下那个男人,然后拐到自己的故乡! 哪怕将故乡当嫁妆,自己也功德无量。 ...... 老董从邺城一路向西南,洛阳那里的文武则赶赴东北:小皇帝的事情要解决,顺利接收冀州的进程也不能耽误。 张温乃汉朝宿老,又当过太尉,熟稔公务又老成持重,留他在邺城主持大局,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武事方面赵云虽首次独当一面,但他办事儿,老董很放心。 尤其还有刘备曹操在,那两人他留哪个都不放心。可全都留下相互制衡......呵,就负负得正了。 唯独让他不满意的,便是耽误了劝和刘虞和公孙瓒。以及最后率兵杀到渤海,看看袁本初啥心理状态。 好在洛阳这里只是小事儿,快进快出的话,一切影响都不大。 想完这些,他回到洛阳后先见了李儒和董璜,弄清刘协最近都有什么动静后,不禁哑然失笑:“身边主动舔过去几条狗,出了点馊主意,他就不知天高地厚了?” 果然才十岁,太容易被人忽悠了。 弄清楚这些,老董都懒得认真谋划。当场吩咐了一番后,便带着典韦去了北宫。 得知天子正在赏花,又一路畅通无阻来到苑内,见刘协头戴冕旒冠,身着杏袍,束玉带,系八宝团龙玉佩,游览在花丛中。 不得不说,他年轻貌美,早熟稳重。身后又跟着一些侍中、郎中、宦官衬托,颇有几分不凡的气度。 可惜一看到老董,眼神瞬间有些慌乱起来,躲躲闪闪的。 老董见状,不由暗笑起来:举止气度这些太表面了,没有经历风雨的雕琢,那些刻意的举止和佯装的气度便如镜花水月,一戳就破。 甚至,有时都不用戳。 好在刘协随即便镇定下来,还挤出一丝尴尬的微笑道:“相国何时回的洛阳?” “拜见陛下。”相国如常施礼后,故意问啥答啥:“刚回。” 然后,便笑吟吟地看向刘协。 果然,刘协很快便撑不住了,在老董似笑非笑的眼神儿下道:“相国此番回来,所为何事?” “思念陛下甚重,特意赶回来看看......” “哦,哦......”刘协又无话可说了。 还是他身后一人,开口道:“听闻相国兵不血刃收复冀州,又为汉室立一大功,此乃喜事。” “相国又如此思念陛下,可见其忠心耿耿,陛下何不设宴款待,畅谈一番?” “不,不错......”刘协先是点头。 随即看了那人一眼,猛然间想到了什么,又连忙摇头道:“还,还是不必了,朕今日身子抱恙,还是改日再款待不迟。” “无妨。”老董却一摆手,道:“老臣今日便想与陛下畅聊一番,还请董议郎带路。” 开口那人也姓董,名董承,乃汉灵帝之母董太后的族侄。 “不可!......”刘协却不知犯什么病,再度拒绝道:“今日......呃,不是好时候,朕没那个心情。” “陛下!......”董承也有些着急,道:“相国携大功归来,又思君甚重,陛下岂可寒如此忠臣一番拳拳之心?” “陛下言之有理......” 老董却似乎被劝住了,看向董承道:“董议郎听老夫一句劝吧,没事儿的时候放下酒樽,离开酒宴,读几篇自己喜欢的书,出门去阳光里走走。” “要么锻炼下身体,或者可以约几个好久不见的朋友,找个地方喝喝茶,聊聊天,随便做些什么。” 董承闻言,连连称是,看样子也打算放弃了。 没想到老董随后一笑,继续道:“如此这样一天下来,议郎就会发现......还是喝酒有意思!” 第352章 陛下你说句话呀 花厅之内,夏意融融,曼妙的宫女们端着散发着阵阵芳香的美食鱼贯而入,银制的酒樽中清亮的酒水散发着如玉的光泽。 一道菜吃不两口就又被撤下,接着新鲜的菜品再次奉上,衣着清凉华美的舞姬在席前轻歌漫舞,丝竹之声轻柔悠扬。 欣赏着歌舞,老董的兴致明显不错。董承的兴致似乎更高,说着一些不着边际的笑话,活跃气氛、讨好老董。 而小天子,却看着手中的杯子微微有些出神,心不在焉。 片刻之后,他突然开口道:“相国,朕有一事不明,想请教一番。” 董承一下睁大了眼睛,看向小天子。刘协却没在意他,董承便以为这是默认,轻轻挥了挥手,舞姬们悄悄退去。 老董见状,神色才略微认真一些,道:“陛下但有所问,老臣知无不言。”.. “相国觉得朕可是个好皇帝?” “陛下天子聪颖,圣德威灵,人神同应,有周成之质,日后必为一代明君。”老董思忖片刻,认真回道。 谁知刘协有些激动,脱口而出道:“一个被相国操纵的朝堂傀儡,也能成一代明君么?” 话中讽刺愤慨之意毫不掩饰,董承等人神色立刻兴奋了起来。先看看刘协,再看看老董,静待着事情的发展。 老董泯了一口果酒,神色淡然问道:“那陛下是想早日亲政?” “不错!”刘协当即点头。 董承闻言神色当时紧张起来,险些脱口的酒樽被他紧紧扣在手中,里面的酒也洒出大半,大有下一刻便摔杯为号的动作。 老董见状忍不住笑了:“董议郎不必如此紧张,就算想摔杯为号,也得选好地方和酒樽嘛。” 董承一愣,随即看向手中银质的酒樽,以及铺着茵毯的地面,脸色尴尬极了:不错,就算自己用力摔下去,估计连个响儿都难弄出......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怎么知...... 忽然间,他额间的冷汗淋漓而下,一个可怕的念头在脑中闪过:“相,相国......” “是的,老夫已然知道了。” 老董神色如常,甚至还夹了一口菜,才道:“你暗中安插在宫中的那些侍卫,此时想必已被璜儿和阿韦收拾干净了。” 董承闻言大惊,直至此时才发现,与老董形影不离的典韦居然不在他身旁。 之前还以为老董是遵循宫中禁制,现在想想才觉得可笑:这权臣入宫,哪次将禁中规矩放在眼里? “哦,对了......”看着刘协发白的小脸儿,老董随即又开口道:“至于你们在宫外布置的那点力量,文优一直派人盯着。” “冲击永安宫夺取兵权印信就别想了,老夫入宫前觉得双方藏着掖着也啥意思,就顺手将他们也铲除了。” 说着似乎还良心发现,又补充道:“不过诸位放心,他们只要不负隅顽抗,是没性命之忧的。只会被送到定襄或陇西一带,为大汉辉煌复兴做出扎实的贡献。” 轻描淡写地几句话,将刘协和董承等人苦心孤诣谋划许久的几步暗棋,轻飘飘地从棋盘上扫落。 他用实际行动向对方表示:你们还没资格同老夫对弈,老夫懒得同你们玩儿...... “董贼!”眼见事情败露,董承见此时花厅只有他一人,起身就要肉搏:只要制住了老董,威逼他交出兵权,再迅速铲除其党羽,自己这方未尝没有翻盘的机会! 然而,老董却抬头瞥了他一眼,然后‘啪’的一下,将百锻的精钢剑拍在案几上,还勾着手指挑衅:“你过来呀!......” 