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下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 ---------------------------用户上传之内容开始-------------------------------- 《崛起1639》作者:上林春 简介: 国际军火贩子,魂穿同名李信,身处于杞县大牢之内,外有红娘子率众攻打,脖子上绞索一根,双脚离地两尺,命悬一线之间,要想活命,唯有自救!李自成:“李信狗贼,掠我妻女,此恨绵绵无绝期!”史可法:“误听李信忠名毁,无颜再称大明人!”崇祯:“煤山枯树白绫坠,天亡大明心有悔!”多尔衮:“不许剃头,谁敢剃头我杀谁!”击豪强于阡陌,搀天倾于倒悬,夷东虏于极盛,扬威名于四海! 第一章 命悬一线   “唔唔~~”   李信悠悠醒转,却是胸膛憋闷欲炸,脖子疼痛难忍,当下睁眼一看,原来自己被悬吊了在房梁上,双足凌空,眼睛都能看到伸出来的舌头。   下一个念头还未转动,一大段信息突然涌入了脑海。   自己穿越了!   前世是一个国际军火贩子,纵横地下军火界二十年,后身边亲信被收买,在土叙边界中了CIA与当地政府设下的埋伏,被一发火箭弹击中身亡,只是没想到,死了还有来世,居然魂穿到了同名李信身上!   此时是大明崇祯十三年秋,公元1640年,地点是河南杞县监牢,李信也是后来的李岩,可这个李信,并不是传说中的前兵部尚书李精白之子,也不是天启年间的举人,而是一个年仅十九的白面书生,父母早亡,生计艰难,去年刚刚考来了秀才功名,因同情贫苦百姓,屡屡为之仗义直言,被县令提请督学革去功名,并以谋反罪名捕入大狱。   再一细听外面,隐隐有喊杀声,李信可以确认,此李信大概率就是那个与红娘子结为夫妻,后投奔李自成的李信。   不过李信根本没时间去感慨世事之离奇,他要挣命啊,出于本能,奋起最后一丝余力,双手勒住绳索,让自己勉强能呼吸。   “呦,这李公子命挺硬的啊,刚刚不是看着象要没气了么?”   “嘿,太爷下了令要他的命,挣两下还能不死,过来两人,去拽他的腿!”   牢房里的狱卒如看热闹般,阵阵轰笑,还真有两个晃着膀子走了出来。   “且慢,李某有话说,说完是死是生悉听尊便,否则老子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李信沙哑着嗓子急声唤道。   古人对鬼神之说是笃信不疑的,如果李信被缢死,狱卒们要对着他的尸体念叨两句,什么冤有头,债有主,要你命的是县太爷,要索命也得去找太爷他老人家,因此均是有些迟疑,纷纷看向了牢头。   牢头不耐的挥挥手道:“让他说,还能反了天不成?”   “咳咳咳~~”   李信一阵急咳,绞索就架在脖子上,没法长篇大论,于是勉强道:“众位大哥好人做到底,能否给学生脚下垫个马扎?学生感激不尽。”   “呦嗬!你小子倒是得寸进尺了啊!”   牢头给气的乐了,冷笑道:“老子告诉你,可别想着拖延,早晚是一死,来人,给他垫上交待遗言。”   有狱卒搬来个马扎垫在了李信的脚下,脚踩到了实物,李信顿时长吁了口气,连忙问道:“请问各位大哥,外面是否红娘子攻打县衙?”   狱卒们一阵迟疑,事实上正是因红娘子带人冲进了县城,声称是为营救李信而来,县令才要把李信处死,生米煮成熟饭。   李信有数了,呵呵一笑:“诸位可曾想过,若是李某死了,诸位可能独活?”   “大言不惭!”   一名狱卒不屑道:“红娘子所率,不过乌合之众,她哪来的本事攻破县衙?”   “哈哈哈哈~~”   李信大笑起来:“区区百把卫所兵又有什么战斗力,哪里是红娘子所率义军之敌?君不见洪制军(洪承畴)与孙白谷(孙传庭)在潼关联合曹变蛟、左光先、马科和贺人龙,数万人马布下天罗地网围剿李闯区区数千老弱病残,却被其率千余部众遁入商洛山,追之不及,听说李闯又于不久前兵力复振,取下了南阳,可是如此?   再看张献忠与曹操,降而复叛,拥众数十万,声势大振,近十年来,天下盗匪剿之不尽,难道不是朝庭兵马无能?各位,外面的喊杀声越来越近,红娘子很快就会冲进来救我,我若是死了,必愤恨尽诛汝等,我李信把话放下,若我得活,必为大伙儿在红娘子面前美言,誓保各位周全!”   狱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很明显,被说动心了。   在明朝的卫所制中,千户所驻府城,县城只有百户所,满员120人,而卫所制早已崩坏,杞县能有半数卫所兵就很不错了,再加上衙役、捕快、帮闲,撑死了凑出个三四百乌合之众,平时吓唬老百姓还行,碰上真刀真枪的盗匪,几乎是一触即溃。   要说战斗力,除了边军,也就是各督抚亲领的标营尚能一战,可是杞县怎么可能会有标营呢,这也是被红娘子轻轻松松攻入县城的主要原因。   人家红娘子摆明了是为李信而来,杀了李信,自己能活么?   一名狱卒迟疑道:“张头,李公子言之有理啊,咱们就一守大牢的,没必要把命搭上,但老太爷那里如何交待?”   李信冷冷一笑:“那狗官还有命活么?诸位,乱世人命如草芥,自己活着才是硬道理。”   牢头姓张,叫张全,深吸了口气道:“李公子,弟兄们多有得罪,还请见谅,来人,把李公子扶下来!”   几个狱卒七手八脚的把李信扶下了马扎,李信暗松了口气,前世作为国际军火贩子,不光要有功夫,还要有脑子,对于活命,只要有机会让他开口,他并不担心,如果连几个狱卒都说服不了,那他也配不上在国际军火界,被圈内人尊称一声李爷。   不过他所图并不止于此,既然穿越来了乱世,要说没点想法那是不可能的,更何况这世道,既便他跑到江南甘愿做个平头老百姓,到头来也免不了结个金钱尾,因此他有意建立自己的班底,同时也不愿受制于红娘子。   要知道,历史上的李信是被红娘子强行委身,这还了得,如果手头没几个弟兄,恐怕前脚被救出去,后脚就被五花大绑送入洞房了。   红娘子姓邢,闺名红娘,大名府人,去年曾领着班子在杞县卖艺,受当地恶霸欺侮,李信打抱不平,救了红娘子,说起来,李信入狱与这件事未必就没有关系,但是李信对于红娘子没有太深的印象,反倒是红娘子念着恩情,悍然率军攻打县城,这既是重情重义的表现,也说明了性格中的强势。   李信拱了拱手:“多谢各位兄弟不杀之恩,不过李某多嘴问一句,诸位对未来可有打算?“   张全嘿的一笑:“李公子,红娘子乃是贼首,是为救你而来,莫非你要拉咱们入伙?咱们这些弟兄,虽然是不入流的皂吏,却也是吃的官家饭,怎能随你从贼?”   李信摆摆手道:“张兄此言差矣,大明自太祖立国至今,已享国两百七十一年,现外有建虏,内有闯王、张献忠、曹操、老回回等各路义军,十年烽烟,民不聊生,这正是王朝末年的景象啊。   而辅臣杨嗣昌乃阄党,与高起潜狼狈为奸,卖国求和,处处刁难卢制军(卢象升),以致标营数千人马缺衣少食,被建虏围攻,力战身亡,朝野上下为之心寒,有此宵小当政,败坏大明元气,国岂能不亡?   今虽皇上调洪制军与孙百谷往京师勤王,此战结果李某尚不得而知,不过李某有耳闻,总兵贺人龙虽镇压义军,屡屡得手,但听得将与建虏作战,竟军中哗变,逃散半数,如此士气军心,遇上鞑子怎能取胜?   偏偏按下葫芦浮起瓢,洪制军与孙百谷前脚刚走,李闯、张献忠与曹操就东山复起,朝庭内忧外患,兵力捉襟见肘,皇上则被奸人蒙敝,不察下情,大明焉有不亡之理?   诸位再仔细想想,从汉唐到宋,哪有三百年不亡的王朝?”   “咱们怎知道你所说的是真是假?”   一名狱卒嘀咕道。   “哈哈~~”   李信哈哈一笑:“你等井底之蛙,怎知外间天地广阔,我李信既已活命,本无必要多此一举,只待红娘子过来,为大家讨下性命即可,但诸位与我有活命之恩,我又怎忍心坐视你等于乱世中不得好死,故有此一言,若愿追随于我,我以兄弟相待,若是不愿,亦不强求,自此生死两不相干。”   张全不悦道:“李公子莫要虚言恐吓,我等就是杞县本地人,纵使不为吏,安心耕田,谁来照常纳粮便是,怎会不得好死?”   李信伸出三根手指:“诸位死因有三,其一,县令被杀,你等身为皂吏,有谁敢说将来不会受株连?   其二,各位平素在乡里渔肉百姓,就说这大牢,死于诸位手中的冤魂多不胜数,既便红娘子不计较,受过迫害的百姓与家属肯罢休么?   其三,真以为纳粮就能活命?兵过如梳,匪过如篦是说着玩的?乱世中人命最不值钱,把你拉了壮丁,能活着到地头都是祖坟冒青烟。   红娘子手上,至少有几百人,而那李闯起兵之初,亦不过如此,他能占有一席之地,我李信为何不能?李某言尽于此,愿从我者,以兄弟待之,不愿者,绝不强求。”   “这……”   狱卒们心里一寒,是啊,这是横竖都没有活路啊。   又一个狱卒嘟囔道:“那跟了你不就是做贼?”   李信哈的一笑:“自古以来,成王败寇,什么叫做贼,咱们大明朝的太祖是乞丐出身,当初也是元朝口中的贼寇,再说李闯他日若打入北京城,那咱们还得尊称他一声皇上呢,诸位放心,我李信并非不识好歹之人,刚刚必死都没死,我还能把大伙儿往死路里领?时间不多了,各位早做决定。”   一众狱卒纷纷望向了张全,张全神色剧烈变幻,想想也是这个道理,尤其李信硬是靠三寸不烂之舌讨来了活路,这份本事怕是没几人能及,得天下他不敢想,但李信混成个张献忠,罗汝才(绰号曹操)应该不成问题,自己跟着他真要成大事了,也能吃香喝辣。   于是啊的一声吼叫,重重一拱手:“李公子,你可是把咱们逼上绝路了啊,也罢,横竖脑袋掉了碗口大个疤,我等就把身家性命交托给李公子了,还不过来,随我拜见李公子?”   “参见李公子!”   连同张全在内,一共有五人,齐齐向李信施礼。 第二章 红娘子   狱中共有十六个狱卒,张全把其余十一人找来,说明了情况,让他们向李信参拜,其中有四人不愿意入伙,李信也不勉强,说好待红娘子来了之后,各奔东西。   另在狱中,还有三十多名犯人,包括欠税的老百姓,小偷盗匪,与两个杀人犯,一个是妻子与人私通,一怒之下杀了尖夫银夫全家,另一个是酒后斗殴,失手杀人,李信也全部释放。   老百姓听说要造反,哪个敢?均是千恩万谢,不肯入伙,反倒那些小偷、盗匪和杀人犯,本就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讨生活,死都不怕,还怕造反?纷纷向李信行了参拜之礼。   连同狱卒在内,一共有二十三人愿意跟随。   前世作为国际军火贩子,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没有一副好眼力是不行的,李信大略交谈了下,狱卒那边有张全、李得胜、吴长功、费三和杨大牛可堪造就。   犯人那边,也有杀人全家的王强、小偷黄海和刘五,盗匪陆一鸣与二瓤有些能力。   “二瓤?”   李信诧异的看着那个盗匪,黑黑瘦瘦,二十来岁,脸上带着庄稼人独有的憨笑。   张全从旁解释道:“李公子是读书人,对道上的门门道道不大了解,在黑话中,忌说饭,因为饭与犯同音,把饭叫做瓤子,引申开来,姓范的和姓樊的都叫瓤子。   李信不由问道:“可是草字头的范?”   “不,不,不是的,是瓤子梨花的瓤子。”   二瓤赶紧纠正。   “唔!”   李信差点笑喷,但还是忍着笑道:“看你说得多别扭,你是樊梨花的樊,名字呢?”   二瓤挠着脑袋,傻笑道:“穷人家,没有大号,小名儿二郎,乡里都叫我二瓤。”   李信笑着摇了摇头,其实他也清楚这些人目前只是口服,未必心服,不过他并不担心,前世他十八岁偷渡美国,从无到有,白手起家,三十八岁达到事业巅峰,后盛极而衰,四十一岁中伏身亡,今生他有信心再来一次!   “可有酒菜?拿出来我与众位弟兄把酒言欢!”   李信转头向张全问道。   “李公子稍等!”   张全拱了拱手,便叫了几个狱卒去安排,不片刻,端来了酒菜。   实际上狱卒也是苦哈哈,只比普通的平民稍好一点,勉强能吃饱,端上来的也就是咸菜、窝头、豆干和黄酒,这对于前世过着顶级奢华生活的李信来说,暂时还未能完成角色转换,颇为难以下咽,不过其他人均是吃的津津有味,他只能装出一副与民同乐的模样。   “李公子,李公子!”   正当众人有说有笑,大吃大喝的时候,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满屋的欢笑声嘎然而止!   只见数十男女拥着一名红衣女子快步而来,这女子十八九岁年纪,头上扎着方巾,身形矫健,手上提着把红缨枪,鲜血淋漓,腰间挎着弹弓,眉眼英姿勃发,因长期跑江湖,皮肤稍有些黑,但容颜甚是俏丽,身材也很苗条。   ‘还不错!’   李信在内心给红娘子打了八十八分,前世他阅女无数,凡是整容女、化妆女他一概不碰,只和天然素颜女上床,对女人美貌的评判自有一套标准。   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哪家青楼选花魁让他去做评委,那眼光只能用毒来形容。   红娘子被打88分是相当高的分数了,很多大明星洗尽铅华之后,只能打到六七十分,兴致好了,还沾一沾,如果当天的兴致不高,那是碰都不会碰。   “红……红娘?”   李信仔细回忆着原李信与红娘子见面的场景,装出一副既意外,又愕然的模样。   红娘子也是懵逼了!   怎么会这样?   自从得知了李郎被县令捕入狱中,那可是渡日如年,唯恐自己迟来一步,李郎已遭了毒手,因此她凭着自己在江湖上的名声,带着班子里的数十人,又联络了些附近的杆子(土匪)与白莲教众,凑了千人,立刻攻打杞县,所幸县令临时组织的三四百人一触即溃,顺利破城而入,可是李郎不是被捕了么?怎会和狱卒在一起吃酒?   “李公子,你……你?”   江湖儿女虽不拘小节,自从去年被李信搭救之后,红娘子就芳心暗许,但一个是有功名的读书人,另一个是走街卖艺的绳伎,两者的地位如天壤之别,说句不中听的话,如果李信娶了她,多半要被革除功名,因此红娘子平时只默默关注着李信,从不把这份感情表现出来。   也就是李信下狱,她心急如焚,不顾女儿家的矜持来救,但眼前所见,让她颇有种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感觉,心里也是羞窘难当,一时之间,竟然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了。   身后的一名五十多岁的老者站了出来,拱手道:“老汉见过李公子。”   “不敢,请问老丈如何称呼?”   李信回礼问道。   老者道:“老汉是班主的远房族叔,行三,别人都称我邢三,李公子不必客气。”   李信郑重拱手:“原来是三叔,学生失礼了。”   “不敢当,不敢当,李公子莫要折杀老汉啊!”   被称呼三叔,邢三虽然连声谦让,但心里还是很受用的,又偷偷瞥了眼红娘子,这个大大冽冽的侄女也是嘴角喜色一现,不由暗道一声有戏,对李信好感大增,当即壮胆问道:“李公子,班主听说你被那狗县令逮捕入狱,连忙召集各路好汉打破县城,前来营救你,可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也是所有人都疑惑不解的,尤其是红娘子,表面虽不动声色,暗暗却把耳朵竖了起来。   李信正色道:“自李某被捕以来,幸得众位兄弟善待,两餐给足,从未打骂,后得知红娘召集众好汉来救我,便将我释放,并立下盟誓,愿与李某共举大义。”   众人纷纷望向了狱卒。   那些狱卒均是老脸一红,这哪里是善待啊,差点要了李信的命,但同时,心里又无不生出了感激。   “咳咳~~”   李信轻咳两声,用眼神示意张全说话。   “呵呵~~”   张全臊红着脸,干笑道:“各位当家,老太爷虽下了令,让我等取李公子性命,但李公子侠名远播,我等怎能做这糊涂事,只是上命难违,又不敢真放了李公子,还亏得各位当家打入了县城,才让咱们下了决心啊。”   “是啊!”   杨大牛跟着道:“李公子不愧是读书人,给咱们讲了天下形势,又讲了大道理,让咱们幡然醒悟,大伙儿一合计,都决定跟着李公子干他娘的一回,不然可真是没活路啦。”   小偷黄海审时度势,连忙道:“李公子又让人把咱们这些囚犯放了出来,我等早闻李公子义薄云天之名,都愿意跟着李公子干大事。”   李信丢了个赞许的目光过去。   他就需要这样的人,善于审时度势,揣摩上意,说他不方便说的话,办他不方便办的事。   红娘子也是美眸中异彩涟涟,她为李信作出了正确的选择而高兴,也欣慰于自己没看走眼,不禁喜道:“李公子想明白了?”   李信深施一礼:“还未谢过红娘与各位好汉冒险救我。”   “不敢,不敢!”   “李公子莫要多礼。”   众人七嘴八舌谦让,红娘子却是腾的一下,俏面通红,喃喃道:“是你……是你先救的我,我只是报你的恩情。”   李信摆了摆手:“这些日子蹲大狱,倒让我想明白了些事理,当今朝庭,奸邪当道,皇上刻薄寡恩,志大才疏,自登极以来,天下板荡,民不聊生,大明的气数已尽了,我虽为书生,亦愿奋起三尺剑,为百姓杀出一个朗朗乾坤,好了,此是后话,咱们还是先出去罢!” 第三章 投名状   在当时,读书人还是很受淳朴民众尊重的,哪怕李信只是一个不入流的秀才,可是识字啊,光是这一点,就足以挤身于有本事的行列,尤其刚刚还表态反朝庭,更是让人对他生出了亲近感。   李信那里一帮人,红娘子的戏班又是一帮,隐约泾渭分明,其中李信手下的狱卒和犯人分作两派,却有意无意,给李信和红娘子让开了道,渐渐地,两个人肩并肩走在了一起。   李信前世是个花花公子,阅女无数,和个女人并排走没什么特殊的感受,况且如何把手下的二十三人捏成一个整体,也颇为让他头痛。   虽然没人嘴上说,但是很明显,狱卒是吃官家饭的,看不起犯人,而犯人也在狱卒手上吃过不少苦头,要说没点怨恨,鬼都不信。   红娘子却是心里乱糟糟的,很小的时候,她就走街卖艺,恐怕大多数男人的见识都比不上她,她总觉得,眼前的李信,与一年前的李信有些不同了。   那时的李信,忌恶如仇,身上还带着酸腐气息,说话摇头晃脑,之乎者也一套一套,而现在的李信,好象变得圆滑了很多。   再看那些狱卒和囚犯,显然不是什么好东西,依着她所了解的李信,绝无可能与这些人走在一起,不过她没多想,只以为是狱牢之灾才促使李信有所改变,总之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自己心仪的李郎只剩下了个空壳子,灵魂换成了来自于三百多年后的花花大叔,国际黑道巨头!   “县令与一众幕僚已经活捉了,李公子打算如何处置?”   红娘子转头问道。   李信沉吟道:“先过去瞧瞧。”   “嗯!”   红娘子点了点头。   一行人很快来到了县衙,外面围着两三百号人,见着红娘子均是热情的称呼班主,由此可见红娘子在江湖上的名望。   “这位便是李公子。”   红娘子向众人介绍李信。   “噢,原来是李公子啊,久仰久仰。”   “你仰个啥,人家是读书人,和你八杆子打不着!”   “这李公子倒是挺俊俏的,难怪邢班主冒着杀头的危险也要攻打县城呢。”   众人议论纷纷,言辞间多有不敬,这也不奇怪,李信只是在杞县当地名声较好,而红娘子叫来的人,多是附近府县的杆子和白莲教众,出了杞县,谁知道有他这个秀才?更何况那些人与红娘子之间,不存在隶属关系,纯粹是过来帮忙的,顺便仗着人多势众,打进县城捞些钱财。   “闭嘴,胡说什么呢?”   “就你嘴贱,信不信老娘把你那破嘴撕烂?”   红娘子觉得在心上人面前丢脸了,气的破口大骂。   “无妨!”   李信却笑着摆了摆手,便拱手为礼:“多谢各位兄弟仗义,李某感激不尽,在此道一声谢了。”   嘲讽声立刻哑火,其实大多数人并不是非要为难李信,就是见他一个文弱书生,与自己不是一条道上的人,不免阴阳怪气,讨个口头快活,再说这些杆子和白莲教徒本身是反体制的,因此对于秀才出身的李信有一种天然的阶级对立,可是李信好言好语,伸手不打笑脸人,没人罗嗦了。   红娘子向李信丢了个歉意的目光过去。   “进去罢。”   李信笑了笑。   县令和两个小妾两个长随,佐贰、首领,六房书吏、县学、承发、辅长及吏员共数十人被绑在大堂里。   县令姓宋,一见着李信,就凄厉的大叫道:“李伯岩(李信表字),你堂堂读书人,竟勾结匪类造反,莫非白读了圣贤书?可对得起君父圣恩?还不快放了本官,本官或可酌情为你申冤,否则,定教你留下千古污名。“   佐贰也语重心长的劝道:“李公子,莫要糊涂啊,迷途归返,尚不晚矣。”   李信不答话,一一打量了番,便转头道:“红娘,这些人能否交由我处置?”   “嗯,随你。”   红娘子狐疑的扫了眼李信,便点了点头。   李信又问道:“可有俘虏的皂隶、快手(捕快)、机兵(火器兵)和卫所兵?”   红娘子向回望去。   一名白莲教众道:“咱们并未滥杀无辜,凡是投降的暂时都绑在三堂哩,看班主怎么处置,大概有近百人。”   李信问道:“能否押过来?”   “这……”   那名白莲教众看了眼红娘子,见红娘子略一点头,才拱手道:“请李公子稍等!”说完,就招呼上人手,向后面走去。   不片刻,近百人被押了过来,把县衙大堂塞的满满。   李信扫视着每一个人,突然他发现了一个三十左右的黑壮汉子,身高近两米,胳膊上肌肉虬结,于是问道:“你可是衙里的班头?叫什么?”   这名黑壮汉子连忙道:“李公子,小人何虎,还望李公子不计前嫌,大人大量啊!”   “松绑!”   李信挥了挥手。   黄海和二瓤连忙过去,给何虎松了绑。   众人都以为李信要收买人心了,包括红娘子也是暗暗点头,她看何虎也是不错,稍微调教一下,就是一员冲锋陷阵的猛将。   却不料,李信随手从身边人的腰间,拨出一把佩剑,当的一声扔到何虎脚下,冷声道:“去杀了那个姓宋的,要不然你死!”   “李公子!”   何虎愕然看向了李信,眼里满满的不敢置信之色,杀县令,不就是杀官造反么?   众人也没想到李信会玩这一手,均是倒吸了口凉气,而红娘子的心里,则有一种淡淡的不舒服感,她觉得李信变得陌生了,去年的李信,可没有这样心狠手辣啊,只是她答应了交由李信全权处置,又不好插口。   “你,李伯岩,你敢!”   宋县令厉声喝斥,那声音不知是激动还是吓的,明显失了声。   李信冷冷一笑,叫何虎杀县令,一来是交投名状,二来是因为他自身威望不足,急需塑造出一种言不出二的雷厉风行形象。   他从来不信仅凭恩义就能服众,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凌厉的杀伐手段也是必不可少。   “何虎,还不快去,我数三下,真以为李某不敢杀你?”   李信不耐的催促道。   “三!”   “二!”   李信报数毫不犹豫,坚定而又有力!   就在一将出未出之时,何虎突然一声惨叫:“宋大人,何某对不住了!”随即就捡起佩剑,猛的刺入了宋县令的心口! 第四章 心狠手辣(修)   何虎呆若木鸡,额头布满了汗珠,持剑的手在剧烈颤抖,哪怕宋县令已经死透了,却仍是不知道放开。   众人相视一眼,均是暗道一个狠字,毕竟何虎亲手杀了宋县令,构成了实质上的杀官造反,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只能跟着李信一条道走到黑。   如此毒辣的手段,别说跟着李信的二十三人心底阵阵发寒,就是那些杆子和白莲教众也自愧不如,这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么?   反倒是邢三那浑浊的老眼里精光一闪,赞道:“李公子实乃成大事之人!”   “可以了!”   李信上前,拿下何虎手中那仍滴着血的剑,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何班头,你莫要怨我把你逼上绝路,世上多是浑浑噩噩之辈,鲜有明事理者,很多人不知道自己的路该怎么走,需要有人点醒,你现在怨我没关系,将来你封候拜将,或许还要感激我呢,回来罢,从此之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何虎失魂落魄,呆呆的跟着李信回到队伍。   李信又是目光一扫。   “娘的,老子堂堂正七品的总旗,宁死不从贼,身为大明的人,死为大明的鬼,想让老子随你造反,休想,来,有种冲老子这里来啊!”   这时,一名国字脸的汉子突然狂叫起来,还一口一个狗贼,骂个不停。   “想死?好,老子成全你!”   李信毫不迟疑,一剑刺入了那人胸口。   这一剑,利索凌利,又准又狠,尤其是那持剑的手法,明显是练家子,要说不是满手血腥的黑道巨掣都没人信,很多人眼睛看直了,对李信的轻视也不由收起。   红娘子却是秀眉微拧,她觉得李郎越来越陌生了,还有这熟练的杀人手法,是从哪儿学来的?   但是在今日之前,她与李信也只是一面之缘,谈不上多了解,实是没办法去摸李信的底。   正当她暗暗寻思的时候,又有一人放声叫道:“李公子,李公子,小人是百户所的小旗杨彪,愿上交投名状,随李公子共创大业!”   “好,解开!”   李信看了过去,此人约三十模样,弯腰驼背,长的有些委琐,个头也不高,打心眼里他就不喜欢这种人,不过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不管什么阿猫阿狗,只要表忠心,他都收,于是哈哈笑着挥了挥手。   有两人上前,解开了杨彪的绳索。   杨彪拾起剑,直奔佐贰。   佐贰吓的大叫道:“李公子,饶命,饶命啊,本官愿从李公子,共举大义!”   杨彪不由看向了李信,眼里还有些紧张。   毕竟他已经决心跟随李信了,不管是被迫也好,真心也罢,要想获得重用,只有上交有份量的投名状,宋县令由何虎杀死,那么相当于县丞的佐贰就成了不二人选。   “呸!”   李信却是呸道:“你等狗官,平素渔肉乡里,无恶不作,我若是饶了你,恐怕老天爷也不会饶我,杀!”   “得令!”   杨彪大喜,挺剑迈上,一剑刺入了佐贰的胸口!   “手快有,手慢无,凡想活命者,都站出来!”   李信又大声道。   “李公子,我来我来!”   “我要杀了那狗官,谁都别和我抢!”   一时之间,那些被俘的皂隶、快手、机兵和卫所兵纷纷大嚷要交投名状,而那些首领,六房书吏、县学、承发、辅长及吏员哭着求饶,发誓效忠,李信也不理会,就叫人杀,甚至因人数不够杀,只能两三个杀一个。   实际上李信并不是不需要文人,能读书识字的,在哪儿都吃得开,但是文人的心思也活络,更何况滑如油的吏员?眼下他只是半强迫半恐吓搞来了一批**杆子,远远谈不上交心,自身亦如履薄冰,战战兢兢,他怎么可能再搞一批更难控制的文人跟在身边?   只有初步掌控了局面,他才会考虑在军中扩充些文化人。   大堂里,血流成河,惨叫声不断,那两个小妾早已吓的晕死过去,红娘子忍无可忍,正要与李信分说,邢三却摇了摇头:“班主,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李公子亦有苦衷,再说这些狗官,哪个没有把人逼的家破人亡过,别看他们不动刀,但动笔的比动刀子的更狠呐,要照老汉说,杀的好!”   红娘子只得作罢,但心里终是不忍,于是眼不见心不烦,独自走了出去。   不片刻,已是伏尸处处,那些俘虏交了投名状,只能跟着李信,李信稍一甄别,让何虎和杨彪先带着卫所兵和机兵,其他人交给张全,总共有一百零八人,安排一番,就出了大堂,找到红娘子。   红娘子以审视的眼神打量着李信,沉声问道:“你……是不是李公子?”   李信心里格登一下,他清楚自己的行事作风和红娘子心爱的那个李信完全不一样,终究还是生出了怀疑,当然了,他打死也不会承认,这倒不是说对红娘子一见钟情,即便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可原主对于红娘子也没有太深的印象,他看中的是红娘子带来的一千人马,用的好,将是他的一大助翼。   李信尽量面带笑容,去拉红娘子的手,红娘子却是一缩,后退两步,瞪大眼睛死死望着李信。   “哎~~”   李信叹了口气道:“红娘可是责怪我?”   红娘子咬着牙道:“我所知道的李公子,仁义为先,心怀善念,忌恶如仇,但是今天的你,杀伐果断,狠辣无情,让我感觉很陌生,如果不是记得你的模样,我还以为救错了人呢。”   李信毫不示弱的与红娘子对视,肃容问道:“一个是腐儒书生,空谈仁义,另一个仗剑行侠,荡尽奸邪,两个李公子,你更喜欢哪一个?”   “那……那不一样的,你不叫行侠仗义,而是滥杀无辜,还自己不杀,强迫别人杀,偏你看的津津有味……“   正说着,红娘子突然俏面一红,意识到了自己的语病,连忙改口道:“我哪个都不喜欢,我救你只是为了报恩。”   李信呵呵一笑,他感觉到了红娘子对自己的态度略有软化,又问道:“那你可知晓,仁有大仁小仁之分?”   “公子直说便是!”   红娘子催促道。   李信道:“小仁者,见鸟雀伤而落泪,见人落难而凄然,又为妇人之仁,大仁者,胸怀天下,视苍生如棋盘,以群雄为棋子,荡涤乾坤,扫除奸邪,使百姓安居乐业,使工商兴旺繁荣,但大仁与小仁之间又有冲突,你是想我行小仁,搏别人一声李公子真仁义的称呼,还是背负恶名,行大仁之仁?”   红娘子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跺了跺脚,不愤道:“你不就是想说我是妇人之仁,而你行的是大仁义么?呵,你们读书人果然是弯弯肚肠,那好,李公子曾做《劝赈歌》,我有幸听过,深受感动,只是不大记得了,不知李公子能否再说一遍给我听听?” 第五章 分歧   “呃?”   李信一怔!   很明显,红娘子仍是对自己有些微的怀疑,才要委婉的验明自己的真身,果然跑江湖的没一个省油的灯。   不过他也不慌,他全盘接受了原主的记忆,自然有这首劝赈歌。   “年来蝗旱苦频仍,嚼啮禾苗岁不登   米价升腾增数倍,黎民处处不聊生……”   随着李信侃侃吟诵,红娘的神色明显有了动容,时而愤怒,时而悲痛,隐隐的,还带着些自责,似乎是在责怪自己没有能力去救助天下的苦难百姓。   李信暗暗摇了摇头,对红娘子的禀性大概有数了,苦笑道:“膏粱之家,并非不见贫民之苦,只是认为理所当然罢了,现在想来,当初以为作此歌便可劝得大户行善,实是太天真了。”   红娘子沉默了片刻,问道:“李公子对将来有何打算?”   李信不假思索道:“自然是拉起一票人马,打天下,夺江山,灭豪强,驱建虏,红娘可愿与我一道?”   红娘子反问道:“咱们……不如去投闯王吧,听说闯王已经打下了南阳,正在招兵买马,广纳英豪,以李公子之才情,必得闯王重用,又何必自己打江山呢?”   “什么?”   李信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一度纳闷,原主为何非要去投李闯,到现在才明白,原来是红娘子想要投奔李自成啊,而原主李信就算不愿意,也因是个文弱书生,无兵无卒,没有反对权,大概率是被红娘子裹挟到了李自成军中!   “怎么?李公子不愿意?”   红娘子又问道。   李信眉头一皱道:“你对李闯了解多少?又对其麾下诸将,如刘宗敏、李过、袁宗第、田见秀、贺锦、高一功、李来亨与赫摇旗等人了解多少?”   红娘子顿时眉梢一挑,神彩飞扬道:“闯王悲天悯人,是百姓的救星,在十三家中最为仗义,视将士如手足兄弟,在各路义军中也数闯王的军纪最好,我早就慕其大名了,刚好李公子也想为天下苍生做些事,不如和我去投奔闯王,辅佐闯王推翻腐朽残暴的明朝,以闯王的义气,必给公子封候拜将,岂不是好?”   李信驳道:“江湖口口相传,怎能尽信,我们别的不说,就以崇祯二年李闯起兵至今计算,直接或间接死于他手的百姓多达百万之众,难道感慨两句,挤两滴眼泪就是悲天悯人?   再说他李闯的军纪,尖银掳掠,样样不少,不见得比张献忠、罗汝才好到哪里,李闯起兵是因为崇祯为省那点银子裁撤驿站,他没饭吃了,只好杀大户造反,他手下的兄弟与他一路子货,既抢掠富人,也祸害贫民,所过之处断壁残垣,被百姓憎恨。   后来投了高迎祥,高迎祥马贼出身,也不是什么好货色,一路烧杀,富人穷人一起祸害,甚至还因流寇千里,四处劫掠,让本来尚能勉强活着的农民活不下去,只能投效他,壮大他的势力,虽然对于目前李闯的情况我不大清楚,但是他能在短短一个冬季从千余兵力扩张到数万,手下必然鱼龙混杂,这种情况你和他谈军纪?   我知道,你看不惯我逼人交投名状,但你想想,我杀的都是什么人,可有一个平民百姓?我再问你,你敢说李闯的手底就没有冤魂?   红娘,道听途说终究是道听途说,你常年在江湖行走,江湖上的那些把戏不用我说你也清楚,耳听为虚,眼见才为实啊。”   “闭嘴,不许你污蔑闯王!”   出乎李信的意料,红娘子却是勃然大怒,脸都气的通红:“我明白了,你是读书人,看不起我们这些跑江湖的,闯王不就是泥腿子出身么,你就百般污蔑他,我真是瞎了眼,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好,你想当皇帝,我不拦你,反正我已经把你救出来了,我不欠你的,我们分道扬镳便是,你带着你那一百零八天罡地煞去做你的千秋大梦吧,我去投闯王!呜呜呜~~“   说着,还伤心的哭了起来。   李信眉头一皱,虽然红娘子说话难听,但他还不至于与红娘子计较,毕竟他前世做的是刀头舔血的买卖,一颗心早已冷酷无比,不可能感情用事。   而且现阶段他还离不开红娘子啊,说的难听点,他需要扯红娘子的虎皮去镇手下的兵痞地赖,那些人一点凝聚力都没有,如果红娘子抛下他跑了,难保不会有人起异心,恐怕他连三天都活不过去。   只是让他向红娘子服软,这女人将来必然更加骄纵,要是下次意见不合,再来一出你不听我的你走,自己能忍几次?   该如何是好呢?   ‘诶,有了!’   李信突然注意到邢三正在一边探头探脑,脸面隐现焦急之色。   他能看出,邢三对自己是有好感的,也存有撮合自己与红娘子的意思,如果真与红娘子吵崩了,邢三于情于理都该出面做个和事姥。   想到这,李信决定赌一把,现出了悲凄之色,拱手道:“红娘,没想到在你眼里我竟是这种人,也罢,既然如此,我也不辩解,只望你到了李闯那里,不妨多留个心眼,别被他坑害了,最后还要多谢红娘的搭救之恩,告辞!”   说完,转回身,阔步往回走。   “李……”   红娘子猛抬起头,其实话刚出口,她就后悔了,本来她还存有点侥幸,李信会向她低头,但是李信表现的如此决绝,让她心里又气又苦,有心想拦住,不让他走,只是拉不下脸。   “李公子且慢!”   这时,邢三急匆匆的跑了过来,李信暗松了口气,红娘子也松了口气。   邢三急声道:“李公子大人大量,班主心直口快,想啥说啥,其实没有坏心眼的,还望李公子千万别和班主计较。”   “哎~~”   李信重重叹了口气:“红娘的为人我如何不知,否则也不会冒死攻打县城来救我,可李闯确实不是个好去处,我怎能坐视红娘往火坑里跳,三叔请放心,李某并不是真要走,只是想着红娘还在气头上,先避一避,待得红娘冷静下来,再去请三叔劝说。”   “好,好,这样就好!”   邢三欣慰的连连叫好,又向红娘子道:“班主啊,你刚刚那话确实不是女儿家该说的,还亏得李公子大量,换了别人哪个能受得了,你还是向李公子道个歉罢,也不是什么大事,何苦为个外人坏了自家感情?“   这话说的就比较暧昧了,红娘子俏面微红,抹了抹眼泪道:”三叔,我就是见不惯他抹黑闯王,大家都说闯王好,再坏能坏到哪儿去,总不能那么多人都眼瞎吧?“   邢三摆摆手道:”这事过会儿再说,你先向李公子道歉。”   红娘子咬了咬牙,抱拳道:“李公子,是我出言冒犯,对不住了。” 第六章 醋坛子   李信不可能真与红娘子计较,有邢三说和,又有红娘子道歉,里子面子都有了,于是也满脸诚意,回礼道:“也是我书呆子脾气犯了,没能与红娘好好说,致使红娘生了误会,我郑重向红娘道歉。”   红娘子芳心暗喜,却哼道:“你是读书人,又胸怀壮志,小女子可受不起。”   “诶,班主,说什么浑话呢!”   邢三不悦的挥了挥手。   红娘子撇了撇嘴,可那眼眸中,满是喜色,还荡漾着盈盈爱意。   邢三看了看红娘子,又看了看李信,怎么看都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欣慰的捋了捋那花白的胡须,笑道:“李公子对闯王怀有成见,而江湖上闯王美名远播,红娘很是敬佩,可闯王究竟是何等人物,咱们谁也没见过,倒是李公子说的好,眼见为实,耳听为虚,老汉斗胆提个建议,不妨先去投奔闯王,若闯王名过其实,再想办法离开也不为迟,李公子以为如何?”   “好,就按三叔说的办!”   李信心想着红娘子是不到黄河心不死,陪她走一遭又能怎样?况且他对李自成也有些好奇,很想亲眼看一看,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能在短短数十天内把家业败的干干净净。   什么北京闹鼠疫他是不信的,毕竟李自成与吴三桂和清军决战,虽然败了,可那两方也是惨胜,说明闯军的战斗力还是很强的,如果北京闹鼠疫,又哪来的战斗力?   于是爽快的点了点头,随即一把拉住红娘子的手,正色道:“倘若李闯真如传言那般义薄云天,有王者气象,那我李信辅佐他成就大业便是!”   红娘子自小跑江湖,手有些粗糙,可那手虽粗粗砺砺,握在掌心却有一种别样的质感,与李信前世把玩过的无数双纤白素手所带来的感受截然不同,不禁揉了揉。   嗯!   温温的,糙糙的,舒服!   红娘子则是猛然两大酡红霞布上了双颊,往回一抽,李信抓的很紧,没抽动,她还想再抽,邢三已是清咳两声,提醒她不要得寸进尺。   红娘子只得羞红着脸,小声道:“倘若闯王名不副实,并非明主,那我……就跟你去打天下。”   “好,一言为定!”   李信道了声好。   “一言为定!”   红娘子咬了咬牙,随即便道:“你……你的手可以放开了吧?”   李信非但没放,反而抓的更紧了。   “登徒子!”   红娘子轻啐一声,跺了跺脚,但是不再挣扎,如认命般被李信握着手,芳心荡漾,那脸颊红通通的,如个羞涩的小媳妇。   邢三捋着胡须直点头,笑着问道:“咱们都是粗人,打打杀杀还行,可接下来如何行事全无头绪,不知李公子有何见教?”   李信沉吟道:“虽然河南巡抚李仙风在豫东同起事的白莲教作战,无暇顾及杞县,但此地不可久留,这样罢,以两日为限,后天一早必须赶赴南阳,与李闯会合,在这两日里,我们要做三件事。   其一,红娘带来的人要弄清心思,凡是愿意跟我们走的,暂编入红娘麾下,加以整肃,不愿的,给些钱粮,以礼相送。   其二,请三叔速派信的过的弟兄,我再派些人,接管县里的库房,清点数量,统一支用,对于城中的大户,莫要节外生枝,他不来犯我,我也不去犯他,免得激起公愤,派出家丁围攻我们,得不偿失。   其三,明日一早,我们在杞县招兵买马,能招多少是多少,红娘可有补充?“   红娘子美眸一亮,她觉得李信的建议字字灼见,至少自己考虑的远不如这般周全,果然是读书人呢。   “嗯~~便按李公子所说去安排。”   红娘子点了点头。   “李公子,李公子!”   这时,张全和黄海带着几个红娘子手下的女兵,押着宋知县的两个小妾找了过来。   张全隔着多远就嘿嘿笑道:“这两个娘们儿模样不赖,不如李公子留下来暖床吧,我刚刚问过了,她们还未生育,身子也是那老鬼破的,之前未经历过男人,算是干净,当个妾也算抬举了她们。”   顿时,张全就觉得头皮一麻,红娘子的美眸中,射出了森森寒芒,他明白了,这红娘原来是个醋坛子啊,再一看,李信正和红娘子手牵着手呢,心里忙不迭的暗骂自己嘴贱。   “嘿嘿~~”   黄海幸灾乐祸的奸笑两声。   李信也看了过去,这两个女子要说姿色确有几分,不过那副唯唯诺诺的样子,让他很不喜欢,容貌和红娘子比起来也差了很远。   正当他暗暗摇头的时候,手心突然一痛,原来,红娘子那尖尖的指甲已经抠了过来,警告的意味非常明显。   李信无奈的转回头道:“不用了,你和黄海各领一个安置好,不要打骂,也不要欺辱,好好对待,快去快回,我还有重任交给你俩,挑选些人手和三叔去接管库房,统一支用,任何人不得私取。”   “多谢李公子!”   张全和黄海大喜拱手。   黄海是光棍,平白无故的得个美娘子,立让他感受到跟着李信的好处了,虽然这个女人不是处女,可平民百姓哪来那么多讲究,而且明末礼教松驰,风气开放,很多大户人家的小姐受西厢记毒害,在婚前都以失身为荣呢,更何况黄海连平民都不如,就是个地痞混子。   张全尽管有妻,但以他的地位和经济条件,本是纳不起妾,现在李信送了他个小妾,还是县太爷的妾,让他有了一种翻身做主的异样刺激。   不过紧接着,张全看向黄海,眉头一皱道:“这姓黄的是偷儿出身,让他去查库房,只怕腚儿里都能夹两块银子呢。”   “姓张的,你说啥?”   黄海如受了羞侮般,气的脸通红,大怒道:“李公子信任我,我恨不得拿命来报答,以前吃了上顿没下顿,不偷鸡摸狗你叫我怎么活,现在跟了李公子,好日子就在眼前,我有那么不识好歹么,我黄海把话放下,我若是手脚不干净,就请李公子亲自剁了我的贼手!”   “行了行了,让你去办就是信任你,去吧!”   李信笑着挥了挥手。   “哼!”   黄海如斗胜的公鸡般,得意的斜了眼张全,便牵起一个美人儿,昂扬而去。   张全摇了摇头,向李信和红娘拱手告辞,也牵着个美人儿,乐滋滋的离开了。   “我和你一起过去。”   李信向红娘子微微一笑。   “嗯!”   红娘子点了点头,只是想甩开李信的手却甩不开,只觉得小心肝砰砰乱跳! 第七章 扯李闯虎皮   (已收到签约短信,请放心收藏!)   红娘子带来的近千人,已经不仅仅是良莠不齐的问题,而是没有一个好货色,要么是白莲教的,什么坛主香主的名头一个比一个响,或者外号千奇百怪。   有人叫过地龙,有人叫盖山虎,甚至还有人叫威震天,让李信一阵无语。   实际上这些人很多都是假冒白莲教的名头,真正由白莲教总坛册封的几乎没有。   另外便是附近府县的杆子土匪,少者十余人一股,多者数十,当时的河南,遍地饿孚,也是遍地土匪。   近千人挤在一起,乱哄哄一团。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红娘子连声呼喝,却是没什么反应。   “我来!”   李信把红娘子拉了回去,拿起一把鸟枪,没上弹子,只是装填了火药,朝天开了一枪。   “砰!”的一声巨响,场中瞬间安静。   红娘子眼里现出了懊恼之色,心想这么简单的方法,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   “大家安静!”   李信双掌互击,把众人的注意吸引过来,便大声道:“众位兄弟,李某有一肺腑之言不吐不快,当今天子无道,奸邪当政,国势如王小二过年,一年不如不年。   自崇祯二年起,建虏五次入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就我得到的消息,不久前,济南府被建虏攻破,自山东巡抚宋学朱以下,布政使、济南知府及大小官吏,兵将军卒,平民百姓十余万人被屠,数十万人被掳,现在,让我们为无辜死难的济南百姓与直隶山东百姓默哀三十息!”   说完,李信微微弯腰,半低下脑袋,满脸肃容。   众人都不明白默哀是什么意思,但是不管这些人是如何的桀骜不驯,人心还总是肉做的,直隶山东遭了大难,心里总是凄然,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大声叫嚷,或者嘲笑李信,顶多是有些小嘀咕,又有人开始学着李信的样子默哀,渐渐地,全场一片肃穆,很多人的心头都莫名的沉重起来。   “可以了!”   转眼间,三十息一晃而过,李信深吸了口气道:“建虏首次入寇,尚被袁制军(袁崇焕)在北京城下教训了一回,但往后四次入寇,朝庭的抵抗越来越弱,建虏也愈发凶残,及至前次,如入无人之境,虽京畿义军云集,可除了卢制军,无人敢于应战,据闻建虏围攻济南城达六十日之久,足足两个月啊,朝庭没发一兵一卒的援军,诸位可从中看出了什么?你来说!”   李信随手一指,点出了一个较为粗豪的庄稼汉。   那人挠着脑袋道:“不就是咱们的皇爷爷怕死呗,兵都派出去了,谁来保护他。”   “你说!”   一名文质彬彬的中年人被点了出来,沉吟道:“朝庭的兵马除了敢打义军,还能做什么,偏偏义军剿之不尽,要照我看啊,大明的气数尽喽!”   “说的好!”   李信赞许道:“明庭不义,失其鹿,群雄共逐之,想他李闯驿卒出身,张献忠贩过红枣、当过捕快边军,罗汝才生来就是马匪,他们能拉起一票人马打天下,我李信为何不能?不知诸位可愿与我为天下苍生尽一份心力?”   “李公子,咱们都听你的!”   “散伙了也是当个流寇,吃了上顿没下顿,倒不如跟着李公子搏个前程!”   “今日就推举李公子当咱们的大当家!”   底下喧哗声大作,红娘子打量着李信,目中满是欢喜,原本以她的估量,大概能留一半人下来,但从眼下来看,几乎都跟着了,这也让她对李信有了重新的认识。   其实李信也只是把人哄来,军纪法度并不过多要求,主要是底下人的成份非常复杂,大致分为三类。   第一类,有些人原本就不是好货色,流痞无赖出身,拉杆子为的是贪图快活,尖银烧杀,苦害善良百姓。   第二类是随大流,没什么主见,随了杆子就像泡到染缸里一样,沾染上了不良习气,这类人也是数量最多的。   第三类极为罕见,苦大仇深,为人正派,因无路可走才拉了杆子。   李信清楚自己的短板是威望不足,又不是朝庭官身,底下人跟他,是为了过好日子,吃香喝辣,不是来受约束的,真要这不许那不许,约束这约束那,恐怕能跑掉大半。   他需要时间观察,把第三类人找出来,重点培养,影响第二类人,再形成风气,最后对第一类人强行约束,凡有不服者,杀!   因此他需要一个契机,眼下契机尚未到来,不过不宣布军纪,也不能一点都不约束,于是又道:“多谢各位抬爱,我们目前还很弱小,如果被朝庭盯上,派军围剿,恐怕会损失惨重,所以我和红娘商量了下,暂时托庇于闯王,去南阳与闯王会合。   但是,闯军的军纪是义军中最为严明的一支,我希望诸位能管住自己,不要给我和红娘丢脸,也不要犯到闯王手上,被斩了可没处申冤,大家可明白?”   “明白,明白,李公子放心便是!”   “谁敢丢了李公子和红娘子的脸,老子第一个不放过他!”   下面人正是兴致高涨的时候,纷纷出声附合。   红娘子简直无语了,刚刚是谁说闯王流寇作风,手下冤魂无数的?怎么现在又改口夸起了闯王的好?   她突然意识到,李信是无耻出了新境界,直接扯起了李自成的虎皮,去年怎么就没看出来他是这样的人?好在她还没回过神,李信也在扯她的虎皮呢,镇摄手下的一百零八将,否则还不知会恼怒成什么样。   “好!”   李信双手一压:“从库藏来看,咱们得到的粮草钱财足够吃到南阳,没必要打家劫舍,所以我宣布三条纪律,不得骚扰百姓,不得尖银妇女,不得肆意杀人,这也是闯军的军纪,同时我额外申明一点,任何人不得绕过我和红娘私下里与闯军的任何人接触,包括请客吃酒,结拜拉朋,否则视为叛逆,定斩不饶,大家能不能做到?“   “能!”   底下应声四起!   先打预防针是必要的,收买手下,架空头领,这种事情在前世遇到的太多了,他不相信李自成真的义薄云天,必须把丑话说在前面,   “红娘,该你了,给弟兄们说两句罢。”   李信满意的回头笑道。   “嗯!”   红娘子倒不怯场,英姿爽飒的拱了拱手,便侃侃而谈。   …… 第八章 燧发枪   该说的话,李信全说了,红娘子只简单讲了讲,原本她想按照大明的军制,尊李信为总兵,她任副总兵,再依着对下面人的熟悉程度,任命参将、游击、把总和百户,但李信不同意,硬生生把各人的职务都改的非常低,他称千户,红娘子任掌印,其他人从百户到小旗不等。   主要是明末已经半步跨入了火枪时代,以明朝的军制组织火枪兵很不合适,在时机成熟的时候,他要把这套军制推倒重来,如果大家都是参将游击,将来改制会遇到很大的阻力,相反,从低级别开始改,问题反而不大。   同时他还叮嘱到了李自成军中,不要搞明庭那套,按闯军的军制来。   李自成全面恢复唐朝的将军职,有权将军、制将军、果毅将军、威武将军、都尉、掌旅、部总、哨总等各级军官,但是又不绝对,如刘宗敏一直被称为总哨,赫摇旗因长期掌旗,被称为总旗,总之,李闯军中较为混乱,始终没有建立起统一的军阶制度。   全军散去之后,李信叫人在全城各处张贴两张告示,一是安民,讲清楚红娘子是为救他李信才攻破县城,与其他人无关,主要是为安城中大户之心。   当然了,当时的义军都有向大户‘借粮’的传统,如李自成就时常向大户借粮,给了还好说,不给的话要分情况,如果大户占据险要之处,兵力雄厚,易守难攻,基本上是不了了之,但如果守备力量不强,又没有天险可恃,十之捌玖会挥军进攻,杀个鸡犬不留。   李信也派出人手去拜访大户,相商‘借粮’。   其二是征兵告示,征召青壮入伍,条件是吃饱。   没过多久,库房和缴获的清查结果出来了,共获得马匹和力役畜口60匹,绢布120匹,甲35副,鸟枪和三眼铳40架,抬枪三架,火药六百斤,白银1200两,粮食500石,其余刀枪弓箭和弹子数量不等。   明朝一石折合153.5斤,明朝一斤相当于现代的594.6克,500石粮食折合现代约46吨。   以李信手下接近1200人,不连有可能的新征兵员,每人每天吃一斤计算,差不多能吃八天,从杞县到南阳,约三百公里,要走十天,还差一点,不过李信不担心,通常大户都会选择破财消灾,多多少少给一点钱粮,积少成多,应该是够吃了。   清点过库房,李信拿起鸟枪研究起来。   就当时而言,鸟枪是非常精密的枪械,有准星,照门,管身比达1比60,枪管由两层熟铁包合,以四棱钢锥钻透,据说每人每天只能钻进1寸,一个月才能钻成一支枪管,可纵是如此,明朝鸟铳的产量也达到了年产万枝。   李信熟悉着各部件,心中盘算着要不要把鸟枪改装成燧发枪,改装并不难,把火绳点火改为燧石击发点火,其中关键是弹簧,以当时的炼铁技术,造出弹簧不是没可能。   据史料记载,早在四年前,1635年,火器专家毕懋康已经制作了燧发枪,思路与李信是一样的,几乎不改变鸟枪的性能与结构,专对发火装置作改进。   只不过,搞燧发枪就要搞线性队列、排队枪毙,这对于军纪有着残酷的要求。   欧洲的基本制度是领主农奴制,没什么王候将相,宁有种乎的思想,下级士兵对上级军官天然服从,可纵是如此,排队枪毙也是靠棍棒加皮鞭抽打出来的。   而大明遍地反贼,当兵的又都是油子兵,排队枪毙的难度不说百倍,至少十倍于欧洲。   李信迟疑了。   让手底下的那群土匪搞排队枪毙,恐怕转眼间,一阵乱枪就先要了他的命,在没有足够的威望之前,他觉得还是缓一缓为好。   同时历史早已证明,排队枪毙是配合燧发枪的最有效战术,光搞燧发枪不搞排队枪毙,效果会大打折扣,既然没法形成相应的战斗力,燧发枪就失去了应有的意义,还容易被李自成觊觎,平白无敌的招祸上身。   最终,李信决定见过了李自成再说,但是不搞燧发枪,不代表不研究,可以先做技术储备,他找来铁匠,交待研究弹簧和燧发机括,又叫了几个机兵,手把手的指导火药颗粒化技术。   颗粒化很简单,每药三斤,加烧酒一斤,拌成泥,下槽碾百遭,出槽拌成粒即可,与粉状火药相比,它的防潮性能更佳,还可以保持合理的燃速。   毕竟枪炮对火药燃烧速度的要求是不一样的,粉状火药不好调节,颗粒火药则不存在,可以通过颗粒大小调节燃烧速度,表面还能滚蜡,滚石墨,保持干燥并避免静电。   最后一点也最重要,颗粒药烧的慢,膛压不会爆发性上升,可以提供持续稳定的推进力,降低炸膛的风险,并有效提高弹药击发的初速度,获取更远的射程和更强大的威力。   那几个机兵常年接触火药,一听就明白了,拍着胸脯道:“李公子放心,这事交给咱们,只要多给些时间,保证为李公子做出颗粒火药。   李信点点头道:“请诸位务必保密,现在我们虽然还很弱小,但将来必然逐步强大,凡有才能的人,我都会重用,我看好你们!”   “是!”   机兵们纷纷应下。   李信又道:“未来的战场,火器为王,暂时先委屈各位,待得安定下来,我再给大家挑选合适的人手,重组火器营。”   这比这什么空口白话都管用,重组火器营,自己这几个不就是元老,是将官么?   “请李公子放心,咱们必为李公子效死!”   几人精神大振,也从这刻开始,真正的把自己视为李信的人马了。   ……   因为后天要走,所有人都在忙碌着,李信也四处游荡,随机与人交谈,尽可能的掌握情况,住宿则由邢三安排,住在三堂,红娘子在隔壁。   一直到夜深,李信才草草用了晚餐,洗漱过后,趁着清净,寻思着未来的路该如何走,既便他是穿越者,也不敢有半点大意,毕竟他的前世是个教训,盛极而衰,被火箭弹击中身亡。   ‘李自成!’   李信默默念叨着,其实他也清楚,去见李自成是个冒险的举动,好奇是一回事,有没有必要又是另一回事,可是红娘子不见黄河心不死,而红娘子现阶段对他又非常重要,只得舍命陪娘子了。   他要做的,是揭穿李自成的虚伪面目,只是度要把握好,别惹得李自成勃然大怒,把自己斩了那可得不偿失。   该如何行事呢?   李信莫名其妙的想到了红娘子,原生态的明朝美人,又是江湖侠女,让他很有一亲芳泽的冲动,不过他不能确定红娘子是否对自己尽释了疑心,如果表现的过于急切的话,就怕适得其反。   毕竟原身李信是个腐儒书生,谦谦君子,而自己是欢场老手,有些习惯和细节是很难掩饰的,偏偏红娘子心思灵巧,稍不留神就会露出马脚。   ‘罢了,罢了,才第一天,来日方长!’   李信还是打消了去敲红娘子门的打算,吹熄灯,卷起被子,蒙头大睡起来。 第九章 疑神疑鬼(修)   忙碌了一整天,本该非常疲累,但红娘子半点困意全无,她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中沐浴后的自己,那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披散在肩膀上,闪烁的火光映照着那俏丽的容颜,皮肤显得白晰了些,一件宽大外袍也没法裹住那玲珑紧致的身体。   “哎~~”   红娘子幽幽叹了口气。   今天发生了太多的事情,心绪难以平静,尤其是李公子前后对比判若两人,虽然这样的李信才合她的胃口,也更让她喜欢,可心里就是有一种难以言说的感觉。   ‘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难道牢狱之灾真能让一个人变得如此彻底么?’   白天还不觉得,夜晚安静下来,想的也比白天多,红娘子仔细回忆着,去年的李信,道听途说的李信,还有今日见到的李信,三个李信作着对比,渐渐地,前两个李信重合了,但是和最后一个始终格格不入。   她不明白,在李信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还是早点睡罢,明天又要忙碌!’   红娘子摇了摇头,正要吹灯,却鬼使神差的望向了隔壁李信的屋子。   他今晚会不会来?   本来红娘子不会有这样的想法,可是白天,李信表现的如个登徒子,让她没法确定李信会不会摸过来,如果摸过来了自己会怎样?   半推半就的依了他,还是……   “不对!”   红娘子猛然醒悟,在她的印象中,李信是个敦厚书生,谦谦君子啊,如果说牢狱之灾尚可勉强解释李信的性格发生了剧变,那么做牢又怎么可能让一个人变得好色呢?   如果李信趁夜摸来,多半是被狐妖附了身!   对,就是这样!   当时民间多精怪妖鬼的传说,而狐妖性银,又狡诈,难免红娘子会往这方面想,如今李信已经表现出了狡诈的趋向,就差一个好色!   红娘子上了床,却心事重重,怎么都睡不着,一会儿想着李信被狐妖附身,该如何帮他驱邪,一会儿又觉得荒谬,神仙鬼怪之说当不得真,要是李信真摸来了,自己这身子给不给?脑子里面乱糟糟的,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终于困意上涌,才沉沉睡去。   不知不觉中,天色蒙蒙亮了,红娘子有早起练功的习惯,醒来之后,稍事洗漱,便提起丈二软鞭出门,她使得一手好鞭法,每天都要先练一趟鞭法,活络活络身子,再去吃早饭。   当她走出屋的时候,却是一怔,见着李信一脚踏前,一脚后缩,一手扣爪前伸与眼平齐,另一手屈掌护着腹部,身子微微摆动起伏,不由诧异的看了过去。   李信站的正是三体式,前世在纽约,他曾向个华人老拳师学习形意拳,二十年来从未间断,虽然现代社会,武功再高也抵不过一颗子弹,但练功还是有用的,可以耳清目明,精力旺盛,身手矫健,力量大增,反应的灵敏远超常人,也帮助他躲过了数次必死之局。   而且形意拳是门杀人功夫,就赤手格斗而言,李信的身手足以称得上一流,死在他一双铁拳之下的高手,足有数十人之多。   这还是现代社会,古代拥有一身好功夫的重要性更是不言而喻,据说李自成、刘宗敏、张献忠,甚至李自成的妻子高桂英,都有一身不俗的功夫,因此李信早早起床站桩,抓紧一切时间,以尽快恢复前世的实力,甚至踏入传说中的化劲与丹劲之列。   红娘子眉心紧拧,她看不明白啊。   要知道,桩功虽然在道德经与黄帝内经中都有记载,但随着宋朝扬文抑武,士大夫阶层沉溺于纸醉金迷,体质越发虚弱,意志渐渐消沉,没法再适应站桩练功,致使禅坐之法大为盛行,吐纳之说风靡一时,当世流行的丹法与修道法门,溯其源头,很多都能追溯到宋朝。   如吕洞宾,甚至陈抟老祖,睡觉修仙,最符合士大夫的心意。   及致元朝,因蒙人对中原的武术流派实施灭绝性屠杀,武术界几乎断根,侥幸逃过一劫的寥寥数人,又蔽帚自珍,轻易不会把真功夫传授出去,这也是现代人印象中,宋明的武功远不如汉唐的重要原因,一直到明朝中叶,俞大猷横空出世,武术才在将门中重新兴旺起来,但如红娘子这般的江湖人士,基本上是没有机会学习上乘武术的。   “红娘!”   不片刻,李信收了功,笑着招呼。   红娘子问道:“李公子,你这是……”   李信微微一笑:“我练的是形意拳,以桩功为基础、有五行拳与十二形拳,讲究心与意合,意与气合,气与力合,肩与胯合,肘与膝合,手与足合,修至大成,可以一当百,刚刚你看到的,是基本的桩功三体式,如你有兴趣的话,路上我可以教你。”   “你从哪儿学到的?”   这一听就很高明,红娘子又问道。   “走罢,吃过早饭还得招兵!”   李信并不答话,招了招手。   红娘子眉心微拧,睡了一觉,刚刚压下的那些狐仙鬼怪之说,又浮上了心头,李信居然会功夫,从哪儿学来的?谁教他的?   毕竟十年寒窗苦读不是放嘴上说说,是真的要埋首于案椟之间,一个书生哪有工夫去学武?总之,李信越发的让她看不透,行为也越来越不符合常理,不摸清李信的底细,她始终疑神疑鬼。   怀揣着心事,红娘子与李信带上人手去招兵,杞县也是连年饥荒,到处都是灾民,只因地处于河南腹地,尚未遭受大的兵灾,比陕西好一点点,人口还未开始大量流失,听说能吃饱,青壮年均是大量报名,截止正午,已经有近千人踊跃参军。   至于这个军是什么来路,是官军,还是反贼,没人在乎,很多人抱着只要能吃饱饭,过一天是一天的心思。   当然了,李信不可能要那么多人,否则他的粮食吃不消,按照常规的募兵标准,以抱石锁、开40斤弓和跑步挑选体质不错的兵员,约有五百人合乎标准,不过让人不解的是,李信又让这五百人站烈日底下曝晒,坚持一个时辰录用。   “李公子,这是何意?”   红娘子忍不住问道。   李信答道:“戚继光练兵,于狂风暴雨下站立不动,所练皆为精兵,我欲效法戚帅,练就一支无敌雄师。”   说着,一扫那些青壮,见很多人陆续现出了不满之色,当即喝道:“平时多流汗,战时才能少流血,如果连晒太阳都受不了,还不如回家去奶孩子,老子不要窝囊废,谁要回家奶孩子,趁早给老子滚!” 第十章 饿孚遍野   这话就很难听了,围观的民众也发出阵阵轰笑,有些想走的,因抹不下面子,只得留了下来,其实与种田相比,站一个时辰不算什么,主要是考验耐心与自我约束力。   要想训练出合适的燧发枪手,只能一步一步来,逐步让士兵有纪律的意识,接受纪律的约束。   “有谁愿意去和李某一起站的?”   李信冷眼扫向了身后的人。   “这……我和你一起!”   红娘子略一迟疑,表明了态度,毕竟她的心是系在李信身上的,对李信的怀疑也只是被鬼怪邪祟附了身,这并不是无药可救,适当的时候,找个跳大神的来驱邪就可以了。   更何况目前还只是怀疑阶段,没法确认,当李信表现出发狂,六亲不认的迹象,或者做出什么菲夷所思的事情,她才会行动。   “我来,我来!”   黄海、二瓤、杨彪等李信内定的心腹也纷纷举手。   “我们也来!”   张全、李得胜、吴长功、费三、杨大牛、王强、陆一鸣等人陆续跟进。   “哈哈,怎能少得了老汉!”   邢三带着班子站了出来。   头头脑脑都表了态,剩下的人不管愿不愿意,只能站出来。   李信不解释为什么要站,现在就和人讲要搞排队枪毙,绝对能把人吓跑,他只是巡视全场,按解放军初步标准,纠正着各人的站姿。   “你tmd的是背着个罗锅还是怎么着?”   “我草,挺什么肚子,瞧你瘦的和猴一样,有肚子么,缩回去!”   “腚撅那么高干嘛,两腿并拢,肩膀不要缩,抬头挺胸!”   李信走一路骂一路,不时给屁股踹两下、或者压压肩膀,拍拍肚子,当一圈走完,一个时辰也过去了,他把这近五百人编入了自己麾下。   与红娘子的部下相比,这些人纯结的就如白莲花,李信打算亲自带,做个示范,前世他虽然没带过兵,但他的手下有雇佣军,基本的训练还是有数的,更何况解放军的军纪大名鼎鼎,没看过猪跑,最起码吃过猪肉,稍微琢磨一下,不难整理出训练方法。   就目前而言,李信加上红娘子,手下有一千六百人,城中大户也得知了这个消息,陆陆续续送来钱粮,少者百来两银子,几十石米面,多者五百两,百石粮食,加上县衙所得,勉强可以吃到南阳。   次日,全军一千六百人,加上部分家眷,合计近两千人,浩浩荡荡的上了路。   初秋本是收获的季节,但沿途所见,良田大量抛荒,田里光秃秃一片,连杂草都没有,道旁稀疏的林木,只剩下了一条条白杆子,树叶和树皮都被扒光了,路上到处是难民,成群结队,互相搀扶着,涌向附近的大邑,很多人衣不遮体,瘦的包皮骨头,神情麻木,面色黑黄。   “李公子,拿些粮食散给百姓吧。”   红娘子满脸的不忍之色,转头问道。   “哎~~”   李信叹了口气,前世他曾有一段时间呆在非洲,非洲虽然也穷,难民遍地,可好歹有联合国和各种人道机构组织救援,最起码饿不死,而大明的百姓,谁来救援?   “娘,娘,有草根,那边有草根,荻儿去拨过来!”   一名大概十岁左右的孩子,黑不溜秋的,看不出是男是女,突然惊喜的大叫,跑过去拨草,却是迟了一步,已经有两名汉子先一步拨了草根,随便捋了捋泥土,就塞进了嘴里。   “你们……抢我的草根!”   那孩子愤怒的大叫。   “阿荻,回来吧!”   边上一个面有菜容的妇人有气无力的拉住他,眼里流露出了悲哀之色。   这女子虽然穿着破烂,也蓬头垢面,看不清长相,但是李信的眼神很毒,能看出一种才女气质,显然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子,于是向红娘子问道:“去看看?”   “嗯~~”   红娘子从女兵手里要了几个馒头,便与李信跳下马,走了过去。   “小妹妹,饿了吧,拿着,这是给你和你娘的。”   李信分辨不出男女,红娘子一眼就看了出来,把馒头递那黑不溜秋的女孩子。   “这……”   女孩子回头看向了她的母亲,腮帮子憋紧,暗暗吞着口水,那女子也有些犹豫。   “拿着吧,出门在外,谁没点难处。”   红娘子把馒头硬塞了过去。   “娘!”   女孩子的喉头嚅动着,但仍然没接,只是眼巴巴的望着她的母亲。   “多谢姑娘了。”   女子略一迟疑,稍微福了一礼。   女孩子再也按奈不住,接过两个馒头,递了一个给她的母亲,就狼吞虎咽起来,那女子则是吃相秀气,一小口一小口的吃着。   “军爷,军爷,行行好吧!”   “军爷,老婆子两天没吃东西了,求军爷救命啊。”   周围的难民看到红娘子居然发馒头,本来对这支军队还心存忌惮的,此时就如疯了一样,纷纷伸手大叫,眼里闪烁着森森绿光,还亏得有兵在,否则铁定会出手抢夺。   “再拿些馒头,分了罢。”   李信向二瓤吩咐。   “得令!”   二瓤郑重抱拳,回头安排人手去拿馒头出来,分发给难民,难民均是千恩万谢,拿着就往嘴里塞。   “哎~~”   红娘子叹了口气,问道:“这位夫人,就你们俩吗,是不是和家人走散了?”   那女子明显有难言之隐,迟疑了半晌,才道:“妾身姓周,乃松江府嘉定人士,早年嫁入京城,夫家孙氏,夫君于三年前病故,守丧期满后,妾身携女回返家乡,不料才过了临清,就被贼人骗去盘缠,还亏得妾身见机的快,及时逃脱,我们母女才保得一命,可是也因此迷了方向,随着难民,一路乞讨,再从地里刨些食,好不容易入了河南地界。”   红娘子同情心大作,劝道:“这世道兵荒马乱,路途危机四伏,仅凭着你们母女俩,很难回嘉定的,不如先跟着我们走吧,我们打算去投闯王,待得安定下来,再着人把你们送回嘉定,如何?”   说完,就给李信连打眼色。   李信点点头道:“小生杞县李信,这位是红娘,途中自有红娘照拂,我军军纪尚可,夫人不必疑虑。”   周氏想想也是,带着女儿,乱世中,两个弱女子能从临清跑来河南已经是奇迹了,再往南去嘉定,几乎不敢想,而且李信眉清目秀,红娘子也满脸正气,两人一看就是极为亲密的关系,这也让她放下心来。   “娘!”   那女孩子扯了扯周氏,眼底满是殷切。   “有劳李公子和红娘姑娘了。”   周氏暗暗叹了口气,向李信和红娘施礼称谢。 第十一章 宋应星   迎面一辆马车缓缓驶来,有十来个家丁护卫,一名六旬老者从车窗探出脑袋,看着给饥民分发馒头的一幕,不由捋须叹道:“民不聊生,饿孚遍野,这世道何时才能清宁啊!”   书童从车外道:”老爷,那位公子倒是个善人,要不要小的去打听一下是哪里来的军卒?“   “先看看再说。”   老者摆了摆手。   “吁~~”   书童叫停了骡子。   前方,近千难民基本上每人两个馒头下肚,李信见到更远处还有难民赶来,这可不得了,难民无穷无尽,再分发下去自己军中就不够吃了,于是打算招呼上周氏母女开拨,却是扑通一声,一个老者跪了下来,大呼道:“军爷,军爷,求军爷带上老汉吧,老汉能挑能走,只求军爷给口饭吃。”   “扑通!”   ‘扑通!”   一听这话,顿时跪倒了一大片。   “军爷,军爷,老妇人会洗洗缝缝,还会做饭,求军爷收留吧!”   “军爷大慈大辈,菩萨保偌军爷!”   我草,被赖上了!   李信大吃一惊。   其实想想也是,从古至今,军队不扰民就已经是凤毛麟角了,而自己不仅不扰民,还给老百姓发馒头,千年都未有过,这些看不到出路,没有生计的百姓,哪能不抓住机会?   不过李信并不恼火,反而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这就是大明的百姓啊!   前世虽然有讹诈,有各种碰磁,有赖上你的,可那纯属好吃懒做,而大明的百姓只是单纯的在绝境中挣命,只要能活着,哪怕一丝机会都要抓住,但他不是流寇,不可能裹挟百姓去当先登,当炮灰,更不可能带着百姓上路。   红娘子也是怜悯之色大作,好在理智在告诉她不能任性,只是心里又不忍,不由向李信看去。   “乡亲们,乡亲们!”   李信连声呼喝,人群渐渐安静下来,那一双双殷切的目光让他有了种逃避的冲动,哪怕他前世再是冷酷无情,此时都不免侧然,但是必须硬起心肠。   “李闯出了商洛,已攻陷南阳,我军正是去往南阳,战场刀枪无眼,请乡亲们都散去吧。”   “哎哟,那可跟不得,快走快走!”   李信说的含含糊糊,老百姓本能的理解为了去打仗,顿时一哄而散。   红娘子深恨自己的无力,叹了口气道:“只有闯王才能救天下,战乱早日停歇,百姓才能早日得救,今日见着满地饿孚,你可有感触,还要和闯王争江山么?”   “呵呵~~”   李信呵呵一笑:“我从来不认为谁是谁的救星,他李闯不是,我李信也不是,人只有觉醒方能自救,好了,现在我不与你争辩,一切到了地头再说,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一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哼!”   红娘子不服气的哼了一声,眼神中满满的战意。   “嗯?”   周氏倒是听出了些什么,诧异的看了看李信,又看了看红娘子,神色中似是有所明了。   “军门,请问军门如何称呼,可是受杨制军(杨嗣昌)之命去往襄阳?”   这时,前面有一辆马车开来,十来个护卫随行,一名童子挥手呼唤。   “不敢,在下杞县李信,请问你家老爷如何称呼?”   李信拱手道。   马车徐徐停住,一名六旬老者被童子搀扶下了车,略一拱手:“老夫宋应星,不知李公子受哪位大人差遣?欲往何处去?可有功名在身?”   ‘宋应星?’   李信微愕,这不就是著《天工开物》的那位么?在明末,有三位专著于西学的重要人物,一是徐光启,三年前病故,另一个是火炮专家孙元化,被温体仁构陷致死,最后一个便是宋应星,此人在仕途上没有大的进展,反临到老了,被任为亳州知州,明亡任广州知府,南明亡挂冠归里。   “原来是宋老先生,学生本是秀才,被县令污陷,已革去功名,此行欲往南阳,投奔闯王。”   李信肃然起敬,又拱了拱手。   “胡闹!”   宋应星大怒:“你堂堂读书人,纵有冤屈,可向学政申冤,怎能从贼?本来老夫观你心存仁善之念,起意结交,可是你……你竟甘做那衣冠败类,你太让老夫失望了,眼下朝庭正是用人之际,老夫可为你手书一封,往襄阳寻杨使相(以辅臣身份督师称使相),或可给你个改过自新,建功立业的机会,你年纪还小,莫要糊涂啊!”   “喂,老家伙,嚷嚷个啥呢?”   “原来是朝庭的走狗,不是朝庭无道,老子岂会家破人亡?”   众人纷纷现出了不悦之色,甚至有人握上了刀柄。   李信摆了摆手,便道:“宋老先生,遍地的饿孚你也看到了,这还是初秋时节,收获过后,到了冬天和明年青黄不接的大长荒,惨象将不知严重到何等地步,不知有多少人饿死于道旁,杞县在全省八府十二州一百单六县中,战乱还算比较少的,天灾也比较轻,却成了这般局面,茫茫中原,何处是乐土?若非朝庭无道,怎会如此?   况那杨嗣昌乃阄党,若非此人与高起潜弄权,卢制军怎会惨死?学生对朝庭已经绝望,恕难从命。”   宋应星满身正气,沉声道:“你这小儿,休要狡辩,哪朝哪代没有饥荒,皇上登极之初,逢陕西大灾,难道就没有放赈救灾,可惜饥民被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之流煽动,四处流窜,所经之所,赤地千里,若非那几个贼子私心作祟,天下怎会崩坏至此?   而杨使相辅佐皇上,兢兢业业,未曾有半点差池,九老(卢象升)之死错综复杂,实是主战与主和两派分歧巨大,不可以善恶一概而论,你莫要听信传言。   李公子,老夫见你人才难得,尚存善念,故才有此一劝,悬崖勒马,回头是岸,你可莫要辜负了君父圣恩啊!”   “哈哈哈哈~~”   李信大笑起来:“他朱由检有何资格作我李信之父,我自小到大,未受其尺寸之恩,我父姓李,不姓朱,学生有负宋老先生的抬爱,只能说声抱歉。”   “你……你……”   宋应星指着李信,张口结舌,说不出话来。   这是妥妥的反贼,妥妥的大逆不道之言啊!   李信又道:“别说我李信,天下百姓亦深受朱由检之害,若非他急功近利,刻薄寡恩,天下断不至于丧乱至此,称他一声君父,他可当得起?宋老先生,我知你是好意,奈何道不同不相为谋,老先生请自便。”   “好好好,孺子不可教也,我们走!”   宋应星气的直点头,两条腿都在打着哆嗦,童子赶忙把他搀上了车。   “驾!”   童子一鞭抽上马股,车队缓缓启行,当从李信身前经过时,李信唤道:“宋老先生,你饱读诗书,学富五车,莫非看不出大明亡国之相?天下已到了打破重来之时,此非人力所能挽回,还望老先生冷静反思,学生言尽于此,他日或有与老先生的再见之机,届时将当面讨教。”   “哼!”   车厢里,传来一声闷哼! 第十二章 李闯王   南阳,古称宛,地处于广袤丰饶的南阳平原北侧,是豫西南的重镇,在其西南两百里,是南阳重镇邓州,月前被李自成率兵攻占。   近一个月来,自从打出了均田免赋,贵贱均田,五年不征的旗号,远近来投者如蚁附,手下的人马达到了十余万,其中青壮编练成军,有近四万之众,形势一片喜人。   这日,李自成正与刘宗敏、李过、袁宗第、田见秀等人聚于州府大堂,商讨进军河南腹地事宜,却见张鼐匆匆赶来,在外唤道:“闯王,河南杞县李信携红娘子来投。”   张鼐年方十八,隶属于李自成的孩儿兵,被收为养子,与另一个养子李来享一样,深得李自成器重。   “哦?李信,红娘子?”   李自成略微一怔,望向了张鼐。   张鼐整理了下探得的消息,说道:“那李信原是秀才,因忌恶如仇,多为百姓仗义直言,受当地县令忌恨,而红娘子是大名府人士,自幼跑江湖,一手鞭法,出神入化,去年,红娘子领着班子来杞县卖艺,恰好商丘候家的大公子候方域也在杞县……   噢,对了,这候方域的父亲数年前任兵部侍郎衔总督昌平驻军,破格提拨了当时只是小校的左良玉,使其率领几千将士驰赴山海关外,在松山和杏山打了两次胜仗。不过一年多的时光,就从一个无名小校爬上总兵官的高位,左良玉感恩在心,每过商丘,不避嫌疑,必登堂叩拜……“   正说着,刘宗敏已不耐的挥手道:”小鼐子,别胡扯,说重点!”   “噢,瞧我?”   张鼐颇为尴尬的挠了挠后脑壳,便讪笑道:“红娘子据说姿色不错,被候公子看中,欲纳为妾,是李信出面,说的候公子哑口无言,才救下了红娘子,据江湖传闻,候公子怀恨在心,遂与杞县宋县令勾结,构陷李信谋反,革去功名,捕入狱中,红娘子得闻,联络附近江湖好汉打破县城,杀了县令、佐贰以下数十吏员,救出了李信,然后一路西行,率众来投闯王。”   “如此看来,这李公子倒也是个义士啊,诸位怎么看?”   李自成捋着稀疏的胡须,向左右问道。   田见秀也问道:“小鼐子,李信带了多少人马?”   张鼐道:“大约一千五六,已至邓州东门二十里。”   刘宗敏转头笑道:“闯王,咱们不妨都去迎他,看看他这个秀才有什么本事。”   “嗯,也好,李信虽只是个秀才,但至少是个读书人,可莫要失了礼数,备马!”   李自成向下吩咐。   “得令!”   张鼐拱手,快步离去。   不片刻,闯军中以李自成为首,大小将领十余人,带着数百老八队的亲卫,轰隆隆驰出了东门。   ……   距离邓州越来越近了,红娘子既紧张,又兴奋,在途中,李信教了她桩功,顺便也传授给了张全、黄海、二瓤等数十军中将领,教是一个态度,所谓秘技不私传,既然教了,就形成了事实上的师生之谊,这是李信看重的,至于能不能站出名堂,就不受他控制了。   十天里,也就红娘子、何虎等少数几人有了气感,其余如张全、黄海等大多数心思纷杂,连第一关的静心都过不了,李信也没有办法。   “李公子,快看,前面有烟尘,我猜是闯王亲自出迎,我们快点!”   红娘子突然兴奋的叫道,甚至都因激动抓住了李信的手。   在路上的十天,李信并未表现出任何急色,与红娘子只是牵牵手,尤其周氏洗了脸之后,还是挺秀丽的,而李信恪守男女大防,持之以礼,渐渐地,红娘子对李信被狐妖附身的怀疑也淡去了。   李信摇了摇头,他倒不是吃醋,实际上红娘子的心情类似于上世纪三十年代,热血女青年赴圣地朝圣的状况,充满着对偶像的崇拜和狂热,他觉得,有必要泼盆冷水,于是道:“我还真以为李闯攻下了南阳,谁料只是下了邓州,看来传言果然是传言啊。”   “你想说什么?邓州距南阳仅两百里,以如今闯王军威之盛,至迟年底,即可取下南阳。”   红娘子不善的瞪着李信。   李信呵呵一笑:“南阳城高墙厚,唐王封藩于此,另城内还有八大郡王,哪能轻易攻克,红娘,要不我们打个赌,我赌李闯必无攻南阳之心,如何?”   “哼,你以为你是闯王肚子里的蛔虫啊!”   红娘子哼道。   李信暗道一声,还就是,历史上的李自成压根就没攻打南阳的意思,直接进军洛阳了,当他刚开始听得李自成攻下了南阳的消息时,一度还以为历史改变了呢。   当然了,李信也不会和红娘子多说。   这段日子以来,周氏与红娘子算是比较熟悉了,从马车中探出脑袋,笑道:“红娘,我倒是觉得李公子言之有理,想那李闯,虽败多胜少,却并非不知兵之人,他虽拥众数万,可是除了老八队,俱为乌合之众,想那南阳距邓州不过两百里,早已有了防备,哪能轻易被破,我料他不至于不明此理,若我没有猜错的话,李闯多半会趁着隆冬,率部挺入河南腹地,打开局面。”   “嗯?”   李信诧异的瞥了眼周氏,这女人分析的有理有据,让他越发的好奇起来,可惜周氏始终不肯吐露出身,无从猜测来历。   孙荻也探出半个脑袋,自豪道:“红姨,我娘未出阁时,可是嘉定有名的才女呢。”   红娘子暗自气结,撇了撇嘴,不吱声了。   两队人马渐渐接近,前方数百骑法度森严,不见喧哗,骑与骑间互不干扰,显然是李自成拉出了老八队,为首者,身材高大,高颧骨,高鼻鹰眼,三十来岁的模样,眼神深邃而又自信,身着土布蓝色箭衣,头戴折了角的毡帽,与流传到后世的李自成形象几乎一模一样。   而在李自成身侧,一骑满面虬髯,目如铜铃,体格粗大,不用说,这就是刘宗敏,其余的人,李信认不得了。   红娘子喜滋滋道:“李公子,我说吧,闯王求贤若渴,必会亲自出迎,那,中间一骑便是闯王,如此气度,可曾让你折服?”   李信压低声音嘿嘿一笑:“你这女人啊,精明起来象是狐狸精投胎,糊涂起来,又象个傻大妞,我问你,李闯亲自迎接我们,他是少一根毫毛还是怎么着,偏偏赚足了我们家红娘的忠心,嘿,没本钱的买卖谁不会做,要是把我与他的位置对调,我出城五十里迎他!”   “你……你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红娘子气的牙痒痒,狠狠瞪了眼李信。 第十三章 拒绝更名   一路驰来,李自成也与身边诸将观察着李信的军容。   李信这支军队的来路并不是秘密,有河南的杆子和白莲教众,有被俘的衙役军卒,还有临时招募的杞县青壮,成份非常复杂,甚至还超过了李自成手下除老八队的大部分军队,可是观其行军,却是纷纷动容。   田见秀马鞭一指,赞道:“大哥,这李信的军容和咱们老八队是没法比,但他成军不过十日左右,能做到大致不散,已经很不容易了。”   刘宗敏也点了点头:“此人倒是一难得的人才,可那副兔相公模样,老子怎么看怎么别扭。”   “哈哈哈哈~~”   一阵轰笑传来。   “诶,莫要唐突了贵客!”   李自成马鞭一挥,止住大笑,便向前拱手道:“可是李信兄弟与红娘姑娘?”   “正是,杞县李信见过闯王!”   李信抱拳回礼。   “哈哈哈哈~~”   李自成豪爽的大笑道:“早闻李兄弟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来,下马,跟老子迎接贵客!”   众人纷纷下马,面带笑容,大踏步向前走去。   