董承身形当时一顿,忽然反应过来:忘了这家伙可是有‘剑履入朝’特权的,且还是塞外征战多年的猛将,手无寸铁的自己若冲上去...... 可若不冲的话,谁知老董的报复会怎样! 就在迟疑间,天子刘协开口了:“相国图穷匕见,这是打算要摊牌了么?” 看着刘协强撑着胆气说出这句话,手都在袖子里乱颤打摆子,他不由叹息一声:“陛下无需这般又刚又怂,人菜瘾大并不是你的错。” “毕竟你乃汉室天子,身边围上来几个野心之徒,也是不可避免的。” 说着,他忍不住又诡秘笑了起来,赞许道:“不,老夫适才说得不太准确,陛下其实不算太菜。” “除董议郎这条线,陛下还暗中结联了刘焉那几个留在洛阳的儿子,还有幽州牧之子刘和。” “一明一暗,脚踩两只船,有海王的潜质......” 说着,抬头看向一旁始终未吭声的侍中刘和,道:“老夫说得没错吧?” 刘和起身,恭敬地向老董一礼:“相国胸怀宽广,在下敬服。”说着又看向刘协,道:“陛下,幽州公孙瓒狂悖,家父难以弹压......” 话未说完,刘协已涨红面皮,不敢置信地道:“皇兄,你竟然已背叛了朕!” 刘和面色羞愧,但还是开口道:“天下可无陛下,却不可无相国......若相国有所闪失,非但幽州不稳,汉室天下恐都会分崩离析。” 刘协还欲反驳,老董却开口打断道:“陛下莫要责怪他,治书御史刘诞也已被老夫派人送去了益州。” “他,他也舍朕而去了?”刘协万般不解,喃喃自语道:“不,不会的......皇兄昨日还向朕保证,一定会效忠寡人。” “陛下,人只会效忠自己。”老董闻言不由摇摇头,道:“之前他说会效忠你,是觉得能得到天子的支持。” “但老夫先告诉他,上个月送回去的刘璋颇得刘焉喜爱,大有被立为继承人的意味,他就不淡定了。” “随即又给了他些模棱两可的暗示,他便以为老夫会支持他为益州牧,自然将陛下的谋划尽皆告知,匆匆忙忙赶赴益州了。” 刘协闻言目光迷茫,美好的幻梦一下被击碎,彻底进入了网抑云时间。 老董此时没心思搭理他,转而望向一旁的董承:“董议郎,来,举起酒樽好好喝一杯吧,喝完了好早点上路。” “上,上路?......”董承下意识地听从了吩咐,可酒到嘴边又反应过来:“去,去哪儿?” “去前线吧。”老董佯装考虑了一下,道:“老夫很看好你,觉得你是个人才,前线那里就缺少你这样会挑事儿撺掇的。” “届时到了战场,一定要充分发挥你的才干,多蛊惑袁逆几个手下跟他作对,老夫的赢面就更大了。” “可,可属下如何能见到袁逆的手下?” “到了战场,自然能见到啊。” “董贼,你耍我!......”董承的脸登时惨白如纸,随即又羞红如血。 可惜人还没扑过来,就被突然出现的典韦,拎着头皮给拖走了:“议郎这身子骨有些弱啊,放心,到了前线某会亲自调教你的!......” 董承还没放弃,被拖着的时候还在蹬腿儿大叫:“陛下,你说句话啊,陛下你快说句话呀......” 可惜小天子一言不发,低头不语。 此时的他自身难保,又深陷网抑云难以自拔。一时间整个花厅寂然无声,情景十分诡异。 老董则抬头,看了刘和一眼。 刘和会意,带着一众陪席之人默默退下。 花厅当中,便剩老董和刘协。 第353章 陛下有事儿你说嘛 花厅里很安静,呼吸可闻。 小天子刘协迷茫很久,才从网抑云中挣脱出来。抬头看着老董,对自己的命运已有了觉悟:“相国,朕能喝杯酒么?” “不行。”老董坚决地摇了摇头。 刘协嘴角惨然,真正意识到权力斗争的无情残酷:之前没有利益冲突,处于蜜月期时,还带自己去毕圭苑里搓澡,情同父子。 现在撕破脸皮、分道扬镳,临死前却连杯酒,都不肯让自己喝一口...... “你现在还小,就算是老夫酿制的这等低度数果酒,对身子也不好。等十八岁......算了,入乡随俗,等你二十弱冠成人后,想咋喝就咋喝吧。” “好。”刘协失神落魄地起身,反应过来后身子忽然一僵:“弱冠成人之时?......相国难道不杀朕了么?” “杀你?”老董眉头蹙了起来,道:“弑君那是造反,是改朝换代,要留很多很多血的......” “哦......”刘协点头,心中了然:“囚于冷宫中也可,至少相国还答应朕,二十岁时可以品尝一杯酒......” “囚于冷宫?”老董眉头更紧,道:“囚你到冷宫干什么?......你是汉室天子,江山的标识符号,囚你到冷宫的话,谁来出席朝堂?” 这下刘协反倒愣了,道:“相,相国可以废了朕啊......别的不说,皇兄辩不正是继位的最好人选?” 说到这里,他反倒胆大了:“皇兄辩对相国早已服服帖帖,且相国跟太后之间......呃,总之皇兄辩已视相国为父,换他为天子难道不正合适?” “他?......”董卓这下忍不住轻笑,道:“他那吃啥啥没够、屁股上跟扎了钉子一样的性子,能当好一国之君?” “相,相国......”听到这里,刘协彻底不懂了:“杀又不杀,废又不废,相国究竟意欲何为?” “你不是想亲政么?”老董却反问起来。 “嗯。” “那就去亲嘛。” “亲?......”刘协看着空无一人的花厅,茵毯上还留有董承乱蹬出来的狼藉:“相国轻而易举粉碎了朕的夺权之举,最后竟要将朝堂大权拱手相让?” “那你也没跟老夫说呀,你说的话,老夫又何必费这个力气?”老董理直气壮,噎得刘协直接说不出来话。 掌控天下、鞭笞九州,至高无双、生杀予夺......如此的莫大权力,难道朕能指望这种事儿跟你明说,咱俩友好地一商量,你觉得也不错就同意,然后欢欢喜喜、顺顺利利地权力过渡,不会吧? 你看看史书上那些血淋淋的夺权,身死族灭都不见得能成功...... 哦......你好像正在跟朕商量。 这,这......不对劲呀! 刘协瞬间整个人都不会了,不敢置信地提醒着老董:“相,相国,朕想要亲政,亲政你懂吗?” “懂。”老董点头,道:“虽说一般天子都是十六岁亲政,不过你比较早熟,早几年也不算什么大问题。” “这不是问题不问题的事儿,是......” “是什么?” “是你怎么可能轻易将这等大权拱手相让?” “因为老夫不好这口儿......” 说着,老董神色居然还向往起来,甚至有些嫉妒:“你看你那个皇兄辩,整日游山玩水、衣食无忧、拈花惹草、逍遥快活......” “老夫眼馋那样的日子,已经很久了。如今你要亲政分担老夫的压力,老夫求之不得,为何还要阻止?” 刘协闻言,当时一脸不屑:“呵,游山玩水、衣食无忧、拈花惹草、逍遥快活这些,难道比得上......” “汝之砒霜,彼之蜜糖。” 不待刘协说完,老董已坚定打断:“陛下,人各有志......