李信挥了挥手,骑马的一众将领也陆续下马,两支队伍笑着接近,突然李信心里有了一种怪怪的感觉,这和当年的朱毛会师是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不过,朱与毛是真心实意会师,二人联手,奠定了中华民族大解放的基础,而自己与李自成各怀鬼胎,能走多远谁都说不准,李信不禁摇了摇头,把这不敬的想法按压下去。   “哈哈~~”   李自成又是哈哈一笑,一步迈前,握住李信的手,凝视着,连声叫好。   “好,好啊,我李闯求贤若渴,我们就需要李公子这样的人才啊!”   李信暗暗一笑,他知道李自成指的是自己的军纪,话说这十天来,每天他都要抽出一个时辰与全军一起站队列,站久了还是有些用的,虽然走不出解放军那种精气神,但大体能保持着队列的完整。   “闯王过奖了,李某不过一落魄秀才,因朝庭不容我,只能带着弟兄们,来向闯王讨口饭吃。”   李信谦虚道。   “过谦了,过谦了!”   李自成摆摆了手,向后道:“来,李兄弟,我给你介绍一下……”   说着,把身后众将介绍了过去,除了李信熟知的刘宗敏,还有田见秀、袁宗地,张鼐、贺锦、高一功、李来亨与赫摇旗等人,李信也把身后的红娘子、张全、黄海、何虎、二瓤等一一介绍了过去。   “李兄弟快随我回城,今晚杀猪宰羊,把酒言欢,不醉无归。”   李自成热情的挽上李信胳膊,大笑着往城里走,他带来的诸将们,也仿佛约好似的,各自招呼上李信军中将领,一行人三五成群的走在一起。   车厢里,孙荻小声嘀咕道:“娘,这李闯王肯定是不怀好意,打起了李公子部下的主意。”   “嘘,小声点!”   周氏赶忙喝止,后怕般的偷偷掀开一小丝车窗向外看了看,才道:“李公子早有预料,不用担心的,李公子怎会让他得逞。”   “嗯,大坏蛋,休想!”   孙荻气愤的挥了挥小拳头。   车外,李信似笑非笑的看了眼红娘子,红娘子自然明白这个眼神的含意,没好气的瞪了眼回去,明白告诉他,闯王热情待客怎么了,你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很快回到城中,李自成划出营区,李信把人马安置好,天色也渐渐黯了,于是带着众将去赴宴,一行数十人刚刚进了州衙,赫摇旗便从旁出现,热情的招呼道:“州衙大堂逼仄陈旧,容不下太多的人,各位弟兄,咱们去偏堂吃酒,没了头领也落个逍遥自在,可是这个道理?”   “这……”   众人记起了曾答应过李信,不得私下接受请吃饮宴,不禁纷纷看向了李信。   州衙里,见着这一幕,刘宗敏眼神一缩,向李自成道:“这兔相公倒是御下有方啊。”   其实李自成也不至于吃相如此难看,一方面确实是大堂逼仄陈旧,没法摆开宴席,另一方面,他想摸摸李信的底,借着吃酒,从身边人打听是最方便的,同时也存着拉关系的心思,如果李信不听话,可以通过拉拢众将把他架空。   李自成捋着胡须,眼神幽深,看着李信道:“但愿能为我所用。”   外面,李信则是不当回事的摆了摆手:“张全何虎随我和红娘赴宴,其他人交给三叔费心了,记着,吃酒可以,莫要耍酒疯。”   “李公子放心,咱们不会误事的!”   黄海、二瓤和杨彪等人纷纷拍着胸脯保证。   “嗯~~”   李信点了点头,便与红娘子、张全和何虎向大堂走去。   大堂里早已摆开酒菜,热腾腾,香喷喷,李自成和刘宗敏亲自把人迎入,另有袁宗第和田见秀作陪,一边四个,不偏不倚。   不知不觉中,酒过三巡,李自成听取着李信对天下时局的看法,颇为赞叹,一时间宾主尽欢,刘宗敏突然向李自成打了个眼色。   李自成会意的点了点头,呵呵笑道:“李公子,李某观其台甫(表字),其中有一岩字,这岩字好啊,岩石坚硬,历风霜雨雪,百折不挠,万劫不屈,今日李公子投了我军,是新开始,也应有新气象,不如由我李闯为你改个名,就叫李岩,如何?”   “好,好,这名字好!”   刘宗敏哈哈笑着。   袁宗第与田见秀也以微笑表示鼓励。   红娘子却是有些紧张,她知道李信对李自成没什么好感,又是非常有原则的一个人,未必愿意改名,她就怕李信一根筋,得罪了李自成,不禁连连递眼过去。   果然,李信一怔,便拱手道:“多谢闯王厚爱,但名得自于父母,身为人子,不可轻改,还请闯王见谅。”   “这……”   李自成的笑容僵住了,满脸尴尬,原本他觉得为李信改名十拿九稳,虽然今天才第一次见面,冒然给人改名难免有交浅言深之嫌,可是李自成不是这样想的,一来他没文化,并不觉得改名是多严重的事情,比如他登基之后,把自己的名字改为了李自晟。   实际上李自成也不是他的本名,他本名李鸿基,自成是字,把字当作名使用。   二来在他眼里,给李信改名是信任的体现,看得起你才给你改名,改了名,就是自家人了,好比起绰号,帮会老大给底下的弟兄起个绰号以显示亲近,只是没想到,李信居然毫不给面子的拒绝,让他暗生不快。 第十四章 直言进谏   “李兄弟,大哥也是一番好意啊!”   袁宗第一看李自成的神色,暗道不妙,连忙劝道。   “袁兄,请,我敬你!”   李信并不接腔,端起杯子向袁宗第略微一敬,便一口饮尽,随即又倒满一杯,敬向李自成道:“闯王,学生并非要逆拂闯王好意,实是学生双亲早逝,留给学生的,只有这个名字,实在不敢改啊,今自罚三杯,请闯王见谅!”   说完,接连三杯下肚。   虽然自罚三杯很是表现出诚意了,但拒绝更名仍是拂了李自成的脸面,毕竟李自成在军中是个如大哥般的人物,大哥给你改名是看的起你,你却不识好歹,大哥的面子要不要?传出去怎么服从?   江湖人物,面子最重要。   事实上李信也不是故意要拂李自成的面子,改名李岩,过不了他自己那关,据他猜测,原主李信是个地道的儒生,肯定不是心甘情愿的改名,只因被红娘子挟持来了闯军,有李自成提议,再有红娘子帮腔,不得不改。   而李信不同,与红娘子的相处,他并不是弱势的一方,在相当程度上,红娘子没法干涉他的决定,而且他前世也是大哥,怎么可能向李自成低头呢?   只是不管有万般理由,开罪了李自成是不争的事实,度间的气氛已不如刚开始那般自然。   袁宗第也是暗暗叫苦,既责怪李信不识好歹,又埋怨李自成过于草率,他还是挺欣赏李信的,想着把场子圆回来,于是问道:“李信兄弟,大哥几经曲折,算是站稳了阵脚,不知你对我军今后有何看法?”   “嗯?”   李信心中一动,这倒是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可以佯作酒后吐真言,提两个李自成没法接受的建议,既可免了被李自成重用,又可让红娘子与麾下众将认清李自成的真面目。   他料李自成根基未稳,绝不敢一怒之下诛杀醉酒的自己,既便心生杀机,也是暗下黑手,只要不是当面杀,总是有应对之法。   想到这,李信突然哈哈笑了起来,抄起酒杯,又是一杯下肚。   红娘子眉头一皱,劝道:“李公子,你喝多了。”   “我没醉!”   李信大冽洌的挥了挥手,便向上拱手道:“不知闯王要听真话还是假话?”   李自成笑道:“自然是听真话,难道李公子担心真言难听?放心,我李闯再大的浪头都闯了过来,莫非连几句逆耳忠言都听不得?放心说,都是自家兄弟,大胆说!”   “好,闯王痛快,学生得罪了!”   李信猛一点头:“学生初来乍到,对贵军了解不多,但就眼前所见而言,贵军尚未建立明确的军阶制度,仍是以江湖义气为先,从众人称呼闯王为大哥即可窥出。   闯王既然决意与崇祯争天下,料来不会不知不建立一套严密的上下尊卑系统,必然令出多门,致上令难行,这在初期弱小时问题不大,但到了后期,随着人数的扩充与组织的庞杂,会产生诸多问题,甚至会有人仗着老兄弟的身份,倚老卖老,践踏权威!   以本朝朱洪武为例,论起势力,陈友谅远胜于他,论起爱惜百姓,张士诚更甚一筹,可为何夺了大元天下的是朱洪武,而不是别人?   对此,众说纷纭,不过在学生看来,关键在于朱洪武有着完备的政治制度与军事系统,麾下众人,各安其位,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此方能上下齐心,而陈友谅与张士诚,一个是水匪,另一个是盐枭,起事之初,就具有浓厚的江湖习气,上令不得下行,下面人也未必敬畏上位者,职责不明,层级不分,焉有不败之理?   今日既然闯王问起,学生便拼死进谏,还望闯王莫要轻忽视之,正如扁鹊见蔡桓公,小疾不治,终成大患!”   这话一出,殿内死一般的寂静!   刘宗敏、田见秀与袁宗第的眼里,闪烁起了寒芒,他们与李自成虽然有上下属之分,但本质上还是兄弟义气,话说当君臣哪有当兄弟来的快活?   这小子居心恶毒,离间咱们兄弟感情啊!   何虎与张全,则是额角冷汗流了出来,甚至张全正在夹菜,那只持筷的手,定在了半空中,忘了移动。   红娘子却是神色复杂的瞥了眼李信,她哪能看不出,李信是故意为之,不过这话也在理,所谓忠言逆耳,好话肯定不好听。   反观李自成,虽然表面不见动容,实则内心暗暗点头,李信这话说到了他的心坎里,他也明白当皇帝比当大哥好,如能真的学朱元璋,整肃全军,建立上下尊卑制度,不说政令军令通畅,他也是最大的得益者,只是再看向刘宗敏、袁宗第与田见秀三人,还是暗暗摇了摇头,这事……急不得。   “李公子,你醉了!”   李自成捋着胡须,淡淡道。   “闯王,我没醉,学生还有一言,不知闯王愿不愿听?”   李信梗着脖子问道。   李自成道:“我早说了畅所欲言,李公子直言便是。”   “好!”   李信问道:“不知闯王接下来有何打算?”   李自成沉吟道:“及早挺进中原,拯救苦难的百姓。”   红娘子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失望涌上了心头,闯王果然没有攻打南阳的意思,难道自己的眼光真这样差?不由看向了李信。   “闯王此言差矣!”   李信却是硬纠纠道:“闯王自起兵以来,飘忽不定,又数次大败,实是吃了没有根基之苦,如今既得邓州,焉能不取南阳?   南阳盆地八百里平川,土地肥沃,南控荆襄,北扼中原,实乃龙兴之地,学生以为,闯王应与张献忠联络,助其击败杨嗣昌,献忠得襄阳,再与献忠合兵,攻南阳,取下南阳之后,暂时休兵止弋,抚恤百姓,发展生产,待得有了足够的人力财力,北上进军中原,可一战而定,更何况闯王若于此时北上,只是白白便宜了建虏。”   “哦?此话怎讲?”   李自成讶道。   李信正色道:“闯王与崇祯之争,尤如一家兄弟两口,大哥虐待二弟,二弟造他的反,这本没什么,但是家门之外尚有恶犬,那建奴便是恶犬,窥伺一旁,犹如北宋之末,倘若闯王与崇祯打的不可开交,两败俱伤之时,建虏破门而入,反客为主,岂不是亲者痛,仇者快?   学生心知闯王不会相助崇祯,唯恳请闯王莫于此时拖崇祯后腿,使之能集中兵力与建虏作战,闯王则趁此良机整肃军纪,苦练精兵,三五年后,一举攻下北京,以赫赫天威扫平辽东,成就千古未有之伟业,还望闯王三思!” 第十五章 摊牌   李自成的脸,阴沉的似要滴出水来,李信虽然口口声声为他谋划,但是话语中透出的意味也很明显,再与崇祯作战,就是不顾民族大义,你既便不帮崇祯,也不要去拖他后腿,让他放手与建虏决一雌雄。   如果说,李信的第一条建议还颇合李自成的心思,那么第二点,就是在指着李自成的鼻子骂他不知好歹,是他拖了大明的后腿,才有建虏先后五次入寇之祸!   李自成眼角微眯,一丝隐秘到几不可察的杀机一闪而逝!   “呵~~”   刘宗敏呵的一笑:“李公子,是否危言耸听了,想那建虏何足道哉,除了入关寇略一番,又能成得了什么气候?待得闯王攻破北京,自会调集大军踏平建虏!”   李信晃着脑袋,摆摆手道:“自万历年间大凌河之败以来,朝庭对上建虏,几无胜绩,纵胜亦是小胜,于时局无补,败则是大败,建虏一次次突破长城,寇掠关内,直隶、山东已是赤地千里,况建虏每次入关,都要掠得大量金银男女,满载而归,此消彼涨之下,建虏的实力快速膨胀,已成为大明的心腹之患。   刘将军,请恕李某不敬,义军与朝庭作战,败多胜少,之所以能屡屡摆脱危机,实因朝庭兵力吃紧,不得不抽调精兵悍卒往京师勤王,这才给了义军喘息之机,请问刘将军,倘若现在拉出人马与建虏作战,当有几分胜算?”   “这……”   刘宗敏虽然恼怒,却是哑口无言。   义军曾不止一次被卢象升、洪承畴和孙传庭诸将按在地板上磨擦,就是左良玉、贺人龙之流,都让义军头痛之极,可这些人对上建虏都讨不得好,甚至卢象升还把命丢了,他哪来的底气战必言胜?   “哼!”   田见秀哼道:“李公子,那建虏兵势再强,也只是夷子罢了,夷子真要入关占据中原,大明的万千百姓怎容他张狂?”   李信端起酒杯,幽幽道:“田将军莫非不见南宋之祸?今日之建虏,便是昔日之蒙元,数百年前蒙元入寇,杀大宋数千万百姓,他日若建虏得手,大明百姓怕是十难存一。”   李自成忍无可忍,反问道:“在你眼里,抗击建虏是义,那我李闯为百姓请命莫非不是义?难道你看不见满地的饥民?若非崇祯倒行逆施,天下怎会崩坏至此?嗯?”   李信猛一口酒灌入喉中,向李自成拱手道:“义有大小之分,共拒外敌是大义,自家兄弟争产是小义,还望闯王以大义为重,与献忠分取襄阳、南阳,向朝庭上表归附,各任一方知府,休养生息,以待来年!”   “放肆!”   李自成大怒拍桌子!   他也是心高气傲之人,当初车厢峡惨败,已经降过朝庭一次,引为生平之耻,后来张献忠被熊文灿招降,他还冒险赴谷城申明厉害,现在再让他向崇祯上表请降,别说他的脸都没地方搁,更重要的是,自己带兵起义居然被李信说成了兄弟争产,这是赤果果的污蔑啊,这一刻,他是真想把李信推出去斩了!   可是李信是来投奔他的,一言不和就斩杀,别人会怎么想?以后谁还敢来投他?再看李信,分明是酒后妄言,杀一个醉汉,不怕人笑话么?   “罢了,罢了,李公子醉了,今日到此为止!”   李自成被败坏了兴致,挥了挥手,离席而去。   刘宗敏、田见秀与袁宗第也各自丢下了一个不善的目光,紧紧跟在了李自成身后。   四人前脚刚走,红娘子就责怪道:“李公子,你怎能和闯王说这样的话?”   李信的脸色冷洌异常,沉声道:“回营再说!”   红娘子还是首次得见李信真正板起脸的样子,心底莫名的一慌,闭上了嘴巴。   四人行色匆匆,出了州衙与诸将汇合,拍马回返营地,众将在途中通过交谈,都明白发生了什么,纷纷跟着李信直奔中军大帐。   “红娘先随我进来!”   李信喝止住众将,单独把红娘子唤入帐中。   在李信那严厉目光的注视下,红娘子略有些不安,却强撑着与之对视。   好一会儿,李信问道:“我向李闯进献二言,你以为如何?不要顾忌,说出你的真实想法。”   红娘子略一迟疑,就咬咬牙道:“其实你可以用更委婉的方式向闯王提出,又何必直言犯谏……”   李信挥手打断:“红娘,我只问你,我的两条建议有没有提错?”   “没……没错!”   红娘子勉强道。   “好!”   李信点了点头:“按你的说法,闯王是天下百姓的救星,自然胸怀广阔,可是事实证明,他李闯是人不是神,也有七情六欲,也喜欢听好话,听不得逆耳忠言,所谓虚怀若谷,礼闲下士不过是他粉饰自己的招牌罢了,今天他把他的真面目展现的清清楚楚,这样的人,难道就是你心目中的明主,是百姓的救星?”   “我……”   被李信一通抢白,红娘子说不出话来。   李信趁热打铁道:“李闯在席中,已经对我流露出了杀机,早晚会对我下手,你是时候做出选择了,是随我离去,还是继续跟着李闯,今晚必须要给我个答复。”   “我红娘子原是个踩绳卖解的,吃的江湖闯荡饭,做的东西南北人,到处受人欺侮,如今来到闯王军中,总算是有了希望,难道……难道你不能和闯王好好解释吗?我想其中必有误会,说开了应该没事的。”   红娘子弱弱劝道。   “哈哈哈哈~~”   李信纵声狂笑:“红娘,你莫要怪我咄咄逼人,我知道你跑江湖吃尽了苦头,但李闯是什么人,你还没看明白吗?我手下有几百个弟兄,哪怕我不惜命,也得为他们考虑,或许你会认为,我死了他们可以投入李闯麾下,难道李闯还会杀了他们?那我只能说,你很傻很天真。”   “我从未这样想过!”   红娘子连忙辩解。   “听我说完!”   李信不耐的打断:“首先,李闯只信任他的老八队,对外人一概不信。   其次,闯军作战,过于强调个人勇武,遇敌莽一波,没什么战术技法,因此每每作战,他军中死伤累累,你可以回想一下,李闯自崇祯二年举义以来,有过多少次全军覆没?又有过多少次险死还生?跟着他的人,有几个活到今日?   可是他的老八队,这十来年间死了多少人?每次不敌,就由裹挟而来的老百姓去挡住官军,他们则分散开来,化整为零,待风头过去重新聚在一起,我替他算了下,这十年来,他老八队连一半都没死到,这难道就是你眼里义薄云天的李自成?倘若我的弟兄跟了他,必然是当炮灰的命,能多活一年都是祖坟冒青烟。   红娘,我言尽于此,你若是留下,我不怪你,我尊重你的选择,我欠你的一条命,早晚会还给你,你若跟我走,我们结为夫妻,将来你就是马大脚!”   “你……你不要逼我!”   红娘子浑身颤抖,眼泪水哗哗流,俏丽的面孔布满了纠结与痛苦。   一边是心爱的情郎,另一边是她的偶像,也是她的理想,双方水火不容,让她如何能不痛苦?   其实她并非看不出李自成对李信动了杀心,也不是不清楚两者在理念上的分歧,但是总还存有侥幸心理,欺骗自己李自成不是李信所说的那种人,或许双方开诚布公的谈一谈,可以揭过去,从此君臣相契,合作无间。   “班主!”   这时,邢三奔了进来,急声道:“那李闯鹰眼豺声,看面相就不是好东西,刚刚席间的事情三叔也听说了,崇祯再无能,至少他还是为着大明好的,想当一个中兴之主,只是大明积弊已深,他本人又刻薄猜忌,大明的颓势已非人力所能挽回,而建虏一旦入寇,为祸将百倍于崇祯,公子哪里说错了?   分明是他李闯私心作祟,没有容人之量,你别看他不处置公子进言冒犯,但老汉敢断言,他心里必然有根刺,早晚会加害公子,公子走了,你留在闯营,是死路一条啊。   我们就以李自成的四任妻室为例,第一第二任都背着他偷人,一个偷倒也罢了,两个都偷,显然是李闯自身有问题,而他的第三任妻子高桂英,自两年前在潼关之战中走散,生死不知,可他倒好,又娶了山中大户王氏女为妻,还叫人称她为娘娘,世上有这么没心没肺的人么?   班主,你莫要糊涂啊,公子这么好的人上哪儿找去,难道你忘了,这一年来,你梦里念的都是谁的名字?” 第十六章 红娘归心   红娘子大窘,刹那间俏面绯红,因为跑江湖很辛苦,很多时候,她和班子里的几个女子和衣挤在一起,拉个帘子,另一边就是大老爷们儿,一点点动静都瞒不过去。   “三叔,谁念……谁念的名字了?”   红娘子跺脚分辩道。   邢三嘿嘿一笑:“班主,要不要老汉学给你听听?那个……咝~~”   说着,摆了个吸气的动作,口型变成了个李字。   “不许说!”   红娘子又羞又急,把身子背了过去。   邢三给李信打了个眼色,意思是搞定了。   李信暗道一声,果然姜是老的辣啊,随即便走上前,轻搂住了红娘子的纤腰,柔声道:“红娘,跟我走吧,李闯军中都是穷光棍,偏你又生得如此美貌,把你留下来我不放心。”   红娘子娇躯微颤,没有挣扎。   于是,李信得寸进尺,把红娘子环抱进了怀里,他能感觉到怀中的美人儿对自己并没有抵触,还把后颈靠在自己的胸前,充满着依赖与无助。   这事成了。   也确实,都说床头吵架床尾和,红娘子的心头缭绕着柔情蜜情,什么偶像、革命导师,全被她抛在了脑后,不过她咬咬了牙,还是道:“我跟你走可以,但是现在我不能嫁给你,噢,你不要多想,我心里没别人,只是想着你还处在危险当中,还是等安定下来,再说我们的事吧。”   “好的。”   李信笑着点了点头,在红娘子那莹白的耳垂上轻轻一吻。   顿时,红娘子如遭雷击,身子软了,好不容易鼓起力气挣脱开去,那俏面红的仿似要滴出血来,回头丢了个又嗔又恼的眼神。   李信的二弟蠢蠢欲动,全盘受下了这满含着娇嗔怪的目光,便向外唤道:“大伙都进来吧!”   众将纷纷入内。   李信问道:“我和红娘说的话,想必大家都听着了,都说说看,有什么想法?畅所欲言,老子可不是李闯,只要不当面指着我骂娘,我李某人绝不会计较。”   “呵呵~~”   一阵轰笑传来,气氛轻松了些。   黄海拱手道:“公子,那李闯太不是东西,指使手下把咱们拖到偏厅之后,就不停的套话,他想做什么傻子都能看出来,这种人得了天下也是祸害。”   张全也道:“公子给他指了条明路,他却恼差成怒,对公子起了杀机,这就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啊,难怪屡战屡败,瞎眼才跟他!”   “是啊!”   杨彪接着道:“公子请放心,咱们一心跟随公子,谁要是想在公子背后搞鬼,得先问问老子手中三尺青锋答不答应!”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表忠心。   李信军中,有部分狱卒衙役和投降的明军,这部分人吃的是官家饭,对李自成等流寇看不上眼,而李信首先是秀才出身,体制中人,其次,他的路线是割据一方,经营发展,实质掌控,名义上向朝庭称臣,这非常符合他们的价值观,算藩镇,不能算反贼。   再看红娘子军中,多是杆子和白莲教,以现代的眼光看,属于流氓无产者,并不是纯粹的无产阶级,造反的决心不是很大,如今有两条路线摆在面前,一条是李信的藩镇路线,兵强马壮,划地为王,等朝庭来招安,名义上尊朝庭为主,实则是自己当家做主。   另一条是李自成的造反路线,从李自成的战绩来看,李信并没有抹黑他,只要吃了败仗,就是兵败如山倒,死伤难以计数,谁都不敢保证投了李自成,自己就不会成为尸体堆中的一员,跟着李自成,大概率死于非命,但跟着李信,至少还有一线希望。   如何选择,并不难。   “多谢各位,多谢各位!”   李信连连拱手:“我们不是反贼,也不受朝庭节制,我们捍卫传承已达五千年之久的汉人江山,我们的目标是让全天下的老百姓有饭吃,有衣穿,有屋住,有媳妇睡,我们有自己的理想和路线,也会有严格的制度,我们将为建立一个公平公正的国度而奋斗,具体在将来我会和大家谈到,现在我问最后一次,有谁想退出,趁早退,过了今夜再想走,以谋反论处,我李信也是杀过人,见过血的,动刀子不会手软,谁要走,立刻给老子滚!”   “娘的,哪个软蛋要走?快滚!”   张全跟着李信喝问。   “公子,您别问了,没人会走的,从今往后,咱们只听令于公子,谁要是敢作怪,公子把他拿下,斩了便是!”   众人群情激愤,大声保证。   “好!”   李信满意道:“今日大家与我齐心,我必不亏待大家,未来的计划,我已经有了构想,但是目前我们危机四伏,暂时还说不得,待离了闯营,我再与大家商讨,现在我先宣布一条律令,自今夜起,没有我和红娘的命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外出!”   “得令!”   众将齐齐拱手。   李信又向邢三问道:“三叔,我们有多少银子?”   帐目暂时由邢三掌管,张全为副。   邢三道:“共有两千一百八十两!”   李信沉吟道:“备上一千两,明日我有急用。”   “得令!”   邢三也不问为什么,拱手应下。   “都散了吧!”   李信挥了挥手。   ……   州衙大堂,李自成、刘宗敏、袁宗第与田见秀正听取着赫摇旗等人的汇报。   “大哥,咱们都小瞧了李信,根据弟兄们探得的内幕,在红娘子攻打县衙的时候,李信已经被狱卒吊在了房梁上,却不知怎么着,突然回了一口气,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得狱卒不敢杀他,还进一步招揽为了他的手下,后来他让俘获的官军交投名状,杀尽自县令以下数十人,如此狠毒的手段,连我们都自悔不如啊!”   李自成眉头一皱,他发觉这个大哥的称呼无比刺耳,反倒是李信称他为闯王,极为受用,可是他又没法要求老兄弟尊称自己为闯王,见面三跪九磕,甚至连暗示都不敢,否则别人会说他忘本。   他是真想身边有个如李信这样的人物帮他制定严密的尊卑制度,不由对李信动了爱才之念,也许……自己可以让李信放手去干,由李信去得罪人,待得事情成了,再杀他平息众怒也不为迟。   刘宗敏跟了李自成好几年,大致摸透了李自成的脾气,基本上能判断出李自成有些犹豫,当即猛一拱手:“大哥,李信既然不能为我所用,势必留不得,应速下手除去,否则必为后患!”   “哦?”   李自成还想留着李信给自己编制规章制度呢,于是捋着胡须道:“李信好歹来投我,又直言进谏,虽然是胡扯,但明朝尚不以言罪人,我又怎能因他出言冒犯就杀了他?再说他并未流露出反意啊,他有什么罪名?就因为提了两个建议,老子收拾了他,对别人怎么说?” 第十七章 托人说和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刘宗敏沉声道:“我们可以宣布他暗通官军,假意来投。”   李自成摆了摆手:“李信杀了县令及以下数十人,说他暗通官军,鬼也不信。”   刘宗敏急劝道:“大哥,自古为争江山不知死了多少人,有几件事名正言顺?唐太宗是千古英主,谁不景仰?可是为争江山他杀死了同胞兄弟,南唐二主并无失德,在五代干戈扰攘之际,江南轻徭薄赋,与民休息,有什么罪过,那宋太祖却直言: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这李信有才能,又聚起了一票人马,再有红娘子在河南杆子中的影响力,若他诚心归顺倒也罢了,但今晚的酒宴,他明显与我们不是一路人啊,现在不杀他,只怕将来势大,成了另一个张献忠,罗汝才!”   “这……”   李自成沉吟不语,他并不想现在杀李信,李信对他还有些用处。   不过别人可等不及,他们生怕李自成把李信留下,搞出一套上下尊卑制度,李自成变成朱元璋,夺了天下之后,把老弟兄杀个精光,仅此一条,李信就有十恶不赦之罪,非得死!   田见秀从旁拱手道:“大哥,杀李信未必要在邓州,过些日子,大哥可派他率部作为先锋北上,事先设置埋伏,暗中以军尾随,到时候突然发难,两面攻打,说不定他的手下见机不妙,先一步摘了他的脑袋来投降呢。”   “大哥,犹豫不得啊!”   众将纷纷抱拳!   “哎~~”   李自成重重叹了口气,他也清楚,在杀李信一事上没得商量,于是点点头道:“此事须稳妥计议,别急着动手,过几天待他松懈了也不为迟,他需要的粮草物资一应供给,明日再封他为权将军。”   “大哥英明!”   众将纷纷称赞。   ……   第二天一早,李信带了几个随从,另有一千两银子出了营地,去拜访老蝎子,此人姓莫,真名没人清楚,四十来岁,手下有四千多人马,早半个月投了李自成,算是李自成除本军外,势力较大的一股,即便是李自成,刘宗敏见到他,也是客客气气。   “老爷,杞县李信登门拜访,附有礼单一份。”   老蝎子刚刚从爱妾的床上爬起来,就有一名老仆来报。   “哦?拿来!”   老蝎子手一伸。   老仆递上礼单,老羯子一看,纹银一千两整!   “李信?”   老蝎子眉头拧了起来。   老仆从旁道:“老爷,这李信原是杞县秀才,被县令构陷入狱,红娘子救了他,后又招集了些人马,于昨日来投闯王,按理说,老爷和他素无瓜葛,他即使慕老爷大名,也不该下此重礼啊。”   “哈哈~~”   老蝎子哈哈一笑:“无事献殷勤,必是有求于我,先见见便是,看他有什么花招,礼咱们收了,办不办还是老子说了算。”   “是!”   老仆躬身出门,不片刻,引进了李信。   “莫首领,久仰久仰!”   李信拱手呵呵笑道。   老蝎子也站起来迎道:“我说大清早怎么有喜鹊在枝头喳喳叫,原来是李公子大驾光临,实令蓬壁生辉啊,来,快进坐,奉茶!”   李信称谢就座,端着茶盅,与老蝎子闲聊了几句,便言归正传:”莫首领,学生冒昧前来,实是有事相求。”   “哦?”   老蝎子眼睛一眯,为难道:“不瞒李公子,我只比你早来半个月,处境未必好上多少,只怕帮不上什么忙啊。”   李信暗骂一声奸滑老鬼,便诚恳道:“此事并不难,昨日闯王设宴招待于我,奈何我酒后轻狂,出言冒犯了闯王,虽然闯王并未怪罪,但我酒醒之后,越想越是不该,我听闻莫首领素有急公好义之名,在江湖上颇有名望,即便是闯王亦持之以礼,因此斗胆请莫首领去闯王面前与我作个冰人,学生感激不尽。”   老蝎子一怔,没想到只是为李信说个请,他相信有自己说和,李闯好歹要给个面子,这一千两银子太容易赚了吧。   “原来是此事,那莫某就为李公子跑一趟便是,不过成不成我可不敢打保票!”   老蝎子免为其难的应下。   “多谢莫首领!”   李信拱手称谢,又闲聊了一小会儿,便告辞离去。   老蝎子则是拖延了片刻,才去求见李自成,说了李信请他求情的事,李自成呵呵一笑,说道:“老子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是李公子多心了,他们读书人呐,就是心眼小,疑神疑鬼,你叫他放宽心,酒后之言岂能当真,我李闯从没怪罪过他,过一阵子,还要重用他呢。”   老蝎子暗喜,一千两银子稳了,于是夸赞了李自成几句,才出了州衙。   刹那间,李自成的面孔布满了怒容,大骂道:“李信狗贼,该死!”还尤如不解气般,狠狠一剑斩下了桌子一角!   “砰!”   刘宗敏也是一掌击在墙上,破口大骂道:“这免相公怎如此歹毒?老子恨不得现在就冲过去杀了他!”   李信请老羯子作冰人,就是闹事不怕大,把事情宣扬开来,让大家都知道他因酒后失言,得罪了李自成,如此一来,李自成还能再给他按上乱七八糟的罪名一杀了之吗?   他不奢望李自成会高抬贵手,其中最大的作用是,李自成既便要杀他,也只能秘密杀,既然秘密,动用的人手必然是心腹,不可能再假手于他人,否则会让来投者心寒,这对于李自成是个致命打击,因此注定了人手有限。   “莫要冲动!”   李自成摆了摆手,眼里恨意闪烁,他是真没想到,李信会玩这一手,老蝎子本就交游广阔,这事很快就会闹的全城皆知,凡是任何对李信扣帽子的行为,都会让人议论纷纷,而现阶段,李自成最看重的是名声,名声败坏了,谁还敢来投他?   这一刻,他是真对李信动了杀机,等不及重用了。   如李信这种奸毒之辈,就该杀!   “大哥!”   刘宗敏猛一抱拳:“那兔相公把事情闹开,就没法再假别人之手去杀他,不过老子偏不信邪,咱们原计划不变,过两天把他踢出邓州,不能白白养着他,让他去做先锋,然后我带两千老八队从后追击,想他一群乌合之众,哪是咱们老八队的对手,我必将此子头颅给大哥拎过来!”   李自成眉头一皱,刘宗敏满口老子让他听着很不舒服,不过眼下不是计较之时,只是沉吟道:“你要小心,咱们的老八队不多了。”   “大哥放心便是!”   刘宗敏拍着胸脯道:“两千人马足够使用,大哥就等我的好消息吧!” 第十八章 闯王令来(修)   不知不觉中,三天过去了,这三天里,每个人都恪守军令,除了操演、吃饭和睡觉,几乎足不出营,而李自成虽然对李信的建议下了封口令,奈何军纪散漫,当时还有些传菜递酒的妇女在一边,这些老娘们儿嘴碎的很,哪管什么命令,第二天就传来了开来。   对于李信的两条建议,第一条大家都认为是犯了书呆子病,胡言乱语,没人愿意受约束,第二条却引起了争议,相当一部分的首领都表示赞同。   事实上,这条建议对他们也是有利的,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是李闯,有当皇帝的志向,能在南阳过舒心的小日子,又与朝庭达成协议互不侵犯,何乐而不为呢?   李自成头痛之极,对李信的杀机也更甚于往日。   这日清晨,李信营中,有机兵来报,颗粒火药已经制作出来,李信大喜,连忙带人过去查看。   校场中心摆着两只竹筐,一筐是普通火药,另一筐是颗粒药,二瓤抓起一小把,闻了闻,嘀咕道:“咋和老鼠屎一个样。”   李信笑骂道:“你娘的,会不会说人话,信不信给你披上铁甲,用颗粒药也能把你轰出个窟窿?”   二瓤挠了挠后脑壳,讪笑着不吱声,可那神情分明是不信。   “先用普通药,四十步,五十步分别挂甲打!”   明代一步折合现代1.2米,李信向左右吩咐。   几名军卒搬来木架,分别在四十步和五十步的距离挂上铁甲。   又有两名机兵分别端起鸟枪,填装火药,上弹子,笨拙而又缓慢,看的李信直摇头。   一名熟练的士兵开燧发枪的频率普遍在每分钟两到三发之间,火绳枪稍慢一点,也在一到两发,可这两人,足足用了一分半钟才做好准备。   不过并不奇怪,明军军纪废驰,枪械粗制滥造,士兵的地位非常低,尤其是机兵更低,因为作战按人头计功,机兵在后面开枪,打死了人也轮不到他们抢人头,没谁会用心训练,大差不差,混口饭吃就行了。   好在这两人准头还是有的,砰砰两声枪响之后,全部命中。   四十步外的铁甲,50米不到的距离,打出了个凹坑,而五十步外,60米的距离,只打出了个白印子。   这就是当时鸟枪的威力,不说与同期欧洲的重型火枪能在八十米的距离打穿板甲相比,比之弓箭也远远不如。   但每个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只是好奇的看着那筐颗粒药。   李信又吩咐:“第二队,用颗粒药填装,标靶分别移到六十步和八十步!”   围观人群顿时起了骚动。   虽然弓箭标称能射百步,可那是针对神射手而言,天底下又有几个神射手?绝大多数的弓箭手,有效射程只在五十步左右,即便是建虏精于骑射,也不会超过这个标准。   要知道,五十步约等于60米,相当于一个标准体育场的两端,人站在一头向另一头射箭,标靶只是一个稍大的点,还要受气流、风速、战场干扰与心理状态等多种因素影响,在五十步外准确命中目标并不容易。   而如今,居然拿鸟枪去打六十步和八十步?   那两人有些紧张,弹子连捅几下没捅进去。   李信安慰道:“这不是考校你们的准头,而是测试颗粒药的威力,打不中没关系,可以多打几枪。”   “噢!”   那两人好了些,上了药,纷纷瞄准标靶。   “砰!”   第一人开枪!   硝烟散去之后,六十步标靶处有人唤道:“公子,射穿铁甲!”   “什么?”   众人纷纷动容。   六十步的距离射穿了铁甲?这是不是意味着用火枪就可以抗住弓箭手了?   在明军与建虏的作战中,建虏身披绵甲,专克明军火枪,除了威力庞大的三眼铳,寻常鸟枪打不穿,比起弓箭远远不如,而三眼铳的缺陷也很明显,有效射程只有二十来步,装填也极为困难,在战场上只能打一发。   “公子,请看!”   那人捧着铁甲快步跑了回来。   众人赶忙凑头看去。   只见铁甲的下摆裙部位,多出了一个成人手指宽度的放射状圆孔,边缘毛毛糙糙,显然是铅弹射穿的。   “各位!”   李信大声道:“我曾和这几位兄弟说过,未来的战争,火器为王,只要有足够的枪械,任他多少敌人,谁来攻先一排枪打过去,他死不死?如果我们有上万乃至数万名机兵,站成数排齐射,任谁与我们为敌也是来送死,大家对未来还有没有信心!”   “有!”   众人大为振奋,齐声呼喝。   不远处,与红娘子肩并肩的周氏也是目泛奇光,讶道:“红娘,你的李公子还真有本事呢,只是把火药加工成颗粒,火枪的威力就大了数成都不止,再看他有胆有识,有勇有谋,说不定呀,将来真能坐了江山,一个正宫娘娘的位子少不了你,姐姐先恭喜你了。”   “周姐,胡说什么呢?”   红娘子俏面通红,芳心满是欢喜,只是莫名其妙的,李信被狐仙附体的念头又涌了出来。   孙荻则是不服气的哼道:“有什么嘛,娘,凭你的本事,把那鸟枪好好摆弄一下,不见得就比颗粒药差。”   “哦?”   红娘子美眸中泛出了诧异之色。   “小孩子,净胡说!”   周氏微微一笑。   “砰!”   突然之间,又是一声枪响,这一枪奇准无比,居然射中了八十步外铁甲的心口,可惜没有打穿,只留下了一个凹坑,但已经很不容易了,毕竟这是八十步的距离,如果不披甲的话,不死也要留个血窟窿。   两枪开过,全军上下信心大增,趁着热情高涨,李信及时普及了定装弹药与用浸蘸油脂的亚麻布包裹弹丸的知识,可以加快装填速度,起闭气作用,精度与射程均可随之提高。   机兵立刻着手制做纸包弹药,李信又让红娘找来军中妇女协助,可惜枪支太少了,连三眼铳在内,只有几十杆枪,让人颇为无奈。   “公子,公子!”   这时,二瓤从外面跑来唤道:“闯王有传令兵前来。”   “哦?嫌咱们白吃白喝,心疼了?”   李信似笑非笑的看了眼身后众将,便道:“请他进来!”   “得令!”   二瓤抱拳离去。   不片刻,领回了个青年人,那青年人倒也客气,奉上军令道:“李将军,闯王命你率部于三日内启程往汝州,去接应宋军师(宋献策),听其号令。” 第十九章 勤政之主   汝州大致属于现代河南省平顶山市的一部分,是由南阳北上洛阳的必经之地,宋献策在汝州,这让李信立刻联想到李自成要对福王动手了。   福王可是好大一块肥肉啊!   李信暗吞了口口水,接过军令,仔细看了一遍,为难道:“由邓州到汝州,约四百里之遥,途中多山,行进缓慢,况且在汝州城外还要驻扎,与宋先生联络,一来二去颇费时日,不知粮草可曾备好?”   那青年道:“李将军请先做行军准备,我当为李将军向闯王汇报。”   “有劳了!”   李信拱了拱手:“我军是七拼八凑而来,武器紧缺,若是途中遇上官军,怕是讨不得好,不知闯王能否提供些兵器?”   “这……”   那青年有些嫌弃李信多事,为难的皱了皱眉:“自当为你一并报与闯王,尽量拨你些刀枪弓箭。”   李信却又道:“这位大哥请见谅,我军中多为乌合之众,给了刀枪弓箭也未必能使出名堂,反不如鸟枪好使,不知能否禀明闯王,调拨些鸟枪、火药与弹子下来?李某感激不尽。”   “李将军,你有完没完?”   青年现出了明显的不悦之色。   李信真挚的施礼道:“还望大哥如实禀报闯王,李某替闯王办事,也不想头一遭便失了手,惹他人笑话事小,坏了闯王大事可担待不起啊!”   ‘你的死期近了,有什么担不担待的起?’   那青年暗暗冷笑,表面则是不耐烦的挥手:“好了,我替你向闯王提一下,允不允我可不敢保证,告辞!”说着,便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李信这才发现,众将均以古怪的目光看着自己,不禁哈哈一笑:“李闯要老子的命,不出点血怎么行?大伙儿等着,日落之前,厚礼必来。”   孙荻在一边嘀咕道:“公子,您就是瘟神,李闯巴不得把您这尊瘟神送走哩,嘻嘻,小女子怎么觉得,闯王遇上公子是倒了大霉呢。”   “哈哈哈哈~~”   一阵轰笑传来。   李信佯作不悦道:“小丫头片子,找打不是?”   孙荻赶忙躲在了红娘子背后,扮了个鬼脸。   “哎~~”   红娘子无奈的发现,李信很喜欢逗小孩子玩,仅这一点,就和时人格格不入,当时讲究父严母慈,一个大男人,谁会逗小孩子玩?   也就是这个看不透的家伙!   ……   果然,不到傍晚,正午日头刚过,李自成就着人送来了半个月的粮食,一百条鸟枪,500斤火药和两担铅子,李信不敢耽搁,立刻挑选人手组织火枪队,以李胜德为正,王强和杨大牛与那几个机兵为副,合计一百五十人,基本上人手一杆枪。   重点是模拟装药、上弹、瞄准,听令开枪,反复从事着机械性的动作。   同时,李信通过这段日子的了解,又以黄海为正,杨彪和红娘子的一个远房堂弟,也是邢三的儿子邢武为副,在军中挑选了五十名较为憨厚,且身体壮实的年轻人作为自己的亲卫队,将按照雇佣军精锐的标准训练,教授枪械知识,拳法和野外侦察技能。   既然李自成以三天为限,李信没理由急着走,抓紧时间操练,不求练出什么,至少能正常装药上弹,并且他根据明代枪械质量差的特点,着军中铁匠以细铜条暂时箍在枪管上,每隔三寸箍一根,可以有效的降低炸膛风险。   不知不觉中,已是深夜。   乾清宫!   崇祯伏案处理着政务,虽然才三十出头,可为着支撑那摇摇欲坠的江山,他耗尽了心血,原本白皙的两颊在几盏宫灯下显得苍白而又憔悴,眼角已经有了几道深深的鱼尾纹,眼窝也有些发暗。   万历与天启做皇帝时,整年不上朝,不看群臣奏章,把国家大事交给亲信太监处理,他则力矫此弊,事必躬亲,奈何局势艰难,一天乱似一天,每天送进宫的文书堆满案头,为怕省览不及,他仿法宋朝,命通政司收到文书时用黄纸把事由写出,贴在前边,叫做引黄,再用黄纸摘出摘要,贴在后边,叫做贴黄,他可以先看引黄和贴黄,不太重要的就不必详阅全文。   不过紧急军情密奏和塘报,随到随送,不必引黄贴黄,因此他仍有处理不完的文书,睡觉常在三更以后,甚至通宵不眠。   今日用过晚膳,崇祯就没离开过御案了。   崇祯突然觉得眼前一阵模糊,颓然放下笔,靠在了椅背上。   江北、湖广、四川、陕西、山西、河南、山东、直隶……   整整半个大明,灾荒惨重,烽烟四起,流匪数不胜数。   即便是湖南、江西、福建等南方诸省,也有灾荒骚乱,甚至如苏州嘉兴等鱼米之乡,亦有旱蝗灾,粮价腾踊,不时有百姓千百成群,抢粮闹事。   自他登极以来,国势每况愈下。   杨嗣昌虽曾于玛瑙山大败张献忠,但是张献忠依然活蹦乱跳,左良玉和贺人龙不愿乘胜追剿,拥兵不前,杨嗣昌又选次飞奏,申明征剿诸军因欠饷严重,军心不稳,很可能导致剿贼大事败于一旦。   因加征练饷已使民力达到了极限,朝中反对声浪高涌,有一名为李涟的太学生上了一本,建议清丈江南土地,行手实籍没之法,即由大户申报田产,查明不实,充公没籍,这可是捅了马蜂窝,朝野上下,群情激愤,詹事府少詹事黄道周又上奏停征练饷,严惩杨嗣昌以谢天下。   崇祯大怒,把黄道周重责一百大棍,下诏狱处死,诛连为黄道周说情的户部主事叶廷秀,一并处死,又把左都御史刘宗周革职削籍。   不过经这么一闹,崇祯不敢对江南动手了,于是打起了勋贵的主意,他命武清候李国瑞输捐十万两,谁料李国瑞只肯出一万两,另花了三万两打点提督东厂太监曹化淳,崇祯一怒之下把李国瑞下狱,命其拿二十万两出来,李国瑞就不给,又花了几万两银子打点,还病死在了狱中,崇祯被动之极,戚畹勋旧成群结队的入宫哭求,最终他迁怒于首辅薜国观,以受贿罪将之革职,打回原籍,不久捕回京城处死。   “国库如洗,饷从何来?”   崇祯只觉心烦意燥。   这时,秉笔太监王承恩拿着一封文书来到案前,躬身奏道:“启奏皇爷,河南塘报。”   崇祯本能的不想看,河南陕西,是匪患的重灾区,河南的塘报,肯定不会有好事,但他还是接过了来,打开看去,刹那间,满脸的震怒之色!   塘报由河南巡抚李仙风呈上,奏杞县秀才李信会同流寇红娘子杀官造反,自县令以下,至六房书吏无一得活,他闻之惊怒交加,急从豫东抽身,与总兵陈永福领三千步骑往杞县平叛。   “大胆!”   崇祯猛把塘报掷到了地上,咆哮道:“前有举人牛金星投了闯逆,现又有秀才李信杀官造反,难道朕的乙榜痒生也开始背叛朕了么?”   明代中举称为乙榜,秀才别称痒生。   王承恩小心翼翼道:“衣冠败类,哪朝都有,皇爷不必为两个宵小震怒,想那李信与红娘子区区千余乌合之众,李抚台剿之必手到擒来,日后拿获,寸斩不蔽其辜,以儆效尤。”   崇祯深吸了口气道:“但愿如此,传旨,着李仙风于年前,务必把李信擒来京师,朕等着他的捷报!”   “是!”   王承恩唯唯应下。 第二十章 刘宗敏来攻   三日后,李信率军离开了邓州,因南阳位于邓州的东南方,为避免与南阳官军相遇,全军折向西北方的朱连山,打算绕过朱连山去往汝州。   朱连山东西走向,连绵起伏六十余里,山连着山,主峰有四百多米的高度,山间多矮树丛,坡地较为缓和,对行军的影响不大。   下午时分,全军进入了山区,李信回头看了看已疲惫不堪的军卒,挥手唤道:“大家都快点,山顶是楚长城,咱们上了长城再安营休整,都快点!”   张全拱手道:“公子,没必要这么赶吧,往东是清泉沟,听说有清泉于山间涌出,不如先过去取点水吧。”   李信摆摆手道:“我们天刚亮就出来了,走了这么久,李闯的追兵随时能到,我知道大家累,但是再忍一忍,是累重要还是命重要?上了楚长城再休息。”   红娘子也问道:“你怎么敢肯定闯军会这么急切的追来?或许人家根本就没想过派军追你呢。”   李信摇了摇头,无奈道:“红娘啊,看来你对李闯还是不死心啊,其实道理很简单,过了楚长城,会有多条岔路,我们只有两千人,一旦真正钻进了大山,想找到我们谈何容易?   而且山区地形复杂,随处可设伏,李自成在山里钻了大半辈子,就是靠着山区的复杂地形才屡屡死里逃生,他难道不怕我们也给他来这一手?你别看我们眼前的地形较为开阔,但过了楚长城,就是另一番局面。”   “噢!”   红娘子现出了讪讪之色。   全军加速向楚长城行进。   “公子,公子,有追兵!”   却是突然之间,缀在队尾的黄海厉声大叫。   众人纷纷回头看去,只见漫山遍野的骑兵裹挟着烟尘,从山脚席卷而来,顿时,队伍中有了些慌乱。   “砰!”   李信毫不犹豫,朝天开了一枪。   人群中稍有安静,李信大声道:“弟兄们,别慌,望山跑死马,闯军要赶过来,最少还有十里路,而楚长城就在我们的面前,只要登上长城,我们将居高临下,有险可倚,大伙儿有什么好怕的。”   火枪队队长李胜德也回过神来,跟着叫道:“我们有火枪,有大量的弹药,还有足够的粮食,他李闯再厉害也不是三头六臂,挨了枪子儿一样要死,只要大家严格按照公子所教的步骤开枪,来一个无非是打一个,打多了看他敢不敢来?”   李信丢了个赞许的目光过去。   黄海受了鼓励,高声叫道:“此战是我们成军以来的第一战,就让我们以李闯开刀,奠定我们……我,我军的赫赫威名。”   说着说着,黄海结巴了,主要是李信尚未给军队起名,一下子打了个结,气势弱了很多。   李信笑骂道:“你娘的,不会说就别说,平白乱我军心,弟兄们,都快点!”   楚长城遗迹平均高约三分之二丈,宽约半丈,墙面坑坑洼洼,众人奔到近前,互相顶托着,陆续登上了墙顶,车马来不及绕过去,暂时倚着墙角停成一排。   “弓箭手由红娘子指挥,火枪手听从李胜德号令,凡有私自放枪者,斩,其余人跟着我,伺机搏杀!”   李信巡视于墙头,不停的呼喝,全军上下,弥漫着一股紧张的气氛,尤其是火枪兵,紧紧攒着枪托,实际上这完全是紧张的过了头,虽然李信说过私放枪斩,但火绳枪不是扣扳机就能打响的,还要点燃火绳,很显然,谁也不会先把火绳点燃。   山坡下,骑兵渐渐放慢了速度,这正是刘宗敏亲率的老八队。   “娘的!”   随行的李过大骂道:“总哨,咱们还是小瞧了那李信啊,让他先一步领着一群乌合之众登上了楚长城,再攻打恐怕要有死伤啊。”   高一功也气不过道:“若非这兔相公奸诈,让咱们不好名正言顺的出北城,只能把兵马绕到别处再聚集,否则他哪有进入朱连山的机会。”   “诶,废话少说,先随我上前!”   刘宗敏马鞭一挥,领着数十骑缓缓向前驰去,待得百步开外,放声唤道:“李将军,你做什么?闯王命你回城,另有任用。”   “哈哈哈哈~~”   李信哈哈笑道:“闯王若要召我回邓州,一传令兵足矣,何须刘将军带兵前来,大家都是带杆子的男人,想要我李信的命,痛快点,何须遮遮掩掩?”   刘宗敏顿时脸面发烧,他见楚长城易守难攻,打算把李信诓出来,但很明显,这就是个笑话,还被李信一口揭破,反衬出了他的愚蠢。   果然,墙头阵阵轰笑传来,他身后的老八队,则是脸面铁青。   “好!”   刘宗敏深吸了口气道:“李伯岩,有人出首告你暗通官军,实为诈降而来,闯王召你回去问话,你是自己出来,还是老子动手把你绑回去?”   “刘宗敏!”   李信还未说话,红娘子就大怒道:“我一直以为,闯王是老百姓的救星,闯军义薄云天,但是自从来了邓州,一桩桩丑陋的事实撕碎了我对闯王的幻想,这就是口口声声吊民伐罪的义军?我红娘子真是瞎了眼,有种你就攻上来,你看我们可有人会后退一步!”   “姓刘的,少唧唧歪歪,利索点!”   “你娘的是不是男人?”   众将也纷纷鼓燥喝骂。   “李信,你既然想死,老子成全你!”   刘宗敏大怒,猛一挥手:“上!”   闯军起家于陕西米脂,哪怕处在大明朝最为繁盛的时代,各路马贼也从未被剿清过,当地民风剽悍之极,几乎人人都有一手精湛的马上功夫。   随着一声令下,刘宗敏亲自摇起一面小红旗指挥,号角声随着小红旗的挥动变化。   大约两千人的骑兵分成四路纵队,向山坡奔腾前进,沿路有些沟坎,和如卧牛般的石块,骑兵毫不减速,纵马一跃而过,喊杀声滚滚而来。   刘宗敏又是一挥小旗,骑兵由纵队变为横队,分为三队向山上进攻,一队原地驻足,另一队向着侧翼绕行,分明是要从侧面攀上长城,另一队则由高一功亲率,直接从正面攻打。   “掏家伙!”   高一功猛一挥手,全队骑兵擎出角弓,仅以双腿控马,搭箭向前瞄去。 第二十一章 身先士卒   楚长城上,空气仿如凝滞一般,每个人都紧张的摒住呼吸,红娘子忍不住道:“李公子,闯军要从侧翼攀墙了,要不我带些人手去拦住他?”   李信想都不想道:“不要管他,长城宽仅半丈,他攀上来也组织不了兵力,由何虎领几个壮勇之士披上铁甲,足以令他寸步难进,他若是下墙从后部包抄更不怕,人能过墙,马可过不了,没了马,一群步卒,有何惧之?   咱们不要受他眼花缭乱的进攻干扰,要透过现象看本质,我军有半个月的粮草,能耗得起,李闯可耗不起,朱连山距邓州仅数十里,一旦久战不下,传回城中,必哗然,就打正面,把正面击溃,刘宗敏将不战自退。”   “噢!”   红娘子想想也是这个道理,略有些赫然,城头上军卒更是精神一振。   是的,透过现象看本质,别看闯军来势汹汹,但他的弱点也很明显,盯着他的弱点打,未必就不能打一场胜仗。   孙荻躲在红娘子的背后,嘀咕道:“那刘宗敏不通兵法,若小女子是他,绝无可能分兵,必然集中全力攻打,可不会白白便宜了公子您。”   李信不悦道:“小丫头片子,我是招惹你了还是怎么着,你要是心向李闯,行,我回头把你送过去给他做如夫人,听说有些老男人最喜欢狎玩女童。”   “呕!”   孙荻做了个呕吐的神色。   周氏抿嘴一笑,把孙荻拉了回去,她发现,李信其实很好相处,行事风格炯然有异于当时的绝大多数人,偏偏又冷静果断,手腕不俗,让她不自禁的对李信生出了些许的好奇。   李信又道:“周夫人赶紧带着阿荻退到后面,大家也不要慌,火枪手听从李队长的命令开枪,当他是草人,别当成活人,尽量照着马打!”   “是!”   火枪手齐声应诺。   骑队越来越近,李胜德手心也攒着把汗,他年过三旬,原本是个小小的狱卒,平时欺压下犯人的家属,收些好处,本以为这辈子就这样,饿不死,也没多大出息,可是随着李信被捕入狱,他的命运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居然成了义军中的一员,并且出乎意料的被任为了火枪队的队长。   他惶恐,不安,知道机会只有一次,生怕第一仗就出了漏子,被李信换下去,但是他又想打个漂亮仗在李信面前涨涨脸,心里患得患失,极为煎熬。   “李队长,莫要紧张,平时怎么训练就怎么来。”   李信微笑着说道。   见着李信那自信的笑容与云淡风轻的气度,李胜德突然心头大定,用力道:“公子放心,我老李绝不给公子丢脸!”   李信点了点头。   闯军前锋已经抵近到了一百步。   李胜德估算着距离,喝道:“第一排点火,第二排准备!”   第一排五十名军卒纷纷给火绳点火,在引线燃烧的噼啪火光中,闯军已经接近到了六十步。   “第二排点中火,第三排准备,第一排,放!”   李胜德紧紧盯着前方,猛的大喝。   点中火的意思是不从火绳的末端,而是从三分之二处点火。   “砰砰砰!”   霎时间,枪声大作,硝烟弥漫,就听到对面战马嘶鸣,重物倒地的轰隆声不绝于耳。   李胜德心头一松,知道打中了,连忙大叫道:“第一排退回上弹,第二排打,第三排点短火!”   短火是从三分之一处点火。   “砰砰砰!”   接连两阵枪响,满场都弥漫着硝烟,第二第三排都退去了一边上弹,但第一排还没上好,李信立刻向红娘子道:“该你了。”   “嗯!”   红娘子猛一点头,带着弓箭手补位。   弓箭手多来自于她的班子、官军和小部分杆子,只有百人之数,这也没办法,开弓射箭要经过长时间的训练,不象火枪,几天就能上手。   一枚枚箭矢向前射去,随着硝烟散去,李信眼神一缩,他看的清清楚楚,红娘子接连三箭,射倒三人,都是六七十步的距离,这箭法,哪怕他前世实力最盛时都自惭不如,因为他不会射箭。   红娘子注意到李信在看着自己,得意的撇了撇嘴。   在后面督阵的刘宗敏也是大吃一惊,其实三轮火枪齐射,只打翻了几十骑,毕竟火枪的准头堪忧,他吃惊的是火枪居然在六十步仍有杀伤力,超过了弓箭!   至于红娘子带领的弓箭手趁乱射翻了十余人,反而没让他太震惊。   李过不敢置信道:“总哨,鸟枪到了李信手上怎能打到六十步?咱们的人开枪有个四十步就不错了,早知道就不给他鸟枪了,娘的,这小子真奸诈。”   刘宗敏也是悔的肠子铁青,死的都是老八队啊,是闯军中的精锐,也是李自成的班底,平时死一个都心疼,今天还没近身,数十人就丢了命,当即恨的咬牙切齿道:“越是如此,越是要尽早将他除去,就算鸟枪在他手上打的远又怎样?百来条枪成不了气候,你也上,领军正面冲锋!”   “弟兄们,跟我走!”   李过猛一挥手。   “杀!”   随着生力军加入,老八队士气大振,纷纷避开地面的尸体,策马疾冲,虽然长城上第二轮枪声响了起来,却是悍不畏死,猛烈的以弓箭还击,喊杀声、号角声、枪声,交织成了一片。   李信算是看出来了,老八队的战法抛开那令人眼花缭乱的骑术不谈,主要是以虚张声势让人胆寒,夺其士气,一举压倒对方。   这种战术犹如街头帮会斗殴,声势极大,但其实并没有可圈可点之处,只要能扛住他的前几波冲击,气势会下降的很快,只是李信吃亏在枪械太少,没法形成规模作战,被老八队一波波冒着弹雨箭矢突前,那密集的箭矢如同飞蝗,凶狠的射向长城,不时就有人中箭栽倒,两边死伤不断。   刘宗敏看的心急,但李信更急,他生怕死伤过多,全军突然一哄而散,那真是要他的老命了。   “三眼铳!”   军中只有几门三眼铳,李信手一招,一名亲卫递上一柄。   “跟老子上!”   李信带着三名亲卫挤到城墙前方,以三眼铳瞄向下面的骑兵。   “李公子,小心!”   红娘子急声提醒。   如有一丝可能,李信都不愿身先士卒,战场上枪弹无眼可不是说说的,他有着深刻体会,前世就是莫名其妙的中了一记火箭弹,被炸的粉身碎骨,可是他没办法啊,他担心将士们被闯军凶猛的进攻慑住心志,导致全军溃败,他只能冒死顶上去,鼓舞士气。   “哈,李信,李信,快,射死他!”   李信刚一探出身子,老八队就发现了他,在三十步左右的距离上,纷纷搭起弓箭,快速拉成满月。   “放!”   李信猛一呼喝。 第二十二章 争抢人质   “砰砰砰!”   枪声大作!   三眼铳一次发三弹,威力远大于鸟枪,声音也更加洪亮,浓烈的硝烟弥布全场,就听到硝烟后方接连响起几声惨叫,透过烟隙一看,那几个正张弓搭箭的老八队战士已经中弹坠马,或许还未死透,哀嚎惨叫不止。   “打的好!”   红娘子立刻大叫。   李信也疾声唤道:“闯军作战无非是莽一波,只要抗住他第一波冲击,他必然士气跌落,大家按照预定计划来,莫要慌乱!”   “是!”   连李信都亲自上阵,全军士气大振。   在古代,如果一个将领真能做到身先士卒,对于士气有着极大的调动作用。   李信又向边上一看,已经有闯军攀上长城包抄而来,当即喝道:“何虎,该你了,守住计你首功。”   “弟兄们,上!”   何虎提着把斧头,猛一挥手,带着几名穿着两层铠的壮汉迎面而上,李信果然没看错他,此人身宽体阔,又天天站桩练出了气感,真有万夫不挡之勇,那斧头一挥,一名冲的最前的老八队不及躲避,胸口被重重砍上,鲜血飞溅中,几乎被砍作了两截。   “放箭,射死他!”   后面两名弓箭手放箭,箭矢射在铁甲上,叮当作响。   “哈哈哈哈~~”   何虎顿时狂笑,内心惊惧尽去,挥着斧头冲入人群,狂劈猛砍。   李信放下心来,以何虎的状况来看,支撑十分钟不成问题,而闯军如此猛烈的攻势,对于体力、意志和精神都是极大的负担,十分钟后会是什么样还很难说。   刘宗敏也注意到了何虎,不由浓眉一拧,李信有此猛将让他颇为意外,但更意外的是,这群乌合之众居然没崩,踞守着长城,放枪、射箭有条不紊。   虽然老八队已经攻到了城下,可是五六尺高的土墙并不是那么容易攀的,他是纯骑兵,没有攻城器械,人与马沿着墙拥挤在一起,上面向下攒刺,弓箭火枪齐发,下面向上射箭,战况进入了白热化,伤亡再增。   战到如今,李信军中伤亡了近百人,大多是中箭,而老八队由下往上进攻,天然不利,又没料到鸟枪在李信手上威力暴涨,死伤居然超过了两百人,刘宗敏的心都在滴血!   死的是老八队啊,在他眼里,一命换十命都是自己吃亏,可这倒好,自家的伤亡还比李信高,他都有种脸没处搁的感觉。   老八队也是熊熊怒火燃烧,在高一功和李过的带领下,发了疯般的进攻。   “总哨,快看那边!”   突然,一名亲卫向刘宗敏急唤道。   刘宗敏转头一看,二十余名衣衫褴褛的妇孺与军卒出现在了战场的另一头,其中一名女子他异常眼熟,这不就是闯王的夫人高桂英么,手里还牵着闯王独女李兰芝,约十一二岁的年纪。   两年前,洪承畴与孙传庭在潼关大破李自成,李自成被迫兵分两路逃窜,一路由他率老八队主力逃入商洛山,另一路由高桂英率老营向另一个方向逃窜,并打出闯字旗,吸引官军,结果李自成逃出了生天,并在商洛山里重新积聚力量,可是高桂英与老营了无音讯,李自成认为凶多吉少,因此娶了商洛山豪强王家的女儿为妻。   “大嫂,大嫂,莫要乱跑,我是宗敏,宗敏啊,我来接你!”   刘宗敏大喜,急声叫唤,带着身边的十余骑飞奔而去。   “呃?大嫂?”   李信也注意到了那群人,心头涌出一阵狂喜,连忙道:“红娘,那是李自成的妻子高桂英,带些好手,跟我去把人抓过来!”   红娘子本能的排斥,挟持妇孺不是英雄好汉的行径啊,略有些迟疑。   李信急的大骂:“你这女人是蠢还是怎么着,两军交战你讲什么江湖义气,她高桂英的命是命,咱们这些弟兄的命就不是命?再说是抓她,又不是杀她,快点,迟了就被刘宗敏抢走了。”   “噢!”   红娘子这才勉强应下,带着她的邢家班人马,与李信沿着墙飞奔。   高桂英一行是靠着墙走的,距离李信更近,刘宗敏留意到有数十人在向高桂英快速移动,顿时急了,狂嚎道:“大嫂,快过来,那边是朝庭人马,可别落到朝庭手上。”   “放箭,先射死他几个,看他敢不敢乱跑!”   李信回头吩咐,他知道红娘子箭法超群,在这种时候,只有红娘子放箭,威慑住高桂英,才有可能活捉人质。   红娘子没有放箭,而是掏出弹弓,接连几弹打过去,准准击中了正欲跑开的几个老弱的小腿,这几人一个踉跄,跌倒在地。   “大家各自隐蔽,坚守住,兰芝你到后面去!”   高桂英审时度势,自己距离明军还有二三十步,刘宗敏虽然带队骑马,却在百步之外,进攻的闯军战士也有部分闻讯而来,但启动慢了一步,又来不及骑马,被李信军甩在了身后二十来步。   在她想来,这点距离转瞬即至,与其逃跑时露出后背被乱箭射倒,还不如利用地形躲避箭矢,等待援军到来。   二十余人赶紧蹲到矮树或石头的后面,两方人马也在快速接近,李信急道:“红娘,那个女人是高桂英,千万不要手软,一定要生擒活捉。”   “我知道了!”   红娘子压强下心里的不舒服,猛的抽出了盘在腰间的软鞭。   “下去!”   李信手一挥,数十人纷纷跃下城墙,他也知道这是冒险一搏,如果不能活捉高桂英,自己这些人恐怕再没机会回到城上,但是他的前世,在枪林弹雨中摸打滚爬,什么样的危险没见过,与之相比,今天这场面真不算什么。   “快,快!”   刘宗敏一看李信带人跃下了城墙,急的挥鞭大叫。   身边有军卒掏出弓箭,刘宗敏连忙制止:“不要射箭,免得误伤,大嫂武艺精湛,挡住几息不成问题,只要有几息时间,我们就冲过去了。”   “杀!”   闯军大呼,干扰李信军。   可这次来的,是跟着红娘子的邢家班,跑了一辈子江湖,心理素质过硬,根本不为所动,甚至红娘子猛一咬银牙,一条软鞭如毒蛇般扫向了高桂英。   “哪来的女子?为何投官军?”   高桂英惊怒交加,拨出佩剑迎战,其余众人纷纷迎上,与邢家班战作了一团。   李信没有动手,因为他才站了一个月不到的桩,是所有人中实力最弱的,他如果参战,被人反挟持,那是连冤都没处喊。   “嗯?”   李信突然注意到不远处有一个小女孩,正偷偷摸摸的往外围转移,心里有了猜测,大喝道:“李兰芝?”   “谁叫我?”   女孩子本能的唤道。   “哈,果然是李自成的女儿!”   李信大喜,身形一展,猛扑了过去。 第二十三章 母女落网   “啊!”   李兰芝尖叫着跑,可是她只有十一二岁,哪里能跑得过正当壮年的李信?   二人间的距离快速拉近。   “狗贼,住手!”   高桂英牙呲目裂,厉声喝骂,但红娘子身手不凡,一条软鞭使得出神入化,再跟着李信学站桩,有了气感,虽然实力并不能一下子提高太多,却是给她打开了一扇新的窗户,对于劲道的运用更加细致入微。   而高桂英在深山老林里躲藏了两年,饥一顿饱一顿,身体素质大不如前,十成功夫能发挥出五六成就不错了,之所以勉强支持着,还是看到援军在快速接近,强提着一口气的结果。   其实红娘子也很不耻李信挟持小女孩的行为,只是挟持李自成的女儿,和挟持李自成的妻子有什么区别呢,她只能安慰自己,到了安全的地方,再劝说李信把人放了。   “姓李的,你他娘的还是不是男人?”   刘宗敏也是看在眼里,急在心里,破口大骂,李信充耳不闻,和一个满手血腥的军火贩子讲道义,这不是开玩笑么?他的速度陡然再增,两步追到了李兰芝身后,探出大手,一把拽住了胳膊。   “放开我,放开我!”   李兰芝挣扎着大叫。   李信哪容她走脱,胳膊一箍,就箍住脖子,搂在了怀里。   “狗贼,快放了兰芝!”   高桂英凄厉的叫道。   李信一看高桂英急的架式都散了,暗道一声好机会,回头唤道:“红娘,还犹豫什么,抓活的!”   红娘子俏面一抹挣扎闪过,再看看已经即将追到身前的刘宗敏,与老营缠战在一起的邢家班,猛一咬银牙,一蓬鞭花抖出,啪在一声抽在了高桂英的后背上。   高桂英一个踉跄,她又欺身而上,一把匕首摸出,闪电般架上了高桂英的脖子。   “还不住手!”   李信暴喝。   刘宗敏猛一勒马缰,在数步外定住,目中喷射出熊熊怒火。   战场上,各处的打斗也戛然而止,众人纷纷涌来。   “李信,你放了大嫂和侄女,我刘宗敏做主,今天放你走!”   刘宗敏深吸了口气道。   “呵~~”   李信呵呵一笑:“老子从不相信空口白话,立刻退兵,不许尾随,再请转告闯王,汝妻女,吾养之!”   “狗贼!”   高一功大骂道:“江湖上再有仇隙,也罪不及家人,你讲不讲江湖道义,快放了我姐,否则必将你碎尸万段!”   李信冷声道:“我闻闯王侠义之名,诚心来投,不过是进了两句逆耳忠言,就惹得闯王对我动了杀机,那时怎不跟我讲江湖道义?难道在你们眼中,江湖道义就是诛杀异己,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明庭尚有言官,向皇帝进谏,朱洪武曾有令,后世子孙不得诛杀言官,而你等所为,连大明都不如,一群流寇马贼,有什么资格跟我讲江湖道义?嗯?”   “一功,到底怎么回事?”   高桂英喝问道。   “这……”   高一功有些羞躁,勉强道:“大姐,你别听他胡说,这小子是官军内应,打入我们内部意图里应外合,被姐夫看破了,才追杀他。”   “哈!”   李信哈的一笑:“果然是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也罢,老子不与你这马贼罗嗦,速速退走,真当我不敢杀人?”   说着,抓起李兰芝的一只手,握住小指,作势欲掰。   “啊!不要,不要!”   李兰芝感觉到小手指正在被向后折弯,吓的都哭了。   “李公子!”   红娘子责怪的看了眼李信,便道:“刘将军,你们先退去吧,我红娘子以名声保证,等我们到了安全的地方,自会将高夫人与兰芝放走。”   刘宗敏懊恼不己,只差一步,居然让李信那狗贼抓住了李兰芝,高桂英也被擒,还折损了两百名老八队的战士,回去都不知道怎么交待了。   李过从旁道:“总哨,这姓李的真敢杀人,他的命哪有干娘金贵?要不……先撤吧,红娘子好歹在江湖上有些名声,我们只能信她一回。”   刘宗敏迟疑道:“大嫂和侄女落那姓李的手上,万一……”   李过向前唤道:“李信,今次我们认栽,干娘和兰芝就暂时放你手里,若是你敢动她们一根毫毛,闯军十万将士必与你不死不休。”   “哈哈哈哈~~”   李信哈哈笑道:“我李信对老娘们儿不感兴趣,也没兴趣做你的干爹,快滚,对了,把这些废物领走,老子军中不养闲人!”   李过气的脸铁青,可是形势比人强,他看出来了,李信是个狠角色,不敢再言语挑恤,万一李兰芝真给掰断了几根手指,那可得不偿失,于是望向了刘宗敏。   “走!”   刘宗敏心里憋的慌,猛一挥手。   老八队别提多憋屈了,垂头丧气的收拾起尸体,带上老营的老弱病残,缓缓退却,直至消失在了山脚。   “快放开我!”   李兰芝怒目瞪向李信。   “我对搓衣板没兴趣!”   李信淡淡的目光在李兰芝胸前扫了扫,松开手。   李兰芝还不明白什么意思,看了眼自己的胸,才恍然大悟,顿时气的脸通红,再想起居然被这个恶贼掳为人质,又差点被掰断了手指,那委屈再也难以抑制,呜呜哭了起来。   红娘子也放开了高桂英,高桂英连忙抱住李兰芝,心里悲恨交加,这真是倒了八辈子穷霉啊,自从两年前与李自成走散之后,被官军追赶,历大小十余战,老营的几百人马只剩下了数十人,勉强逃脱生天,又听说官军盘查的紧,她不敢冒然去与李自成汇合,而且她也不知道人在哪,只能就地隐蔽。   后来打听到李自成出了商洛山,正准备去会合,谁料李自成在奉节鱼腹山又战败了,只能再度潜伏,好不容易,熬到了年底,探得李自成声势复振,取下了邓州的消息,于是赶紧出山,却不料,迎头撞上了李信军,被生擒活捉,这得多倒霉啊。   “哎~~”   高桂英叹了口气。   红娘子上前,劝道:“高夫人,今日冒犯了,不过你不用担心,李公子是刀子嘴,豆腐心,别看他嘴上说的凶,真让他对兰芝做些什么,我敢保证他不至于,总之,暂时委屈你们母女了,等我们安定下来,会立刻将两位放走。”   “但愿罢。”   高桂英冷冷回了声,就问道:“这位姑娘,看你样子应该是穷苦人家出身,既投了闯王,为何要离去,又怎么和官军混在了一起,到底是怎么回事,或许有误会呢?”   “我们不是官军,此事说来话长……“   红娘子娓娓道了起来。 第二十四章 伤势处理   全军收拾着战场,初战就伤亡了近百人,最终还是靠李信挟持了李自成的妻女才得以迫退追兵,让人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气氛也有些低迷。   对于战死的士兵,就地掩埋在山顶,暂时李信不打算搞什么忠烈祠,主要是没有根据地,而且天下大乱,生生死死太过寻常,当时人对死亡见怪不怪,倒不如多给点抚恤,来点实际的更容易让人归心。   李信四处巡视着,招呼人手把死亡的战马切割分尸,马肉也是一种非常可口的美味,只是在巡视中,他发现军卒对伤口的处理非常不科学,随意性很大。   “慢着!”   一名士卒正要给伤者的大腿拨箭,李信连忙喝止,蹲下去查看。   “哎唷,哎唷!”   这人已经半昏迷了,鲜血染红了裤管,迷迷糊糊的呼着痛。   李信撕开裤管,在满是血污的大腿上摸索着,不禁眉头一皱,这分明是动脉出血,一旦拨出箭,必然血如泉涌,根本止不住。   旁人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是围在一边看着,就连红娘子和高桂英都投来了好奇的目光,李兰芝却哼了哼,显然余怒未消。   “打盆清水过来,再拿些干净的棉布和火药。”   李信回头吩咐。   不片刻,有专人送来了所需。   李信又向几名红娘子带来的女兵招手道:“你们也来,看我怎么处理伤口,跟在后面好好学,我将以你们为班底,建立医护队,从今往后,伤员的安危就由医护队负责。”   “啊?公子,我们不懂啊!”   “是啊,我们都是没嫁人的黄花大闺女,哪能在男人身上摸摸碰碰?”   几个女兵满脸不情愿,把求救的目光投向了红娘子。   “不懂可以学,我和大家一起学,战场上人命关天,战士们在前方拼命,我们给他们包扎治疗又怎么了,没人会看不起我们,我们的清白也不会因此而受损!”   红娘子刚和高桂英讲了前因后果,这时一看,带头站了出来。   “噢!”   那几个女兵只服红娘子,也围在了一边。   李信先把那人腿上的血污擦干净,再摸到大腿上动脉的位置,向一名女兵吩咐道:“在我手按的地方扎紧!”   “我来!”   红娘子蹲了下来,拿起根布条,就着李信手按的位置扎下去,一边试着松紧一边问道:“可以了你就说。”   李信感受着皮肤的紧绷程度,不片刻道:“可以了。”   于是红娘子把布条扎紧。   因为箭头带倒勾,不能直接拨,李信叮嘱了声忍着,便拿小刀放火上烤,烤的刀刃通红,又解释了一番高温消毒的作用,待自然冷却,才割入皮肉,小心翼翼的剜出箭头。   那人疼醒了,腮帮子直打哆嗦。   “别乱动,公子在亲自帮你治伤!”   “忍着点,你看都没怎么流血,换了别人,早就血尽身亡啦!”   边上有人不停的给他打气,李信顺便普及了一番止血的知识,不片刻,箭头被剜了出来,他拈起一撮火药,撒在了疮口处,火折子再一晃,点燃了火药。   “滋啦!”一声,火光闪烁,硝烟味夹杂着焦糊味飘过。   “哎唷!”   那人痛的直叫。   “公子,您这是干嘛?”   孙荻忍不住道。   李信解释道:“撒上火药点燃,可以止血消毒,杀死坏肉,促进新肉的生长,当然了,以后肯定会留个疤,大老爷们儿没事,但你们女人可不行,身上带个疤多难看啊,所以我安排女子搞医疗后勤,实际上是为你们好,来,接下来的包扎看清楚。”   战场上包扎法有很多种,各有各的优点,李信只示范了最为简单的三角巾包扎法,其中又分头面、胸肩、腹臀和四肢等多种部位,李信索性拿那人示范起来,一一包扎了遍之后,便道:“接下来,不是太复杂的伤势就教给你们了,我在一边指点,千万不要小看战后救治,很多军卒并不会在战场上立刻死亡,只因救治手法简陋和不及时,才导致伤口感染或失血过多致死,你们的责任很重,伤号的性命掌握在你们手上,切勿掉以轻心。”   “嗯,我们知道了。”   红娘子点了点头。   “走罢!”   李信又带着人去往下一处,在他的指点下,鬼哭狼嚎声一阵阵响起,这些女人拿火药烧疮口学的贼快,让李信很是无语。   高桂英也带着李兰芝跟在一边,看着将士们处理过的伤势,不由感慨道:“可惜了,若是闯王早点掌握了包扎治疗的方法,我军的伤亡至少能降低三成以上,哎,很多战士就是受了伤得不到救治,伤口感染化脓,浑身高烧,迷迷糊糊死掉的。”   “哼!”   李兰芝哼道:“那个坏人怎可能教给父帅,他巴不得我们闯军全军覆没呢。”   李信回过头,脸一沉道:“李兰芝,我从头到尾没有任何对不起李闯,我去投奔他,向他进谏,他反而要杀我,这是什么道理?所以你别怪我挟持你和你娘做人质,他不仁,我也不义。”   “不可能,父帅受人爱戴,是百姓的救星,不是那样的人。”   李兰芝尖叫道。   李信呵的一笑:“红娘已经把前因后果说清楚了,你可以不信我,难道红娘还会诓你?对了,我忘了告诉你,你心目中伟大的父帅已经娶了第四任妻子,是商洛山中一个姓王的大户小姐,记住,不是妾,是妻,我恭喜你,你有后娘了!”   “你胡说,父帅不是这种人!”   李兰芝气愤道。   高桂英则是如五雷轰顶,眼前一黑!   她的第一个念头是不可能,但是再想想李自成的为人,心里不由信了几分。   她曾经有过一个丈夫,结婚没多久就死了,寡居在家,当时还未起义的李自成被县令投入大狱,她的弟弟高立功把李自成搭救出狱,李自成登门致谢,顺道对她展开了狂热的追求,高立功和次弟高一功也有意撮合,而她见李自成还算是个人物,于是嫁了过去,十来年的夫妻生活,李自成是什么样的人,她自然有数。   说到底,这就是个刘备式的人物,女人如衣服,兄弟如手足,因此李自成的前两任妻子毫不犹豫的偷了人,她虽然不至于偷人,但是摊上这么个丈夫,尤其是突围时让她带着老营打出闯字旗吸引官军,也挺心寒的。   本来在山里躲藏了两年,人不人鬼不鬼,好不容易能与李自成汇合,却听来了再娶的消息,那她算什么,古人还没有前妻这个概念,是被休了还是死了?   高桂英只觉头脑中乱哄哄的。   李信看了眼高桂英,又道:“这种事情很容易查证,我没必要诓你,另外我提醒你,不要仗着小就能蛮横无理,你以后要是再敢冒犯我,信不信我纳你当如夫人?十二岁的女孩子,勉强能入洞房。”   “李公子,胡说什么呢?兰芝过来,别听他的!”   红娘子不悦的瞪了眼李信,就把李兰芝拉去了一边,高桂英也担心李信对自己的女儿动了色心,满脸的警惕之色,把李兰芝护在身后。   李兰芝气归气,却不敢吱声了,只是愤恨的盯着李信。   “嘿嘿,开饭!”   李信嘿嘿一笑,挥了挥手。 第二十五章 未来的路   天色渐渐黑了,将士们三五成群,围着火堆大快朵颐,那一串串的马肉散发出诱人的香味,油滴入火中,滋啦作响。   李信和将领们坐成一圈,见着众人的兴致都不是太高,不由问道:“大家觉得今天这仗打的如何?”   “这……”   李胜德略一迟疑,便道:“公子,我觉得问题不小,三段式发射的衔接并不顺畅,士卒装弹开枪受环境影响很大,一些人的子弹不知打哪儿了,要是枪能稍微端平一点,闯军的伤亡还不止这些。”   黄海也叹了口气:“说到底,是时间不够啊,要是再有一两个月就好了。”   李信点点头道:“黄海说的不错,这一战来的太仓促,但是就战果而言,已经相当不容易了,毕竟我们的对手是李闯的老八队,跟着李闯打了十来年的仗,屡屡躲过官军围剿,是他从米脂带出来的子弟兵。   而今日一战,我们仅以伤亡百人的代价,消灭了他两百名子弟兵,怎么看都是一场大捷,所以大家不必气馁,目前我们的问题在于根基太浅,相信只要假以时日,我们会越来越强,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众人齐声低喝。   李信又道:“接下来,我想谈谈未来的去向,河南陕西,遍地流寇,受朝庭重点关注,以我们这么点人手,即便能立下足,也会大小战不断,异常惨烈,想必没人愿意钻进这个旋涡,四川则是张献忠的自留地,我们若入川,必与张献忠冲突,大别山区又被革左四营盘踞,而江南,地方势力盘根错结,我们这千多人过了江,连个水花都响不起来,那么,天下之大,何处可去?”   众人纷纷眉头一皱,这是最揪心的问题,关键现在已经不是崇祯初年了,经过十几年的闹腾,李自成、张献忠、老回回、罗汝才与革左四营各自占踞一块地盘,而山东直隶哪怕不顾朝庭,也将直面建虏的威胁,江南则如李信所说,地方大族的力量太强,稍有不慎,便是全军覆没之祸。   红娘子转回头,催促道:“李公子,想必你已有了计较,直说便是。”   李兰芝却是忍不住插话道:“其实你若是肯放了我和我娘,我们可以替你向父帅说情,父帅心胸宽广,你再做出诚心投效的保证,说不定就与你冰释前嫌了。”   李信目含威胁的看了过去:“李兰芝,你在挑恤我是不是?想和我入洞房就明说,不要拐弯抹脚!”   “你……”   李兰芝气的小脸通红,但是不敢说话了。   众将均是忍俊不止,孙荻更是嘀咕道:“公子,小女子真为您的眼光不值,您怎会看上这么个丑丫头,还野,没有教养。”   “你说谁?”   李兰芝愤怒的咆哮。   “哼!”   孙荻哼了一声,眼睛斜瞥半空,那意思是,我说谁谁还不明白啊。   “够了!”   周氏连忙把孙荻往后拖了拖。   “李兰芝,不要干扰我,否则我视你为挑恤!”   李信挥了挥手,便道:“我欲取下扬州,大家以为如何?”   “什么?”   众人大吃一惊!   邢三立刻道:“公子,扬州乃漕运重地,朝庭养着数十万漕丁,且当地的盐商大户哪个没有几百上千家丁,您要慎重啊!”   李信正色道:“三叔先听我给大家分析,首先,我们谈谈漕丁的问题,漕运总督驻节南直隶淮安府,兼庐凤巡抚,直辖凤阳、淮安、扬州与庐州四府、及徐州、和州、滁州三州,下辖卫漕兵丁两万余人,另有漕标七营,兵额近四千。   乍一看,实力在我十倍以上,可是大家别忘了,淮扬腹地,自靖难以来,两百年没有打过仗,这群老爷兵能有什么战斗力?更何况朝庭戍军缺额严重,他名义上有三万军,实际上能凑出两万就不错了,而且分驻各地,即使来,也是一批批来,他来一批,我们打一批,借此壮大自己的力量。”   黄海问道:“公子,您说的是有道理,可是淮扬腹地关系朝庭的命脉,朝庭岂能不派军来剿?”   李信笑着摆了摆手:“朝庭的大敌是李自成、张献忠与建虏,抽调任何一方,都会导致局面直接崩溃,因此必然会下诏漕运总督剿我,而现任漕运总督是史可法,此人我倒是了解些,虽忌恶如仇,一身风骨令人钦佩,却是个食古不化的腐儒,对军事一窍不通,我说句不中听的话,我李信若是在他手上吃了败仗,还不如抹脖子自尽。   至于扬州盐商的问题,我已有腹案,扬州以北一百五十里是高邮州,背靠浩荡湖面达两千里的高邮湖,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仅高邮一卫屯驻,我们先取高邮,吸引史可法来攻,只要打个两三场胜仗,就足以壮大自己。   而扬州盐商虽看上去实力不弱,但他内部又分为晋商与徽商,彼此视为仇寇,只要我们不切断漕运,也不主动去撩拨他,我实在想不出他有犯我的理由,我们可以据高邮安心发展,有了足够实力,再去攻打扬州,抄他盐商的家,到时候要钱有钱,要人有人,过江取下南京指日可待!”   众将均是眼前一亮,仿如一扇窗户被推开,美好风景无限。   “哈哈~~”   二瓤哈哈一笑:“扬州盐商哪个不是几百万两银子的身家,我坚决支持公子!”   黄海也是怪笑道:“听说扬州瘦马闻名天下,嘿嘿,想不到我一个偷儿,竟也有幸见识瘦马的风姿。”   李信沉声道:“扬州瘦马自然会有,不过我把丑话说在前头,那都是可怜人家的女子,跟了你们,自当好生对待,不得抱以狎玩的态度,人心都是肉长的,我不希望在座的诸位如明朝那些贪官污吏一样,拿下面人不当人看,大家都明白了么?”   “是!”   众将神色一凛,齐声应下。   “嗯~~”   红娘子现出了满意之色,作为女子,她最见不得男人不把女子当人看。   孙荻也嚷嚷道:“公子,小女子希望您说到做到。”   李信微笑着看过去,还不忘瞥了眼李兰芝,李兰芝嘴唇翻了翻,明显想要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这态度让他满意,点了点头,又道:“不过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去取高邮,恐怕有些勉强,因此我还打算先干一票大的。”   “哦?公子请讲!”   张全连忙问道。   李信幽幽道:“去洛阳,劫福王!” 第二十六章 精密谋划   “什么?劫福王?”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以不敢置信的眼神看着李信,即便是高桂英母女,也是目瞪口呆,这也太不知天高地厚了吧?   邢三便是道:"公子,洛阳城高墙厚,我们这点人手能攻进去么?"   “大家听我讲!”   李信双手一压,朗声道:“首先我要说清楚,我们是劫福王,不是攻打洛阳,明朝自靖难之后,裁减宗藩王府兵力,诸王最多只允许几百名护卫,这些人欺压老百姓是可以的,但是拉出去作战,又有什么用?因此只要不惊动洛阳分巡道王胤昌与总兵王绍禹,我们可以分批分次混入洛阳,寻找机会摸入王府,控制住福王不成问题,我敢保证,洛阳的驻军威胁不到我们,甚至还可能为我所用,壮大我们的实力。”   众人现出了沉吟之色,其实谁都明白,以李信现有的实力,攻打高邮确实勉强,可若是劫了福王府,又大有不同,福王是万历之子,因在国本之争中败下阵来,才由朱常洛当了太子,而万历为了补偿福王,大婚给了三十万两,营建洛阳宫又给二十八万两。   就这还不算,万历又给了福王税矿之权,田庄两万顷,盐引三千,福王之富,天下闻名,劫了他,得了福王府堆积如山的财富,大有可为啊。   一时之间,均是大为意动。   就连高桂英,都是忍不住暗吞了口口水。   毕竟福王府虽号称有万人,却以恶奴为主,大多分布在外面的田庄和各处产业里,福王府连同护卫和太监,真正的有生力量不会超过千人,以有心算无心,只要能潜进洛阳城里,未必就不能干一票大的。   “好!”   李信一一扫视着各人神色,点点头道:“劫福王府手快有,手慢无,种种迹象表明,李闯也盯上了福王,不久之后将引兵北上攻打洛阳,以明朝卫所军的战斗力来看,洛阳撑不了几天。   我现在做个安排,三叔,你明天一早带上部分人手与军中家眷赴高邮潜伏,不管是做帮佣还是难民乞讨,务必进城,到时与我里应外合,破城而入。”   “是!”   邢三郑重应下。   李信看了眼李兰芝,又道:“把这小丫头带走,高夫人留下,银子留三百两给我,其余三叔也带走。”   “不,我要和娘在一起!”   李兰芝赶忙抓住了高桂英。   高桂英也难得的目中带上了一丝哀求望向李信。   李信冷声道:“这事可由不得你,不想当我的如夫人就老实点!”   “哎~~”   红娘子神色复杂的看了眼李信,把李兰芝送走,有利于控制高桂英,在她本心来说,是很不齿这样的行为,可是劫福王府,本就是奇天大险,半点差池都出不得,于是叹了口气道:“兰芝,你娘和我们在一起不会有事的,你放心,最多两三个月就能重新见面,这样罢,阿荻和周夫人也去高邮,你在路上好歹有个伴。”   出乎红娘子意料,李信并未接腔,而是似有若无的扫了眼黄海。   他为什么挑中黄海作自己的亲卫队长?   除了必不可少的忠心,还有机灵,说自己不方便说的话,做自己不方便做的事!   黄海心里格登一下,脑筋转动起来。   很明显,李信想带着周氏母女进入洛阳,可是他为何不直说呢,必然有难言之隐,而一个孀居的女子,最为看重的是名节……   对了,必是如此!   黄海突然灵机一动,向红娘子道:“人分散开来进洛阳没问题,可是武器如何带进去,我们总不能空手攻打王府吧,邢班主可曾想过?”   “这……”   红娘子想想也是,无论是鸟枪还是长枪,都是长家伙,很难带进城,不禁问道:“你可有好的办法?”   黄海咬咬牙道:“我有个大胆的想法,可以让公子冒充富家公子,周氏母女暂时……扮作公子的妻女,武器直接隐在随行车队中,只要扮的象,料守门兵丁不会盘查,只是如此一来,就得委屈周夫人,也要让公子冒险了。”   说完,黄海不安的瞥向李信,如果自己对李信的用意理解错误,那么光凭着唆使李信去冒险,就没有好果子吃。   好在李信笑了笑,丢了个赞许的目光过来,让他心头大定,赌对了!   周氏却是刹那间粉面通红,娇躯一颤,本能的低下了脑袋。   说实话,红娘子心里挺不舒服的,凭什么是周氏扮作李信的妻室,而不是自己,不过冷静下来再看,周氏身上有一种温婉的大家闺秀气息,而自己呢,满身的江湖气,这就一点来说,周氏比自己更加合适,而且除了这个方法,很难把兵器带进洛阳。   强按下心里的那丝不舒服,红娘子问道:“周姐,你看如何?当然了,此举需要冒上一定的风险,你若不愿,我想李公子会理解的。”   周氏通红着脸颊道:“自我母女被公子收留以来,无以为报,今日既然公子有用得到妾身之处,妾身岂有推辞之理。”   “那就委屈周姐了。”   红娘子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又向李信道:“那你呢,扮作谁?”   李信沉吟道:“你可记得候方域候大公子?我扮他!”   “是他?”   红娘子的美眸中现出了滔天恨意,她永远也忘不了在杞县街头被调戏的那一幕。   候方域是《桃花扇》中的主人公,与李香君的绯侧爱情在后世广为流传,可是在真实的历史上,候方域可不是什么好货,他的父亲候恂是提拨左良玉的那位,因被薛国观与温体仁构陷,目前还蹲在诏狱中,而候方域本人号称明末四公子之一,复社领袖,与冒襄、陈贞慧、方以智齐名。   南明亡,候方域降清,却不得官职,于是进毒计扒开荆隆口黄河大堤,直隶、山东、河南多地一片泽国,死者达百万之众,一举镇压了当时反清的榆园军各部,但讽刺的是,清廷不愿沾此恶名,绝口不提扒开黄河一事,也没有给予侯方域任何嘉奖。   李信点点头道:“候大公子这段时间一直在顺天,流连于画舫美人之间,我们冒他的名,不虞撞上真身,他比我大不了几岁,我打扮一下,扮个五六分相似理应不难,若遇上盘问,就说是为搭救他老爹,求见福王,你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红娘子撇了撇嘴:“你怎么知道候方域的下落?”   李信暗道我前世曾研究过明末历史,可是能告诉你么,只是笑而不答。   红娘子又闷闷道:“那我扮你的丫鬟好了。”   “嗯,可以!”   李信满意的直点头,笑道:“把自己稍微弄丑一点,别让人盯上,那个……高夫人年龄大了,就跟着我们扮老妈子吧!”   高桂英那是火大啊,李信拉着自己,无非是当打手使用,自己凭什么要被他利用?只是想想李兰芝,还是忍了! 第二十七章 中华革命军   “好了,下面我再宣布两件事!”   李信突然拍了拍手:“纵观天下诸军,无论是李自成、张献忠,还是罗汝才或革左四营,都没有正式确立名号,军队名称与本人绰号混为一体,这是流寇作风,长久以往是不行的。   而我们不是流寇,不久后我们将拥有自己的地盘,因此必须要打出名号,不知大家有什么意见?”   邢三沉吟道:“公子出自于河南,而河南古属宋地,不如称之为宋,叫宋军,如何?”   “好!”   张全赞道:“朱洪武反元之初,就是打的故宋的名号,而今明室无道,天下民不聊生,公子高举宋旗,必将附者如云!”   李信一怔,大怂?   我草,死也不会用大怂的名号!   只是看其他人,大多表示赞同,于是笑道:“三叔,你这是建国,不是建军,贸然建国只会成为朝庭的靶子,我们离建国还远得很,还是先谈谈建军罢。”   “建军?”   众人相互看了看,杨彪挠了挠后脑壳子,嘿嘿一笑:“公子,军队名称无非就是白杆军、虎豹骑、白甲军、锦衣卫或以地名作为军名,不过我觉得,公子必然已有计较,不会用这些烂大街的名字,公子还是直说吧。”   李信笑骂道:“你他娘的是将我的军啊,也罢,我就起个名,我们的军队名为中华革命军,中华不用我多说,是中国与华夏的合称,革命见于《周易》,天地革而四时成,汤武革命,顺乎天而应乎人,当然,时代不同,革命的含义也有所引申,在我看来,有以下四点。   其一,革命代表着正义与秩序。   其二,革命是权力的转移。   其三,革命是改变现状的途径。   其四,革命是天下的鼎革,兴王师,伐不义,大家以为中华革命军如何?”   “好!”   邢三立刻大叫一声好:“公子,虽然老汉没读过书,很多大道理不懂,但是革命二字,已经标榜出了我军的宗旨,且琅琅上口,一听就有异于时下的各军,老汉支持公子。”   周氏也不禁赞道:“公子倒是时有出其不意的妙思呢,妾身也觉得中华革命军的名号起的好,红娘,你以为呢?”   红娘子的美眸中现出了难以掩饰的讶色,心里也有些自豪,但是莫名其妙的,李信被狐妖附身的想法又冒了出来,她连忙把这念头强压下去,点头道:“但愿李公子能不忘初心,莫要玷污了革命二字。”   “说的好!”   李信站了起来,大声唤道:“大家停一停,都过来!”   众军纷纷涌了过来,还有人抓着根大骨头棒子,依依不舍的啃着。   李信也不理会,待得军卒围成了一圈,才跃上一块巨石,唤道:“弟兄们,自今夜起,我军名为中华革命军,她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支军队,你们不是军户,也不是我李某人的家丁,我们是一支有组织,有纪律,有凝聚力,有战斗力的新型军队,想必很多人还是一头乱麻,那么我就重点讲一下我们和别家的不同。   首先是抚恤,战亡依级别,最低抚恤三十两银子,重伤致残二十两,子女由军队供养读书、基本生活需要直至十八岁成年,待我军攻占高邮之后,正式实行,今日阵亡的兄弟,到了高邮补发抚恤给家眷,同时,每个人也会依照明军标营标准发放俸禄,解决后顾之忧,大家明白了没有?”   “明白!”   全军精神陡然一振!   毕竟军队初创,不怕李信食言。   只不过,却有一人问道:“李公子,象我这种没有亲人家眷的光棍汉,死了谁帮我领钱?难道烧纸钱给我?”   “哈哈哈哈~~”   顿时一阵轰笑传来。   “大家别笑,这是个很严肃的问题!”   李信喝止住笑声,说道:“将来随着攻城掠地,会有很多可怜女子被我们解救,军中依战功配给,所以你不必担心死后没人帮你领钱,你需要立功,有了功劳,就有妻室,有了妻室,还怕没孩子替你领钱?”   那人大叫道:“俺刘五不怕公子笑话,俺活了二十五岁,连女人哪啥长啥样都没见过啊,本以为要打一辈子光棍,却不想俺刘五也有成家立室的可能,请公子放心,俺一定立功,娶个妻给俺们老刘家留后!”   “好,我看好你!”   李信满脸鼓励之色,大声道:“不过大家也别尽想着好事,下面我要谈一个非常重要的问题,军纪!   我曾向李闯进言建立制度,整肃军纪,但是,他不仅不采纳,反而要杀我,由此可知,别看他现在声势浩大,本质上却仍是流寇马贼,自古以来,哪有马贼流寇得江山的?   秦末陈胜吴广起义,成就了刘邦,西汉末绿林赤眉起义,成就了刘秀,东汉末黄巾起义,成就了司马炎,隋末群雄纷起,成就了李渊,李自成的作用,是为王前驱!   当然了,暂时李闯的手下只是一群穷光蛋,不会有太大的问题,可是共患难易,共富贵难,一旦攻入大城市,被花花世界迷了眼,必然军纪败坏,抢掠成风,上令难以下行,最终走向崩溃。   我们决不能效法李闯,我们既然是新型军队,理当严格要求自己,我现在宣布,凡有尖银妇女者,斩,抢掠百姓财物者,斩,无故扰民者,斩!   另战场所获财物一律上交,由集体处置,包括我自己在内,任何人不得私拿一分,大家能不能做到?”   黄海心知这是李信树立威信的重大关口,他本就心思灵活,又决意跟着李信,当即毫不犹豫道:“岳爷爷的岳家军从来不扰民,岳爷爷能做到,我们为何做不到?更何况公子还给了我们如此丰厚的待遇,如果还出去抢劫,那我们和左良玉的贼兵又有什么区别?我黄海坚决拥护公子!”   “我邢三也拥护公子!”   “我张全愿从公子将令!”   有人带头,立刻从者如云,纷纷赞同,李信现出了满意之色,其实他清楚,之所以能推行的如此顺利,首先是与画的大饼分不开的,如果他能做到以上的承诺,军卒不用抢掠,也可以生活下去,还有谁去抢呢?毕竟天生凶恶的人极少,大多数人还是随大流,但是做不到又另当别论。   其次是与他的威望已经初步建立起来有关,颗粒火药让枪械的威力大增,治疗伤势挽救了一个个垂危的生命,严格训练也初见成效,编练还不到一个月的新军对上刘宗敏的老八队并不处于下风,自己一步步的展现出了能力,也让人自觉或不自觉的产生了信心。 第二十八章 当兵的人   将士们群情汹涌,尤其是军中的光棍更是激动,李兰芝却是哼道:“什么嘛,就知道贬低父帅抬高他自己,父帅胸有大志,又怎可能是黄巢那等人物,将来父帅得了天下,必然是千古明君,百姓安居乐业,朝庭纲纪肃然,比他朱家好千百倍都不止。”   “哎~~”   高桂英叹了口气:“李公子确实有本事,你爹的军中尊卑不分,军纪不明,老八队拿你爹当大哥,你爹是凭着威望服人,而不是军纪约束人,长此以往肯定要出问题的,你爹犯了大错啊,他不该把李公子放跑。”   说着,还满脸的痛心之色,怔怔的望着李信。   “大家静一静!”   李信又拍了拍手,把目光吸引过来,说道:“火枪的威力想必大家都看到了,我们以一群乌合之众,凭着火枪打退了老八队的骑兵冲锋,在未来的战争中,火器为王,我们要主动适应新时代的新打法,对此,我再宣布两件事。   第一,军制改组,明军军制不适应火器时代,李自成效法唐制更是历史的倒退,我们将采用全新的军队组织形式,由军师旅团营连排班构成各级军阶。   一班十人,一排三班,一连三排,连作为作战基准单元,满编一百二十人,往上三连一营,三营一团,三团一旅,三旅一师,三师一军,趁着军队初建,军制改组刻不容缓,我与大家把各自对应的军阶调整一下,另于私下里,大家称我李公子或者李信,李伯岩都无妨,但在公开场合,要称我为总司令,红娘担任我们中华革命军的副总司令。”   二瓤忍不住问道:“公子……不,总司令,这总司令是个什么官,可有总兵大?”   “哈~~”   李信哈的一笑:“司令者,司掌命令也,隋朝曾有司令一官,掌图籍法式,纠察宣奏,而我所说的司令,是军队中主管军事和相关下属部队的军事主官,如果非要与明军作个比较,相当全国兵马大元帅,而总兵根据所辖兵员数量,相当于我们中华革命军中的旅长或师长这一级别,明白了吗?”   “明白了。”   二瓤挠了挠后脑壳,看那神情,还是不大明白。   不过也没关系,司令只是个名称,习惯了就好,正如解放前引进西式军制,满街都是司令,甚至几百人的土匪马贼头子都自称司令。   “好,我们现在开始!”   李信把各级将领集中在一起,按照各自的军阶授予相应的职务,如李胜德,火枪队队长,虽手下只有一百五十人,但是考虑到未来扩编的问题,改为火枪营营长,副手王强与杨大牛,分任连长。   他的亲卫队改称亲卫连,黄海任连长,杨彪和邢武分任排长,其余各人也依次调整,步兵最大的作战单元为团,张全任步兵团团长,弓兵暂时建到营,由原红娘子军中的一名神射手江志任营长,邢三任后勤部部长,总之,每个人的职位都非常低,不过将来随着军队规模的扩大,各人的军职也将得到相应的提升。   其实很多人都不明白这一套军制有何意义,与明军的总兵游击的区别到底在哪儿,李信暂时也不费口舌,现代军制的要点在于废除了封建旧军队中的人身依附关系,依据时代特征,创新军事思想,改造军事组织,并强调动员力、组织力与战时保障能力。   李信效法解放军建立的三三制只是徒有其形,还远未得到现代军事制度的神髓,但他目前只能做到这一步,更深层次的兵役民防、教育动员还需要大规模的扫盲与工业化的发展相互配合,他的目地,是建立起一支工业化的军队。   在宣布之前,李信也曾考虑过是否引入近现代军制是否超前,但是纵观历史,制度先行一步不会有错,而一旦制度落后于现实,将会产生很大的问题。   以北洋水师为例,仅从装备来看,完全是一支先进的近代化海军,但他的制度,仍是总兵副将参将把总那一套,军中拉帮结派,盛行人身依附,地域歧视不绝,各舰与舰之间,矛盾尖锐,这样的一支海军,纵然装备先进,可是制度上的劣势限制了装备的先进性,这才是甲午战败的根本原因。   “各位!”   李信又把人唤了回来,大声道:“自古以来,以人头计功,这种计功方法是冷兵器时代近身肉搏的产物,但是在火器时代,强调团队配合,以远程杀伤为主,以人头计功很不公平,有鉴于此,我军不再以人头计功,而是以团队作为基本计功单元,以是否达成军事目标作为评功标准,具体细则会在取下高邮之后正式公布,大家有意见现在提,过了今晚,任何反对声音都视为违抗军令!”   “总司令,您怎么说就怎么来,咱们信任你!”   “官军最擅长杀良冒功,老百姓可真是惨啊,遇上流贼,被裹挟,遇上官军,被杀头,要我说,废除人头计功,废的好!”   “只要公平,怎么都行!”   底下纷纷叫嚷,一片赞同。   “安静,安静!”   李信双手连摆,好不容易压下了喧闹声,才道:“既然如此,这事就这么定了,我现在教大家唱首歌,歌名为《当兵的人》,做为我们中华革命军的军歌,象征着我们的风貌与责任,大家先听我唱!”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自从离开家乡就难见到爹娘……”   李信自然唱不出刘斌那种味道,却也是抑扬顿挫,热血澎湃,这种调子的歌曲,在当时堪称惊世骇俗,但是不要低估古人的审美水平,他们喜欢古腔古调的音乐,是因为没有接触到更好的,一旦有璇律更加悠扬,节奏感更加强烈的音乐传入,是听那慢悠悠,能急死人的拖腔,还是朗朗上口的歌曲,很容易做出选择。   这和上世纪八十年代的情况极为类似,听惯了红歌的人们,乍一接触到港台流行歌曲,立刻就风靡了全国,满街都是提着个卡式录音机的年轻人,摇头晃脑。   他选择当兵的人,除了歌词朴实简单而又真挚,关键是进行曲风格,振奋人心,而且歌词不用多过改动,只要把共和国的旗帜上,改成那广袤的土地上就可以了。   刚开始李信还有些担心时人接受不了现代音乐,不过全军上下反映热烈,战士们渐渐地跟唱起来,很明显,担心是多余的,他的兴致也随之高涨。 第二十九章 东施效颦   “说不一样,其实也一样……”   周氏看着台上的李信,跟着轻轻哼着,孙荻忍不住唤道:“娘,这词粗鄙的很,远远比不上您平时哼的小曲儿,您怎么也跟着唱了?”   “啊?”   周氏回过神来,粉面一红,不自然的笑道:“红娘,我曾经听过西洋歌曲,和这首歌在风格上有些类似,想不到李公子居然对西学也有所研究,还真是奇才呢。”   红娘子为李信自豪着,但心里又有了些不安,李信是多才多艺的读书人,而自己,是个踩绳卖解,大字不识的江湖人士,她觉得自己与李信的差距越来越大,想到这,便咬咬牙道:“周姐,你……能不能教我读书识字?”   “哦?”   周氏诧异的看了过去,美眸中似是有所明了,点头笑道:“既然你想学,那姐抽空教你便是,不过姐可得把丑话说在前面,你已经过了识字的最佳年龄,或许会很辛苦的,姐可不会纵容你。”   “嗯!”   红娘子猛一点头:“我邢红娘打小练功,什么苦没吃过,周姐放心便是,我不会叫苦的。”   说着,还往上望向了李信。   “来,大家有会唱的,跟着我唱,这是我们的军歌,每个人都要会唱!”   这时,已经一遍唱完,李信厉声呼喝,又唱了起来。   刚开始,跟唱还很凌乱,渐渐地,唱的人越来越多,也越发的整齐,汇聚成了一片,漫山遍野都是咱当兵的人,激昂的情绪缭绕夜空,很多人用尽力气在唱,唱的脸红脖子粗,满脸的振奋之色!   高桂英的眼神中流露出了一抹惊骇,她是知兵的,可是纵然以老八队的精锐,也从未达到过如此气势,而这仅仅只是一首歌带来的!   她看着站在巨石上的李信,双臂用力挥舞,引亢高歌,一股浓浓的悔意占据了心头,她越来越为李自成懊悔,如此人才,居然不能见容,她的心里也有了些怒气,但同时,又为李自成平白招惹了一个大敌而担心。   她的心思不由回到了李自成身上,这刻的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入睡?   与朱连山山顶的热烈气氛不同,邓州州衙安宁平静,李自成仍未入睡,在等着刘宗敏回来,别看李信只有一千多乌合之众,可这事泄露出去了,将产生极其恶劣的影响,投附他的各路义军必然生出贰心。   其实李自成也不想要类似于老蝎子自带兵卒来投的大小首领,这些人根本谈不上忠心,也不完全听他的调遣,他最欢迎的还是单独来投的贫苦老百姓,可是现阶段他没办法,刚刚打开局面,急需壮大气势,只待袭取洛阳,得到了福王的钱粮之后,才有可能整肃全军。   夜越来越深,莫名的,李自成的心头闪过了一丝不安,但随即就哑然失笑,两千老八队精锐,由刘宗敏带领,怎么可能失手呢?   “闯王,总哨回来了!”   突然,张鼐在外唤道。   “哦?”   李自成连忙踏出屋子,正见着在清朗的月光下,刘宗敏、高一功与李过联袂而来。   “大哥!”   “姐夫!”   “义父!”   三人二话不说,扑通一声跪下。   “怎么了?”   李自成心里格登一下。   刘宗敏拱手道:“小弟办事不力,还请大哥责罚,那……那李信跑了,咱们折损了两百个兄弟!”   “到底怎么回事?”   李自成连忙喝问。   “是这样的……”   刘宗敏三人你一言我一语的道出了经过。   当说到鸟枪到了李信手上,威力与射程均是大增时,李自成神色数变,再到高桂英与李兰芝被掠走,更是忍无可忍,咆哮道:“李信狗贼,掠我妻女,我与你不共戴天!”   那满脸的悲愤,浑身缭绕的杀机,让人毫不怀疑他与高桂英之间浓浓的夫妻之情。   “大哥,小弟无能,请大哥责罚!”   刘宗敏再次请罪。   高桂英是高迎祥的侄女,是高一功的姐姐,在老八队中的名望不比李自成低,甚至因高桂英平易近人,在某些情况下比李自成更受爱戴,这也是高桂英被红娘子挟持住,老八队不敢强行解救人质的根源所在。   “哎~~”   李自成愤怒的望着刘宗敏,许久,重重叹了口气:“都起来罢,这事怪不得你们,桂英出现的……太巧了,一功你放心,总有一日,我必将李信狗贼碎尸万段!”   “姐夫,一想到大姐和侄女落到那狗贼手上,我心里就揪着啊,要不咱们再派兵过去,趁夜偷袭,看看能不能把大姐抢回来?”   高一功虎目微红,眼里透出羞恨之色!   李自成略一沉吟,便摆摆手道:“不妥,黑夜有利于他,不利于我,我不能让将士们无谓的伤亡,想必桂英也不愿如此,而天亮之后,李信也该跑了,茫茫大山,上哪儿找他?总之,这事没完,早晚我会把桂英救回来。”   高一功又问道:“那李信带着军突然离开,若是有人问起,该如何解释?”   李自成缓缓道:“看他的行踪,若是他被朝庭剿了,就说他不听号令,胡乱行动,咱们趁势整肃军纪,若是他在某处立了足,就说他背叛于我,号召天下义军共讨之!”   “好,这主意妙!”   “大哥果然是大哥啊!”   三人均是眼前一亮!   李自成笑了笑,问道:“鸟枪在他手上居然能打到六十步,你们可曾琢磨过?”   李自成不傻,他清楚训练枪手比训练弓箭手容易,之所以不重视枪械,关键在于鸟枪除了质量差,威力也比弓箭差多了,而李信能把鸟枪打到六十步还破甲,这对于李自成的吸引力无疑是致命的。   “这……”   三人相互看了看,李过迟疑道:“义父,要说李信改进了枪械,就算他有方法,也没这时间,因此很可能是加大了装药量,我算了下,在六十步的距离上破甲,装药量至少加一倍,但是会有炸膛的风险。”   刘宗敏回忆道:“我在阵前督战,好象没见着李信的枪炸膛,要不……我们找人试试?”   “也好!”   李自成点了点头。   李过找来了一名亲兵,按六十步距离,卡在大门口的位置挂起一副铁甲,周围火光通明,这名亲兵填装了双份火药,再装上弹子,点燃火绳,瞄向标靶。   “轰!”   却是一声炸响,枪枝从中炸开,那名亲兵捂着脸,倒地惨叫不止,指间渗出丝丝缕缕的鲜血,一只眼睛被炸瞎了!   几人面面相觑!   ……   天亮了,李信军中的老弱妇孺都是随军家眷,约有三百多人,考虑到突袭福王府的动静越小越好,枪械的用处不大,因此分了一百名火枪连战士随行,另有两百名步卒与伤员。   在军卒的挑选上,邢三留了个心眼,虽然昨晚正式建军,士气大振,可是随军家眷不同,这都是杞县老百姓,是皂隶衙役和部分卫所军的家属,在市井中也算是有头有脸,日子能勉强过着,如今却被迫跟着流窜,怨气不要太大,如果不把她们与自家男人拆开,李信又不在,难保这些娘们儿不会唠叨,指不定就有人耳根子软,半路偷偷跑了,所以随行军卒本着分开拆散的原则,都是不相干的人。   邢三带领人马离去之后,李信也领着余下的一千两百人,向着大山深处行进。 第三十章 风雨入洛阳   初冬时节,寒风阵阵,天空铅云密布,凌乱的雨丝肆意飘洒,几个城门守卒抄起袖子拄着长矛,缩在门洞里。   “傍晚了,快关门了。”   “是啊,这鬼天气,还是回家喝两口烧酒,再炖上一大锅狗肉那才叫爽!”   “你娘的净做梦,还是回家啃咸菜窝头吧!”   “哈哈哈哈~~”   门洞里一阵轰笑声。   “诶,有人来了,再有半刻就要关门,谁他娘的不识相?”   突然一声怪叫传来,一众军卒纷纷看去,只见一行车队缓缓接近着洛阳南门。   “嘘,小声点,看这架式肯定是贵人,被听到没咱们的好果子吃!”   “娘的,什么世道啊,凭什么他们吃香喝辣,老子们挤在门洞里吹风淋雨?还他娘的欠了快一年的饷,我全家都要饿死啦。”   门洞中,又发出几声不满的嘀咕。   这一行车队,正是李信假扮候方域的车队。   由邓州到洛阳近六百里,为了避开官军,下了朱连山之后,全军在山区中穿梭,省吃俭用,再捕捉鸟兽,外带摘果子挖野菜,足足走了大半个月,才靠近洛阳,战士们先行一步,花了三天时间,分批分次,空着手由各门潜入,李信带着兵器,不敢大意,一直在城外徘徊,等来了梦寐以求的冷空气南下,又拖到傍晚,才正式入城。   全队十余辆大车,装着火枪、长矛、刀剑与弓矢,李信和周氏母女坐在最前面的一辆车里,红娘子扮丫鬟,黑着脸走在一边,高桂英扮成了老妈子,脸色也不比红娘子好太多。   其余黄海、杨彪、邢虎与亲卫队则扮作长随与家丁,护着车驾。   车厢里,周氏或许是紧张,也可能是与李信挨的太近,面色有些发白,身子不自然的僵着,透过车窗的一小丝缝隙望向外面。   孙荻则是睁大眼珠子,不时望望母亲,又不时望望李信。   李信笑道:“周夫人,不必紧张,几个看门小卒,黄海就足以摆平,呵呵,想不到老天爷也站在我李信一边,刚来洛阳就碰上冷锋过境,还不下雪,看这天气,恐怕风雨会越来越大,真是动手的良机啊,待会儿入了城,先给你和阿荻找个客栈住下来,或许明天,就能住进王宫了。”   “嗯~~公子小心!”   周氏微红着脸,点了点头,随即就问道:“公子,请问何为冷锋?”   “啊?”   李信暗道一声说漏嘴了,尴尬的笑了笑,便道:“每逢冬季,隔三差五,会有从蒙古过来的冷气团南下,带来强烈的降温和风雨天气,故称之为冷锋,往往冷锋过境前,天气会不正常的回暖,甚至有时如融融阳春,只要注意观察,都是有征兆的。“   周氏赞道:“公子还真是见识广博呢。”   “夫人过奖了,李某无非观察的多,想的也多罢了。”   李信毫不客气的谦让了句,又问道:“结识夫人也有了近两个月,不知夫人芳名可否告赐?”   刷的一下,周氏顿时脸颊红透了脖子根!   她出身于书香世家,还是挺注重名节的,又作为寡妇,更是明白寡妇门前是非多的道理,芳名哪能轻易告人?尤其李信还嘴角含笑,侧头看着她,带着几分轻薄的意味,她本能不想告之,可是那小心肝却不争气的狂跳起来,似乎内心中有一个声音在催促她把名字告诉李信。   再一想到这两个月来,承蒙李信照料,自己母女丰衣足食,免了饿殍之苦,又对自己颇为守礼,连名字都不说,心里总是过意不去,于是以细如蚊蚋的声音道:“妾贱名一个菡字,还望公子记着了。”   “周菡?”   李信不由吟道:“田田初出水,菡萏念娇蕊,添个浣衣人,红潮较浅深。”   “公子!”   周菡娇身低呼,浑身剧颤,脑袋低的几乎都看不到脸,带着丝愠怒道:“还望公子自重!”   我草!   被误会了!   李信一脸懵逼,不过细细一想,对一个女子吟这种诗,难免显得轻浮,再引申一步,或还有黄诗之嫌,看着周菡那通红的耳根子,他知道这事没法解释,越解释显得越心虚,于是嘿嘿一笑:“夫人风姿卓越,恰如菡萏之高洁,李某只是有感而发罢了,若是唐突了夫人,还望见谅。”   周菡低着头不说话,反倒是孙荻偷偷扮了个鬼脸,那精灵古怪的目中,竟然带有一丝鼓励之色。   “来者止步!”   这时,外面传来军卒的喝令声,李信也不再撩拨周菡,掀开窗帘一角,向外望去。   几名军卒站在门洞里,根本不出来,举着长矛交叉架起,算是拦路,他有数了,实际上选择傍晚入城,就和现代社会临近下班,处理工作往往敷衍了事一样,他相信在古代也是如此,一大早,肯定盘查严密,越往后面,盘查越松,从目前来看,的确如此。   而且根据他的经验,快关门的时候,将领会先一步开溜,留下几个小兵到点关门,哄蒙小兵明显比哄蒙将领更加容易。   黄海上前两步,笑道:“几位军爷,我们来自于开封,车里是我们家大公子候方域,我们家老爷名讳恂,曾任户部尚书,因受奸人构陷,含冤入狱,大公子此来正是为求见福王。”   “哦?”   几名军卒相互看了看。   其中一人喝道:“车上装的什么?”   黄海道:“是进献给福王的礼物。”   “打开检查!”   又一人挥手道。   “这……”   黄海为难的看向了车里,并瞥了眼高桂英。   高桂英的年纪大概三十多一点,却扮成了个四十来岁的老妈子,咬了咬牙,不大情愿的替李信掀开帘子,低眉顺眼道:“大公子小心点,地上湿滑。”   李信伸出了一只手,搭在高桂英的手臂上。   高桂英心里那个歪腻啊,如果是寻常人,或会想到尖叫,揭穿李信的真面目,可问题是,她是李闯的妻子,也是朝庭重犯啊,落朝庭手上只怕比李信更凄惨,只能强忍不适,扶着李信的的肩膀,把李信扶下了车。   “几位,请了!”   李信笑容满面的拱了拱手:“车里也不是什么重要东西,都是献给福王的字画和古玩,军爷要检查,自是理所应当,可是一来拆卸困难,为怕途中颠坏,咱们一路行来都是小心翼翼,若是拆卸时稍不留神,有了损坏,恐怕会惹得福王他老人家不高兴,二来天又下着雨,若是字画被雨水淋湿……   这个……学生不敢私议王爷,但几位大哥长居洛阳,想必……呵呵~~”   李信说的含含糊糊,可那几个军卒听明白了,就如遇到知音,无不生出了亲近感,有一人还道:”福王的金银多得没有数,钱串儿都朽了,那粮食都发了霉,而咱们快一年没关切,家里穷的都揭不开锅,真他娘的!” 第三十一章 战前布置   “赵直,发什么牢骚?”   这名军卒仿佛打开了话匣子,正说的气愤难平,旁边有人给他打了眼色。   在历史上,李自成围攻洛阳,第二天,城门就被人从里面打了开来,关键就是福王太招人怨恨,明知李自成的大军指日可至,前南京兵部尚书吕维棋劝他拿出数万金银犒赏将士,再拿出数千担粮食赈济饥民,他却道:洛阳全城官绅百姓的死活干我球事。   并振振有辞:地方文武,守土有责,倘若洛阳失守,本藩死社稷,你们这班食皇家俸禄的大小官儿也活不成,纵令有谁能逃出流贼之手,也难逃国法,先生为洛阳守城事来逼寡人,难道守城护藩之责不在地方文武的身上么?   然后在吕维棋的逼迫下,福王开始哭穷:近年水旱不断,盗贼如毛,本藩收入大减,而宫中开销仍旧,人不敷出,你们失守城池,失陷亲藩,自有大明国法在,用不着入宫来逼寡人出钱出粮!   随即拂袖而去,最终李自成兵临城下,他知道怕了,才勉为其难的拿出三千两银子犒赏将士,可就这三千两,总兵王绍禹自己留一千两,送一千两给了分巡道王胤昌,真正拿出来犒赏的,只有一千两,士卒骂得更凶,公然说不再守城的话,王绍禹也不知是什么心态,佯装不知,听天由命。   其实就当时而言,洛阳堪称一座雄城,宽一千四百米,长五千六百米,墙高四丈,壕深五丈,阔三丈,四面各设一门,外筑月城,环城设三十九座敌台,守备兵力过万,如好好守,不说取胜,守上十天半个月不成问题,待得河南巡抚李仙风率大军来援,至不济也能逼退李自成,可以说,洛阳上至福王,下至官员,集体智商下降,自己把自己作死了!   当然了,李信从没想过亮出身份去劝降守卒,主要是他没有那么多的兵力,也没有李自成那么大的名声,暗叹一声不作不死之后,便道:“没想到几位大哥着实艰辛,也罢,相逢即是有缘,红姑,拿银子来。”   红娘子暂时叫红姑,脸面涂的腊黄,不依道:“公子!”   “我与几位大哥一见投缘,快去!”   李信不悦的挥了挥手。   红娘子这才不情不愿的取了一袋银子过来。   李信往那名叫赵直的军卒手里一塞,豪爽的说道:“国家不幸,灾祸四起,候某实不愿见我大明的勇士忍饥挨饿,这点银子聊表我的一番心意,还请几位大哥收下,万勿嫌少。”   赵直手里一掂,咣当咣当直响,再看那包裹,差不多有百两之数,顿时连声推辞:“使不得,使不得,太多了,候公子请速速收回。”   他旁边有个眼明手快的,一把抢过包裹,掂了掂,立时改换上了笑脸,谀笑道:“候公子体贴咱们,那咱们就不客气啦,多谢候公子了。”   又一人殷勤的哈腰道:“候公子在洛阳可有落脚之处,要不要咱们弟兄几个帮忙张罗?”   李信拱手笑道:“诸位大哥客气了,候某先须拜见福王,想来福王会有安置。”   “瞧我,糊涂了,既如此,我等就不耽搁候公子了,免得惹到福王不开心,候公子,请。”   那人猛一拍脑门,也不提检查的事了。   “各位大哥,后会有期!”   李信拱着手,率队进了门洞,还不望回头看了赵直一眼,赵直正带着丝愧色,拱手相送。   因着风雨交加的关系,洛阳的街道上几乎空无一人,而在街边巷角的屋檐下,挤着避雨的难民,身衫单薄,缩成一团取暖。   “公子,公子,行行好吧,赏口饭吃吧!”   有难民遥遥伸出手,巴巴的看着李信这一行车队。   李信目中现出了不忍之色,转头向红娘子小声道:“时不待我,咱们今夜就摸进福王府,把我们的粮食都拿出来分了罢。”   “嗯~~”   红娘子吩咐人手,取出馒头,窝窝头等各种食物,分发给难民。   “多谢姑娘,多谢姑娘!”   “公子,您就是活菩萨啊!”   难民们接过食物,感恩戴德的称谢,随即就猛塞入嘴里,面孔居然浮现出了幸福和满足!   高桂英看着这一幕,眼圈红红的,又看向李信,对李信的感观有所好转。   李信心头也是堵的慌,深吸了口气,向黄海道:“前面有家悦来客栈,我先把周夫人母女安置下来,你分派人手,把弟兄们找到,最迟子时,带往城东北福王府以北莲花寺外与我会合,我有任务安排。”   当时洛阳大体分为四区,西北隅的核心是理刑县治,东北隅的核心是福王府和县治,东南隅的核心是文庙,西南隅的核心是河南府治。   “得令!”   黄海带上数人,遁入了雨中。   李信与红娘子先去悦来客栈给周菡母女要了间上房,又特意留下两个女兵陪伴,才率着车队潜入了雨夜当中。   风势越来越大,雨势也越来越密,街上黑漆漆一团,别说行人,连打更的都不出来,当接近子时的时候,陆陆续续有身披蓑衣的黑影找到了李信。   待所有人来齐,清点过人数之后,李信召集班长以上,沉声道:“成败在此一举,成了,我们将拥有充足的本钱在乱世中起兵,败了,所有人都活不到明天天亮,明白吗?”   “明白!”   众人齐声低喝。   “好,我现在分配任务!”   李信道:“福王府有四门,南有正华门、西有西华门、东有东华门,北修望京门,建有丈高围墙,有内宫、外宫,并修四座府门楼。   外宫有仪门、圣谕牌坊、中正殿、皇恩殿及近百间厢廊房,东为驻守和马房、仓库及马王庙,东华门与西华门之间修宫内大道,内宫筑大门三间、又有左右私宅、客堂、书房、文昌楼,东为练武场、土地庙,西为花园,园内筑人工湖,湖岸筑亭台楼榭。   我们需要控制四座门楼,以南北两个方向为主攻,东西方向以控制门楼为主,兼警戒任务,为防止惊动洛阳驻军,所有人必须攀墙进入王府,不得主动攻打诸门。   我现在下令,张全率一百五十人控制东华门,江志率一百五十人控制西华门,红娘率四百五十人主攻望京门,在控制城门之后,迅速向内突破,肃清北部外城。   我亲自领四百五十人主攻正华门,高夫人与我随行,王府守卫都在外城,内城只住着福王与他的妃嫔子嗣和太监,几乎没有战斗力,我们的任务是既要防止有人逃出王府求救,又要阻止护卫逃入内城,而王府护卫,作恶多端,一个都不能留,大家听明白了吗?”   “明白!”   众人神色一肃,纷纷表态。 第三十二章 以牙还牙   高桂英却不是吱声,与那热烈又带着紧张的气氛格格不入。   李信不由转头看了过去,目中带着威胁道:“高夫人,我希望在你有任何不理智的行为之前,先想想你的女儿兰芝正在高邮巴巴盼着你,嗯?”   高桂英真恨不得把李信掐死,可是人在屋檐下,只得闷声道:“福王也不是好东西,我也希望捉到他,反正……不坏你事便是。”   “这还不够,你要听我命令!”   李信不依不饶道。   “也罢,我……我和兰芝落你手上,真是倒了八辈子穷霉!”   高桂英愤恨道。   “呵呵~~”   李信突然笑了起来:“高夫人,你现在恨我没关系,说不定将来李闯兵败,你还要感激我扣住了你们娘俩,免了被朝庭官兵糟蹋之祸,当然,我知道你不会信,那咱们走着瞧便是。”   说着,便神色一肃道:“半刻后行动,现在分发兵器,每人嘴里必须嚼一片老姜,不要嫌辣,嚼烂了咽下去,否则风吹雨淋得了风寒,把命交待了可别怪我没提醒,开始!”   “是!”   众人齐声低喝。   一件件兵器分发下去,被点到名的将领领着部众遁入了雨夜当中,风雨声,完美的遮掩住了奔跑的脚步声。   深夜的洛阳,风疾雨紧,那呼啸的西北大风夹着雨丝扑面而来,也带来了澈骨的寒气,李信清楚,哪怕嚼了姜片,也肯定有人会在事后大病一场,可是不趁着冷空气南下的当口偷袭,根本没有别的机会。   洛阳可不是一座小城,是在金元洛阳城的旧址上重建,论起规模,尚不及隋唐洛阳城的二十分之一,但仍有九州八府数洛阳的美誉,又一直是府级治所,凭借天下之中的地理位置,是豫西当仁不让的经济重镇,人口密度极大。   如果是正常的天气,街道上有更夫,有巡丁,还有睡不着出来逛街的闲人和流浪汉,没办法隐蔽,只有抓住冷锋过境,风雨交加的短暂机会,才有可能攻入王府。   李信带着四百五十人贴着高墙潜行,奔到了距正华门五十丈处止步,向上看去,围墙高一丈,上覆以山形小青瓦,这种形制既美观,又可以有效的防止攀登,好在古人还算淳朴,没在墙顶上埋设铁钉、铁片和瓦片之类。   “你,把腰弯下!”   李信随手指了一人。   那人明白李信要做什么,赶忙弯腰,把后背露出。   李信猛吸一口气,一脚踩上,再踏墙一跃,身形一提,双臂紧紧抠住了墙顶,顺势一踏墙,腰身一拧,整个人就翻了上去。   “好!”   “总司令利索!”   底下传来叫好声。   李信心里也有些得意,虽然他的实力只是勉强触摸到了明劲的门槛,但前世的意识与技巧仍在,当时创业之初,经常要干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攀墙入室再是熟捻不过。   而且他的所有功夫和动作,不完全依照传统,是在发家之后,花重金请了人体工程力学专家与3D成像方面的专家,针对他的招式通过AI分析汇总,修改不足,设计最有效和最简练的招式,去芜存菁,留下来的都是精髓,最为适应人体的结构。   “上来!”   攀上墙顶,李信向高桂英伸出了手。   高桂英有些迟疑,但还是一踏那人后背,在身形凌空的当口,抓住李信的胳膊借力一带,稳稳的落在了墙顶。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高桂英借力一带的那一把,抓的李信的胳膊火辣辣,还有一股大力传来,身形一个踉跄,差点从墙头栽下。   李信勃然大怒,一记龙爪手狠狠抓了把高桂英的屁股!   还别说,这女人虽然三十多了,但长年大运动量,身材保养的极好,那两片肉瓣子厚敦敦,紧绷绷,弹力十足,这手感,简直没得说,再把目光上移,看向那纤细的腰和挺拨的胸,他突然发现,高桂英挺有亮点啊,怒火也不由消了!   在气质上,高桂英与红娘子类似,都是江湖草莽气息,论起容貌,三十多的高桂英显然不如十八岁的邢红娘,可是在李信眼里,高桂英带有一种轻熟的风韵,这是如红娘子之类的少女所不能比的。   “啊……银贼,老娘和你拼了!”   高桂英如被什么恶心的东西沾上了身,条件反射的向后一弹,一脚顿时踏空,眼看就要栽下去,还亏她功夫不错,紧急关头坐马沉腰,再手一撑,重新回到了墙头,可那眼神羞愤交加,带着熊熊怒火,胳膊一扬,就要动手了。   底下人也目瞪口呆,没人能料到,李信作为总司令,居然会轻薄这样一个老娘们儿?口味太重了吧,轻薄李兰芝也好过轻薄高桂英啊!   “慢着!”   李信连忙喝止:“高夫人,我把丑话说前头,纵然你功夫比我好,但我要治你至少有一百种方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你还是规矩点好,不要以为你那些小动作我看不出来,你不招惹我,我也不会撩拨你,这次是给你的教训,再有下次,可不是抓一下这么简单,我是男人,你是女人,不用明说你也清楚会发生什么,其实凭心而论,我挺喜欢你这种老娘们儿的,够味儿,够野,有嚼劲,哈,老子就喜欢骑野马,你可别逼我给李闯王戴绿帽子啊,干活吧!”   说着,解下腰间的一把铁锤和钢杵递了过去。   “你……哼!”   高桂英简直是气的差点吐血,但她看出来了,李信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更不会讲江湖规矩,自己身为女子,还是不要争一时意气,否则真被他五花大绑送入洞房,吃亏的还是自己。   尤其她能看感觉到,李信的最后一句话不是开玩笑,那眼里闪动着芒芒绿光,那眼神不离自己的胸腹腰肢,是真的把自己当野马了!   她怕了!   于是心虚的重重一哼,气呼呼的接过来,叮当一阵猛敲,把钢杵钉入墙体,贯穿而过,李信在两头分别系上绳索,向下低喝道:“大家一个个来,我再多钉几根,尽快进来!”   钉钢杵由高桂英负责,这女人是高迎祥的侄女,也是马贼出身,自幼练得一身好功夫,钉几根钢杵并不吃力,风雨声又完美的遮掩住了敲击的叮当声。   李信负责系绳子,一名名战士攀上墙头,又从另一边缒入王府,先进去的,分布在周围警戒,不片刻,四百五十人悉数翻了进去。   “李胜德,你带五十人控制门楼,守卒全部杀光,莫要手软!”   李信向左右一看,便吩咐道。   “得令!”   李胜德郑重应下。   “其他人跟我杀向厢房,护卫必住厢房!”   李信手一挥,率先大步迈出! 第三十三章 血夜王府   数百人踩着地面的积水,啪啪作响,纵是风雨声也不能掩盖,隐约的,还有惨叫传来,李信清楚是李胜德动手了。   通常来说,没有人会吃了熊心豹子胆去攻打王府,哪怕明末江山摇摇欲坠,但朝庭威仪仍在,在外领军的督抚大臣,不管手底有多少兵,几名缇骑就足以逮捕回京。   历代的王朝末期,朝庭权威下降,各地督抚拥兵割据是常态,而大明至死都仍保持着足够的权威,就是号称封建制度顶峰的大清,在太平天国起义之后,仍不免走上了督抚割据的老路。   因此就体制而言,明朝的体制才是封建社会最为稳定的体制,真正实现了官绅一体,明朝皇帝也不是普遍认为的权力被文官架空,而是真的口含天宪,想杀谁就杀谁,这一点在崇祯身上体现的登峰造极。   强大的惯性,固若金汤的洛阳城,使得满城士绅缺乏忧患意识,习于安稳的日子,甚至王府护卫比之普通明军士兵更有不如,他们是真正的豪奴,平时都是横着走路,洛阳地面上,没谁敢于招惹,守大门只是虚应了事,就那么几个人缩在牙房里,大多数都早早躲进了厢房,要么赌钱,要么睡大觉。   李信眼前的这间厢房,屋里还亮着灯,传出吵吵嚷嚷声,他向后招了招手,跟着的二十余人纷纷围上,他又给高桂英打了个眼色。   高桂英提着把红缨枪,一脚踹上门板。   “轰隆!”一声!   大门重重拍打在了里面的墙面。   “什么人?”   “谁他娘的找死?”   守卫给吓的不轻,纷纷喝骂。   “杀!一个不留!”   李信猛一招手。   高桂英二话不说,旋风般冲入,一枪就把一名刚刚站起来的守卫刺了个透心凉,随即枪尖一抖,尸体被抛向一边,又是一枪刺出,扎中了另一人的小腹。   “啊!”   凄厉的惨叫声响起。   当李信冲入屋的时候,高桂英已经连杀四人,当真是心狠手辣,枪枪毙命啊!   李信算是看出来了,这老娘们儿在向自己示威呢,用杀戮告诉自己,她也不是好惹的,少打她主意。   整个屋里有十来人,正聚在一起赌钱,桌上堆着一锭锭的银子,完全没有任何准备,倾刻间,就如砍瓜切菜般,被杀的一干二净。   “财物都不要动,回过头再整理,银子自己不会长脚跑,走,我们去下一处!”   李信回头看了眼,便招呼众人出了屋子,去下一间屋子展开杀戮!   ……   一间间厢房里,透出惨叫声,这真是飞来横祸,有些人正裹着被子睡大觉,就被活活捅死,即便反应过来,也吃亏在措手不及,训练也不足,反应迟缓,抵挡不了几下。   狂风骤雨的夜里,王府外城渐渐的弥漫起了一股血腥味,而一道高厚的红色宫墙将内外府隔开,狂风吹拂着枝叶,刮上黄色琉璃瓦,发出哗啦啦的难听声音。   雨丝随着风势飘忽不定,给彩绘回廊罩上了一层阴冷的气息,正殿前,丹墀上摆的一对铜鼎和鎏金铜狮子,也被雨水淋了个通透,而在靠东边的一座宫院中,居然传出笙、萧、琵琶等诸多乐器的和奏与檀板轻敲,衬托着曼声清唱。   这正是福安殿后方的寝宫,福王并未入睡,对于他来说,不一定要有固定的睡眠时间,困了就睡,不困就作乐。   哪怕已过了子时,福王仍躺在一把蒙着貂皮锦褥的雕花金漆圈椅中,两腿前伸,一张铺有红绒厚垫的雕花檀木矮几上,搁着他的双脚。   左右跪着两个宫女,替他轻捶大腿,另有两个宫女坐在两旁的矮凳上,各将他的一只粗胳膊放在自己腿上捶着。   福王极其肥胖,两个宫女被他沉重的胳膊压久了,不时偷偷地瞟他一眼,皱皱眉头,可惜只能看到那滚圆的大肚子,脸被挡着了。   另于脚前,拜垫上跪着一群乐伎,拿着诸色乐器弹奏,福王闭着眼睛,鼾声时响时落,当一曲弹完,福王也跟着停止打鼾,微微睁开眼睛,用带着睡意的声音问:“熊掌没熟?”   一个太监躬身答道:“启禀王爷,奴婢刚才去问了问,熊掌快炖熟啦。”   “怎不早炖?”   福王不悦道。   “王爷明白,平日炖好熊掌都得两个时辰,如今已经炖一个多时辰了。”   那太监解释道。   福王不再问熊掌的事,又想矇眬睡去,忽然承奉刘太监慌里慌张的冲进来,哭叫道:“王爷,王爷,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啊,有贼人闯进了宫。”   “哦?”   福王睁开眼睛,不悦的挥了挥手:“洛阳府的大小官儿是吃什么的,居然叫贼子摸进了寡人的家,叫护卫去把那些贼子打杀了,明日你提着尸体去找分巡道王胤昌,替寡人申斥他,问问他怎么回事,这洛阳的官,还想不想当了。”   “我的王爷啊!”   刘太监扑通一声跪下,大叫道:“贼人已把内宫围的水泄不通,这大风天气,宫外都飘着血腥味,怕是……怕是护卫已经死光了啊!”   “什么?难道洛阳被贼子攻破了?”   福王面色大变,就要站起来,可那满身肥肉一阵晃荡,愣是没站起来,几名太监赶紧上前,吃力的扶起了福王。   “父王,父王!”   这时,世子朱由菘,一个三十来岁的大胖子跌跌撞撞冲了进来,惊叫道:“贼子入宫了,贼子入宫了,父王,快跑啊!”   恰于此时,有喧杂声传来,这分明是在攻打内城的动静,风中隐约还有什么活捉福王之类的声音。   内宫有三重大门,从声音判断,贼人正在攻打第一重大门。   “啊!”   宫女失声尖叫。   “这这这……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福王吓的六神无主,额角冷汗直流。   “父王,快跑啊!”   朱由菘急的大吼。   福王慌乱道:“贼人已从四面围住,哪里能跑得掉啊!”   刘太监突然急中生智,连忙附耳过去,小声道:“王爷,奴婢倒有一法,延福宫地下有下水道直通城外,请王爷速带上王妃,世子带上世子妃,与奴婢从下水道中逃出去。”   福王却是不舍道:“那寡人的财宝怎么办,岂不是白白便宜了贼人?”   好歹朱由菘年轻,没那么糊涂,急声道:“父王,只要出了城,引大军来攻便是,还怕他财宝跑了?”   “好,好,依你,就依你!”   福王连连点头:“传寡人旨意,着宫中太监务必死守三门,寡人重重有赏!”   刘太监施礼道:“请王爷和世子先往延福宫,奴婢安排下就来!”   父子二人转身就走。 第三十四章 追捕福王   要问什么人对朱家最忠心,显然非太监莫属,汉唐的太监把持宫庭,挟持皇帝屡见不鲜,但到了明朝,太监虽然也执掌大权,却是被皇权驯服了。   王府中几百个太监前赴后继,用刀剑棍棒顽强抵挡着革命军的进攻,却终归缺了根棍子,先天阳气不足,体质也比正常人虚弱,棍棒挥不了几下就气喘吁吁,远不是已经开弓没了回头箭的革命军对手,被杀的被杀,被俘的被俘,很快崩溃下来,可仍是为福王父子的出逃赢得了宝贵的时间。   内宫中,尸体遍地,血流成河,李信带人奔入了灯火通明的寝宫,只有宫女和乐伎抱住一团,俏面含着恐惧,甚至还有人呜呜哭着。   “福王呢?”   黄海喝问道。   “不知道,不知道!”   宫女们忙不迭的摇头。   “嗯?再说一遍听听,当老子不会辣手摧花是不是?”   黄海厉声喝骂,眼里透出莹莹绿光。   “我们真的不知道,刘太监突然冲进来,说有贼……,不,说有人在攻打内城,然后与王爷小声说了几句,王爷就和世子去了后面,求军爷饶命,我们只是服侍王爷的下人,真的不知道,也不敢问啊。”   宫女们纷纷大哭着哀求。   黄海望向了李信。   李信眉心紧紧拧着。   “总司令,福安殿没人!”   “李公子,客堂,书房和文昌楼都找过了,没找到福王父子。”   各路纷纷来报,都没发现福王父子的踪迹。   这下子,别说其他人,就连高桂英都坐立不安,跑了福王父子,几乎是灭顶之灾,哪怕再与李信不对付,此时也是一条线上的蚂蚱,更何况李信若活不成,李兰芝会是什么下场?想想都不寒而栗。   “李公子,内宫就这么点大,四面都被围住了,福王能逃到哪儿去?”   红娘子焦急的问道。   李信突然灵机一动,他记起了一则传闻,史传李自成破洛阳之后,福王一家由延福宫的下水道逃出了洛阳,因福王过于肥胖,跑不动,让世子朱由菘先跑,他躲在城外安国寺的密室里,被和尚出卖,献给了李闯。   “我知道了,内宫的角落有一座延福宫,有下水道通往城外,福王必是钻下水道了,红娘你留下,清点财务人口,莫要滥杀,黄海协助你,告诉弟兄们不要担心,李胜德带些人跟我走!”   李信连忙下令。   “嗯!”   红娘子等人点了点头。   李信带上李胜德与数十人冒着大雨疾奔而去。   延福宫是一座道观,当时的富贵人家,都有在宅子里修道观的嗜好,这些道观基本上由女冠主持,就如大观园,有为妙玉修建的小道观,福王府也不例外。   观中有几个女道士,姿容不俗,一身的脂粉气,很难说这究竟是女冠还是福王为满足恶趣味畜养的姬妾。   “说,福王呢?”   李信喝问道。   “我们,没……没看到。”   几个女道士支支唔唔,一看就语焉不详。   李信又问道:“下水道在哪儿?带我们过去。”   “啊!”   竟然有女道士尖叫起来,满脸的惊惶之色。   这摆明了是此地无银三百两,李胜德冷笑道:“老子们没时间和你们几个娘们儿扯,说不说,不说我们这里几十条汉子轮流伺候,叫你们死也爽上天!”   “哎~~”   跟来的高桂英叹了口气,劝道:“姑娘们,福王都抛你下你们跑了,你们还为他隐瞒行踪,值得么?他根本不把你们当人看,快点把下水道入口告诉我们,我是李自成的妻子高桂英,我可以保证,只要捉到了福王,你们会很安全,但要是福王跑出了洛阳,这里所有人都活不成,在临死之前,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我可不敢保证。”   高桂英面色平和,目光诚挚,几个女道士有了些迟疑,相互看了看之后,其中一个道:“高夫人,我们相信你,也希望你莫要食言,福王父子与王妃世子妃还有两个太监正是从下水道进去的,入口在柴房,跟我们来吧。”   女道士在前面带路,果然,柴房的角落有一块石板,掀开石板,是一个黑漆漆的大洞,李信留四个人在外面看守,严令不得侵犯女道士,便带人钻入了洞口。   下水道以青石垒成,有石梯通往底部,隐约斜着向下,空间约一米五方圆,全王府的污水都由下水道排出,又正值下雨,底部积了半尺深的污水,散发出浓烈的腐臭味。   再透过火把的亮光,还能看到墙壁上长满了灰黑色的苔藓,油腻腻的,水中飘浮着一些不可名状物,非常糁人,一行人猫着腰,踏着冰凉的污水快步前进,李信胸腹也阵阵作呕。   反倒是高桂英和跟着他的那些人可能是穷苦日子过惯了,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甚至高桂英还问道:“福王要跑了怎么办?”   李信沉吟道:“真要是天不助我,那我们收拾下王府的钱财,也从下水道出去……”   正说着,高桂英突然啊的尖叫一声,从后面紧紧搂住了李信的腰,李信就看到,一群老鼠被惊动了,沿着下水道的墙壁四处乱跑,但更让他在意的,还是紧紧贴在他后背的软绵绵啊!   ‘尼玛的,这女人竟然这么有味道,李自成好福气啊!’   李信有了种强烈把高桂英推倒的冲动,一是他自穿越以来,两个月没沾女人,现在骤然与高桂英来个零距离接触,内心不蠢蠢欲动是不可能的。   二是他前世年过四十,这种年纪的男人,看女人是从下往上看,先看身材,再看脸,高桂英的身材及其惹火,脸蛋虽然不是绝色美人儿,但洗干净,好好妆扮一下,也是带出去不丢人的水准。   不过他清楚,高桂英是带刺的荆棘,稍有不慎就得栽在她手上,在实力没恢复之前,还是不要打她的主意,更何况红娘子也是个醋坛子,真要把高桂英搞了,绝逼会大闹一场。   因此李信没有进一步的动作,只是哎唷一声,讶道:“咦?我背上什么东西那么软?”   “啊?”   高桂英羞窘交加,猛然放开了手,她那面孔涨的通红,恨不能一头钻进污水里。   身后跟着的众人,面面相觑,暗道一个服字,总司令的口味,真是有异于常人啊!   李信又在前面呵呵一笑:“高夫人,想不到你堂堂女当家,居然也害怕老鼠,其实我倒是放心了,连你都不适应,想那福王养尊处优,进了下水道恐怕两腿发软,走不动路,我们再快点,福王应该就在前面不远。”   高桂英坑着脑袋,一声不吭,一行人加快了行进速度,踩的水花啪啪直响。   “总司令,有亮光!”   突在,李胜德惊喜的叫道。   刚刚拐过一个弯,就见前方近十丈处,数枝火把散发出亮堂堂的光芒,在那闪烁火光照耀下,六条身影乍现。   “就在前面,快点!”   李信精神大振,挥手疾呼。 第三十五章 财富缩水   李信没有猜错,下水道的恶心与污秽远远超出了福王想象,他一家四口均是养尊处优,何曾钻入过这堪比地狱的下水道?   即便是两个太监,也锦衣玉食,没吃过什么苦头,六人一钻进下水道,腿肚子就软了,又值冬季,淤积的污水冰寒彻骨,水漫过靴子灌进来,双足刺痛难忍,如果不是急于逃命,说什么也不会钻进来。   而且下水道方圆仅一米五,这六人个个胖子,得弯着腰走,走不了几步,胸腹被肥肉压迫,心慌气短,越跑越慢,这时听到后面的声音,福王急的大叫道:“贼人追来了,还有多久能跑出去?”   一名太监勉强回头,颤抖着声音喝问:“你们是什么人,为何攻打王府?难道不知道袭击藩王,要夷灭九族么?”   “老子今天先夷你!”   李信笑骂一声,便道:“枪来!”   身后有人递了杆红缨枪给他。   李信加快步伐,挺枪直刺!   “啊!”的一声惨叫!   那太监后背被刺穿,扑通一下,摔倒在了污水当中。   “哎唷!”   前面的福王一看杀人了,吓的两腿一软,滑倒了。   “父王,父王,快起来!”   “王爷,前面就是出口,再坚持下!”   刘太监与朱由菘急忙去扶福王,可是下水道逼仄湿滑,福王又是几百斤重的大胖子,哪有那么容易扶起来,反而三个人手忙脚乱,挤在一起,居然动弹不得,把通道堵的满满。   “让开!”   福王妃和世子妃也是胖子,吓的跪倒,嚷嚷着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把前面几乎挡住了,李信不耐烦的催促,可这两个女人也不知是吓傻了,还是怎么着,跪地上不停的哀求,就是不挪。   “拉走!”   李信无论今生前世都是两手血腥,但他杀人是有目地的,不至于滥杀无辜,于是缩身贴着墙壁,回头道。   身后几人刹那间眼里绿光大盛,嘿嘿怪笑着冲了过去,李信摇了摇头。   讲真,看到福王妃与世子妃那肥胖的体态,他觉得恶心,可当时人不是这样想的,肥胖是富裕,富态的象征,那细皮白肉,软软滑滑,可比面黄饥瘦的民女更有吸引力。   果然,这几人在拖扶的同时,手脚也不干净,尽往胸部招呼,两个王妃现出了羞愤欲绝之色,却又不敢反抗。   李信不由眉头一皱:“都老实点,是忘了军中规矩么,凡尖银妇女者,斩,想要女人,外面有的是,出去按功分配,想泄火再给老子忍忍。”   “噢!”   “是!”   那几人唯唯应下,手脚老实了。   “都带出去!”   李信挥了挥手。   两名王妃被押了回去,又有几人上前,把福王父子一点点拽出来,与刘太监看押在中间,一行人依次返回,李信终于放下了心,出了下水道,那清新的空气让他头一回感受到生命是如此的美好,不由深吸了几大口。   外面四人见着福王父子被捉回来了,也是兴高彩烈,李信清楚耽搁不得,毕竟时间拖的越久,军心就越是浮动,于是带上观中的女道士,赶紧回去。   大殿里,早已围满了人,见到李信押着福王父子回返,无不长长吁了口气,今晚这事,居然成了,挟持了大明的亲王,打劫了王府,再回想起经过,如做梦般,都有种不真实感。   红娘子也如个温柔的妻子,拿干布给李信擦脸,李信的身上实在太脏了,钻了圈下水道,全是污垢泥渍,尤其浑身散发出一种非常难闻的腐臭味道。   “先这样吧,待会儿我好好洗个澡。”   李信无奈道。   “嗯!”   红娘子点了点头,那美眸中透着欣喜。   李信问道:“库房可有清点,收获如何?”   “这……”   红娘子竟然现出了迟疑之色。   “怎么了?”   李信惊讶的追问。   红娘子咬咬牙道:“李公子,库房正在清点,但银钱粮米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多,银子可能只有几十万两,粮米也就几万石。”   “怎么会这么少?”   李信大为意外,转头向福王问道:“外间盛传你富可敌国,万历在世时,给你赏赐无数,这几十年来,你又搜刮了不知多少银钱,银子呢?是否被你私藏起来了?老实交待,免得吃苦。”   其他人也持有如李信类似的想法,纷纷不善的看了过去。   福王哭爹喊娘:“好汉,好汉,小王府里只有这么些啊,你哪怕把小王剁碎了喂狗,小王也拿不出来啊。”   “嗯?”   李信望向了刘太监。   “好汉,王府确实只有这些,听奴婢为好汉解释……”   刘太监娓娓道出了缘由,虽然说的很隐晦,但大多数人都听明白了。   关键在于,福王不能出府,所有的事,包括产业,都是下面的豪奴帮他经手,名义上,福王有多少多少家产,看上去非常惊人,可是在实际上,这些钱的大部分都被下面人私吞了,真正落他手里的恐怕十不足一。   哪怕福王意识到数目不对,派太监去查,但太监也不是好东西,收取贿赂,与豪奴沆瀣一气,以天灾人祸或路途不靖等各种理由哄瞒,他既便不信,再派人去查,结果不会有异,第二批太监又收贿赂,回家跟他胡扯,派人出去查帐只是平白的让人发财。   甚至很多诸如强抢民女,夺人产业的恶行福王并不清楚,是下面人借他的名义,把屎盆子扣他脸上。   可以说,整个王府里里外外近万人,全烂透了,都在打着福王的招牌敛财侵民。   李信看向福王的目中不由现出了同情之色,当然了,福王自身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主要是看起来风光,却是如个猪般被圈养着的可怜虫。   福王府面积不大,两万三千平方米,而同处于河南的周王府,是在宋金皇宫的基础上改建,周长就超过了八里,相比之下,福王的活动范围只有这两万多平方米,一辈子不能踏出府门半步。   有时李信甚至会想,如果万历强硬,福王在国本之争中获胜,明末的历史会不会改写?   这很有可能,朱常洛当了皇帝,一个月不到就死掉,继位的天启也仅仅活了七年,连续二帝短命,对于一个王朝的负面影响是非常大的,而福王最起码长寿,别看他胖,又酒色无度,但活的很滋润,一个长命的皇帝,既便是如他爹万历那样几十年不上朝,也是很强大的震慑力量。   不说别的,如果不是天启死了,崇祯刚刚继位,李自成未必敢造反,这和太平天国起义同理,都是卡在老皇帝驾崩,新帝登基的节骨眼上。   而且福王现在看上去昏庸,当了皇帝未必昏庸。   ‘果然是国本之争啊!’   万历在国本之争中败下阵来,一群腐儒误了大明,大明的气数也尽了! 第三十六章 挥泪斩马谡   殿内的气氛有些古怪,众人看向福王的神色都有些复杂,黄海便是道:“总司令,要照这样说,那咱们还不如找一处福王名下的田庄,搞不好收获比攻打王府还多哩。”   “王府有王府的好,我们最大的收获就是福王。”   李信摆了摆手,向福王道:“我们是中华革命军,我是革命军总司令李信,以后就称呼我总司令,你只要老老实实按我的吩咐去做,我可以不杀你。”   “是,是!”   福王哪有半分藩王的样子,唯唯应诺,分辩道:“其实小王足不出府,并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都是下面的恶奴联手欺我,可恨之极,还望总司令明察秋毫。”   “哦?是么?带下去,严加看管,太监与福王一家分开关押。”   李信呵呵一笑,突然面色变冷,挥了挥手。   “得令!”   一群士兵把福王父子与太监分别押了下去。   一众目光又纷纷投注到了李信身上,李信知道这些人在想着什么,福王府上几百个美人儿勾人魂啊,他也很好奇,正要让人把福王的妃嫔宫女全部带过来,却是两名女兵步履匆匆,附耳对着红娘子说了什么,红娘子顿时面色一变。   “怎么了?”   李信问道。   红娘子冷声道:“你千叮咛万嘱咐,不得尖银女子,但还是有人管不住自己,刚刚有三名士兵,偷偷拉了三个宫女回房污辱,现已被邢武拿下,你看怎么处置吧。”   李信顿时眉心一拧,他想不到,还真有人如此急色,当即沉声道:“带上来!”   “得令!”   那两名女兵快步而去。   不片刻,邢武带着几名亲卫押了三人进来。   “跪下!”   邢武喝道。   那三人面色灰败,乖乖跪了下来。   李信一一打量着,三人不敢对视,纷纷低下了面孔,两名是红娘子带来的草莽人士,另一名是在杞县投降的明军,也是他那一百单八将的班底之一,好象还是个班长。   许久,李信问道:“可还记得军中三斩之律?”   “记得,记得,咱们一时胡涂,还望总司令饶命啊!”   三人忙不迭的哀求。   李信又问道:“尖银妇女,该当何罪?”   “这……”   三人嘴辱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哼!”   李信冷冷一哼:“我早就打过招呼,想要女人,会有,只要你立功,就有妻室,攻破王府是天大的功劳,还怕不分给你?可你们,偏偏干出这种事,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还是色欲熏心,冲昏了头脑?来人,拖下去枪毙!”   “总司令,再给我们一次机会吧!”   “总司令,我们愿戴罪立功!”   那三人磕头如捣蒜,哭天抢地的哀求。   红娘子心中不忍,尤其是那两人,当初义助她攻打杞县,却落个横死的下场,心里总不是滋味,于是从旁求情:“李公子,毕竟是一时胡涂,不如暂且寄下项上人头,让他们戴罪立功吧,那三名宫女失了名节,可以先放着,等他们立了功再许配过去,如此一来,坏事变好事,想他们也会感恩戴德,体念你的恩情,从此铭记于心,兢兢业业。”   “嗯?”   众人一听,确实如此,这不是两全其美么?就是那三人,也是目中射出了希翼之色。   李信却是肃容道:“坏事变好事?红娘,我也想啊,你当我愿意杀自己的兄弟么?朱洪武屠戮功臣,我不耻为之,我李信决不愿将来九泉之下,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杀自己的老兄弟,但是国有国法,军有军规,既然立了规矩,就要遵守,更何况在朱连山顶定军纪之时,我还特意提醒大家,有意见当面提,过了当晚,正式实行,当时可有人反对?   各位,我们不是李闯,李闯以兄弟义气治军,军中屡屡犯禁,虽他有心整肃军纪,奈何起兵之初就立身不正,有心亦无力,而我们是正规军,怎能不依法令行事?明明是犯了死罪,却硬是把坏事变成好事,糟蹋了人家的清白,娶回去就没事了,那要军纪何用?将来如再有人杀良冒功,难道死人还能复活?   弟兄们,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啊,军纪的败坏,就是从戴罪立功,坏事变好事开始,否则诸葛亮为何挥泪斩马谡?我们创业初始,还很弱小,如果现在就军纪不存,还怎么形成凝聚力和战斗力?难道要学那李闯败一次逃一次,弟兄们非死即伤?   我领着大家起兵,不是让你们送死,而是真心希望将来天下太平了,与我共享繁华盛世,等我们都老了,可以坐在一起饮酒,回忆着年轻时的峥嵘岁月!”   说着,李信仿佛被自己感动到了,眼圈微微泛红,深吸了口气,又道:“其实我清楚,有的人跟着我是被逼的,也有人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落个温饱,没什么大志,天下百姓的苦难关他球事,好,今日我李信再给大家最后一次机会,凡不愿跟我者,我发一百两银子,离开洛阳之后各奔东西,谁要走,站出来!”   说到最后,李信声色俱厉,狠狠盯着厅内诸人。   实际上,这是一种心理战术,很多人胸无大志,小富即安,随大流,不愿做出头鸟,让他站着不动,或许会考虑拿一百两银子,找个安全的地方过小日子,但是他让在众目睽睽之下站出来,几乎没人有这个胆量。   而有胆量站出来的,又多半是野心之辈,怎么可能为区区百两银子就被打发回家呢?   攻打福王府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李信展现出了比李自成,张献忠之流更加高明的组织力与谋略,让人更加有信心。   换句话说,李信是明主,效明主当从于微末,谁会离开?   一时之间,没人站出来,也没人说话,让为他捏着把汗的红娘子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好!”   李信点了点头,又把目光移向了跪在地上的那三人,叹了口气:“你叫林泉,我记得你,是朝庭的卫所兵,当初是我逼你入伍,没想到竟把你逼上了死路,而你们俩,在我被捕于大狱时义救于我,我始终记得,可是恩还未报,老天爷却逼我下杀手,我对不起三位啊,若是有什么未了心愿,我李信会尽力帮着三位达成!”   说着,就捂住了眼睛,眼角挤出了几滴眼泪。   “总司令,我们该死,我们该死啊!”   那三人也被感动到了,磕着头嚎啕大哭,一心求死。   “去罢,安心上路!”   李信拭了拭眼角,挥手道。   几名士兵把那三人架了下去,不片刻,接连传来三声枪响,众人均是侧然。   李信满脸的悲色,意兴索然道:“今晚大家好好休息,吃点热食,再洗个热水澡,明日论功分妻!”   “是!”   死了三个同僚,众人也没了兴趣,纷纷施礼告退。 第三十七章 假借旨意   屋外风雨交加,屋子里,母女俩了无睡意,周菡不时掀开窗口,探出面孔望着外面,担忧之色难以掩饰,孙荻则盯着油灯发呆,见着周菡总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忍不住道:“娘,李公子没事的,肯定能攻破福王府,说不定过会儿就能接我们进宫啦。”   “嗯!”   周菡轻点螓首,却是依然望着外面那漆黑的街角。   孙荻眼珠子一转,又问道:“娘,你觉得李公子怎么样?”   周菡突然觉得脸颊有些发烧,一丝莫名的情绪涌上了心头,心虚的问道:“你问这作甚?”   孙荻如个小大人般,一本正经道:“娘,其实你不用为我爹守活寡的,你为他守了两年大丧,也算对得起他了,可他家人又是怎么对你?刚出服,就迫不及待的要把你嫁给个老头子作填房,还亏得荻儿见机的快,拉着娘逃出了京城,否则可不止荻儿一个叫你娘呢,听说那老头子的大儿子,年龄给娘当爹都够了……”   “过去的都过去了,还提起做什么?”   周菡打断道:“再说我们不是逃出来了么,到了高邮,请李公子送我们回嘉定,就可以安定下来了。”   “娘,荻儿不想去嘉定!”   孙荻嘟着嘴道:“嫁出去的女儿,哪有再回娘家的道理?娘,别怪小女说话难听,纵然娘的父母念着旧情,但你那些兄弟未必容得下你,说不定呀,没过几日又要帮娘张罗婚事呢,说不定等荻儿再大一些,也被你们周家安排着胡里胡涂的嫁了人。”   周菡并不傻,在当时的舆论氛围下,回娘家的女儿基本上住不长久,早晚会被家里重新嫁出去,还被冠以为你好的名义,不由幽幽叹了口气:“天下之大,哪有我们母女的容身之处?不回嘉定又能去哪儿?”   孙荻跑了过来,拉住周菡的衣角道:“娘,我们……留在高邮吧,你精通西学,可以帮到李公子的,而我呢,不介意有一个象李公子这样的爹爹,我觉得李公子也挺喜欢我的。”   周菡顿时浑身剧震,她精通西学,在思想上也偏向西方,并不赞同儒家的三从四德,在被李信带上之后,她不是没考虑过自己的将来,只是从不敢往深处去想,今日却被孙荻以童言无忌的方式直接戳破了!   “留在高邮的事情……看情况吧,其他的不要乱说!”   周菡很不自然的喝斥了句。   孙荻嘻嘻一笑。   屋子里恢复了平静,可周菡的脑海中乱糟糟的,心绪再也安定不下来。   好在没过多久,外面响起了敲门声,一名女兵问道:“周夫人睡了没?总司令攻下了福王府,派人来接我们了。”   “娘,娘!”   孙荻惊喜的叫道:“我就说吧,李公子必定会攻下王府,走吧,我们快出去吧,嘻嘻,我还没住过王府呢。”   周菡也是没来由的猛松了口气。   ……   很快的,母女俩被带入了王府,却是没能见到李信,周菡有些莫名的失望,孙荻也不免唠叨了两句,李信是没办法,毕竟在洛阳留的越久,就越危险,而他手下都是大老粗,打打杀杀还要他操心,更别提办事了,他只能不辞辛劳,亲力亲为。   先洗了把澡,李信请来红娘子与高桂英,共享福王的那只熊掌,两个女人嫌恶心,说什么也不肯吃,那可对不住,李信让她们去把宫女妃嫔中的识字女子甄别出来,当时识字的都是人才,他不可能把人才许配给战士们,乐伎也是如此,留着尚有用处。   美美的啃了只熊掌之后,李信亲自封存财物,整个福王府共获得四十六万两银子,黄金五千两,粮食三万石,字画珠宝首饰十余箱,完好的铁甲七百副,鸟铳两百枝,三眼铳五十支,马匹与骡子近三百头,另有刀箭弓矢与火药,虽然不及预期,但已经是很丰厚的收入了,一直到了清晨,财务才清点完毕,打包装车。   李信顾不得疲累,直接找到了福王,笑呵呵拱手:“王爷可安好?”   “好,好!”   福王忙不迭点头,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不过李信是什么人,在福王那绿豆小眼里,分明隐藏着几难以觉察的仇恨,表面的谦躬只是为了掩饰内心的怨毒,寻找一切可以活下来的机会。   不要看福王昏庸,好歹也经历过国本之争,是争过皇位的皇子,不可能没点斤两,又是二十八岁才离京就藩,心智早已成熟,只因争夺失败,心灰意冷,而朱家对藩王如养猪,终生被囚禁在了小小的王府里,没有前途,没有未来,才放纵自己,沉溺于酒色,如今面临生死关头,怎甘心引颈就戮?   李信暗暗冷笑,他不怕福王有心思,就怕一心求死不配合,不禁哼了声:“王爷立刻下一道旨意,召前南京兵部尚书吕维棋、洛阳分巡道王胤昌、总兵王绍禹、冯知府、卫推官、张知县进宫,就以秘密探得李闯不日将攻打洛阳为由,召集众人前来商议。”   福王浑身肥肉猛一抖动,分明是李信是要以自己的名义把洛阳的大小官员一网打尽啊,这事要是做了,就是朱家的叛逆,恐怕九泉之下,无颜再见历代先帝,他本能的想拒绝,但是昨晚宫中的惨象又吓着了他,他不想死!   拒绝就是死,不拒绝至少拖一天是一天,甚至隐隐地他还有野心滋生,万一李信造反成了,必然会拥立自己为帝,那自己有没有反弋一击的机会呢?   毕竟大明江山传了两百多年,明朝的皇帝不是元末的小明王!   “是,是,小王全凭总司令吩咐!”   福王连忙应下。   李信挥了挥手。   有人奉上纸笔,福王伏案书写,又叫刘太监拿来大印盖上,李信才取来看去,用辞倒是中规中矩,没有什么暗设的伏笔或隐语。   “总司令以为如何,诏书可能下发?”   福王小心翼翼问道。   “可以!”   李信点了点头。   福王向刘太监道:“出宫传旨,把那些官儿都召来。”   刘太监正要应下,李信却拦住道:“慢着,先把宫里的太监唤过来。”   “是!”   刘太监看了眼福王,便退了出去,不片刻,带回了十几个太监。   李信一一打量着,问道:“谁是黄五和胡八?”   两个青年太监相视一眼,齐齐施礼:“正是奴婢。”   李信道:“你们俩去传旨,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并没有杀福王之心,甚至还打算将来拥福王为帝,所以你们给我老实点,若是敢于私下里向任何人通风报信,老子活不成,福王也得死,明白么?”   “是,明白!”   黄五和胡八神色微动,双双应下。   “去罢。”   李信挥了挥手。 第三十八章 诱来王府   没人清楚,李信为何指定黄五和胡八去传旨,其实在历史上,福王被李自成斩首之后,是这二人哭求为福王收殓,李自成怜其忠心,应允所求,而这二人把福王的尸体装了棺,就双双自尽于棺前。   这是真忠心,李信以福王的生死作为要挟,倒不怕出妖蛾子,不过他也不可能完全放手,还是派了几名亲卫跟着去传旨。   几人出宫之后,李信望向了剩下的太监,冷笑道:“从今往后,福王有黄五和胡八侍奉足矣,用不着那么多公公,老子的革命军不养闲汉,来人,拖后面毙了!”   “你……李信,你好大的狗胆!”   “咱家愿意效忠总司令啊!”   “王爷,王爷,为奴婢说个情吧!”   一群太监慌了,有咒骂的,有求饶的,还有撒腿就跑的,即便是福王,也是面色大变,低声下气的哀求:“总司令,这些奴婢随了小王多年,还请总司令不看僧面看佛面,给小王个面子,饶他们一死吧。”   李信摆摆手道:“王爷此言差矣,此等狗奴,瞒上欺下,二十来年间黑了你多少银子,又有多少无辜百姓以王爷的名义被逼的家破人亡?好处他们得了,恶名落王爷头上,将来王爷若是死了,要下十八层地狱,受那亿万年无尽之苦,如此恶毒的居心,王爷还要为之求情么?来人,拖下去!”   一群如狼似虎的战士涌入殿中,拖起太监就往后殿跑,强令跪成一排,用枪指着后脑壳,一声喝令之后,火绳滋啦啦作响,随即一阵枪声响起,十来个太监倒在了血泊当中。   李信是现代人,接受不了砍头乃至更残酷的腰斩与凌迟,因此把死刑一律改为枪决,而且用枪处决犯人,也是一个潜移默化的行为,可以培养军中对枪械的认同。   冷空气的余威仍在肆虐,雨势虽然小了,风势却在加大,落叶洒满了整个院落,还亏得及时劫了王府,要不然全军恐怕连过冬的冬衣都不够。   毕竟王府卫队不是普通明军,个个肥的流油,崭新的冬衣每人准备了好几套,如今全便宜了战士们,既便不够,王府中也有大量的丝绸和棉布,可以现做。   事实上对于很多人来说,在昨夜之前,可能一辈子也没过着穿暖吃饱的日子,因此干劲格外的足,不片刻,太监的尸体被就地挖坑掩埋,地上的血污被清洗干净,前南京兵部尚书吕维棋也率先赶来了王府。   吕维棋是新安人,也是东林党的骨干,南方士林领袖之一,在南京当兵部尚书时,成立丰芭大社讲学,因剿匪不利被崇祯革职,又来洛阳成立了伊洛会,身上带有一股浓厚的大儒气质。   “王爷有旨,请先生去福安殿候驾。”   一名亲卫拦下随从,冷着脸道。   吕维棋总感觉王府比往日冷清了许多,而且以往是太监出来接待,今日却换成了侍卫,再一细看,这个侍卫的面孔很陌生,浑身充满剽悍气息,不像别的侍卫那般肥头大耳,精气神全无,不禁问道:“刘公公呢?”   那名亲卫道:“刘公公出宫办事尚未回来,先生快请,别让王爷久等。”   “有劳!”   吕维棋也没多想,拱了拱手,迈步向大殿走去,毕竟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一夜之间,王府已经变天了。   进了大殿,由宫女奉茶,这些宫女显得心神不宁,他皱眉看过去的时候,一名宫女还啊的一声惊呼,差点把茶盅给失手打了,殿外的侍卫,目中居然还带上了威胁之色,这让他心头的疑惑越来越盛,只是仍没往那方面去想。   渐渐地,王胤昌、王绍禹、冯知府、卫推官与张知县相继赶来,被侍卫迎进了大殿,这都是官场上的老油子,陆续发现了王府的异常,纷纷用眼神交流,好在不多时,一声呼喝传来:“王爷驾到!”   众人连忙起身恭迎,只见福王面色灰败,在数十名护卫的押送下,从后殿出现。   这下子,即便是傻子都能看出不对,吕维棋也顾不得行礼,连声喝问道:“王爷,怎么回事?”   “这……”   福王为难的看向了跟在他身后的李信。   “啪啪!”   李信双掌一拍,大声道:“各位大人,学生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名李信,原杞县秀才,被县令构陷,一怒杀之,又纠集了些志同道合的弟兄,成立中华革命军,任总司令,我欲效法宋公明替天行道,因此特来洛阳,与王爷一席长谈。   有鉴于今上登极以来,受奸人蒙敝,内忧外困,国势颓败,眼见大明江山不保,而王爷乃神宗爱子,不忍三百年国祚毁于一旦,故愤而揭杆,欲与我行清君侧之事,肃清朝纲,还乾坤正气,还请各位共襄盛举!”   “什么?”   “你就是李信?”   底下几人纷纷面色剧变!   李信恐怕自己都不知道,他已经成了河南省的名人,毕竟秀才造反的,全天下他是第一个,这和牛金星,以及投靠张献忠的徐以显不同,别的文人是从贼,他是自己拉开架式做贼,性质上更加恶劣,崇祯也愤恨不己,明令李仙风把李信捉来京城,凌迟处死,   最初的震惊之后,众人纷纷回过神来,很明显,李信挟持了福王!   吕维棋顿时面色一沉,喝斥道:“李信,你也是读书人,自有大好前程,何必做那衣冠败类,老夫在朝野尚有几分薄面,你若诚心悔过,未必不能为你在皇上面前求情,赦你死罪。”   冯知府也劝道:“李公子,你家累受大明世恩,莫要给先人蒙羞啊!”   “哈哈哈哈~~”   李信大笑起来,却是笑声嘎然而止,大喝道:“本司令扶持王爷举义,何来蒙羞之说,你俩竟敢污蔑于我,来人,掌嘴!”   何虎亲自出面,狞笑着,一把揪起吕维棋,大耳刮子扇了过去。   “啪啪啪!”   李信不叫停,何虎也不停手,他那粗犷的块头挺有震慑力的,吕维棋被他揪着脖子,就如被拧着的母鸡,脑袋随着巴掌不停的左右摇摆。   冯知府则由黄海和邢武招呼,两人一个反剪双臂,另一个来回抽了起来,就听到大殿里啪啪直响,吕维棋与冯知府的脸被抽的通红。   福王、王胤昌、王绍禹、卫推官与张知县面面相觑,目中闪烁着愤恨与惊惧之色! 第三十九章 假仁假义   (谢谢好友江南纯的500大赏~~)   在正史中,吕维棋曾劝说福王拿出钱粮犒赏将士,被拒绝之后,捶胸顿足,洒下眼泪,悲叹洛阳完矣,如不知情者,还以为他吕维棋是多么的忧国忧民,但现实很讽刺,他吕家也是新安的大户,有几百顷地,在洛阳还有不少产业,又创办了伊洛会,聚集了一群士子和富家公子在身边,却偏偏没想到自家出钱犒赏将士。   实际上,洛阳那么多富户官员没有一个掏钱的,难怪福王不爽,说出洛阳官绅安危关我球事这种浑话,这是都拿他当凯子宰啊。   将心比心,换了李信处在福王的位置,恐怕也不会干干脆脆的掏钱。   结果,大家都不掏钱,守军有怨气,第二天就开门迎了闯王,包括福王在内,满城官绅的败富被抄,李自成所获钱粮难以计数,自此军力暴涨,一发不可收拾。   可以说,洛阳之战是李自成命运的转折点,奠定了闯军席卷中原的根基,如论因果,崇祯上吊,吴三桂降清,满清入关的根源都可追溯到洛阳失陷,与满城的官绅有着脱不开的关系。   