咱还是说说,你打算如何亲政吧?” “老夫每日都会召集相国府各掾属开会,不如明日直接让他们来省中?” “开,开会?......”看老董认真的眼神,刘协不知为何没有梦寐以求的惊喜,反而有些心虚:“相国开会时,一般都商讨何等事宜?” “没啥,最近的公务少多了,就是如何劝和刘虞和公孙瓒的计谋,如何配合刘备、曹操平定青兖二州,南阳的袁术何时征伐,汉中张鲁怎样降服,益州刘焉如何敲打分化,凉州韩遂何时讨灭。” “当然,最紧急的议题还是冀州如何安抚,派何人统管;袁逆下一步会有何动作,我等如何应对......” 说着,不管刘协脸色开始发白,继续滔滔不绝道:“这些都是很笼统的事项,具体细节交代他们去做便好了。” “真正麻烦的是日后长远规划,例如天下一统后,如何才能不重蹈覆辙,如何推进科举取士以稳固皇权、削弱士权,大汉的岁入商税如何用于造福抚恤百姓,边塞异族融合怎样长久稳定......” 听着老董信口说出的一大堆国事,刘协瞬间感觉如听天书:“相国,朕之前也出席过朝议,怎从未觉得天下大事如此重要且繁多?” “朝议,五日才举行一场的那个?”老董便笑了,道:“陛下你觉朝议静好,是因有老夫在背后默默前行啊。” “大汉多少署曹,桩桩件件都是事儿。如若陛下事无巨细,每个署曹都要洞察于心,那朝会从早开到晚都说不完。” “可若陛下嫌繁琐不理朝政,,就会把陛下架为傀儡。” “所以呢?” “所以朝议之前,该决定的大事儿老夫已经给办了。朝议的仪式象征作用,大于实际办公效用。” 听到这里,刘协有些反应过来了:“难怪武帝设立了尚书台,原来便是抓大放小,天下大事都在尚书台谋划参议,最终形成决议再交由各曹属去办。” “同时朝议也不能停,随时监督其进度,顺便再处理各曹属之事,内外并行,方能既可统筹天下大略,又可维持天下各州郡县运转。” “陛下聪慧,果然乃天生的汉室天子。”老董闻言微微点头。 历史上很多人猜测过刘协的能力,史书上也都说他有圣君之姿。可惜他终生从未掌权,只裁决过一次赈灾之事,轻松便判断出赈灾官员贪墨。 如今看来,这孩子的确生不逢时。 刘协闻言腼腆地笑了笑,可随后代入老董的角色,又开始犯难:“朕也只是这般猜测,若真正接触相国那般要务,便毫无头绪。” “不会就学嘛,要不咱先分三步走?” “如何三步走?” “首先陛下不用朝议时便来相国府,旁听会议。有啥不懂的,老夫和那些人都会解释,陛下也不要偏听偏信,自己多感悟、多思索。” “等陛下觉得差不多了,再将尚书台重新组建起来,与相国府曹属对接。” “最后待陛下羽翼丰满、成竹在胸,将尚书台与相国府的佐官合二为一,老夫便也可功成身退......” “相国......”听着如此贴心且可行性极强的安排,刘协一时满心感动又百思不得其解:“朕之前都想夺权,相国为何还如此宽宏?” 老董此时笑容便格外和煦,带着一丝诡魅:“陛下还小,不懂游山玩水、衣食无忧、拈花惹草、逍遥快活的乐趣啊。” 上辈子那么苦逼,这辈子没机会就算了,有机会为啥还不享受享受? 再说,咱俩澡堂里赤诚相见,那就是父子。 儿子犯了错还能怎样? 当然是选择原谅了...... 第354章 终究是孽缘 解决完小天子提前出现的叛逆期,老董本想着马不停蹄赶回邺城。没想到回到永安宫,发现蔡琰竟在等着自己。 并且,她的眼神儿还有些奇怪:“东瀛那妩媚女子的滋味,比起中原、西域、羌胡、鲜卑......” 原本她还是含笑晏晏,可随着话里列举的地方越多,好看的眸子便眯了起来:“比起这些地方的女子,她是否更胜一筹?” 老董一愣,随即倒打一耙:“你说这事儿啊?......老夫还想问你呢,军营肃杀之地,你让那女子过去作何?” “你!......”蔡琰当即被他的厚颜无耻惊到了,气道:“你难道还要明知故问?......她贪恋你可不是一朝半日,让她过去还不是还用得着我说?” “哦?......”老董随即一礼,道:“夫人通情达理、贤良淑惠,尚未过门便为老夫张罗纳妾之事,真是辛苦了。” “你!......”这话出口,蔡琰气得忍不住跺脚,脱口而出道:“我那是在为你纳妾?......是让你占了她的心,日后也能有个去处!” 老董还在不懂装懂,环顾富丽堂皇、姹紫嫣红的永安宫:“此处难道有何不妥,为何还要她帮老夫寻个好去处?” “哎呀,你这个登徒子,还装什么装......”蔡琰气得不行,咬牙切齿抡起小粉拳就邦邦两下。 老董当然知晓她的心思:说白了就是自己的男人,让出去给别人不甘心。哪怕她是明媒正娶的夫人,卑弥呼只能是侍妾。 但心里又装着老董,更知自古皇权与相权难以两存。便想着让老董收了卑弥呼,寻个倭国那里的去路。 总之,就是博学多才的理智和感性不甘交缠,心里一团乱麻似的。 往常挨两下他心虚,但今天却委屈:“别打了,老夫根本就没动她,她还在邺城里郁闷着呢。” “没动她?”蔡琰狐疑地看着老董,一脸不信:“你这色中饿鬼,平时没事儿还对我毛手毛脚,遇到她那般主动狐媚的,居然能忍得住?” “此一时彼一时嘛......” 说起这个,老董也挺无语:前世血泪恋爱路,隔房隔车隔彩礼,还是个老老实实打工人,连女人的手都没摸过。 慢慢看淡了解人性后,也就准备一辈子那样儿了。 没想到一下来到汉末,连勾勾手指都不用,便有大把的女人主动扑上来......他又不是什么圣人,哪能忍得住? 但慢慢发现跟八号技师、罗珊娜、何太后没啥共同语言,都是利益交换后,才明白精神的空虚无法用一时欢愉去填补。 随后发现青春柔美、典雅婉约的蔡琰,三观同自己一致,相谈一整天都不会厌,还一颗心用在自己身上,终于知道前世原来没见过、没遇到的东西,原来真的存在。 “老夫跟他们都只是逢场作戏,只有对你是真心的。何况真正见过世间的绝美,哪还会再留恋那些庸脂俗粉?” 一句话很是肉麻,说得老董自己背心后都直冒鸡皮疙瘩。 但女孩子最吃的就是这一套,蔡琰当然也不例外,低着头又害羞起来:“在她们面前,还指不定怎么说呢......” 随着两人的婚事正在进行,老董现在但凡说些情话,她都很容易害羞。但很快反应过来,又道:“那你到底要不要收了她?” “此乃家事,还需由你来作主。”老董牵过她的手,口气轻松地好似在商量,家里要不要养个宠物。 蔡琰一下就纠结了,同时也看出老董的险恶用心:“你这人就是坏,明明心里想着,还让我以后无话可说。” “那咱就不要她。”老董一脸严肃,道:“今日刚从北宫回来,也跟天子谈好了,几年之内,他应当不会想着再对付老夫了。” 