李信看着被打的胡须沾满鲜血的吕维棋,再一看冯知府,也差不多,立时喝道:“够了!”   三人住了手,吕维棋与冯知府均是一阵天旋地转,相继栽倒,不过吕维棋紧跟着就爬了起来,喷着血沫子咒骂道:“老夫是朝廷大臣,理学名儒,纲常名节至重,岂能被你这逆贼折辱……”   “闭嘴!”   李信厉声打断:“你在南京被罢官免职,回到洛阳,立社讲学,为的是什么?不就是想抬高身价,东山再起么,呵,什么纲常名节?都是生意,少跟本司令耍花枪!”   吕维祺颤声说:“老夫讲学,只为传孔孟之道,以正人心,挽颓风,振纪纲,天下万世所以常存而不毁者,只为此道常存,此道之存,人心之所以不死也,你这竖子,竟敢污蔑圣人之说,你的书是白念的么……”   “哈哈哈哈~~”   李信又大笑着打断:“吕老先生,你家祖上是种田的?还是做工匠手艺的?”   吕维祺一怔,便道:“老夫祖上十代,均以耕读传家。”   李信问道:“自家耕田?”   吕维祺理所当然道:“虽非亲自牵牛掌犁,然而经营农事,亦谓之耕,自古有劳心劳力之分,君子小人之别,故樊迟问稼,夫子称之为小人,牵牛掌犁乃是小人之事,应由庄客佃户去做,非田地主人应为之。   老夫幼而读,壮而仕,出仕以尽忠君父,著书讲学以宣扬孔孟之道,一生立身处世,无愧于心,今日不幸落入贼手,愿杀就杀,无须多问。”   李信狠狠盯着吕维棋,一步步走过去,每走一步,吕维棋的心脏都为之一震,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随即就象受了羞辱似的,怒道:”老夫乃朝庭大臣,又是圣人门徒,平生著书讲学,宣扬仁义,教导忠孝,你一声令下,即可取了老夫性命,何必折辱于我?”   “哦?”   李信止住脚步,淡淡一笑:“好一个当朝大儒,当真是口灿莲花,我曾听说过,两年前,冬月天气,你家大夫人想吃新鲜的黄河鲤鱼,街上没卖的,于是让人打开黄河冰凌,一小儿落水淹死了,可有此事?”   吕维祺推诿说:“此系家人所为,老夫亦有所闻。”   李信追问道:“我只问你,你在冰冻天气想孝敬你妈吃黄河鲤鱼,有这事么?”   吕维棋底气不足道:“此事属实,原是老夫的一片孝心,没想到有人失足落水。”   李信冷声道:“不打开冰凌捉鱼,如何能落进水里?那么冷天,你想行孝,为何不自己去破冰捉鱼?”   吕维棋傲然道:“老夫是读书做官的人,不会打开黄河坚冰。”   李信厉声喝斥:“晋代有王祥卧冰求鲤,还编入了二十四孝,你既是当朝大儒,想必熟读,我问你,既有先贤为之示范,你想行孝,为何不去黄河卧冰?嗯?”   “这……”   吕维棋一时语滞,强撑起来的视死如归气势瞬间烟消云散。   李信又声色俱厉道:“什么宣扬仁义,教导忠孝,我看你吕维棋就是个伪君子,教别人仁义,自己却假仁假义,把仁义当生意,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摆架子?跪下!”   吕维棋心志被夺,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紧接着就醒悟过来,他明白自己不该跪在地上,而是应跳起来大骂流贼,宁叫打掉牙齿,割掉舌头,至死骂不绝口,杀身成仁,树立天地正气,如那唐朝张巡那般,留下千古美名,然而周围的刀光剑影,那几十记耳光的羞辱与李信的威严神色,竟使他浑身软弱,失去了跳起来大骂的勇气。   “嗯~~”   李信满意的点了点头,对于吕维棋,将来还有大用,李信需要吕维棋为自己张起反程朱理学的大旗,当然了,程朱理学是吕维棋的信仰,现在就让他反,他宁可去死,因此李信不着急,一步步地摧毁吕维棋意志,最终消磨心志,为自己所用。   毕竟一个儒学大家反程朱理学,在当时不吝于引爆一颗核弹,反响要比他李信单方面去反要强烈的多。   李信又把目光移向了王绍禹,问道:“兵主爷,可愿为王爷效力?”   明代下级军官和士兵把总兵尊称为兵主爷,王绍禹却觉得这一声兵主爷有如万钧巨石,压的他喘不过气来,李信的手段他算是见识到了,不仅狠辣冷酷,喜怒无常,一言不合就掌掴吕维棋与冯知府,还又口才无双,居然把当代大儒吕维棋给说的哑口无言,他突然有些口干舌燥。   他知道,只要敢说半个不字,就是身首异地的下场,甚至想好好死都不容易,而且看李信这样子,多半是敷衍也没可能,只要不想死,只能从贼。   可是,从贼真的能成么?   万一事败,就不是死那么简单,而是身败名裂,遗臭万年。   咬了咬牙,王绍禹大胆问道:“请问李司令是否真有清君侧的决心?是否真心扶福王上位?”   他觉得既然被逼上了绝路,也许可以赌一赌,毕竟大明就如一条破船,千疮百孔,他们这些带兵打仗的武将对时局感受的最清楚,大明……真的要亡了。   李信淡淡道:“兵主爷,是我问你,不是你问我。”   “嗯?”   何虎更是面色一厉,半拨出了佩剑!   “我……末将愿效忠王爷!”   王绍禹腿一软,跪倒在福王面前。 第四十章 诳取调令   福王怔怔看着王绍禹,心里很是不安,以李信的为人,真要扶持自己,也完全没必要再招来个王绍禹,要知道,王绍禹手下是有兵的,他就不怕自己与王绍禹暗中勾结,让他阴沟里翻了船?   他相信以李信的精明,绝不会做这样的蠢事,那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他想好好思考,当初身为三皇子的时候,他可是很精明的,万历喜欢他,他的母妃郑贵妃固然是个重要因素,其中也与他的乖巧灵敏分不开,可是多年的圈养让他脑子不灵光了,只想了想,就精力不济,昏昏欲睡,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也头一回,对成祖生出了几分怨气。   当年太祖爷分封诸王,都是有兵有权的,而成祖经靖难上位,首先便是削藩,把皇室当成猪圈养,诸王才一代不如一代。   李信向王绍禹问道:“兵主爷手下有多少兵力?分为几镇?各驻何处?”   王绍禹略一迟疑,便道:“本镇麾下足额六千,实有三千四百,有两个副总兵、四个参将、其中两个各领六百,分驻东西二门,另两个各领千人,分驻南北二门,剩下两百是本镇家丁,另还有游击将军,守备、把总等数十人。”   李信沉吟道:“你人在王府,能不能调军过来?”   王绍禹微愕,随即心头狂喜,原本被诳来福王府,他悔的肠子都青了,可这不能怪他,谁能想到福王会被挟持呢,却让他没想到的是,李信居然让他调兵进王府,这不是千载难逢的良机么?有兵在,就能翻盘!   于是道:“按大明律,非王府诸卫不得入王府,不过遇上紧急情况,可由本镇,王爷与道台联合下令,调兵入王府护卫王爷安全。”   李信问道:“腰牌在么?”   腰牌最初出现于隋唐,朝廷以具有动物标识的鱼符、虎符、龟符、龙符、兔符等标牌赐给大臣,作为身份标识,宋代开始,又出现了牙牌,反映品级高低,刻有官员的姓名、官职等关键信息,作为一种特殊的身份凭证,凭着腰牌,就可以调动军队。   “在的!”   王绍禹取出了腰牌,又看向了分巡道王胤昌,暗暗打着眼色。   王胤昌也是暗喜,他也是官场老油子,想法与王绍禹是一样,有兵在,就有底气,于是把腰牌取了出来。   李信淡淡道:“分别给四个参将写四份调兵手令。”   王绍禹有些失望,其实李信的意思不难猜,把兵力分批分次的调过来易于控制,可是朝庭的兵权哪有那么好夺,这小子恐怕想的太简单了。   他觉得如推搪的话,多半会吃皮肉之苦,自己未必有那么坚强,而且那些参将游击怎会平白的从贼?必然会反抗,从李信打算分批分次调兵来看,他的兵力不会多,哪怕自己的麾下只来了其中一部六百人,想来抵挡一时半刻不成问题,洛阳就这么点大,足以支撑到援军赶来。   想到这,王绍禹暗道成败在此一举,点点头道:“本镇为你书写。”   李信挥了挥手。   有人奉上纸笔。   王绍禹当堂写了四份军令,李信仔细看了一遍,毫无花假,便由王绍禹与福王分别盖了印章,然后道:“把腰牌交出来。”   王绍禹与王胤昌相视一眼,各自解下腰牌递给了李信。   李信掂了掂两块腰牌,这才笑道:“还请兵主爷与本司令走一遭。”   “什么?”   王绍禹面色剧变,这与他所想的完全不一样啊,他明白被李信骗了,李信根本就没有把守军调入王府的意思,而是要亲自去各营收编驻军。   “啪!”   何虎突然一记耳光扇过去,大骂道:“你娘的,老实点,在总司令面前少耍花招,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然爷爷把你腚眼打出血来!”   王绍禹被一巴掌打懵了,羞耻与恐惧交加,却是不敢多说,生怕再吃皮肉之苦。   李信赞许的看了眼何虎,便回头道:“红娘,这里交给你了,在我回来之前,不得放任何人出宫,高夫人跟我一起走。”   “我?”   高桂英讶道。   李信淡淡道:‘你功夫好,保护我。”   其实自昨晚钻过下水道之后,高桂英就对李信生出了阴影,总想着避开,可这是正当理由,而且她对李信的一系列手段也挺好奇的,因此只是哼了哼,并未多说。   “绑上!”   李信低呼了声。   立刻几名亲卫上前,把王绍禹五花大绑,嘴里还塞了块布团,王绍禹也没挣扎,或许他本就是个软弱的人,在历史上李自成围城之时,士兵已经出现了哗变的苗头,他视而不见,反而贪了福王的两千两银子,抱着银子等死,李信难以理解王绍禹的心态。   不过不管怎么说,一个软弱的人总是易于控制。   不片刻,一行人押着王绍禹出了福安殿,殿内几人相互看了看,王胤昌痛心道:“王镇台怕是凶多吉少了,王爷,究竟是怎么回事,堂堂王府怎会被贼子摸了进来?”   福王也不清楚啊,昨晚好好的,外府的护卫被杀的一干二净,自己钻下水道逃跑又被逮了回来,想到这,心里不由怨气丛生,哼道:“寡人还想问你们,怎会被贼人混入了城!”   “哎~~”   王胤昌、冯知府、卫推官与张知县面面相觑,最终化作一声长叹。   而李信挟着王绍禹出了内宫,立刻点起一千兵马,向东门奔去,之所以带着王绍禹,是担心万一有变,可以把王绍禹推出来喊话。   沿途民众见着一支杀气腾腾的军队,纷纷避让,约摸一刻之后,来到了位于东门的营地。   “来者何人,速速止步!”   有军卒疾呼。   李信挥手止住全军,何虎大步向前,唤道:“本镇乃王府守备,奉福王、王道台与你家兵主爷之命,调兵前往王府,这是你家兵主爷的调令腰牌,还有王道台的腰牌。”   “请稍等!”   守军不敢怠慢,飞报驻于营中的一名副总兵。   约摸半刻,一名肥胖的中年人晃着膀子出了营,虽然他意识到不大正常,但眼前的军卒,大多身着带有王府标志的兵甲,没披甲的,也穿着王府特制的号衣,王府的人,假不了。   “调令腰牌何在?”   副总兵问道。   何虎把东西递了过去。   这名副总兵一看,确实不假,便道:“请稍候,本镇立刻升帐调兵。”   何虎挥了挥手:“事起紧急,我们随你进营,尽快点齐兵马!”说完,身后的兵卒一拥而上。   副总兵想拦住,可是调令与腰牌俱全,何虎那远比常人高大的快头与满脸横肉也让他说不出阻止的话,只能看看队队护卫,跑步入营。 第四十一章 第二道投名状   王绍禹被绑进了一辆马车,听着革命军跑步入营的声音,急的呜呜直叫,心里把那副总兵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骂了遍,他知道完了,营地为全军之重,革命军入营,那六百人能脱出手掌心么?   没多久,又是檑鼓声响起,王绍禹面如死灰,他已经不再抱有希望,他只关心,李信会怎样处置自己,是当真拥福王起兵,夺了自己的兵权给一个虚职,还是一杀了事?   想到死,他的身体莫名的颤抖起来。   李信立在帐前,眉心紧拧,满脸的不满夹杂无奈。   明军三三两两赶来集结,有边走边说笑的,有嘴里骂骂冽冽不知在骂什么,还有人打着哈欠,这就是朝庭的卫所兵,松松垮垮,难怪第二天就开门迎了李自成呢。   待遇不公是一方面,更重要的,还是贪生怕死啊!   “呵~~”   不仅是李信直摇头,高桂英也轻笑一声:“你想收编这些人,我看还不如召集街边的难民,明军烂透了,欺侮老百姓是一把好手,指望他们打仗,那你的败仗还不够吃。”   高桂英毕竟是女人,昨晚好好的洗了个澡,这时站在李信身边,唇红齿白,面庞比红娘子还要白晰些,浑身上下虽然不着脂粉,却是散发出一种女性所独有的清新体香。   尤其是,高桂英的劲装脏的没法洗,只能换了件较为朴素的妃嫔裙装,那一袭青色碎花长裙掩映着火辣的身材,那白茸茸的狐裘领子衬托着脸颊,居然凭空美了几分。   李信的二弟蠢蠢欲动,本尊也笑道:“高夫人是在关心我?哈,巧了,我对高夫人也是一见倾心,你看,我们认识有一段日子了,总是高夫人高夫人的显得生份不是?你是个老娘们儿,我是个年轻公子,我就叫你桂英姐吧。”   高桂英暗暗磨着银牙,没好气道:“免了,当你的姐?我可承受不起,我们娘俩落你手上倒了八辈子穷霉,我警告你啊,可不许对我乱来,否则我拼着不顾兰芝的安危也要与你同归于尽。”   那羞恼之色,落李信眼里是最美的画面,他越看越是心痒难耐,不禁赞道:“桂英姐,你真美,我只恨晚生了十来年,否则定要抢在李自成之前娶了你,不,是在你那短命相公之前,哎~~“   说着,李信叹了口气,萧瑟道:”可惜天不从我,你嫁了两任丈夫,到我就是第三手了,不过我不嫌你,我是真的喜欢你,你的一颦一笑都勾着我的魂儿,果然是米脂出美人啊。   人都说,米脂的婆姨绥德的汉,清涧的石板瓦窑堡的炭,我李信久仰米脂婆姨艳名,今见着桂英姐,方知名不虚传,对了,大同婆姨有坐缸绝技,不知米脂婆姨有何绝招?”   “你……银贼,不要脸!”   高桂英枉活了三十年,何曾听过这等无耻的银词秽语,前面还说对自己一见倾心,可一转眼,各种污七糟八的话都冒出来作贱自己了,她气的浑身都在颤抖,脸庞也浮起了一抹不正常的潮红,羞恼的瞪了眼李信。   但是隐隐的,她的心里还有种说不出的悸动,因为李信当她面,亲口说出了我喜欢你这四字真言,她的第一任丈夫从来没说过,李自成更不可能说,哪怕她知道,李信只是贪图自己的身体才口花花,可她毕竟是个女人,女人哪有不喜欢甜言蜜语呢?   李信的魂儿也一阵飘忽,这女人,太合他口味了,年纪,性格,身材,相貌,无不适合,好象是上天安排好用来勾引他的,话说前世哪有这么带味儿的的美人儿?   “这他娘的朝庭官兵什么时候才能晃荡过来啊!”   二瓤突然发了句牢骚,李信对高桂英的绮念顿时被打断,很是不悦的回头看了眼,便问道:“人来齐了没?”   那名副总兵不认识李信,他以为首领是何虎,于是看了眼何虎,见何虎没吱声,才道:“差不多了。”   李信又道:“把城头守军也叫来。”   副总兵有些不高兴,何虎立时喝斥道:“叫你去你就去,磨蹭什么?误了王爷的大事你有几颗脑袋?”   还别说,何虎一脸凶相,模仿起王府的恶奴,神韵十足,副总兵心头火起,可是王府的豪奴不光欺侮百姓,欺侮起官兵来也是毫不手软,借着福王的名头,那些恶奴在洛阳横行霸道,无人敢于招惹,而明朝的武人本就地位低微,哪怕他身为副总兵,对上仅自称为守备(相当于千总)的何虎也没什么底气。   ‘什么玩意儿!’   副总兵暗骂了声,便回头吩咐,几名军卒向外奔去,磨磨蹭蹭快一刻,才带来了几十名守军。   “各位!”   李信见人已到齐,便大声唤道:“奉王爷、王道台与你们家兵主爷之命,今将各位请来,现在请军中总旗以上都站往那边,王爷另有安排。”   一群人相互看了看,包括参将、游击、守备等各级军官纷纷出列站了过去,毕竟是福王与几位大人的差使,而福王之富,天下闻名,他们还以为能有什么特殊的对待呢。   “你也过去!”   李信看了眼副总兵。   副总兵很想端起架子,但终究没法硬气,嘟囔了两句,还是走了过去。   从总旗到副总兵,居然有五十来人,而连同城门守卒与最基层的小旗在内,也才五百之数,这兵血喝的有些狠了。   李信又猛一挥手,露出了狞狰面目。   哗啦啦!   革命军士兵一拥而上,团团包围着近六百名明军,会开弓的张弓搭箭,不管能否射的准,不会开弓的,则是挺起红缨枪,枪尖闪烁着耀眼的寒光。   “你们,你们是什么人?”   一众明军将领失声疾呼。   李信冷声道:“我名李信,中华革命军总司令,明军的弟兄们,欢迎大家加入我们,推翻腐朽的朝庭,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不过在这之前,去把那些平时欺压你们,克扣你们粮饷的狗官杀了,这也是你们的投名状,凡不交投名状者,杀无赦!”   “放你娘的狗屁,弟兄们,别听他的!”   “他是要造反啊,去杀了反贼!”   将领们疾声厉呼,但是被千名革命军战士围着,无人敢于乱跑,只打算鼓躁军卒,制造混乱,自己或能夺路而逃。   李信接过一把鸟枪,黄海小心翼翼的点燃了火绳。   “砰!”一声枪响!   一名叫的最凶的参将胸口中弹,被轰出了个血洞!   顿时,场中安静了。   果然,不论什么时代,鸣枪的效果是最好的。   李信又打了眼色,数十名军卒捧着一把刀枪上前,咣当咣当的扔在了明军脚下。   李信厉声道:“我们中华革命军不扣饷,因功晋阶,还有女人分给你当婆娘,跟着我们有什么不好,这大明朝的天下摇摇欲坠,三五年内必亡,老子也不瞒大家,包括福王在内,王胤昌、王绍禹、知府、知县都被我们控制住了,福王的财富全部落入了我们手上,这就是起家的资本!   他李闯、张献忠纠集一群流寇都能打出一块地盘,我们中华革命军将来只会更加强大,快去,杀了那些欺压你们的狗官,人人要砍到,刀刀要见血,老子的耐心有限,要么做我的弟兄,要么是我的敌人,我倒数五个数,凡不动者,就地射杀!”   “五!”   五字才刚脱口,就有一名小旗大叫道:“兵主爷,俺们信你,你只要发饷,俺这条命就卖给你啦,弟兄们,去杀了那些喝兵血的贼子,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这是一条壮汉,捡起一把单刀,向那群将领冲杀而去。   有人带头,近五百人也纷纷拾起刀剑,冲过去砍杀! 第四十二章 全城戒严   明军虽然军纪差,士气涣散,但军事素养不低,远非李自成与张献忠拼凑出来的农民军可比,明军对上建虏,屡战屡败,但对上农民军,粮饷到位,就极少吃败仗。   历史上张献忠能入主四川,李自成能横扫中原,并不是这两支队伍有多强,一方面是左良玉养寇自重,把张献忠打成半残又放了一马,另一方面是士兵有怨气,不愿为朝庭卖命。   而建奴入关之后,短短年把,就把数十万边军整合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发挥出远超明朝水准的战斗力,这也是李信打上明军主意的重要原因。   只要把明军调教好,立刻能拉出去作战,比教导一支纯粹由农民组成的军队更加省心省力。   校场上,喊杀不断,鲜血飞溅,一名名将领虽然被砍的面目全非,可是明知必死,自然不会引颈屠戮,与普通士卒扭杀在一起,甚至还有个别身手不错的,居然抢到了刀剑,反杀了好几名士卒。   王绍禹被绑在车里,浑身瑟瑟发抖,从头到尾,他都听的清清楚楚,他终于明白李信夺兵权的手段了,就是强迫底层士卒把将领杀死,作为投名状上交,这简直是狠辣无比,得有多么的冷酷无情才能做出这种事啊,他自问自己做不到,也更加的为自己的命运担心。   高桂英看着那血肉横飞的场面,心里也不由浮现出了冷酷无情四个字,她曾经听红娘子说过交投名状的事情,当时没什么感觉,今日亲眼见到,心里很不适应。   李自成攻城掠地,杀明朝官员是满城满城的杀,却也不象李信这样,逼迫下层士卒交投名状,她转头看过去,想看清楚,李信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   李信也在看着场中的屠杀,眼神毫无波动,既没有激动兴奋,也没有不忍自责,而是平静如水,毕竟前世死在他手上的人多到数不清,杀人真不算什么。   高桂英还是头一回见到这种眼神,平静的让人害怕,她拿自己与李信做对比,回忆着自己杀人时会有哪些情绪,一时竟忘了收回目光,就这样盯着李信的侧脸看。   李信有所感应,笑道:“桂英姐,可有风姿卓越,玉树临风之感,我与李自成相比怎样?”   “呵!”   高桂英又好气又好笑,不屑道:“自成是天生的英雄人物,仗义豪爽,受百姓爱戴,你却只会欺侮妇孺,和自成相比差远了,给他提鞋都不配!”   “哦?”   李信淡淡道:“这一个月来,我没拿你和兰芝怎样吧,若是换了其他人,你娘俩早在我的胯下承欢了,再说……拿自己的妻女与军中的老弱病残去引开追兵,给自己创造逃生的机会,这就是你所谓的英雄人物?难道你没想过你和兰芝万一落到朝庭手上会是怎样凄惨的下场?   桂英姐是过来人,忍一忍无非是凌迟,可兰芝还是黄花大闺女啊,你就忍心让她小小年纪受此凌辱?还是说……米脂婆姨都有一颗勇于为相公牺牲的伟大的心?”   “你……少来挑拨!”   高桂英的俏面现出了刹那的不自然,随即若无其事的冷哼一声,而她的心里,却难以平静。   是的,自己与兰芝生死未卜,李自成娶了妻,自己娘俩被李信掠走,他不闻不问,你既便投虎忌器,最起码派个人来谈谈条件吧,可是没有!   从理智上来说,高桂英或许理解李自成的苦衷,但她始终是一个女人,女人是感性的,在感情上,她难以原谅李自成的绝情。   李信肆无忌惮的观察着高桂英的神色,清楚适可而止的道理,不再多说,他现阶段只需要在高桂英的心里埋下一根钉子,反正来日方长,高桂英落他手上,别想跑掉,只要锄头挥的好,就没有挖不倒的墙角!   渐渐地,场中安静下来,五十来名军官倒在了血泊当中,普通士卒也死了三十来人,还剩下五百二十人不到,均是茫然的看着手里那滴着鲜血的刀枪。   他们不敢相信,前一刻还对自己呼来喝去,动辄打骂的军官们,这刻却死在了自己的屠刀之下。   李信不吱声,只是冷眼看着,旁人自然也不说话。   “啊~~”   突然有人开始狂叫起来。   “哈哈哈哈~~”   又有人歇斯底里的狂笑着。   甚至还有人跪在地上,抱头痛哭,众将均是投来征询的目光,李信摆了摆手,示意无碍。   其实这些人只是心理压力过大,吼个两嗓子,发泄下就没事了,果然,随着时间流逝,哭喊声渐渐地安静下来,李信啪啪拍了两下巴掌,笑道:“明军弟兄们,我们中华革命军欢迎你们,或许会有人埋怨我,但是我敢保证,你们将来都会感激我,因为我为大家指引着正确的方向。   好了,时间紧急,废话不多说,我先简略的讲一下我军的军纪……”   李信把军纪和待遇大概讲了讲,就指了些人手出来打散收编,那些明军已经无路可走,又亲手杀了上官,群龙无首,再也没法组织起来,只能跟着李信,一条道走到黑。   明军虽然军纪差,欠饷也很严重,但是装备齐全,营地里,共获得马匹近百,火绳枪百条,三眼铳三十支,红夷大炮两门,佛朗机炮三门,还有虎蹲炮五门,另有弹丸、火药与刀枪箭甲。   虎蹲炮类似于现代的迫击炮,自重五十斤,以大仰角发射散弹,射程在三十到四十步之间,弹道呈曲线,专用于杀伤建筑后方和壕沟里的敌人。   暂时李信没时间清点,留了数十人归类整理,然后带着全军匆匆赶往西门的营地,整个过程如出一辙,出示了腰牌与调令,轻松入营,再召集守军,突然翻脸,喝令斩杀上官。   却是让李信意想不到是,东门的守军居然出言帮腔,窜唆着西门守军去砍杀自家的军官,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拖人下水心理。   依然留了数十人整理军械,当李信离开西营的时候,手里已经有了超过两千人,又相继赶去南门和北门,到下午,明军全部收编完毕,四营合计斩杀自总旗至参将的各类军官近四百人,总兵力也达到了四千一百之数,最后又去王绍禹的标营大杀一通,将家丁全部杀死。   这倒不是李信杀红了眼,而是家丁属于王绍禹的私军,忠心耿耿,留着是麻烦,杀了反而是最省事的。   看着那落日的余辉,李信吩咐道:“传道台与兵主爷令,有李闯奸细窜入城中,意图与李闯里应外合破城,今夜全城大搜,命各衙官吏安守衙门,未得命令不许私自离开,店铺与行人分别于半个时辰之内关门归家,半个时辰后,街上再有行人,一律拘捕拷问!”   “得令!”   近百人齐齐施礼。   高桂英不由暗道一声好手段,假传命令,把老百姓弄回家,更加易于精准打击,肃清全城,哪怕她嘴上不承认,心里也不得不叹服李信的手段比李自成高明多了。   只是那李闯奸细四个字非常刺耳,她不禁狠狠瞪了李信一眼。   李信莞尔一笑,他不怕高桂英恨自己,恨到极致便是爱,他怕的是高桂英对自己抱有一种无所谓的态度,但从目前来看,一切都在向着预设的方面发展,也许不用多久,就可以骑上高桂英这匹野马了。 第四十三章 砂棒套枪管   洛阳四座城门相继闭合,一道城墙隔绝内外!   明末因商业发展,人口逐渐向城市集中,那逼仄的城池远远不能满足需要,又因承平日久,沿着城池发展出了一片片的居住区域,突然关上了城门,城外的居民都不清楚里面发生了什么。   而城内,一队队军卒敲打着铜锣穿街过巷,颁布戒严令,一间间店铺提前关门,行人也步履匆匆往家赶,各衙的官员不许回家,大街上除了难民,几乎空无一人。   李信又下了一系列命令,有收拢难民,命人把难民带往王府集中,有派军分往各衙,拘捕官吏衙役,有去府县库房,搜罗钱粮,有去攻杀驻洛阳的东厂番子与锦衣卫,还有人去抄福王位于洛阳的店铺产业,他自己则带着数百人闯入了军器局。   明朝的火器制造分为中央和地方两个系统,中央属工部,以制造武器为主,地方上制造如硫磺、硝石等原料,在嘉靖之前,中央军器局占主导地位,据史料记载,隆庆年间,中央军器局尚有工匠近三千名,但到了嘉靖二年,工匠只剩下两百不到。   与之相对应的,地方军器局则快速发展起来,火器制造归入卫所,由朝庭严密监视。   革命军刚刚闯入军器局,十来个番子拥着个太监气急败的冲了来,那太监看都不看,就扯着尖鸭嗓子喝骂:“什么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闯咱家的军器局?来人,给咱家拿下,往死里打!”   出乎他的意料,平时耀武扬威的番子,此时如老鼠见了猫,畏畏缩缩不敢上前。   那太监这才抬眼一看,面色剧变,一群王府护卫,足有上百人,手持刀枪,面色不善。   “你们……你们,谁让你们来的?”   太监声音颤抖了。   李信猛一呼喝:“杀!”   一群军卒旋风般冲了过去,一阵砍瓜切菜,地面多了十余具尸体。   “走,不得伤害工匠!”   李信又一挥手。   事实上军器局的枪炮火药固然重要,但李信更看重的还是归于军器局的匠户,别看明朝枪械粗制滥造,可那是体制问题,匠户本身手艺不差,真正严格要求,按标准化计件生产,明朝匠户做的枪,不见得逊于同期欧洲。   整个军械局有五十余户匠户,祖祖辈辈制造火药,嘉靖后开始造枪造炮,洛阳乃至整个豫西明军的枪炮,几乎都出自于他们手上。   要知道,火药虽然在名义上有配方,一般人也能做,但是代代相传的经验,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免事故发生,毕竟事故这种事情很难说,现代那么精细化的工序,还常常有鞭炮工厂爆炸,更别提古代了,而且火药是手工制做,手感也非常重要。   李信相信,他的科学火药配方到了老匠户手上,定然能发挥出最大的威力,因此他对匠户客客气气,不厌其繁的申明革命军宗旨,详述洛阳的情况,并给出高于明军标营三倍待遇,匠户自然愿意跟他走。   实际上匠户也不傻,见这架式,就知道是先礼后兵,不跟着不行。   整个军器局里,枪炮火药不多,几乎都被王绍禹拿走了,主要还是原料,这让李信更加欣喜,毕竟火药没法还原,但是有原料,可以按照新的配方做火药。   李信向一名被任命为军器连连长的老匠人问道:“王师傅,火药是怎么配比的?”   王师傅五十出头的年纪,一脸皱纹,双手因长期做火药,又黑又黄,他没有名字,由于是头一胎,爹妈叫他王大,别人也是这么称呼。   这时沉吟道:“回总司令,火药配方《武备志》上有记载,炮用药硝七成一,硫一成四,炭一成五,枪用药硝七成六,硫一成,炭一成四,几十年啦,咱们一直都用这方子。”   李信道:“我重新给你个配方,枪用药硝七成五,硫一成,炭一成五,炮用药硝七成八,硫八分,炭一成四,明天我们就离开洛阳,在路上你抽空按我的配方把火药做出来,两相对比一下,再用我教的方法,做成颗粒药,成了,我记你一功。”   老王有些不以为然,但还是恭恭敬敬道:“总司令放心便是,俺会照着吩咐去做。”   李信读懂了老王的眼神,如这类老匠人,生来唯唯诺诺,但是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领域上,对别人的意见是为不以为然的。   暂时李信不多说,事实会证明他的火药配方更加合理,只是问道:“目前做枪管,是以四棱钢锥从两张卷起的熟铁皮中钻过去,打滑内壁,这种方法过于笨拙,又耗日长久,我有个构想,王师傅你看行不行……我画给你看。”   李信的办法是做一根砂棒,把枪管套上砂棒,再用把手转动砂棒,把枪管内部磨平,而砂棒和砂轮是一样的,先用石英砂、煤焦和木屑经高温冶炼,制出金钢砂作为磨料,再以烧制陶瓷的方法,把磨料加入陶土,经压坯、干燥和焙烧,即可烤制出砂棒。   老王看着李信画出的图纸,渐渐地现出了凝重之色。   “怎么?”   李信笑着问道。   老王突然抱拳施礼:“总司令果然是做大事的人,这砂棒制做起来并不复杂,原料也很好找,可这么多年下来,匠人都习惯了拿钢锥硬刮,怎么就没人想到如此简便之法呢,老汉敢断言,一旦砂棒做出来,枪管制做将比以往快上百十倍都不止,也会更加平滑。”   李信听出了老王是真心恭维,也有些讨好的意思,不由呵呵一笑:“成与不成,还得做出来再说,路上是没法了,不过我会尽量搜集原料,到了高邮,立刻开工。”   “得令!”   老王带着手下的工匠郑重施礼。   李信却是暗暗叹了口气,他想要的,不是平滑的枪管,而是带有膛线的枪管啊,可是在铁皮上刻膛线根本不可行,因为铁皮本就毛糙,刻上了膛线会更毛糙,如果不打磨的话,子弹极有可能堵在枪管里引发炸膛,而打磨过,膛线也会被磨平,刻画毫无意义。   要想在枪管里刻画膛线,需要用到一种组合刀具,异常精密,设计制做都非常困难,暂时米尼枪是没法想,能用上燧发枪就很不错了。 第四十四章 留吏杀官   在和老王与工匠们约定好,明日一早派兵来接之后,李信就带人离开了,当回到福王府时,黑压压一片,聚集了近万难民,已经被甄别开来,其中丁壮有两千多,妇孺也差不多,其余都是老弱。   按照最经济的做法,是征丁壮入伍,可是面对着那么多妇孺老弱的殷切面容,他终究没法硬下心肠,毕竟这些人与他同属于华夏民族,也是他的先人,他的无情冷酷是针对敌人,如果只把丁壮带走,老弱妇孺留下,恐怕不待冬季过完,就会活活冻饿而死。   虽然目前他还很弱小,但至少有了一定的能力。   李信回头向红娘子问道:“我们的粮食够不够吃?”   红娘子掰着那秀气的手指计算起来:“从福王府抄到了四万石粮食,福王在洛阳的产业和府县两级库房得到了六千石粮食,每人每日食用一升的话,我们大概有一万五千人,即使算上牲口,食用百来天也不成问题,从洛阳到高邮肯定是够吃的。   更何况从王府抄了四十多万两银子,福王的产业也得了近十万两,两级县衙约千两,而从王胤昌和王绍禹的住所,居然各抄出三万两,这样算下来,我们的银子超过六十万两,实在不行还可以在沿途的城镇买粮嘛。”   红娘子是穷苦人出身,自小出来卖艺,历尽了人间苦楚,她生怕李信不同意,美眸一眨不眨的盯着李信,还带着些紧张。   李信握上了红娘子的手,微微一笑:“放心吧,老百姓苦,我感同身受,我李信不是那种没心没肺的人。”   “嗯!”   红娘子欢喜的猛一点头。   李信打量了红娘子片刻,突然道:“以后能不能换身衣服,我不喜欢你穿红衣。”   “怎么了?”   红娘子微愕。   李信解释道:“红衣是刽子手穿的,你是我的未婚妻,怎么能穿这种衣服呢,你要穿红也可以,大婚时穿,你看高夫人,穿一身裙装多好看,你若是不习惯,等我有闲了,帮你设计一款服饰,包你喜欢。”   红娘子现出了甜甜的笑容,向高桂英看去,高桂英那一身裙装确实很美,尽显火爆身姿,连她都有种迫不及待穿裙子的冲动。   “嗯!”   红娘子轻点螓首:“既然李公子让我换,那今晚我就换。”   高桂英对上红娘子的目光,心里也莫名其妙的哼了声,她突然想到白天李信撩拨自己的那些话,那污言秽语,说的跟真的一样,现在和正宫娘娘一起,又在自己面前摆什么恩爱嘛!   但紧接着,高桂英就暗骂一声该死,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米脂因地处于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的交界处,当地无论男女,性子都有些野,尤其是女性,极少受三从四德束缚,可是高桂英不是小姑娘,年过三十,嫁了两次人,还为李自成生了个女儿,应该谨守妇德才对啊,她为自己生出这样的想法而羞耻,如躲避般,把俏面调向了一边。   李信观察着高桂英,暗暗一笑,大声唤道:“乡亲们,乡亲们,我是中华革命军总司令李信,大家静一静。”   难民纷纷把目光投了过来。   李信又道:“大家愿意跟着我,我备感荣幸,我也不忍把大家丢下,但是,我们的粮食不多,同时,我们还是一支军队,作战是我们的主要任务,如果路上乱哄哄,一旦碰上官军,极易被击溃,你们也会被官军抓走,生不如死,所以我要为大家立些规矩,将来安定下来,再重做安排,大家同不同意?”   “总司令,咱们听您的。”   “总司令是为了我们好,老汉愿意。”   底下的人群中,传来纷杂的叫唤。   李信立刻安排人手,参照洪秀全的方式,把难民分为男女两营,派专人管束,这虽然不人道,却简便有效,其精髓在于把一家人拆开,互相不见面,任何人想要逃跑或者投敌,都得掂量下,当然了,这只是暂时的,攻下高邮,还是会重新安置。   其中女性主要做些缝缝补补,生火做饭的工作,并在行军中,再编些女子加入医护队,弥补人手的不足。   男人充作役夫,挑担子赶车,运送粮草物资。   李信信奉升米恩,斗米仇,对人不能一味的好,还得拿鞭子抽,纯粹对他好,他只会习以为常,甚至得寸进尺,提出更多的要求,毕竟大多数人畏威而不畏德,李信也不指望自己把难民照料周全,难民就会永远感激自己。   整编还在进行着,李信又看向另一边,有各衙的官员和皂吏近千,他向张全道:“规矩你懂,吏留下,吃朝庭饭的官员一个不留,再把除吕维棋外,王府里那几个狗官也带出来斩了。”   “得令!”   张全心头一凛,还有着些激动,连忙应下。   红娘子忍不住道:“当初你在杞县杀官,是因为手下没多少人,现在你已经有了六千多军,还怕管不住那些官员?不如杀几个为首的,作恶多端的,其他人给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军中也需要文人打理的。”   李信摇摇头道:“你以为我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感激我?这不可能的,人性远比你想象的丑恶,他们只会恨我逼其从贼,一世清白尽毁,还会恨我连累他们丢了官位,一辈子的努力毁于一旦,只要有机会,定会从内部破坏。   更何况这些官员没一个好东西,近几年来,河南旱蝗灾不断,大批民众流离失所,可他们呢,不仅不救灾,朝庭下拨的赈灾款项,到了他们手上,层层盘剥,真正能下发给灾民的,百不足一,这还算是有良心,若是心黑者,还得从灾民身上再扒一层皮。   明朝的官员烂透了,能不用尽量不用,到了地头,我们自己培养人手。“   红娘子清楚李信说是实情,不过仍是问道:“帐目怎么办?这么多银子和钱粮,没有识字的打理可不行。”   李信沉吟道:“有两个途径,一是原吏员,民间素有吏滑如油之说,吏的阴阳册,稍弱点的官看不懂,就被蒙了,吏用在刀刃上,比官有用,而且吏干的好,可以给他升官,可是官干的再好,我能给他升什么?这也是我留吏杀官的重要原因。   红娘,我并不是嗜杀,我们也不可能始终站在读书人的对面立,这样是成不了大事的,而是我们正处于起步阶段,步步危机,只要内部出一丁点的问题,都会被敌人抓住机会,所以我只能宁杀错,不放过。   其实不管是造反还是做生意,在最初的积累阶段,都是血腥而野蛮,你要理解的,等我们真正在淮扬立下足,我会改变作风,以抚代杀。”   正说着,李信呵呵一笑:“扯远了,言归正传,我们还可以请周夫人帮忙,昨晚不是甄别出四十来名识字女子么,先调拨给周夫人,根据各人的特长安排事务,你再用你手下的医护队从旁协助。”   红娘子的美眸中现出了心疼之色,她知道李信辛苦,如个家长,操心这操心那,可自己大字不识,帮不上什么忙,虽然这段时间跟着周菡学认字,但年龄大了确实吃力,这么长时间,才勉强会写百来个简单的字,她觉得自己挺没用的,不禁紧紧握住了李信的手。   “狗贼,你不得好死!”   “衣冠败类,枉为人子!”   这时,有咒骂声传来,王胤昌、冯知府、张知县等人被五花大绑推出了宫门,一边走一边骂,他们心知必死,索性死前骂贼,搏个忠名。   王绍禹则是叹了口气,闭上眼睛等死。   “杀!”   张全猛一挥手。   皂吏为了活命,纷纷拾起刀剑冲杀,刀光剑影中,惨叫连声,一群群官员倒在了血泊当中。 第四十五章 童言无忌   渐渐地,天黑了下来,冷空气过后,异常的寒冷,好在李信军中,最不缺的就是衣物,难民们穿着各色衣物,有军服,有号衣,有便袍,甚至还有太监的衣服,分发过粮草之后,将暂时安置在官署里过夜,明日一早再离开洛阳。   从昨夜开始就没歇过脚,但李信还是不能休息,草草啃了几个馒头,就叫人把那些宫女妃嫔带来。   殿前广场上,火光熊熊,被挑选出来的三百多名汉子先前跟着李信去偏厅集中培训了半个时辰,谁都不知道干的什么,这时回来,均是磨拳擦掌,满面绿光,今晚,他们将与福王的妃嫔宫女入洞房,做新郎。   虽然福王身边的女人不可能有处女了,可是身份不一样啊,光想着自己能娶到福王的女人,就兴奋的难以自抑,而且福王也不是荦素不忌,能被他抢进宫的女子,最差都是中人之姿。   这一群人得意洋洋,看着同袍们那羡慕而又忌妒的目光,心里别提多爽了。   实际上光论战功的话,很多人都有机会,但是僧多粥少,因此李信本着不患寡而患不均的原则,首先照顾没有妻室的战士,这谁都无话可说,其次是年龄大的,毕竟尊重老前辈也是一项美德。   除了原革命军战士,被收编来的数千军卒和难民也列队观看,虽然没他们的份,可这就是明明白白告诉他们革命军的待遇,比什么说教都来的直接。   “诶,来了!”   环佩叮咚声中,一群女子身着彩衣,衣袖飘飘,缓步进来,刹那间,所有人眼睛都看直了。   李信也看去,其实识字的女子多是才貌双全的美人儿,早被他截流了,又有些女子也先一步被军中连长以上的未婚将领挑了去,毕竟当官总要有些特权,没特权,和小兵一样,谁给你卖命?   可当中仍有十来个连他这个阅尽美人的花心大少都颇为动容,倒是看的津津有味,甚至他两个月没碰女人,小腹中一股邪火不由涌出,暗道要不要自己先挑两个不错的泄泄火呢。   “嗯嗯!”   红娘子见李信直勾勾的盯着别的女人,暗生妒意,轻咳两声道:“李公子,时候差不多了,将士们也等急了,赶紧开始吧。”   李信暗暗摇了摇头,在前世,他就是花花公子,穿越回了古代,更不可能在一颗树上吊死,红娘子醋劲大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要说李信对红娘子有多爱慕还真谈不上,他清楚红娘子的心上人不是自己,而是那个死鬼李信,当然了,他还不至于心里不舒服,如他这种年纪的男人,又是花花公子,谈感情太奢侈,他更愿意来些实际的。   之所以缠着红娘子不放手,首先是他以原主的面目出现,总要对红娘子负责吧,否则会背上薄辛负心的恶名。   其次红娘子也是有姿色的,白白放跑一个大美人儿,自然不甘心。   第三点,是红娘子救了他,如果不是红娘子带兵围攻县衙,张全那些狱卒早把自己给吊死了,刚穿越就死,还有比这更摧悲的么?   因此李信愿意娶红娘子为妻,作为报恩的手段,但是他不能按着红娘子的路数来,家有妒妻是一个男人的噩梦!   正暗暗寻思着的时候,红娘子又道:“周夫人来了。”   李信转头一看,周菡牵着孙荻,盈盈走来,那步伐优雅,身姿优美,一看就是最正宗的大家闺秀。   周菡有些不大自然,微红着脸颊,招呼了声李公子,就低下了脑袋。   李信也没多想,只以为周菡脸嫩,还在为昨晚那首诗耿耿于怀呢,笑着点了点头,便望向了孙荻,却是眼前一亮,这小姑娘粉雕玉琢,一双大眼睛精灵可爱,不由怪叫道:“哟,我们的小公主来了,来,快给我抱抱。”   孙荻嘟着小嘴道:“凭什么呀,你又不是我爹爹。”   李信伸出双臂,欢喜的笑道:“你这么可爱,哪能不抱一抱,来来来!”   孙荻撇了撇嘴,不情不愿的把身子偎了过去。   “嗯~~”   李信满意的把孙荻抱了起来,眼睛笑的都弯了,还贴心的伸出小臂垫着孙荻的屁股,让她坐在上面。   话说中老年男人都有抱‘别人家女儿’的癖好,李信也不例外,他前世最喜欢抱小女孩,这时抱着孙荻,那是爱不释手,那粉嫩嫩的脸蛋,让他禁不住的拿脸颊猛蹭了蹭。   嗯,吹弹即破,香香又滑滑,舒服!   李信突然觉得,自己邪恶了!   孙荻小脸一皱,不满道:“李公子,你可莫要轻薄荻儿,要不然将来长大了怎么嫁人啊!”   “哎唷,我说小丫头片子!”   李信老脸微红,底气不是太足道:“谁教你的,就你这身板,我有轻薄你的必要么,过几年你再来和我说这话吧。”   “哼,你就是轻薄人家了!”   孙荻轻哼了声,把脑袋扭去一边,不过可能是被李信抱着很舒服,她并没有挣扎。   李信嘿嘿一笑,又望向了那群渐渐走来的女子。   孙荻顿时转过了身,香喷喷的小手捂住李信的眼睛,嘀咕道:“李公子,红姨这么漂亮,还不够你看吗,你看别的女子就不怕红姨伤心?”   红娘子听了这话,俏面一红,心里美滋滋的,横了个白眼给李信,暗骂一声眼瞎。   她对自己的容貌还是挺自信的,无非就是常年跑江湖,肤色黑了点,不过没关系,只要一段时间不经常抛头露面,皮肤还是会慢慢白回来。   李信也朝红娘子丢了个鼓励的目光,便问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看看怎么了?”   孙荻一本正经道:“红姨是你的妻室,你只能对红姨一个人好,你若是占着锅里还想着碗里,红姨得多伤心啊,不过呢,小女子知道你们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所以……你还可以再看我娘。”   呃!   周菡本来笑咪咪的看着孙荻以童颜无忌的方式教训李信,却没料到,扯到自己身上了,俏面不禁浮现出一抹极不自然的潮红。   李信也问道:“为何?”   孙荻傲骄的半望着漆黑的天空,幽幽道:“李公子,我告诉你啊……”   “阿荻,不许胡说!”   周菡忍无可忍,跺脚怒吼,她知道这个便宜女儿自小就古灵精怪,什么话都敢说,如果把昨夜的话翻出来,她的脸还往哪儿搁,当即冲过去,硬是从李信手上把孙荻抢了回来,那脸红的似要滴出血,低着脑袋,乌黑发丝间透出的耳垂都红透了。   高桂英古怪的看了眼红娘子,红娘子也怔怔看着周菡,心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李信一看气氛不对,连忙拍了拍手,把众人的目光吸引过来,便大声道:“弟兄们,我知道大家等急了,我们现在就开始,这些美人儿,有漂亮的,有长相平平,有身材好的,也有一般般,漂亮的女人谁都想要,但美女就那么些,该如何分配?   要论起功劳,其实大家差不多,谁先挑呢?后挑的会不会不服气?” 第四十六章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   底下议论纷纷,这确实是个大问题,人类都是看颜值的,谁都想娶个美若天仙的老婆,着重于心灵美的不是没有,但肯定是凤毛麟角,更何况在这种环境下,纵然心灵美也发掘不出来啊。   甚至有些人,看着同伴的眼神都不对了,充满着竞争与警惕,没办法,这是雄性动物的通病,在争夺配偶上,不会退让半步。   红娘子不由责怪道:“你说这些干嘛,看怎么收拾吧。”   “大家静一静!”   李信微微一笑,又大声唤道:“弟兄们,别着急,我有个好办法,早几百年前,唐军入闽,得到当地妇女,许给军卒为妻,采用蒙眼摸妻之法,把眼睛蒙住,上去摸,摸到谁是谁,不得反悔。   我也打算效仿此法,摸到美人儿,算你走运,但是要记住红颜易老,芳华易逝,以色娱人,只能娱一时,夫妻之间还是要心心相印啊。   至于摸到长相一般的,也别气馁,佛祖有云,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才修得共枕眠啊,你们的姻缘,是上天注定,过日子靠的是妻贤,不是相貌,大家觉得我这个法子如何?”   “好,好,总司令说的好!”   “是啊,蒙眼摸妻最公平,摸不到漂亮的娘们儿只能怨自己手臭,怪不得别人!”   “就按总司令说的办!”   底下应者如云,这一听就非常有趣,气氛更加热烈了。   别说红娘子与周菡母女瞪大眼睛望向李信,即便高桂英都是暗道一个服字,虽然李信在她心目中是品行低劣的典型,可是李信的所作所为也渐渐令她折服。   她又想到了李自成,如果李自成能有李信手段的一半,这十余年来,何至于如此艰辛?   ‘有眼无珠啊!’   高桂英幽幽叹了口气。   “啪啪!”   李信则是拍了拍巴掌,向那群女子道:“姑娘们,这些小伙从今晚开始,就是你们的夫君,我知道,或许有人不愿,只是无力反抗罢了,但是我请你们想一想,纵然身为福王的妃嫔那又如何?是不是以为身份高贵,被我李信的弟兄们强娶上床是玷污了你们?   我告诉大家,狗屁!   大明的王爷被当猪养,福王是公猪,你们就是一群母猪,被圈禁在小小的猪圈里,终生不得离开,还得看福王及王妃的脸色过日子,稍有不顺,便是被活活打杀。   而老子的弟兄,别看现在不怎么样,但随着我们中华革命军的快速发展,必然步步高升,今夜你对他爱理不理,将来他让你高攀不起,所以我希望姑娘们调整心态,迎接新的人生,毕竟你们嫁过去是正妻,是大妇,这没什么委屈,难道还比不上给福王当小妾?”   女子中,开始有人的眸子亮了起来,是啊,宁为小户妻,不为大户妾,也开始有人偷偷打量起了那群军卒,那一排排雄壮的胸膛,刚劲有力的胳膊,怎么看也比福王的满身肥肉要好,甚至相当一部分的模样还不错,她们不由幻想着在这具充满阳刚气息的身体下婉转承欢,有些女子脸红了,也有些已经口干舌燥。   那三百多名新郎倌也望向了李信,目中射出了感激之色,毕竟女子中有一部分是福王的妃嫔,平素都是高高在上的仙子,而他们只是最为卑贱的小民,在遇上李信之前,要么三餐不继,要么打家劫舍,能娶仙子为妻,那是想都不敢想,当真要娶到了,又难免忐忑,自卑。   而李信的一席话,不仅端正了那些女子的心态,也让他们直起了腰杆!   是的,今日你对我爱理不理,他日我让你高攀不起。   “姑娘们!”   李信又道:“蒙眼摸妻,既是他们摸你,也是你选择他们,大家把招子放亮,看到心仪的小伙莫要害羞,直接冲上去抱住,手快有,手慢无,来人,把火把掌亮,让姑娘们都看清楚我们的小伙子!”   新郎倌的周围,刹那火光大亮,每个人都是挺起胸膛,接受着一双双妙目的扫视。   “看清了没?”   李信突然喝问。   姑娘们相互看了看,红着脸没人回答。   李信加大音量,又问道:“回答我!”   “看……看清了!”   有几名女子支支唔唔的回答。   李信还觉不够,以最大的音量喝道:“大声点!”   “看清了!”   “再大声!”   “看清啦!”   李信一遍遍喝问,直到场中众女齐声大叫,才满意的转回头道:“弟兄们,亮绝活!”   “得令!”   三百多新郎倌齐声呼喝,随即开唱!   “对面的女孩看过来,看过来,看过来,这里的表演很精彩,请不要假装不理不睬……”   全场愕然!   这唱的啥歌啊!   “挥手,动起来,刚才是怎么排演的,忘了么?”   李信如个严厉的教练,厉声呼喝!   一群新郎倌挥舞起了手臂。   “整齐点,大声唱!”   “唱出你们的自信,唱出你们的青春,唱出你们的朝气,别蔫蔫萎萎,要欢快,唱出你们的喜悦,今晚你们将娶得如花美眷,高不高兴,开不开心?”   李信不停的咆哮,歌唱的声音也越来越洪亮,越来越整齐,那挥手的动作渐渐自然,那欢快喜悦的气氛渐渐感染了全场。   “……左拍拍……”   “拍手!”   李信突然呼喝。   “啪啪啪!”   整齐的三下!   后面不用李信提醒,唱到右拍拍的时候,又是整整齐齐三下!   “……为什么还是没人来爱,无人问津啊,真无奈……”   那悠扬的曲调,明快的节奏,随着歌词的夸张动作,那无奈的神色,还夹杂着滴溜溜转的贼眼,让人再也忍俊不禁!   “咯咯咯咯~~”   那些女子平时深锁宫门,何曾听过这等有趣的歌曲,均是笑的花枝招展,有的还注意形象,只是浅斟轻笑,也有的或许是入了宫就没笑过,笑着笑着,眼泪出来了。   “娘,娘,好有趣啊,肯定又是李公子弄出来的!”   孙荻再也忍不住,抱着周菡的大腿,失声娇笑起来,那小身子痉挛抽搐。   “嗯~~”   周菡好歹提醒自己要矜持,只是笑着点了点头,那美眸却是不自禁的向李信瞥去。   高桂英也是掩嘴笑着,诧异的望向红娘子道:“红娘,李司令从哪儿弄来的这曲儿?”   红娘子没接腔,可那满脸笑意荡漾,美眸中,隐隐透着些自豪。   至于场外的围观群众,那是笑的前仰后翻,甚至有的老农咧开嘴,露出不多的几颗大黄牙,冷风直往嘴门里灌都不在乎。   李信也在观察着场中诸人,暗暗感慨,这段日子以来,军中太紧绷了,他想让大家放松一下,感受到军营的温暖,过于紧张的军旅生涯并不是件好事。   对于他来说,搞些节目,调动情绪并不难,事实上这也是现代大公司的常用手段,打情怀牌,增加企业对员工的凝聚力,而真实的成本并没有付出多少,简而言之,就是以法治人,以情动人,以此压榨员工的剩余价值,也就是想听好话,没问题,要实惠,就呵呵了。   虽然这套手段因使用多过多滥,被逐渐识破了真面目,越来越多的人不买帐了,甚至情怀也成了贬义词,可是古代不同啊,李信就感觉到,全军上下,都洋溢着一股近似于沸腾的热情!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原来每个女孩都不简单   我想了又想,我猜了又猜   女孩们的心事还真奇怪   爱,真奇怪   来来,哦嘿哦   来来,哦!”   气氛已经不需要他调动了,每一个新郎倌都是人来疯,底下笑的越开心,他们就越放开,当最后一阵怪叫之后,歌声嘎然而止!   李信猛一挥手:“推出来,绑眼睛!”   一群人就如闹新房般,激动的把新郎倌推到新娘子的对面,七手八脚的绑上眼睛。   “开始!”   李信又大喝一声! 第四十七章 纠结的红娘子   (谢谢好友九天炎羽的打赏~~)   “啊啊!”   就看到一群狼如脱了缰的野马,疾奔而去,新娘们失声尖叫,但紧接着,就有女子反应过来,也顾不得羞涩,往早已相中的心仪男子奔去。   “啊,我抱住了,哈哈哈哈,我曹八有婆娘啦!”   这是一名长相粗犷的汉子,手一抄,就抓住个女子,带入了自己怀里,那女子稍显富态,温香软玉抱满怀,不禁得意的大笑起来。   “放开,放开我,你去抱其他的吧,我看中的不是你!”   那女子也是倒霉,她本来相中了一个俊秀的小伙子,却没料到,被个粗大汉子截了胡。   “管你那么多,总司令有命令,抱着谁就是谁,俺曹八还不嫌你丑哩,你倒是挑三捡四了,来,让俺看看俺家娘子可俊俏。”   曹八哈哈笑着,一把揭开眼罩,只见怀里的女子肌肤白嫩,二十出头模样,脸颊肉嘟嘟的,虽算不得绝美,但也颇有几分姿色,顿时心中欢喜,更加开心的笑道:“娘子,俺的好娘子,以后俺会好好疼你,你也给俺生个白胖小子,啊?哈哈,俺们入洞房喽!”   “呜呜呜~~”   那女子看着心仪的相公抱住了别的女子,悲中从来,又如认命了般,把脑袋埋入了曹八怀里失声大哭。   再看场中,一群男女互相追逐,有的女子早有防备,见着自己不喜的男子扑来,连忙闪开,甚至有人居心不良,把同伴推了过去,她则在人群中穿梭,寻找心仪的目标。   而新郎倌由于被蒙了眼,迷失了方向,有个别人居然越摸越远,观众都替他着急,大叫道:“你傻啊,往回走,往回走,你的媳妇都要被人抱走了!”   又有人可能与紧张有关,男女不分,抱着个男的就往回拖,那男的气的大叫道:“你娘的,放开,老子可没兴趣跟你玩相公!”   总之,场面乱作了一团,不过男女人数是对应的,外围又分别由男女军卒守着,谁跑远了,就推回去,不存在落空的情况。   场外,喝彩声笑声交织在一起,场内,陆续有人抱着女子离场,当然了,有漂亮的,也有长相一般,可能是受气氛影响,既便是姿色平庸的女子,在这样的场合下,也平添了几分美态。   “弟兄们,今晚是你们的新婚之夜,我废话不多说,谨祝大家百年好合,早生贵子,到了高邮,每一对夫妻,发放十两银子作为仪程,现在都去入洞房吧,温柔点,别他娘的猴急,也别弄的起不了床,明日一早,咱们得离开洛阳,若是来迟了,军法可不会和你讲情面,嗯?”   李信见着所有人都抱着了女子,于是大声唤道。   “总司令放心,俺们不会误事的!”   新郎倌们兴高彩烈的叫嚷。   李信又向围观人群唤道:“大家也别急,人人都有份,只要立功,刻苦训练,都有机会,散了吧,早点休息,都回去吧!”   ……   人群渐渐散去,广场恢复了冷清,李信也终于闲了下来,回房草草洗了个澡,或许是坚持练功的原因,耳力在逐渐提高,竟然能隐约听到随风飘来的一些古怪声音,这又让他心里痒痒的,小腹中一团邪火正在壮大,于是去了隔壁红娘子的屋子。   红娘子与李信住同一处宫室,也刚刚沐过浴,穿了一袭裙装,正对着镜子左看右看呢,这时吱呀一声轻响,门被推了开来。   “李公子,这……这么晚了你还过来干嘛?”   红娘子顿时俏面一红。   可能是准备上床睡觉的原因,红娘子那一袭月白中衣外面,仅披了件彩绘孔雀褙子,挺拨的胸脯半遮半掩,那长长的裙摆垂到脚踝,衬托着修长的身材,那湿潞潞的秀发披在肩膀上,偶有几丝贴着脸颊,把那俏丽的面容映衬的更加娇艳。   李信不让红娘子穿红衣,最主要原因还是红娘子的肤色略黑,被红衣一衬更加显黑,而今晚,换上了浅色的外袍,那微黑的皮肤不仅不损其美,反而增添了几分野性的气质,再加上美人刚刚出浴,清幽香味袭人,李信一下子就移不开眼了。   “李公子!”   红娘子被李信带有侵犯性的目光看着,芳心娇羞难当,不禁跺脚嗔道。   “嗯嗯~~”   李信清了清了嗓子,赞道:“红娘,你真美,我都看不够了,让我多看看你可好?”   红娘子脸颊烧的滚烫,羞的转过了身子,低低道:“李公子,明天还要早起呢,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李信走到红娘子面前,扳起那瘦削的肩膀,直视着红娘子,直看的红娘子心如鹿撞,俏面越来越红,才道:“在杞县的时候,你说安定下来就考虑我们俩的事,如今洛阳已无恙,我们手上有了六千多军卒,只要朝庭不特意调集兵马围剿于我,在中原大地我几乎是横着走,我们的事……也该定了,你给我吧,我忍不住了,就想要你,攻下高邮我们再办一场风风光光的婚礼。”   “啊!”   红娘子惊呼一声,本能的后退了两步,那俏丽的面庞,竟现出了一丝惊慌之色。   “红娘?”   李信心里格登一下,脸沉了下来,事实上他也不傻,当时红娘子推推托托,不愿与他立即成婚,他就猜出了是与那死鬼李信有关。   毕竟红娘子心仪的是另一个李信,而自己各方面表现,与那个李信没有任何重合,他虽然不认为红娘子会脑洞大开想到有穿越这回事,却不能说没一点关系,或许对自己的怀疑从未消失过。   红娘子不安道:“李公子,时候不早了,我……我也困了,你请回吧,我还没考虑好,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   李信没猜错,红娘子正纠结着,作为江湖儿女,本该不拘小节,况且她也心仪李信,并非不愿与心上人共赴巫山,但李信被狐妖附身是她的心结,如果李信不提进一步的要求,她尚能稀里糊涂的相处,顺便作进一步的观察,只是真交出了身子,这身子到底是给了谁?   是李公子,还是狐妖?   或者换一个方式说,李公子占了她的身子,而真正享受的是狐妖的灵魂!   这是关乎名节的大事,红娘子可不愿自己的贞洁被一只狐妖破了,否则她会有一种失贞的羞辱感,也会让她没法面对她内心中的那个李信。   然而苦恼的是,这种心态根本没法和李信说,她只能拖,在没有确认李信的真身之前,不可以把身子随随便便的交出去。 第四十八章 栽肮高桂英   李信看着满面纠结的红娘子,也头疼的很,毕竟他不可能按那死鬼李信的方式去改变自己的行为习惯,这就是个无解的死结啊。   至于暗示红娘子她心仪的李信已经被狱卒吊死了,现在的李信是一个鬼魂借用躯壳还阳,这种话只要不是脑子有坑,提都不能提。   该如何是好呢?   想了想,李信觉得还是要逼一逼,未婚妻不让碰,算怎么回事?于是问道:“红娘,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心里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没,没,你快回去吧,我……我虽然是踩绳卖解的出身,但也是个良家女子,李公子,你莫要为难我,我心里真没别人,我只是想在新婚之夜,再把自己完完整整的交给你!”   红娘子的秀厣现出了一丝痛苦之色,猛晃着脑袋。   李信不依不饶问道:“这话是你说的,到了高邮我们立刻成亲,成不成?”   “我……”   红娘子语塞,不自然的半低下了脑袋,从洛阳到高邮,大约一千五百里,以日行五十里计算,也就是一个月,一个月以后,自己嫁给他,如果在新婚之夜还没能解开心结,自己的身子到底给不给?   她实在是没有任何信心。   李信突然心里很不舒服,那死鬼害人不浅啊,不过这姑娘也是个实心眼,不就是为你说了几句公道话么,至于这么死心塌地?   他头一回妒忌起了那个死鬼,于是猛一把将红娘子拉入了怀里,托起她那秀气的下巴,沉声道:“红娘,看着我!”   红娘子没有挣扎,不安的半仰起俏面看着李信,美眸里隐隐噙着泪光。   李信可不会心软,理直气壮的质问:“红娘,你口口声声心里只有我一个,却不与我圆房,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出了什么问题,你又不和我说,那你有没有为我想一想?”   “别说了,不要逼我,李公子,你不要逼我好不好?”   红娘子的泪水止不住的滑落下来,不自禁的把下巴枕上李信的肩头,无声的啜泣。   不过李信能感觉到,红娘子的身体紧绷如一根弦,在抗拒着与自己贴在一起,很明显,靠着自己哭,只是女性软弱的表现,并不是想与自己有过多亲密接触。   李信没来由的心头火起,非常强硬的扳过红娘子的脸颊,狠狠亲了下去……   “哎唷!”   却是怪叫一声,李信捂着脸,连退了数步!   我草!   被咬了!   老子居然被个女人咬了!   那舌头火辣辣的疼!   红娘子懵了,她没想到自己会咬李信,她敢发誓,那只是骤然遇袭的本能,顿时,一股强烈的愧疚涌上了心头,甚至偷看着李信那愤怒的面庞,心里还莫名其妙的浮现出两个李信,一个是一年前,在街头为她仗义直言,带有几分书呆子气质的迂腐李信,也是这个李信让她暗生情愫。   而另一个,是被她从狱中救出,行事风格大不相同的李信,也是陪伴了她两个月的男子,对于这个李信,以女性独有的细腻心思与直觉,她始终抱着警惕与怀疑,却又为那非凡的能力骄傲并自豪,两个男人,在她的脑海中浮浮沉沉,一幕幕往事闪现出来。   但让她恐惧的是,原先那个李信留给她的印象,不仅单调,翻来覆去就那么几句酸的掉渣的话,还越来越淡泊,反而是这个李信,鲜活生动,已于不知不觉中占据了大半个她的心灵。   ‘如果他真是鬼怪附身,不是李公子,那我该怎么办,是不是要忘掉原来的李公子,改为接受他?’   莫名其妙的念头,红娘子被自己吓了一跳,随即就安慰说怎么可能呢,就算禀性变了,也不可能变成另一个人啊,只是自己又为何要如此坚持?   其实红娘子对于李信的遭遇并非不清楚,她后来打听到,当时狱卒受县令之命吊死李信,眼看就死了,却是突然回了一口气,以三寸不烂之舌说服张全等狱卒放了他,并纳为手下,才有了她后来看到的一幕。   了解到这个事实,红娘子对李信更加怀疑,但她不知道该不该挑破。   李信也在看着红娘子,渐渐地,心头的恼火烟消云散,心里生出了一丝同情。   根据他继承的记忆,那死鬼对红娘子几乎没有印象,从候方域手里救下红娘子,只是诸多打抱不平中的一件,可这个倔强的女子,从此把一颗芳心系了上去,不顾一切的攻打县城!   李信敢肯定,既便原主还活着,没被自己附身,也不大可能接受红娘子的爱意,多半还是被红娘子强行委身,挟迫投了李自成,不得不为之效力。   想到这,李信的目中现出了欣赏之色。   他不吃那死鬼的干醋了,反而觉得这样的红娘子,一根筋,认死理,痴情,才是天下最好的女子,刹那间,仿如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他的心灵最深处狠狠拨弄了一下,那干枯已不知多少年的心灵竟起了圈圈涟漪,一丝情愫悄然扎下根来。   他有了种强烈的得到红娘子芳心的冲动,以本尊去征服这个倔强的女子,而不单单是顶着死鬼李信的躯壳仅占有她的身体!   突的,李信笑了起来,牵住红娘子的手,笑道:“红娘,婚前你不让我碰,我尊重你,但是我是个男人,你不把我喂饱,又不让我去别处就食,难道你想把我活活憋死?”   红娘子膛目结舌,她完全想不到,李信会说出这样无耻的话,一时之间,泪水止住了,俏面也涨的通红,好久,才憋出一句:“我可不是妒妇,要不……你不是留了些女子么,你去挑一个,我想会有人愿意做你的小妾。”   李信一眼就看出了红娘子的言不由衷,哑然失笑道:“红娘,被你一脚踹了我再去找别的女人,你把我当成什么?用下半身思考的动物是不是?我还是要脸的,算了,你不愿意我不勉强,早点睡吧,我回去了。”   “李……”   红娘子张嘴,又不知说什么好,她的心结不解开,始终没法把自己交出去,同时心里还很愧疚,别提多痛苦了,难以决断之下,只能默默看着那萧瑟的身影离去。   李信走到门口,却是回头道:“红娘,如果我去了高夫人房里,你能接受么?”   “什么?高……高夫人?”   红娘子不敢置信道:“你怎会这样想?高夫人是闯王的妻子啊,你该不是打上了高夫人的主意吧,那可不行,我宁愿你纳妾,也不让你去搞高夫人。”   李信淡淡道:“高夫人勾引过我,一次我能忍,两次三次可说不准,你要知道,我是男人,我也有需要的。”说完,就转身而去。   红娘子不淡定了,她本能的不相信高桂英会勾引李信,却是耐不住胡思乱想啊。   比如高桂英是米脂人,那里靠近蒙古,习俗也有些相似,而蒙古人在男女方面一向没什么讲究,同时高桂英又是马贼出身,这类人的道德观念相对薄弱,对贞洁是不是也不重视呢,况且又是结过两次婚的女人,年龄过了三十,或许真不在乎自己的身子,为了她和李兰芝早日获释,勾引李信,以身子和李信做交易。   这念头就如毒蛇般噬咬着她的心灵,甚至身体都在轻微颤抖,她没法想象,如果李信搞上了高桂英,自己能否淡然面对。   怔怔的站了好久,红娘子幽幽叹了口气,她不怪李信花心,只对李信的愧疚越来越深,是啊,不喂饱又不让偷吃,天下哪有这样的妻子?   罢了,罢了,他爱钻谁的房间就去钻谁的房间,当作不知道便是。   红娘子关上门,脱去外衣,上床钻进了被窝,却怎么都睡不着,她既希望李信别去找高桂英,又想着自己的情况,反正男人嘛,逢场作戏,在高桂英身上泄了火,自己也不会那么愧疚,两种念头激烈冲突,甚为煎熬!   可是她就没想到过,高桂英是蒙了千古奇冤啊! 第四十九章 宁死不屈   随着革命军进驻王宫,福王一家四口连同吕维棋,被迁到了位于角落的一处偏殿,逼仄而又湿冷。   昨晚宫门的喊杀以及莫名其妙的歌唱欢笑传过来,因不明所以,又因强烈的反差,让他们心里充满着恐惧,在床上辗转一夜,没能合眼。   “王爷,王爷,司令爷来了,在外面等您,奴婢侍奉王爷穿衣!”   因为寒冷,福王破天荒的与结婚了十几年的妻子紧紧搂在一起,身上裹着两床厚被子,别看两人都胖,但胖子并非常人所理解的怕热不怕冷,而是因身子虚,既怕热,更怕冷。   以福王的养尊处优,何曾吃过这种苦头,根本就不愿起床,可是一听到黄五的叫唤,立如条件反射般,腾的一下坐了起来。   福王妃也是身子微一颤抖,心头布满了恐惧,鼻子一酸,呜呜哭了起来。   “哭什么哭,大不了死社稷便是!”   福王回头喝斥了声。   福王妃呜呜哭道:“王爷说的好生轻巧,你们男人不过一死而己,可妇人想死哪有那么容易,那天在下水道里,若非李司令还有些良心,只怕妾身与你那儿媳就得当着你和你儿的面被污辱了,呜呜呜,你朱家做的什么孽啊,竟让妾身受这报应!”   福王被哭的心烦意燥,索性不再理会,由黄五搀扶着下床穿衣,稍事洗濑之后,胡八扶着他出去,黄五还得留下来,侍候王妃穿衣洗漱。   这没办法,太监被杀的只剩他们两个,宫女又被李信许了人,只能亲力亲为,服侍那一家四口,好在谁也不会把太监当男人看,就如野史记载,安德海和李莲英可是时常贴身服侍慈禧沐浴的,福王妃和世子妃同样如此,被太监服侍,没什么不适。   很快的,福王被带到前殿,还有他的儿子朱由菘与吕维棋,李信则带着高桂英与几名亲卫。   其实昨晚李信和红娘子说高桂英勾引自己,主要还是给红娘子打个预防针,免得真搞了高桂英,红娘子受不了。   高桂英则是被逼而来,她不愿,李信就威胁她:“桂英姐,我喜欢你,昨晚梦到你了,所以迫不及待来找你,你可别扫兴啊,我这人脾气不大好,发脾气就会发疯,发起疯来我自己都害怕。”   高桂英羞恼交加,怒道:“你口口声声喜欢我,就是这么霸道的喜欢嘛,你问过我愿不愿意吗?你有没有想过我和兰芝的感受,我们娘俩落你手上,天天提心吊胆,还要受你轻薄,好,你要是真喜欢我,那你放我和兰芝走,我娘俩感激你一辈子!”   说了这话,高桂英自己都惊呆了,她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和李信说这样的话,脑子里面乱哄哄的。   李信却是微微一笑:“桂英姐既然觉得我对你粗暴,那我温柔点可好?要不今晚,我来你车里,让你好好感受下我温柔体贴的另一面。”   “休想!”   高桂英背过了身子。   碰上李信这种无赖,骂吧,人家不在乎,话说的太狠她也不敢,毕竟她就算不在乎自己,也得想想李兰芝。   说来挺悲哀的,高桂英以前是女马贼,女当家,呼来喝去,威风无俩,即便嫁给了李自成,也是受人尊敬,几乎没人敢于当她面放肆,她缺乏与李信这种无赖打交道的经验。   最终被李信拽着手,硬拉走了,她的心里有一种被征服的屈辱感!   李信暗暗回味着大清早撩拨高桂英的美妙滋味,嘴角现出了一抹笑容,向上拱手道:“王爷可曾准备好?好了就上路罢。”   福王浑身一个哆嗦,上路这两字,引发了他的无限联想!   “哼!”   吕维棋却是哼道:“老夫问你,昨晚王道台、冯知府等官被带出宫,可是已经死了?”   “不错!”   李信点了点头。   吕维棋问道:“你为何留着老夫?”   李信淡淡一笑:“留你自然有用,吕老先生既为当世大儒,本司令还要请你为我著书立说呢。”   “哼!”   吕维棋又哼一声,透出了浓浓的嘲讽之意,但终究不敢太过于刺激李信。   在历史上,李自成杀他的时候,他虽然没有求饶,却是老老实实跪在地上,问什么答什么,主要还是怕皮肉受苦。   对于他这类人来说,死可能没那么可怕,牙一咬,脖子一痛,就过去了,但酷刑不是每个人都受得了,大明朝的诏狱每年弄进去那么多个,又有几人能吃得了连番酷刑?   李信想了想,还是道:“吕老先生,我想请你写一本《大义觉迷录》,批判程朱理学,揭露朱熹的虚伪面目,把他批倒,批臭,永世不得翻身!”   “你……放肆,合该天诛地灭!”   吕维棋也顾不得畏惧酷刑,须发皆张,厉声喝骂。   朱熹被当时的文人称作朱子,这是圣人的待遇啊,让他批判朱熹,或许他宁可去诏狱里走一遭都不从。   高桂英也是吃惊的看着李信,推翻朱子,哪怕她和李自成造反,都不敢往这方面想,一方面是她们造反,还处于农民起义的范畴,没有明确的纲领和目标,走一步算一步,未来的路怎么走,没人能说个明白。   而另一方面,程朱理学是当时的标准意识形态,农民起义想过推翻皇帝,但绝对不会有推翻意识形态的想法,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说,李信要做的事,比改朝换代还要大,这不仅仅是换天,还要换思想!   李信冷声道:“朱熹此人,继承二程学说,将之广为传播,在金兵压境,南宋朝庭随时不保的凶险环境之下,具备一定层面上的稳定人心作用,算他有小功。   后他提出存天理,灭人欲之说,姑且不论本意如何,后世儒生是否曲解,自本朝以来,已成了理学的一面招牌,是大明两百余年的统治中,禁锢民众思想,奴役压榨百姓的重要工具,也是我华夏逐渐丧失开拓创新精神,日趋保守,社会僵化的开端,故此人罪大滔天,纵有百善亦不足以抵此一罪!   更何况朱熹乃十足的伪君子,明面上教人存天理灭人欲,暗地里,则引诱尼姑,勾引儿媳,哈,他是在自己的裤裆里玩存人欲灭天理的把戏吗?   吕老先生,我知道你必然震怒万分,甚至还会有宁死不屈的想法,我理解,也会给你时间思考,但我的耐心有限,如果有别的与你名气差不多的大儒愿意为我写《大义觉迷录》,那你就没有用处了,我希望你能静下心来,好好想想理学究竟给大明带来了什么。”   “休想,老夫宁死不屈,纵使你灭老夫十族,也休想老夫为你提笔动一个字!”   吕维棋暴怒咆哮。   “呵!”   李信冷冷一笑:“那咱们走着瞧,到时候你可别来求我,来人,带出去!” 第五十章 军队扩充   福王一家四口与吕维棋分别上了三辆马车,在临出宫门时,福王忍不住掀开帘子,回头看去,眼角渐渐流淌出了愤恨的泪水。   车队混杂在军卒里,渐行渐远,半个时辰后,全军走东门出了洛阳,因宵禁仍未解除,街道上空无一人,红娘子原估计有一万五千人随行,但实际上的规模达到了将近一万八千,主要增加了皂隶的家眷,其中有战兵六千两百人,鸟铳一千两百支,三眼铳五百支,红夷大炮八门,佛郎机炮二十门,虎蹲炮三十五门。   这已经不下于内地任何一个督抚的实力了。   李信先差了两人,赶去高邮告之近况,免得邢三那里人心不稳,再根据新增加的人数,利用正午休整的时间,把全军编为了两个火枪团,两个火炮营,一个弓箭团,一个骑兵营,三个步兵团和一个前锋营。   前锋营由何虎率领,挑军中身强力壮者担任,专门从事攻坚破甲,暂时只有一百五十人,属于敢死队性质,薪俸也是最高。   当时明军的俸禄较为混乱,卫所兵自给自足,几乎不给钱,标营和家丁没有统一标准,因将领和督抚的财力发俸,甚至如左良玉,不发俸,放纵士兵劫掠,以战养战,而辽东边军的俸禄名义上最基层士兵每月二两银子,收入与江南大城市普通手工业者持平。   李信按这个标准,给前锋营和他的亲卫每月八两银子的俸禄,火炮营五两,弓箭、火枪与骑兵四两,步兵与医护队同为二两,骑兵因马匹不多,暂时集体供养。   战功采用五级累进制,从一等功到五等功,可兑换钱粮与晋职奖励,也可攒积下来,每五个五等功兑换一个四等功,依次类推。   铁匠、火药等各类工匠也采用五级累进制计功。   标准一下达,全军欢欣雀跃,毕竟明军欠薪严重,辽东边军虽然名义上薪俸很高,但是自崇祯年间起,实际上基层士兵能拿到手的,每月不过三四钱银子,而每军一日连人带马须得一钱三四分方能过活,士兵只能或卖袄裤什物,或夺民间粮窖,或夺马料养自己性命。   但讽刺的是,据史书记载,自万历四十六年至泰昌元年的两年零八个月里,朝庭向辽东输银两千万两!   钱落谁口袋了?反正没落到边军口袋!   可见辽东在军事上的腐败已经达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   袁崇焕斩毛文龙,很多人光看到了毛文龙占据皮岛的种种有利可能,却对辽东各大小兵头有如一只只肿瘤吸附在大明身上的现状视而不见。   当然了,李信的钱不是那么好拿的,随着薪俸标准,还有严格的训练计划,具体来说,基本训练科目早晚两练,早晨五公里负重跑,傍晚站队列半个时辰,其余时间由各兵种自行安排,并且规定步兵在完成基本训练科目之后,可以参加其余兵种的训练,经考核合格转入,等于给步兵提供了晋升途径。   吏员暂时不发俸,只给每人每月一两银子的生活费,李信将利用行军时间,亲自培训,在高邮上岗之后再正式发薪任职。   这时,嘹亮的军歌冲天而起,老兵在教新兵唱《当兵的人》,虽然不是很整齐,却气势磅礴,高桂英神色复杂,叹了口气:“自成的军中就是缺乏严密的制度,若是一开始能如李司令这样制定下来,又何至如此艰难?”   这话不是和李信说的,是和红娘子说的,红娘子陪着笑了笑,毕竟她对李自成死心了,将来是她的敌人,实在是没法接腔。   李信却是暗暗一笑,李自成即便有心,也没有那个财力,事实上大明崩溃的一个重要原因就是军队的全面崩溃,他很想把骑兵交给高桂英带,要知道,李自成的老八队几乎都是从米脂出来的马贼,骑技精湛,不逊于蒙古人,而高桂英还是马贼头目,骑术只会更精,但他清楚目前的高桂英是不会帮自己带骑兵的,只能留待将来。   李信又转头向周菡道:“周夫人,我有事请你帮忙。”   “李公子请讲。”   周菡表面只是淡淡道,可那美眸中,隐约带着丝欣喜。   李信说了请周菡暂时帮着打理帐目一事。   周菡倒是没有立刻答应,想了想,才沉吟道:“妾只会些粗浅的记账法门,对龙门账法一窍不通,李公子托付如此重任,妾可不敢保证什么,只能说尽力为之,若是出了差错,还请李公子担待。”   龙门账法是出现于明末的一种复式记帐法,在这之前,都是单式记帐。   李信笑着摆了摆手:“周夫人不必担心,我有一套记帐法,名为借贷记帐法,比龙门帐法更加合理,相较之又简便易学,以周夫人之聪慧,学起来并不难。”   “哦?想不到李公子还会记帐,倒是让妾意外呢。”   周菡现出了诧异之色,美眸好奇的盯着李信。   红娘子突然有些吃味,从昨夜开始,李信和高桂英的事情就折磨着她,让她辗转一夜,可这倒好,前事还未有结果,周菡这里又有了苗头,偏偏理由无比正当,让她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却一筹莫展。   李信装着没留意红娘子的细微神色变化,点点头道:“我也只是一知半解,还需要与周夫人互相探讨,这样罢,马上就要开拨了,我们车里说。”   周菡的俏面,浮现出了一小抹不自然的潮红,她看了看红娘子,便咬牙道:“红娘也进来吧,我得检查你的功课。”   “嗯!”   红娘子是不情愿让周菡与李信独处的,低低应了声。   李信用的马车,是福王就藩使用的专用马车,由八匹马拉着,长一丈半,宽一丈,内里还有卧室,这辆车自从福王就藩之后,就再也没使用过,如今便宜了李信。   包括孙荻在内,四人相继上了车,突然的,高桂英心头有一丝淡淡的不舒服感流过,她觉得自己被忽视了,不过紧接着就暗道一声该死,并为自己有这样的想法而羞愧。   休整过后,全军缓缓启行,高桂马骑马跟在一边,心里也不知怎么着,总是乱乱的,还时不时翻眼向车里看去,虽然她一遍遍的告诫自己,李信不邀请自己是好事,等到了高邮,接到了兰芝就该让那家伙兑现承诺,放自己娘俩离开,可那眼睛就是控制不住。   “桂英姐,累了吧,你也上来歇歇脚吧。”   周菡突然掀开窗户,向外唤道。   “啊?”   高桂英好象偷窥被发现一样,脸颊有些发烧,本能的道:“不方便吧?我还是在外面好了。”   “没事!”   周菡笑道:“车里宽敞的很,进来吧。”   “那……那好吧!”   高桂英很想拒绝,嘴上却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第五十一章 弱鸡李信   金国迁都开封之后,用心经营,虽未曾恢复北宋旧观,但在长江以北,也算最大最繁华的都市了。   又过七十三年,蒙元灭金,因金哀宗先一步逃往蔡州(今汝南),故开封并未遭受大的破坏,再及元明交替之际,徐达兵至陈桥,元军不战而降,开封再一次躲过了兵灾。   朱元璋将他的第五子朱橚封为周王,就藩开封,将宋金皇城改建为周王府,两百多年过去,周王代代相传,开封也始终歌舞升平,因有黄河和运河过城,商业繁盛,远超西安洛阳。   近几年来,由于各州、府、县受战乱摧残或严重威胁,有钱的乡绅大户逃来省城者日多,更使开封户口大增,规模达到了百万之数,市面也更加繁华。   虽然李自成来到豫西之后人马迅速壮大,各种有关李自成的消息不断传到开封,但开封民众并没有特别重视,也不肯信以为真,特别是王府、官府和乡绅大户,更不相信。   首先,他们认为李自成屡战屡败,不足为患,张献忠反而是头号大敌,其次是李自成始终徘徊于豫西山区,不敢向灾情略轻的豫中平原进军,足见其无力蹂躏中原。   只是在入了秋之后,关于李自成的真实消息才逐渐被开封得知,不仅有地方府、州、县的火急禀报每日飞进省城,还有士绅的求救书信,尤其是红娘子破了杞县和李信杀官造反,这才引起了巡抚和布、按各衙门的重视,并飞报崇祯,崇祯下令,逮捕李信,押往京城受刑。   可是这么多日过去,李信始终不见踪影,却是传来了永宁失守,万安王被杀的消息,周王大惊,急召河南巡抚李仙风与布政使梁柄问话。   永宁即今日的河南洛宁县,是洛阳府下属县城,距府城仅两百里不到,万安王是朱元璋十世孙,作为明室的郡王,受封于此,当然了,他和福王是不能比的,李信看不上他,直接劫了福王。   周王先在花园的畅心阁赐宴,宴毕,赐茶,拈着花白胡须问道:“寡人近日听说,闯贼攻破永宁之后,假行仁义,无知愚民受其欺哄,裹胁日众,先生们看,闯贼是否有进攻洛阳之意?”   李仙风躬身回答:“卑职等身负封疆重任,只因兵切两缺,未能早日剿灭流贼,致有永宁之陷,万安郡王被害,知县武大烈死节,百姓惨遭屠戮,卑职等已上奏朝廷,听候严加治罪。   今蒙王爷,更觉惶恐,但河南府城,万无一失,请王爷不必担忧,目前杨阁部正在四川围剿献、曹二贼,已将二贼逼入川西,甚为得手,一俟献贼歼灭,杨阁部即可挥大军出川,清剿中原流贼,想那闯贼屡败之余,幸逃诛戮,只剩数十骑奔人河南,目前虽伪称仁义,煽惑百姓,裹胁日众,似甚嚣张,然皆一时乌合之众,不足为虑,杨阁部大军一到,廓清不难。”   周王微微点头道:“本藩烙守祖训,一向不过问地方军政大事,然洛阳是亲藩封地,万一有失,亲藩受惊,皇上震怒,对先生们也不甚好。”   李仙风道:“河南府城高池深,户口数万,兵勇众多,道、府官员俱在,与永宁大不相同,况福王金钱粮食极多,紧急时不患无守城之资,职抚前已奏请皇上,命王绍禹为洛阳警备总兵,专职镇守,拱卫福藩,前南京兵部尚书吕维棋亦在洛阳,颇孚众望,必能倡导绅袊,捍卫桑梓,洛阳决无可虑,谨请殿下放心。”   周王面露微笑道:“只要能如先生所言,洛阳万无一失,寡人就不为开封担心了。”   随即话题转到了即将到来的新年,谈了一阵,便换了酒菜听戏,没有人再担心李自成会攻破洛阳,可就在这时,一名王府太监来报:“禀王爷,副将陈永福求见,有紧急军情禀报。”   “哦?快宣!”   周王神色一变,看了眼李仙风与梁柄,便挥挥手道。   “遵旨!”   太监施礼离去,不片刻,领来了陈永福。   “卑职叩见王爷!”   陈永福下跪施礼,又分别向李仙风与梁柄见礼。   李仙风连忙问道:“何事如此着急。”   陈永福拱手道:“回抚台话,卑职从过往行商处探得了李信的踪迹,数日前在郾城(今河南漯河)境内见到李信率领一群流民,似是往淮阳(今河南周口)方向而去,卑职得知后,不敢怠慢,即刻来报!”   “好!”   周王大叫了声好:“终于找到他了,皇上为此震怒,陈抚台,纵然本藩不问地方,亦要请你急速发兵,速捕此贼,押往京城献给皇上!”   李仙风也是长吁了口气,崇祯命他于新年之前逮捕李信,却是失去了踪迹,眼看还有半个月就要到期,哪能不急,如今天无绝人之路,李信出现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及时的消息呢,当即向周王施礼:“请王爷放心,职抚待了解到情况,会亲赴淮阳。”   说着,就向陈永福问道:“李信有多少兵力,这段日子以来到底去了哪里?”   “这……”   陈永福迟疑道:“据行商观察,李信那一万多人马中,多为老弱病残,很可能是裹挟难民,一路壮大,另据当时在杞县得到的消息,红娘子约率千人攻打县城,李信又募了五百兵卒,故此推算,他能战之兵应在三到四千之间。”   李仙风点头道:“想他一群泥腿子,能有甚么战斗力,怕是比之闯献二贼远远不如,由开封南下,可直接至淮阳,陈将军,明日一早,本抚院与你领精骑三千直奔淮阳,或能将他拦于道途,此役若功成,本抚院保举你为总兵。”   “得令!”   陈永福大喜施礼。   “请稍待!”   梁柄却是捋着胡须,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微微笑道:“观那李信往淮阳进军,多半是欲去往江淮,而此子未与李闯同归合污,或许心中还有朝庭,故梁某献上一策,抚台可先以骑兵震慑住他,再以恳言劝其归降,届时逮捕入京,可不费一兵一卒,就为皇上除此心头之患。   至于其麾下,只须擒其贼首,余者赦免,料来不成气候,王爷与抚台以为如何?”   周王与李仙风相视一眼,同叫了声妙!   李仙风更是道:“此策若成,本抚院自当为方伯(布政使别称)向皇上请功!”   “诶,小计耳,不足一提!”   梁柄连声推辞,实则心里暗喜。   主要还是看李信弱鸡,他才想上来啃一口,要是把李信换成李自成,他有几个胆子献计献策? 第五十二章 捷足先登   洛宁县!   虽然天色已经漆黑,冬夜也异常的寒冷,但闯军上下都洋溢着一股骚动的气息,毕竟洛宁到手了,洛阳还远么?   闯军十来万人对洛阳望眼欲穿,每每想到福王那天下第一富藩的美名与难以计数的财富,很多人就激动的难以自抑!   李自成也在县衙,陪着他新娶的夫人王小姐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从表情来看,心情还是很不错的,派往洛阳的探子已经去了有三天,一俟传回消息,他将挥全军进攻洛阳,他也有信心一战而克之。   “姐夫,姐夫!”   这时,高一功、李过、袁宗第、刘宗敏与牛金星匆匆奔了进来,姐夫正是高一功喊的。   王小姐顿时秀眉一皱,现出了不悦之色,事实上老八队看她也不顺眼,到现在还认高桂英,并不认她。   “哦?”   李自成站了起来,并摆了摆手,示意王小姐退下,不过她并未退去,只是稍稍后移了几步,观察着那群粗豪大汉。   李自成懒的管她,问道:“可是有了洛阳的消息。”   “娘的!”   刘宗敏突然大骂:“大哥,我们来晚了,福王不知被哪个狗种捷足先登了啊!”   “什么?”   李自成面色大变!   他就是冲着福王来的啊,没了福王的钱粮,他拿什么养手底的十来万军,又怎么整肃军纪,把军权集中起来?   “义父,定然是那李信狗贼先一步劫了福王,老子说他娘的,怎么出了邓州就不见影子,原来是悄悄跑去洛阳截咱们的胡,当时在朱连山就不该放过他!”   李过也是气不过的大骂。   李自成眉心微拧,他现在最反感别人在他面前自称老子,尤其李过,是他的义子啊,但眼下还不能计较,只是问道:“何以见得是李信所为?洛阳城到底有什么消息?”   李过仍是余怒未消的说道:“不是李信还能有谁,革左四营在大别山安了家,难道是张献忠或曹操插了翅膀飞过来?”   “诶~~大侄莫要急躁!”   高一功摆了摆手,便道:“姐夫,据探马得到的消息,洛阳城上至吕维棋、王胤昌与王绍禹,下至各营守军全都不见了,而福王府大门紧闭,一连数日不见人出宫,于是弟兄们冒险趁夜翻墙进去,宫里空无一人啊,财宝、布帛和粮食都没了影子,后来弟兄们发现花园里的土有翻过的痕迹,于是挖开,俺的娘,地底埋的全是尸体,有太监、有王府护卫,还有些官军,足足上千具啊,真他娘的狠!”   “咝~~”   众人倒吸了口凉气,这越听越是毛骨耸然,但更可怕的是,居然干的神不知鬼不觉。   李自成也确认是李信的手脚,沉声问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就凭他手下千把乌合之众,百来条枪,一门炮都没有,怎么能攻破洛阳,还没风声透出?”   众人大眼瞪小眼。   牛金星拱手道:“闯王,学生以为,李信多半是分批分次把人手遣入洛阳,再找机会摸入王府大杀一通,王府护士是什么德性不用学生多说,在有心算无算之下,或能得手,然后他挟持福王,回头假传命令,把洛阳的官吏诱入宫中一网打尽。”   这猜测,基本上契合当时的情况,众人想了想,也纷纷认同,刘宗敏便是不愤道:“你们读书人果然是毒,动笔的比咱们动刀子的更狠!”   牛金星不以为意,叹道:“刘将军此言差矣,哪怕有了定计,但换了别人去做这事,稍有差池便是大祸临头,这李公子就是韩信啊,只恨当时学生没在邓州,否则定要与之长谈,将其留下,助闯王成就大业。”   李自成心里,也有了些悔意,如众人的猜测属实,那李信的手段连他都叹为观止,不过他很快就摇了摇头,毕竟翻脸了,开弓没了回头箭,而且他的妻女落在李信手上,这对于一个男人来说,无异奇耻大辱,于是问道:“福王的财富既被他劫掠一空,那我们下一步怎么走?”   袁宗第嚷嚷道:“自然是打听那狗贼的去向,劫了他,顺道把大嫂救回来!”   王小姐一听这话,玉面微寒,一丝恨意浮现心头。   自她给李自成做了填房以来,老八队几乎没人尊敬她,看她的眼神,如看李自成的小妾,令她愤恨不己,毕竟她王家也是商洛山的大户,当年李自成走投无路,缺衣少食,是自家给他钱粮,帮他渡过难关,还把自己嫁给他做填房,那时的老八队,个个笑容满面,如今有了起色,就翻脸不认人。   不过她不至于表现出不快,只是暗暗把这笔帐记在了心里!   “不妥!”   高一功连忙拦住:“当日咱们就是投鼠忌器才退了兵,要是再去打他,他把大嫂和兰芝推出来怎么办?这狗贼根本不讲江湖规矩!”   牛金星也道:“闯王,李信确实不能小觑,当初他凭着千余乌合之众就能挡住老八队,而今以他的手段,多半已收编了洛阳官军,他有钱有粮,有枪有炮,再去攻他怕是未必能成,学生的意思是,先打听夫人的消息,一俟有准信传来,再着精干好手偷偷营救,同时,趁着消息尚未散开,应速进军洛阳,福王没了,洛阳不是还有大户么?多吃几个大户,未必逊于福王。”   “嗯~~”   李自成捋着稀疏的胡须,问道:“洛阳有何风声?”   李过道:“洛阳人倒是没发现福王的异常,只是官府、守军一齐失踪,已经有各种风言风语开始流传,有说是王胤昌和王绍禹等狗官遭了天谴,被天兵天将在一个风雨之夜捉拿上天,还有说朝庭有密旨,洛阳官军离城剿我,总之,什么说法都有,洛阳城的气氛也较为恐慌,开始有富户挟家出逃。”   “好,明日一早,速向洛阳进军,即便不能饱餐一顿,咱们在洛阳收拾下人马,再去攻打开封,没了福王,还有周王,周王传了十代,论起富庶,未必差于福王!”   李自成猛一挥手。   牛金星则是拱手道:“福王的去向闯王可曾考虑过?”   刘宗敏不满的骂骂咧咧:“你们读书人就是麻烦,有话何不痛快点说?非得分成两截!”   牛金星笑道:“福王要么已被杀,要么被李信挟持在手,从他稍无声息离去来看,必是不愿声张,学生觉得,此名闯王可用,破了洛阳,就对外宣称已斩杀福王,必然声势大震,八方来投,再挟此锐气攻打开封亦不为迟。”   李自成沉吟不语,让他冒李信的功,总有些抹不下脸面。   刘宗敏却是眼神一亮道:“大哥,此计可行,外人哪清楚内情?不过不应由我们来说,可通过洛阳老百姓向外传播,这样即便将来被戳穿,也可推说与我们无关,是外间传言。”   “好,此事严加保密,不得外传!”   李自成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第五十三章 狗官论   不知不觉中,离开洛阳已有了十日,这十天里,李信用心教导周菡借贷记帐法,原本他以为会很吃力,但让他惊喜的是,周菡居然能深刻领会资产=负债+所有者权益的精髓,学起来非常快。   宽敞的车厢,红娘子趴在案头写字,孙荻暂时客串老师,高桂英坐一边看着,那一个个陌生的方块让她两眼发胀,头皮发麻,无聊的紧。   而对面的另一小案,李信与周菡挨的很近,那不经意间瞥见的白晰颈脖上细小的茸毛,淡淡的幽香丝丝缕缕,让李信颇为心猿意马。   “李公子,你看这样成不成?”   周菡刚刚按李信的指导画了个资产负债表的框架,转回头问道,可能李信靠的太紧,诶?胸脯蹭着了李信的肩膀,顿时浑身微僵。   李信也是麻了,暗道一声好软,那带有侵略性的目光不自禁的望向了周菡。   周菡俏面一红,嗔道:“李公子!”   这一声娇嗔,惊动了对面的三个大小女人,纷纷看来。   红娘子就觉得心里堵的慌,整整十天,李信除了下车办事和夜晚睡觉,几乎与周菡形影不离,怎么看,这两个才是一对啊,自己就象个外人。   而且高桂英也是她的心事,她不方便向高桂英询问是否勾引过李信,只能暗中观察。   这倒好,自己堂堂正室在场,可身边的两个女人都和李信有些小暧昧,偏偏她还不好说什么,让她有种心力交猝的感觉。   “呵呵~~”   李信若无其事的呵呵一笑,便看了过去,不得不说,周菡用毛笔画出来的框架还挺标准的,横平竖直,有模有样,赞了句之后,又指点了些不足,就干起了自己的事。   他除了教周菡借货记帐法,还得自己编教材,其实他的文化水平不高,大概是高中生水平,再加上这么多年来连漏带忘,真实水平介于初三到高一之间,不过牛顿三大定律、常见的物理自然常识与不是太复杂的数学几何知识他是懂的,给一窍不通的古人上课还是没问题。   尤其他前世是军火贩子,在机械和化学方面有着远超文凭的水准。   按计划,他将编写《国学》、《数学》、《平面几何》与《自然》,自然包括物理化学与天文地理知识。   首先着手的是《国学》。   因为李信认为,《国学》关系着一个人的价值观与世界观,宁可实用知识押后,也要先把三观塑造出来,《国学》的编撰仍以四书五经为基础,去掉现代人眼里不适合工业时代的内容,比如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之类,特别是与程朱理学相关的都要大幅删减,还要把被朱元璋驱逐出圣人之列的孟子请回来,突出孟子的地位。   说白了,李信并不是反儒学,如果连儒学都反,那中华文明的根基将不复存在,他反的是自宋以来的程朱理学。   车厢里再次变得安静,各人都在纸上写写画画,只有高桂英实在是无聊,相对于伏案书写,她更向往策马奔腾,正想找个由头出去透透气的时候,外面却是黄海急声唤道:“总司令,正南方向二十里有官军骑队出现,大约三千骑。”   “哦?快随我出去!”   李信立刻搁下笔,带着红娘子与高桂英钻出了马车。   因明军骑兵突然出现,军中有了些慌乱,李信疾声大呼:“慌什么慌,明军再厉害,能厉害过李闯的老八队么,更何况明军欠饷,连饭都吃不饱,他凭什么与我们拼命?   传令,女营移向后阵,男营速布车阵,炮营展开待发,火枪团与弓箭团列队展开,骑兵、前锋营与步兵分赴两翼!”   “得令!”   李信的镇定自若让全军定下心来,一名名将领挥舞着手臂大吼,指挥所属进入各自地域,忙碌的布置起了阵形。   对面正是由河南巡抚李仙风与陈永福率领的三千骑兵,两人也在观察着革命军的军容,只见一道车阵快速堆垒,隐约可见车阵后方的火炮与黑洞洞的枪口,两侧是一队队的步卒与骑兵正在调动,二人的面色不由凝重起来。   李仙风转头看了眼,哼道:“陈将军,这就是你所说的乌合之众?”   “这……”   陈永福拱手道:“卑职也是受了下人蒙敝,请抚台见谅。”   “来人!”   李仙风向边上唤道:“去告诉那李信,本抚院要与他谈一谈。”   “是!”   两名标营策马上前,放声大喊:“不要开炮,不要开炮,抚台邀李公子于阵前会面。”   “哦?”   李信讶道:“李仙风居然找我会面,怕不是打算诱降我罢?然后把我绑到北京向崇祯邀功。”   红娘子迟疑道:“李仙风好歹也是一方抚台,怎么行此卑鄙之事?”   “呵~~”   李信呵的一笑:“难道你忘了汪直么?和朝庭中人交往,永远不要谈道义,有利则合,无利则分。”   红娘子神色一滞!   是的,当年的海盗王汪直,就是接受朝庭招安,被诱上岸杀掉的,于是又问道:“那你去不去和他谈?”   “谈,当然谈,抚台邀我,我怎能不给他面子?桂英姐可会使暗器?”   李信哈哈一笑,望向了高桂英。   高桂英不齿道:“你想暗算李仙风?如此作为,和朝庭那些狗官又有什么区别?”   李信理所当然道:“没什么区别,现在我骂别人狗官,也许过个若干年,我就成了别人口中的狗官或者狗皇帝,桂英姐可要提前骂我?”   “你……”   高桂英就觉胸脯一阵憋闷,被噎的连气都喘不过来,碰上李信这种没脸没皮的无赖,她简直是一筹莫展。   “别人都是要当好皇帝,当好官,可你倒好,才拉出了几千人马就想着当狗官狗皇帝了,那你起兵究竟是为的什么?”   红娘子也丢了个责怪的眼神过去。   李信反问道:“在你眼里,什么是好官?”   红娘子不假思索道:“两袖清风,为民做主。”   李信回头一指:“那辆车里,关着吕维棋,我若是现在把他放出来,向他磕头忏悔,立誓痛改前非,那我就是个好官,将来我若得了天下,对吕维棋这类人言听计从,委以腹心,我就是好皇帝,我的意思你明白么?”   红娘子秀眉微拧,现出了若有所思之色,却又朦朦胧胧,仿佛总隔着一层纱。   李信又道:“归根结底,我是好是坏,不取决于我做了什么,而是掌握笔杆子的如何写我,我合他们的心意,在他们的笔下,我就是千古明君,我若不合他们的心思,无论百姓多么爱戴我,我也会被写成桀纣之君,所以你还怪我不择手段么?   李仙风所部,皆为骑兵,来去如风,倘若他缀在我军背后,打又打不到,赶又赶不走,我军将寝食难安,因此我才让桂英姐准备好暗器,你的弹弓也带上,又不是非要打,只备万一,李仙风与陈永福尚有可取之处,能不杀,我是不会杀的。”   “噢!”   红娘子好象是明白了,点了点头。 第五十四章 抢着背锅   李信带了红娘子、高桂英、何虎和王强出阵,但并未上前,等着李仙风出来。   “此贼倒是小心机警!”   李仙风冷冷一笑,便领着陈永福与三名身手不错的标营军卒缓缓从阵中驰出,李信这才挥手,五人策马向前驰去。   两军相隔约四里,双方前进的速度大体相等,在中线处隔着十步停下。   李信观察着对面五人,没带弓箭,也没带火铳,于是拱手笑道:“可是李抚台?”   “李信?”   李仙风面色一沉!   李信呵呵笑道:“正是学生,抚台千里来会,可有指教?”   李仙风目绽寒光,厉声道:“李信,你身为朝庭痒生,却勾串女贼红娘子,破城杀官,劫狱焚衙,号召饥民作乱,谋为大逆,本抚院应立即痛剿,不使一人漏网,然念你忠孝之心或未全泯,又世受国恩,作逆之志应非初衷,破城杀官当系红娘子所为,你事前或不知情,临时或受胁迫,事有曲折,情尚可原。   本抚院领精兵在此,如箭在弦,兹特晓喻于你,深望你临悬崖而勒马,步迷途而知返,翻然悔悟,转祸为福,速将女贼红娘子缚送于我,立功赎罪,本抚院定以宽大为怀,减等拟罪。   杞县密迩省会,情节极为严重,论之国法,万难轻宥,然本抚院犹体上天好生之德,愿开汤网三面之恩,判切晓谕,幸勿自绝朝廷,甘受重诛。”   红娘子俏面猛一变色,正要发作,李信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别闹,便拉起了高桂英的手。   高桂英本能的想挣开,却是莫名其妙的,心里又隐隐有一种邪恶的快意传来,毕竟是当着红娘子的面啊,你的男人当你面牵我的手,这给她带来了一种难言的刺激。   要知道,高桂英是马贼出身,如果骂人,你全家都是马贼,这话用在高桂英身上绝对没错,她从小就在弱肉强食的圈子里长大,以打家劫舍为生,性格中本就有追寻刺激与离经叛道的一面,于是,她让李信拉了,还鬼使神差的偷偷瞥了眼红娘子。   李信很满意于高桂英的乖顺,笑着问道:“李抚台,可知此女何人?”   李仙风那双略有些浑浊的眼睛来回打量着红娘子与高桂英,惊疑不定道:“莫非她就是红娘子?传言红娘子年轻貌美,怎会是个老妇?李信,你莫要欺诓本抚院,红娘子明明在那,你却以一民女冒充女贼。”   高桂英被老妇的评价刺激到了,顿时怒哼一声,她恨不能一枚暗器打过去,直接射瞎李仙风的眼睛!   李信也捏了捏高桂英那柔软的手掌,示意别急,就拱手笑道:“好教抚台得知,此女名高桂英,乃高迎祥侄女,李自成之妻。”   “哦?”   李仙风狂喜,连忙道:“此话可真?快,快缚来与本抚院,本抚院定在皇上面前为你求情!”   李信淡淡道:“抚台莫让学生为难,高桂英已委身学生为妾,她生是我李信的人,死是我李信的鬼,我怎会拿她换取功名富贵?而红娘与我有夫妻之约,我连妾都不给你,怎可能卖妻求荣?”   “谁是你的妾了?”   高桂英的怒容一闪,气愤的望向李信。   红娘子也是心肝猛的一抽,美眸复杂异常。   “李信,你在耍本抚院?”   李仙风官威不是盖的,怒目直瞪李信,换了旁人,或许心里会发虚,但李信前世就相当于一个地下组织的老大,有些小国家的总统见了他,也得客客气气,怎么可能被李仙风的官威压倒?   他只是正色道:“李抚台,让学生交出妻妾绝无可能,抚台还是想想自己,学生已杀官造反,回头无路,况大明自太祖建制以来,已历三百年,试问天下哪有三百年不朽的王朝?故学生欲争一争天命,抚台拳拳挚意,学生心领了,而以抚台区区三千骑兵,怕是奈何不得我,不知抚台无功而还,如何向崇祯交待?莫非抚台甘心被缇骑捕入诏狱,受尽屈辱,于众目睽睽之下死于西市?”   “你……”   李仙风神色大变,想要斥骂李信狂妄,不自量力,可是李信戳中了他的心事。   这些年来,被缇骑逮捕回京处死的封疆大吏不知有多少,而处在河南这个旋涡当口,他如履薄冰,一刻不敢懈怠,偏偏崇祯下了对李信的必杀令,捉不回李信,震怒之下,死的就是他。   再看那车阵后整整齐齐的枪炮阵,攻打李信委实没信心,但是话到途中又缩回去,面子放不下,当即改口道:“你……信,你怎敢直呼皇上?”   “呵呵~~”   李信呵呵笑着拱手:“学生虽已举兵,抚台却是河南老父母,仍是敬重的,不愿与抚台刀兵相见,抚台请回罢,学生恭送。”   李仙风神色阴晴不定,被李信一言劝走算怎么回事,崇祯第一个饶不了他,可是打又不能打,一时之间,颇有束手无策之感。   “哼!”   陈永福从旁哼道:“李公子,你哪来的人马和枪炮?”   李信对陈永福感官还是不错的,崇祯的倒数第二年,陈永福降了李自成,一片石兵败之后,仍不离不弃,受李自成之命镇守太原,城破而亡,这样的人物值得他尊敬,因此并不愿恶言相向,只是笑了笑:“明朝无道,民不聊生,学生高举义旗,自是附者如云。”   陈永福知道李信言不尽,正待追问,却是身后一骑驰来,那骑士大喊:“抚台,抚台,闯贼破了洛阳,把福王剁成肉泥做了下酒菜,满城士绅毕被劫掠,死者不计其数啊!”   “什么?”   李仙风与陈永福大惊!   尤其李仙风眼前一黑,差点从马上坠下,还亏得左右两人把他扶住。   陈永福也好不了多少,刹那间,汗水流了满脸,这可是寒冬腊月啊。   李信等五人也相互看了看,满脸愕然!   我草!   抢着背锅啊!   话说李信前世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可是抢着背锅的还是头一遭,不过李自成的心态也很好猜,吃不到肉,就到处宣扬我吃过肉,好歹顶个虚名,他不由看了眼高桂英。   高桂英也臊的慌,俏面微红,半低下了脑袋,心里对李自成有种难言的失望。   李信移回目光,一本正经的拱手:“洛阳被破,滋事体大,抚台请速回,学生不留你了。”   “望你好自为知!”   李仙风神色有些恍惚,黑着脸哼了声。   李信却又道:“他日老父母若走投无路,可往学生处避难,学生自当倒履相迎。”   李仙风神思恍惚,并不说话,只是那失神的目光扫了眼李信,便拍马而还,陈永福等四将紧紧跟上。   “走罢!”   李信也招了招手,五人策马回返,高桂英再也忍耐不住,怒道:“李信,你给我把话说清楚,谁委身给你做了小妾?你怎能如此坏我名节?”   李信心情不错,呵呵笑道:“桂英姐,你被我掠来已有两月之久,哪怕你我之间清清白白,你回头和李自成讲,我从未碰过你,他信么?就算他嘴上信,你怎知他心里没有芥蒂?   更何况李自成已经娶了妻,你和他没关系了,你的清白关他鸟事?你以后跟着我,我不嫌你年龄大,会疼你的,红娘也会视你为姊妹,红娘你说可是?”   红娘子能说什么?   本心她是不愿李信纳高桂英为妾,可是更不愿担负上妒妇的恶名,只得不依道:“你就会欺侮高夫人!”   “你……休想!”   高桂英也气不过道。   李信讶道:“桂英姐,难不成你还想做我的正妻?你既便未曾婚嫁,我也是不允,否则置红娘于何处?我李信堂堂七尺男儿,尚不至于如此薄辛,你应该认清自己嫁过两次人,年近徐娘的现实,不要做无妄之想,除非……红娘愿意退位让贤,红娘你说,可愿把正妻之位让与桂英姐?”   “你……你少胡言乱语!”   红娘子又羞又窘,狠狠瞪了眼李信!   高桂英更是气的俏面通红,不自禁的扣上了暗器,真恨不能打李信一脸! 第五十五章 孟城驿   李仙风与陈永福领着众骑一路快马加鞭,因洛阳失陷,这三千骑赶过去也没用,只能回开封,毕竟李自成破了洛阳,下一步定然要攻打开封。   本来为了堵住李信,就日夜兼程而来,得不到休息,又听得福王失陷,急惧交加,李仙风突的眼前一黑,竟然扑通一声,从马上栽了下来。   “抚台,抚台!”   众将大惊,连忙勒停马匹,把李仙风扶住,又是拍打,又是掐人中,不片刻,李仙风幽幽醒转,面色灰败,双目中透出死寂之色。   “抚台,若论治罪,皇上也该先治王胤昌与王绍禹的罪,如今朝庭正值用人之际,皇上或会准予抚台戴罪立功的机会啊。”   陈永福扶着李仙风,从旁劝道。   “呵呵呵呵~~福藩失陷,我李仙风罪大恶极,戴什么罪,又立什么功?”   李仙风惨笑起来。   陈永福心下侧然,那么多督抚只因作战不力就被崇祯赐死,而李仙风身为河南老父母,竟教福藩失陷,是大明立国以来的头一遭,确实是十恶不赦之罪,以崇祯易怒多疑的禀性,哪能不死?搞不好就和袁崇焕一样,凌迟处死。   “你等先下去,我有几句私话同抚台分说。”   李仙风平时待人宽厚,又不怕担责任,陈永福屡受其恩惠,这时心里不忍,把众将挥退之后,小声道:“抚台,天无绝人之路,不如找个机会,抚台偷偷溜走,暂且寻一处容身,待得将来……天地倾翻之时,再出来也不迟,或者直接投了李公子亦是一去处。   卑职观他,军阵井然,进退有据,不失为一人物,或许真能争一争那天命,抚台早早随了他,亦是从龙有功,至于抚台家眷,却不用担心,卑职会安排信过得的手下,先一步接走,待风声过去再送与抚台团圆。”   “你……你受皇上君恩,受朝庭俸禄,怎能说出这等逆反之言?”   李仙风勃然色变,愤怒的望向陈永福。   陈永福只是苦笑道:“抚台何必自欺欺人,大明朝什么样,小民看不清,难道抚台还看不清么?”   李仙风的神色僵住了!   他不比北京的那些阁臣,他是身临第一线的督抚,了解的越多,心里就越恐惧,流贼十年未平,建奴为祸十年,河南连续数年旱蝗灾并发,别说平民百姓,中小户殷实之家亦家破人亡,整个河南,已俨然人间地狱!   偏偏士绅醉生梦死,官吏压榨百姓,对即将到来的大难视而不见,而朝庭内部,党争为祸,皇帝又急功近利,朝令夕改,李仙风是考过进士的读书人,通览古今,哪能看不出,这分明是王朝末路了啊!   “抚台?”   陈永福试着问道。   “哎~~”   李仙风神色木然,重重叹了口气:“我知你是一片好意,但我李仙风,累受国恩,怎能畏罪潜逃?你莫要再劝,回开封后,本抚院当上表向皇上请罪,皇上若以缇骑拿我,我又何惜这老迈之身?”   “老父母!”   陈永福微震,虎目渗出了泪花。   “莫再多说了,你我速回开封!”   李仙风摆了摆手,强撑着站了起来。   寒风吹拂着衣袍,猎猎作响,陈永福看着那佝偻清瘦的身影,鼻子一酸,连忙上前搀住。   ……   高邮隶属于扬州府,领宝应与兴化二县,有高邮一卫屯驻,大运河从高邮城西淌过,每日里,舟楫连续不绝,货船南来北往,又背倚着两千里高邮湖,物产极其丰饶,但自万历年间起,高邮也是天灾人祸不断,运河时有溃堤,民众被征发修河,苦不堪言,轻则倾家荡产,重则死于河堤。   这日清晨,天还未亮透,位于高邮城南的孟城驿就开始忙碌起来,该驿建于洪武年间,是罕见的水陆两用驿站,拥有驿马五十余匹,驿船三十来艘,因承平日久,围绕着驿站,建起了多家粮行、盐行、客栈与脚力店,鳞次节比,人群进进出出,一派繁华景象。   驿卒还如往昔般,站鼓楼上眺望着运河,因冬日特有的晨雾,运河上烟纱渺渺,一条条泊岸的船只仿如苏醒了,灯火逐一亮起,不时有人往水里倾倒着什么,还有人从运河里提水。   正当龌龊的念头暗暗转动的时候,驿卒突然抬头望向了正南方向。   薄雾中,一群人影出现,影影绰绰,竟似望不到头,再一细看,似乎穿着官军服饰,却又不大象,比寻常官军的穿着更加精美。   “大清早,哪来的军队?莫非是北边有事了?”   一名驿卒向身边同伴问去。   同伴也是满脸不解,挠了挠脑袋,紧紧盯着。   而沿途的那些驿店就如末日来临般,刹那间乱作一团,有砰砰关门的,有发了疯往船上逃的,还有的姑娘婢女扯着嗓门尖叫!   要知道,明军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代名词,说句难听话,全天下就没有不打劫的官军,即便是清廉如卢象升,领军与李自成作战的时候,仍是不得不放纵士卒四处掠劫,尖银烧杀,毕竟朝庭欠饷,不让士卒打野食,谁给朝庭卖命?   “站着,站着,谁再乱跑,老子杀谁!”   “所有船只不得开走,老子们在对岸有炮,轰沉你个狗娘养的!”   “再敢划?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老老实实靠岸,不然去扬州抄你家!”   隐隐约约,有各种喝骂声传来,那群军卒虽未杀人,但也凶神恶煞,拿刀枪指着一个个乱跑的行人,偶尔还有几声枪响,离岸的船也被强行唤了回来。   “哎~~”   那名驿卒叹了口气:“瞧这模样,定然是南京刘太监(督理太监刘元斌)的兵,瞅着大清早过来,就是打秋风的,那些商家不被扒层皮怕是走不了呐。”   “是啊!”   同伴附合道:“还有那些小媳妇俏丫鬟,多俊儿,多水灵,只怕清白不保喽!”   鼓楼上,这两个驿卒也不敲钟示警,只是议论纷纷,他们眼中刘太监的兵,正是李信亲领的前锋营、亲卫连、一个火枪团和一个步兵团,半个弓箭团,其余大队都在运河对面。   因高邮位于运河以东,要攻打高邮,首要问题是渡运河,因此李信亲自带着近千两人围住了下游的一处村庄,征了几十条船,却都是小船,人能过来,炮过不来,于是他用一夜时间带着士兵渡过运河,抢占孟城驿,征集大船,把火炮和后续人马运来。 第五十六章 征用民船   渐渐地,有人发现不对劲了,这支官兵凶则凶矣,却不扰民,既不抢掠财货,也不调戏大姑娘,很多人站在一旁,怀揣着忐忑不安,面面相觑。   这时,驿丞带人跑了出来,喝问道:“哪里来的兵?你们的上官呢?”   驿丞是驿站的主官,不入品,这种角色也是个苦哈哈,在明代,邮驿被称为普天之下,极苦极累,民间第一祸害,盖因过往驿使、官员违规用驿者越来越多,朝庭严禁官员在邮驿大吃大喝,而上级官员却必定索要特产琳琅、美味佳肴才罢休,驿丞给不起,便动辄遭打,甚至被活活殴打至死也屡见不鲜。   “你娘的,会不会说人话?我家总司令在此,还不过来见礼!”   何虎大步迈出,一脸凶相的喝斥。   驿丞卑微惯了,哪敢回嘴,只是怔怔站着,周围也是纷杂声四起。   “砰!”   黄海朝天开了一枪!   他差不多掌握了李信的习惯,在面对闹哄哄场面的时候,别说废话,先开一枪,比什么效果都好。   果然,周围安静下来。   李信排众而出,向四周拱了拱手,便大声道:“乡亲们,我们是中华革命军,我是革命军总司令李信,有鉴于高邮老百姓深受明延之苦,我军将接管高邮,与民为善,从今往后,我们就是邻居了!”   刹那间,所有人的头脑里冒出了两个字,流贼!   “流贼,流贼来了!”   “上回献贼攻下了盱眙,今日又有流贼盯上高邮,跑啊!”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人群中突然暴发出一阵骚动,士兵们又是砰砰几枪,现场再度安静。   李信回头轻笑一声:“桂英姐,你们到底作了多少孽,才会把义军的名声败坏至此?”   高桂英不愤道:“你不就是劫了福王么,才有本钱说风凉话,有本事你散尽金银再来取笑自成!”   李信郑重提醒:“桂英姐,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再用这样亲呢的语气去称呼李自成,你可以直呼本名,或者李闯,请你记住,他已经不是你的丈夫了!”   高桂英不屑的笑道:“关你什么事?自成自成,我的心肝好自成,我就叫了,你能拿我怎么着?”   李信脸沉了下来,正色道:“桂英姐,一个女人一生,碰上一个真心对她好的男人不容易,我不管你是什么心态,我希望你珍惜我对你的感情,毕竟对于女人来说,最悲哀的莫过于没人爱,而作为男人,我是有自尊,你一再的刺激我,只会让我对你反感,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想我的话!”   “我……”   高桂英还想再刺激李信,可是看着李信的严肃表情,喉咙莫名一堵,再也说不出话来,心里也有些发虚,于是把身子背了过去。   李信暗暗一笑,烈女怕缠郎,尤其是他这个缠郎,从各方面来说,都比李自成优秀,他不怕得不到高桂英的身心。   暂时李信不再撩拨,拍了拍巴掌,把注意力吸引过来,便道:“乡亲们,不要慌,我们中华革命军不是贼,不会抢劫老百姓,更不是官军那样比贼还狠,我们是一支有组织,有纪律的新型军队,不侵民,不扰民,与民同呼吸,共命运,我知道现在大家不会信,没关系,时间会让淮扬老百姓渐渐地了解我们。   说着,李信又看向了驿卒,其实驿卒论起处境,不比明军的普通军卒好到哪里,而在驿卒之下,还有更底层的马夫水夫,穿着烂棉袄,棉花都发黑,几十人挤一个大通铺,一张木板床顶着破蚊帐,一把布伞加一条补丁被,就是全部家当,平时吃的是糠,喝的是稀,却承担着驿站几乎全部的力役。   这还是富庶的淮扬,李信实在难以想象,李自成在荒芜贫瘠的大西北当驿卒是怎样的恶劣环境,生存又是艰难到了何等程度,才会因工作被裁,愤而起兵!   ‘也是个痴儿啊!’   李信目中现出了一抹柔和,他对大明的基层官兵是非常感兴趣的,这部分人生活条件恶劣,但相比于农民,又多了些见识,是最适当的基本盘。   他从不认为官绅会站在他一边,农民则因眼界的问题不能过于器重,因此他把自己的基本盘锁定为了大明的基层吏员和基层官兵,还包括部分流氓无产者。   “都带下去,申明我军政策,原跟着我们,我们欢迎,不愿跟随,也莫要强逼,给些钱粮,放他离去!”   李信回头吩咐。   “得令!”   一群士兵上前,押着驿卒去往一边,驿卒不敢反抗。   李信又拱手道:“乡亲们,今我李信有事麻烦大家,欲借船一用,往对岸把弟兄们渡过来,不知可否?”   现场鸦雀无声,没人敢说不字,也没人愿意借船给李信。   李信早料到有这情况,指着一个衣衫精美的中年员外,笑道:“你,本司令问你,你有几条船?”   “司令爷饶命,司令爷饶命啊!”   扑通一声,那人竟跪了下来,哀嚎道:“船上装着货,若是有失,小人既便投水自尽,东家也不会放过小人的妻儿,求司令爷开恩哪!”   李信摆摆手道:“谁要你的货,本司令今日便与你承诺,你把船借我用一下,不取你一分一毫,另你家今后行船,里运河高邮段,免收摆渡费三年,马上官军就要来了,枪炮无眼,若是伤着你,可别怪我事先没提醒。”   “真……真的?”   那员外不敢坚持,再想想,李信说的也有道理,要抢刚才就抢了,哄自己没任何意义,于是畏畏缩缩的问道。   “自然,本司令铁齿铜牙,哄你作甚?”   李信微微一笑。   那人咬咬牙道:“那……那边三条是东家的船,我家老爷姓郭,船上都是盐,运往开封。”   “开封?”   李信眉头一皱:“李闯已于旬前,破了洛阳,想必年后就会攻打开封,你这船借与我之后,还是回扬州罢,莫要北上自寻死路。”   “什么?李闯破了洛阳?”   “此言可真?”   “若果是如此,那司令爷可是咱们的救命恩人哪!”   人群中,顿时喧哗起来。   李信大声道:“洛阳被破,天下震动,本司令闲着没事做吹这等牛皮作甚,各位请报上名号,速把船借与我,未来三年,免征摆渡费。”   众人也没办法,只能指挥伙计把船上的盐货和粮食卸下,其实没人相信革命军真能在高邮站稳阵脚,更不敢去奢想被免了三年摆渡费,无非是不借不行。   这年头,谁都看不起当兵的,但是真碰上丘八,又心头发怵。   粮食、布帛和一袋袋的盐被搬运下船,码头上的货物越积越高,革命军果然没有抢夺,倒是让人渐渐地放下心来,被赶下船的各家小媳妇与丫鬟,脸上几乎抹着锅灰,黑一道白一道,此时也开始有人忍不住洗脸了。   高桂英不得不佩服李信的治军手段,若是换了闯军在此,早就一抢而空。 第五十七章 临阵闹饷   “老爷,老爷,流贼,流贼来了!”   高邮知州赵九祯刚刚起床,一名老仆就急匆匆在外叫道。   “什么流贼?”   赵九祯五十来岁的模样,面容清矍,颌下三缕长须,带有一股典型的儒生气质,倒是不急不忙问道。   那老仆道:“今大清早,突然从南面涌来了一大群流贼,约有一两千之众啊,已经占据了孟城驿,恐怕不久就要攻打州城了,同知、通判、指挥使诸位大人请老爷速去城头。”   “哦?”   赵九祯这才神色有了些动容,向屋内道:“服侍我穿衣。”   “是,老爷!”   一名年近三十的妾取出官服,替赵九祯穿好,又问道:“老爷不用早饭了么?”   “不用了!”   赵九祯向外走去。   “老爷,小心!”   那妾不舍的望着赵九祯,眼眸中满是惊恐,毕竟天下虽纷乱,但江淮还算是好的,仅有的一次动荡,还是凤阳皇陵被毁,张献忠最远攻到了盱眙,不过距高邮仍远的很,而今日,贼兵突然兵临城下,她一个妇道人家哪能不惊惶?   “休要担心,为夫去去就回!”   赵九祯回头看了眼,便大袖一甩,迈步而去。   出了州衙直接上轿,高邮城不是太大,轿夫一路疾行,很快就登上了南门城墙。   “见过老刺史!”   一众官员纷纷见礼。   明代把知府称作太守,知州称作刺史。   “情况如何?”   赵九祯沉声问道。   卫指挥使袁怀山拱手道:“来人自称中华革命军,有一两千兵力,好象……运河对岸还有人马,老剌史请看,流贼正在强征民船,想必是要把对岸的人马运送过来。”   赵九祉举目望去,虽然清晨的薄雾仍未散开,但也能大概看到约在两三里外的孟城驿上,那影影绰绰的军卒与码头区堆积如山的货物。   “老刺史,有船开往对岸了!”   通判从旁提醒,就见近十艘福船缓缓向着运河对岸驶去。   赵九祯心中一阵焦急,很明显,时间拖的越久,城外的革命军实力就越强,于是问道:“我高邮有多少可战之兵?”   袁怀山吞吞吐吐道:“按……按制,卫所有兵五千六百,但是两百多年下来……老刺史也是清楚的……”   赵九祯不耐打断:“本州问你,有多少可战之兵?”   袁怀山分明没有准备,不由望向了指挥敛事何穆。   何穆拱手道:“老父母,高邮卫下辖五所,两所位于城内,有兵近千,另三所中有两所名存实亡,并入仅存的一所,驻于城北,有兵……七百左右!”   城头一片默然,大明的军事竟松驰至此,令人痛心啊。   赵九祯再看向城头的卫所兵,这些兵可能一辈子都没打过仗,也没什么训练,穿的破破烂烂,刀枪生锈,灰暗的眼眸望着城下,似麻木,又似事不关己。   赵九祯心里一沉,问道:“可曾向南京、扬州与淮安求救?”   同知道:“刚刚派出了人手。”   赵九祯向袁怀山道:“命城外卫所兵,速抢回孟城驿,不教贼人后援渡河!”   袁怀山有些为难,自己的兵,什么德性他是有数的,但还是派出了两人。   赵九祯又深吸了口气,大声唤道:“贼人就在城下,不久将攻城,本州身负守土重任,自当与将士同生共死,今在此立下誓言,城在人在,城破人亡,还望各位与本州戮力同心,克臧国难,一俟打退贼人,本州必将为有功将士向朝庭请功!”   这话,无比慷慨激昂,连赵九祯都被自己感动到了,却是有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悠悠飘来:“老刺史,叫咱们卖命没关系,那咱们的饷呢?”   “是啊,已经有三个月没发饷了,不给钱,又叫咱们卖命,没力气提刀枪啊!”   “哎唷,哎唷!”   随着呼痛声,城头有几个兵痦居然栽倒了,可不是饿的头昏眼花,手脚发软的模样?   “放肆!”   赵九祯大怒咆哮:“说什么混帐话?贼人就在城下,你等竟相机勒索,难道不怕军法?”   “老刺史息怒!”   袁怀山连忙按下暴怒的赵九祯,转回身道:“目前流贼围城,大家只能齐心守御,岂是鼓噪索饷时候?贼退之后,还怕不照发欠饷,另外按功升赏么?”   一名大嗓门的嚷叫说:“从来朝廷和官府的话都算放屁,我们当兵的根本不信,你现在就发饷,不发饷我们一哄而散,休想我们守城,弟兄们,今日非得要老刺史发饷不可,流贼就在城下,休怕做大官儿的在咱们当兵的面前耍威风,以势压人!”   “管他娘的,老子现在才不怕哩,他不发老子饷,老子骂几句,看他能够把老子的……咬了!”   “如今流贼大军围城,他们做大官儿的身家难保,也应该识点时务,杀杀威风,别他娘的把咱们小兵们得罪苦了,阎王无情,休怪小鬼无义!”   城头一片鼓噪索饷,还有很多人向吵嚷处奔跑,又有人从人堆中挤出来,眼看就要乱了。   赵九祯气的胡须直抖,厉声道:“简直是反了,反了,来人,把那为首闹事的几个打杀了,看谁还敢再作死!”   以袁怀山为首的卫所军官却是不敢妄动,赵九祯是个文官,不清楚卫所内情,但他们清楚,这些人扒下一身军服,几乎和流贼没什么两样。   不打仗的时候,也不下操,游游逛逛,自由自在,没人敢管,看见百姓,愿杀就杀,愿烧就烧,愿抢就抢,见大姑娘小媳妇就搂到怀里,她不肯就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一旦打了败仗,丢盔抛甲,落荒而逃,谁看见就赶,就打。   他相信自己真要敢指使家丁杀了几个领头闹饷的,必然激起众怒,说不定哗变在眼前。   当下挥着手臂大叫道:“不要嚷,不要嚷,不得无理,粮饷之事容本镇与老刺史商议一下!”   一名士兵愤怒道:“现在流贼就在城下,我等出死为守城,有劳有苦不记功,叙功升官没有我们的份儿,我们若要撒手放开,破城死官与我们吊的相干,事到如今,哪怕他刺史爷?兵爷?”   袁怀山回头道:”老刺史,赶紧拿些银子出来发给弟兄们吧,否则真要闹大了。“   “哎!”   赵九祯痛心疾首道:“库房哪有银子啊,这两年不是旱灾就是蝗灾,府城又催缴的紧,稍有结余就被收去,也罢,老夫家里还有个三百两,立刻叫人送上城,各位也拿些钱出来分发给士兵,免得城破大家死在一起!” 第五十八章 勉强出钱   听说要拿钱,城上的各路官员都现出了为难之色,其实天生吝啬的人是极少的,很多人如果有钱,并不在乎大手大脚的花,可是平白无故的把钱拿去给别人,凭什么?   赵九祯一看就急了,恨铁不成钢的怒道:“都火烧眉毛,各位还舍不得家业,难道真要贼子破了城,我等身首异处,大好家产白白便宜了别人才甘心?各位,本州就给大家派个数,我拿三百两,尔等合出七百两,好歹给守城的将士一人一两银子!”   众人还在犹豫,军卒又开始不满的叫嚷着,说什么连一两银子都舍不得给,咱们凭什么卖命?散了,散了,开门迎流贼入城。   还有人说流贼要杀的是你们这些官老爷,和咱们无关,说不定还要拉咱们入伙呢。   赵九祯是个清官,就任高邮以来,兢兢业业,不敢怠慢,操心于地方民政,极少收受贿赂,他自认将来离任之后,必于方志上流下千古美名,却是没料到,高邮卫竟然烂到了这个地步,军卒不给钱不打仗,这是历朝历代都未有过,但更没想到的是,城头的十几名官员,哪个身家不比自己丰厚,可平均摊下来,每人几十两银子都不肯掏!   他一一看着众人,目中满是失望,但是知州也没权强令下属出钱,好在这时,有人嚷道:“流寇的船渡过来了,好象船上装着火炮。”   晨雾略微散了些,众人纷纷趴上城跺向外看,果然,有几条船正从运河对岸驶来,船首那黑漆漆的大家伙,不正是火炮么?   赵九祯大呼道:“各位,流贼就要攻城了,难道真要与高邮同归于尽?本州是流官,家不在此,纵使城破身死,不过一命而己,而各位的家就在高邮,也罢,既然都不肯出钱,那就等死好了,本州死一人,尔等死全家!”   或许是这话起了作用,想想也是,他赵九祯五十多了,死了也不亏,而一俟城破,自己全家都要搭上,亏大了,心里也有了些害怕。   “既是老刺史号召,那本镇就出……五十两!”   卫指挥使袁怀山猛一咬牙,伸出了五根手指。   “我官小职卑,出三十两!”   “我也出三十两!”   眼见革命军的火炮就要上岸,又有卫指挥使响应,众人你三十,我五十的出钱,看的赵九祯直冷笑,好不容易凑足了千两,各人命随从回家,速把银子拿来,袁怀山又道:“老刺史,城头就这千余兵力,真要战起来,怕是人手不足,不如再从城里征召些人来助守?”   赵九祯为难道:“江淮人性情绵软,两百年未遇兵灾,怎肯上城助守?”   袁怀山道:“城里不是有别处窜来的灾民么,平时倚着屋檐挡风遮雨,再有好心人接济,受我高邮恩惠,如今有了难,哪容得他推托不来?”   “嗯~~也罢,此事由你去办。”   赵九祯想想也是,点了点头。   袁怀山立刻叫人下城去搜集难民,别看让满城士卒与革命军作战一个个怨气冲天,但是征难民助守,却无人推托,百来人蜂涌而去。   ……   孟城驿,摆渡还在继续,李信让那些平民暂时进入驿站,免得打起来子弹不长眼,不过还是有人不放心财货,非得冒险留在外面,他也不管了。   第一批渡来的是佛郎机炮和虎蹲炮,炮营忙碌的做着前期准备,高桂英或许是首次得见江淮的山清水秀,好奇的打量着那独有的景致,又是心里记挂着李兰芝,不禁问道:“你不是先前潜伏了一批人进入高邮么,为何不与他们联络,作为内应夺取城门?”   李信摇摇头道:“我们自成军以来,并未打过硬仗,高邮的城池不大,兵力薄弱,军心溃散,恰可练手,若是连高邮都打不下来,将来还怎么击破史可法和南京的反扑?”   高桂英突然发现自己问了个非常蠢的问题,羞臊的粉面微红,把脑袋拧去了一边,那侧脸的线条,如雕塑般,那扎着头发的青巾中偶有几缕发丝漏下,贴着脸颊,凭添了几分俏丽,李信看的移不开了,暗道就这几日,一定要把高桂英给办了。   高桂英也知道李信在看着自己,说来也怪,她对李信的种种孟浪行为已经不如最初那么排斥,被看着虽然说不上窃喜,但还是有些自得,毕竟作为一个年过三十的二婚妇人,还能吸引住李信这等人物,要说心里没点波澜根本不可能。   而且这两个月来,李信除了口头花花,还是颇为洁身自好,随行那么多无主的美人儿,也没见他偷了谁的腥,因此对李信的感官也于不知不觉中起了些改变。   “总司令,有官军来了!”   这时,火枪二团团长王强突然大叫道。   高桂英连忙收束心神,摸了摸微烫的脸颊,向前看去,正北方向,一队官军,约有六七百人,沿着高邮城与运河之间的狭窄通道闹哄哄的奔来,武器以长矛大刀为主,偶有些火铳,没有火炮。   高桂英不由冷笑一声:“乌合之众罢了。”   李信点了点头,又注意到运送火炮的船只尚未离岸,于是吩咐道:“王强、张全,各遣一营人马,江志你再领一营弓箭手,乘船绕到官军背后包抄,务必断其退路,火枪手列队,火炮准备!”   “得令!”   众人纷纷施礼,各自忙碌起来,不片刻,船只再度离岸,稍微兜远了些,向着运河上游驶去。   高邮城上,银子已经抬了上来,一筐筐白亮的银子亮人眼,赵九祯看了眼从城下穿过的近七百士兵,担忧道:“这么点人手怕是不够,流贼又有枪炮,要不……叫战士们出城支援,一鼓作气,打垮流贼?”   袁怀山现出了意动之色,见着革命军的军容武器,他也发怵,委实没有太大的信心守城,至于弃城而逃,那真是开玩笑,他只是卫所指挥使,并不是在外征战的总兵。   总兵吃了败仗,崇祯不仅不敢派缇骑逮捕,还要给钱给粮,好生安抚,正如左良玉、贺人龙之流,在外领军的总兵已经渐渐呈现出了尾大不掉的趋势。   事实上总兵最喜欢这乱哄哄的世道,一俟天下太平,就凭着那一桩桩纵兵劫掠的罪行,少不得要被文官参上一本,捕回京城处死。   而袁怀山没有这个资格,失城就是死,想着搏一把也好,向那些军卒望去。   却有人嚷嚷道:“一两银子只是守城钱,想让咱们出城,每人再给十两!” 第五十九章 内应上城   赵九祯有种想吐血的感觉,敢情是被赖上了,一千个人,再拿一万两银子出来,怎么可能?不由狠狠瞪了眼袁怀山!   其实袁怀山也冤的很。   自永历年间起,卫所制度逐渐崩坏之后,军官侵占田产,把普通小兵变成军奴成了常态,但到了末年,随着各种制度彻底崩坏,朝庭控制力下降,难免有兵油子会抓住机会,联合众人挟持上官,甚至以下克上,毕竟卫所军官的权威来自于朝庭,朝庭自己都自顾不暇,哪还有能力为他撑腰?   这种情况在歌舞升平的南方尤为明显,因着陕西河南被打成了烂摊子,直隶山东又一次次被建奴蹂躏,朝庭的基本盘崩溃,正逐渐失去对南方的控制。   北方的兵,给钱给粮,好歹心里还有朝庭,还能拉出去打两下,而南方的兵,在与军官的斗争中渐渐掌握了窍门,从上到下,几乎都是油子兵,捞起好处,不让于人,打起仗来,则是脚底抹油。   南明仅一年被灭,官僚的党争内斗固然是个重要原因,可是兵不能打也是致命的死穴啊。   当然了,平时这些油子兵不敢过于逼迫上官,今天,革命军都打到了家门口,多年以来积聚的怨气总爆发,袁怀山不敢过份逼迫,索性不吱声,望向了城下。   却见着那军卒跑的好好的,突然止住了步伐。   “谁让你们停的,想死是不是?”   千户喝骂道。   一名军卒嚷道:“流贼有枪有炮,咱们手上只有长矛大刀,那黑洞洞的炮口正对着咱们哪,冲上去才是送死!”   “平时这些狗官把老子们往死里压榨,现在流贼来了,又要老子们去送死,弟兄们,能答应么?”   “要上自己上,让高邮城里的那些狗官去和流贼打,老子反正一无所有,抢不到老子头上,真要流贼破了城,关我鸟事?”   “说不定还能趁火打劫捞一把呢!”   那近七百人死活不肯上前,反而是冷言风雨,声音越来越大。   “反了,反了!”   千户气的挥着刀大叫。   “你砍谁?你娘的,动一下试试?”   “来,砍老子啊!”   军卒不仅不怕,反而围了上前,那长矛戳啊戳,把千户吓的脸面苍白。   城头,赵九祯也是气的不行,抓住城垛的双手都在微微颤抖,可是他也怕闹出兵变,气急交加之下,额头满是汗珠。   高桂英则是轻蔑的摇了摇头:“这样的朝庭官兵我还从来没见过,窝里横倒是挺在行的。”   李信解释道:“他们或还有另外一重身份,就是佃户,他们的田早就被军官侵占光了,平时给军官种田,哪还有什么操演训练,家丁也相应的演变成了管事,你把这些人当作地主佃户就可以了,地主老爷带着佃户上来打仗,这不是开玩笑么?”   “嘿!”   二瓤从旁嘿的一笑:“司令爷,这些兵不行啊,抓来了得好好管教。”   李信眉头一皱:“从哪学来的?老百姓不懂,叫我司令爷,你还能不懂?下回记着改口。”   “得令!”   二瓤郑重施礼。   李信哭笑不得向前望去。   那一群兵,已经开始有人往回跑了,可是紧接着,就有惊恐的大叫传来。   “船上有兵,船上有兵,咱们被包抄啦!”   “进城啊!”   “进什么城?高邮能守住么?还不如降了,反正要杀也是杀那些狗官,咱们都是穷光蛋,没什么好惦记的!”   听着嚷嚷声,那千户急的六神无主,本能的望向城头,城头已经有人大叫:“别开门,别开门,莫让流贼尾随入城。”   赵九祉刚要张开的嘴巴闭上了,想想也是,城下乱哄哄一团,真要开了门,就怕关不上,出了任何差池他都担待不起。   而此时,已经有船只在靠岸,一名名战士身手矫健的跃下船帮,迅速集结,那千户绝望的叹了口气,当时传令的只说有流贼侵袭州城,兵力多少,装备如何,并未讲清楚,他还以为是流窜于江淮的小股流匪呢,倒也不惧,带兵赶来。   明朝末年烽烟处处,江淮虽不如河南陕西那样乱成了一锅粥,却并非没有流贼四处流窜,只因江淮地势平坦,难以躲避官军的大规模清剿,不成气候罢了。   这刻真照了面,他才知道完全不是想象的那么回事,心里悔恨交加。   “军门,还是降了吧,降了才有活路啊。”   身边有家丁劝道。   “诶!”   那千户最后望向了城头,确认不可能开城门,才大叫道:“放下武器,放下武器,我愿举义!”   “哗啦啦~~”   一群军卒丢下了武器,跪地受降。   “诶!”   赵九祯也是痛心的一拳击在了城垛上,哪怕拳头都渗出鲜血,他也未感觉到,因为他的心更痛!   一枪未打,一箭未发,援军就降了,而从高邮到扬州或淮安的距离差不多,都是两百里上下,今晨求援,明天才能收到消息,哪怕及时出兵,最快还要三天,高邮能守这么久么?   “老刺史,老刺史,民夫带上来了!”   这时,袁怀山从后面唤道。   赵九祯回头一看,几百名身着破烂的汉子被带上了城头,其中约有半数尚算强壮,不禁点了点头:“尔等好生协助官军守城,一俟打退流贼,本州将予以嘉奖,否则被流贼破城而入,玉石俱焚!   人群中有个五十来岁的老家伙,正是邢三,哈腰道:“我等多亏了老刺史收留,才得以残喘至今,请老刺史放心便是!”   邢三等人先一步赶来高邮,凭着难民的身份混进了城,家眷大多分散于各富庶人家做帮佣,打零工,有手艺的当街卖艺,没手艺的干些偷鸡摸狗的杂碎事,到现在还有几个关在大牢里呢,其中的小媳妇与李兰芝一起,租了间院子住下来。   赵九祯可不清楚招来了一群内应,转回头道:“袁军门,速速安排下去,无论如何,也得守到援军赶来!”   “得令!”   袁怀山拱手施礼,随即招呼人手,带领民夫做着搬运的活计,什么滚石、檑木、油锅,还有火药、炮弹,陆陆续续的搬运上城。   一名邢家班的青年人瞅着无人注意,向邢三小声问道:“三爷,可不能再搬了,越搬攻城越难啊,要不现在就发动,挟持赵九祯那几个狗官,逼他们开门?”   邢三偷偷瞥了眼,基本上将领都被家丁围着,于是摇了摇头:“再等等,打起来才有机会,对了,想办法让弟兄们露个脸,让总司令看到,别给自己人轰死了那才叫冤。” 第六十章 土法测绘   城头做着备战,城下也在准备攻城,八门红夷大炮已经运了过来,当时红夷大炮的最大射程在千米左右,有效射程在五百米,是无比犀利的攻城利器。   而高邮只有佛郎机炮,毕竟红夷大炮在明末是非常稀缺的,宁远之战,尚要临时从葡萄牙人手里购买,这十年来,尽管明室陆续仿制出了不少,却多用于战争第一线,如江淮、江南等战火不及区域,除了南京、扬州、广州等重要城池配有红夷大炮,大部分的省府都没有,逞论还不是府城的高邮州。   说起来,李信是占了福王的光,若非福王就藩洛阳,洛阳作为府城,也没资格配置红夷大炮。   “总司令,火炮已就绪!”   炮营营长陆一鸣向李信汇报。   因采用颗粒药,火炮的射程提高了三成,摆放在距高邮约一里的尺度上,将来科学配方火药面世,他有信心把射程再提高两到三成。   李信刚要下令开炮,却是发现,城头有几个民夫看着很眼熟,动作也很古怪,又相隔的远,看不大真,于是向红娘子问道:“你仔细看,那几个是否你邢家班的人?”   “应该是!”   红娘子看了半晌,急声道:“李公子,那些人定然是被逼上城头助守,开炮万一伤着了,该如何是好?”   都是自己的下属,李信还做不出随便拿人送死的事情,更何况那么多双眼睛在看,如他不顾一切强行开炮,怕是要让人心寒。   邢武眉头一皱道:“爹也不小心,居然被官军逮着,总司令,我倒是有个法子,不如调佛郎机炮过来,打城墙,再准备好火药去炸城门,炸开了一涌而入。”   “总司令,我看这法子可以。”   黄海点头附合。   “等等!”   红娘子却是道:“若是把佛郎机炮推上前,要装火药,装炮子,还要定位,有这工夫,守军怕是能开两炮,平日里只要稍微有些操演,就能让炮营死伤惨重,还是再想想吧。”   佛朗机炮是一种后装滑膛炮,一门母炮带四到八枚子铳,可预先装填弹药备用,战斗时轮流装入母铳发射,发射速度极快,又配有准星照门,提高了精准度,但是受技术条件限制,子炮与炮腹间缝隙较大,会导致火药气体泄漏,同时他还是一种轻型炮,不具备红夷大炮的射程。   明军是把佛郎机炮置于城头的固定炮位,用于守城,只要稍微有点操演,就可以根据不同的区域和距离,事先测定角度和装药量,战时定位目标位置,直接套用,哪怕不瞄也能打的很准。   红娘子的担心就在这,谁敢保证,明军没有预先排演过呢?   而红夷大炮远则远矣,论起准头,却远不如佛郎机炮,打城墙的炮弹说不定就能打中城头!   因城上有邢家人,别人不好多说,高桂英则是冷眼旁观,她倒要看看李信能拿出什么法子来。   李信突然灵机一动,红夷大炮在本质上是加农炮,弹道弯曲,精确打击需要计算标尺、坐标和距离,需要运用几何知识,还需要一些简单的测绘工具。   但临阵抱佛脚显然来不及,测绘工具更是没有,他想到了土法测绘,简而言之,是以臂长尺与跳眼法两种方法综合起来求一个平均值。   臂长尺是把一支刻有分划的木条与手臂结合起来测距,分划是手臂的百分之一长度,利用相似三角形成比例的原理,计算公式为高度乘以一百分划。   跳眼法则是解放军常用的测距法,原理是人两眼的瞳孔宽度为臂长的十分之一,将测得的实物宽度乘十便是距离。   在历史上,运用跳眼法最为熟练的是神级狙击手张桃芳,上甘岭战役时,张桃芳使用没有瞄准镜的莫辛纳甘步枪,以跳眼法取得了三个月内毙敌两百四十一名的辉煌战绩!   “以三叔之精明,若想躲,不可能被拉了壮丁,他们很可能是将计就计,寻机挟持大人物开门,既如此,我们得创造破城的机会,我来开炮!”   土法测绘李信从未实践过,只是了解,毕竟在他那个时代,各种高精尖的定位测量手段层出不穷,完全没有必要用土法去测量目标,更何况现代武器除了带有制导的弹药与狙击枪,基本上是以火力覆盖为主,讲究单位时间内输出最大的火力,对精度反而不太要求。   在回忆了土法测绘之后,李信便道。   “李公子,你……会开炮?”   红娘子讶道。   “试试吧,来,炮营的人过来,先听我讲!”   李信拍了拍手,详细讲解起了土法测绘,他一边讲解,一边中规中矩的比划着看不懂的动作,但没人因不懂而不当回事,尤其是炮营,心里都有些羞愧,身为一军之主,竟然要亲自开炮,这反衬出了自己的无能,一时之间,人人均是卯足了一口气!   而城头,赵九祯等人却是既紧张,又不解,明明流贼已经把红夷大炮拖过来了,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就是不开炮,还在那聚作一团。   赵九祯不由问道:“诸位,可知流贼在做什么?”   一众官员相互看了看,袁怀山迟疑道:“或许是流贼不会用炮吧,所以在那捣鼓。”   “嘿嘿~~”   居然有人嘿嘿一笑:“别捣鼓炸膛喽!”   这显然是个冷笑话,真炸膛了又如何,最多死个十来人,而流贼的兵力仍然占优,完全可以发动强攻,反观自己一方,满城的军卒究竟有几分决死之心谁都没底气,偏偏这时打不得,骂不得,只能哄着。   不远处的邢三等人也有些担心,但又没人敢说话,只能以眼神互相交流。   “嘭!”   就在这时,底下火光一闪,一声巨响传来,尖锐的破空声接踵而至,袁怀山本能的蹲到了城垛后面,还不忘大叫:“老刺史,快蹲下!”   不用他提醒,赵九祯已经蹲了下来,还有人反应不及,脸都吓白了,好在这一炮,从头顶擦了过去。   虽然没打中,但李信不气馁,头一炮是做定位用的,根据弹道来调整下一炮的角度,旁人没有经验,可能看不到炮弹,不过这对于李信不是问题。   人的眼睛在一尺距离的分辨率是0.1毫米,反应时间是0.1秒,如果炮弹以正常速度飞行(1200米/秒),又能事先预估出飞行轨迹,多加训练的话,就可以看到介于150米到500米间从身旁飞过的炮弹。   况且红夷大炮的初速度远远比不上现代加农炮,飞行速度也就两三百米每秒,李信毫不吃力的捕捉到了一个黑点越城而过,于是道:“炮口下移三寸,开炮!” 第六十一章 调教油子兵   “轰!”   又一门火炮鸣响,城头突然地动山摇,位于城门正上方的三层门楼正中间处猛的炸了开来,砖瓦木屑四散迸射,当场有十余名军卒被打成了血人,惨叫之后倒地身亡!   在弥漫的硝烟中,可以大略看到门楼中间偏上塌了个大洞,在满地的砖瓦里分布着残肢断臂,零星的火苗吞吐,成群结队的军卒四散逃出,浑然忘记才收了一两银子的买命钱。   “老刺史,老刺史,此处太过凶险,卑职扶老刺史避往安全处!”   袁怀山急的大叫。   讲真,赵九祯也害怕,刚刚那一炮之威吓着了他,可是他不能跑,跑了,城池必然失守,既便落流贼手里不死,崇祯也会因失土之罪把他处死,如果非得死的话,还不如死在城上,搏个忠名。   想到这,赵九祯猛一咬牙:“本州身负守土重任,岂能畏惧险难,就算是死,亦是死得其所,都回来,各归各位,与本州一同守城。”   袁怀山是怕了,才借口要扶着赵九祯离开,至于下了城会怎样,他管不了,过得一时是一时,先解决眼前麻烦。   说到底,袁怀山这个卫所指挥使恐怕一辈子也没真刀真枪的打过仗。   事实上,自从革命军开了炮,明眼人都能看出城池没法守,毕竟底下八门红夷大炮,轮流开火,足以把城墙轰塌,更何况守城的是一群油子兵啊,别说出城去摧毁大炮,这才打中一炮,很多人就撒腿跑了。   “回来,回来!”   赵九祯连声呼唤,却是止不住守军一窝蜂的跑。   “轰!”   这时,第三炮轰中城楼,半边都塌了下来,碎屑向四处抛飞,原还有部分犹豫的守军此时也顾不得,撒开脚丫子往回跑。   “诶!”   赵九祯一脸痛心之色,怔怔站在城头,他知道完了,想到自尽殉国,可是一个人被杀容易,自杀却很难,不是每个人都有勇气在脖子上划一刀的,而且人的生理本能也会自发的排斥自杀,没有莫大的毅力,自杀真的很难。   民夫也杂夹在军卒中往回跑,不过以邢三为首的近两百人没跑,都在看着邢三,其实他大概能猜出是李信在为自己创造机会,可是他也怕啊,别刚跳出来又是一炮轰来。   李信派的人已经把洛阳的情况如实告之,邢三越来越感觉自己跟对了人,他可不愿没享受到荣华富贵,自己先完蛋了。   只是城头已经乱成了一窝粥,如果错失的话,别说他不甘心失去一个立大功的机会,更怕在李信心目中份量大减,于是猛一咬牙,打了个眼色过去,众人略一点头,纷纷长身而起,拾起地面散落的刀枪,向赵九祉和几个官员围了过去。   “你们……”   赵九祯意识到了不对,面色大变。   邢三也顾不得掩饰,咧着满嘴大黄牙哈哈一笑:“老刺史,我们是中华革命军,得罪了,上,抓活的!”   那些家丁亲兵连忙挺起刀枪。   “杀!”   邢三也不劝降,直接一挥手,主要是他害怕李信再开炮,必须在城头制造出打斗场面,让下面看到。   “杀!”   近两百人挺起刀枪冲杀,城头还残余的明军一看流贼都混进了城,哪敢上来帮忙,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而家丁亲兵就几十人,又心无斗志,很快就如砍瓜切菜般,被斩杀干净。   “带走,让下面开门!”   邢三又挥了挥手。   赵九祯有一种撞城墙的冲动,但终究还是缺了自尽的勇气,长叹一声,两行浊泪滑落脸颊。   一众官员被押着,乖乖排队下城,城门已经没有守卒,也跑了,邢三亲自打开了那斑驳的大门。   ……   李信实在不愿如此轻松破城,可是没办法,邢三那批人正在城头,总不能真来一顿狂轰滥炸吧,看着那渐渐打开的城门,也不知心里是什么滋味,只能安慰自己,明军烂透了,强不强攻都是一个结果。   全军列队入城,邢三等人早已恭候在门口,见着李信,纷纷施礼。   李信握住邢三的手,笑道:“三叔莫要客气,今次破城,全赖三叔运筹帷幄,先随我进城,好生休养两日,再有重任拜托三叔。”   邢三又感动又欢喜,嚅嚅道:“为总司令效力是应该的,总司令可莫要再说这样的话,老汉承受不起啊!”   李信笑了笑,与众人入了高邮,他立刻安排人手奔赴各街巷宣传政策,安抚民众,另着人收拢溃军,好在军卒虽然溃退,但几乎没人逃跑。   一来他们的家在高邮,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二来卫所兵是穷光蛋,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他们不相信流贼破了城会搞屠杀。   陆陆续续的,一群小旗以下的油子兵被带到了州衙前广场,约有一千三百之数,边上有些大胆的老百姓围着观看。   “列队!”   何虎大喝一声,他的长相又凶又横,天生带有一种凶神恶煞气质,不过碰到油子兵并不太管用,很多人只是象征性的挪了两步,队形还是松松散散的那个样。   何虎一看,正待发作,李信摆了摆手,大声唤道:“弟兄们,我是中华革命军总司令李信,首先我把我们的军队向大家介绍一下……”   这倒是没人喧哗,毕竟事关自己,油子兵虽然油,但没有傻子,都清楚自己要从贼了,从官军变成贼,并不是难以接受,多了解一些也是好的。   每个人都竖起耳朵,前面一大段套话与军制自然忽略过去,待遇才最为关心,当听到最低每月发二两银子的时候,顿时哗然。   “司令爷,说话可算数?”   “别和朝庭一样,哄咱们啊!”   “是啊,先把银子抬来发了再说!”   李信向何虎打了个眼色。   何虎最开始不愿跟李信,还是李信逼他杀了杞县宋县令,才不得不跟着,但是现在,赶他他都不走,这不仅仅是位高权重,当上了前锋营的营长,还在于,每每有训斥喝话的时候,李信会交给他,用他的凶相震慑人,而何虎也迷恋上了别人被自己喝骂,或是眼珠子一瞪就战战兢兢的样子。   这时,何虎吼道:“都他娘的给老子列队站好,想拿总司令的银子,没问题,但要看你们有没有资格拿,弟兄们,教他们站队列!”   “得令!”   一千多名士兵涌入场中,一对一教导,还有人抬来几个大箱子,盖子打开,亮闪闪,满满的银子,顿时,那些油子兵眼睛绿了,纷纷配合着,站的笔直。 第六十二章 逼妾自尽   “哎唷,浑身痒痒的难受!”   “这他娘的,光站着不动,当猴耍啊!”   油子兵到底是油子兵,连半刻都没站到,就有人嚷嚷起来,并且声音越来越大,附合的人越来越多。   李信给何虎施了个眼色。   何虎猛一招手。   一群士兵冲入队列当中,去拽那些发牢驿的油子兵。   “干嘛,拽我干嘛?”   “出来,就你嘴皮子溜是不是?爷们儿动什么嘴,出来跟老子过两手!”   “哎唷,哎唷,放开,放开,胳膊要拧断了!”   这群油子兵平时根本不训练,也就是仗着当兵的身份欺压老百姓,身手或许连街头地痞都不如,遇上革命军的职业军人,三下两下就被制服,反剪双臂押了出来。   其他人面面相觑,真碰上横的了,又不敢吱声。   而那些兵痞被揪到了一边,嘴里痛的怪叫,每一个人的对面,都站着一名革命军战士,一脸的不怀好意,转动手腕,发出啪哒啪哒声。   何虎冷冷一笑:“虽然我们革命军中,无特殊情况,不允许上级将领对基层士兵使用私刑,但是军中鼓励比武,瞧你们这怂样,才站了半刻不到就哭爹喊娘,总司令的钱是那么好拿么,总司令要的是能打仗的兵,而不是花钱养废物,等你们啥时能打过他们,才有资格叫苦,弟兄们,给这群没卵子的家伙见识见识咱们的手段,着实打!”   “得令!”   一群汉子齐声高呼。   着实打参照庭杖,就是狠狠打,但还不及用心打,那是往死里打!   “上!”   何虎现出了狞狰的笑容。   刹那间,一群人挥起拳头冲向对面的油子兵,那些油子兵先前就被制了一顿,心胆俱寒,实力又不济,很有些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狠狠一拳打中面门,惨叫连声,甚至有的鼻血都被打了出来。   一时之间,油子兵抱头鼠窜,后面的战士追着拳打脚踢,不几下就打翻在地,因是着实打,也不住手,要么拧起脖子狠打,要么一脚接一脚的猛踹,场中鬼哭狼嚎。   围着的老百姓,平日没少受这些油子兵的欺侮,看的哈哈直笑,心里无比解气,那些站着没挨打的,均是脊椎一股股寒意直往上冒,不自禁站的笔直。   打了一阵之后,全军齐喝:“着实打!”   又打一阵,仍是吆喝:“着实打!”   这帮人在加入革命军之前,本不是什么好货色,不是杆子白莲教,就是官军浊吏出身,都是目无王法之辈,此刻均是打的怪笑连声,间中偶尔传来爷爷饶命的声音,这可是天簌之音啊,听了这声音,浑身舒坦,不仅不住手,反而打的更凶,那真是拳拳到肉!   眼见差不多了,何虎看向了李信,李信略一点头,才道:“住手!”   众军意犹未尽的收了手,地下躺倒一片,哎唷哎唷叫唤不停。   何虎冷眼一扫,厉声道:“我们革命军,虽然待遇好,不欠饷,但是要求也极为严格,以后有完不成训练任务者,会有专人找你比武,不想挨打就给老子起来,站回去,站满一个时辰,发饷!”   一群人陆陆续续爬起,乖乖站了回去,没被打的也噤若寒蝉,依着他们的本性,别说站一个时辰不动,就是站半刻都受不了,可是刚刚的一顿狠打,着实让他们尝到了害怕的滋味,更何况,边上就是银子啊!   “嗯~~”   李信满意的点了点头:“何虎,这里交给你了,站完之后,老规矩,让他们交投名状!”   “得令!”   何虎抱拳施礼。   “走!”   李信带着高桂英、黄海、邢武等十余亲卫向里面走去。   明代的州分为两种,一种是县级州,知州的品级等同于知县,州下不辖县,另一种是直隶州,与府地位相当,但高邮是个很特殊的存在,隶属于扬州府,下面又辖宝应与兴化二县,介于府县之间,盖因元朝之时,高邮是府城,朱元璋把高邮降府为州。   州衙的规模要远远大于县衙,宽阔的大堂内,关押着同知、通判等一系统官员与总旗及以上的武官,这些人浑然不知自己的死期将至,有的看到李信,还故作清高,冷冷一哼呢。   李信也不理会,径直穿堂而过,与以往不同,这次他留下了六房书吏等最基层的文人,给他们一个为自己效力的机会,当然,也是要交投名状的。   其实交投名状是非常残酷的手段,即便是水浒,上山入伙也只是下山随便杀个人,不如李信这样成片成片的杀,还要众目睽睽之下强逼着杀,留下难以磨灭的心理阴影。   李信不是变态,之所以这样做,主要是与他前世被伏击有关,死了以后,他时常会想这件事,思来想去,肯定是被身边人出卖了,这让他心寒,而且作为一个现代人,又是浑身黑透了的现代人,他根本不相信无条件的忠诚与忠心,你只能用行动献出你的忠心!   “哎~~”   李信暗暗叹了口气,上辈子别看他风风光光,可内心是寂寞的,他没有朋友,没有妻子,只有一个个姓伴与难以计数的手下,因为恐惧横死,祸及家人,也没敢留下后代,说白了,上辈子就是孤家寡人,难道这辈子还是孤家寡人么?   赵九祯与他的小妾被关押在三堂,李信带着复杂的情绪迈入屋子。   “啊!”   那妾顿时尖叫一声。   李信本能的扫了眼,年龄偏大,姿色不错,畏畏缩缩,谨慎小心,作为现代人,他不喜欢这种类型的女人,只一眼就移开目光,望向了赵九祯。   “哼!”   赵九祯厉哼一声:“老夫既落入贼手,休要多言,给个痛快便是!”   “老爷!”   那妾悲呼一声。   赵九祯眉头一皱,不悦道:“为国身死,何必哭哭啼啼,你被老夫带来高邮,好日子没过上,却累你落入贼手,老夫自不能任你失节,你自尽罢,那边是柱子,直接撞死落个痛快。”   “老爷!”   那妾眼泪水哗哗直流。   赵九祯脸一沉道:“莫非你甘心落入贼手失了名节?”   “呜呜呜~~”   那妾大哭着就往柱子撞,两眼紧紧闭起,满脸的绝然与死寂!   “住手!”   高桂英忍无可忍,拦腰抱住那个妾,转回头大骂道:“你这老狗东西,人家好歹服侍你,照顾你,又给你白睡,可你倒好,不仅不念着恩,反而要把她逼死,老娘问你,她哪点对不起你?你竟然逼着她殉葬?明英宗都不教人殉葬,你何德何能,竟比那英宗还厉害?   好了,好了,妹妹别哭,姐姐帮你重找个好人家,这老狗不疼你,自有人疼,咱们不稀罕他!” 第六十三章 遗臭万年   “呜呜呜~~”   那妾大哭道:“姐姐,妾身多谢姐姐的一番好意,但妾不想被人说成昌妇,请姐姐放开妾,既然老爷让妾身去死,那妾身就去死好了。”   “哼!”   赵九祯冷笑道:“亏你还算是有廉耻之心,既然今日死不得,日后你寻个机会自尽便是,莫要失了贞洁,否则老夫在下面,可不认你做我赵家人!”   李信本来事不关己,抱着看戏的态度,这时也忍不住怒了,冷声道:“你们这些腐儒,自以为正大堂皇,老子却越看越恶心,黄海,在弟兄们中挑个未成家的壮小伙,把这婆娘许给他,记住,要奇大火好!”   “得令!”   黄海转身而去!   那妾一听就急了,哭着大叫:“兵主爷饶命,兵主爷饶命,求您让妾身去死吧!”   李信无语,一边喊饶命,一边又要去死,你到底是要死还是要活啊。   赵九祯可能是以这个妾作为与李信的角力,听了这话,一丝得色浮现。   “老东西,你别得意,老子告诉你,你这妾死不了,还能活的很好!”   李信冷冷一笑,便低头劝道:“这位夫人,人在没有攀上山顶之前,所见的永远只是眼前的一小块,但当攀上了山颠,又会发现天地大有不同,正如孔子登东山而小鲁,登泰山而小天下。   你现在要死要活,那是你没领略过别的男人的好,这老货干干瘦瘦能给你带来什么快乐,真的不值得你跟,你放心,本司令定然为你挑个好的,让你真切品尝男女间的快活滋味,待将来有了孩子,你的心思自然会转回来相夫教子,若这老东西还能活到那一天,我希望你能亲口告诉他,你的感受与心路历程!”   “呜呜呜~~”   那妾哭的更大声了,也不知是羞的,还是恼的,那脸颊红通通的。   赵九祯则不为所动道:“你以为如此便能折辱老夫?休想,她不过一贱人而己,被人糟蹋是她自己不知自重,老夫又何必记挂于她,简直是笑话,好了,莫说废话,是杀是剐,看老夫可会皱一下眉头!”   “哦?”   李信讶道:“你就这么想死?”   “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粉骨碎身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   赵九祯竟傲然吟起了于谦的石灰吟!   李信淡淡道:“我明白了,原来你是一沽名钓誉之辈,死后想留个美名?怕是留不成了。”   “呵~~”   赵九祯不屑的笑了笑:“老夫自任刺史以来,两袖清风,爱民如子,高邮百姓自会看个真切!”   邢三从旁道:“你这老匹夫少往自己脸上抹金,老子率着弟兄们于年前潜伏来高邮,走街窜巷,品味寒霜,对民间疾苦怕是比你更加了解,你既自诩爱民如子,那街边的乞丐,饥饿的农民就是你所爱之民?”   “哼!”   赵九祯只是哼了哼,一副不屑与你多说的模样。   李信摆摆手道:“他眼中的民,向下仅止于乡绅富户,和咱们眼中的民不一样,你莫要与他多费辱舌,我自有法门让他遗臭万年。”   “哦?怎么遗臭?”   邢三不解的问道。   李信微微一笑:“将来编高邮地方志,写他赵九祯贪污受贿,渔肉百姓,什么强抢民女,逼死节妇,给他安一大堆罪名,他还贪生怕死,打开城门向我们革命军投降,但终因民愤极大,在高邮百姓的强烈要求下,押于菜市斩首。”   “你……血口喷人!”   赵九祯气恨交加,浑身剧烈颤抖。   李信呵呵笑道:“本司令就是血口喷人又怎么了,纵然民众一时不信,却耐不住翻过来覆过去的讲,三人尚且成虎,而你已经死了,死人如何分辩,更何况只有高邮人知你清正,出了高邮,谁知你是忠是奸?你的为人生平,全在本司令的指掌之间,我说你好,你就好,我说你黑,你就黑的透亮。”   “你……你……衣冠败类,卑鄙小人!”   赵九祯愤怒之极,恨不得活撕了李信,但在骂过两句之后,气势陡然一减,不甘心问道:“你待如何,又何必如此作贱老夫?”   李信笑道:“赵老先生可愿降我?”   “断无可能!”   赵九祯咬牙切齿,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底气不是太足。   李信仿似没听出来,幽幽道:“这样啊,也罢,你既不愿降我,本司令也不逼你,只要你为我写一本书,书成可放你离去。”   “何书?”   赵九祯沉声问道。   李信道:“《大义觉迷录》,你须批判程朱理学,揭穿朱熹的虚伪面目……”   还未说完,赵九祯便已勃然大怒:“黄口小儿,胆大包天,老夫宁可留千古污名,也不会行此悖逆之事,你莫要多说,老夫愿死!”   二瓤嘀咕道:“总司令,我倒奇了,这些文人伤天害理的事干的不少,怎么一到写《大义觉迷录》上,就又臭又硬,难道这比他们的命还重要?”   “你呀,这就是吃了不读书的亏,等我们打退了史可法和南京的进攻,获得了相对安稳的环境,我希望你能带头,在军中掀起一股读书识字的风气!”   李信似笑非笑道。   “俺的娘!”   二瓤颤叫一声,痛苦的揉着脑袋。   李信脸一沉道:“红娘都在读书识字,她妇道人家能行,你们大老爷们儿怎么不行?要想传家,与国同祚,必须要读书,当然,你若只求一世富贵,我也不勉强你。”   二瓤讪讪道:“总司令,让俺……让俺好好想一想。”   “呵!”   赵九祯忍不住嘲笑。   李信转回头道:“老家伙你先别得意的太早,你们的问题,只是见识浅薄,妄把己心拟天心罢了,时间会让你们慢慢醒悟,就算你一根筋死硬到底,我心中亦有一名气更大的江南名儒,必会为我写。”   “哦?老夫倒要看看此人是谁?”   赵九祯忍不住问道。   “赵老先生,我们打个赌,此人名气比你大,乃江南文坛领袖人物,若是他肯代我写《大义觉迷录》,那么你也得写一本,如若不然,我无条件释放你。”   赵九祯暗暗沉吟,实际上他非常害怕在死后被李信污了清名,如果给他十足的礼遇和脸面,革命军又能表现出足够的强势与能力,他不介意与李信谈谈,谈妥了,为之效力亦无不可,而让他反理学,反自己的信仰,他很难做这出头鸟,不过退一步说,有名气更大的文坛领袖出头,自己跟在后面附冀有何不可?   更何况他不认为李信真有这号召力,无非是以拖待变,磨尽自己的意志再来逼迫。   他也乐得拖延,于是哼道:“好,老夫与你赌!” 第六十四章 哭声震天   李信满面自信,旁人都不明白,他哪来这么大的信心,仅仅是赵九祯与吕维棋,就如此难缠,那个所谓的江南文坛领袖更该爱惜自己的名声才对啊。   李信暂时不多说,事实上他心目中的正选,非水太凉莫属啊,旁人他不敢打保票,但是叫水太凉写,还是有个几分把握的。   更何况理学在明末已经出现了颓势,要不是大清出于统治的需要为理学续了波命,恐怕不出百年就会没落,替代者也许是心学,也许是更具有进步性色彩的资产阶级理论学说,其代表者以黄宗羲、顾炎武为首,崇尚虚君思想,从根源上反思理学。   “总司令,人带来了!”   这时,黄海的声音从后面传来。   李信转回头一看,讶道:“怎这么多人?”   背后来了四五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   黄海嘿嘿笑道:“总司令,您不是要求奇大火好么?我回亲卫连一说,报名踊跃啊,后来我亲自检查,这几个确实够大,但活如何,还得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才知道,不过看他们那样子,总不会是银样腊枪头吧。”   高桂英红着脸暗啐,还莫名奇妙的丢了个责怪的眼神给李信,李信也是无话可说。   那妾却浑身一颤,急声道:“司令爷,您暂时留了老爷性命,就容妾身继续在老爷身边侍候吧。”   “诶~~“   李信摆摆手道:“这老家伙刚才逼你自尽,若非桂英姐拦住,你已经死了,如此无情无义之人,有甚么留恋,你就当你死过一回,与他没关系了,况且做妻岂不是胜过做妾?你看他这身板,这年纪,过几年死了,你若长的丑倒也罢,尚可留下做个粗使老妈子,但你颇有几分姿色,他家奶奶不拿你出去卖钱难道还白白养着你,这是你唯一改变命运的机会,我希望你把握住。   我给你两条路,一是你自己挑一个,二是我给你指定一个,这几个是本司令的亲卫,相当于大明朝的锦衣卫与唐宋时期御林军的结合,将来随着我们革命军的势力扩大,地位必将水涨船高,你也可以名正言顺的做奶奶,你放心,他们踏入这道门,就是为娶你而来,不会让你难堪。”   “妾身……”   那妾呆住了,羞红着脸,现出了为难之色,出于本能,她难以接受亲手挑选相公,不过内心又隐隐刺激,那眼眸不禁在那几个亲卫连战士身上偷偷扫视起来。   “贱人!”   赵九祯一看这神态,破口大骂。   那妾仿佛豁出去了,深吸了口气,向赵九祯盈盈一礼:“老爷请莫要怪妾身,妾身服侍老爷这么多年,虽蒙老爷给吃给穿,却被逼着殉死,妾已经不欠老爷了,今向老爷道别,还望老爷保重。”   说着,便起身望向了那几名战士,盈盈妙目大胆打量,不片刻,指着一名长相最为俊秀的战士,红着脸道:“司令爷,若是这位公子不嫌弃妾乃残花败柳之身,妾愿与他共结连理。”   实际上这个妾长的相对来说还是不错,虽年近三旬,但白白嫩嫩,身材也保持着,还带有一股轻熟的风韵,无非是李信看不上眼。   那名战士陡然现出了狂喜之色,一把抓住那双纤白小手,腼腆的笑道:“娘子,我的好娘子,我会对你好的,我姓何,叫何福,你就是我们何家的大奶奶啦!”   那名妾已经羞的不知该说什么了,那浓郁的男子气息传来,与赵九祯的老迈腐朽味道载然不同,一寸寸的撩拨着她的芳心,脸颊通红,手都在颤抖。   其实女人也好色,她挑中何福,不仅是模样出众,还在于李信所说的奇大火好,三十正当妙龄,她是经过人事的,也有那方面的需求,谁不想找个奇大火好的俏相公呢,那双妙目,不自禁的向何福的胯间扫了一眼。   “贱妇!”   赵九祯气极,须发皆张。   李信哈哈笑道:“好一个存天理,灭人欲,这人欲能灭得掉么,大禹治水,尚知以疏代堵,怎么现代人越活越看不透了?