说着,又事无巨细地将经过讲了。 蔡琰听后娥眉微蹙,思忖道:“咱这个天子的确聪慧,但聪慧也是柄双刃剑,他迟早会亲政的。” “亲政跟老夫并不冲突,老夫又没想着永远霸着他的权力。” “伴君如伴虎,且你早已功高盖主......”蔡琰还是不放心,道:“斗米恩、升米仇,此时他羽翼未丰,又感念你的恩德,自然不会对你有歹意。” “可有朝一日他予取予夺,一言九鼎,难免会觉得你这个相国碍眼。” 说着,她下定了决心道:“你还是收了那东瀛女子为好,毕竟她也曾为倭国的女王,日后我等也多条退路。” “你与天子的这段缘,终究是孽缘。或许可共患难,但绝不可能同富贵,相濡以沫终究不如相忘于江湖。” “嗯。”老董揽着她的腰细细摩挲,似乎漫不经心:“老夫已觉你说的有道理,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既然你同意,那就点个头,剩下的交由我去操办?” “嗯,那你就看着办吧......”说着老董的手,已开始不老实起来。 令他没想到的是,这次蔡琰虽仍羞不可抑,眉睫轻轻颤抖。却最终没有惊慌逃走,也没阻止说什么‘白日不可那啥’...... 老董不解,一下愣住了。 远远又看到传令前来,蔡琰却诡秘一笑,猛地一拉身上衣襟。 老董见状,吓得赶紧挡住一捂:“你干啥,咱家的好东西,可不能让外人给看了!” 可这时才发现,蔡琰的单衣里还套着一件单衣,此时眉眼却已笑得如花一样:“瞧你紧张的模样,我又不是那等放浪的女子。” “就知你会毛手毛脚,怎么样,这下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哭笑不得的老董,越发觉得之前蔡琰的端庄贤淑都是装的,内心里绝对还住着个有趣的灵魂,只是被这时代和社会压抑住了。 “惊喜极了,很意外行不行?......”说着故意将她发髻揉乱,宠溺道:“大夏天的,也不嫌热。” 只要有过女朋友的人都清楚,什么摸头杀把发型弄乱,绝对不会让女朋友听话,反倒会暴跳如雷。 然而,老董选得时机很好:传令已战战兢兢走到大堂门前了。 果然,蔡琰恨恨看了老董一眼,最终还是通情达理这一面占了上风,只是恨恨瞪他一眼:“以后再跟你算账!” 说罢,抱着脑袋快步跑到了后堂。 看着老董笑着转身,传令脸色还放松了一些:“相国,陈仓城来信,张鲁麾下功曹阎圃出使洛阳,约三日后至。” “阎圃?”老董眼珠一转,立马想到了什么:“唤文优前来。” 第355章 都是因为你 “张鲁那边怎么了?”待李儒到来,老董当即问道:“可是跟刘焉闹什么别扭了?” 李儒一愣,随即又了然点头道:“相国神机妙算,汉中那里的确出了点事儿。” “嗯,不出事儿他不会派人来找老夫的。”老董也点点头,道:“不过,事儿应该也不大吧?” 李儒这才有些惊讶:通过张鲁派使臣前来,判断出汉中有事发生不算奇怪。问题是事情的大小,你又是如何判断出来的? “哦......”老董闻言,嘿嘿一笑:“若是事关重大,却还未向老夫汇报,那岂不是你失职?” 李儒恍然一笑:不错,自己这是当局者迷了。 但也听出老董的心情不错,他便放松起来,拱手道:“相国,汉中那里打起来了......” 老董一屁股正准备坐下去,闻言当时差点坐地下:“都打起来了,你还觉得事儿不大?......是你最近飘了,还是觉得老夫提不动刀了?” 李儒一脸郁闷,解释道:“打得不大,就是小规模的冲突......” “那正是咱上蹿下跳、挑拨离间、火上浇油的时候啊!”一听这解释,老董非但没放松,反而还激动起来。 “有了咱的热心掺和,说不定小规模冲突就会演变成两方势力的大火并。届时两方又都想得到咱的支持,然后咱不就可以假道伐虢、渔翁得利?” 李儒下意识想说老董想多了,可话刚到嘴边又想了想,眼神忽然就变了:相国......你这法子说不定,还真有成功的可能性啊! 这论起头顶长疮、脚底流脓,满肚子坏水儿来,我这个‘毒士’名号真是冤枉了,您才当之无愧啊! 更可恶的是,我的名声不说人烦狗嫌吧,至少也臭名远扬。 相反,你现在无论是在朝堂还是民间,名声赛过活菩萨......这,这让人上哪儿说理去? 但就在他郁闷时,老董又开口了:“快说说,到底怎么打起来了?......严重不严重,狗脑子打出来了没?” “还不是因为您......”话刚说这里,李儒又愣住了:不错,汉中那边的事儿,还是因你而起的! “因为老夫?”老董却不解了,道:“老夫又不是爱情,怎么简单的生长,随时让两方为其疯狂?” “就是因为相国。”李儒却很坚定,道:“根据绣衣使传来的情报,刘焉早期利用张鲁攻占汉中,隔绝司州与蜀中的通道。” “又因张鲁之母有少容、善鬼道,迷得刘焉神魂颠倒。故而刘焉和张鲁之间关系还很暧昧,甚至可以说父慈子孝。” “然后呢?” “然后就是相国,将奉车都尉刘璋放了回去。” “然后呢?” “然后刘焉身旁的三子刘瑁常年卧床,对此自然有心无力。可刘璋为人虽暗弱,却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刘焉再跟张鲁之母弄出个竞争者出来。” “所以呢?” “所以刘璋便在迅速聚集在身旁的谋士谏言下,借占卜之名将张鲁之母骗到了府中,然后一刀砍了。” “豁!......”这剧情发展当真出乎老董的意料,不过想想历史上刘璋继位后,也是这么干的,现在提前几年也不算啥大问题。 毕竟,自己最近又将刘诞送了回去嘛。刘璋显然意识到了事情的急迫性,所以...... “等等,这不对吧......” 老董又疑惑了,道:“刘璋难道不怕他老爹生气?且如此一来,刘焉自然厌恶于他,很可能将益州让与刘诞,他岂非鸡飞蛋打?” “相国,那益州毕竟是大汉的益州,还不是他刘焉的益州!”李儒解释。 老董一愣,随即明白了:不错,如今距离刘焉占益州才不到两年,且之前蜀中也有黄巾贼乱,刘焉是摘了桃子才当上益州牧的。 到任之后他并没什么惊天动地的伟业恩德,反而上来跟张鲁的母亲搞到一块儿,还暗中隔绝了关中的通道。 现在益州忠汉的势力他未清除干净,自己这里又强势崛起......如此推断聚拢在刘璋身边的,可能就是忠汉派。 同时刘焉眼见三子刘瑁体弱,很难活到继承益州大业的时候。刘璋这里虽然杀了他的情人儿,但毕竟也是自己的亲儿子...... 总之,剪不断、理还乱。 他从未想过自己耍耍坏心眼儿,就给刘焉造成那么大的心理伤害,自己真是......忍不住笑出了声儿。 “刘璋杀了张鲁之母,张鲁要跟刘焉决裂,所以就打了起来?” “不是张鲁攻伐刘焉,而是在巴郡呼应刘璋的赵韪,起兵驱逐张鲁的五斗米教徒,然后才打了起来。” “哟呵,才一个多时间,刘璋在益州干得不错嘛。” “不是他干得不错,而是益州那里的不少人,都认为刘璋乃相国指定的下一任益州牧,刘焉在益州根基未稳、民心不附,还有僭越之举,他们应当是怕相国迟早大军压境,故而......” “嗯,懂,老夫懂。”听到这里,老董全明白了:“如此说来,老夫还低估了自己的软性影响力啊。” 说着,眉头又蹙了起来,思忖道:“这样看的话,咱把刘诞再扔过去当搅屎棍,就不太合适了吧?” “属下倒不这样认为。”李儒笑了笑,道:“相反,还觉得应当......嗯,对,用相国的话来说,就是加大力度!” “加大力度?” “不错。”李儒点头,道:“益州那些人说白了也不是忠于相国,只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我等不妨尽快再将刘焉长子也放归益州。” “此举必然使得益州上下一头雾水,乱成一团。届时我等再发布诏令,言朝廷不过以孝仁治天下,更期待的还是益州人和政通。” “嗯?......”老董眉头一皱,感觉李儒已经来了状态:“继续说,老夫听着呢。” “当然,明面上是这样说,但暗中却可让绣衣使活动起来。” “届时益州上下猜忌、父子离心、兄弟不睦,人心惶惶,有些聪明的家伙自然知晓,该抱哪条粗壮的大腿才合适。” “待相国平定二袁逆贼,降服韩遂后,只需略有动作,益州应当便会开城纳降。届时相国无论是爱民如子,还是作威作福,他们都已如砧板上的鱼肉,反抗不得......” “嗯,不错!”老董大笑,道:“益州天险,从外往里打,难于上青天。可让他们大门常打开,主动迎接我等就方便太多了。” “而且,最好此番阎圃前来,让他们主动交出汉中通道,便再好不过!” 第356章 别演了人都走了...... 回洛阳的中间出了这档子好事儿,老董便暂缓了赶赴邺城的行程。 毕竟书信到了邺城,言陛下并未发布什么诏令。韩馥可高兴坏了,尽心尽力地帮着朝廷接收冀州。 至于那几个传旨的家伙,当然要押回洛阳受审。 审查结果便是他们乃袁逆的细作,蓄意构陷挑拨朝廷与韩馥的关系。得知这个结果后,韩馥非但帮着接管冀州更上心,还强烈要求相国讨伐袁逆。 至于那几个“细作”,自然被判“明正典刑、秋后问斩”。只不过到了秋天,韩馥那些人也就会忘了这事儿。 除非,他脑子被驴给踢了,非要没事儿找事儿。 “如此说来,老夫的当务之急,便是如何将阎圃忽悠瘸了,然后让张鲁将汉中拱手相让?” 思路很清晰,办法嘛......自然也不愁。 有绣衣使加急探索来的情报,还有满堂的狐狸出谋划策。阎圃虽然在汉末三国也小有名气,但老董不相信他能敌得过这样的攻势。 终于两天后,阎圃如期而至。 他很奇怪天子为何会在相国府,但还是从容施礼参见:“臣阎圃拜见陛下,相国......” 老董没开口,只是看了眼刘协。 刘协便笑了,道:“臣者,行君之令而致之民者也。朕怎么不知,还有汝这么一位臣子?” 阎圃眉头微蹙,一时语塞:刘协并未说错,严格来讲,他并非汉朝臣子。 假如说之前张鲁由刘焉表为督义司马,还算是名正言顺汉臣的话,可他随后与别部司马张修,攻杀了汉中太守苏固便属于作乱。 作乱也就算了,张鲁随后又干掉了张修,割据汉中,一举成为汉室贼子。且张鲁也不自称汉中太守,采用****的统治方式,自称‘系师’。 张鲁都是逆贼了,阎圃这位功曹自然只能算是贼党。 无奈之下,阎圃只能再度拜伏:“陛下,臣主张鲁当年受益州牧刘焉授意,才不得已作乱。如今刘焉在益州大有僭越之举,我主知其用心,决议重归汉室,派臣前来投效,万望陛下恩准。” “嗯......”老董这才点头,道:“老夫也听闻,去岁有百姓在田里见到一枚玉印,言张鲁当为汉中王......” 说到这里,他忍不住便开始吐槽:“话说你们这些人作死,也不能有些新意?......之前韩馥与袁逆也是捡到玉印,你们也来这一出儿,合着那印不是人工雕琢,都是从土里长出来的?”新 这吐槽犀利,阎圃尴尬到无话可说。 “好在阎功曹还算有眼光,劝谏张鲁不要作死,还言汉中之地百姓十万户,财资富足,土地肥沃,四周又是崇山峻岭。” “如此险固富庶之地,上可辅佐天子,下可效仿窦融承制任命官属,无需招惹祸患,张鲁听其建议,才没有称王。” 这下,阎圃更无话可说。 一方面老董暗讽了张鲁不臣之心,另一方面又展示朝廷将汉中渗透得跟筛子一样,软硬并施,瞬间让他落入下风。 再度无奈下,阎圃只能打地缘牌:“相国擎天辅汉,实在社稷之幸。然九州崩裂,终将一统方可光复王道。” “汉中一地乃关中入蜀之要道,我主心盼汉室久矣,如今正是迎天军、归一统之时......” “此乃朝廷决策。” 不待阎圃说完,老董已挥手打断,随即淡然转移话题道:“我等还是谈谈,张鲁究竟想如何归附汉室。” “这?......”被将了一军阎圃,立时有些招架不住:毕竟来之前他的任务,是取得老董的支持,根本未准备如何归附。 可谈判才不过这一会儿,自己已全面败退。 “相国,刘焉之子诱杀我主之母,草菅人命......” 阎圃还想挣扎一下,但老董一句话绝杀:“阎功曹,你当真打算聊这个话题么?......老夫其实也想知道,张鲁之母是如何出现在益州牧府里的。” “相国!”忍无可忍的阎圃,当即开口道:“莫非汉室不想收复益州,汉室江山复归一统么?” 他这里越急,老董反而越放松,道:“阎功曹说得这是什么话,益州向来是汉室的益州,反倒是汉中一地,才是朝廷需要收复的吧?” 说着,微微一挥手。 堂外左中郎将刘范随即近前,道:“陛下,相国......贼子张鲁不奉君令,擅据汉中以自立,臣至益州后必当领兵讨之!” 左中郎将刘范,刘焉长子。 留在洛阳这段时日,他闻知两个弟弟都被老董送回益州,心里早已跟猫抓一般难受。 这时候别说老董让他上堂表态,就是当场裸衣斗阎圃,他都会使上精心钻研的王八拳。不仅会打得精彩,还会打得漂亮。 阎圃见状却急了,也看出老董早就摆好了架势。 但问题是老董这里是阳谋,看透也没用:要么拿出诚意来,真心归附汉室,或许能报杀母之仇,但汉中和五斗米教就别想保。 要么就更惨,等老董收拾完二袁后,与刘家南北两处夹攻汉中。届时非但汉中保不住,还会留下一世骂名,被钉在叛贼的耻辱架上,抠都抠不下来...... “陛下,相国,兹事体大,臣还需上报主公方能再洽谈细节。恳请陛下相国宽容些时日,臣必当会让朝廷满意。” 擦了擦额上的汗,阎圃准备以退为进,先拖上一阵再说。 就在此时,传令上堂道:“陛下,相国,狄道传来捷报,护羌中郎将马腾已汇同各羌胡首领,攻破金城。” “韩遂连夜仓皇逃窜,却被随行的阎行俘获,如今正在押送洛阳途中。” “护羌中郎将马腾正率兵收复武威、张掖两郡,不日还可收复酒泉、敦煌,奏请朝廷是否重设西域都护府......” 老董闻言,同刘协对视一眼。 刘协已知老董在考验自己,随即开口道:“传诏令重赏护羌中郎将马腾,封关内侯。相助汉室羌胡部落,待护羌中郎将战报传来,再论功行赏。” “至于西域都护府一事,朝廷自然要重新开设,以供商路畅通。然兹事体大,诸多细节还需考察商议后再行定夺。” 阎圃闻言,神色则再度一惊。 马腾平定凉州这一消息,看似跟汉中没多大联系,实际上联系可大了:一来这说明汉室西北方再无战事,可将所有精力用于西南。 二来马腾攻破金城郡后,汉军没了韩遂的威胁,便可由秦岭西的祁山道直通蜀郡。 这条西线道路路程虽远,然地势比较平坦,利于大兵团行动和补给运输。而汉军经历老董安民新政的修养声息后,无论粮草运输还是调动能力都极其恐怖。 届时汉军由陈仓直攻,大军则绕陇西至蜀郡夹击,即便没刘焉的相助,仍旧可将汉中扼杀在崇山峻岭之间。 天险之地,向来既是优势,也是最大的劣势。 想到此处,他当即又开口道:“陛下相国放心,臣只需十日......不,只需八日时间必可将主公回信报来!” “嗯......”老董仍旧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挥手道:“阿韦,带阎功曹等人去驿馆歇息吧。” “喏。” 典韦走后,老董才看向那传令,道:“干得不错,谁让你来这样做的?” 传令有些傻眼,拿着捷报道:“护羌中郎将马腾。” “人都走了,你还跟老夫演什么演?” “相国,这不是演的,是真的啊......” “啥?......”老董当时有点懵,随后就咧开大嘴笑得无比畅快:“干得好啊,马腾这次给老夫送来的新婚大礼,可针不戳!” 第357章 有味道的婚礼 八日后,张鲁的消息并没有传来。 但张鲁本人,却赶来了。 而他的风格,跟阎圃一点也不一样。直接带来了汉中的印信和账簿,还有一张汉中地理图,躬身施礼道:“望陛下、相国善待汉中百姓。” 老董想过张鲁会屈服,但没想到会这样顺利。 即便现在的形势对他极为有利,却也见过太多死握着手中一点权力,不到身死族灭都不撒手、抱有侥幸之人。 相反,张鲁这人更像是个异类。 想到这里,老董不由问道:“系师除善待百姓之外,可还有何所求?” “并无所求。”张鲁摇头。 “杀母之仇,难道也不需朝廷作主?”老董又问。 张鲁这才有些动容,随即缓缓开口道:“相国,道法自然,家母却偏爱鬼道,早已误入歧途。” “她虽令在下割据汉中,可这些并非我本意。如今死于鬼道,正是饲鬼之反噬。” 听到这里,刘协不由微微蹙眉,显然在他认知中还未有过这等理念:“系师之言,是说天道循环,自有因果报应?” “正是如此。” 老董没兴趣跟张鲁探究道法,因为......他不信。 在汉代这种交通和信息不便的时代,宗教有着天然的土壤。认知局限了他们的思想,很容易将理念自圆其说。 但将目光跨度扩展至整个人类世界和历史,就会发现宗教还是人类创造的,其中的‘因果报应’理念完全是在自欺欺人。 就比如历史上的董卓,残暴凶虐无度,直接或间接害死了数百万人的性命。 虽然最终也被吕布一戟捅了,但按照‘因果报应’的说法,老董反而觉得老天可能不识数儿:一个人的命,能抵过数百万人的命么? 但同时,他又对这种理想主义怀有尊重。 历史上张鲁嘱咐麾下奉行布化,以符水、咒法为人治病,并授民以咸井水熬盐之法,人称‘陵井’。百姓得其益,乃奉为天师,弟子户达数万。 进而他的政权也设立祭酒,分领其户,有如宰守。并立条制,使诸弟子轮流出米绢、器物、樵薪等。 同时还不施刑罚,‘以善道治人’。使有疾病者书记生身以来所犯之罪,手书投水中,与神明共盟,不得复犯罪,以生死为约等。 虽然这种做法,在乱世难以经受得住大风大浪,但老董认为不能苛求一个历史局限者,而应对张鲁的功绩做出客观评论。 历史上关中大乱,百姓逃入汉中之人多达五万户,张鲁全部收留。他占据巴、汉三十年之久,社会稳定,道众安居乐业,几乎成了乱世中的一片净土。 “老夫为求汉室一统,百姓最终安居乐业,可谓无所不用其极。甚至,逼着系师交出汉中和巴郡的一部分。” 老董感叹说了一句,看向张鲁道:“系师觉得,老夫是否也已入了鬼道?” “相国大爱无疆,胸怀天下,最主要也的确令百姓得其田、贸其物、安稳富足,如此行径正应天道,而非鬼道。” “那何为天道,又何为鬼道?” “天之道,损有馀而补不足。鬼之道则不然,损不足以奉有馀。”张鲁淡淡回答,神色微澜不惊。 老董闻言却大悦,道:“系师乃真人也!” ...... 翌日朝会,刘协诏令张鲁为镇南将军,同时命徐荣为平南将军,领纪灵、张绣、韩浩、于禁及一众文官计吏,随阎圃办理交割之事。 马腾麾下别部司马庞德潜入武都郡,联络马腾母家的羌叟部落,又与陈仓出兵的李严里应外合,攻破治所下辨。 至此,益州门户洞开,北、西、东三面尽皆暴露在汉军眼前。 一时间,益州人心惶惶。 益州牧刘焉几番上表,言自己未有不臣之心,并答应补缴这两年的上计赋税。朝廷的反应也如之前,温吞吞的模棱两可,还将左中郎将刘范派人给送了回去。 刘焉见到刘范的第一句话,没有父子情长、嘘寒问暖,反而是:“相国对益州究竟是何意思?” 刘范在洛阳一共见老董不过三面,哪能知道其心思,只能如实回道:“相国,在孩儿归来之时并未有何动作,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筹备着婚礼大事,天天同蔡府小姐腻歪在一起......” 说起这个,刘范便不得不感慨那老少配:果然是老男人动了心,就如老房子着了火,扑都扑不灭。 “那你回益州,相国就没什么嘱托?” “没有。” “连个送行之人都没?” “侍中刘和倒是来送了一程,说了些他的猜想。” “什么猜想?” “天下大定在即,相国不想汉室再有那么多州牧。荆州刺史刘表便曾上表,言一州军政大权不可一人独揽......” “一州军权大权,不可一人独揽?”刘焉眉目低垂,不知在想些什么。 ...... 八月十五,老董大婚之日如期举行。 