朱嘉这狗贼,害我华夏不浅啊,赵老先生,自己的妾跟别人跑了,你可明白她的心思,也当反思才对,哈哈哈哈,桂英姐,我带你去见兰芝,我们走!”   “嗯!”   高桂英早已心急如焚,猛一点头。   ……   就在革命军攻破高邮的同一天,洛阳失守和福王被杀的消息正式传到了北京,实际上,洛阳的事,几天来北京朝野已经有了传闻,但是谁也不肯相信,认为不可能。   在李自成破洛阳之前,北京官绅只记得张献忠,李自成并不太出名,如果仅仅是攻破永宁还不至于引起北京朝野的注意,毕竟十几年来,内地州、县城池失守是常事,在北京算不得重要新闻,只是万安王被杀,才引起了关注。   但万安王算不得重要的郡王,又与崇祯不是近族,只是关注下就过去了,至于李自成是何时何地流窜到河南,有多少人马,如何行事,几乎没人关心。   直到破洛阳和杀福王的消息正式报来,才如晴天霹雳,不论大小衙门,王、侯、贵戚邸宅,茶馆酒肆,街巷细民,洛阳与福王成了中心话题。   崇祯是正午快用膳时得到飞报,登时脸色大变,头脑一蒙,几乎支持不住,连连跺脚,放声大哭。   乾清宫是大明的中朝大殿,崇祯从来没有这样哭过,大小太监和宫女十分惊慌,纷纷跪地劝解,还有些在帘外屏息而立。   一个曾服侍过万历和天启的老太监,一向不大关心宫外的事,总以为虽然有战乱和天灾,但大明江山的根基亦如铁打铜铸,他日夜盼望能亲眼看见国运中兴,此刻忽然得知洛阳失陷,又见皇爷如此痛哭,忍不住哽咽流泪,不忍再听,脚步蹒跚地走到僻静地方,悲叹道:“唉,天,可是要塌下来啦!”   崇祯哭了一阵,便移驾奉先殿,跪在万历的神主前嚎啕大哭,禀报福王遭戮惨事。   周后也听到消息,传旨田、袁二妃,太子和永、定二王赶来,因不奉诏不得入内,便一齐跪在殿外,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匆匆入殿,跪在阶下连连磕头,大哭道:“皇爷,皇后、袁贵妃、田妃、太子与两位小王,劝皇上回宫进餐,不要过于悲伤,以致损伤圣体呐!”   崇祯哪里肯听,反而哭得更响,皇后等也一齐大哭,众多随侍的太监和宫女无不哭泣,从殿内到殿外,一片哭声,好像就要亡国似的。   在奉先殿的院子里,有四棵古柏,其中一棵最粗,最高,相传在嘉靖年间曾遭过雷击,几欲枯死,但到万历初年,竟重新发芽,比别的枝叶更见旺盛。   老太监都说,这一棵古柏有祖宗神灵呵护,从它的荣枯可以占验国运,近几年,不知什么缘故,从树心开始枯死,渐渐地,大半树枝都枯死了,就在那最高处的枯枝上,有一个乌鸦窝,那只乌鸦在窝中被哭声惊醒,跳上干枝,低头下望片刻,忽然长叫两三声,飞的无影无踪。 第六十五章 不能走   崇祯又哭了一阵,才由太监搀扶着站起,叫皇后和田袁二妃进来,也跪在万历的神主前行礼,随即便哽咽道:“祖宗三百年江山,从来无此惨变,朕御极以来,敬天法祖,勤政爱民,未有失德,没想到流贼如此猖獗难制,祸乱愈演愈烈,竟至洛阳失守,福王被戕!   亲王死于流贼,三百年来属首次,朕如何对得起神宗皇爷?国有不幸,朕当悲痛省愆,传旨,自此之后,撤乐减膳,百日之内,不必预备荦菜。”   顾名思议,撤乐减膳是用膳时停止奏乐,并把菜式由数十样减到十余样。   周后不由含泪劝道:“皇上为国操劳,身体日损,妾身知皇上悲痛,可皇上是天下百姓的君父,得管着大明朝这诺大的家业,不食荦怎能行呢。”   崇祯摇头长叹:“朕年年剿贼,天天剿贼,竟得到这样结果,朕非暗弱之君,总在为国焦劳,励精图治,可惜上天不佑,降罚朕躬,朕不茹荤,不饮酒,只求感格上苍,挽回天心,你好不晓事,不明白朕的苦衷!”   说着,就捶胸顿足,仰天悲呼:“苍天!苍天!你不该既降生一个献贼,又降生一个闯贼,那李仙风着实该杀,曹大伴,即刻着人把李仙风抓捕回京,议立罪行!”   “奴婢遵旨!”   曹化淳施礼应下。   ……   天色渐渐黑了,一整日,崇祯都又哭又闹,全无食欲,任凭周后与田袁二妃怎么劝说,都是坚决不沾荦腥,而高邮城里,已经摆开了宴席。   从同知、通判、卫指挥使佥事等大小官员家中,合计抄出土地三万六千五百三十亩,大中小宅院一百四十八座,商铺门脸近两百间,黄金三千八百两,白银二十万来两,粮食近万石,猪牛马驴等牲畜五千余口,鸡鸭超过万只,其余布匹、车辆、珠宝首饰正在统计。   果然是打家劫舍金腰带啊!   其实李自成进北京拷饷,在李信看来无可厚非,六七千万两银子亮闪闪,换了他也要捞过来,但李自成的问题,首先是不够狠!   夺人钱财,如杀人父母,要么不做,做了初一就别怕做十五,偏偏李自成拷过饷又把人放了,这是什么神操作?不是等着别人来报复你么?换成李信拷饷,肯定是要杀全家的。   结果一片石兵败之后,李自成再也无力据守北京,只能落荒而逃,白白把北京城送给了满清。   其次,军纪涣散,控制力不足!   拷饷先是局限在官员,然后范围迅速扩大,从富户到一般的小户,尖银杀掠,惨烈之极,拷饷演变为了大索,李自成却束手无策,军队在短短时日内腐化变质,由义军堕落成了贼寇,究其根源,是没对拷饷作计划,缺乏强力军纪约束,惹得满城愤恨。   李信不可能重蹈李自成的覆辙,凡被抄家官员,直系男性全部杀死,旁系劳动改造,时间三到五年不等,当然了,劳改只是堂而皇之的名义,实际上这些人不可能活到劳改结束,而女性除女童,再一次用蒙眼摸妻的方式配给了战士,这次以照顾邢三等先前潜入的一批人为主。   虽然残酷之极,但李信是有分寸的,说到底,占据高邮既是一次军事上的突刺,也是冒险,真实形势绝非他口中所说的朝庭不堪一击,而是时时刻刻处于朝庭的包围当中,让他如履薄冰,一切因素都要完全掌控,任何潜在的不安定份子都要清除。   这并不是说高邮的官将坏的发黑,他手下的人红的透亮,这是不存在的,人没有绝对的好坏,如果稍微放松管束,他的兵不会比闯军好到哪里,同理,高邮的官将也未必不能为他所用,但是他没有容错的资格,稍有失误,就会让他万劫不复。   他只能采用最为残酷的镇压手段。   尽管只是占领了一座小小的高邮州城,但李信肩上的担子非常沉重,任命官员,署理事务,对田地的分配,田庄管事佃户的安置,都要落到他身上,尤其练兵更是重中之重,按他的估算,十日之内,史可法或来。   不过纵然如此繁忙,李信仍是安排酒宴,全军美美饱餐,在与将领们哈哈笑着喝了一阵酒之后,李信怀揣着心事回到三堂,红娘子、周菡母女,高桂英母女自己摆开了一桌。   气氛自然没有外间那么热烈,但五个女人坐一张桌子,也是浅斟轻笑,别有妙趣,只不过,随着李信的回来,气氛立刻不对了,红娘子与周菡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李兰芝则是对李信又怕又恨,居然浑身一抖,正塞在嘴里的鸡腿,定住不动了。   “怎么?不欢迎我?那我走!”   李信一看这架式,转身就要走。   “李公子!”   红娘子连忙唤住:“李公子你可莫要误会,只是……刚刚桂英姐才说起你,就见着你来了,所以……不大自然。”   “哦?说我坏话了?”   李信回头问道。   “这……”   红娘子为难的看向了高桂英。   高桂英猛一咬牙:“李公子,这些日子以来,承蒙你对我母女的照料,我娘俩感激不尽,当初你曾答应过一旦安定下来就放我们走,现在该实践诺言了罢?”   “我啥时说过要放你娘俩的?桂英姐,你可别给我扣屎盆子啊!”   李信反问道。   “李公子,在朱连山明明说好的,否则刘叔叔怎么肯放你走?”   李兰芝忍无可忍。   李信并未答话,目光闪烁起来,自己说过这话么?要是说过,他断然不会抵赖,可好象没说啊。   红娘子略有些紧张的说道:“李公子,是我说的。”   “哦~~”   李信点了点头:“红娘的话,等同我的话,既然红娘说过,那我于情于理,都该放了桂英姐与兰芝,但她娘俩已无处可去,红娘,难道你忍心让她母女于乱世中颠沛流离么?”   高桂英哼道:“不劳李公子操心,你只要放了我们,我会带着兰芝去寻自……闯王!”   本来高桂英是想说自成,可不知是什么心态,或许是想到了李信那天的话,也或许是不敢触了李信霉头,最终还是改了口。   “是啊!”   红娘子一万个想把高桂英送走,也道:“闯王已取了洛阳,从高邮过去并不太远,桂英姐又有一身好功夫,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大不了我再派些人手护送便是。”   李信摆摆手道:“你们想的太简单了,桂英姐不能走,她回洛阳,只会害了李自成,会让李自成恨她一辈子!” 第六十六章 红娘的突破   这话一出,高桂英母女的面色就变了,李兰芝便是哼道:“你不就是不想让我们走么?少来危言耸听。”   红娘子也跟着道:“桂英姐与闯王到底是十来年的夫妻,虽闯王另娶,可那是情非得己,把话说开不就好了么,怎会如你所说的那样?”   李信正色道:“这正是最大的麻烦,桂英姐回去之后,恐怕再做不了大奶奶,那王家小姐可不是软柿子,身后站着商洛山的豪强大户,这些人岂容桂英姐重新上位?可若是做了小,老八队能答应么?   所以说,桂英姐不回去还好,一回去,两边必然开撕,一边是老兄弟,另一边有雪中送炭之恩,李自成能怎么着,而桂英姐这段时间一直和我在一起,那些商洛山中出来的人,为阻止桂英姐当大奶奶,必会拿我与桂英姐说事,这种事情哪怕一点点风言风雨,也会让人不舒服,试问那老八队岂肯干休?   结果自然是裂痕迅速扩大,最后彻底决裂,内哄火拼,桂英姐只要想一想,就能明白其中的道理!”   “这……”   红娘子被唬住了。   高桂英则是不愤道:“姓李的,若非你故意败坏我的名声,又怎会成这样?”   李信不以为然道:“这根本不用我来败坏,若是红娘被李自成掠走两个月,你说我心里能舒服吗,女人会吃醋,男人的醋劲只更大,我劝你认命算了,以后我们一起过日子,岂不是胜过你回去搅风搅雨,闹得李自成不得安生?红娘也不是小心眼的女子,难道你还担心红娘容不下你?”   红娘子暗暗叹了口气,俏面写满了无奈。   高桂英气愤不过,抓起一个碟子就向李信扔去。   李信侧身一闪,啪的一声,碟子砸在树干上,粉身碎骨!   高桂英也没指望能砸中李信,只是出口气罢了,红娘子摇了摇头,问道:“李公子,可要坐下再吃点?”   “不了,你们吃你们的,不用管我。”   李信摆了摆手,大踏步向后走去,这倒不是他不愿与诸女多多交流,而是需要安静,好好想一想后面的路怎么走,他最担心的不是史可法来攻,而是史可法不来!   毕竟史可法虽然不通兵法,但也不是傻子,最妥当的选择,是与南京、扬州,甚至凤阳、庐州协同出兵,把高邮团团围住,活活困死自己,同时互相协防,不给自己各个击破的机会,李信必须要考虑到最坏的情况。   事实上来高邮的原因,别看他说的天花乱坠,主要目地还是为了提升全军的信心,真正的原因却被他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了,那就是天下之大,除了淮扬,已没了他的立足之处。   而淮扬地形平坦,无险可守,短时间内,又不可能得到当地老百姓的拥护,所以越拖对他越是不利,他需要速战,快速打开局面。   据史书记载,松锦之战将于年后爆发,明军于两年后溃败,洪承畴率领的十三万九边精锐尽丧,清军也将挟着大胜之威第六次入关,明庭的人心彻底崩溃,再过一年,大明灭亡,李信不知道自己有没有能力阻止这一历史进程,但是他必须要争分夺秒,尽一切可能壮大自己。   要知道,明朝灭亡,数十万边军投降清庭,清庭的实力将急速壮大,局面也将异常艰难。   屋子里,冷冷清清,被褥尚未更换,热水也没烧,李信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发现自己完全没享受到穿越人士的福利,没有俏婢服侍倒也罢了,未婚妻也不来照顾自己,这他娘的,还不如前世呢!   李信只能烧了点热水,脱的光光,浸泡在桶中。   温热的水渐渐洗去了他的疲惫,也让他有些困倦,不知不觉中,竟打起了盹,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了推门的声音,李信陡然惊醒,问道:“可是红娘?”   “嗯!”   红娘子应了声:“你的被褥尚未更换,我来替你换一下。”   李信心里有了些暖意,到底还是惦记着自己啊。   不片刻,外面的红娘子又吞吞吐吐道:“李公子,可是……在洗浴?”   “你要帮我洗么?”   李信反问道。   红娘子没有答话,就在李信猜测着到底会不会进来的时候,吱呀一声,门推开了,红娘子通红着脸颊,低着脑袋走了进来,绕到李信身后,什么都不说,轻轻替他按摩着肩膀。   李信浑身一颤,这太让他意外了,那手虽然粗粗的,手法也很生疏,但心理上的巨大惊喜,仍让他舒服的哼出声来。   “李公子,你怎能这样?”   红娘子却是羞恼交加,不依的跺了跺脚。   李信懵逼道:“你按的舒服我还不能哼了?红娘,你既然来了,那我们一起洗吧,你服侍我,我也服侍你,尽享鱼水之欢岂不是好?”   红娘子小声道:“李公子,再给我些时间好不好?我……总之不能和你说,你也别问,等我什么时候想明白了,我会暗示你……叫你娶我的。”   李信明白是怎么回事,叹了口气:“可怜我的小兄弟啊,不知多久才能吃到肉喽!”   红娘子是跑江湖的,什么浑话都听过,顿时俏面绯红,却出乎李信意料,并未发怒,而是猛一挣扎之后,便深吸了口气道:“李公子若是憋不住,我可以用手……帮你!”   “什么?”   李信浑身一震,他是开玩笑的,没想到红娘子竟愿做出这等牺牲,虽未到托付身心的地步,却也表明,自己这个西贝货在红娘子的心目中,地位越来越重了,心里不自禁的涌出了一股狂喜。   不过李信还是理智占了上风,道:“红娘,你是我的未婚妻,在未过门之前,我怎能让你为我做这等事?好了,我没事的,这段时间会是我们最艰苦的时刻,我可没心思去享用美色,就当你欠我的,下回加倍还。”   “嗯!”   用手帮李信,对于一个未经人事的大姑娘来说,非常羞耻,无非是红娘子见着李信抱怨,心里不忍罢了,并不是她心甘情愿,而李信能照顾到自己的感受,红娘子还是喜欢的,却仍是道:“你如果实在想要,洗完澡去桂英姐房里吧,我给你把兰芝叫出来,桂英姐你自己摆平。”   李信讶道:“你愿意了?”   “哎~~”   红娘叹了口气:“我自小跑江湖,见的事多了,男人就没不偷腥,你既然那么喜欢桂英姐,她又回不去了,不趁你心意还能怎样?只望将来桂英姐年纪大了,你莫嫌她年老色衰才好。”   李信嘿嘿一笑:“真老的啃不动了,就给我们当个粗使老妈子也不错。”   “说什么混话呢!”   红娘子不满的在李信背上掐了下。   “好了,开玩笑的,我是那种吃喝干净就抹嘴不认帐的人么?”   李信摇了摇头,又苦笑道:“我可不敢摸进桂英姐的房,算了吧,不说这个,我问你,你对贺一龙、贺锦等人了解多少,假如庐州兵被我吸引过来,革左四营会不会出英霍山区(大别山区),袭取庐州?”   “这……”   红娘子柳眉一拧,沉吟道:“不好说,革左四营并不是一个人做主,而是有贺一龙、贺锦、蔺养成与刘希尧四个当家,现在老回回也加了进去,应该是革左五营了,我想革左五营必然会关注你,如果庐州真的兵力薄弱,说不定真有可能派兵袭取呢。”   “哦~~这是要下山摘老子的桃子了?”   李信忌惮的并不是史可法,而是驻守凤阳的总兵黄得功,此人有兵超过两万,作战勇猛,是南明江左四镇之一,兵败自尽身亡,他很不愿过早对上黄得功,不禁眼神一眯,隐有寒光闪烁。 第六十七章 漕运总督史可法   南直隶淮安府作为漕运总督驻地,每当漕船到达,需接受漕台衙门的盘查,上万艘粮船的船工水手、漕运官兵在此停留,南来北往的商人在此交易,旅客也盘桓于此,又因有常盈仓两处、常平仓两处、预备仓三处、庄仓五处,促成了淮安的繁荣。   有诗云:扬州千载繁华景,移在西湖嘴上头。   随着天色渐亮,淮安城也如复苏了一般,喧闹异常,充满着勃勃生机。   史可法早早起了床,去总督漕运部院,俗称总督衙门视察事务。   明朝自永乐年间迁都北京之后,漕运关乎国家大计,于景泰初年特设漕运总督,除专责漕运,兼抚地方,并兼理两淮盐课之外,还须提督军备,保护漕河安全。   总督衙门规模庞大,人员亢杂,因史可法为人刚苛,就任总督为来,一改前任朱大典弊端,整肃吏治,汰载亢员,尤其打击各路私盐贩运毫不手软,很是办了一批人,狠狠刹住了总督衙门腐败的风气。   史可法四十来岁,个头不高,面色黝黑,短小精悍,目光炯炯有神,系崇祯元年进士,地方任职经验丰富,前年岳父丧满,被朝庭任为户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接替朱大典总督漕运,巡抚凤阳、淮安、扬州等地。   史可法先不急于理事,而是往各下属衙门转转,每当他从门口经过,屋子里的人均是神色一肃,坐的笔直,那表情一丝不苟,甚至隐隐还能听到低呼:“漕抚来了,漕抚来了!”   因漕运总督权力显赫,不但管理漕运,还兼巡抚,故称漕抚。   史可法也没呵斥,只是摇了摇头,毕竟漕运总督自景泰初年设立以来,已有一百多年的历史,经手钱粮无数,尤其是天启年间,朝庭废了漕运总兵,使得总督衙门集军、政、财于一身,各方势力在衙门中盘根错节,非一朝一夕所能清理,换句话说,能在上任的短短一年间,做到这一步已经很不容易了。   漕运总督下属五大块,其一是提督漕运及江北军务。   其二是军门,包括中、左、右和城守营,也是漕运总督的标营。   其三是漕运事务,又分为六大块,包括各省粮道、监仓户部主事、船政工部主事、理刑刑部主事、巡漕御史与漕储参政。   其四是协同押运,包括各总兵、参将、守备与卫所运丁。   其五是抚巡江北四府三州。   整个衙门位于现今的淮安市中心,占地三万平方米,有文官武将两百七十多人,下辖储仓、造船厂、卫漕兵厂等,合计约两万人。   一圈转完,大半个时辰过去了,史可法回到部院正堂,处理着公务,目前他的着重点放在疏滩南河方面,正看着有关河道的勘探情况,却是淮安知府杨旭匆匆赶来,面色惊惶之极。   “漕抚,漕抚,出了大事啦!”   杨旭都等不及施礼,挥着手大叫。   “何事?”   史可法沉声问道。   “高邮……高邮被流贼围攻,约有近万人,知州赵九祯分派人手向淮安、扬州与南京求援,从路途来看,想必扬州也得知消息了。”   “什么?”   史可法猛站了起来,喝问道:“可有什么损失?高邮能坚守多久?”   杨旭吞吞吐吐道:“因从高邮赶来,有两百里路途,卑职尚不得而知,不过卑职已发派人手,去往高邮打探。”   史可法深吸了口气,点点头道:“一有情况速来报我,来人,命标营、各总兵整备军马,一俟探得实情,即刻救援高邮!”   “得令!”   几名亲兵匆匆而去。   史可法无心办公了,紧锁眉头,望向悬于后壁的漕运地图,目光锁在了高邮的位置,可是具体情况他也弄不清楚,并不好多说什么。   难熬的一日过去,次日正午,终于探来了确切消息,高邮城破,流贼入了城,史可法不敢殆慢,召集标营各参将、下属各总兵、各省督粮道、各部主事、巡漕御史与漕储参政议事,另有淮安知府杨旭与漕运张太监列席。   史可法身着二品锦鸡补子大红红丝蟒服,头戴六梁冠,腰系玉带,当他来到大堂时,被召见的文官武将早已分左右肃立恭候,静默无声。   即便是在上首另立一席的张太监,也不敢对他无理,点头招呼道:“漕抚来啦!”   史可法眼底一抹隐秘的厌恶之色闪过,不过表面只是淡淡道:“张公公好。”随即在中间坐定,习惯性的轻轻咳了一声,拿眼睛向全体文武官员扫了一遍。   众官都从这一声轻咳中感受到了总督的威严,愈加屏息,不敢仰视,先由文官按品级依次行礼,再由武将行礼,史可法这才沉声道:“自天启末年以来,内忧外患,交相煎迫,迄无宁日,流贼愈剿愈多,灾变愈演愈烈,最近数年,百姓死亡流离,如水愈深,如火愈热,往往赤地千里,炊烟断绝,易子而食,惨不忍言。   本部院受皇上委派,督理漕运,抚军安民,幸得诸位力助,沿漕两岸,日渐清明,而今却有流贼攻打高邮,据最新信报,此贼名中华革命军,贼首李信,原河南杞县秀才,会同绳伎红娘子杀官造反,裹挟流民,自河南流窜而来,于昨日清晨率贼众万余突袭高邮,午时破城而入,满城官将以身殉国,城池落入贼手。   因事关重大,本部院召诸位来,是为确定征讨事宜,高邮扼运河,若被流贼截传漕运,京师危矣,南宋之祸殆不可免,许军门,淮安能出多少兵?”   张太监扯起尖鸭嗓子,跟着道:“当今天下纷乱,皇爷批阅奏章,常常夜不能寐,故此事经本督监与史漕抚商议,决定暂时不惊动朝廷,以咱们江淮地面为皇爷分忧,但也不能压下太久,还望各位同心戮力,一举夺回高邮,届时自当上表向朝庭说明,为各位请功!”   在座的文武官员没有傻子,主要是崇祯的脾气越来越暴躁,又卡着洛阳失陷,福王被戮的当口,既便是清廉刚正如史可法,都不敢把此事奏报,实在是摸不透崇祯会有什么反应。   许军门是史可法麾下的一名总兵,拱手问道:“请问漕抚,贼寇有多少可战之兵?可有火炮?”   “这……”   史可法迟疑道:“信报并未详述,不过据其估计,五六千当是有的,另高邮城门,是以红夷大炮轰开。”   几个总兵副将相视一眼,明代行军作战,对火炮相当依赖,一支军队有没有火炮完全是两种不同的结果,听说流寇手里有红夷大炮,本能的就发怵。   许总兵硬着头皮道:“漕抚,张公公,流贼能于半日之内取下高邮,必是有备而来,而衙门漕兵多驻守在外,除标营三千多人马,短时间内,只能再聚集五千左右,以此兵力去攻打流贼,怕是不足,不如会喻凤阳卢公公(卢九德),请其派黄总兵(黄得功)来援,再与扬州韩太守(韩文镜)协商,协同出兵,三面合击,流贼哪能不破?” 第六十八章 不请外兵   史可法捋着胡须沉吟,黄得功是淮扬地带少有的名将,与刘良佐齐名,作战勇猛,纪律严明,如有黄得功相助,攻破高邮的把握又多了几分。   只是淮安到凤阳有近五百里的路途,派人报信最快要两天,黄得功带兵前来,也要有十天半个月,这么长时间,高邮失陷一事能捂得住么?   更何况他还担心,流贼并无在高邮长驻的打算,劫掠一番就跑的无影无踪,如能逮着人还好,逮不到人,崇祯的怒火谁来承受?   这倒不是史可法怕死,而是不愿被捕入诏狱,受尽屈辱之后,于西市就斩。   张太监也有类似的顾虑,哼道:“你看看,你看看,区区流贼,就把你们吓成了这样,他有红夷大炮,难道咱们就没有?请黄得功来是没问题,可是皇爷等不及啊,其实照咱家看,淮安出兵八千,他扬州韩文镜再出个四五千,两倍于流贼兵力,而高邮城内尚有乡绅心系朝庭,待得战起,必与我内外夹击,流贼哪能不破?”   “诶?”   史可法觉得,这个主意也不错。   虽然在名义上,他巡抚凤阳,但凤阳是皇祖陵所在,真正管着凤阳的是镇守太监卢九德,黄得功也虽然在名义上归属于史可法,可是同样,黄得功实际上是卢九德的人,真请来黄得功击败了流贼,等于是淮扬地面的流贼还要凤阳的兵来清剿,这让淮扬兵将情何以堪?   史可法也面上无光,这和清廉刚正没太大关系,在官场上混,最紧要的是脸面,脸都没了,还怎么混?   “许军门以为如何?”   史可法看向了许总兵。   许总兵名许绍,一看史可法和张太监都不大愿请凤阳的兵,他也不好过于坚持,于是道:“既然如此,漕抚可水陆并进,沿运河进攻高邮,若流贼势弱,立即进攻,若贼势大,也可以先夺取孟城驿,驻兵于城下,乱其军心,待扬州援军赶来,再作总攻。”   “嗯~~”   史可法与张太监相视一眼,都觉得可行,史可法厉喝道:“望各位速作准备,三日后,兵发高邮!”   “得令!”   底下众将齐齐施礼。   ……   天亮了,李信没敢多睡,昨天的一天基本上用在了整军上面,那新投降的一千三百人被编入各部,其中有百人加入炮营,两百人加入火枪团,剩下的全部归入步兵团。   高邮有佛郎机炮十五门,虎蹲炮没有,鸟铳三百五十支,三眼铳百支。   整一个上午,李信都和工匠泡在一起,他迫切需要把燧发枪弄出来,火绳枪不仅点火麻烦,更重要的是,再过上几个月,淮扬将进入梅雨期,在连绵雨水中,火绳点不着火,等于他的实力被废了一半。   在来高邮的路上,各种要点都和工匠交待过,现在要做的,是正式打造击发装置,工匠也不敢打保票,申明三日之内做出样品。   从工匠营出来,李信与红娘子并排走在一起,红娘子的边上是高桂英,李信转头问道:“红娘,你说淮安和扬州有没有可能从运河来攻?”   “嗯,很有可能!”   红娘子猛一点头:“听说漕标有一种快船,叫什么苍山船,能装备千斤佛郎机,吃水浅,速度极快,专用于运河巡视,其余还有福船,车轮船、海沦船等各种战船,我想无论是史可法,还是扬州的韩文镜,必会通过运河来攻。”   高桂英也担忧道:“高邮只有几十条巡船,没法架炮,与漕标作战,怕是未必能行。”   “桂英姐,你在关心我?”   李信越过红娘子,呵呵一笑。   高桂英怒道:“你这人怎么回事,都火烧眉毛了,还有心思开玩笑?”   红娘子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虽然在李信的坚持下,她勉强接受了高桂英,可是当面打情骂俏,是当自己这个准大奶奶不存在是不是?当即狠狠掐了把李信的腰眼。   李信浑然不在意,又笑道:“桂英姐,我们打个赌,如果我能破去官军的水军,那你就安心做我的小妾,把身子给我,如果不能,我放你和兰芝走,如何?”   高桂英不屑道:“你倒是打的如意算盘,你如果连官军的水军都解决不了,那你必败无疑,你连自己都保不住,还谈什么放我和兰芝走?呵,真是好笑,你败了,我们自己不会逃吗?”   李信点点头道:“桂英姐,你说的很有道理,这个条件对你不公平,但是谁叫你的身材这么火爆呢,你天天在我面前晃荡,我也是正常男人啊,我的小兄弟对你朝思暮想,而红娘又不肯跟我圆房,我也很苦的,我快没耐心了,所以不管你同不同意,这次打退了朝庭的进攻之后,你必须把身子给我,你可别逼我把你绑起来送上床啊。”   “我欠你啊,好,你来,你敢爬上老娘的床,老娘用嘴也把你咬成太监!”   高桂英毫不示弱的反骂回去,但同时,她那心灵深处还有些微微颤栗!   说到底,她是马贼出身,野惯了,可是女人的天性仍在,这就使得她的性子如一匹野马,需要更加强有力的男人来征服她。   李信冷冷一笑:“你不给我,没关系,我拿兰芝代替,再有几天就是春节,过了春节,兰芝也十三了,做我的小妾真正好!”   “你……无耻!”   高桂英气的脸通红。   “李公子!”   红娘子也不满的瞪着李信。   李信转回头道:“黄海,去弄些黄铁矿来,或者含硫量比较大的矿石,另外还有水银、硝石、火药、铁壳、木棒和硅藻土。”   黄海正听着李信威胁高桂英津津有味呢,心里叹为观止,心想这么无耻的话都能说的堂而皇之,总司令不愧是总司令啊!   “啊?”   这时一愣,连忙问道:“总司令,别的没什么问题,那……硅藻土是什么?”   李信耐心解释道:“硅藻土可去高邮湖边寻找,它大概呈板状,土黄色,分布有较多的细小孔隙,这东西不难找,常分布于海边或湖边。”   “噢,我亲自带人去!”   黄海抱拳施礼,匆匆而去。   红娘子不由问道:“李公子,你要做什么?”   李信神秘兮兮道:“当然是弄好东西,我现在卖个关子,等出来你就知道了。“   “装神弄鬼!”   红娘子横了一眼过去。   李信微微一笑,与官军的水师作战,没有战舰没关系,他可以造水雷啊,明朝已经有地雷了,尤其是戚继光制造了钢火轮雷,这是世界上的第一种触发地雷,可这种触发装置不能用在水里,他要做的是触发引信。   触发引信离不开雷官,李信让黄海去准备的材料,便是合成雷蒜汞的材料,要想合成雷蒜汞,前提条件是有硝酸,硝酸虽然有多种制取方法,最简单的,是直接蒸馏硝石,可那浓度不够,以明末的技术条件,只能以浓硫酸从硝酸盐中置换出硝酸,因此,李信必须先合成硫酸!   趁着黄海还未回来,李信安排人手,开始搭建砖窑。 第六十九章 触发引信   一直到了傍晚,黄海才把李信需要的材料带了回来。   李信又把以王大为首的一群火药匠叫来,领着众人来到一处砖窖,与烧制瓷器的砖窖动辙数十丈长不同,这处砖窑,方方正正,长宽不足一丈,上下还各有一只烟道,上面的那只通向一个不大的水池。   红娘子不由问道:“这是什么?”   李信回头笑了笑:“这是燃烧室,过一会儿再和你解释,来人,把黄铁矿取一部分搁在上层,硅藻土分层放在烟道筛孔附近,要均匀,不要太紧密,保证让烟通过,底下以炭火培烤。”   “得令!”   两名工匠一阵忙碌之后,把火点上。   透过通风孔可以看到,燃烧室里升起了黄绿色的烟雾,由于上层几乎密闭,烟雾只能顺着上层烟道溢入水池。   每个人都是满脸的不解之色,李信看了看,便道:“这其中的原理很复杂,待我把自然编写出来,大家把它琢磨透了,就能理解今日发生了什么。”   “哼!装神弄鬼!”   高桂英不愤的哼了声。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水面开始有丝丝缕缕的稀薄气体冒出,水比之前也浓稠了许多,根据李信的经验,浓度接近了极限,基本上达到了发烟硫酸的级别,于是叫了停。   有工匠把炭火熄灭,二瓤摸了摸脑袋,问道:“这就是硫酸?总司令,我看和清水差不多嘛!”说着,就要把手伸进去。   “快停,手不想要了?”   李信连忙大喝,二瓤吓的当场定住。   要知道,这可是浓硫酸啊,把手伸进去,铁定废掉。   “二瓤,不仅是硫酸,大部分用类似方法合成出来的原料都是危险品,有剧毒和强烈的腐蚀性,随便乱摸乱碰,缺胳膊少腿可别赖我头上!”   李信阴恻恻的笑道。   “噢!”   二瓤后怕的挠了挠脑袋。   李信又吩咐:“你拿木勺舀些硫酸装入罐子,再把硝石放进去。   “得令!”   二瓤小心翼翼的按吩咐去做,当木勺伸入硫酸池变成焦黑一片的时候,他头上都冒汗了,再把硝石洒入硫酸,又出现了不可思议的现象,伴着阵阵气泡涌出,硝石以极快的速度溶解,而罐子底部,则有一层白色的固体逐渐加厚。   反应持续的时间很短,不多时,罐中恢复了平静,液体依然清澈透明,除了硝石变成了一层白色的固体。   众人面面相觑,目中满是疑惑。   其实用这种方法做硝酸既不经济,也浪费严重,现代社会的主流制法是把氨和空气以二比一的比例混合,通入灼热的铂合金网,生成二氧化氮,直接接入水中即可制取,但暂时没这条件。   不过退一步说,应用于军事不能单纯以成本来评估,一场大胜的影响岂能用钱财衡量?   带着十二万分满意,李信道:“罐子里便是硝酸,之前制出的是硫酸,二者间的不同,以后我在《自然》那本书上会分别阐明,现在过来两个人,把硝酸倒入干净罐子里,拿黑布蒙上,小心点!”   “得令!”   两名匠人按吩咐操作,李信本打算合成硝化纤维让众人开开眼,但是考虑到,这玩意儿的烈性太大,稍有处理不慎就会爆炸,连他都没把握,想了又想,决定还是不冒这个险了,况且即便合出了硝化维纤,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也没法替代颗粒药的地位。   于是李信不再多事,老老实实合起了雷蒜汞,其实合成雷蒜汞很简单,只需要小心,防止意外爆炸便可,并做好防毒措拖,除了硝酸、水银,另需要些高度酒与少量铜屑。   众人围在一边,不解的看着。   李信却招了招手:“二瓤、黄海,你,还有你,对,你们几个也来,都跟老子学着点。”   “啊?”   被点到名的人,脸面现出了苦色。   李信不耐道:“怕什么?你们是亲卫连,不是一般的士兵,多学点不是坏事,老子堂堂总司令都不怕,不过我把丑话说前头,看好我是怎么做的,千万别出错,否则被炸断了胳膊可别怪我没事先提醒!”   一群人被李信这么一讲,更不敢上来了,但是在那严厉的目光下,又不得不与工匠围上前。   李信一边做着示范,一边手把手教导,足足花了半个时辰,每个人总算合出了一份雷蒜汞,不过这还算不得完成品,稍有撞击便会爆炸,不能直接使用,必须钝化。   在蜡、硅藻土和油脂等多种钝化材料中,效果最好的是蜡,李信让人取了些蜡过来,其中的要点是配比,过小起不到钝化效果,过大又难以起爆,这次李信没让人参与,而是自己摸索,伴着零零落落的爆炸声,经反复试验,一刻之后得到了恰当的比例。   有了雷蒜汞,只须装入用厚纸卷起的小管,再接上引线,便是雷官。   “嗯~~”   看着手中的雷官,李信满意的点了点头:“大家都记住了罢?”   王大揉着脑门道:“记是记住了,可这么小的药能有什么用?恐怕连根手指都炸不断吧?”   李信哭笑不得,摆了摆手:“雷官是做为起爆药使用,今天回去,每人先做二十个,再把这张图纸拿着,与铁匠加个班,最迟明早,我要看到样品。”   说着,就掏出张图纸,递给了王大。   这正是构成水雷的各个部件,在现代社会,水雷的触发方式多种多样,防不胜防,而当时,李信只能做漂浮机械撞击式水雷,要点在于触发引信,触发引信有三种,受时间与材料限制,李信着手的是惯性撞发引信。   图纸上,画着铸造铁球、铁环、衬板、铁弹簧、压杆等部件,原理是在待命状态下,弹簧通过压杆将压力传给金属球,使其静止于金属衬板的中心位置,当水雷受舰船碰撞时,闭合器随雷体获得惯性加速度,使金属球与金属衬板相对位移,如果加速度与位移足够大,金属球将会与金属环碰触,从而接通电路使水雷引爆,由于机理上的原因,这种引信无法在保证安全性的同时提高灵敏度,只能在两者中权衡。   同样受时间与现实条件限制,李信没法弄出电路,只能参照手榴弹的起爆原理,在金属球与金属环碰触时,拉动导火索,通过磨擦引爆雷官,进而引爆水雷。   至于使水雷漂浮,这很简单,把水雷装进封闭的木箱,只需要把触发引信留在外面就可以了。 第七十章 不免钱粮   一夜很快过去,第二天一早,工匠们就把李信吩咐的物件给做了出来,总共做出了十来套,虽然有些粗糙毛刺,但也勉强可用。   李信检查了一番,满意的了点了点头:“大家辛苦了,这趟若是成,为首者记四等功,参与者记五等功!”   “多谢总司令!”   以王大为首的火药匠和铁匠欢喜的施礼称谢。   李信微微一笑,又转头道:“邢武,带几个弟兄去附近找一个水塘,再弄两条船过来。”   “得令!”   邢武转身就去。   高桂英不由问道:“李公子,你又要弄什么?”   如今的高桂英,对李信那层出不穷的手段充满着浓浓的兴趣,只要李信稍微有些奇怪的举动,她就会条件反射般的好奇心膨胀。   红娘子也很想知道,妙目一眨不眨的盯着李信。   李信淡淡道:“我打算做水雷,我们虽然没有战船,但运河还由不得朝庭横冲直撞,桂英姐,记得你答应我的,打退了朝庭水师,你可得给我做妾。”   “谁答应过你!”   高桂英羞恼的哼道。   或许高桂英自己都没有觉察到,她已经渐渐地习惯了李信的调戏,由最初的严辞以待,变成了如今的小女人娇嗔模样,李信并不提醒,微微笑道:“桂英姐,过来一下。”   “呃?”   高桂英下意识的向李信靠近了两步。   李信从她发梢上拨出了一小根稻草,又替她掸了掸肩膀的灰土,才摇摇头道:“桂英姐,女人的美丽是老天爷的恩赐,要万分珍惜,不能邋遢啊,你是不是以为我被你迷住了就不用再顾及形象?改天我送个小镜子给你吧。”   霎时间,高桂英恼的无地自容,狠狠瞪了李信一眼,可是心灵深处却是猛一抽搐!   李自成是个大老粗,她在李自成身上从未体会过打情骂俏的滋味,平时夫妻二人都忙于领军作战,哪有心思培养夫妻感情?   张献忠有几十个妾,罗汝才更是达到了数百,李自成好一点,却也有十几房小妾,这让高桂英对李自成甚为恼怒,而李信虽然和周菡有些暧昧,又一边霸着红娘子,一边勾搭着自己,但是与李自成相比,明显好的不是回事,至少李信讲究情义,那不轻意间的关心言语与小动作,让人渐渐沉沦。   ‘不行,我可莫要被他的花言巧语骗了,我是有夫之妇,可不能象自成的前两任被人勾搭了走,我得趁早离开,眼不见心不烦!’   高桂英突然警醒,提醒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可是心里又隐隐揪着,仿佛将要失去什么一样,空洞而又失落。   红娘子见着李信对高桂英如此贴心,很是吃味。   李信自然两头不会落,打量了红娘子片刻,笑道:”红娘,你变白了!”   “啊,哪有!”   红娘子又惊又喜。   “白了不好么?过来点!”   李信伸出手,把红娘子的头巾摘去,认真的说道:“红娘,江湖人才包头巾,你将来是我李家的大奶奶,该满头珠翠才是,从现在开始别包了,如果你怕风沙大,没关系,以后你的头发由我帮你洗。”   “那怎么行,你是男人,要做大事的!”   红娘子不依道。   李信晃了晃手指:“你的事,对于我就是大事,你可有话向下面吩咐?赶紧去办,呆会儿我带你去开眼界。”   “哦,那我得去交待一下,你等我一会儿。”   红娘子心中欢喜,匆匆去往一边,向女兵交待了些事项。   不多时,邢武派人来,说在城外找到了一处水塘,李信立刻带来众人前去。   这是一片面积只有几百平方米的小池塘,两条渔船停在岸边,边上围了不少战士,议论纷纷。   李信现场制做起来,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世界上的第一颗水雷面世,由于担心引信触碰不到舰体,他在四面都布置了引信。   “总司令,水火相克啊,这东西放水里能炸么?”   二瓤忍不住问道。   “嘿嘿,你看着便是,大家都站远点,最好趴下!”   李信嘿嘿一笑,众人缓缓退去,但趴下的没有。   李信也不管了,轻手轻脚的把水雷放入水中,以桨缓缓向水塘中心拨动,正拨着,突然猛的一拍,一道硕大的水花打向水雷,就在水花刚刚打出的时候,他第一时间仆倒。   “轰隆!”   水雷炸开,激起一条丈许高的水柱,还伴有木板碎片与铁皮的飞射,这可把众人吓的打了个哆嗦,甚至有人后知后觉的扑倒在地!   其中也包括高桂英与红娘子,带着灰头土脸,高桂英不满道:“李公子,你发什么神经?”   李信道:“运河里的风浪较大,可不比小水塘平静,喏,一个浪头都能打炸,说明抗风浪能力还需要改进,来,你们都过来,接下来的调整交给你们,要点是掌握好平衡。”   “噢!”   工匠们按照李信的要求小心翼翼的装配着,整一个上午,水塘周围轰隆隆的爆炸声不断,李信也不着急,耐心等待。   “总司令,这一颗肯定能行!”   接近了正午,王大突然挥舞着手臂叫道。   李信过来一看,一颗水雷晃晃悠悠漂浮在水中,一名工匠拿着把船桨,不停的击打水花,把水雷向位于水塘中心的渔船荡去。   三尺!   两尺!   一尺!   每个人的目光都凝固了,这是第一颗抗住浪头的水雷,在触碰到船的一瞬间,轰的一声,船只在耀眼的火光中解体,碎片溅射半空,又如下饺子般扑哧哧砸落水面!   “好!”   李信猛道了声好:“总算成了,王师傅,就照刚才的做,能多尽量多,待打退了官军,我给你们记功,走罢,现在我们回城!”   一群工匠激动万分,与众人一起回了城。   高邮城里,冷冷清清,民众大多缩在家里,不敢出门,偶有些大胆的在街上,见着李信等人,也是缩在屋檐下,动都不敢动。   红娘子秀眉一拧道:“李公子,这样不行啊,你还得把政事抓起来,不是搜出了好几万亩田么,不如先把田分了,让老百姓落到实惠,一传十,十传百,自然就不怕我们了。”   “嗯!”   高桂英也点头道:“闯王五年免征,得到了百姓的爱戴,我觉得你也可以效仿。”   “什么馊点子!”   李信不悦道:“老百姓纳粮纳钱,天经地义,我免了他的钱粮,我的战士们吃什么?难道如流寇般出去打劫?钱粮万万免不得,暂时先按照大明的标准收,将来局面稳定了,还要适当的提一提,我的治下,不允许有好逸恶劳的刁民!” 第七十一章 官军来攻   一听这话,红娘子顿时怒了,哼道:“李公子,你太我让失望了,你看看,老百姓这么苦,你不但不怜恤,还要加税,崇祯就是一年到头加税,才逼得天下皆反,难道你想学崇祯吗?你打天下到底是出于什么目地?”   高桂英轻笑一声:“某人的狐狸尾巴露出来了吧?”   李信幽幽道:“红娘,你既然提到税,那我就跟你说一下,佃户的地租,依田地收成不同,普遍在三到五成之间,而大明的税是三十税一,即便是崇祯把税提到了十税一,仍远远小于地租,可老百姓仍然纷纷带田投佃,为何会如此?说明老百姓苦,不在于税多,而是徭役与贪官污吏的问题,免税是没用的,根源在于落实张居正的以钱代役,肃情种种陋习,还天下一个清明。”   红娘子与高桂英相视一眼,都觉哑口无言,不过高桂英仍是不愤道:“那也不影响你分地吧,你把地分了,至少能让人安心。”   李信摇摇头道:“分田分地是最差的一种手段,自古以来,都说耕者有其田是天下大同之道,可是有了田真的高枕无忧么?   一根筷子一折就断,十根筷子却坚硬如铁,一把桨划不动大船,众人划桨才大船开啊,这充分说明团体的重要性,我把地分下去是没问题,可是每家每户分个几亩数十亩,自己干自己的,浇水除草除虫就是个难题,再碰上灾害,铁定颗粒无收,最终农民过不下去,要么带田投佃,要么直接把田卖掉,又变得一无所有。   因此,我有个更好的办法,创办集体农庄,农庄归国有,农庄的农户算作工人,每月发基本钱粮,供其生活,一年下来,根据农庄收益再发年终奖,又有了结余,岂不是更好?”   红娘子连忙道:“我明白了,你这不就是和皇庄差不多么?皇庄的名声可臭的很呢。”   李信摇摇头道:“你还是没明白,首先,我们从福王可以看出来,皇庄和王庄的产出,真正落到王爷或皇家腰包里的不多,大部分都被下面的恶奴贪污了,皇庄是白白担了恶名。   第二,集体庄园的性质是国有,什么是国有?既不属于我,也不属于任何人,而是属于整个国家,整个朝庭,收入由朝庭支使,那些恶奴手再长,敢把手伸到朝庭的腰包里掏钱?而且庄子由朝庭管着,底下的工人日子也能好过些。”   “嗯?”   二女眼前一亮。   高桂英催促道:“那你还不赶紧办了?至少三两日之内,朝庭的官军是不会来的。”   李信摆摆手道:“我们是明白人,可老百姓愚昧啊,都等着分田分地呢,现在突然跟他说不分了,土地归国有,只怕他会以为我李信要把土地佃给他种,这个恶名我可不背,还是再拖一拖,拖到一场大捷,再来说此事,阻力也会相应的减少。   走罢,一切待战后再说。”   ……   不知不觉中,五日过去了,这五日里,李信除了抓紧操演兵马,还广撒斥候,打探周边消息,在第五日的上午,传来消息,淮安方向,有五千兵马簇拥着大小战船近四十艘,沿运河南下,距高邮约二十来里。   扬州方面,有三千兵马簇拥着大小战船二十来艘,沿运河北上,距高邮近四十里。   “呵,两面包抄啊!”   李信看着下面众人略有些慌乱的神色,问道:“南京可有动静?”   黄海施礼道:“总司令,南京的军事由督理太监刘元斌,内守备张云汉,内守备太监孙象贤、外守备陈光裕、协同守备方一元与参赞机务仇维桢和余瑊共同署理,具体情况弟兄们没打探到,不过南京并未出兵,好象听说,崇祯调了朱大典带兵北上救援洛阳,想必南京兵力空虚,短时间内难以征集兵力前来犯我。”   红娘子跟着道:“这倒是个好消息,我们暂时面对的敌人只有扬州和淮安,打一场胜仗并不难。”   李信点点头道:“红娘说的有道理,既然是史可法先来,那我们就集中兵力打史可法,大家不要惊慌,虽然淮安加扬州的总兵力比我们多了几千,但是别忘了,明军疏于操演,当兵的又怕死,且他分而我专,打退这一轮进攻并不难。   现在听我命令,江志,你带半个弓箭团,陆一鸣带步兵团,王强带一个炮营与五十条船,百枚水雷,出城驻于孟城驿,扬州的船靠近了先烧火船,再放水雷,暂时由江志节制。”   “得令!”   三人抱拳施礼。   李信又道:“张全你带步兵团和另半个弓箭团留城,其余人手,全部跟我出城迎战!”   红娘子愕然道:“城里就留这么点人手?万一大户作乱,恐怕人手不够吧。”   李信冷冷一笑:“大户力量分散,每家几十上百的家丁能成什么气候?要动手也得事先串联,有人带头才行,我倒是巴不得他闹起来,这样抄家才名正言顺,不过我认为,恐怕不大可能,除非我们的情况不妙,那些乡绅富户也是有眼色的,张全,我把家留给你了,从现在开始,全城戒严,任何人不得出门,你要密切留意,有敢于串联的当场抓逮,等我回来拷问。”   “得令!”   张全本来对不能参战还有些失望,可是听到把家留给他了,顿觉责任重大,赶忙施礼。   “出发!”   李信猛一挥手。   目前革命军有七千五百人,驻于孟城驿和留城的有三千之众,跟随李信去迎战史可法的足有四千五,其中包括两个火枪团和一个火炮营。   随着命令下达,人手迅速向运河集中,河边,已经准备了百来条小船,其中有半数堆满薪柴。   “总司令,来了!”   黄海突然向前一指。   前方约十里,出现了影影绰绰的帆影,和沿着运河东岸如蛇行的明军。   李信回头道:“红娘,岸上交给你了,战术我早和你讲过,按步就班来,千万莫乱了军阵,有私自后退者,立刻正法,不要手软,可有问题?”   “李公子你放心,有我邢红娘在,绝不教明军靠近高邮半步。”   红娘子猛一咬牙。   李信发现红娘子的状态不对,于是柔声道:“最紧要是保重自己,千万别莽干,城没了,我们可以找机会东山再起,但人没了,可哭不回来。”   “嗯!”   红娘子鼻子微酸,点了点头。   “桂英姐,我们上船!”   李信拉起高桂英,向船上走。   高桂英本能的想挣扎,但是现场的气氛非常凛烈,她不愿破坏这气氛,楞是没法甩出膀子,最终,还是如个小媳妇般,被李信牵着手上了船。 第七十二章节 释放水雷   明军计有八千人,这是史可法能从淮安调动的最大兵力,沿着运河水陆并进,史河法在岸上骑马,领有神机营、弓箭手、刀牌手、三百骑兵、数十门佛郎机炮、近百门虎蹲炮与四门红夷大炮。   水路则由张太监主持,四十来条船中,有二号福船一艘,配有大发贡炮一门、千斤佛郎机六门、迅雷炮二十门,还装备有鸟枪、火箭与噜密铳等多种火器,张太监自然坐镇福船。   大发贡炮类似于步兵使用的虎蹲炮,装在侧舷,发射霰弹,比虎蹲炮更大,一次发射的弹子量更多,但是射程并未提高多少,这种炮主要是用于近战,突然来一发,几乎能让对面甲板上的生物死绝。   迅雷炮是一种多管火绳转膛枪,由明代火器专家赵士桢于1598年发明,有五支枪管,四年后再做改进,可连续打十八枪,堪称机关枪的鼻祖。   噜密铳则是来自于土耳其的进贡,依然由赵士桢改造,它的枪管比鸟铳长,重量也略重,射程更远,威力更大,结构也比鸟铳更优,堪称重型火绳枪。   实际上李信对噜密铳的兴趣要远大于鸟铳,只是他缴获的全是鸟铳,一把噜密铳都没得到。   其余船只依型制大小,分别有海沦船与苍山船,这两种船吃水都不深,适于在内河中行驶,分别装有千斤佛郎机四门和两门,火力也颇为不俗。   因运河宽度有限,舰队只能两两并排行驶,呈一长条型缓缓前进。   福船望楼,张太监侧卧在太师椅上,在太监袍服的外面,又裹了层皮裘,这时单手一伸。   一名小太监讨好的奉上了一把数尺长的烟枪,张太监一手持住,叼在嘴上,另一名小太监不紧不慢的填装上金黄的烟丝,喀嚓一声,火石点着了火。   “呼!呼!”   张太监连吹了几下,烟锅里忽明忽暗,再猛吸一口,徐徐吐出那青蓝色的烟雾,感觉头脑晕乎乎的,魂儿在烟雾中飘啊飘,简直是神仙般的享受。   烟草于万历年间传入大明,于浙江一带栽种,很快就风靡全国。   事实上张太监除了缺根鸟,很满意于现在的日子,留在北京有什么好,侍候皇爷战战兢兢,又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指不定哪天就翻了船。   而下派到地方,就是一方土霸王,进贡一样不少,还免了看人眼色。   南方四大太监,除他,还有凤阳卢九德、南京刘元斌和孙象贤,个个过着神仙般的日子,又远离北京的政治旋涡,说句不中听的话,让他们回北京还不大愿意呢。   “张公公,流贼的船就在前面!”   这时,标营一名叫徐凯的水师参将回头唤道。   “哦?扶咱家起来!”   张太监抬了抬膀子。   两个小太监吃力的把张太监扶了起来,张太监双手撑着栏杆,举目望去,近百条小型哨船与小渔船陈列于水中,迎头缓缓驶来。   “哈哈哈哈~~”   张太监怪笑道:“流贼到底是流贼,小小渔船又有什么用,去,给咱家撞沉他!”   一名小太监哈腰,谀笑道:“公公请看,流贼用作前驱的船只堆满了薪柴,定会当作火船使用,如迎头去撞的话,他点起火来倒也麻烦,不如先用炮打,至少能打沉他一半。”   “嗯~~”   张太监满意的点头,望向了徐凯。   说实话,徐凯觉得盲目开炮很不妥当,毕竟在颠簸的船上,准头要打个折扣,况且一炮发出,受后座力影响,火炮会位移,要重新推回去定位瞄准,抵消了佛郎机炮速射的优点,最少有一两分的空窗期,而流贼的船都是小渔船,目标小,很难一击命中。   只不过,他又不愿扫了张太监的兴,要知道,太监的心眼是极小的,指不定一点点屁大的事就被记恨一辈子,而漕运总督通常干不过两年,史可法很快会离任,反是督监没有任期,要是被记上了,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卑职为张公公打响头炮!”   徐凯堆起笑容道。   张太监挥了挥手:“打中了本督监有赏!”   “弟兄们,瞄准了打,张公公有赏!”   徐凯大声喝道。   “谢张公公!”   满船军卒士气大振。   张太监欢喜的直点头。   “砰!”   片刻之后,河面响起了沉闷的炮声,一蓬蓬火光七零八落的绽开,张太监的帅船开了第一炮,跟在后面的战船也陆续开炮,打出了一道道丈许高的水柱,蔚为壮观。   “好,好,打的好!”   张太监乐的嘎嘎直笑,他其实并不在乎打没打中,主要是开炮寻个乐子。   “张公公,快看!”   徐凯突然激动的向前一指。   原来,前方百来丈左右,一艘堆满薪柴的小船沉没了,虽然不是被炮弹直接击沉,而是被激起的巨浪掀翻,却是个好兆头啊!   果然,明军士气大振,齐声高喊,有的船甚至都擂起了鼓!   “哈哈哈哈,有赏,有赏!”   张太监咧开嘴大笑。   岸上坠在后面行军的史可法则满脸不满,但什么都没说,只是摇了摇头,对于太监,他也没辙,爱闹就去闹吧,只要不误了正事就好。   对面的哄笑传来,高桂英不愤的骂了句死太监,就转头催促道:“你的戏呢,该上演了吧?”   李信暗中估算着,点了点头:“放火船!”   “得令!”   前方的小船陆续燃起了冲天大火,战士们事先喝了碗姜汤,跳入冰冷的水中,奋力向回游,河面滚滚浓烟,乍一看声势惊人,可是运河流速极慢,而且以黄河为界,黄河以南向南流,也就是说,火船不仅不会自动飘向明军战舰,还会缓缓倒退,所以李信必须要掐着时间。   燃烧的船只几近于静止,偶有几艘打起了横,陈列于河面,对面的炮声不断,随着距离越来越近,一艘艘火船被击中,打的粉碎,枝条与碎木屑在河中浮沉。   李信先放火船,一方面是浓烟可遮掩视线,上游的战船看不到施放水雷的动作,另一方面,水雷单独飘浮在运河里非常显眼,而有了碎木板和枝叶的掩护,会很难分辨。   “传令,以火船作掩护,小心靠近,自行释放水雷!”   李信突然转头低喝。   “得令!”   一道道令旗打出,小渔船三两成群,看似毫无章法,紧紧缀在了火船后方,战士们释放出水雷,用桨小心的拨开,再急速反划回去。   河面上的水雷与杂物混为了一体。 第七十三章 水雷之威   张太监的福船放慢了速度,一艘艘苍山船和海沧船陆续从两侧越过,向着下游划动,河面还有些半燃烧的薪柴释放着浓烟,明军战士靠着船帮,用长竹杆或拨弄走燃烧的薪柴堆,或者直接打碎。   距福船船头两丈远,一堆冒着浓烟的薪柴被顶了开去,浓烟却笼置住了整条船。   “咳咳~~”   张太监一阵剧烈咳嗽之后,骂骂冽冽道:“他娘的流贼,给本督监开炮,再打几炮让他开开眼!”   “轰隆隆~~”   距离下了命令仅仅十秒不到,前方十来丈,一艘海沦船的船首突然爆出了强烈爆炸,那狭长的船头当场炸碎,数具缺胳膊少腿的尸体被抛飞入运河!   海沦船二十米的长度,宽度四米不到,一颗水雷足以送它归天!   就看到炸去船头的海沦船,仿佛被水底下的大手拽住一样,由慢到快,在河面疯狂的打起了转,并由浅到深带出了个旋涡,手脚利索,头脑灵活的船员有几人及时跃入水中,侥幸逃离旋涡范围,而更多的水手炮手,根本来不及跳船,便随着船被旋入了河底!   偏偏运河只得几米的深度,船只猛一触底,一阵淤黑的泥水涌了上来,泥桨咕噜咕噜直冒,吞没了飘浮的碎木板,与满脸惊恐,大声呼救的船员。   “这是什么炮?流贼的火炮怎会如此犀利?”   徐凯的额角渗出了豆大的汗珠!   虽然明军疏于操演,但是作为水师参将,基本的职业素养是有的,他从未想过一发炮弹就能击沉一条船的情况,如果这炮弹落在了自己的福船上,虽然福船要大的多,结果也难说。   可是其中又有疑点,流贼的船是小渔船,没有炮位,既使轻便的三百斤佛郎机都没法安装,而且流贼的大部队还在后面,炮弹不可能从陆地上打来。   那么,这颗炮弹从何而来?   未知最令人恐惧,莫名其妙,自己的船就轰的一下,沉没在了河里!   张太监也想到了这一点,尖叫道:“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咱家的船怎么会沉?”   徐凯不确定道:“张公公,可能是操炮手失误,自已引爆了弹药。”   “直娘贼,吓了本督监一跳,给各船传令,着大伙儿都悠着点,再有下次,本督监绝不轻饶!”   张太监想想也是,这无疑是最合理的解释,哪有莫名其妙沉没的道理?顿时底气回来了。   但现实无情的击碎了他的美梦,旗手还在挥舞旗帜,左侧不远处,又是轰隆一声巨响,数具尸体冲天而起,这次是一艘苍山船的右前舷发生了爆炸!   就看到紧挨着吃水线,被炸出了一个半丈方圆的豁洞,滚滚河水奔涌而入,在水流冲刷的压力下,围着豁洞一圈被炸松的木板如摧枯拉朽般撕裂扩大!   船上乱成了一锅粥,船员发了疯般从后部仓口窜出,摇摇晃晃向河里跳,但船体倾覆的速度很快,有些人刚刚爬到高处,就顺着船板滚落,更多的则是连爬到高处的机会都没有,一串串滑入水中。   “哗啦啦~~”   一阵水花翻涌,船只倾覆,如只锅盖扣了个底朝天,船体周围也陆续有尸体冒出水面!   这简直是毛骨耸然啊,徐凯只觉得浑身凉嗖嗖,如果说海沦船的沉没可勉强解释为水手操作失当引发了弹药爆炸,而接连两艘船都是弹药爆炸,怎么可能?   张太监也是脊背阵阵发冷,这超出了人类的认知,他勉强扶着船帮,颤抖着声音唤道:“谁能告诉本督监,这是怎么回事?”   没人能回答,两艘船沉的太诡异了,尽管艳阳高照,却都是一股寒意由心底涌出。   “嘭~~”   正当船上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之时,不远处的一声闷响打破了这份寂静,张太监猛打了个哆嗦,不会又沉一艘吧?再一看,还好,没有船沉没,是自己一方开炮。   陆陆继继的炮声使他的心里稍稍安定,但是水面的准头确实没法恭维,佛郎机炮是一种辅助炮,最主要的用途不是打实心弹,而是打散弹,与清朝末年水师配备的子母炮一脉相承,用来打实心弹,因漏气的原因,射程并未提高多少,准头反更有不如。   张太监强行站直身体,却是目光一滞,对着自己的船头,有一只木箱漂在水里,自己的座船与之缓慢接近,这只木箱为土黄颜色,长宽均为一尺,四周围伸出几只古怪的触脚,如果不仔细看,很容易被当作一块漂浮在水里的碎木板。   张太监连忙问道:“水里是什么东西?”   众人探头下看,也相继发现了木箱,徐凯招招手:“来人,把箱子捞上来!”   “得令!”   两名船员取来竹杆,伸入水里拨弄,在竹杆触碰到木箱的一刹那,异变陡生!   “轰!”   全无任何征兆,一团火光在水面绽开,激起了两丈高的水柱,铁皮碎木伴着水花四散迸射,那两名船员当场被打成了筛子,又被强烈的气浪掀飞出去,死的不能再透了!   顿时,每个人都是心肝扑通扑通狂跳,好险啊,如果不是及早发现,拿木杆捅了下,后果不堪设想!   张太监擦了擦汗水,后怕的大叫道:“本督监明白了,罪魁祸首便是这只木箱,着所有船只注意,避开木箱,或者挑开!”   这一留意,果不其然,河面的零碎木板中,有零零散散的木箱飘浮,很难发现,甚至还可以看到流贼的小船一边退却,一边向河里释放木箱!   道道旗语伴着大喊紧急打出,虽说意识到撞上木箱会船毁人亡,规避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   一般来说,船舵都安装在船尾,舵手也在后面,看不到前面的状况,只能靠了望哨提醒,明末的舰船又使用舵柄而不是舵轮,没有刻度的概念,明军水师也没有系统化的海军术语,比如左舵多少,右满舵等等,这造成的后果,便是叫什么的都有,使得舵手无所适从。   “往右,往右!”   “过了,过了,回头,赶紧回头!”   “又过了,再往右,再往右!”   隐隐约约的叫唤声中,李信回头道:“敢不敢用枪去打?”   因有着一身好水性,临时被李信任为水军团长的吴长功立刻道:“有什么不敢,官军的船上乱作一团,咱们的枪用了新式火药,射程又有提高,瞅着空子打他几个应该没问题。”   “好!”   李信点头道:“人手不要多,以袭扰为主,专打明军拨弄水雷的士兵,每船船首一人,卧倒射击,船后两人,专责填装弹药,打一枪立刻转移,不得在原地停留,也不可恋战,明白吗?”   “得令!”   吴长功拱手应下。 第七十四章 濒临绝境   “我们也上去吧!”   看着一条条小船悄悄的向前划动,高桂英转头望向李信,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   李信摇摇头道:“我们上去干嘛?这本来就是骚扰性质,顺带着给弟兄们练练胆,有我们没我们,影响不了结果。”   “嗯?”   高桂英现出了古怪之色,好半天才道:“我明白了,你是怕死,怕被官军一炮轰死,你作为主将缩在后面,让战士们上前送死,这怎么行?只有身先士卒,才能鼓舞士气,你看历代名将谁不是身先士卒?既便是自……闯王,哪次作战不是冲锋在前?”   “桂英姐,你的思想落后了!”   李信脸不红,心不跳的说道:“我曾说过,未来的战争,火器为王,任你个人再勇武,再好的功夫,一枪过去,照样没命,所以作战要讲究纪律和策略,不是光凭勇气就可以取胜,并且随着将来战争中通讯条件的改善,指挥的作用也会越来越大,一个优秀的指挥者,是一支军队的心脏!   古代战争中,作战是凭着血勇之气冲杀,将领对交战过程的干涉极其有限,而未来的战争,各司其职,各就其位,指挥人员专职指挥,冲锋陷阵是士兵的职责,每个人都是一枚棋子。   正如棋手下手,局部棋子被吃是为了全局服务,由棋手做决定,放在战场上,一个灵活有效的指挥系统便是棋手,战时指挥部的命令大于一切,也包括士兵的生命,我们身为指挥人员,绝不能越俎代庖,否则将不将,兵不兵,作战仅凭热血,只会被火器时代抛在身后。”   高桂英不服气道:“怕死还能说的头头是道,果然是读书人!”   李信呵呵笑道:“桂英姐,你是鸭子死了嘴硬啊,算了,你没读过书,我不和你计较,总之,莽干是不行的,日子久了你会慢慢明白。”   “哼!”   高桂英哼了声,把脑袋拧去一边,望向了前方。   前方十余艘小舟借着仍缭绕的烟雾,缓缓驶前,战士们按照李信的吩咐,两个人在后面上弹,最前面一名战士趴着打。   “砰!”   一条船上火光一闪,对面啊的一声惨叫,一名正拨弄水雷的明军士兵栽入了河里,竹秆在脱手的瞬间,好巧不巧的砸中引信,顿时轰的一声,水雷爆了开来,周围几名士兵被迸射的铁片打中,捂着脸倒下,翻滚哀嚎。   其实滑膛枪的准头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差,明军在还未崩坏之时,对神机营士兵的要求是十发七中,而世人之所以会认为滑膛枪准头不足,这与西方的排队枪毙有关。   西方为节约成本,比如拿破仑的士兵,在上战场之前,每人平均只打十发不到的子弹,要求仅限于会操作枪械,这样的兵,怎么可能打得准呢。   “反了,反了,流贼竟欺到咱家头上来了!”   张太监则是气的大叫:“打,给本督监狠狠打回去!”   明军有士兵端起枪,跑船头瞄准,却又是一声惨叫,第二个拨弄水雷的士兵中枪栽入河里。   死了两人不算多,但是给明军带来了巨大的心理压力,与桨手、佛郎机炮手可以遮掩身形,较为安全不同,普通枪炮手、橹工、旗手与头工须站着才能操作,谁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被冷枪打中。   果然,又随着枪响,一名炮手捂住胸口,丝丝鲜血渗出,晃了两晃,栽倒在甲板上。   “轰!”   突然之间,一艘苍山船爆了!   河面一片嘈杂,舵手满头大汗,不停的转动舵柄,船只忽左忽右,仿如醉酒,船头站着士兵,聚精会神的拿枪打,还不时有佛郎机炮怒吼,只不过革命军的战士是趴着开枪,射程又远了不少,而在水面上,火炮的准头惨不忍睹,一轮疯狂的打击过后,仅仅命中了两艘小船,自己一方,则不时有人栽入江里,战损完全不成比例。   也有水雷被误引爆,掀起零零散散的水柱,水面全无章法,脱出了传统水战的范畴,很快的,就有两艘海沦船不幸撞上水雷,炸成了碎片!   开战至今,明军损失了五条船,首先是水雷防不胜防,以二十一世纪海军的先进装置,布雷的成本与排雷的成本,仍达惊人的一比三十,还未必能排清!   其次是运河相对静止,水雷可以在一个区域飘浮好久,当边上有船只驶过,受水流改变影响,其运行规迹与速度会变得难以预测,有一条船就是明明在躲避,也用竹秆拨开了水雷,水雷却被莫名其妙的吸了过来。   第三,革命军的冒死狙击使得明军不能为所欲为的拨开水雷,毕竟明军疏于操演,这样的军队,打顺风仗没问题,打逆风仗,士气会很快瓦解。   第四点,也是最重要的,运河水道狭窄,限制了明军战舰的灵活性,既不敢全力冲刺,发挥出速度快的优势,没法在渔船间穿刺插入以侧舷攻击,也不敢在水里大转舵玩漂移,打横之后以侧舷的排炮射击,刚刚就有一艘船是玩漂移时摆尾撞上了水雷!   张太监慌了,这种随机性很强的爆炸足以让一个坚强的汉子精神崩溃,更何况太监和坚强根本沾不上边,这时便惊慌失惜的尖叫道:“快回去,回去!”   徐凯哭丧着脸道:“张公公,运河狭窄,水里又有沉船,阻塞河道,没法调头啊!”   张太监呆了,不自禁的打起了摆子,如厉鬼般的叫唤起来:“停船,停船!”   一道道命令下达,各船陆续停下,由于水流的关系,仍以缓慢的速度向下游滑动,那遍布水面的碎屑和树枝,在张太监眼里,就仿佛一只只夺命的木箱。   “咱家不想死,咱家不想死啊,快给史漕抚传话,让他速来救援。”   张太监突然尖叫起来。   史可法领的步军稍微坠后一到两里,原计划是以战般作为刀锋,沿着运河一路突刺,直到攻占孟城驿,另在预想的战斗中,流贼既然有火炮,必然会向战舰还击,因此大部队与战舰拉开了距离,进可攻,又可随时接应。   而目前的情况是,流贼的主力距船队反而近些,如果临时改变计划,舰队停着不动,史可法加速赶来,队形必然会散乱,流贼则可先一步架起大炮,无论是轰击史可法,或是轰击舰队,都由流贼掌握,甚至还可以让史可法的红夷大炮没法摆开。   想到这,徐凯连忙道:“公公,万万不可,漕抚一动,队形必乱,平白给了流贼击破的机会啊……”   任凭徐凯分析的头头是道,张太监就是惊叫道:“战场形势本就瞬息万变,哪能处处料到,咱家不管,若是咱家死在运河上,皇爷饶不了你们,还不快去传令!”   “得令!”   徐凯拗不过,只得猛一咬牙,让人打出旗号,向史可法求援。 第七十五章 史可法来救   (谢谢好友yyery的打赏~~)   “漕抚,张公公让我们赶紧过去!”   看着前方船上打来的旗号,总兵许绍向史可法道。   史可法的两道浓眉紧紧拧成一团,舰队的惨象,他是看到的,也弄不明白缘由,但是他并非如李信所讲的那样对军事一点不懂,他清楚贸然前移,会先吃流贼的炮子,这是非常可怕的,因此并不吱声。   许绍压低声道:“漕抚,张公公到底是皇上的人,出了差池,怕是担待不起啊!”   “哼!”   史可法哼道:“有什么要担待的,区区一阉宦罢了!”   许绍忙向左右望了望,没发现有人表现出异常神色,才道:“漕抚这话自己说说没事,可莫要让人听到,虽然皇上登极之初办了魏忠贤,不过我大明朝的皇帝,哪能离得了太监,你再看现在的曹化淳除了不是那么胆大妄为,又与魏忠贤有什么区别?   卑职知道大人一身正气,不惧阉宦,其实卑职也看那帮没卵子的家伙不顺眼,但是看不顺眼又怎样?皇上依然信着他们呐,真要是张公公出了意外,宫里的公公们趁着哪天皇上心情不好,随便进两句谗言,漕抚怕是不死也要脱层皮。”   史可法回头,向北京方向猛一拱手,不屑道:“笑话,难道我史宪之(史可法表字)还怕死不成?我大明朝毙于庭杖之下的重臣不知凡己,不多我史宪之一个!”   许绍陪着笑道:“卑职自然明白漕抚的为人,与那文天祥、于谦相比亦不逞多让,但是当今天下,国家祸乱,正需要如漕抚这样的栋梁为皇上分忧啊,漕抚怎能不惜身?   卑职虽然没怎么读过书,却也听过一个典故,晋朝时谢安隐居于东山不肯出仕,天下人就说,安石不出,如苍生何?而漕抚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哪一点不如那个谢安?”   所谓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史可法清廉刚直是不假,但也不能脱俗,不禁捋须笑道:“你呀,我史宪之何德何能,敢与安石公相比,这话可莫要对人说,徒惹笑话,不过……唉。”   史可法叹了口气,又道:“不是本部院不愿救张公公,实是干系太大,我不能拿着数千士卒去冒险啊!”   许绍劝道:“其实卑职觉得,去救援张公公也没什么,流贼毕竟是流贼,哪有章法可言,就算他及时赶上,先开了炮,挨个几炮又能怎样,届时以骑兵冲击,流贼必乱,不仅张公公之围可解,说不定还能大破流贼,一举夺回高邮。”   “嗯~~”   史可法想想也有道理,他虽然从未与流贼作过战,但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乃至革左五营俱为乌合之众他是清楚的,近几年来,被洪承畴、卢象升与孙传庭反复虐,他也羡慕啊,渴盼着领军平叛,成为大明的栋梁!   “若连小股流贼都击溃不了,日后还怎么为皇上分忧,也罢,传令加速前移,与张公公会合!”   史可法猛吸了口气!   一道道军令下达,五千明军加快了行军速度,向船队靠近。   “好!”   红娘子一看明军动了,立刻道了声好:“史可法终于忍不住了,传令,全军前移一百五十丈,把红夷大炮架起来,记住,队形莫乱!”   “得令!”   战士们气势如虹!   明军接连被爆掉五条船,极大的鼓舞了士气。   两个火枪团,一千多条枪,分成三行线性队列,以中等速度前行,两翼是步骑兵与前锋营,后面跟着炮营,呈一个截面。   很快的,革命军先到达阵地,红夷大炮推上前,那漆黑的炮管瞄向逐渐靠近的明军,围着大炮,是三行线列的火枪团与部分佛郎机炮及虎蹲炮。   “此支流贼不可小觑啊!”   史可法打量着革命军,现出了凝重之色。   革命军的三行线列,在行走的时候,能大体保持队列不乱,到地头也不用重整,依着大炮站立,仅这一点,就比明军强了太多。   许绍点点头道:“此贼确实不同于以往诸贼,不仅莫名其妙的炸沉了张公公五条战船,令其进退不得,又阵势紧密,滴水不漏,那李信若是在朝,必为良将,却自甘为贼,可惜了。”   “既自甘堕落,做那衣冠败类,又有什么好说?”   史可法摆了摆手:“当务之急,是把红夷大炮摆下来,你可有法子?”   “这……”   许绍眉心紧拧,先前他和史可法说话的时候,还是挺有信心的,也不大看得起革命军,但此时心里打起了鼓,偏偏淮扬一片坦途,连个遮掩的地形都没有,把红夷大炮推上去,连同装药、填弹和瞄准的时间,至少要先挨一轮轰击,甚至对方手脚快点,两轮都不是没可能。   “漕抚,要不先装上弹药,再把红夷大炮往前推,想那流贼虽然有炮,毕竟操作时日较短,未必能打得中,而咱们不同,到底操演了数年,只能要挨过他的第一轮炮击,或能重创于他。”   想了又想,许绍转头道。   “嗯~~”   史可法点了点头。   其实他也清楚是在赌运气,可是失了先机,只能赌,况且他始终不是太相信革命军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操演成军,很可能只是摆个阵势出来吓唬自己。   许绍向后大吼,炮手愕然!   要知道,先填充弹药是非常危险的,一路颠簸摩擦,极易殉爆,或者被对方炮弹命中,整门炮都能炸毁,不过上命难违,再不愿意也得照做。   火炮暂时停下,装了弹药继续向前,也因此落后了一拍。   “副司令,明军已经进入红夷大炮射程,要不要现在开火?”   火炮一营营长费三向红娘子问道。   红娘子骑着马,眺望了一番,摇了摇头:“不急,待他火炮上来,打他的火炮,明军有四门红夷,两门打一门,可能打中?”   费三自信满满道:“副司令放心吧,总司令教的测量法门挺管用的,不敢说全毁,至少一次打蒙他两门不成问题,更何况总司令又改进了火药,射程大涨,要是这还让明军的炮弹打过来,那我费三不如抹脖子自尽算了!”   听着费三口口声声李信,红娘子心里很是自豪,也很欢喜,提醒道:“莫要大意!”   “得令!”   费三施礼应下。 第七十六章 专打红夷   “快点,快开炮!”   一名百户声嘶力竭的大吼。   红夷大炮的有效射程是五百米,一里稍次一点,在这个距离上,双方都能互相打到,虽然已经预先上了弹药,可是流贼的大炮也先一步摆好了啊。   明军摆的阵形和革命军类似,红夷大炮突前,充分使用射程最远,威力最大的炮,并为了避免波及池鱼,其余各营各队都稍稍坠后。   在红夷大炮后面,是弓箭手与鸟铳手,不过他的鸟铳手不象革命军分成层次明显的三排站立,而是前排蹲下,后排紧贴着站立,再往后,射程由近到远,分别是虎蹲炮与佛郎机炮,另还有些刀盾兵与骑兵穿插于其间。   史可法紧张的望着前面。   “嘭!”   对面突然一声炮响,让人心里一纠,还未回过神来,一枚炮弹已落在了在最外侧的一门红夷大炮边上,只听到轰的一声,脚下土地一跳,泥土碎石飞溅,炮弹也随之弹开,做着不规则运动,周边数人都没生出躲避的意识,就被砸了个粉身碎骨!   “幸好流贼准头不足!”   许绍吁了口气。   史可法也只能这样想,不过这个想法刚刚冒出,嘭嘭嘭,又是接连三声炮响,三枚炮弹分别落在了另三门红夷大炮的周围,掀起了阵阵泥石,十余人被跳弹砸中身亡。   “该我们了!”   许绍一看,自家的红夷大炮一门未损,顿时大呼。   炮手长期接触火炮,自有一套躲避跳弹的心得,能大致判断炮弹落点,也知道哪些地方是死角,当炮响的时候,已经先一步躲藏起来,这时均是昴足了劲,誓报一箭之仇,快步奔到炮前,准备开炮。   火把熊熊燃起,即将点燃引线,可就在此时,四声轰鸣同时炸响!   四枚黑点带着凄厉的尖啸急速接近!   “快跑!”   也不知是谁发一声呐喊,炮手顾不得点火,连滚带爬,慌忙躲避,可是两条腿再快,又哪能快得过在空中飞行的炮弹?   “轰!轰!”两声!   自左至右,两门红夷大炮被打了个正着,又因炮膛里装着弹药,被高温高速的炮弹打中,顿时引发了殉爆,火光接连两闪,黝黑的炮管炸裂开来,铁块如天女散花,打向四面八方,方圆十余步之内,惨叫连起,全都被打成了血人!   另两发炮弹虽未命中火炮,却有一发打中了弹药,刹那间,更加猛烈的火光窜起,灼热的气浪席卷而去,一名名士兵惨叫着抛飞,浑身火焰腾腾。   “怎么可能?流贼的火炮怎能打如此之准?”   史可法大惊之色!   其实不仅是他,很多明军将士都不理解,这还是流贼吗?京营也没这份准头吧?   当时的红夷大炮没有任何瞄准装置,开炮是凭经验调整角度,但是革命军不同,李信交下了两种简易测量法,炮营的战士虽然还不可能应用公式计算,不过没关系,李信把距离、角度与装药量呈函数曲线在表格上画出,再对照测量结果,一目了然。   第一炮是定位,第二炮正式打。   “漕抚,不妙啊!”   许绍面带焦急,转回头道。   也确实,四门红夷大炮仅一个照面,就毁了两门,炮营死伤近百,惨烈之极,而更要命的,还是军心士气受到了严重影响。   毕竟明军不是什么意志坚强的军队,打张献忠、李自成之尖的流寇,尚可一搏,遇上李信以拳头加高薪,按一战标准训练的正规军,就不行了。   当然了,因时日尚短,革命军远未达到李信预期的目标,却也比明军好了太多。   史可法明显看到军士现出了畏怯情绪,要不是自己这个漕抚颇有些威严,恐怕有人撒腿就跑,他也清楚,自己的兵没法与左良玉、贺人龙的兵相比,那些总兵长年与流贼作战,悍不畏死,而淮扬两百年未历战事,军务废驰的厉害。   以水师为例,嘉靖初年是大明军事彻底崩坏的一个重要节点,水师比陆军更加严重,很多将士因上面发不出饷,为了生计,不得不干起漕运,世代跑船,这种兵能打仗么?   想到这,史可法满心悔意,早知道流贼如此之强,就不该顾及脸面,先把黄得功请来再作计议。   黄得功好歹击败过张献忠,军纪也可以,极少扰民。   可是哪有后悔药吃呢?   “轰!”   极远处的运河那头,隐隐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巨响,许绍举目望去,猜测道:“漕抚,多半是韩太守在攻打孟城驿,想流贼主力皆在于此,怕是不久就能攻破啊!”   对啊!   史可法浑身一震,深吸了口气,唤道:“将士们,扬州的韩太守正在趁流贼兵力空虚攻打高邮,不时将破,虽然我们没了红夷大炮,但还有虎蹲炮和佛郎机炮,在数量上压倒流贼,只要上下一心,必能大胜,全军听令,向前冲锋,本部院与尔等同行,凡有后退者,斩!”   这话刚落,对面又是四声炮响,四枚炮弹落入了明军的虎蹲炮阵,近十门虎蹲炮被炸翻,数十名军卒被跳弹击中,死无全尸!   “怎会如此?”   史可法与许绍同时现出了骇然之色!   要知道,虎蹲炮阵距离前锋的红夷大炮尚有百步距离,虽然红夷大炮在理论上有将近两里的射程,但过了一里,基本上没有准头,而今四枚炮弹全部落入虎蹲炮阵,说明流贼是有目地的打击!   他的炮怎能打到如此之远?这是其一!   其二,发射间隔之短也超出了常理,红夷大炮发射过后,需要复位,降温、清除药渣、装药、压实、上弹、瞄准等多个步骤,哪怕最熟练的炮手,也要三分钟左右才能开一炮,而流贼的炮,只间隔了两分钟。   事实上这是李信在军中全面推行弹药定装化的结果,不仅仅是枪用药,炮用药也在定装化,事先用硬纸依着炮筒内壁的尺寸装入火药,提前压实封上,用的时候直接把纸筒塞入炮管,省去了装药和压实两个步骤,极大的节省了时间。   “流贼,流贼上来了!”   许绍又突然失声叫道。   不待史可法挥军进攻,革命军已经提前压了上来。 第七十七章 自乱阵脚   革命军整条战线一起前压,连同佛郎机炮与虎蹲炮在内,虽然速度不紧不慢,可那整齐的步伐带来了极强的压迫感,明军还是首次面对这种炮步一体的线性队列,很多人的脸色都变了,持着枪不自禁缓缓后退。   实际上,革命军的战士也不是表面上的那样平静,毕竟端着枪稳步走,既不冲锋,没法以奔跑来释稀内心的恐惧,也不利用地形掩护,对面是活生生的持枪带炮的敌人,和平时的训练完全是两码事。   一步步的逼近,既是对明军的压迫,也是对自己的拷问,心灵上的弦渐渐绷紧!   还亏得李信在训练中,不断的灌输服从二字,他不要求士兵有思想,有灵魂,甚至有血勇,他只要求服从,凡是上级的命令,哪怕是刀山火海也要冲进去!   同时还有枯燥,还有机械性的装药、上弹、瞄准和射击等一系列动作。   李信练兵,不同于以往的任何一个时代,也不同于被奉为战神的戚继光,历代名将的心得战法几乎被他抛弃了,他其实很想和士兵讲奉献,讲主义,可这是明末,说那些太扯,既然没法以主义之名为士兵洗脑,那么他的终极目地,是把自己的士兵,训练成类似于欧洲领主的农奴兵,让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过在条件成熟时,他将开办士官学校,从基层培养军官人才。   “不许后退,凡后退者,斩!”   史可法厉声呼喝。   到底虎威尚存,明军相互看了看,陆续止住了后退。   可是停是停住了,史可法也不知该如何是好,进攻的话,别说将士,就是他自己也心底发寒,如果撤退,张太监和水师怎么办?   他只是文官,凭着想象领军作战,别说与洪承畴、孙传庭、卢象升等人相比,即便比之李仙风、杨嗣昌、保定总督杨文岳、陕西巡抚丁启睿之流亦是远远不如。   史可法不禁看向了许绍。   许绍也颇为为难,史可法可能没在意,途中他倒是隐隐听到士兵的抱怨,有的骂着欠饷,骂行军辛苦,有的抱怨白替朝廷卖命,没意思,哪龟孙愿跟流贼作战!   甚至还有人羡慕流贼烧杀掳掠,尖银妇女,好不快活!   将领们平日喝兵血,对部下的怨言不敢多问,佯装不闻,生怕招惹部下的怨恨,在打仗的时候被暗算杀死,这种事情并不是没发生过。   战场上乱哄哄,谁也没法确认是谁打的冷枪,上级的主官不可能为了个死人去追究元凶,多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得过且过,再有崇祯这种急功近利,不合心意就把疆臣逮捕回京处死的皇帝,渐渐地,朝野中达成了共识,不做不错,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而且明军将领与普通士兵间关系之复杂,恐怕连五代乱世都比不上,五代是以下克上成风,明代则有大一统朝庭,又自宋以来重文轻武,基层士兵好歹有些顾忌,这就导致了克上的手段越发隐秘,也越发的狠毒。   因此将领们都不乐意打仗,人人希望保住性命。   如果对面的流寇是乌合之众倒也罢了,却偏偏强的可怕,开战至今,沉了五条船,舰队被困于运河进退两难,陆上则是毁了两门红夷大炮,近百名炮营士兵惨死!   “要不……卑职亲率骑兵从侧翼突进去,力图摧毁流贼的红夷大炮,但是……卑职的家人就拜托漕抚照料了!”   许绍猛一咬牙道。   全军只有三百骑兵,以三百骑去突破流贼那严密的军阵,哪怕史可法不通军务,也心知不可能,再一听到许绍话语中的决死之意,不禁悲声道:“韩太守正在攻打孟城驿,一旦得手,局势将大有改观,难道本部院领八千人马,连坚持一时半刻都做不到么?”   众将的心里很不是滋味,看着史可法那悲愤的模样,一股郁气仿似要破胸而出,然而,将领有将领的打算,红夷大炮都没了,自己又未必真能驱使麾下的士兵奋勇拼命,总不能自己上吧?   一时之间,竟没人开腔,反而目光躲躲闪闪不敢去看史可法。   “诶!”   史可法痛心的大呼。   “砰砰砰砰!”   却是突然之间,也不知是哪根弦崩断,自家的士兵居然开起了火,从一两声枪响,迅速蔓延开来,枪声中夹杂着炮声,从鸟枪、三眼铳、噜密铳、迅雷炮,到虎蹲炮与佛朗机炮,轰隆轰隆,所有的枪炮全部打了一通。   乍一看,硝烟弥漫,火光闪烁,蔚为壮观,可是双方还隔着一段距离呢,完全是放了空枪。   不过明军的骤然放枪开炮还是吓了革命军一跳,那列的整整齐齐的军阵,出现了混乱,有的继续往前走,有的停步不动,还有人甚至掏出火石,准备点火开枪。   别看二瓤在李信面前蔫乎乎,一副二傻子模样,这时,却一个电步冲上去,狠狠一鞭抽在了一名掏出火石的士兵背上,大骂道:“娘的,谁叫你点火?有没有命令下达?”   那士兵背上火辣辣的痛,立刻醒悟,讪讪应了声,把火石收了起来。   “往前走,继续往前走!”   “娘的,想挨捧是不是?”   别处也是打骂不断,暂时由前锋营与亲卫连担任监军,这些人力气大、手头狠,兼性情凶悍,平时士兵没少在他们手底下吃过苦头,本能的发怵,又是自己犯错在先,被打也认了。   “副总司令,明军自乱阵脚,正是我军突击之时,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   见着队伍维持下来,火枪一团团长李胜德向红娘子道。   红娘子点了点头,挥手唤道:“官军乱了,慌了,这正是我们革命军击溃官军的最好时机,全军听令,跑步前进,火炮营突前三百步展开,骑兵与前锋营即刻冲阵!”   “得令!”   只要稍微有点眼色,都知道明军已经自乱阵脚,哪会放过白捡胜利的机会,均是应声如虹!   “杀!”   “活捉史可法!”   “活捉史可法!”   前锋营战士,披着两层重铠,与数百骑兵率先离阵,向对面的明军疾冲,两个火枪团紧紧跟在后面,高声呐喊,当真是声势惊天。   李信还在船上,看着岸上的乱象,心知此战已经拉上了帷幕! 第七十八章 活捉史可法   当明军看见革命军铺天盖地冲过来的时候,顿时惊慌大乱,许多将士转身就跑,史可法赶忙挥着剑大吼:“今日在此决战,将领们有后退者,立即斩首!”   说话之间,他看见一个军官正策马向东北逃走,当即喝道:“打下来!”   标营一名亲兵端枪瞄准,砰的一声,那名将领后背开花,栽落马下。   这一手震慑住全场,士兵不敢再逃,史可法厉声唤道:“诸位将军,你们随本部院来高邮剿贼,今日与贼相逢,只能前进,不可后退,倘若后退,必然败北,不惟本部院将受国法,各位也不能幸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何况流贼只有几百骑兵,我们有数千人马,挡住他一波骑兵冲锋,未必不能周旋,待得韩太守攻下孟城驿,流贼将腹背受敌,不难将流贼杀败,立大功,报皇恩,在此一举,诸位将军,机不可失!”   众将唯唯称是。   “擂鼓!众军上前杀贼!”   史可法振臂高呼。   诡异的情况出现了,官军阵地战鼓齐鸣,喊杀震天,但各将领都不肯作战,令旗不向前挥动,更不策马冲出,他们一边眼望革命军,一边互相观望。   在数路官军中,许绍的人马最多,本应奉史可法将令立即出阵迎战,可是他先前冒死请战时,史可法没有应允,好不容易撑起的决死之志转眼溃掉,现在再让他去死,他做不到了。   连许绍都不出阵,别人为何要出阵?   史可法虽心急如焚,却不敢再去斩杀任何一个将领,他心里清楚,如强行斩杀的话,不是立刻激起兵变,便是军心瓦解。   “砰砰!”   革命军的佛郎机炮已经抵到阵前,相继开火!   一蓬蓬弹子打向明军,近百人中弹身亡,也不需要人催促,从许绍的人马开始,转身逃跑,没法扼制,别的将领一见许绍的兵溃败,根本不顾史可法死活,各自溃散。   所谓兵败如山倒,整个战场完全陷入崩溃局面,偏偏史可法没领过军,碰到这种情况,头脑懵了,面色灰败的站立原地,喃喃道:“许军门,本部院受皇上委以腹心重任,不想今日一战,竟然溃不成军,实在无颜上对皇上,下对淮扬百姓啊。”   许绍苦涩道:“胜败兵家常事,漕抚不必难过,这数年来,官军每遇贼兵,总是惊慌溃逃,多今日一桩又能如何?此战之败,非漕抚之过,实是我大明官军,不堪为用,漕抚快走吧,贼兵就要来了。”   史可法深吸了口气道:“本部院宁死于沙场,不死于西市,大丈夫岂能由狱吏折辱,你且等下离去,为本部院带封奏章与皇上!”   说着,就扯下衣袍一角,咬破手指,沾血写起了奏本。   明知是死,他不愿不明不白的死,也不是为自己推托,而是要让崇祯清楚,这败仗是怎么回事!   许绍心里一揪,却没法阻止,又不忍看见史可法写血书,只能转过头,焦急的望着越来越近的革命军。   “活捉史可法,活捉史可法!”   呐喊声越来越大,甚至可以清晰看到革命军战士的面孔,有兴奋,狞狰,漠然,唯独不见恐惧。   “漕抚,来不及了,快走啊!”   许绍急声唤道。   “你走!”   史可法向前一看,确实写不完,当即把写了一半的血书塞给许绍,就拨出腰间的佩剑往脖子抹去!   “当!”   一枚羽箭正中箭脊,佩剑脱手而出。   史可法抬头一看,数十步外,一名年轻的女将持着弓,俏面含着戏谑看着自己。   红娘子眼见史可法要自尽,抬手一箭射落佩剑,相较于火枪,她还是习惯于弓箭。   史可法感觉受了羞辱,大怒道:“许军门,快杀了本部院!”   “漕抚!”   许绍浑身一震,他哪里下得了手啊!   “快些,否则本部院死也不放过你!”   史可法厉声催促。   “这……”   许绍握上佩剑,手都在颤抖,毕竟史可法自尽也罢,落流贼手上也好,无论怎么死,都不能死在他手上,否则他以下轼上,等同于谋逆!   “哼!”   红娘子哼道:“想死可没那么容易,上,抓活的!”   数十名军卒持枪围了上来,许绍顿如解脱般,当锒一声扔下佩剑,听天由命了!   “哎~~”   史可法重重叹了口气,面色死寂!   ……   “史可法无能,史可法误了咱家啊!”   运河中,张太监看着岸上那几近于一边倒的战况,心焦如焚,六神无主,处于他这个局面,前进有水雷,后退又因河里有沉船,难以调头,当真是进退两难,都要哭了。   徐凯也是急的跳脚,各种念头纷至沓来,心乱如麻。   “徐军门,你说如何是好?”   张太监突然一把揪住了徐凯,状如恶鬼,厉声问道。   徐凯无奈道:“张公公,事到如今,只有跳船从西岸逃生,动作快点,还能趁流贼围上来之前及时逃走!”   张太监大声道:“下游不是有声响么,也许韩太守攻破了孟城驿,说不定会有转机啊!”   徐凯也有过这种侥幸的念头,但还是摇了摇头:“流贼有木箱雷,能在水里炸开,咱们是上游对下游,还损失了五条船,而韩太守处于下游,只怕形势更加不妙,卑职劝张公公早做决定。”   张太监失神的望向下方,隐隐约约有爆炸声传来,有的是火炮,有的水雷爆炸的动静,因水雷装了足够的药,爆炸的动静更大,他大体能分辨出两者的区别,对韩文镜不再抱有期望。   他又望向对岸,高邮运河段,宽度约有十三丈,福船位于河中间,距对岸还有五六丈,又没带小船,要想上岸,只能跳水游泳。   “快,把船划过去!”   张太监连忙道。   徐凯苦笑道:“张公公,船可不能横着移动,要想划到对岸,必须向前慢慢斜着挪,河里可是有木箱雷啊,碰到一发就完蛋,要不……张公公扶着木板,卑职再找来几个通水性的弟兄护着,料来不成问题。   “扑通!”   “扑通!”   陆续有士卒从各条船上跳水逃生,张太监却猛打了个哆嗦,寒冬腊月,跳入运河,这是要把老命送掉啊,于是连退几步,猛晃着脑袋道:“不不不,咱家纵使逃得性命,皇爷又怎会饶过咱家,咱家……呜呜呜~~”   正说着,张太监悲上心头,掩面痛哭起来。   “捉到史可法啦,捉到史可法啦!”   “速速靠岸投降,否则开炮,一律轰沉!”   这时,岸上传来了喧哗声,随即又是两枚炮弹打入运河,激起了丈许高的水柱。   张太监吓的魂飞魄散,连声道:“靠岸,靠岸!” 第七十九章 老虎凳   “老太守,老太守,漕抚大败,听说被活捉啦!”   韩文镜从下游往上进攻,水雷可以混杂在木板枝节间沿着水流缓慢向下漂去,他的损失要远远大于张太监,二十多条船,爆掉了近十条,正焦头烂额着,突然听到岸上有人大吼,惊的跳了起来。   他率水陆四千从下游进攻孟城驿,不论人手武器,都占有绝对优势,可是不仅水面不顺利,陆路进攻也被扼住,哪怕他有两门红夷大炮。   关键是孟城驿上,堆垒起了齐胸高的泥沙包工事,佛郎机炮与虎蹲炮都安放在半圆形的工事内,外面层层叠叠,有八到十层的泥沙包,红夷大炮的炮弹没法全部打穿,一般是三到五层就力竭,而红夷大炮射速慢,数量少,零零星星的打击几乎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只有两枚炮弹非常侥幸的打入阵地里面,靠跳弹杀伤了十余人,反是明军挨一轮轮的散弹打击,阵前满是尸体,惨烈之极,并且因革命军采用了科学配方的颗粒药,佛郎机炮和虎蹲炮的射程要比明军的远,这使得明军的大部分轻型火炮没法拖到阵前反击。   “怎么回事,说清楚点!”   韩文镜厉声呼喝。   岸上那人道:“流贼火炮又准又狠,一轮就打掉了漕抚的红夷大炮,随后发起冲锋,漕抚的人略一接触就溃败,而张公公带的水师被困在运河中难以动弹,被迫向流贼投降。”   “废物!”   韩文镜破口大骂。   一名下属凑头问道:“老太守,我们还要不要再战下去?”   韩文镜倒是个果决之辈,猛一咬牙:“战他娘,撤回扬州!”   令旗阵阵挥舞,道道命令下达,与上游被堵住进退两难的战舰不同,下游的战舰因触雷沉没的船只在上游,可以从容转身,各船依次调头向回驶,陆上的士兵也撒腿就跑,火炮都不要了。   江志清楚自己的兵力不足以追击,只待明军走远了,开始收拾武器。   ……   革命军追击史可法的溃军,一直追杀了十里,才徐徐返回,约摸接近傍晚,总算是把战场收拾干净,这一战,共缴获一条二号福船,海沦船和苍山船三十来艘,包括船上的武器弹药,另得到红夷大炮四门,佛郎机炮和虎蹲炮各百多门,迅雷炮、噜密铳和鸟枪合计两千多支,又俘获明军近四千人。   李信打量着场中俘虏,很多人神色麻木,也有人低声说笑,全无当俘虏的觉悟,何虎从旁骂骂咧咧道:“这朝庭的官军就不是什么好东西,总司令放心,教给俺老何调教,不出三日,保管服服贴贴。”   “这……”   李信眉头一皱,看向了闻讯赶来的邢三。   邢三抱拳道:“总司令,咱们的钱粮在麦收之前,恐怕养不了这么些人,老汉合计了下,最多只能养一万士兵,除非再吃几个大户。”   李信摆摆手道:“我们是正规军,不是流贼,也不是官军,抄贪官污吏的家,没问题,但是不能以打家劫舍为生,二瓤你留意下,看看高邮的大户有哪些民怨极大,暗中走访苦主,搜集证据,时机成熟了再和他们算总帐。”   高桂英不齿道:“这还不叫打家劫舍?”   李信避而不答,反呵呵一笑:“桂英姐,记得你答应过我的,呆会儿回了城,你就洗洗干净在床上等我,你要是觉得委屈,我为你办个纳妾的仪程也行。”   高桂英破天荒的没再反唇相讥,那美眸中,闪烁起了一丝慌乱的光芒。   邢三也有些焦急的望向了红娘子,他倒不是看不惯李信纳妾,男人嘛,谁没个三妻四妾?主要是红娘子到现在都和李信没进展,他急啊,恨不得李信立马娶了红娘子,定下正宫娘娘的名份。   红娘子却是俏面有些黯然,略一摇头。   李信全当没留意,又道:“三叔提的也有道理,这样罢,这次只留水师,就不搞投名状那套了,黄海,你过去把我们的待遇和政策与降卒讲清楚,愿留则留,不愿者,给几个馒头当场释放。”   “得令!”   黄海施礼离去。   “走,我们去探望漕抚,呵呵,我们淮扬地界的父母官呐!”   李信招了招手,一行人等纷纷跟上。   史可法、张太监、许绍、徐凯等一众官军大小头脑被押在河边,彼此之间没有交流,神色或多或少都带着些不安,突然一名将领低呼一声:“来了!”   众人抬眼过去,数百人快步而来。   史可法顿时喝道:“都给本部院把腰板挺起来,即便是死,也莫要丢了皇上脸面!”   包括张太监在内,一众官将,纷纷站了起来,挺直腰板,强撑着望过去。   邢武不由嘿嘿一笑:“总司令,这史可法架子不小啊,要不要先杀杀他的威风?”   李信摇了摇头:“史可法是大明朝难得的忠义之士,两袖清风,刚正不阿,说难听点,这种人就是厕所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你给他来狠的,他还求之不得呢,莫要中他下怀。”   说着,就向前遥遥拱手,哈哈笑道:“我是中华革命军总司令李信,可是道邻(史可法自号)先生?”   “哼!”   史可法轻哼一声,两眼望向天,懒得理李信。   李信也不着恼,走到近前,打量着张太监,笑着问道:“张公公想死想活?”   “嗯?”   张太监浑身一颤,尖叫道:“咱家是皇爷爷的奴婢,今日落入贼手,岂能向贼子乞命,污了皇爷爷的英名,你杀了咱家吧,咱家……宁死不屈!”   “哦?”   “啪啪!”   李信惊讶地在张太监那肥肥白白的脸颊上各轻扇了一巴掌,就觉得腻腻的,很是恶心,当下唤道:“既然张公公想死,也罢,过来招呼他,请张公公上老虎凳!”   “得令!”   一群亲卫兴高彩烈的涌了上前,按住张太监,另有几人,做了只简易的老虎凳出来。   “不要,不要过来!”   张太监意识到了不妙,连声叫喊,身体直往后缩,可亲卫们根本不理会,把他手脚一拎,架了上去,再把他的身体按九十度角摆正坐直,绑在木柱上,双手反缚,两条大腿也紧紧绑上木凳,嘴里则塞了块布!   这才绑上去,张太监的眼珠子已经快瞪出来了。   李信道:“上刑!”   一块青砖垫入小脚肚子,张太监眼珠子一突,第二块垫入,顿时浑身绷紧,当再垫上一块时,刹那间,额头渗出了滚滚汗珠,那白净的脸庞胀的通红,连续不断的闷哼声蓦然响起! 第八十章 愿受招安   (祝大家五一快乐~~)   这根本不用受一遭,就知道痛苦万分,被俘的文武官员面面相觑,眼神中都流露出了恐惧之色,既便是史可法,表面上嘴角含着冷笑,一副视酷刑如粪土的模样,可那眼皮仍是跳了跳。   李信叫人拨去张太监嘴里的布团。   “嗷!”   顿时,比杀猪还要凄厉的惨叫声爆了出来。   李信向左右打了个眼色,一名亲卫抽去了一块砖头。   张太监好了点,却仍是咝咝倒抽着凉气,不时哎唷呼痛。   李信笑道:“张公公,想死还是想活?想死,本司令必教你酸酸爽爽的去死,如想活,那还有的谈。”   张太监哪里想死啊,无非是当着史可法与一众文官武将的面,说两句冠冕话罢了,只待李信软语劝两声,顺势落几滴眼泪,再向北京磕几个头,然后任凭处置,可是他没料到,这个流贼头子竟如此没有眼色,上来就给自己用刑,要早知道会吃这遭罪,还不如不嘴硬呢。   “纵使司令爷饶了咱家,皇爷也饶不了咱家,求司令爷给咱家个痛快吧!”   张太监也不傻,他知道李信不杀自己,而是用刑,说明自己是有用处的,因此嚷嚷着叫苦。   李信呵呵一笑:“崇祯怎可能怪罪于你?依本司令看,赏你还差不多。”   “呃?”   张太监不解的望向李信。   李信道:“你担心的不就是吃了败仗没法交待么?这没什么,你可以对崇祯说,与史漕抚及韩太守会兵剿我,激战两日两夜,双方死伤无数,尸体阻断运河,后弹药使尽,又欠粮欠饷,士兵不愿再卖命,才无奈退兵,而我李信深感朝庭天威浩荡,愿受招安,你看看,坏事变成了好事,是不是?”   “哈哈哈哈~~”   张太监还未说话,史可法已狂笑道:“李信,听闻你是杞县秀才,也算是读书人,竟不顾圣人教诲,颠倒黑白,蒙混是非,本部院岂会容你蒙骗皇上?   更何况你杀官造反,劣迹斑斑,怎可能真心悔悟?呵,是杀是剐,废说少说!”   “史漕抚,那张献忠、李自成与罗汝才能受朝庭招安,为何他李司令不能受招安?”   张太监认同了李信的建议,不满的看了过去!   “哼!”   史可法冷哼一声。   李信正色道:“道邻先生以苍生为忧,以社稷为任,我李信何尝不是?无奈朝纲废驰,上至部阁,下至浊吏,贪污成风,渔肉百姓,以至民不聊生,揭杆四起,连道邻先生如此高义之士也束手无策,我一区区痒生,能做什么?故我效法宋公明,起兵替天行道,反贪官不反皇上,你我虽有分歧,却殊途同归,都是为了大明着想,也请张公公莫要把我李信与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贼寇混为一谈!”   “这……”   众人面面相觑!   谁都没想到,李信居然会玩这一出!   反倒是革命军没太大的反应,毕竟李信早已申明,要走藩镇割据路线。   这并不是李信头脑发热,故意突出自己与李自成的不同,实在是社会现实让他没法做别的选择。   自宋以来,因着手工业与商发的发展,市民阶层逐渐壮大,到明朝中后期,这个阶层已经基本成形,外面受了灾,苦的是农民,小市民好歹能打打零工,或者偷鸡摸狗混日子,没有改变现状的迫切需要,乃至于对任何剧变都心存抵触。   汉唐亡于农民起义,自宋开始,华夏则亡于外族,这固然与重文轻武有着莫大干系,但小市民安于现状的本质也是不可忽视的因素。   以闯军为例,虽然尖银烧杀屡禁不止,却好过官军,至少不会杀良冒功,可是李自成自起兵以来四处流窜,始终没法于一处立足,为何?难道他不知道根据地的重要性?   他也是被逼的,根源就在于没法得到市民阶层的拥戴,毕竟战乱对于商业和手工业的破坏是毁灭性的,大量雇工失了业,可不象农民那样,发两个馒头填饱肚子就能糊弄过去,城市居民除了生存,还要有娱乐。   简而言之,光有农民的支持成不了大事,李信在高邮也面临类似的困境,暂时他的基本盘,是那一万多从河南带来的难民,高邮老百姓并不欢迎他,担心他的人马会侵占当地人的利益,这是一种发自内心的抵触,除非他把高邮人杀光,否则没有长期的努力,休想得到高邮民众的认同。   因此李信要想在富庶的淮扬立足,最便捷的途径是当个明朝的官,有了官身,有了名份,才易于被市民阶层接受。   许绍连忙道:“漕抚,李司令拳拳忠心,言之有理啊!”   史可法可不相信李信的鬼话,在刚要出言讥讽之时,背后不知是谁,低咳了两声,回头一看,很多文官武将都面现赞同之色。   刹那间,他明白了!   这些人根本不在乎李信是否真心归顺,而是能否安然离去,并且进一步,把大败的责任转化为招安李信,甚至把李信诱骗杀死的奇功,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满场的俘虏,恐怕除了自己,都愿意招安李信,如自己竭力反对,搞不好就在回淮安的路上中了暗算,再以一句身受重伤,归途不治身亡搪塞过去。   史可法于崇祯元年出仕,在官场浮浮沉沉十三年,各种丑恶见的太多,红丸案、梃击案都能堂而皇之,自己被下面人做掉又算得了什么?   没人愿意糊里糊涂的被人暗算杀死,念及于此,史可法改口道:“你可是真心归顺?”   李信真挚道:“学生好歹也是朝庭痒生,是读过圣贤书的,故请漕抚与张公公联名,保荐学生任扬州知府,学生必为皇上整顿地方,梳理盐漕,管叫东南赋税不绝。”   “呵,好大的胃口,若是天下流贼都如你求为地方主官,只怕这大明江山,永无宁日!”   史可法不屑道。   李信肃然道:“皇上怎么想,学生不管,别人是否仿效,也与学生无关,学生只对自己与手下的弟兄们负责,道邻先生与张公公只管向皇上进言便是!”   “好,好,快放了咱家,咱家为你上奏!”   张太监坐老虎凳吃不消了,连声叫好,他只求被放下来。   “哦?”   李信转回头,不怀好意的笑道:“张公公,还得劳烦您老再坐会儿老虎凳,学生眼见三餐不继,得向您老讨些银子糊口呐!” 第八十一章 二十万两   这话一出,满场皆静,能把勒索说的如此堂而皇之,也是没谁了。   一众大明的文武官员均是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样子,主要是他们对太监也没好感,乐见张太监大出血,甚至因着这种心理,好象对李信不是那么痛恨了。   既便是史可法,都破天荒的没出声,只以幸灾乐祸的眼神扫了眼张太监。   红娘子却是脸颊有些发烧,她发现李信是完全的不要脸,你私底下勒索啊,当着这么多人面,好象多光荣似的,不过她竟意外的觉察到,高桂英的神色也有些不大自然。   确实,高桂英的第一反应是丢人,虽然很快醒悟过来,丢的又不是自己的人,可神色不是那么快能回复的。   “张公公,如何啊?”   李信悠悠问道。   张太监战战兢兢道:“司令爷,您要多少?”   李信笑咪咪的伸出五根手指。   “五百两?”   张太监小心翼翼道。   李信脸一沉:“张公公,您老在跟我开玩笑吧?”   “五……五千两?”   张太监的嘴唇哆嗦起来。   李信摇了摇头。   “五五五……五万两?”   张太监那满脸肥肉猛的一抖,眼珠子瞪的老大!   李信哈的一笑:“简直是笑话,你张公公坐镇淮安也有了三五年,漕运枢纽重地,岂能不捞,这些年来,怕是几千万两银子都捞足了,本司令不找你多要,拿五十万两来,钱人两讫!”   “哎唷,咱家的命啊!”   张太监怪叫一声,随即大哭道:“司令爷,您听咱家说,咱家哪有那么多银子啊,既便是五万两,也要东拼西凑,背一屁股的债,这下半辈子还不知道怎么还哩,求司令爷开恩,更何况司令爷不是还要咱家操办招安一事吗?”   “你威胁我?”   李信冷声道:“没有你张太监,还有史漕抚,你别想从中使坏,滔滔运河就在眼前,淹死个把人不算什么,各位,张公公如果失足落河里淹死,皇上可会怪罪?”   张太监喃喃着,张口结舌,一群文官武将也没人说话,气氛怪异之极,甚至还有人隐秘的干笑两声,由此可见太监是多么的天怒人怨。   “继续!”   李信又一挥手。   一名亲卫再一次垫入砖块,顿时,那如杀猪般的惨嚎又响了起来。   虽然张太监动弹不得,可谁都能看出他是在剧烈挣扎,这种想动又动不了,还在承受着非人折磨显然是个无比痛苦的过程,却出乎众人意料,张太监只是厉声嚎叫,半点没有求饶的意思,这真是要钱不要命啊!   “再垫一块!”   李信眼里凶光一闪!   一名亲卫吃力的垫入了第四块砖。   “呜~~”的一声惨呼,张太监晕死过去!   一般来说,四块是人体承受的极限,可以使膝盖骨处于将断未断的状态,简直是痛不欲生,想想看,真一下子把腿打断了,那种痛苦因心中没了挂念,反而能承受,而膝盖将断不断,剧痛与恐惧叠加,疼痛会被指数级放大,这也是老虎凳的残忍之处,不光是给身体上刑,也是给心理施压。   “哗啦~~”   一桶凉水浇上,张太监悠悠醒转,无力的喘着粗气,眼里一阵迷糊之后,满是哀求看向李信。   李信让人抽去砖块,这才一脚踩上老虎凳,玩味的笑道:“张公公,老虎凳的滋味如何?要不要再尝一次?”   “不了,不了!”   张太监连声讨饶:“司令爷呐,咱家是真拿不出五十万两啊,咱们这些阉人,看着风光,其实弄来的银子自己留不了几个,大部分都给宫里的大公公们拿走呐,否则咱家哪能干到今日啊!”   李信见着张太监的神色,倒也不似作伪,于是问道:“你能拿出多少?”   “这这……”   张太监嚅嚅着,小眼珠子滴溜溜直转。   许绍从人群中道:“司令爷,张公公说的倒是实情,宫里的公公们,胃口可不算小,据我估计,张公公拿个十来万二十万两应该差不多了。”   前半段话,张太监听的还是挺顺心的,可是后半段,让他恨不得一耳刮子扇过去!   “好!”   李信目中现出威胁之色,叫了声好:“张公公,就拿二十万两来,你立刻叫信得过的人回淮安,可别给本司令耍花招,否则命没了,你的钱也成了别人的!”   “是是!”   张太监哭丧着脸,连忙吩咐两个小太监回去拿钱。   “啪啪~~”   李信这才轻拍了两下张太监的脸颊,语重心长的告诫:“张公公,早配合不就得了?何必受这遭子罪呢,你放心,本司令铁齿铜牙,钱到放人,童叟无欺,来人,把张公公抬下去休息。”   “得令!”   几名亲卫开心的替张太监解开绳索。   “哎唷哎唷,轻点,咱家的腿不能动,各位军爷,请抬咱家下来!”   张太监叫苦不迭。   那几名亲卫看在银子的份上,并未为难他。   张太监一瘸一拐的被架下来,靠在树干上,呲牙咧嘴,不停的捶着腿。   李信又向史可法问道:“请问道邻先生,可知河南李抚台音讯?”   “哦?”   史可法眼里狐疑之色一闪。   李信解释道:“李抚台是我们河南的老父母,为官清廉,因洛阳被李闯所破,学生料皇上或会迁怒于李抚台,故心中牵挂,欲得其下落。”   史可法沉吟道:“皇上为福藩被戮震怒不己,下旨命缇骑拿李抚台回京,后又得知闯贼将攻开封,于是半途将李抚台释放,命其回开封戴罪立功。”   李信眉头微拧,在他的印象中,李仙风确实被捕回京处死了,难道历史发生了改变?许久才道:“如李抚台处境有变,还望道邻先生及时告之。”   “可以!”   史可法深深的看了眼李信,点头道。   “多谢了!”   李信拱了拱手,望向了那群文官武将,这些人顿时浑身寒毛炸起,一动都不敢动,他们也怕被李信勒索啊!   好在不片刻,李信便道:“今日委屈各位了,我们革命军也不宽裕,每人拿几个馒头就回去吧,希望下回,能以同僚的身份再与大家见面。”   “总司令仁义,我等拜谢!”   人群中,传来一阵模模糊糊的称谢声,李信看的清清楚楚,很多人只是嘴皮子动了动,脸面勉强布上的笑容中带着轻蔑,不过他也不在意,再一看不远处的俘虏,已经甄别的大差不差,于是向后挥了挥手。   上百名提着篮子的战士涌入人群,分发馒头,各人都饿了,抓起就往嘴里塞。   “大家请回吧,本司令恕不远送。”   李信又拱手道。   “告辞,告辞!”   一群人如逃一般的转身就走。   史可法则是不舍的看了看泊于岸边的战舰与收集的整整齐齐的火炮枪支,重重叹了口气,也略一拱手,转身而去。 第八十二章 招安难   除了被李信强制留下的近千名水军,俘虏中愿意加入革命军的只有几百人,还都是光棍汉,是受了高薪和发妻子的诱惑才被吸引过来,毕竟大部分俘虏的家人亲眷都在淮安,待遇再好也难以舍弃。   更何况革命军虽然大胜了一场,可是实力摆在那儿,只占据一座孤城,就那么点人马,如果下次再来围剿呢?几乎没人对革命军抱有太大的信心。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次也是大丰收,革命军的规模达到了九千人,战士们带着缴获的武器弹药,兴高彩烈的回城,又争先恐后的向降卒讲诉着革命军的光辉战史,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红娘子也问道:“朝庭会接受你招安么?”   李信呵呵一笑:“我估计史可法不会那么快上报朝庭,多半是衙门内部招安我,把我诱往淮安。”   “哦?”   众人纷纷看了过来。   李信玩味道:“山东李青山,大家有印象吧,拉了一票人马起义,后来被朝庭以招安的名义骗了,率部投诚,他做着朝廷会给他封赏,让他做官的美梦,不料被押到北京,献俘阙下,凌迟处死,嘿嘿,当日的李仙风,今日的史可法,必是打着同样的算盘呐。”   黄海不禁骂道:“朝庭最他娘的不讲信义。”   李信摆了摆手,古怪的看了眼高桂英道:“也不能全怪朝庭,张献忠、罗汝才和李自成,不也是被招安过,最初主持招安的陈奇瑜和熊文灿,还算是真心对待,结果怎么样?降而复叛,至使朝庭和义军之间互不信任,招安成了一种尔虞我诈的手段,中了套是自己蠢,怨不得别人。”   高桂英的神色不大自然,轻哼了声。   也确实,她是车厢峡惨败的亲历者,车厢峡四周崇山峻岭,易入难出,被官军团团包围,居高临下,垒石塞路,从山上投石或掷以炬火焚烧,义军被困峡内,粮草断绝,加之长途奔波,又饿又乏,偏偏天降大雨,连绵二十余天未晴,山洪暴发,峡水大涨,兵士弓矢尽脱,马乏草料,这真是绝境。   于是李自成遣人贿陈奇瑜,每抚一名,纳银五十两,陈奇瑜欣然纳之,又以重宝贿奇瑜左右诸将帅,先后籍伪降义军三万六千多人,勒令还乡,仍归原籍,陈奇瑜将义军每百人编为一队,每队派安抚官一名,押送遣返归田。   却在出了南栈道之后,义军反弋,杀死押解的官兵,击败猝不及待的总兵贺人龙和张天礼,继而攻宝鸡、麟游等处,重获生天!   仅仅就事论事,陈奇瑜虽然收了钱,好歹还是讲信用的,是李自成与张献忠无义在先,其中李自成稍好些,只在车厢峡诈降过一次,张献忠则没过几年又在谷城向熊文灿投降,休整兵马,旋而复叛,崇祯一怒之下,把熊文灿捕回京处死,从此非常忌讳招安,各督抚疆臣自然而然的把招安当成了一种诱捕的手段。   李信叹道:“前人无信无义,害得我们后来人诚心招安,也不得不先和朝庭过一场,桂英姐,这就是你念念不忘的义薄云天的李自成干的好事啊!”   高桂英嘴硬道:“朝庭无道,和他们讲什么信义?”   红娘子也不满道:“李公子,你好好的往这方面扯干嘛,我知道你对闯王有成见,但也用不着处处败坏他的名声吧?”   “好了好了,言归正传!”   李信摇了摇头,便道:“若我所料不错,如我拒绝去往淮安,黄得功必来攻我,或还会有朱大典与刘良佐之流,兵力数倍于我,这才是我们的生死战,也是我们的涅盘之战,只有胜过一场,朝庭才会正式向我招安,也就是说,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被招安,招安的前提是具有与朝庭分庭抗礼的资格,所以我们万不可松懈,要抓紧这宝贵的间隙练兵屯粮,迎接决战的到来。”   黄得功有两万兵,朱大典根据估算,有兵一万左右,再有刘良佐与史可法、韩文镜领着残兵败卒卷土重来,朝庭最起码能集中五到六万的兵力,一想到这,众人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怎么?怕了?”   李信不当回事的笑道:“在邓州,我带着大家从李闯的坑里跳了出来,在洛阳,我们劫了福王,还把黑锅甩给了李自成背,接下来无非是和朝庭硬碰硬的干一场,胜了,我们就可以获得官身,在富庶的淮扬立足,败了,请恕我狂妄,我从没考虑过这事。   其实淮安兵的表现大家都看到了,以此为参照,凤阳兵、南京兵与扬州兵又能好到哪里?只要我们自己不慌不乱,朝庭来再多的兵马也不用怕,总有机会被我们各个击破,讲真,我还希望多来点呢,来的越多,丢下的武器装备也越多,我们在杞县的时候,没有枪没有炮,现在我们却有几千杆枪,几百门炮,都是从朝庭手里得来,朝庭就是我们的运输大队长啊!”   “总司令说的好,娘的,今日总司令仁义,放了史可法,下次他要再敢来,俺老何定要亲手捉住他,看他惭愧不惭愧!”   何虎立刻拍着胸脯嚷嚷道。   二瓤也谀笑道:“有总司令带着咱们,崇祯派十万兵来也不怕!”   “就是,俺们还指着总司令领着俺们打到扬州,娶个扬州瘦马当婆娘嘿!”   众人纷纷附和,气氛颇为热烈。   李信挥了挥手:“仗打也打了,胜也胜了,总要庆祝下,今晚大家好好吃一顿!”   高桂英却是略一迟疑,便道:“李公子,大伙儿忙了一整日,都累了,今晚还是早点休息吧,明日刚好是除夕,搁在一起庆功也不为迟。”   “嗯?”   李信的眉心微不可察的拧了拧。   以往高桂英,恪守自己的外人身份,从不对军中事务指手划脚,即使偶尔忍不住,也是私下里对自己讲,不会在公开场合说出来,可这是怎么回事?   李信打量着高桂英,在那英姿勃发的面庞上,捕捉到了些许慌乱。   “桂英姐说的对,明晚再庆贺吧。”   红娘子也从旁道。   “也好,我去那边看看!”   李信点了点头,向一边走去,又给二瓤递了个眼色,二瓤悄悄挤了过来,李信拉住二瓤,小声道:“找几个机灵的弟兄,给我盯住高桂英,如有异常,先不要动她,及时来报我。”   “知道哩!”   二瓤点头应下。 第八十三章 球墨铸铁   天色黑了,高桂英也回了自己的小院,李兰芝闷闷不乐,憋了一整天,立刻拉着高桂英的手道:“娘,你能不能以后不要和那姓李的在一起了?他干什么都带上你,根本是不怀好意,小女讨厌他。”   高桂英脸颊有些发烧,李信到哪儿都拉着她,其实她可以拒绝的,但她没有,或者说象征的拒绝下,当李信表现出更强硬的态度之后,她认了。   她也知道自己是有夫之妇,和李信拉拉扯扯不成体统,可是她有怨气啊!   两年前在潼关被洪承畴与孙传庭率各路总兵围攻,眼见将入绝境,是她带着老营的老弱妇孺打出闯字旗,吸引官军的主力来追,给李自成带着老八队逃进商洛山深处创造了条件,而自己被一路追杀,数次险死还生,近千老营战士只剩下了二十来人。   可李自成居然抛下她另娶了王家小姐,让她心里憋得慌,每每与李信勾勾搭搭,都会给她带来一种报复李自成的畅快感。   而且李信的霸道中不失温柔,又言谈风趣,高桂英在潜意识里是很喜欢和李信相处的。   只不过,理智告诉高桂英不能这样,她虽然嫁过两个男人,可那都是明媒正娶,不算失节,她对自己的贞操看的还是挺重的,而李信已经明确表示这一两日就会要了她,还是做妾,让她有一种即将失身的羞辱感,况且她更担心即便不顾脸面留在李信身边,李信早晚也会祸害李兰芝!   因为李信不止一次说过要纳李兰芝为妾,哪怕是开玩笑的语气,高桂英也不敢大意,她知道这人心狠手辣,李兰芝再大些,真能做出来!   ‘是该走了!’   高桂英暗暗叹了口气,便道:“兰芝,今晚我们早点睡,夜里赶早出去,天一亮开了门就走。”   李兰芝欢喜道:“娘,是去洛阳找父帅吗?”   高桂英想到了李信的警告,摇摇头道:“你父帅另娶了妻子,不要我们了,我们去南京,那里人多,挺繁华的,咱们娘俩有手有脚,勤快点应该能养活自己,你父帅如果心里有娘,就让他来接我们好了。”   “嗯!”   李兰芝还小,对李自成又因常年不见面,没什么亲切感,她只想从李信的魔爪中逃出,去哪儿倒无所谓,于是猛一点头!   当天晚上,母女俩草草吃了晚餐,上床睡觉,天不亮起床,收拾了些衣物和吃的,偷偷离去,因住在州衙里,为怕惊动别人,没敢走门,而是翻墙,还亏得高桂英身手好,带着李兰芝翻过了一重又一重的围墙,消失在了夜幕当中,只是母女俩都没留意到,在她们的身后,有数道淡淡的影子盯着。   天渐渐亮了,李信与红娘子吃过早饭,各忙各的,李信去了工匠营,工匠曾和他说过,尽量在三天之内把燧发枪的击发装置搞出来,却是遇上了麻烦,弹簧不行。   “怎么回事?”   李信问道。   一名姓陈的老铁匠讪讪道:“总司令,您看,生铁脆而硬,用生铁绕弹簧,没几下就断了,熟铁又软,撑不起击发火枪的强度,不是咱们不用心,实在没法弄啊。”   李信又问道:“那钢丝呢?”   陈铁匠瞪大眼珠子,苦笑道:“总司令,你别为难咱们了,这些小伙就是打一天一夜,也打不出那么细的钢丝啊!”   李信明白了,明末的手工业虽然达到了封建社会的顶峰,但是冶金技术并没有同步发展,炼钢依然是锻打的方式,打出钢丝是没可能的。   “陈师傅,能不能弄来石墨?就是一种象煤又象铅的黑色鳞状或片状物体……”   李信详细介绍了石墨的特征与用途,却让他失望的是,在场的铁匠均是摇了摇头,于是眉头一皱,仔细回忆着有关石墨的一切信息。   石墨于1789年命名,中国是在一九三零年代开采石墨矿,当时人确实不知道石墨是什么,而最近的石墨矿位于山东青岛南墅,李信的手还伸不到那么长,这让他制造石墨坩埚,炼出钢水,从中拉出钢丝的想法破产,不过他又有了另外一种方法,即球墨铸铁。   与普通铸铁相比,球墨铸铁具备更优的塑性和韧性,强度比炭钢还高,且成本低于钢材,该技术出现于一九五零年代,原理很简单,根据铁中含有的炭,往铁水加入适量的稀土或镁,再以硅铁孕育,析出球状石墨,增加铸件的韧性和强度。   稀土是不用想的,镁则来自于石灰石中的苦土,把苦土加木炭混合加热,可以还原金属镁。   炼制硅铁也不复杂,把焦炭、钢屑、石英(或硅石)作为原料治炼,虽然焦煤没法提供足够的温度融化钢屑,但是硅和氧在生成二氧化硅的同时,会释放大量的热量,从内部融化钢屑。   现代是用电炉治炼球墨铸铁,李信只能用焦炭炼制,效率肯定很低,可还是那句老话,应用在军事上,没必要去考虑成本,一场大胜的综合收益远不能以成本去衡量。   用球墨铸铁制造弹簧,哪怕及不上钢丝弹簧,也不会差太多。   “陈师傅,能不能弄些苦土和木炭过来?对了,还有硅石。”   李信又道。   “总司令,那老汉试试。”   陈铁匠不是太确定的应下,吩咐了几个壮小伙去收集材料。   石灰石并不是什么稀有矿藏,硅石也是一种最基本的材料,李信不怕找不到,心里也暗暗盘算起来,明朝的炮,又重射程又近,无论是红夷大炮,还是佛郎机炮,他都看不上眼,关键在于材质不行,如果有了球墨铸铁,完全可以铸造出更好的炮。   首选自然是拿破仑炮,这种炮火力凶猛、制造和使用极为简单,可发射多种炮弹,又因其特殊的炮架,发射时基本不会位移,既省却了复位的工夫,又提高了准头,有效射程可超过一公里,是非常实用的一种野战炮。   不过拿破仑炮是由青铜铸造,中国自古缺铜,因此李信打算以韧性和强度都大幅提高的球墨铸铁来铸造新炮。   “来,大家都过来,我有一种新炮的铸造方法,如能铸出,主持者计三等功一次,参与者计四等功,现在给大家讲一下。”   李信招了招手,待铁匠都围过来之后,就结合画图,详细的讲解起了拿破仑炮的铸造要点,工匠们不敢怠慢,结合自己的铸炮心得,仔细听取,并不时提出问题,李信耐心解答。   当然了,要想铸拿破仑炮,前提条件是把球墨铸铁铸造出来。   接近正午时分,二瓤匆匆赶来。   “总司令,弟兄们根据您的安排,蹲守在高夫人住处附近,果然,清晨天不亮,高夫人就带着小姐偷偷溜走,趁大清早开门出南门而去……”   二瓤附耳,小声说着。   “哦?这老娘们儿就是不安份!”   李信现出了诡异的笑容。   二瓤又道:“弟兄们正盯着呢,高夫人是往扬州方向走,要不要派人截住?”   李信摆了摆手:“不用,过一会儿我亲自去接桂英姐,你在一边等着,我把最后几点讲完就走。”   “得令!”   二瓤肃然应下。 第八十四章 心防失守   因着战争与新年即将来临的缘故,由高邮去往扬州的官道上,人烟稀少,车马几近于绝迹,远处与官道平行的运河,也是波涛平静,许久都没有船只来往。   高桂英与李兰芝脸上涂着锅灰,打扮的蓬头垢面,各自背着个包裹,互相搀扶着,行色匆匆,还不时回头看看,好象有什么人在后面追赶一样。   “娘,小女走不动了,咱们休息下吧。”   从清晨出来,一直过了正午,母女俩往扬州的方向快步行走,高桂英没什么,李兰芝却是吃不消了,不禁扯着高桂英的衣角,抱怨起来。   “哎~~”   高桂英神色复杂的望了眼高邮的方向,就叹了口气:“也好,吃点东西再走。”   母女俩在路边,找了个树墩靠着,正要从包裹中拿出又冷又硬的馒头,却是扬州方向的道上,扬起了烟尘,于是抬头看了过去。   共有数十骑直冲而来,领头者,正是李信!   “怎么会是你?”   高桂英面色大变!   “娘,娘,我们跑不掉了!”   李兰芝也是急的眼泪流了出来。   李信骑在马上,哈哈笑道:“桂英姐不告而别,是要往哪里去啊?”   高桂英呆呆站着,羞愤与耻辱交加,自己带着兰芝趁夜出逃,却在人家的掌握之中,成了个笑话,再看着李信那满是戏谑的面孔,一股难以抑制的悲愤涌上心头,扑通跪了下来,悲呼道:“李公子,我求你放过我们母女吧,下辈子我高桂英做牛做马伺候你!”   李信飞身下马,扶起高桂英,脸一沉道:“桂英姐,少和我扯虚的,下辈子谁认识谁?我不要下辈子,我只要今生拥有你,我对你如何?你自己讲,这几个月来,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而你居然偷偷溜走,你可对得起我?这事若是传了开来,说我李信连个二婚的老娘们儿都搞不定,你让我的脸往哪儿搁?你这女人,光想着自己逍遥快活,怎么就不为我多想想?   好了,桂英姐,今天我李信就把话摞下,我喜欢你,你高桂英生是我李信的人,死是我李信的鬼,今生今世,你都别想跑掉!”   “呜呜呜~~”   听着这责怪中又带着绵绵情义的话语,高桂英的心防彻底失守,猛扑入李信怀里,紧紧搂着脖子,嚎啕大哭道:“你为什么这样霸道?为什么,红娘和周夫人哪个不比我年轻漂亮,我一个老娘们儿有什么好,怎值得你这样对我,呜呜,我还是自成的妻子啊,我对不起他,我和你苟且,我的名节全毁了,我恨你,我恨你一辈子,我要一辈子呆在你身边,永远的恨你!”   一众亲卫面面相觑,暗道这米脂婆姨太狠了吧,也亏得是总司令才能骑上这匹烈马啊!   李信轻轻拍打着高桂英的后背,微微笑道:“桂英姐,我不喜欢唯唯诺诺的女人,就喜欢你样的野性子,你恨我没关系,我们相爱相杀一辈子吧!”   高桂英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她的精神崩溃了,正是最虚弱的时候,李信的任何话,都会被无限放大,哭的更凶,仿佛要把所有的委屈与屈辱全部哭出来,与过去做个道别,再把自己交给李信。   那涂满锅灰的脸,哭的黑一道白一道,把李信肩头的衣襟都浸湿了一大片,李信搂着那抽搐不止的惹火身体,感觉自己的二弟发出了无声的欢呼!   不容易啊,那死鬼李信还是个处男呢,今晚要帮他踏出人生的重要一步了。   高桂英却是从李信怀里钻了出来,擦了擦眼泪,盯着李信,咬牙道:“我不知道我究竟有什么好,既然你非得要我,我又逃不了,那我这身子给你就是,不过我有个要求,我不能给你做妾!”   “怎么?你还想再回到李闯那里?”   李信眉头一皱。   高桂英摇了摇头:“我高桂英虽然嫁过两次人,却从未失身给不相干的男人,从礼法上来说,我是贞洁的,我既然决定跟你,又怎么可能再回到自成那里呢,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朝三暮四的女人,只是我年龄大了,这身皮相也保持不了几年,以后你不喜欢我,嫌我烦,我就带着兰芝走。   而且我好歹是高迎祥的侄女,十三房义军首领见了我也要恭恭敬敬的称呼一声高夫人,我可以陪你睡,与你在一起过日子,但我不可能给任何人做妾,也包括你,你不同意,那我就死在你面前,兰芝你看着办。”   高桂英的眼神中,带着决然,似乎一言不合就真要寻死。   李信想想也是,抢了李自成的老婆,对于李自成已经是奇耻大辱,如果再让他的老婆做小,恐怕会不顾一切的来与自己拼命,目前李信还不想对上李自成,不愿刺激过甚。   况且他还打算让高桂英帮自己训练骑兵呢,做了妾,也不方便。   于是点头笑道:“桂英姐,我听你的。”   高桂英的眼神柔和下来。   “娘!你真要跟他啊,那……父帅怎么办?”   李兰芝怯生生的扯了扯高桂英的衣角,满脸不情愿。   “哎~~”   高桂英叹了口气:“咱们女人啊,哪怕再泼,终究不是男人,娘也是没办法,但愿这次没看错人吧,就是委屈你了。”   “呜呜呜~~”   李兰芝鼻子一酸,抹起了眼泪。   李信向李兰芝伸出手道:“兰芝,过来!”   “干嘛?”   母女俩同声惊呼!   李兰芝向后缩了几步,高桂英更是一把推开李信,那通红的眼眸中,既警惕又含着警告,狠狠盯着李信,仿如一只护犊的母老虎!   李信讪讪一笑:“我叫兰芝是带你们母女回去,今天是大年三十,我们回家吃年夜饭,看你们,想哪儿去了?”   “哼!”   高桂英哼道:“不劳你操心,你叫你的手下让匹马出来,我带着兰芝跟你走。”   李信心知不能操之过急,征服了高桂英,可以先缓缓,把李兰芝养两年再说,这么小的姑娘他也没太大兴趣,话说他盯上李兰芝,还是为了李自成。   李自成想要他的命,夫债妻还不够,还得父债女还!   李信回头吩咐了声,一名亲卫让了匹马给高桂英,高桂英带着李兰芝上了马,也不等李信,驾的一声,策马向回飞奔!   “走!”   李信猛一挥手,翻身上马!   …… 第八十五章 倾诉心事   今日是除夕,高邮民众心存抵触,又不清楚革命军到底能呆多久,不敢与之接近,全城没半点过年的气氛,不过李信也不在意,除了必要的留守人员,给全军放了半天假。   回城已是傍晚,军中摆开酒宴,李信带着诸多将领,去各营与将士们敬酒,哪怕只是象征性的喝一点,一圈跑下来,也有了几分酒意,众将知道李信征服了高桂英这匹野马,于是哈哈怪笑着把他劝回了内宅。   内宅大堂,只有红娘子、李兰芝和周菡母女,红娘子的神色不大自然,明明吃味却强作微笑,李兰芝板着张脸,周菡的美眸中透着复杂难明之色,孙荻却是不时瞥瞥自己的母亲,又看看李信。   李信大略一扫,感受到了很古怪的气氛,但他今天的心情很好,呵呵笑道:“和将士们吃了点酒,来晚了,你们都吃过了吧?”   “哼!”   孙荻却是不乐意,哼道:“李公子,你怕是心里惦念着另一个人吧,我们就没等你,早吃过了,那个人呢,已经洗的干干净净上床了,你快去吧,别让人家等烦了把门锁上。”   李信嘿嘿干笑两声,他发现这小丫头嘴皮子溜的很,长大了绝对不是个好相与的女人,随即看向了红娘子,那秀气的嘴唇正撇着,于是问道:“心里不舒服?”   红娘子摇了摇头:“李公子,我没那么小心眼,就是有些感慨,其实想开了也没什么,哪个男人不沾花惹草,你若是只守着一个女人过日子,就算你愿意,我……她愿意,你手下的人可不答应,怎么说桂英姐也是知根知底的自己人,总好过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女子,你放心吧,我会把桂英姐当作自己的亲姐,与她好好相处,不会让你为难的。”   “红娘,能娶到你,是我李信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份!”   李信大为动容,握住了红娘子的手,正色道:“只要你说个不字,我明天就把桂英姐母女放走,从此路归路,桥归桥!”   顿时,李兰芝的眼眸亮了起来,心里无比期盼,快说,快说啊!   红娘子也有刹那间的心动,但她清楚,纵然李信放走了高桂英,心里必然不痛快,自己没必要枉做恶人,更何况没了高桂英,也会有张桂英,李桂英,又有什么区别呢?   这不,家里还有个俏寡妇周菡呢!   对于周菡的出身来历,始终没人清楚,她从来不提她的夫家和娘家,哪怕是孙荻也守口如瓶。   事实上,在没有选择的情况下,红娘子宁可李信纳高桂英,而不是什么扬州瘦马、秦淮名伎之类的狐媚子,毕竟高桂英年龄大了,又不懂得勾引男人,在她想来,李信只是一时冲动,过几年高桂英年老色衰之后,她不相信李信还会对高桂英宠爱如初。   “哎~~”   红娘子幽幽叹了口气:“李公子,你一身的酒气,又忙活了一天,先回屋洗个澡再去找桂英姐吧,我过一会进来服侍你。”   “嗯!”   李信知道红娘子脸嫩,要等自己脱的光光泡进了浴桶才会进来,于是点了点头,笑道:“那我今晚就不陪你们守夜了啊。”   说完,转身回了里屋。   待得脚步声渐远,周菡忍不住问道:“红娘,你和李公子明明两情相悦,又为何拖着不成亲?请恕姐姐交浅言深,我确实挺不理解的。”   “是啊!”   孙荻点着小脑袋道:“红姨,事宜从简嘛,老拖着总是不好,你想啊,李公子年轻俏秀,又是一军之主,这次只要再打败朝庭的进攻,就可以在淮扬立下足来,到时候那些乡绅大户见着,没准儿排着队把自家闺女往李公子身边送呢,淮扬自古地杰人灵,是个出美女的地方,就这高邮城中的美人儿都不少,你可得抓紧了,别让李公子被别人勾去了魂儿,后悔都来不及。”   红娘子顿觉心烦意躁!   “红娘,是不是真有心事?”   周菡忍不住问道。   红娘子突然有了种倾诉的冲动,在大年三十,自己心爱的男人不陪自己,去了另一个女人的房里,她心里憋得慌,只是看到李兰芝,又有些迟疑。   “红姨,我有些困了,我先回房睡觉。”   李兰芝倒是知情识趣,打个招呼就要走。   红娘子又一想,把李兰芝赶走明显见外,高桂英知道了肯定心里不舒服,于是笑着招了招手:“兰芝过来吧,反正你和你娘走不掉,都是自家人了,不怕被外人听去,但是可别乱说,包括你娘也不行。”   “噢!”   李兰芝也好奇红娘子的心事,坐在了孙荻身边,扑腾着大眼睛!   红娘子略一迟疑,便问道:“周姐,都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可你说,如果一个人突然变成了另一个人,和原来那个人一点都不象,又是怎么回事?”   周菡试着问道:“你可是说的李公子?”   “嗯~~”   红娘子略一点头:“一年前,我在杞县街头卖艺,商丘候家大公子候方域看中了我,要强纳我为妾,还有衙门的人帮他,那时我身边可没义军,只有班子里的几十个人,摆明了只要我敢说个不字,衙役就会把我的班子抓进大牢,就在我不知如果是好的时候,李公子挺身而出,为我仗义直言,候方域无言以对,拂袖而去……”   说着,红娘子的美眸中现出了缅怀之色,嘴角还带着一丝笑容。   孙荻打断笑道:“红姨,好经典的桥段啊,英雄救美,美人芳心暗许,可是这样?”   红娘子俏面微红,不自然道:“那时的李公子呆呆的,满身正气,迂腐的紧,也不知怎么着,我心里就有了他,可是他年纪青青,就是个秀才,下一回去开封,肯定能中上举人老爷,而我呢,只是个踩绳卖解的,虽不入贱籍,却也不比贱籍好到哪儿,所以我还是有自知之明,之后的一年里,从没去找过他,心想就慢慢地相忘于江湖吧。   就这样,我带着邢家班走遍中州大地,本以为与李公子终究有缘无份,直到听人说起李公子被县令捕入大牢,我才急了,凭着在江湖上的名声,招了些人马去攻打杞县,把李公子救了出来,但让我意外的是,眼前的李公子,精明、狠辣、狡诈、又会说些甜言蜜语哄女儿家,已经不是去年在杞县街头为我仗义直言的那个李公子了……” 第八十六章 一封红包   红娘子满腹心事,平时憋的仿似喘不气来,今晚找到了倾诉对象,如打开了话匣子般,滔滔不绝,以女性的独有细腻触角,反反复复讲诉着李信的前后不同,也隐晦的点出自己内心的苦恼。   好一阵子说完,红娘子浑身一松,重重吁了口气。   屋子里沉默了片刻,周菡才道:“红娘,姐姐应该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李公子的变化大太,不再是你心里的那个李公子,你不知怎么面对,而你又是喜欢李公子的,不愿离开他,可是?”   “嗯~~”   红娘子轻轻点了点头。   周菡又问道:“这确实挺奇怪的,与民间各种被鬼怪附身的传说差不多,你要是疑神疑鬼,会找出很多理由,不相信的话,你也会说服自己,我认为你应该是左右矛盾,两边都给自己找出了理由,对不对?”   红娘子苦恼道:“是啊,我心里乱糟糟的,李公子总说要娶我,说真的,我很喜欢,也很感激,还说我以后就是马大脚,我觉得自己没看错人,可是我不想稀里糊涂的随便把身子给出去,万一不是他呢,那我算什么,恐怕我连自杀的心都有!”   孙荻从旁道:“红姨,你完全是杞人忧天,李公子遭逢大变,性情变了也有可能,古书上记载了很多类似的事例,而且啊,你心里有了李公子的时候,只和他见过一面,他这个人到底如何,只是你的想象,被他的表面误导了,你并不了解他,也许现在的李公子,才是真正的他!”   红娘子迟疑道:“这个问题我也想过,我就是担心万一原来的李公子回来了,我不知该如何面对,哎呀,我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心里乱的很。”   李兰芝插嘴道:“找个法师来给李公子驱驱邪吧。”   “什么馊主意?”   孙荻不满的瞪了过去:“真把法师找来了,李公子还能和红姨好吗?再说以李公子的身份,你让下面人怎么看他?再再说万一驱掉了,我看啊,原来的李公子还不如现在的李公子呢,那股穷酸味儿,迂腐的紧,整天板起脸来说教,你喜欢啊?”   李兰芝讪讪道:“不就是提个建议嘛,凶什么凶?”   “哼!”   孙荻如斗胜的公鸡,傲然哼了哼!   周菡哭笑不得,不过她也觉得请法师是个非常馊的点子,想了想,问道:“红娘,姐姐问你,你要说实话,两个李公子,你更喜欢哪一个?”   “我……”   红娘子陡然俏面红了一大片,现出了挣扎犹豫之色,好一会儿才喃喃道:“前一个李公子,我把他在心里摆了一年,日夜都想着他,可是我又知道配上不他,他的妻子应该是如周姐你这样的大家闺秀,所以很痛苦。   后一个李公子,除了尖银妇女,无恶不作,天下间没有比他更坏的人了,但是他敢做敢当,智计百出,又会些莫名其妙的本事,对贫苦老百姓也算不错,挺……挺合我胃口的,我也能感觉出他不嫌弃我的出身,是真心待我,和他在一起,我很喜欢……”   正说着,红娘子不知想到了什么,扑哧一笑!   周菡母女与李兰芝相互看了看,孙荻老气横秋道:“红姨,我们都看出来你喜欢的是现在的李公子,对于前一个李公子,你只是感激救命之恩,又长的俊俏,才会抱着以身相许的想法。   当然了,你的心结不是那么容易解的,我们也要弄清楚李公子是不是被鬼怪附了身,改天我和我娘找他谈一谈,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你把心结打开,或许只是你想的太多。”   “也好,那就麻烦你们了。”   红娘微微点了点头,俏面既有期待,也有紧张。   周菡都看在眼里,笑道:“红娘,快进去吧,李公子等着你呢!”   “哎呀,我都忘了!”   红娘子惊呼一声,撒腿进了里屋。   李信泡在水里,睡着了,满桶的水几乎不冒热气,这段日子以来,忙的脚不沾地,哪怕功夫日渐增长,可是每天天不亮就起来站桩,实际睡眠是很少的。   红娘子又是心疼,又是自责,往桶里小心的添加了热水,才绕到后面,给李信擦洗起来。   李信很快就醒了,在红娘子的催促下,穿上衣服,去高桂英的房里,其实李信都不大想去了,大过年的,陪别的女人总是有些愧对红娘子,但是红娘子一再坚持,李信也觉得女人不能惯着,于是把红娘子哄上床,亲手为她脱去鞋袜,看着她睡着,才在那喷香的脸颊上亲了一小口,关门离去。   ……   高桂英的屋子隔着不远,当李信摸过去的时候,已是黑灯瞎火,再一推门,居然开了,不禁心中一喜,果然是江湖儿女,说给就给!   屋子分为内外二室,高桂英睡里间,李信并没有急吼吼的进去,而是暗暗听着里屋的呼吸,那呼吸平缓而又绵长,李信笑了笑,摸着黑,进了里屋,小心的走到床边,隐隐约约可见高桂英全身都裹在被子里,面朝内缩成一团,好象是真的睡着了。   不过他发现,高桂英的耳朵,微不可察的跳了跳,不禁捏着嗓子低低笑道:“好一个美人儿,老夫等这机会好久了,美人儿,今晚就从了老夫罢。”   被子中,肩头的位置,顿时抽搐起来,募然之间,咯咯咯的大笑响起,高桂英猛转了个身,嗔道:“还老夫呢,你连胡子都没有,想学人采花也得看自己学的象不象!”   李信无奈道:“桂英姐,你这女人真不懂情调,就不能配合下?”   “哼!”   高桂英哼了声,从枕头底下掏出一封银子,递过去道:“拿着,姐姐给你的红包!”   “这……”   李信眼珠子一瞪。   高桂英得意的笑道:“姐姐是过来人,而你好象还是童子身吧,说起来,我还占了你便宜呢,按我们米脂的规矩,必须给红包。”   “多少?”   李信讪讪道。   “五两银子!”   高桂英俏面红了红。   李信不满道:“太少了吧,我就值五两银子?”   高桂英柳眉一竖:“不要就算,你到底来不来?不来我就真睡了!”   李信算是见识到了米脂婆姨的泼辣,嘿嘿一笑,掀开被子一角,钻上了床,被子早已被高桂英捂的暖烘烘,还带有一股女子沐浴后特有的体香。   “桂英姐,等急了吧?”   李信猛一把将把高桂英揽入怀里…… 第八十七章 各退一步(修)   (谢谢好友九天炎羽的打赏~~)   几度云雨,欲散方竭,高桂英的脸蛋红扑扑的,秀发凌乱,呼吸又短又促,伏在李信的怀里,浑身透出一股庸懒和满足的味道。   这个年纪的女人,少了几分矜持和羞涩,多出了些索取和真率,高桂英便是如此,毫不扭捏,敢作敢为,不愧是米脂婆姨,而且她有一手好功夫,不仅体力充沛,身材也保持的相当棒,一条马甲线,让李信爱不释手。   “桂英姐!”   李信低头唤道。   “嗯~~”   高桂英头也不抬,软软糯糯的应了声,依恋的紧紧挨着李信,她觉得自己的前三十年白活了,论起身体的强悍,李信和李自成差不多,但是李信花样多,让她尝到了从未体验过的滋味,更何况自她生过兰芝以后,李自成极少碰她,再过个一两年,就从不碰她了。   毕竟闯军在转战流窜中,不停的打家劫舍,劫来的美人儿,首要供应李自成这个当家大首领,那么多的妾,如走马观花般换着,哪能顾得上她这个发妻呢?   高桂英十五岁成亲,几个月后,第一任丈夫死了,守寡一年,十七岁嫁给了李自成,一年后生下兰芝,大概在二十出头的年纪,就再没被男人沾过,等于守了十年活寡。   “桂英姐,给我生个孩子吧。”   李信又道。   高桂英却是浑身一颤,现出了一丝惊慌之色。   “怎么?是不愿意还是怕自己年龄大会出意外?”   李信问道。   高桂英仰起俏面,咬咬牙道:“我生兰芝那会儿,自成还在不沾泥(张存孟)的手下,没多久,不沾泥战败降明,自成不愿降,带着部队转战于陕北,当时是洪承畴任三边总督,数次被其围剿,艰苦的很,我也在那时伤了身子,从此不能再生育了。”   李信大感怜惜,紧紧搂住了高桂英。   高桂林显得很不安,小声道:“不能生的女人就和不能下蛋的鸡一样,是没用的,你会烦我么?”   “怎么可能?”   李信笑道:“桂英姐,我喜欢的是你这个人,与你能不能生孩子有什么关系,你实在想要,以后家里的孩子多了,过继一个给你便是,不想要也没关系。”   “嗯!”   高桂英眼角微红,点了点头:“兰芝是我的女儿,我们又成了这样,不如让兰芝认你当干爸吧?”   李信想都不想道:“我比兰芝大不了几岁,怎能做她爹,不敢当,当不起。”   高桂英猛翻了个身,仔细的盯着李信的眼睛,冷声道:“你告诉我,是不是还在打着兰芝的主意,绝对不行,兰芝是我闺女,我绝不允许你坏了她的身子!”   李信也知道这事不地道,但他前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让他放弃李兰芝,别说高桂英,红娘子求情都不可能,于是嘿嘿干笑两声。   “你倒是给我说话啊!”   高桂英急了!   李信蔫乎乎道:“桂英姐,当时在朱连山顶,我让刘宗敏向李闯代话,汝妻女,吾养之,我这个人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我现在得到了你,心愿只达成一半,你说我怎么可能放弃?”   高桂英大怒道:“你这该死的,自成是对不住你,但我已经把身子赔给你了,还不够吗?兰芝什么都不懂,关她什么事,你今天得给我把话说清楚,你要是敢坏了兰芝身子,我……我死给你看!”   李信呵呵一笑:“桂英姐,我怎么舍得你去死呢,这样,我退一步,现在兰芝还小,我可以等她长大,如果长的象李自成,那我就做她的干爸,把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如果长的像你,你可别怪我肥水不落外人田!”   李自成是瓦脸,这种脸额头下巴高,中间凹陷,长男人脸上没什么,长在女人脸上,就不地道了,高桂英则是鹅蛋脸,非常标致,李信这话很无耻,高桂英气的翻了个身,拿被子紧紧蒙住了脑袋。   “好了,好了!”   李信反抱上那一大陀被子,叹了口气:“你这女人啊,真是难缠,我答应你,在兰芝十八岁之前,我不碰她,也不强迫她,但你给我听好,如果她对我情根深重,非得要嫁给我,你可不许棒打鸳鸯!”   “这话是你说的!”   高桂英哼道:“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我也不怕打击你,兰芝最讨厌你,怎么可能对你情根深重?我看你是不知羞字怎么写!”   李信认真道:“那我们走着瞧,对了桂英姐,你帮我训练骑兵吧。”   高桂英不愤道:“晚上给你当马骑,白天还要带着你的人骑马,我欠你啊?”   李信笑而不语,只是把手探入了被子里。   “别弄!”   高桂英俏面一红,带着几分嗔意哼了哼:“人家都要散架了,睡吧,明早还要继续给你做牛做马,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   “我就知道桂英姐最疼我了。”   李信嘿嘿一笑,拍了拍高桂英的屁股,示意翻过来。   “这么大的人,还说这种话,也不知羞!”   高桂英强憋着笑,翻身缩进了李信怀里,可那嘴角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缓缓闭上了美眸。   ……   大清早,李信和高桂英起床,洗漱过后,吃了早饭,李信先把高桂英送去骑兵营,交待今后由高桂英训练骑兵,然后匆匆赶往铁匠营,球墨铸铁必须要尽快弄出来。   而李自成自从攻陷洛阳以后,暂时屯驻下来,抄杀洛阳的大户,赈济灾民,吸引四方豪杰与丁壮归附,到崇祯十四年元旦为止,全军扩充了近十万人,形势一片大好,军中也气氛踊跃,有提议据宛洛以收中原,据中原以争天下,拥戴李自成于洛阳建号称王。   也有部分将领主张攻占南阳,将宛洛连成一片,与杨嗣昌在中州会战,打几个大胜仗,再于洛阳建都称王顺理成章。   还有一些将领主张乘胜西入潼关,攻破西安,以关中为根本,建都西安,军中吵吵嚷嚷,充满着乐观情绪,但李自成是有苦自己知,毕竟福王连同巨额财富被李信劫走了,最大的一块肥肉没吃到,只是徒占了虚名,将士们议论的三策中,无论哪一策都需要巨大的钱粮支撑,除了攻占开封,他没有别的路可走。   “哎~~”   站在道台衙门中,望着那零落的雪花,李自成叹了口气,觉得需要和宋献策与牛金星商量下,由他们俩提出进攻开封的方略。   突然的,高桂英的面容跃上了脑际,天天在一起不觉得,真分开了,又念起了高桂英的好,以往高桂英在军中,分管他的后勤和内务,打理的井井有条,而现在这个王家小姐,就是一个没什么见识的大户人家小姐,除了拉扯家长里短,对他没有任何帮助。   甚至老八队对王家小姐非常不满,总在私底下议论要把高桂英接回来。   “姐夫,打探到李信的消息了!”   这时,高一功带着张鼐匆匆奔入。 第八十八章 燧发枪面世   (谢谢好友九天炎羽的打赏~~)   “哦?”   李自成思绪被打断,转头看了过去。   “见过闯王!”   张鼐拱手施礼。   “不用多礼,快说!”   李自成催促道。   高一功道:“姐夫,弟兄们打探清楚了,那李信给自己起了个名字,叫中华革命军,还叫人称他总司令,离开洛阳后一路流窜,居然流窜到了淮扬,强攻下高邮,现在应该还在高邮城里。”   “中华革命军?呵,汤武革命,这小子好大的野心!”   李自成捋了捋那稀疏的胡须,冷冷一笑。   高一功也点点头道:“不过这名字倒是挺不错,威风,我说姐夫,咱们闯军闯军的叫也不是个事,还是得起个威风点的名号啊。”   张鼐急声道:“一功叔,这事留到以后再说,还是赶紧把夫人救出来吧,高邮紧挨着大运河,朝庭岂能容他截断漕运,不久后必发兵去攻,凭他那么点人马,能撑多久,他死了不打紧,就怕夫人和兰芝受了牵连啊。”   高一功沉吟道:“姐夫,要不我去跑一遭,把大姐和兰芝接回来,总搁在那姓李的身边也不是个事,军中已经开始有风言风雨传出了,虽然我相信大姐,真要被那小子逼的紧,大姐宁死也不会从的,怕就怕别人乱嚼舌头根,对姐夫你的名声不好。”   李自成有些迟疑,凭心而论,他对高桂英并不是没有一点夫妻之情,而且妻子被李信掠走也让他羞耻,但是高桂英回来了,王家小姐怎么办?商洛山人马又会怎么想?   李信能看到高桂英回归的后果,李自成也能看到,甚至一瞬间,他都有种就让高桂英死在高邮的想法,可这个念头很快就强压下去,毕竟对高桂英不闻不问,会伤了老八队的心,老八队才是他的基本盘,商洛山人马,并不是他的心腹,他也不信任,不管手下有多少人马,他只信任老八队。   于是点点头道:“那就辛苦你了,注意隐秘,人手不宜太多,小鼐子功夫不错,又遇事沉着,我叫小鼐子和你一起去,再从健妇营中,挑几个机灵的姑娘,就……慧梅和慧英罢,今晚走,不要声张。”   高桂英在转战中,收养了一些穷苦人家的女孩子,随她姓高,名字中都有个慧,慧梅和慧英是健妇营中,最为出色的两个姑娘,不仅武艺高强,也心思灵巧。   张鼐陡然现出了喜色,全老八队都知道,他与慧梅两情相悦,虽然去李信的地盘上带出高桂英母女很危险,但是与慧梅结伴同行,危险算得了什么。   李自成仿佛看破了张鼐的心思,笑着挥了挥手:“去罢!”   “得令!”   高一功与张鼐拱手离去。   ……   炼制球墨铸铁不是个容易事,关键在于,现代治金可以很轻易的测量各元素所占的比例,但是李信没这条件,明末的冶炼水平够呛,光是一个灰口和白口的概念,李信就翻过来覆过去的讲,尽量以当时人能理解的词汇诠释,大冬天居然讲的口干舌燥。   白口铸铁因快速冷却,又脆又硬,石墨化不完全,铸炮会严重降低火炮的性能,如鸦片战争时期大清的炮,都是白口炮,为了弥补脆性的弱点,只能加厚加重,非常不便,而灰口铁韧性强,石墨化较为完全,无论是绕弹簧还是铸炮,都非常合适,况且石墨化的结构也易于金属切削加工。   白口灰口的成形与淬火有关,冷却的速度要不紧不慢,在这方面,李信无能为力,只能靠铁匠根据经验掌握火候,毕竟基本元素添加到位只是炼制球墨铸铁的一个方面,另一方面,需要铁匠把握住火候。   李信对球墨铸铁非常重视,蹲点盯守,跟着铁匠看他们干活,并亲自检查每一次的成品,铁匠不敢有半点偷懒,每个人昴足十二分精神。   铁匠铺里,叮叮当当不断,那灼热的温度让人汗流浃背,年后的第三天,第一根球墨铸铁弹簧面世,因是枪用,弹簧细小,强度韧性都还可以,李信又把火药匠叫来,与铁匠一起,改装燧发枪。   其实从性价比来讲,改装不如现造,而且明军枪管的质量不行,远不如用球墨铸铁现打枪管,因强度和韧性提高,枪管可以打的更长,更粗,填装更多的发射药,获得更大的威力与更远的射程,更何况砂棒也做出来了,以前三个月出一根枪管,现在用砂棒滚上一阵,只要铸造铁皮能跟得上,一根砂棒一天能出十几根枪管,效率提高了几百倍,可眼下是实验性质,因此还是现场改装。   又过一天,燧发枪改装成功,看着那新颖的击发装置,每个人都振奋不己,邢武嚷嚷道:“总司令,这一枪我来!”   “好,小心点!”   李信点了点头,把燧发枪递过去。   在六十步的距离上,挂上了一副铁甲,邢武先取来一管纸壳火药,咬破外皮,把火药倒入,再取来弹子,因着密闭性的需要,弹子的直径略大于枪管,需要用锤子猛力敲进去,再捅到底,不过今天的弹子浸过了牛油,只轻轻一敲,就敲入枪管,再轻松的一捅到底。   邢武端起枪,瞄准铁甲,勾动了扳机!   一蓬细小的火光闪过,枪机部位冒出一簇硝烟,前方的标靶已是一震,一名战士吼道:“击穿小腹!”   周围爆出了如雷般的欢呼声!   二瓤赞道:“总司令,这枪比鸟铳好使啊,不用点火,阴雨天也能用,哈哈,史可法要是胆敢再来,咱们就下雨天拉一票人马去与他作战!”   “是个不错的想法!”   李信笑着点了点头,又递给陈师傅一张图纸道:“这段时间,以打造燧发枪为主,再把这个做出来,火炮的事,可以暂时拖一拖。”   图纸上画着刺刀的图样,既然球墨铸铁的硬度要大于炭钢,又兼顾韧性,完全可以用球墨铸铁打造刺刀,比钢刀省事,又有效降低了成本。   至于火炮,现有的铸炮法是泥模铸炮法,冷却周期长,造一门炮要好几个月,但好处是,可以有效的避免铸铁的白口化,而所谓的铁模铸炮法虽然周期很短,几天就能出一门炮,却因着快速冷却,铸出的炮都是白口炮,这是没法解决的难题,因此李信想了又想,还是决定采用传统的泥模铸炮法,除非技术水平得到了进一步的提高,才能考虑更先进的铸炮方法。 第八十九章 将计就计   不知不觉中,半个月过去了,正月十五,淮安才派人来,送来了张太监的赎金二十两万白银,还有史可法的手令,虽然迟了点,但李信乐得拖延。   这半个月里,经铁匠赶工,生产出了两百把燧发枪,全部配上刺刀,尺寸相当于噜密铳的长度,架上刺刀,只比红缨枪略短一点,谁拿着都说好,而且重量仅与鸟铳相当,,又因枪管变长与装药量增加了两成,可以击穿八十步外的铁甲。   史可法则在手令上说,招安一事已经上报了朝庭,朝庭看自己确有悔意,破格开恩,授予高邮知州,只是主政一方最差也要举人功名,因此吏部与学政为自己单独开考,需要去淮安考中举人方能授予。   李信不禁对史可法的智商产生了怀疑,明清两代,对科举是极为重视的,虽然也有各种潜规则,但是对明面上的作弊绝不姑息,更何况崇祯看似独断专行,实则内心软弱的很,就怕言官群起而攻击,不是李信看扁他,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坏了科举的规矩。   不过李信并未流露出什么,而是恰到好处的现出了迟疑之色。   那人连忙道:“李公子可是心有顾忌?难道连漕抚你还不放心么?朝中谁不知漕抚为人正直,信守承诺,漕抚既然答应了你,就绝对会保障你在淮安的安全。”   李信还是不吱声。   那人又冷笑道:“李公子,你别以为打退了漕抚的一次进攻,就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当时只是苍促拼凑起来的兵马,如果下次再来攻,调黄得功,或者左良玉、贺人龙,请问李公子有几分把握?”   李信现出了沉吟之色。   那人话音一转,柔声道:“其实漕抚挺欣赏李公子的,大明朝处处崩坏,漕抚也是心急如焚呐,或许李公子的作法看似极端,却未必不能为大明继命,毕竟乱世还得用重典,因此漕抚愿意试一试,不过仅限于你,什么张献忠、李自成之流是绝对不在招安的考虑之内。”   李信暗赞史可法也不迂腐嘛,做这种事情,就相当于突破底限,人一旦突破底限,就和青楼刚破身的伎子一样,会从不情不愿,迅速演变为你不愿意她还逼你愿意,想到这,心里不禁暗暗冷笑。   他不怕史可法耍阴谋诡计,怕的是一身正气,无懈可击,这样的史可法,早晚有一天,会为他所用!   李信眉心紧锁,许久,象是做出了天大的决定,动容道:“在大明朝的官员中,我李信独敬重漕抚、洪九老(洪承畴)与卢象升,既然漕抚如此器重我,我怎能不识好歹?不过实不相瞒,学生已好久未读过圣人书,着实没什么信心,要不……再缓几个月,学生用些功,有了把握再去淮安开考?或者干脆等到秋闱,与考生一起乡试?”   那人哈哈一笑:“李公子不用担心,有些话不用说的太明白,李公子应该懂的,漕抚全部准备好啦,只要李公子写的大差不差,得个功名是不成问题的。”   很明显,史可法等不及了,其实李信宁愿拖到秋闱,到时全军装备燧发枪,拿破仑炮也造出来了,黄得功来多少人马都不怕,但他也清楚,史可法不可能给自己充分的准备时间,于是挤出感激之色,拱手道:“那学生安排一下,两日后,去淮安府把功名拿到手。”   那人松了口气,寒喧两句,告辞退去。   黄海再也按耐不住,连忙道:“总司令,史可法分明是要把你诓去淮安,你还答应他作什么?”   李信笑道:“史可法要算计老子,老子难道就不能反过来算计他?淮安是漕粮粮仓所在,储运杭嘉湖一带的粮米,有大军仓和东新仓,合计有仓廒139间,每间廒十间房,共有房1390间,多的不敢讲,十万石粮食是有的,平时想要摸进淮安并不容易,今次则是个天赐良机,咱们集中兵马,强攻进城,劫了他的粮!”   众人面面相觑,都没想到李信的胆子如此之大,不过再一想,李信做的事,哪一件不是惊天动地,火中取栗?隐隐的,心里又无比刺激。   红娘子不由劝道:“用不着冒这么大的风险吧,我们的粮食,应该还能支撑一段日子。”   李信摆摆手道:“我倒不是非要贪图淮安的钱粮,只是黄得功必来攻我,他的钱粮从何而来,肯定由淮安提供,我们劫了淮安的钱粮,黄得功就会粮草不继。   另据我所知,年后,洪承畴将领十三万边军出关救援锦州,朝庭不可能再下拨钱粮给黄得功,黄得功只能速战速决,这对我们是有利的,毕竟他兵力众多,高邮又内部不稳,拖的越久,我们越危险。   再如果黄得功从凤阳调粮,则正中我下怀,从凤阳过来,几百里路,还得渡运河,我们完全有可能断他粮道,让他不战自溃,总之,淮安兵是个什么熊样,大家心里都有数,此战的关键在于夺取城门,为后续部队进城创造条件。   现在听我安排,两日后,我带着亲卫连与前锋营,与张公公回淮安,隔两个时辰,火枪团与一个火炮营,另弓箭团与骑兵营潜出高邮,昼伏夜出,坠在后面二三十里,舰队到傍晚离开淮安,高邮由红娘把守,如顺利的话,最多五六日即可返回。”   高桂英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是打算以身作饵,趁着城门开的时候占领城门,再坚守一阵子,等待后续援军的到来,这是不是太危险了?史可法怎么可能让你把着城门?必然会疯狂的反扑。”   李信沉吟道:“你说的有道理,但是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偏偏这事别人还不行,非得我自己,除非我现在就和史可法翻脸,说不去淮安了,那么黄得功会有充足的钱粮,可以慢慢围城,他耗得起,我耗不起,这个险我必须冒,桂英姐你放心,我李信是惜命的人,我琢磨了一下,坚守半个时辰不成问题,要点在于各支部队的及时配合,为了击溃黄得功,这个险值得冒,我李信的命,就交给大家了!”   说着,就向众人猛一拱手!   刹那间,空气仿如凝滞,屋子里一片安静!   “总司令,这可是折杀俺老何啊,俺老何拼着命不要,也得护着总司令周全!”   何虎第一个反应过来,重重跪下,虎目通红!   众人纷纷跪下,表达忠心。   红娘子和高桂英没跪,两个女人相互看了看,均是看到了对方的震惊之色,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李信在对人心的把握上,绝对是宗师级水准,先点出难处,再表示自己愿亲身赴险,如此一来,手下的将领还能不士为知己者死么?   甚至二女都看到,很是有几人,现出了懊悔之色,显然是没能在何虎之前表态,给何虎这个大黑憨抢先表了忠心!   李信电步上前,扶住何虎,满面真诚道:“我早说过,我带着大家出来,不是寻死的,我希望这里所有的人,都能跟我走到最后,大家都起来罢!”   “总司令,呜呜呜~~”   何虎紧紧握着李信的手,痛哭流泣!   满地的将领,也是虎目渗出了感动的泪光! 第九十章 初抵运河   两日后的清晨,李信带着前锋营与亲卫连与淮安来使出北城而去,人人配备加刺刀的燧发枪,随行有张太监,还有三门佛郎机炮,隐藏在车里,不怕被发现。   那人对李信带着两百人颇有微辞,李信解释是手下的弟兄不放心,非得跟来,自己推托不掉,最终那人或许考虑为避免李信生疑,况且只有两百人进淮安,并不会有多大的威胁,到时大门一关,插翅难飞,因此没再说什么。   一行人上了船,从运河走,李信抱着以快打快,打史可法一个措手不及的想法,让船工尽力划,四条船划的飞快,向淮安进发,正午时分,运河西岸远远的出现了六个人,四男二女,因隔的太远,李信也没在意,大略一看,就把目光移了开去。   这六人,正是高一功、张鼐、慧梅与慧英,还有两名老八队的精锐战士。   “官军的船?”   慧梅眉心一拧,不解道:“李信不是占了高邮么,官军的船怎么会从下游往淮安开?”   “哎呀!”   慧英惊叫一声:“难道高邮被攻破?那……那夫人岂不是危险了?”   “我们靠近点!”   高一功神色凝重,带着五人快步奔向运河,望着那渐行渐远的战船,目光明灭不定。   “先往下游走,看看高邮丢没丢。”   高一功又挥了挥手。   六人沿着运河行走,心神不定,却是突然之间,张鼐低呼一声:“趴下,有官军!”   这几人均是武艺高强,身经百战之辈,本能的伏在了河堤上,对面有近三千士兵,携带着数十门各型火炮,其中有几百骑兵,列着还算整齐的队形,沿着运河向上游行走。   “一功叔,不象官军啊,官军哪有这么整齐的队形?”   张鼐观察了片刻,问道。   高一功心头也是不解。   张献忠虽然是十三家中的元老,但是流窜的范围远不及李自成,闯军几乎与朝庭各路督抚总兵都交过手,高一功很早就跟着李自成了,对明军很熟悉,却从未见过这样的明军,反倒是朱连山顶的那场惨败浮现在了脑际。   “我明白了,先前那四艘船不是官军的,而是李信的,难道他是北上去攻打淮安?”   慧梅忍不住道。   慧英道:“这么点兵力去打淮安,那姓李的太自大了吧?”   张鼐憨厚的笑了笑:“这是好事,兵都走光了,我们救夫人会容易些。”   几人都认同这个说法,待得近三千士兵远去,才继续沿着河堤行走,天色将晚,一道深灰色的城墙浮现,高一功急忙挥手:“绕过高邮是孟城驿,我们抓紧点,从孟城驿渡河,争取天黑之前进城。”   这话刚落,慧英便急声道:“又有船来了!”   众人赶紧伏下,探出小半个脑袋,这一次离的更近,看的更清楚,除了二十来艘战船,还有数十艘哨船和小渔船,一溜排向着上游行驶,甚至仔细看,还能看到战船上那黑洞洞的炮口。   张鼐嘀咕道:“革命军肯定是去攻打淮安,那李信的小日子过的溜啊,居然连战船都有,还有那么多炮,他从哪儿弄来的?”   这也是所有人的不理解,在那个时代,信息传播并不顺畅,以史可法为首的淮安文官武将又有意识的封锁,因此高邮城下的惨败并未扩散开来,而李信本不是个好虚名的人,相较于李自成唯恐名声不响亮,他更喜欢悄悄的进村,打枪的不要。   说白了,偷袭,各种奇兵突袭才是他最喜欢的手段!   慧梅问道:“水陆并进,好大的手笔,一功叔,看样子李信是动真格了,你说他能不能攻下淮安?”   高一功不确定道:“淮安乃漕运重地,哪是容易攻取,不过李信这人确实有本事,当初在邓州,他的建议虽然不中听,但回过神想想,也有道理,毕竟闯王的队伍大了,什么鸟都有,再象以前乱哄哄的行不通,只有建制才是出路,可惜短视的人太多,误解李信要挑拨咱们和姐夫的关系……事已至此,还说什么呢?”   张鼐道:“有才能的读书人又不止李信一个,宋军师和牛军师不是挺有才的么?”   “呵~~”   慧英不屑的笑道:“那姓宋的神神叨叨,整天把易卦挂在嘴上,话说历代名将,有谁象他,出征之前还得算一卦,此人就是个神棍,偏偏闯王信他,而那姓牛的,我总感觉心术不正,徒有其名,他投奔闯王也有一段日子,从没见他提过什么好的建议,反是那李信,不管闯王爱不爱听,至少说到了点子。”   “慧英!”   高一功转头低喝,面现不豫之色。   慧英吐了吐小舌头,乖巧的闭上了嘴巴。   健妇营的女兵多是高桂英收养的孤女,教授弓马骑射,虽然没有母女名份,实际上是把高桂英当娘亲看待的,对高一功,也有种面对舅舅般的敬畏。   船队缓缓上行,直到天色快黑了,才消失在昏暗的天幕尽头,六人不敢耽搁,向下游飞奔,从孟城驿渡河,却终究迟了一步,没赶上关门。   “要不去驿站住一宿罢,现在进城什么都做不了,还不如好好睡一觉,明日一早再去打听。”   高一功无奈道。   张鼐揉了揉后脑壳,迟疑道:“会不会被人认出,我们被那姓李的抓着倒是事小,就怕耽搁了救夫人的大事啊!”   慧梅道:“我觉得不打紧,如果在驿站就被人认了出来,那还是不要进城好了。“   慧英点了点头:“你们男人没什么,我和慧梅姐这一路赶来,都没好好洗过脸,头发结成了硬块,痒痒的难受,得好好洗一洗。”   “走!”   高一功带头,折返向孟城驿。   原本六人已经商量好了身份,一家子逃难,来南方找些活干,却出乎意料,驿站并不盘查,一名衣着光鲜的驿卒上下打量了一番,便道:“上房五两银子,中房三两,下房一两,要是没钱呢,哪,边上有脚力店,大通铺便宜的紧。”   几人相互看了看,都觉得逃难的身份没必要了,高一功豪爽道:“三间上房!”   “好勒!”   那名驿卒立刻换上了笑脸,唱道:“三间上房,准备热水,六位客官还要吃点什么?”   高一功道:“随便吧,有荦有素就行,丰盛点,上你们拿手的菜!”   “客官,您先请坐!”   又上来几名驿卒,殷勤的把六人迎上了一张八仙桌,盖上圆板,团团坐下。 第九十一章 驿站见闻   菜肴异常丰盛,除了牛肉没有,有鸭子、鱼、虾、蟹、猪肉,冬季特有的大白菜,各种豆腐干子,还有刚刚传入大明不足百年的辣椒和土豆,与一碟油爆花生米!   当然了,价格自然不菲,一桌子酒菜,要近百两银子,虽说高一功带足了银子,也是心疼。   闯军在长期的打家劫舍中,因流窜对生产和商业的破坏很大,得了银子花不掉,其实不缺银子,缺的是粮食。   