汉代时还没中秋节,但老董第一次汉羌会盟选在这一天,这次大婚仍定在这天,就是为了给子孙后代早日创出这个节日。 此前三天,洛阳城里便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虽然老董以邸报发声,言天下未定,民基未稳,婚事务必从简,不得铺张浪费。 但相国大婚,谁能忍住不凑趣?满城百姓有酒聚饮,无酒也门前张贴喜联,热闹竟不下于过年。 永安宫内贺喜之人也如云而至,其中最让老董注目的,便乃扬州刺史陈温,还有远道而来的幽州牧刘虞,及奋武将军公孙瓒。 中原动乱多年,扬州一地虽卑湿水热、土壤泥泞,百姓耕种锄刨所出无几。却未遭受太大动乱,乃至中原之民纷纷避难扬州,垦田开荒。 经历百年余开垦兴修,扬州日渐富庶,土地也愈加肥沃,加之渔猎采集、果蔬丰茂,民生已与中土无异。 见到老董时,陈温便用朱盘献上一支稻穗,颗粒饱满:“相国莫嫌在下贺礼寒酸,此物却乃大汉祥瑞!” “在下已命人耕种试验,此稻产量奇高,可一年两熟甚至三熟,若普及整个大汉,当乃无上之福祉恩泽,可令大汉多活千万人丁......” 身穿吉服的老董捻起那支稻穗,不由微笑:“陈公是在何地发现的此物?” “呃......”陈温面色立时有些难看,吐吐吞吞道:“是在府中溷轩发现的。” 溷轩,就是厕所...... 老董顿时觉得自己的婚礼,貌似有些不一样的味道。 第358章 大汉已装不下老夫了...... 后世名震天下的‘占城稻’,老董在初中课本上便曾学过。兑换完美洲四大皇后,自然也没忘这个。 毕竟百姓家里顿顿玉米面糊糊配南瓜粥,然后烤个红薯、炒个土豆丝总觉有些单调,再配上占城稻的话......呃,好像更单调了。 但不管怎么说,历史上占城稻被引入中原并普及,是北宋年间的事儿。自己把时间往前推了八百年,无疑是件功德无量的事儿。 想到这里,便将占城稻交给公孙瓒,道:“伯圭回幽州带些种子,老夫听闻幽州以北之地虽天寒地冻,然有黑土极为肥沃。” “此稻在那里或不能一年两熟,然一年一熟还是没问题的。再配上司州近两年出的土豆、红薯、玉米,养活塞外鲜卑、乌丸当不是什么问题。” “相国还是将这交由刘州牧。” 公孙瓒没答应,但也没拒绝:“在下还是负责攘除不服王化异族,安抚教化之责在刘州牧。” “也好。”大喜的日子,老董也不恼。 他知道公孙瓒来洛阳之前,已经被麴义教训过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傲娇。 但傲娇也得有实力才行。 此番他能与刘虞一同前来贺喜,已经表明自己服软了。 何况老董对待异族的政策,也并非一味宽纵,得知自己仍可负责幽州的剿杀攻伐事宜,他嘴上虽没说什么,行动上已......嗯,也没啥实际行动,就是乖乖巧巧的。 “相国放心,幽州有伯圭震慑,在下通商安抚教化才显珍贵。假以时日,必可将这稻种耕于黑土之上。”刘虞笑呵呵地上前,举樽敬老董和公孙瓒。 老董大笑一饮而尽,见公孙瓒悠悠叹息一声,随即也举樽饮下。 ...... 繁琐的流程走完,天上也亮起了星星。 老董醉醺醺地走入洞房,看着床边一身吉服的蔡琰,瞬间恢复了清明。女宾们见状会意,领了红包后也都退了出去。 唯独蔡婉扒着门框不肯走,说想想两人晚上到底要干些什么。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哭着被人抱走了:开玩笑,接下来的内容是你不付费就能看的? 就算付费,你也没够那个年龄。 看着老董先醉后醒的模样,蔡琰忍不住白了一眼:“行军作战虚虚实实便罢了,喜酒上也这般弄虚作假。” 说着起身倒了一碗酒在瓠瓢中:“这合卺酒你不会还作假吧?” 她气势看起来很足,但目光一对视,老董便洞察出色厉内荏:“说是共饮合卺酒,实则是想着把自己灌醉,然后再给老夫机会?” 也知这天躲不过,蔡琰忽然一挺胸,呛道:“那我给你机会,你中用么?” “呵......大婚之后,老夫便要领兵亲征二袁,彻底扫平汉室贼逆。数万贼兵尚且不惧、从容淡定,又何惧你一区区女子?” “大婚之后便要动兵?”举着合卺酒的蔡琰,忽然有些愣:“这么急么?” “秋高气爽,正是用兵之计。” 嘴上说着,手已端起瓠瓢领着蔡琰坐于床边:“如今形势一片大好,二袁皆困顿一隅,惴惴不安。” “天下百姓,早已盼九州一统心切,老夫携众意一鼓而下,汉室动荡将不复兴起。” 说着已四目相对,继续道:“届时再履新政、开科举、饬吏治、通商贸,汉室非但由此再兴,更可绵寿百余年......” “才百余年么?”蔡琰野心当真不小,道:“我与你百年好合乃佳话,可王朝只有百年兴盛,未免太短了......” “短么?”老董似乎不解,悠悠问道。 “不短么?” “老夫觉得还行吧?” 蔡琰这才一愣,随即......杏眼一瞪,捧着瓠瓢‘吨吨吨’一饮而尽,随即翻身扑向老董:“你这登徒子,总是这般戏弄人,今晚定饶不了你!” 酒污罗裙,洞房花烛,老董放肆的笑声不断,很快又戛然而止。 看着面色酡红、一脸酒气喝倒的小娇妻,他乐极生悲还有些幽怨:“不能喝就别喝......这算是给老夫机会么?” ...... 大婚后的第五天,老董已亲率良将重兵赶赴邺城。 刘备、曹操正准备前来道贺,却见老董黑着一张脸,道:“二位即刻启程,率兵入青兖二州。” “相国?......”二人面面相觑,不知老董怎这副模样,明摆着欲求不满要拿二袁撒气的模样。 这真是......太好了! “尔等到任后也不必多管二袁战事,遥相呼应便可。州内黄巾复起一事,当攻心为上、攻剿为辅......”说到这里,才勉强露出一丝鼓励的微笑:“尔等办事儿,老夫放心。” “喏......”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这样安排对二人来说,无疑是最好的。 第二日待二人悄然离去,老董便包围了渤海郡,开始对二袁展开了舆论攻势。 第一波攻势,便拿出以天子的名义下达的讨逆檄文:“哼,风水轮流转,老夫也让尔等尝尝被人痛骂的滋味!” 有了冀州这里的经验,老董非但动用了明面上的力量,同时让暗中的绣衣使也动了起来,将檄文无孔不入地送入渤海郡内。 城墙上士卒每天都会捡到汉军射来的檄文,城墙下还有兵士举着大喇叭宣喊。 城内不知如何便声文四起,各种童谣也传唱起来,街头市井的百姓聚在一块儿,都在讨论二袁是不是个东西。 “犯上作乱呀,不忠逆贼!” “还逼死了在朝中的叔父,不孝之徒!” “江山本来就乱,他们还强征暴敛、拉着我们去打相国......” “这兄弟俩真不是东西!” “相国到底啥时候才来......嗯,解放我们?” 重兵压境,舆论先行,袁绍瞬间如山压顶。听着各处传来的消息,他站在府楼上俯瞰,总觉得有刁民要害自己...... “传令,不许捡董贼的檄文,不准讨论战事!一经发现,给某投入大牢!”气急败坏的袁绍,挥舞着宝剑恶狠狠下达了军令。 然而,人心散了,队伍就不好带了。 他如今麾下的士卒都是渤海本地百姓,又因上次被老董狠狠坑一笔,经常挨饿没饭吃,早就不将他放在眼里。 摆烂了。 好在袁绍还有自知之明,军令也只是将“造谣者”投入大牢。反倒是袁术那边,脑袋已经被吕布割了。 原因无他。 袁术那纨绔子弟不仅吃啥啥没够,还心里没点数,整日醉生梦死、穷奢极欲折腾,以致上行下效,惹得南阳上下积怨已久。 吕布大军舆论声势一发动,宛城百姓半夜便杀了城门丞,主动引着吕布大军到了袁术府邸...... 最终,袁绍比袁术多坚持了半个月,城内士卒还是哗变了。老董大军入城时,没第一时间诛杀袁绍,反倒先维护起城中秩序。 当老董见到袁绍时,一身金甲的袁绍仪容堂堂,持剑而立:“士家之子,虽死亦当有风度,请相国恩准。” 老董想了想,向身旁典韦道:“赐给他一杯鸩酒,厚葬。” 言罢转身,眼望长空,仍天高云淡。几多风流人物,最终不过一捧黄土。 再到街上,人流不息,生生不绝, 老董忍不住又笑了。 ...... 初平三年九月二十六,董卓大军回洛阳,汉室一统功成。 十月十七日,青州传来消息,刘备大破黄巾贼,讨虏校尉关羽斩杀贼首管亥。 十一月六日,兖州传来曹操战报,黄巾贼冬季被围无粮,尽皆归顺。 初平四年,汉室重设西域都护府,丝绸之路重开,域外各族随着商贸的流通,皆知汉室复兴,商品静美更胜之前。 初平五年,天下大定,汉室召开第一届科举。各州士子纷沓而至,阅卷时老董看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郭嘉、程昱、诸葛亮、庞统、法正...... 初平七年,汉室天子亲政,是时塞外各族宾服,纷纷入朝拜贺,言相国‘一视同仁’胸襟如海,当为各族‘天单于’。 相国大悦却婉拒,天子默然不语。 随后天子承相国新政,励精图治,兢兢业业。汉室不但民富国强,威名亦直播塞外西域,人皆言天佑大汉,幸得相国力挽狂澜,扶汉室于既倒。 初平八年春,相国董卓突然兴起,懈妻妾族人巡游天下。至东莱郡后,一夜间杳然无踪,只留书信一封。 天子夜间闻讯,展开书信阅之,只见上面字迹仍惨不忍睹:“陛下,大汉民心已足,装不下老臣了,去别处刷刷经验,勿念。” “民心,刷经验?......”刘协百思不得其解,遂坦然一笑,下令道:“封锁消息,过段时日为相国准备国葬之礼。” 完本说明 这书很烂,尤其结尾最仓促、最烂。 虽然不想承认,但事实的确如此。 每一名写作者,都不想有这样的结局。大家各有理由,或情非得已、或热情退去,或干脆‘我某某人做事,何须向他人解释’...... 这本书其实也差不多,只不过多了一些曲折。 从最早的书名和简介大家应该看得出,我是想写一本轻松欢快、有反差感的董卓小说。由历史上董卓凶虐残暴,和穿越来的主角格格不入,还必须要爱民如子展开故事。同时,夹杂一些现代人的骚操作,建立起整本书的吸引力。 可惜,真的一波三折。 最开始写的时候,感觉这真是一个有趣的好点子。随后就被告知,不能写太多董卓暴躁凶虐的情节,原因大家都懂得的,怕宣传不正确嘛。 反差就此少了一半,好在董卓这个人物自带历史滤镜,少了些描写也有读者观看,成绩居然还不错。 十几万字前那段时间,我是觉得一切真好,每天醒来都有点子往外冒。 但很快,不出意外地就出了意外。书上强推时被举报了,原因是美化历史罪大恶极人物,需要整改。 说实话,当时我都惊呆了:已经不写董卓恶行了,且书中的主角是穿越而来,不是历史上的董卓了,难道这也不行? 是的,不行。 没办法,大纲作废,只能整改。 在此要感谢我的签约编辑盛夏,是他据理力争才保住了这本书,忙前忙后还要听我的抱怨,真心很感激。 甚至,他还帮我想了新的书名《我在三国收义子》,从这个角度继续写。 但大家也看得出,从最早的《暴躁董卓却爱民如子》,到《我,董卓,爱民如子》,再到《我在三国收义子》,说实话已经是三本书了。 自己写的时候,都感觉有些错乱。 甚至还忍不住在书中吐槽,《我在三国收义子》的系统设定,就该是想方设法忽悠别人当义子,然后获得奖励才对。 而读者们看《我在三国收义子》,却发现除了已主动送上门儿的义子吕布,整整60多章没一章在说收义子的事儿。 这不纯纯电信诈骗,欺骗人感情嘛...... 尤其改了书名后,原本的系统还显得很鸡肋多余。整本书脉络不清、动机不明,像一個精神分裂的病人。 那时候我已不知该怎么写了,只能插科打诨玩梗一天混一天,心力疲惫。 长痛,还是短痛? 割,还是不割? 这是个问题,还是个每天都会不由自主跳出来的问题,精神内耗极其严重。 然后,我就看到了《二舅》...... 当然,这是玩笑话,我并没有被治愈,反而更抑郁了。 在编辑争取到最后一次改书名,安排了限免推荐后,发现这本书已回天乏力,就知道再耗下去已没意义。 于是迅速填坑、匆忙收尾,最后就是虎头蛇尾。 在此,真诚向看书的朋友说声抱歉。 虽说也想过以‘董卓太强大了,后期没啥写的’来欺骗自己,但事实上失去主线后,后面写得就是不知所云。 我没本事儿骗人,也骗不了自己,更没资格期望获得原谅。 至于说以后有什么打算。 能有什么打算? 休息一下收拾精神,弄好新书大纲继续写新书呗。 新书的选题还是三国,却绝不会是什么历史恶人。但满心欢喜跟编辑和读者讨论时,没想到争议居然挺大,说新书属于剑走偏锋。 三国题材夹杂着现代元素,感觉听怪异的。 可我感觉写得好,那会是真滴有趣,接地气还多了不少的互动空间。编辑和读者却提醒,结果大概率会水土不服,然后茅房里打灯笼...... 人生,就是这么有趣啊。 但我还是打算去写,前半生已经够失败了,还有啥不能接受的? 江湖路远,期望我们还能再见。 祝各位一切安好。 隐于深秋86 2022.8.2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8080txt.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