高一功一口酒下肚,拿筷子一一点着桌上的菜肴,咂巴咂巴道:“你看看,你看看,我们在这吃着山珍海味,米饭精精白白,可河南陕西的老百姓连口糠都吃不起啊,这什么世道?就连一个小小的孟城驿,都能置办出如此一桌酒菜,到底是淮扬,富庶!”   慧梅也嘀咕道:“这还是高邮,听说过了江的南京更富呢!”   “喝高了吧!”   张鼐吓了一跳,连忙提醒。   高一功也回过神来,向左右看了看,并本能的握上了包裹里的单刀,但骚卒似乎并未留意到他,不禁松了口气。   张鼐又蔫乎乎的问道:“叔,不是说大明的驿站是天下第一祸害么,闯……就是被驿站裁了,怎么孟城驿看上去还不错?”   “哈!”   一名驿卒的笑声吓了众人一跳,高一功的手又握上了桌下的刀柄。   不过驿卒并未纠结于谁被驿站裁了,只是道:“公子恐有所不知,在革命军攻占高邮之前,驿丁连猪狗都不如,但李司令对咱们驿丁没的说,不仅置换了行头,改善了条件,又引导大家把驿站从传送邮驿向经营方面发展,不瞒客官,以往驿站只对公家开放,现在老百姓只要有银子也能住进来,净利驿站留一半,另一半上交,俺们几个的婆娘,也在驿站打下手,现在受战乱影响,客人不是太多,但将来稳定了,生意肯定不甭。”   高一功见驿卒好象确实没听出张鼐话中的意思,心头略松,放开刀柄,抱怨道:“我听说李司令挺在乎名声的,可你们这钱收的过份了,李司令就不怕被人说三道四?以今晚这一桌酒菜来说,咱们这里四个爷们儿去南京的青楼找个不错的姑娘,吹拉弹唱样样都有,恐怕也要不了百两银子!”   那驿卒嘿嘿一笑:“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呗,我们明码标价,又不宰客,有钱您请进,没钱,那,边上有脚力店,凑乎凑乎也能过一夜。”   “哼!”   慧英哼道:“所以你们就死里要价,孟城驿的客栈又不是你们一家,人家不能去别家啊?”   驿卒傲然道:“姑娘,您这话还真说对了,李司令下了命令,驿站只允许官办客栈,不允许任何私人在驿站周边三里之内经营客栈,脚力店除外,当然了,脚力店只能经营大通铺,不许设立客房,所以不是俺们自夸,姑娘您如果天黑进不了城,又不想住船上,还非得来驿站住。”   难怪!   六人暗道一声!   直接把人赶走,不许人经营,自己独家垄断卖高价,这姓李的够狠啊!   但是好处也显而易见,宰一个是一个,驿站得到了利益,驿卒的日子能过得不错,至于客商花了高价住店,是有人逼你还是怎么着?你可以睡船上啊!   或者大通铺!   几人纷纷意识到,如果当初崇祯采用这一手,不必为节省那点银子裁撤驿丁,还会有后来的李自成么?   高一功暗暗摇了摇头,问道:“这位兄弟,难道你们就没想过,朝庭再回来又如何?李司令兵力薄弱,朝庭真要发大军来剿,重占了高邮,又怎会允许驿站与民争利?”   “屁的与民争利!”   又一名驿卒瞬间激动起来,破口大骂道:“那些官老爷左一个与民争利,右一个藏富于民,说起来冠冕堂皇,那些民都是什么人?是他们的亲戚,把朝庭掏空,钱落他们自家口袋里,而我们呢,平时只能吃带糠的米饭,睡着十来人的大通铺,家里还要妻儿嗷嗷待哺,大明朝早晚要完!   刚才那位女客官说南京比高邮更加富庶,确实,但也要看富的是哪些人,俺虽然不识字,却也听过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啊,我不瞒几位客官,驿站有三十二名驿卒,都是真心盼望李司令能坐江山,就和大明朝的太祖爷爷一样,不说大富大贵,至少让普通老百姓有条活路啊!”   气氛瞬间沉闷异常,高一功等六人眼神闪闪烁烁,均是纳闷李信才占了高邮多久,就这么得民心了?心头不由更加沉重。   “小五,你胡说什么,客官没了胃口,都是你搅的事!”   这时,一名年龄较大的驿卒回头喝斥了句。   小五挠了挠后脑壳,讪笑道:“几位客官,对不住啊,我一说就气过头了。”   “没什么。”   高一功笑道:“大明朝确实是穷的穷,富的富,李司令既然有心为老百姓做主,我们也盼望他早日成事啊,不过……听说李司令的人马不多,而高邮周边有黄得功、刘良佐,怕是朱大典也会带兵回来,数倍于李司令的兵力,你们就那么有信心?”   小五立时神彩飞扬,点点头道:“朝庭的兵,来多少打多少,几位客官怕是不知,年前淮安史漕抚与扬州韩太守就来攻过一次,嘿,那是惨败而归,韩太守二十来条战船,给打沉了近十条,从陆路进攻孟城驿,死了好几百,而革命军只死伤几十人,又听说史漕抚曾被俘获,他那一路全军覆没,但是李司令敬史漕抚刚正之名,将他和降卒都释放了……“   驿卒因身处于驿站,描述的重点是对韩文境的反击,虽然远不如红娘子亲自带兵,击溃史可法那样壮阔,却仍听的六人咋舌不己,也弄清了战船的来路。   互相之间,交换了一个凝重的眼神,高一功问道:“对了,这位兄弟,我们过来时看见有战船向上游开动,难道李司令又要用兵?”   “这是当然……”   小五正要开讲,已是两声咳嗽传来,那名老驿卒道:“小五,去后面看看水烧开了没,烧开了就送到几位客官房里。”   “哦!”   小五后怕般的拍了拍心口,现出一个歉意的笑容,快步离去。   高一功等人暗道一声可惜,不过他们都清楚,再追问下去,必然会惹来怀疑,于是均是大口开吃起了桌上的酒菜。 第九十二章 互相扯皮   两日后的正午,李信乘坐的四艘战舰缓缓停靠上了淮阴驿码头,受战争影响,又是冬季,下游没有任何漕船北上,河面冷冷清清,   不过张太监兴致很高,刚一上岸,就哈哈笑道:“咱家总算是回来啦!”随即又象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僵,谦卑的向李信哈腰:“司令爷,里面请!”   “张公公同请!”   李信笑着伸出了手,与张太监并排走到一起,张太监连呼不敢,可那绿豆小眼中,闪烁出了隐秘的怨毒之色。   一行人向着城门走去,随行还有十余辆大车,车辙在地面印出深深的印子,张太监不由问道:“司令爷来淮安还带着家什?”   李信哈哈一笑:“知我者,张公公也,另还有些带给漕抚的年礼,作为赔罪之用。”   张太监皮笑肉不笑的笑了笑。   守门兵丁早得了授意,并未刁难盘问,车队很轻松的接近了城门,城里也有稀稀落落的人正在外出,李信暗道一声正好,突然嘿嘿一笑:“多谢张公公领路,他日学生必有回报,不过暂时还得委屈下张公公,免得你不好交待。”说着,就向后猛一招手!   两支黑洞洞的口指住了张太监的脑袋,不仅止于他,守门军卒全都懵了,张太监随即厉声喝道:“司令爷,你这是为何?”   李信冷声道:“张公公,得罪了,本司令这么做也是为你好,你带我们革命军入城,若不受点苦,崇祯岂能饶你?来人,都绑了,我李信奉劝大家莫要乱叫乱动,否则弟兄们情急之下或会失手伤人!”   张太监似是想到了什么,浑身颤抖,面色灰败下来!   那些守门的军卒被装上刺刀的枪口指着,也没反抗,任凭被绑,甚至还有人很荣幸的叫道:“司令爷,俺胡老三又被你俘虏啦!”   又有人道:“司令爷,前次在高邮被你抓着,因家小在淮安,没法当您的兵,今天您是来攻打淮安的吧,这可是太好了,俺们都愿意当司令爷的兵!”   其他人七嘴八舌,纷纷表态。   李信很是无语,他没想到,自己居然有如此的号召力,就是前锋营与亲卫连的战士,枪口都沉了下来。   “总司令,我看他们不象是敷衍,军心可用啊,要不……顺势攻占淮安?”   何虎提议道。   李信也有一刹那的心动,但还是摇了摇头:“淮安人口众多,凭我们这点兵力,要想稳住淮安需要很长时间,崇祯不可能给我们这个时间,必会疯狂反扑,到时里应外合,会很被动,而高邮不同,只有几万人,况且重要性也不如淮安,我们暂时没必要过于触怒崇祯,也不宜太过张扬!”   说着,便向那些守门军卒拱手道:“承蒙诸位兄弟厚爱,我李信感激不尽,目前我们革命军还不具备占领淮安的条件,只能向大家说声抱歉,不过请大家放心,淮安早晚要取,我们蛰伏的时间也不会太久,但今日只能委屈下各位,走时再给些补偿,现在都到城门外面蹲下,免得打起来,子弹无眼。”   “咱们听司令爷的!”   一群城门守卒奔到城门外蹲了下来,丝毫不担心革命军会对自己不利。   “快,布置好!”   李信猛一挥手。   战士们把车辆分别推入三个门洞,布置开来。   前面几辆车里,装着泥沙包,搬出之后,就地垒叠,三门佛郎机炮放在后面,门洞前来了一群要出城的人,见着这一幕,大声嚷嚷着快让路!   李信懒的解释,给黄海打了个眼神。   黄海拿起一把燧发枪,斜向半空,扣动了扳机。   “砰!”   随着枪响,惊叫起四起,人群作鸟兽散。   鸣枪示警,效果确实不错!   ……   “什么?李信堵住了城门?”   史可法得报,惊的站了起来!   他的计划是把李信诱入淮安,只要进了城,还不是任他拿捏?可是李信堵着城门做什么?   许绍急忙道:“漕抚,李司令多半是识破了漕抚之策,将计就计,抢占城门,或许他的援军就在后面,他是冲着淮安而来啊,漕抚速作定夺!”   “召集兵马,随本部院赶过去!”   史可法心急如焚,挥着手向外跑。   也是,他能不急么,大明的督抚疆臣失土是要被押往西市处斩的!   仅仅片刻,史可法就带着几百名兵卒赶了过去,实际上不用他调兵遣将,各城门都是守军把守的重点,在革命军刚刚布置好车阵,红夷大炮已经抬过来了,一群军卒闹闹嚷嚷,炮口向城门作着调整。   “漕抚,稍后就可以开炮!”   一名参将向史可法拱手。   史可法向前看去,城门前方,堆叠着泥沙包,让他不大看清里面的布置,不过人影绰绰,还能看到李信。   “且慢!”   史可法挥手拦住,便道:“本部院去他说一说!”   “漕抚小心啊!”   许绍劝道。   “诶~~”   史可法摆了摆手:“李司令要想杀我,那天就不会放我回来,我与他谈一谈!”说着,就勒马向前。   许绍猛一咬牙,带着几人跟了过去。   “史可法来了!”   黄海低呼一声。   李信点了点头,拱手笑道:“学生见过漕抚!”   “哼!”   史可法也不下马,哼道:“李信,本部院好心请你来,你却做的甚么?”   何虎挥着手道:“史老头,别想诓总司令进城,虽然总司令相信你,但咱们这么多弟兄可不信你,你若真有诚意,就把试题拿来,总司令在城门洞里考,他日你来高邮做客,俺老何向你赔罪。”   “李信,这是你的意思?”   史可法心知没法把李信诓进城了,但还是不死心的问道。   李信先丢了个赞许的眼神给何虎,才道:“请漕抚见谅,学生也不愿如此生份啊,奈何弟兄们一片好意,学生想想也有道理,毕竟几万张嘴指着学生吃饭,学生谨慎点倒是无可厚非,想必漕抚能理解的,他日漕抚来高邮视察,学生必扫榻以待!”   史可法心里有些为难,毕竟他的心还没黑,李信口口声声赔罪,他还不好意思翻脸,可这样僵着也不行啊。   “诶,有了!”   史可法突然灵机一动,唤道:“既然如此,本部院也不勉强,还请李公子先把张公公放回来。”   “放了!”   李信回头挥手。   “嗯?”   两名士兵一推张太监。   张太监撒腿就跑! 第九十三章 太监心眼   “给咱家开炮,给咱家开炮,轰死他个直娘贼!”   刚一跑回队伍,张太监就挥着手大叫。   史可法暗喜,事实上他讨要张太监,就是因为张太监心眼小,睚眦必报,又没文化,胸无城府,回来必然会向李信报复,恶人由张太监来当。   这不,已经嘛嚷着开炮轰死李信了!   不过在表面上,史可法眉头一皱,劝道:“张公公,李公子还算是讲信义的,不是把您老给放回来了么,纵然你心有怨恨,又何至于此啊,还是待本部院再劝劝他,劝得浪子回头,亦是大功一件啊!“   张太监根本不听,尖叫道:”谁敢拉咱家,就是与咱家为敌,史可法,莫怪咱家不给你面子,实是这直娘贼竟然勒索到了本督监的头上,是可忍孰不可忍,打,给咱家狠狠打!”   炮手为难的看向了史可法。   “哎~~”   史可法什么也不说,重重叹了口气。   “打!”   张太监催促。   炮手无奈,开始往红夷大炮里填装火药。   黄海顿时慌了,转头道:“总司令,您先避到外面去吧,这里弟兄们顶着。”   “无妨,他打不中!”   李信摆了摆手。   众人一脸讶然。   李信解释道:“红夷大炮虽然弹道平直,但也有细微的曲线,炮弹很难打入狭小的门洞,再退一步说,即便打进来,多半会从我们的头顶上飞过,要是打中底部,还有泥沙包阻挡,他开炮,我们就趴下,而且泥沙包的堆垒也能有效的防止跳弹,据我估算,我们硬挺十来炮不成问题,而我们的援军很快就来了,多半开不了几炮,张太监就会失去耐心强攻,到时候好好招呼他!”   “得令!”   听着李信解释的头头是道,众人信心大增,但还是有些小紧张,毕竟对面是那黑洞洞的红夷大炮,不过李信倒是一副没事人的样子。   也确实,他是真的不怕,前世在枪林弹雨中闯过来,干的又是杀头的买卖,对于武器的性能太了解了,如果是现代火炮,那他二话不说,调头就跑,可这是明末,火炮水平比同期欧洲落后了一个世纪,这要是被打中,只能是老天爷要收他的命了。   他相信自己没那么点背!   “放!”   对面突然一声巨吼!   炮手点燃了引线!   这下,即便是不当回事的李信,心都有些纠起来,甚至有些后悔没趁着史可法赶来之前,先占领上面的城楼,只是他又不确定城楼上的布置与兵力人手,守军见了自己会不会跪地求降。   毕竟城门洞是打了个措手不及,几十名守卒除了卖好,没有别的路可走,什么只当自己的兵,听听就算了,实际上中国从宋代开始,道德水平就在持续下降,李信对于明朝人的节操是从来不信的。   而攻打城头,必须走楼梯向上,天然处于劣势,上面开枪射箭,扔砖头都足以抵挡,再如能击毙自己,就是天大的功劳,因此李信没敢冒险,把兵力分布在三个城门洞里,每洞各有一门佛郎机炮。   “嘭!”   一声巨响!   不片刻,便是轰隆一声,一阵地动山摇,砖石直往下落,这一炮打中了城墙!   张太监气的大骂:“直娘贼,没长眼睛是不?再打!”   明军准备了两门红夷大炮,另一门跟着点火。   “嘭!”   又一声巨响!   这一炮倒是打中了泥沙包,就看到草屑和泥土翻飞,遮掩了整个门洞。   “好!”   张太监猛叫一声好,哈哈怪笑着,那绿豆小眼紧紧盯着,仿佛在烟尘散去之后,就能看到门洞里遍地的尸体。   却是让他暴怒的是,灰头土脸的李信站了出来,哈哈笑道:“老子就站这,有总来打,张公公,你娘的真不上道,老子放了你,你居然要老子的命,行,有种别再落我手上,否则我必将你卵儿割掉,给你做个彻底的净身!”   “你,你你……你有种就落咱家手上,咱家非得亲手阉了你这直娘贼,杀,给咱家杀过去!”   张太监气的满脸肥肉都在哆嗦,做太监的,最忌讳别人说下面的事,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那尖尖细细的声音都叫的破音了!   许绍等将领看了看史可法,太监只有监军权,没有领军权,不能直接对将领发布军令,军中真正做主的,还是身为漕抚的史可法。   史可法暗暗叹了口气,其实他是真想招安李信,大明朝需要李信这样杰出的将领,却不可能任由李信割据一方,这在大明从来没有先例,他本打算把李信诓来淮安,软禁之后,以忠义打动,先给个参将当当,真立下功劳了,再向朝庭表为总兵。   当然了,如果李信不识相,他也不会手软,该杀还是要杀。   而此时,看李信的样子,不可能再进城,摆明了是要一条道走到黑,张太监也与李信彻底翻了脸,哪怕再看好李信,也只能忍痛割爱,于是略微点了点头。   “杀,给咱们把那直娘贼抓过来!”   张太监挥着肥白的手臂叫吼。   “上!”   许绍猛一挥手。   “杀!”   明军刀牌手在前,顶着加了铁皮的厚盾,每一名士兵,均是半猫着腰,内着绵甲,外着铁铠,寻常的子弹打不穿,枪手和弓箭手在后面,再往后的火炮正在装药上弹子,仅从表面来看,明军的精锐部队并非不堪一击。   上回在高邮城下吃败仗,关键在于开战之初,红夷大炮被搞掉了,不远处的运河,战船又一艘艘的炸沉,而明军因欠饷的问题,军心动荡,士气低落,只能打顺风仗,逆风仗一触即溃,总总因素综合起来,才吃了败仗。   今日则不同,围攻城门的军队,并非是高邮城下被释放的俘虏,虽然听说了革命军如何厉害,却少了直观感受,不是太畏惧,况且革命军就两百人,每个门洞安放一门佛郎机炮,而自己这边哪怕红夷大炮打不中,还有几十门佛郎机和虎蹲炮啊,轰也把他轰死!   一时之间,士气高昂。   李信冷眼看着越发接近的明军,唤道:“开炮!”   “轰轰轰!”   佛郎机炮接连三声鸣响,三簇弹子越过明军前冲士兵的头顶,洒在了炮阵当中,顿时惨叫连声,很多士兵躲避不及,被打成了一个个血人。   “两百三十步,两百三十步!”   许绍骇然低呼。   正常情况下,佛郎机的射程很近,约为红夷大炮的一半,而发射散弹还要再打个折扣,大概是两百步左右,革命军却是把佛郎机的射程提高了一成半!   上回在高邮,他就意识到了革命军的火炮打的远,但是只开了一轮,并不能看清楚,这次留了个心眼,果然,确实是如此。 第九十四章 又吃败仗   佛郎机炮退出子铳,再装入新铳点火,射速极快,别看革命军只有三门炮,但子铳带了三百只,又因佛郎机炮漏气,虽然打不远,却是避免了炸膛的风险。   革命军尽情射击,打完一发又一发,明军的炮手找不到任何开炮的机会,除了死伤的,其余炮手见势不妙,紧紧躲在了火炮后面的死角里,一动不敢动。   “上,给咱家上,攻入门洞者,咱家赏五十两银子!”   张太监急的大叫。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本来有些畏缩的明军,纷纷鼓起勇气往上冲,恰于此时,两门红夷大炮再一次发射,虽未打中门洞,可那砖石扑哧哧直往下落,极其震憾人心。   “杀!”   明军士气大增!   李信晃了晃脑袋,抖落头上的泥灰,挥手道:“打,狠狠打!”   李信带了两百人,两侧的小门洞各五十,中间的主门洞一百人。   刹那间,枪声如炒豆子般的炸响,道道火舌吞吐,硝烟遮挡了视线,虽然看不清,却是惨叫不断,显然死伤颇重。   “那些直娘贼看不到你们,给咱家杀过去,咱家赏一百两银子!”   张太监一看士兵有些退缩,急忙加了价码。   士兵也不傻,通过门洞内人数与大略的枪声估算,基本上可以判断出革命军的枪放完了,再想装药上弹,还要有一段时间,为了一百两银子,这个险值得冒!   而革命军的佛郎机炮,需要压制自己的火炮,只要稍微有点间隙,就会被炮手抓住机会开炮,因此倒不是太担心被火炮射击。   “杀!”   数百明军鼓起勇气,向着门洞疾冲!   因着人数少,三段式射击没有意义,不过硝烟中,突然传来嗖嗖的破空声,密密麻麻的箭矢从中而出,当场射翻了二十来人。   “直娘贼,本督监看你箭射完了还有啥,给咱家射!”   张太监气的尖叫。   明军在跑动中纷纷射箭,毕竟火绳枪没法在跑的同时开枪,只能射箭。   在弓弦响动的刹那,革命军已先一步躲在了泥沙包后面,当再抬起头时,已经来不及开枪射箭了,佛郎机炮也没法再发射,只能肉搏!   “杀!”   李信猛一枪刺出,扎中一名刚刚攀上泥沙包的明军的胸口!   “啊!”   那人惨叫着栽了下来。   “总司令快退后,弟兄们能挡住!”   何虎不用刺刀,一斧劈中了一名明军的面孔,脑袋几乎被剖成两半,随即焦急的大叫。   李信也知道自己没有与明军肉搏的必要,刚刚就是过把瘾罢了,于是唤了声:弟兄们,慢慢打,以拖为主,便贴着墙向后退。   战斗瞬间进入了肉搏战阶段,双方都没法开枪放炮,全靠士兵在阵前拼杀,刀枪挥动,喊杀连天。   总体来说,明军虽人数占优,但门洞狭窄,发挥不出人多势众的优势,而且在训练和体力上远不及革命军的前锋营和亲卫连,本应是一批被杀死,换下一批上,可事实并非如此,双方挤在门洞中,杀的难分难解。   毕竟杀人是痛快,可杀完一批又来一批,换来的始终是生力军,而革命军体能再好,也难以抵挡住车轮战术,倒不如拉着对方,既不杀死,又不让退走,两边体力同时下降,越打越轻松。   渐渐地,在前方攻杀的明军品出了个中真味,奋力攻杀,自己必死无疑,后退的话,首先是违反军纪,真要严格追究下来,轻则打板,重则杀头,其次是后方拥堵着密密麻麻的同袍,想退也没法退,倒不如出工不出力,反正只要不死,怎么都好说。   一时之间,刀光剑影,呼喝连声,还有人暗中嘀咕:“兄弟,我都拿刀背砍你了,你怎么还往我心窝招呼啊!”   “哈,对不住,对不住!”   “等我们援军来了,你们就往回跑,我们保证不追,总司令有过承诺,淮安满城军卒,每人都会给些补偿。”   “你们援军啥时来啊,哎唷,我这胳膊啊,都挥酸了。”   “快了,快了!”   从场面上看,门洞里战作一团,非常激烈,可是除了刚开始死的那些人,后面几乎不怎么死人。   张太监显然没看出个中的猫腻,激动的大叫:“好,好,赏,人人有赏,快给咱家杀进去!”   “杀,杀,用力杀!”   明军有机灵的,配合着大叫。   “哈哈哈哈~~”   张太监乐的咧嘴大笑!   这时,城头有守卒大叫:“漕抚,漕抚,革命军来啦,革命军来啦!”   “多少人?”   许绍急声问道。   “好几千哪,有红夷大炮,更远点还有船队!”   “快杀进去,咱家给两百两,两百两啊!”   张太监也听到这话,急的大叫。   “杀,活捉史可法!”   随着他的大叫声,城外隐约传来了山呼般的呐喊,史可法差点没气的吐血,上回在高邮,就是活捉史可法,今天又来这套,如果再被捉一次,他的脸往哪儿搁啊!   哪怕他心里已经有了很不好的预感,也不敢跑,按大明律,督抚疆臣失土是死罪!   前方的士兵无心恋战了,张太监给的价码再高,也得有命赚,更何况能兑现多少还是个问号,不时有人一边挥着刀枪,一边向回望,看后面的同伴有没有让开道。   “轰!”   城外突然一声炸响,紧接着城墙一颤,这分明是红夷大炮开火,一枚炮弹打在了城墙上。   城外那几十名蹲着的俘虏放声大叫:“革命军放炮啦,革命军放炮啦,马上就要进城啦!”   顿时,围着三个城门洞的几百明军呼啦一下就往四周跑,城头守军也是夺路而逃,这一逃开,全军就溃败了,远处的明军也开始跑,甚至很多前次在高邮被俘的明军本能的跪了下来,做好了再次当俘虏的准备。   “诶!”   史可法面如死灰,浑身阵阵颤抖,痛心的低喝一声。   上回在高邮,尚可用战败来推托,这次被革命军攻入了淮安,那是失土之罪,妥妥的西市处斩啊!   他想到了自尽,捏上剑柄,手指因用力过度,青白一片,可是不知怎么的,居然失去了拨出剑的勇气。   许绍劝道:“漕抚,稍安勿躁,还是等等罢,看李司令进城要做什么。”   “哎~~”   史可法重重叹了口气。   “活捉张太监,活捉张太监,总司令要割他的蛋呐!”   明军溃散开来,革命军以骑兵为首,旋风般冲入城中,几个嗓门大的放声大叫。   “史漕抚,救救咱家,救救咱家啊!”   张太监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莫名其妙的,史可法看着刚刚还嚣张万分的张太监,转眼就变成了熊样,心里竟生出了一丝难以抑止的快意! 第九十五章 九品仓使   “流贼来啦,流贼来啦!”   淮安全城陷入了恐慌的气氛当中,百姓们发了疯的往家里狂奔,各家店铺,关门的砰砰声此起彼伏,大媳妇小姑娘,把头发打散,直接就把脑袋往稻草里面钻,什么泥土,锅底灰也往脸上抹,甚至有狠的,往自己身上泼屎尿!   当李信入城的时候,街面上除了一帮被俘的官军与文武官员,已空无一人。   “学生见过漕抚!”   李信向史可法拱手施礼。   “哼,你待如何?”   史可法硬纠纠的哼道。   “学生敬重漕抚为人,自然不会拿漕抚如何,只是军中无粮,特来向漕抚借粮。”   李信笑咪咪道。   “你……莫要过份,淮安储粮乃国家漕粮,事关北京百万人口,你若立刻退走,本部院可不与你计较淮安之事!”   史可法的脸色顿时难看之极。   李信摇摇头道:“北京不缺粮,只是当兵的和普通老百姓缺粮。”   “你……”   史可法想说什么,却是喉头哽塞,是的,北京的钱粮被掏空了,都在一只只的硕鼠手里,最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   李信又望向了许绍等将领,这些人面现愧色,不敢与李信对视,纷纷低下了脑袋,他也没刁难,转回头,冷眼看着跪在地上的张太监,张太监本能的双腿一夹。   李信沉声道:“张公公呐,听说你要阉了本司令?还骂本司令直娘贼?”   “司令爷饶命,司令爷饶命啊,瞧奴婢这臭嘴,该打,着实该打!”   张太监痛哭流泣,左右开弓,啪啪啪的扇起了自己耳光,那是打的叫一个狠,满脸肥肉抖来抖去,白净的面庞一个个通红的巴掌印叠加。   足足扇了几十下,张太监放轻力道,偷偷看向李信,李信并没有任何叫停的意思,连忙继续扇,又扇了几十下,面孔明显肿了起来,李信才道:“可以了。”   “多谢司令爷,多谢司令爷!”   张太监猛磕起了头。   “呵~~”   李信呵的一笑:“本司令可没说饶过你,你骂我,还公然声称要阉了我,我若把你放过,你让我脸往哪儿搁?不过我与你一见如故,真割了你的蛋又不忍心,这样罢,你出多少银子赎你的蛋呐?”   “唔!”   好几个明军将领忍不住笑了起来,望着张太监的目中,带着满满的幸灾乐祸之色。   张太监大哭着哀求道:“司令爷呐,前次那二十万两,奴婢东拼西凑,家底都掏空了,还欠了一屁股债,哪来的银子啊,奴婢再也不敢与司令爷作对了,今后必为司令爷立长生牌位,每日好生供奉,求司令爷放了奴婢吧。”   “没钱?少和老子扯,你娘的打起赏来一百两二百两叫的挺欢啊,废话少说,去你家!”   李信不耐的挥了挥手。   张太监猛一颤抖,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几名战士把他拎了起来。   李信向邢武交待了几句,邢武奔向一边,然后叫人拿枪指着张太监带路,数百人向着城中行去,李信并未招呼上史可法等文武官员,这些人相互看了看,又焦急,又茫然,还有种被漠视的屈辱。   “哈哈,去看看张太监的家当到底有多少,平时可没这机会呐!”   也不知是谁,干笑一声,跟在了革命军后面。   众人均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又可能是好奇张太监到底有多少银子,包括史可法在内,居然纷纷跟了上去。   ……   而在另一边,火枪一团团长李胜德已经带着部分人手赶到了大军仓,仓外有官员带着近百名士兵紧张的守着仓门。   “还不快让来,真要老子们动手?”   李胜德挥手叫道。   那官员哭丧着脸道:“军爷,俺求您呐,这可是漕粮啊,失了漕粮是杀头的死罪啊,可怜我吴启功只是个小小的仓大使,从九品的芝麻官,一个月拿不了几两银子,就算军爷饶了我,皇爷也饶不了我啊,您说我值吗?要不,您去那边的军仓瞧瞧?”   淮安的粮仓不止大军仓和东新仓,还有卫仓和常平仓,常平仓是平时高价收储粮食,灾年低价卖出,自天启开始,灾害不断,又自崇祯登极,内有流寇,外有建奴,在天灾人祸的叠加之下,常平仓早已废弃。   卫仓则是卫所兵的粮仓,李信交待不动卫仓,以避免与卫所兵交恶,他的目标只是漕仓和库银。   李胜德冷冷一笑:“既然大明不容你,就带着家小跟着我们革命军好了,好歹你是读过书的,又会算帐,总司令必然会用你。”   “是啊!”   一名把总劝道:“李司令这人还算是不错的,革命军也比官军强多了,早点投过去指不定哪天就光宗耀祖了,可惜啊,俺不识字,不然俺就跟着李司令走了。”   这么一说,吴启功动了心思,他只是个秀才,三十多了,乡试屡考不中,才死了心,使了银子托人,补了个从九品仓大使的缺,虽然不是吏,但作为最次的官,也不比吏好到哪儿去,这一辈子都不会有升迁的希望。   按理说,管粮仓的油水多,没有仕途有钱途,可是上面层层分润,落他手上之后,还要带下面三个副使与各仓主事分润,真正能拿回家的银子其实没多少,况且粮仓是他直接管理,出了任何问题,第一个被杀头的就是他,是最恰当的背锅侠。   尤其是史可法上任以来,刚苛严正,眼里揉不得沙子,光是大军仓和东新仓两座漕仓,就被揪出了几十号人,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当个从九品的仓大使,每一天都战战兢兢,精神压力极大,又没落过太大的好处,投入与产出严重倒挂。   其实如有可能的话,他倒是愿意问心无愧,两手干干净净,但是清廉不清廉,是他自己能决定的么?史可法可以做清官,他没有做清官的资格。   吴启功心想这仓大使不仅做的不值,而且前面几任,几乎就没有善终的,自己早晚也会被拉出去当替罪羊,更何况革命军直接打破淮安进城抢粮,这是大明朝开国两百多年来从未有过啊,让他看到了大明的虚弱,深深地震憾了他,也许跟着革命军真是个出路呢?   “也罢,李司令可愿容我?”   李胜德笑道:“总司令求才若渴,我为你引荐便是,我也是衙门里出来的,请恕我丑话说在前,衙门里的那套,还是趁早收起来,总司令不喜欢,另外再提醒你,我们革命军中,姓李的很多,所以不要称李司令,要称总司令。”   “是,是!”   吴启功连声应下。   李胜德回头道:“你们几个,和吴仓使回家一趟,该收拾的趁早收拾。”   “得令!”   几名士兵出列。   吴启功看到这一幕,知道再也没有回头的余地了,倒是爽快的向李胜德拱了拱手,快步离去。   李胜德转回头,看向了那些军卒,哈哈一笑:“总司令有过吩咐,凡是朝庭的兵,每人领一石米回家,大家敢不敢拿?”   “敢,有什么不敢!”   “这是司令爷赏的,和他朝庭有什么关系!”   “开仓!”   李胜德猛一挥手。 第九十六章 蛋的赎金   张太监住在一所三进的宅院中,虽不起眼,内里却别有洞天,花园假山郁郁葱葱,围着院墙,栽着一圈青竹,小径以打磨浑圆的鹅卵石铺就,几只梅花鹿悠闲的啃着枯草,家什则全部以上好的沉香木打造。   一群淮安文官武将沾了李信的光,漫步在宅子中,啧啧赞叹。   史可法心里却是有一种非常怪异的感觉,好象李信才是这所宅子,乃至于整个淮安城的主人,那信步闲庭的样子,说不是连他自己都觉得荒谬。   “张公公日子过的不错啊,怕是皇宫也比不得罢?”   李信皮笑肉不笑的笑道。   张太监挂着一副死了爹娘的苦脸,心神不宁道:“司令爷,您就别拿奴婢说笑了,奴婢是个阉人,只能靠着身外之物取些乐子,实不瞒总司令,奴婢的家当都花在了这所宅子上,司令爷若是看中什么,尽情拿去,奴婢就是……驴屎蛋子表面光呐!”   “哈哈哈哈~~”   李信拍了拍张太监那滑溜溜的脸蛋,哈哈笑道:“瞧你这张嘴,本司令是越来越喜欢你了,可惜你是崇祯的奴婢,算了算了,本司令不叫你为难,若不想吃苦的话,老实交待,你家有几个藏银子的地窖?”   “这……”   张太监神色一滞,绿豆小眼眨巴眨巴。   李信也不催促,打量向屋里的四名美婢,论身段,姿容,都是上上之选,甚至有两个,那盈盈妙目中,渡来了如春水般的柔情。   ‘可惜了!’   李信暗感惋惜,作为现代人,对女子是否处女并不是太看重,就象高桂英,嫁过两个男人,还有个女儿,他从未生过嫌弃之心,但是太监的女人让他心里膈应的很。   根据科学研究,太监也有那方面的需求,1981年,著名生理学家尼古拉斯在论文中提到,阉并不能保证断绝欲望,只能在四十五岁之后,阉对欲望的削弱作用才会加强。   明清两代,后宫的妃嫔常常与太监苟且,上床太监是紫禁城里的公开秘密,甚至还有因幼年净身不干净,之后又逐渐长出了些二弟的太监,特别受妃嫔的欢迎,不过太监终究不是正常的男人,一想到张太监那残缺的二弟或者索性就是一个疤,被这四名如花似玉的女子用纤纤素手乃至于口唇摆弄着,厌恶感就难以抑制,连带这四个女子,在他眼里都变得肮脏无比。   高桂英见李信目不转睛的打量着,心头微酸,伸手掐了把李信的腰眼。   “太监也用女人?”   李信这才无奈的收回目光,问道。   “回司令爷的话!”   张太监也以为李信是对他的四个小妾有意思,心里虽然不舍,却依旧哈腰,谀笑道:“不瞒司令爷,这四名女子是扬州盐商送与奴婢,歌舞琴棋,样样精通,奴婢留在身边,也就是平日打理下府宅,如老牛嚼草,唐突佳人啊,司令爷若是中意的话,奴婢愿将这四女献与司令爷。”   “哦?”   李信淡淡道:“清白可在了?”   既然是扬州盐商送来的,那肯定是处女,如清白仍在,他不介意留在身边做个使唤丫头,他两个,给红娘子两个,服侍起居,也可随时拉上床快活下,所以才有此一问。   “这……”   张太监现出了难色,手指头不自禁的动了动。   李信明白了,骂了隔壁!   这死太监真是变态啊,下面不行,就用手给她们破了身子,顿时兴趣全无,回头道:“那,太监的女人,可有单身的?若不嫌弃的话,可领回家。”   “我,我……”   四个反应最机灵的单身亲卫,撒腿冲了过去,一人抱住一个。   “啊!”   “放开妾,放开妾!”   尖叫起冲天而起!   李信道:“跟着太监有什么好,他做不成男人,还害你们连女人都做不成,这四人,均是本司令身边的俊彦,能嫁给他们,将来是要做大奶奶的,是你们的福报,当惜福才对,不要一副被人抢了的样子,好好过日子吧。”   “呜呜呜~~”   四名女子掩面痛哭,也不知是真是假,那四个亲卫却是喜笑颜开,毕竟在他们眼里,太监已经不是男人了,跟在太监身边服侍,不用做那事,就算身子被手破了,也相对干净,尤其是扬州盐商送的,立时引发了他们有关于扬州瘦马的一切暇想。   “张公公,你是自己说出地窖所在,还是再尝尝老虎凳的滋味呐!”   李信又阴恻恻的笑道。   “司令爷,您饶了奴婢吧!”   张太监赶忙跪下来磕头。   “去准备老虎凳!”   李信向边上使了个眼色。   “别别别,奴婢带路还不成吗?”   张太监吓的赶忙爬了起来,那张脸垮了!   ……   张太监家藏了两窖银子,合计三十五万两,其余首饰、珍宝、丝绸也被搜刮一空,史可法等官员暗暗咋舌,虽然三十五万两不算多,可是张太监才出了二十万的血本啊,况且他在北京还有府宅,北京的家里肯定还藏着钱,这真是心里又恨又气!   一个小小的镇守太监就有百万银子的家产,那王德化、高起潜、曹化淳等更大的太监,家里又有多少银子?全大明的贪官污吏又藏了多少银子?   大明朝就是这样被活生生的掏空了!   再一想到崇祯为几百万两银子的加饷闹的天怒人怨,史可法更是痛心疾首,若有一丝可能的话,他倒是宁可崇祯如李信这样,抄几个大贪官,钱就来了。   不过他却是忘了,嘉靖抄严嵩的家,一两银子都没落到,既便办了几个大贪官,也无非是喂饱了别人!   “咱家的心肝啊,哎哟,哎哟,这可是上交给宫里曹公公与王公公的银子呐,咱家还不如死了算了,咱家心口疼!”   看着革命军战士把一箱箱的银子往外搬,张太监捂着心口,嚎啕大哭。   “叫你娘!”   李信听的心烦,狠狠一脚踹上了张太监的嘴巴,就听到哎哟一声,张太监连翻了几个滚,头上撞了个大包,满嘴的鲜血,吓的不敢哭了。   李信指着张太监,冷冷道:“张公公,这是你两个蛋的赎金,本司令念你一再恳求,勉为其难的收了,也望你能痛改前非,如果下一次再落我手上,你先想清楚拿什么来赎你自己!”   “奴婢晓得,奴婢再不敢与司令爷作对啦!”   张太监磕头哭叫。   “总司令!”   这时,邢武奔了进来,拱手道:“已经查明了几户人家,总司令可是现在过去?”   “也好!”   李信瞥了眼史可法等人,转身向外走。 第九十七章 收买人心   史可法等官员也跟在了李信身后,这看起来非常不可思议,可是不跟着李信,心里难安,而且李信摆明了不会拿他们怎么样,只要不过于触怒李信,自身的安危倒不用太过于担心。   却是出乎他们的意料,李信居然来到了卫所兵的住处。   卫所兵因为贫穷,居住环境极其恶劣,那破败的柴板屋,难以遮风挡雨,街巷中污水横流,散发出刺鼻的臭味,哪怕是史可法再刚正不阿,也从未想过,身为漕运枢纽的淮安城里,竟有如此地方。   史可法不禁叹道:“难怪士兵不肯用命,本部院时至今日,方是明白了!”   身后一众人等均是心情复杂,回想着不久前那戏剧性的战败经过,虽然谁都明白根源在哪,可是冰冻三尺,岂是一日之寒?那憋闷的心情,纷纷化作了一声叹息。   李信在一处破败的柴板门前停了下来,二瓤上前敲门。   “笃笃笃~~”   “谁呀!”   屋子里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革命军!”   二瓤大声唤道。   不片刻,吱呀一声,门开了,出现了一名白发苍苍的妇女,身形佝偻,脚步蹒跚,骨瘦如柴,面色黑黄,满脸的皱纹纵横交错,那浊黄的眼神打量向众人。   “你们……”   李信道:“大娘,我是中华革命军总司令李信,请问这是胡二保的家么?”   “正是!”   妇人不安的点了点头。   李信问道:“家里还有些什么人?”   “这……”   妇人有些迟疑。   二瓤向后一指:“这位是漕运总督史可法,你有什么不敢讲的?”   史可法顿觉羞愧无比,把脸面调向了一边。   那妇人不知道李信是谁,却是听说过史可法的,连漕抚都来了,不自禁的膝盖一软,就要跪下,李信连忙扶住,肃容道:“进屋再说。”   “噢噢!”   妇人失了方寸,不知该说什么,也忘了男女授受不亲,任由李信搀扶着胳膊,回了院子。   不过退一步说,没谁会认为有什么不妥,毕竟这妇人又老又丑,身上还有一种好久没有洗澡的闷腐味道,指不定是谁占了谁的便宜呢。   院子里,有一个看上去三十来岁的妇人,面黄饥瘦,不比老妇好到哪去,还有一个六七岁的小男孩,半缩在妇人的背后。   那老妇战战兢兢道:“司令爷,这是我家的媳妇江氏,这是孙儿胡三保。”   一家三口均是怔怔望向李信。   “哎~~”   李信叹了口气,拱手道:“实不相瞒,胡二保在与我革命军的战斗中,不幸身亡,本司令是为道歉而来。”   “我的儿啊!”   “相公!”   “爹爹!”   就如一道晴空霹雳当头劈下,一家三口在短暂的呆滞之后,抱头痛哭起来!   这不仅仅是失了至亲之痛,还在于男人是一家的主心骨,主心骨死了,教这孤儿寡母,还带着老太婆如何活下去?   “胡夫人,请听我一言!”   李信拉起那老妇,柔声道:“胡二保虽是死于我军之手,但两军交战,不可能没有死伤,还望胡夫人、江夫人与三保理解。”   “呜呜呜~~”   那老妇哭道:“妾身不敢怪罪司令爷,这是我儿的命数啊,只是苦了三保这孩子,自小没了爹,妾身年纪大了,怕是活不了几年,可我这媳妇身子骨弱,再拉扯个孩子,这日子怎么过啊。”   李信点点头道:“我明白,所以我刚刚下了令,凡是在淮安伤亡的明军将士,可按照我们革命军标准给予抚恤,每人给两石粮食,二十两银子,不过你们家情况又有些特殊,没了男人终是不行,不如随我们回高邮,你和你的媳妇可安排些力所能及的小工做着,拿些钱粮,养家糊口,三保也到了上学的年龄,可以免费读书识字,再由革命军拨款,享受军属烈士待遇,供养到十八岁成年,胡夫人意下如何?”   “司令爷,司令爷,您对我家的大恩大德,老妇做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啊,江氏,三保,还不快跪下来拜谢司令爷,呜呜呜~~”   一听这话,老妇更是哭的撕心裂肺,那面孔都埋进了李信的胳膊弯里,身后的母子俩也是大哭着跪了下来。   高桂英眼角微红,拭了拭,史可法等人虽明知李信在收买人心,却没法说出半个不字,反而被勾动了侧隐之心,其实李信的抚恤标准并不高,关键是大明连一点抚恤都没有啊!   ……   当天傍晚,革命军撤出淮安,聚集于淮阴驿,连夜装船,将于明日一早回返高邮。   这一趟,除了分发给普通士兵和作为抚恤的近万石粮食,共得到粮食十三万石,连同抄张太监家三十五万银子,又获得库银三万两。   随同出城的有大军仓和东新仓各级管粮官吏及其家属六百余人,他们不管愿不愿意,都没法在淮安呆了,留下来,要承担被泄愤,揪出来当替罪羊的风险,倒不如跟着李信一走了之。   相对而言,卫所兵还是有优势的,作为手握武装力量的一个团体,不管是史可法还是谁,都不敢向士兵问罪,尽管明军是失城的罪魁祸首。   事实上在明末的军队中,已经出现了少壮化的趋势,下级军官与低级士兵抱团,对抗上级高层乃至于文官政府,李信优待明军,本质是顺应这一趋势,毕竟作为现代人,没有谁比他更清楚少壮派所蕴含的力量,明军战斗力低下,以下克上成风,正是少壮派的权益不能得到声张的一个表现形式。   当然了,他不会姑息少壮派,而是要把少壮派握在手里,作为他的基本盘,为他所用,因此从一开始,李信对于明军高层以杀为主,对于低级将领和士兵,则是颇多怀柔。   另在队伍中,还有三百多名阵亡明军的家眷,都是独子身亡,留下妻儿老母难以为继,跟着李信回高邮讨生活。   码头上,灯火通明,一袋袋的粮食和一箱箱的银子装运上船,淮安城门已经紧闭,重新回到城头驻守的明军,看着远处淮阴驿的忙碌景象,不免议论纷纷。   “咱们官军死了还给家眷抚恤,又把孤儿寡母全部带回高邮安置,司令爷仁义!”   “听说司令爷在高邮杀的血流成河呢!”   “胡说什么,天下间还有谁能比司令爷更加仁义,那定是别有用心之小人对司令爷的污蔑!”   “司令爷怎么就不顺势占了淮安呢,俺们日盼夜盼,都盼着当司令爷的兵啊!”   士卒们聊的起兴,却没料到,身着便装的史可法已经悄无声息的站了身后! 第九十八章 黑锅李信背   史可法制止住了随从喝骂,听着那嘈杂的声音,心情异常沉重,李信在高邮大开杀戒,他隐有耳闻,也相信是真的,可是有什么用呢,满城的军卒已经自动把他给洗白了,任何对李信不利的传言,在淮安都会面临群起而攻之的下场,而这一切,仅仅花了万石粮食与几千两银子。   好手段啊!   而且革命军的军纪也让他惊骇不己,自古以来,极少有哪支军队破了城之后能不驿扰百姓富户的,尤其革命军摆明了是来打劫,并不是占领,可偏偏全城没有一桩劫掠的事件发生,这只能说明,李信治军有方,怕是不下于戚继光、岳飞等名将。   据他打探到的情况,不仅仅淮安驻军对革命军已近乎于归心,即便是淮安城的大户富商也因此对革命军好感大增,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革命军不仅得了军心,还在逐渐得到民心,如果下回,革命军再度兵临淮安城下,恐怕直接城门洞开,老百姓担浆挑食,迎革命军入城。   史可法暗暗苦笑,如此人才,可惜不能为朝庭所用,但更迫在眉捷的问题是,漕粮和库银被劫,他不知如何交待,这么多钱粮没了,也瞒不了多久!   “走罢!”   史可法没脸面对士兵,挥了挥手,径直下城,直奔总督衙门,虽然入了夜,但衙门里仍一片忙碌,没办法,淮安刚被革命军洗劫过,需要清点损失。   不片刻,史可法召来众官,神色颇有些不大自然,张太监依然坐在他的身边,脸还是肿着,史可法问道:“可曾清点过?”   众人相互看了看。   户部仓储主事拱手道:“回漕抚,流贼共劫走漕粮三百万石,库银一百八十万两!”   “什么?”   史可法面色剧变,这根本不可能,作为漕运总督,虽然对具体数目不清楚,但是大体他是有数的,漕粮也就十来万石,漕银大概几万两。   他明白了,这类似于火龙烧仓,把历年亏空的钱粮全推给李信,谁叫李信打劫淮安呢,这不,坏事变好事,以前没法做平的帐,通过李信的抢劫,全部平了。   淮府知府杨旭也道:“漕抚,不光是漕粮损失严重,我淮安府的库房也被洗劫一空啊,据初步统计,约损失三十万石粮食,十五万两白银,还请漕抚做主啊!”   山阳知县是淮安附郭县的主官,跟着道:“漕抚,我县被劫走粮米五万石,库银三万两千两!”   “你……你们!”   史可法大怒!   他突然意识到,下属狮子大开口,不仅仅是借机填平帐务,还是因接连两次大败,自己威信下降,通过巨额帐目以下克上,要挟自己。   毕竟如此数目的钱粮被劫,一旦上报,崇祯必然震怒,自己作为漕运总督,是要押往西市斩首的!   “漕抚息怒!”   杨旭拱手道:“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如何向朝庭上报此事。”   史可法冷冷道:“实话实说便是,大不了本部院以人头谢罪,尔等怕是亦脱不了干系!”   杨旭笑道:“漕抚不必惊惶,目前尚未到绝境,仍有挽回之机。”   “哦?”   史可法看了过去。   杨旭道:“高邮城下之败,可依李司令拟好说辞上奏,今日之败,则可说成流贼在我军退去之后,尾随反击,以重兵包围淮安,漕抚拿出银两劳军,并征集民众上城助战,流贼火炮入城,击中两座漕仓,满仓粮食毁于一旦,幸得保住了淮安。”   史可法问道:“劳军岂能用到两百万两银子?”   杨旭捋须笑道:“银子的事可留待日后,反正几百万石粮食已被一烧而空,至于接下来的说辞,漕抚自行斟酌便是,张公公可还有补充?”   “直娘贼的……”   张太监正要大骂李信,却是想到真骂了也许会被人举报,他是怕了李信,最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哼道:“咱家没甚么说的。”   每个人都把目光移向了史可法,那一缕缕殷切的眼神中,隐含着不屑、冷笑与轻视,是啊,你史可法再刚正不阿,不还是要和光同尘么?   史可法心里充满着悲哀,也无比耻辱,他很想义正严辞,可是从一开始,他就选择了欺瞒崇祯,现在事情一步步闹大,他又哪来的资格去指责别人呢?   好比青楼名伎,第一次失身虽不是出于本心,但失身就是失身,与她的姐妹们相比,谁也不比谁贞洁!   “诶!”   史可法痛心疾首,面色灰败,重重叹气!   ……   进入高邮已经有了好几天,高一功在城内找了间客栈,六个人三间上房,每间一两银子,哪怕他带了不少银子,也不愿平白在驿站挨宰。   这几日里,每天都分头行事,打探高桂英和李兰芝的下落,可是高桂英随李信去攻打淮安,李兰芝又住在州衙,大门不迈,二门不出,而且高邮老百姓对革命军也陌生的很,楞是什么都没打探出来。   这日正午,几人在客房里碰头。   “一功叔,这样不行啊,我们如无头苍蝇般的乱打听,了无头绪倒也罢了,就怕被人盯上!”   张鼐揉着后脑壳道。   “咝~~”   高一功吸了口气道:“大姐能上哪儿,问题是我们还不能太招摇,那姓李的曾在邓州呆过一段日子,他的手下有一些是见过我们的。”   “要不直接登门拜见?”   慧梅忍不住道。   “不妥!”   高一功摆了摆手:“那姓李的可不是善茬,落他手上谁知道会怎样,还是等他从淮安回来再说,或许他在淮安吃了败仗,我们打探起来也方便些。”   几人想想只能如此,均是无话,突然楼下大堂有交谈声传来。   “李司令就要进城了,听说在淮安打了个大胜仗!”   “那还回来干嘛,为何不趁势占了淮安?”   “这我不清楚,对了,我好象隐隐听人提过,李司令攻打淮安是为了劫漕粮,既然打了胜仗,理该得手。”   “我们去看看?”   楼上六人相互看了看,均是略一点头,稍微收拾了下,出了客栈,待打听到革命军将由北门入城,于是奔北城而去。   要说高邮老百姓特意迎接李信凯旋而归,还不至于,不过革命军自进入高邮以来并未扰民,甚至老百姓还觉得,治安比以往明军驻守的时候好了不少,毕竟明军本就不是好鸟,而革命军在打击街头混混方面毫不手软,不管是偷鸡摸狗,还是开赌档骗人,或者更加严重的罪行,抓到就强征入伍,作赶死队使用,同时也为老百姓除害。   如果年龄过大不适合再当兵卖命,一般是判处劳改若干年。   总之,高邮老百姓虽然还对革命军存有戒心,但也不象当初那样畏惧了,基本上该干嘛的还干嘛,在门内街道两侧,陆续也围上了数百名赶来看热闹的老百姓。 第九十九章 摸入内宅   高一功等六人混夹在老百姓当中,打量着周围的人群。   “呵~~”   慧梅压低声音笑了笑:“看来那李信挺不得民心的,以往闯王进城,哪次老百姓不是欢天喜地,担浆送食,可这高邮人就象看热闹一样,而且才来了这么些人。”   张鼐道:“那姓李的又不象闯王那样不纳粮,老百姓当然不欢迎他喽。”   慧英迟疑了下,才道:“其实老百姓不纳粮并不见得是好事,毕竟闯王那么多人马,不纳粮,就只能抢,抢多了坏的还是自己的名声,据我们的打听,除了破城的当天,李司令抄了一批贪官污吏的家,不管大户小户都没有骚拢过,时间久了,高邮的老百姓自然会和他亲近起来。”   “慧英,你到底是哪一边的?”   慧梅不满道。   慧英嘀咕道:“我就是说说嘛。”   “别吵,进来了!”   高一功挥手打断了争论。   门洞中,革命军迈着正步出现,枪尖上着刺刀,扛在肩膀上!   实际上跟随李信进城的,只有前锋营、亲卫连和骑兵,其余的队伍先去孟城驿,把钱粮卸下再入城,可就两百士兵,给人的感觉却极其震憾,那腿高高抬起,再用力拍打在青石地面上,发出整齐的啪啪声,威武雄壮,杀气四溢,别说老百姓不敢吱声,就是高一功等人的面色也不自禁的凝重起来。   闯军中最精锐的是老八队,可老八队也走不出这样的气势啊!   “快低头!”   突然,高一功低呼一声。   慧梅、慧英与张鼐和那两个精锐战士还在看着,刹那间,面色大变,就看到高桂英与李信并辔而行,还不时说笑几句,显得很亲密的样子。   还亏得他们反应敏捷,及时低下了头,才没被发现。   待得人马远去,张鼐骇然道:“怎么可能?夫人怎么会和李信在一起?”   “是啊!”   慧梅也道:“听说那天夫人在朱连山顶被红娘子挟持,兰芝又被李信捉住,但是从现在看来,夫人好象很愿意和李信在一起呢。”   “难道他们……不可能,不可能,夫人与闯王十来年的夫妻之情,怎么可能是那样的人?”   慧英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   “既然知道了大姐在城里就好,我们找个机会和大姐单独见一面,我们走!”   高一功心烦意乱,挥了挥手。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李信全力备战,从淮安带回来的粮仓官吏,也暂时让他们管着粮食,当然,丑话是说在前面的,而高一功等人几乎每天都能看到高桂英带着骑兵出城训练,又不能接近,心里郁闷的不行。   直到将近半个月之后,高桂英接连两天没有出城了,六人又聚在了一起。   “夫人怎么回事?不露面了我们上哪儿找她?”   张鼐叹了口气。   来到高邮已经有了一个月,什么都没做成,另据打探来的消息,李自成正准备进攻开封,一想到如此重要的战役自己竟不能参加,心里憋的慌。   慧梅却象是想到了什么,突的俏面一红,扭扭捏捏道:“你们先出一下,我和慧英有话和一功叔说。”   “什么要避开?”   张鼐不解道。   “哎呀,叫你出去你就出去,和夫人有关的事情,你们几个男人不能听!”   慧梅不满的跺了跺脚。   慧英也催促道:“先出去吧,慧梅姐肯定有重要的事。”   “噢!”   张鼐那和两人出了屋子。   高一功与慧英同时望向了慧梅。   慧梅不自然道:“一功叔,夫人前阵子一直在帮李信训练骑兵,我们在远处观察,可以看出夫人是用心在训,但骑兵训练在短时间内是不可能有什么成果的,因此夫人连续停了两日必有问题,要照我看,有可能……有可能不大方便了。”   高一功是个经历丰富的男人,一听就明白了,点点头道:“确实不排除这方面的可能,那你的意思是……”   慧梅道:“夫人住在州衙,若是身子不方便的话,理应不会外出,而李信总是早出外归,我的意思是,不如我和慧英在白天偷偷潜入州衙内宅,找到夫人。”   “这……”   高一功眉头一皱,站起身,负手来回走动。   诚然,慧梅的提议非常冒险,稍有不慎就会落到李信手里,他自己还好些,如果高桂英真和李信有了私情,不看僧面看佛面,理应不会拿他如何,可是慧梅和慧英都是未出阁的黄花大闺女啊,人又长的漂亮,被李信捉住的后果他都不敢去想。   只不过,错过白天,确实没有别的机会,总不能一直耗在高邮吧,而且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大白天各忙各的,州衙里的人手相对较少,其实比夜晚更加安全,人在白天往往会放松警惕,夜间则戒备森严,真正的刺杀很少有在夜晚进行的。   “也罢!”   高一功点点头道:“我和小鼐子一起去,让他们两个在外面接应,今天我们先踩踩点。”   明朝的衙门,形制是有定数的,各地的县衙结构几乎一样,州衙只比县衙大一点,很快的,六人来到州衙后院,探听里面的声音,确定巡逻的规则,再寻找了易于攀爬的地段,到第二天午后,那两名战士在远处望风,高一功四人站在了围墙下。   年后的天气渐渐暖了,又素有春困秋乏之说,午后人容易犯困,这个时段,人的警惕性最低,张鼐弓腰撑着墙,高一功一个电步,踏在张鼐的背上,借势一跃,双手扒住墙顶,探出半个脑袋向里面看了看,确认没人,才翻了上去,向下伸出了手。   慧梅与慧英依样画瓢,抓住高一功的手上墙,最后是张鼐,直接猛一蹬墙,再抓住高一功的手,半空中腰一拧,跃上了墙头。   慧梅给张鼐递了个赞许的眼神,张鼐也颇为得意。   “好了,赶紧下去!”   高一功嘴角流露出一抹笑意,挥了挥手。   四人相继跃下墙头,小心翼翼的往里面走,还亏得李信住的地方没什么丫鬟下人,红娘子带的女兵也是忙的不可开交,居然无惊无险的连穿过几个院落。   “娘,我想父帅了!”   隔壁的一个院落,突然传来了李兰芝的声音,随即是一声幽幽叹息,满含着无奈,四人陡然心中一喜,这正是高桂英的叹息啊,连忙加快了脚步,转过去一看,正见高桂英带着李兰芝,坐在院子里!   “大姐!”   高一功忍不住低呼! 第一零零章 当场抓住   如今的高桂英,一袭暗红色缀花长裙,外罩摘枝缠花褙子,梳了个双飞燕头,插着花钿,活脱脱一个宫装妇人,哪有半分女将的英姿爽飒风彩?   高一功呆住了!   张鼐、慧梅与慧英也惊呆了!   “一功?你们……怎么会来?”   高桂英猛抬起头,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自你和兰芝被李信掠走之后,闯王无日不在思念,派我们把你接回去,大姐,赶紧带着兰芝和我们走吧。”   高一功急声道。   高桂英的俏面挣扎之色一闪,便咬了咬牙:“先进来说话,别站外面被人看着。”   四人赶忙跟着高桂英母女进了屋子。   “大姐,这是怎么回事?”   高一功迫不及待的问道。   “我……”   高桂英羞愧的低下了脑袋,毕竟在名义上,她还是李自成的妻子,却和李信苟且在一起,偏偏她又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性子,现在亲弟找上门来,内心不免又羞又愧。   “夫人,你不会真是……”   慧梅欲言又止,不安的看着高桂英。   “哎~~”   高桂英叹了口气,苦笑道:“慧梅,我实话实说吧,我奔波了十来年,已年过三十,累了,也倦了,只想有个男人能好好的疼我,李公子虽然不是好人,但对我是真心的,红娘也以姐妹对我,你们骂我荡妇也好,恨我丢人也好,总之我是不想回去了,你们难得过来一趟,就多住几日罢,相信李公子不会为难你们。”   四人如遭雷击,呆愣当场,虽然早想到了有这种可能,可是由高桂英亲口说出,仍是难以接受。   “大姐,姐夫还等着你回家啊!”   高一功连忙劝道。   “呵~~”   高桂英呵的一笑:“闯王不是娶了商洛山王家小姐为妻么?”   众人心里格登一下,以往高桂英,都称李自成为自成,今日却改口为了闯王,分明是夫妻之情已经断绝了啊!   高一功强压下内心的不安,劝道:“大姐,原来你是为了这事,当初我们被困在商洛山中,缺药少粮,与当地大户作战又讨不到什么便宜,所以姐夫只能与王家结亲,可这只是权宜之计啊,姐夫从没真把那女人当作发妻,在姐夫心里,你才是我们闯军的夫人啊,大姐你放心,姐夫的势力已经壮大了百倍,不必再受那王家的脸色,只要你回去,我们老八队必然全力助你。”   “是啊!”   慧英也道:“夫人,老八队日盼夜盼,盼着你回归呢。”   “别说了,别说了!”   高桂英情绪有些失控,尖叫道:“我不会回去的,如果当初我愿意回去,我就不会和李公子在一起,我既然跟了李公子,自然要一心一意的待他!”   慧梅劝道:“夫人,那姓李的有什么好?竟然把你迷的神魂颠倒?”   高桂英深吸了口气:“李公子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全身上下没一点好,他经常欺侮我和兰芝,但他不会乱搞女人,自他起兵至今,从来没有强抢过民女,他的身边,连个丫鬟都没有,红娘是他的发妻,他待之以礼,你们都是跟着闯王的,你们自己说,这十来年间,闯王睡过了多少女人?又有多少是心甘情愿陪他睡的?”   高一功不敢置信道:“大姐,就为这,所以你就倾心于他?”   “是的!”   高桂英豁出去了,重重点头:“刚开始,李公子就说喜欢我,哪怕他用下三滥的手段死缠烂打,也没有逼迫过我,今天既然都在,我也不怕你们说我不要脸,就把话讲清楚,我就是喜欢李公子,和他在一起,我才知道自己是个女人,我觉得前面三十年白活了,李公子能给我的,闯王给不了!”   高桂英的声音越说越大,高一功有些上火,大声道:“大姐,你有没有为闯王考虑过,闯王的妻子跟人私奔,你让别人如何看他?闯王的脸又往哪儿搁啊?”   “我……”   高桂英的脑海中,突然跃出了一副副战斗中共患难的画面,让她的心有些刺痛。   毕竟她不是那种无情无义的女人,跟着李信,也不是她嘴上所说的那样美好,主要是没跑掉,精神崩溃了,才委身于李信,不过有句话她没说错,和李信在一起,她才意识到自己是个女人,她沉溺于床第之欢,也依恋李信的呵护,却不代表她真能把李自成视作陌路人。   “大姐,有什么事回去再说吧,我们现在就走!”   高一功一看高桂英有了些犹豫,又急忙劝道。   却在这时,一个阴恻恻的笑声传了过来:“李闯的前两任妻子都跟人跑了,再跑一个,又有何妨,大舅哥,你千里迢迢来挖我的墙角,是不是不地道呐?”   高桂英顿时猛的一颤,高一功等四人也跃了开来,纷纷拨出了刀剑!   就看到李信笑呵呵的走进了屋子,当然了,李信还不会傻到孤身一人给高一功送菜,在他的身后,跟着何虎,还有以二瓤为首的十余名精锐亲卫连战士。   事实上高一功六人的行踪早被李信打探到了,高邮是个小城,几个陌生面孔天天闲逛,还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想不被注意都难,因此李信叫人盯着。   “桂英姐,兰芝,过来!”   李信笑呵呵的伸出手。   李兰芝明显往后一缩,高桂英则是略一迟疑,向李信走了过去,李信顺势搅上了高桂英的纤腰,虽然高桂英的神色有些不大自然,但是没有挣扎,这已经表明了态度。   “大姐,你怎能这样?”   高一功痛心疾首!   李信道:“我与桂英姐两情相悦,为何不能?”   “姓李的!”   高一功大怒道:“你口口声声与大姐两情相悦,那你可愿明媒正娶,娶了大姐?”   “高一功,虽然你是我的大舅哥,但高邮还容不得你来放肆,我与桂英姐之事,不劳你操心。”   李信脸沉了下来。   “你……”   高一功正在发作,高桂英连忙把他拉住,她知道李信不是善茬,能不激怒还是不激怒的好,事实上在高桂英心里,对李信还有些惧怕。   高一功也意识到了这点,连吸了几口气,才道了几个好:“好,好,既然大姐不愿跟我们走,那我们把兰芝带走!”   “不行!”   李信斩钉截铁!   “姓李的,你别过份,兰芝是闯王的女儿,我们把兰芝带走怎么了?”   慧梅忍无可忍,怒目瞪向李信。   李信玩味的笑道:“我曾让刘宗敏给李闯带话,汝妻女,吾养之,我这人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今天我就把话摞下,既便李闯来求我,我也不可能放兰芝走!” 第一零一章 流贼难成   这话一出,高一功、张鼐、慧梅与慧英全都惊呆了,他们见过无耻的人,但如李信这般堂而皇之的无耻,霸着李自成的老婆,还攒着李自成的闺女不放手,还真是首次得见。   慧英膛目结舌道:“李公子,这话可不能乱说,若是被天下群雄听到,你的名声就毁了!”   “哈!”   李信哈的一笑:“甚什群雄?不过一群流贼罢了,我们中华革命军是政府军,是正规军,不是道上的,我们有着自己的军令和军纪,我和桂英姐两情相悦,而李自成那个负心汉又抛弃了相伴十来年的发妻,因此桂英姐转投入我的怀抱,岂不是天经地义?至于兰芝的事情,哈哈,我还想和李自成结个亲家呢,先放我身边养着,养个几年养大了,自然会纳入房中,日后他若兵败,我或可看在兰芝的份上,收留他,给他条活路。   行了,此事不必多说,我不是你们的同道中人,本来不必在乎你们怎么看我,若非看在桂英姐的面子上,我都懒的罗嗦。”   “娘。小女不嫁给他!”   李兰芝眼巴巴的看着高桂英,都要哭了。   “哎~~”   高桂英搂住李兰芝,无奈的叹了口气,对于李信,她是又爱又恨,既爱李信的体贴温柔,床榻间那万丈的雄风,又恨李信始终不愿对李兰芝放手!   她都不敢想象,如果李信真纳了李兰芝,自己将如何自处,她可以没名没分的跟着李信,却绝不愿意与李兰芝共侍一夫!   好在李信并未把话说绝,承诺给李兰芝十八岁时自己选择,或者李兰芝长的丑些?   从头到尾,张鼐都没开声,毕竟是别人的家事,这时也是怒道:“李公子,你银人妻女还有理了?做人不能不讲礼义廉耻,你更不能把义军污蔑为流贼!”   “笑话!”   李信冷冷一笑:“你们打家劫舍,四处流窜,就是流贼,流贼哪来的礼义廉耻?我知道你不服气,自以为举着吊民伐罪的大旗,但是我请你张鼐想一想,自李闯起兵以来,转战陕西河南,可曾种植过一亩粮食?你们的粮食都是四处搜刮而来,或许你会说,闯军抢劫的是富户,甚至还把粮米分给贫民,百姓歌功颂德,可是上顿吃饱了,下顿呢?   你们不生产,自然没有来源,老百姓为了吃饱肚子,只能被你们裹挟流窜,一路上因病饿而死者有多少,你们算过没有?   我敢肯定,绝对没有,人死了,就挖个坑埋掉,在你们的队伍背后,是数之不尽的尸骨啊,而你们带着剩余的老百姓,如滚雪球般,越滚越大,吃光一处,再流窜往下一处,你说,这和蝗虫有什么区别?   要说唯一的区别,蝗虫没你们吃的多,不过就目前而言,你们闯军、张献忠与罗汝才尚比黄巢稍好一点,至少还没到吃人肉的地步!”   这话难听之极,高一功等四人,甚至高桂英母女都很想反驳,却是无从辩驳,毕竟闯军一路走来,始终在流窜,靠着裹挟老百姓,步步壮大,也确实不耕田种地,所有的粮食,都是在周边地区搜刮而来。   好一会儿,慧梅不服气道:“你以为我们不想停在一处啊,朝庭不让,有什么办法?”   李信摆摆手道:“少把责任推到朝庭身上,我的革命军连万人都不到,就能在高邮立足,而你们那么多人马,真想立足还怕占不住脚?   就以在邓州为例,我曾劝李闯进攻南阳,据宛为根据地,休养生息几年,可是他呢,不仅不听,还要杀我,慧梅姑娘你千万别告诉我,闯军十来万人马,连个南阳都攻不下,这只能说明,流窜的本性已经刻在了闯军的骨子里,也是,生产哪有抢劫来钱快?”   慧英嘀咕道:“那你不是也抢么?”   李信呵的一笑:“我抢官府,你们抢老百姓,怎么能一样?不是我吹嘘,我们革命军攻进淮安,没有抢劫一户,没有尖银一女,换了你们闯军,能不能做到?”   四人不自禁的望向了高桂英。   高桂英略微点了点头。   这让四人均是心头骇然,一支军队的战斗力强不强,看军纪就能看出来,闯军虽然人多势众,但除了老八队,基本上都是乌合之众,其实老八队的军纪也不怎么样,战斗力强的原因是与人员出自于陕北的米脂、延安与绥德一带有关,乡土性强,天然抱团,又大部分都是马贼,有着不俗的功夫。   当然了,对于革命军的情况,他们也是做过调查的,在他们的认为中,革命军的军纪是用钱堆起来的,不过退一步说,能用钱堆也是本事啊,至少闯军发再多的钱都堆不出来,甚至钱越多,军纪越败坏,仅这一点,不考虑人品,他们对于李信还是挺钦佩的,至少才能在宋献策与牛金星之上。   高一功明白今次是无功而返了,还记挂着即将到来的开封之战,于是苦笑道:“既然大姐心意已决,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高桂英挽留道:“咱们姐弟好几年没见过面了,既然来了,不如多留几日,慧梅、慧英、小鼐子,你们也别急着走,让李公子一尽地主之谊。”   张鼐拱手道:“夫人,实不相瞒,闯王将攻打开封,我们要回去相助闯王。”   李信沉吟道:“我奉劝一句,最好不要回去,因为李闯绝对攻不下开封。”   “哼,闯王数十万大军,你怎么知道就攻不下?”   慧梅哼道。   李信道:“周王可不是福王,他更加清醒,更能看明白局势,开封也不是洛阳,作为省城,守备会更加严密,况且李仙风是个好官,颇受开封老百姓爱戴,陈永福的能力也不会逊于左良玉、贺人龙之流,这个人我见过,是个良将,只是名声不显罢了,我对李闯不抱有太大的希望。”   慧英也道:“明朝的气数已尽,老百姓巴不得闯王早日破了开封呢。”   李信摇了摇头:“开封百万人口,粮米弹药充足,没个半年,难以攻破,你认为李闯可以从容包围开封半年么,再退一步说,明朝即便气数尽了,但开封老百姓绝对不会欢迎你们,必尽全力协助官军守城。”   “你怎么知道?说不定老百姓就打开城门迎接闯王。”   慧英嘴硬道。   李信呵呵一笑:“因为开封城里,住的是市民,而你们裹挟的,只是农民,市民和农民有很大的不同,市民尚能温饱,有着微薄的家产,对于流寇痛恨交织恐惧,就以高邮来说,我们革命军刚进城时,也不受欢迎,直到一个月过去,才开始被高邮老百姓认可。” 第一零二章 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市民和农民的概念,对于在场的每一人来说,都新鲜的很,李信也从未公开表示过,但细细一品,确实有点意思,闯军在十来年的流窜中,鲜有攻克大城市的战绩,甚至说句难听话,攻打一座小县城,有时都会遇到顽强的抵抗,这不正是市民自发的抵触么?   哪怕高一功、张鼐、慧梅与慧英对李信的印象极差,也不得不承认,李信的眼光确有独到之处,一语就道出了闯军之所以四处流窜的关键。   老百姓给点粮食就能欢天喜地,可是城市居民哪是给点粮食就能搞定的?又如何得到市民的认同?他们并不清楚,也不知道市民的诉求是什么。   “不知李公子为何如此推心置腹?若我没看错的话,将来你必然会与闯王交手。”   慧梅忍不住道。   李信微微一笑:“我说是看在桂英姐的面上,你信么?”   慧梅看了眼高桂英,迟疑道:“若是真看在桂英姐的面上,你应该巴不得闯王兵败,哼,你连银人妻女都能说的堂而皇之,你可不是什么善人。”   “哈哈哈哈~~”   李信哈哈笑道:“我本来就是不安好心,因为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呃?”   几人相视一眼,不明其意。   李信也不解释,笑而不语。   也确实,受眼界与世界观的限制,李自成就算知道市民和农民的区别,也不清楚该如何着手,强行为之的话,只能是四不象,适得其返。   “李公子!”   见李信没有多说的意思,众人不好追问,张鼐又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福王在你手上吧?”   “呵呵~~”   李信呵呵一笑:“福王不是被李闯剁成肉泥做成福禄宴了么?对了,你们是闯军高层,想必已大快朵颐,滋味如何?”   四人大眼瞪小眼,无语之极,暗道福王分明是被你掠走的,不过退一步说,他们对李信那神不知,鬼不觉的手段还是挺佩服的,哪怕闯军高层多次推演李信混入洛阳的过程,但其中的关键是,如何把武器带进去,少量的或许没问题,但足以装备千人的武器带进去,着实是了无头绪。   “扑哧!”   高桂英也抿嘴一笑。   这让高一功意识到,高桂英是真的喜欢上李信了,再想想李自成头顶绿油油,接连被带了三顶绿帽子,第一个尖夫好些,被李自成杀了,第二个是高杰,跟着贺人龙混,第三个是李信,怕是李自成很难再杀这二人泄愤,心里不免有种怪异的感觉。   但他更担心的,还是自己在闯军中的地位会变得很尴尬,毕竟他和李自成的亲戚关系来自于高桂英,现在高桂英和李信在一起,不仅亲戚关系归零,甚至还会受到李自成的猜忌。   当初在山寨中,高桂英就是大姐大,高一功和高成功都很依赖高桂英。   ‘哎~~’   高一功暗暗叹了口气。   “李公子,原来你在这!”   这时,红娘子匆匆奔了进来,一看到屋内的全副阵仗,不禁一怔。   李信笑道:“红娘,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桂英姐的亲弟高一功,你应该在朱连山顶见过的,今日特意来探望桂英姐。”   红娘子警惕的点了点头,她也不傻,高一功明显是要把高桂英给偷偷带走,只是被李信堵着了。   李信又道:“这位是李闯爱将张鼐,这两位姑娘是桂英姐的妹妹慧梅和慧英。”   慧梅慧英眉头皱了皱,她们一直是把高桂英当亲娘看待的,现在李信把她们说成高桂英的妹妹,本能的不大习惯,但是转念一想,李信很可能是不清楚其中的情况,随口一说,没必要刻意纠正,而且高桂英跟了李信,在本质上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几乎涉及到半个老八队,与高桂英的关系和称呼都要跟着调整,因此再把高桂英当娘已经不合适了。   总不能一边喊高桂英娘,另一边把李信当爹吧?   高桂英却是不满的瞪了眼李信,根据他对李信的了解,这明摆着是对慧梅和慧英起了心思啊,慧英还好些,并没有意中人,但慧梅与张鼐两情相悦,绝不能被李信搞上!   ‘咦?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难道是我希望慧英被那家伙搞了?’   高桂英又暗暗皱了皱眉头。   李娘子则和张鼐、慧英和慧梅笑着打了招呼之后,现出了欲言又止之色。   李信问道:“红娘,可是有急事?没关系,都是桂英姐的娘家人,不算外人。”   红娘子略一迟疑,便凝重道:“刚刚探得的消息,黄得功领两万人,朱大典领一万人,史可法带着淮安的残兵败将五千,已到了高邮城北五十里处,扬州韩文镜则在高邮城南四十里的地方,大概明日就可围城。”   “有没有船队?”   李信问道。   “没!其实我还希望再有舰队过来呢。”   红娘子笑了笑。   “算他们识相!”   李信笑骂了句,又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怎么没有刘良佐,是不是没打探到?”   “这……”   红娘子不确定道:“听说刘良佐的部队近来盘踞在长江中游,就算要过来还要有一段时间吧。”   张鼐从旁道:“李公子,你可能有所不知,闯王将攻打开封,而义军之间都是互有联络的,因此张献忠与罗汝才将沿长江南下,刘良佐应该与左良玉围堵张献忠,很可能抽不出身。”   “哦,多谢告之。”   李信拱了拱手,便笑道:“大舅哥,我看你们也别走了,明军就在几十里外,万一迎头撞见会很危险,干脆就留下来多盘桓些日子罢。”   四人想想也是,均是暗道一声倒霉!   这可是四万大军啊,还有名将黄得功!   虽然闯军并未和黄得功直接交过手,但黄得功与左良玉的经历类似,都是由行伍中步步提拨,坐上了总兵的高位,这种人的能力无须置疑,而整个明末的总兵,才二十来人,也就是是,黄得功是那二十来位手握军权的要员之一。   二瓤看着高一功等人的脸苦了下来,心里颇为快意,不过对黄得功他也不敢轻视,连忙问道:“总司令,黄得功可不比史可法和韩文镜,城里出不得半点差池,上回史可法和韩文镜仅仅一天就溃败,大户既便有心当内应,也来不及,可这次不同,至少也要十天半个月才能分出胜负,俺就怕那些大户不安生啊!”   “嗯~~”   李信沉吟道:“你说的也有道理,这样,以我的名义,给各家家主下请贴,今晚我在州衙摆酒设宴,对了,莫要透露明军来攻的消息。”   “得令!”   二瓤抱拳,转身而去。 第一零三章 不许走   当天傍晚,高邮各主要家族的家主十余人,前来赴宴,实际上不来也不行,革命军连打了两个大胜仗,威名赫赫,没人敢于不来。   况且自革命军占领高邮至今,并未扰民,因此高邮大户没有与李信渔死网破的心理准备,遇上突然邀请,只能来赴宴。   大殿里,摆开了几张圆桌,各家家主济济一堂,那些被李信扣留下来的女子临时客串了丫鬟,打扮的漂漂亮亮,如蝴蝶般穿梭于桌间,把一份份精美的菜肴摆上。   其实李信留下的,几乎都是一等一的美女,不过席间的气氛,仍显得沉闷,还不免有小声的议论。   “王老啊,你说这司令爷叫咱们来是什么意思啊?”   “是啊,一个月都没和咱们照过面,心里不安啊!”   “派饷呗!”   “嘿,要真派饷就好了,花点钱落个平安,也好过心里七上八下!”   两桌子人随意攀谈着,对于大户来说,派饷加征是家常便饭,也是他们与官府相互联系的一条纽带,交的钱落到谁手上并不重要,重要是我交过钱了,类似于交了保护费,而李信一文钱不收,又不联络,才最是让人不安。   趁着这次机会,高邮的乡绅大户也想好好的和李信谈谈。   “司令爷来了!”   也不知是谁低呼一声,每个人都本能的站了起来。   就看到后堂,李信带着十余人快步而至。   “各位父老,让大家久等了!”   李信笑着拱了拱手。   “不敢,不敢,司令爷客气了!”   众人纷纷回礼谦让,笑容较为僵硬。   李信向后伸手道:“在开席之前,我先为大家介绍两位贵客,我们革命军的,我就不多说了,大家即便叫不出名,也有面熟,这两位来自于闯军,分别是闯王大舅高一功与心腹爱将张鼐。”   “什么?”   一众家主纷纷色变。   要知道,闯军在北方农民的心目中或许是救世主,但在江淮,乃至江南民众的眼里,那就是活生生的流贼啊!   闯军攻城之前,往往以屠城威胁,这固然能起到一定的吓唬作用,但负作用也很明显,会让人非常反感,而且闯军向来有杀大户的传统,迫使大户拼死抵抗。   “司令爷,莫非你投了闯贼?”   王家家主王安颤声问道。   高一功和张鼐的面色难看之极,这也让他们意识到,在市民的眼里,闯军的名声确实不怎么样,并非李信夸大其辞。   李信回头看了眼,便笑道:“大家莫要惊慌,这两位只是本司令的客人罢了,本司令在此承诺,决不投贼,甚至还可以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朝庭有意招安于我,或许不久后,我将被授予高邮知州一职,做朝庭的官!”   “恭喜司令爷!”   众人陆续恭贺,从神态来看,明显是松了口气,毕竟革命军进驻高邮有一个月了,并未骚扰百姓,也不偷鸡摸狗,仅从这一点来说,已经比明军好了太多,相比较之下,无论是乡绅富户,还是普通百姓,自然是欢迎革命军,所顾忌的无非是革命军占不长久,如今听说将被招安,显然是个不算的结果。   王安从怀里掏出一封簿册,呈上笑道:“为恭贺司令爷即将上任,老朽呈上白银五百两以作仪程,还望司令爷莫要嫌少。”   “我徐家也以五百两白银作为贺礼。”   “吴家奉上五百两白银!”   各家家主纷纷掏出礼单,都是五百两银子,不多也不少,明显是事先商量好的。   “各位,各位!”   李信连连摆手:“我李信多谢乡亲们的好意,可这钱不能收,大家都拿回去吧。”   “呃?”   众人相视一眼,满脸不解,新官上任,哪有不收地方乡绅银子的?大明朝两百多年,也只出了一个海刚峰!   实际上礼金是一种约定成俗的潜规则,新官上任,乡绅以贺礼为名奉上钱粮,相当于交保护费,也等于是花钱买个特权,明朝举人虽然在名义上不纳税,但在执行中,是不可能一点钱都不掏的,与其把钱交给官府,不如交给官员。   因此李信不收礼金,每个人都觉得不可思议,第一个想法是再三谦让,摆出一副实在推辞不了的姿态再收钱,免得吃相难看,或者是不懂规矩。   王安便道:“司令爷,这是我等的心意啊,难道司令爷嫌少?”   “诶~~”   李信笑着摇了摇头:“我们革命军不许收授私礼,我作为革命军总司令,自然要带头做个榜样,诸位莫让我为难,来来来,请入席。”   一群人满怀着不解,坐了下来。   “来,我敬大家一杯!”   李信端起杯,向四周一亮,便一饮而尽。   席间的气氛渐渐热烈起来,高邮的乡绅,不时向李信套话,李信总是哈哈一笑,敷衍过去,其实他想要的,是官绅一体纳粮,可这话现在提都不能提,而且今晚把乡绅请来,是另有要事。   因着从李信嘴里套不出什么,众人总觉得宴无好宴,心里隐有不安,好不容易,酒过三巡,一名亲卫匆匆赶来,跟李信小声说着什么,李信的面色渐渐凝重,一众目光也不自禁的投了过去。   “各位!”   李信站了起来,拱手道:“根据最新消息,朝庭派黄得功前来攻我,约有两万兵,大概明日可至。”   刹那间,空气仿如凝滞了一般,黄得功在江淮一带大名鼎鼎,绝非史可法之流能比。   高一功与张鼐相视一眼,大概明白李信的意思了,无非是诱骗高邮乡绅出钱出人帮着守城,即便探得围城的明军约为四万之众,也是上了贼船退不出。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李信不收钱,那就是要人要粮食,这可不是开玩笑,万一兵败,就是附逆谋反,出钱给李信,买个平安可以,但没谁愿意附逆谋反。   “老夫家中还有急事,告辞,告辞,他日再来拜会司令爷!”   “哎唷,我肚子疼!”   “我家驴子今晚下崽!”   各人纷纷找借口告辞,李信顿时脸沉了下来,原本他还打算好话好说,和各家借些家仆上城助守,与自己捆绑在一起,可是很明显,说不通啊。   “砰!”   李信猛一拍桌子:“一个都不许走!”   “司令爷,这是何意啊?”   众人战战兢兢的望向李信。   李信哼道:“敌人明日就来,正是需要全城老小齐心协力之时,只要打退这次进攻,朝庭对我,除招安将无计可施,今日咱们就商议个章程,各家出些人手,协助我们革命军守城,王老,你王家在高邮繁衍了几百年,根深叶茂,吴老,你家远房侄子吴三桂在宁远任总兵,家大业大,就由你们两家先表个态。” 第一零四章 仁至义尽   吴三桂祖籍高邮,留在高邮这一枝本来算不得大富大贵,但是自天下崩坏以来,武人的地位急速拨高,各地总兵,哪怕是崇祯都不敢随意乱杀,因此连带吴家的地位也有所提高。   吴家的家主名叫吴孟贤,四十来岁,一副和和气气的员外模样,不禁与王安相互看了看,都从彼此的目中,读出了为难之色。   李信刚入高邮时,抄杀贪官污吏的狠劲让人心底发寒,可是派了人给他,就真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尤其是吴孟贤,还要考虑到远在宁远的吴三桂,一时均是默不作声。   其余乡绅也在看着这二人,心里各自盘算,席间的气氛沉闷之极。   “好,既然各位不愿助我,我也不让各位为难,就请留在州衙做客罢!”   李信冷冷一笑,拂袖而去,其余诸人也跟着离席。   “王老,吴老,司令爷把我等软禁了,这该如何是好啊!”   “怕是不久就要下毒手了啊!”   顿时,屋子里吵吵嚷嚷,有幸列席的十来名乡绅纷纷围上了王安与吴孟贤,出乎意料,这二人不慌不忙,居然夹起菜肴,有滋有味的吃了起来。   “哎呀,都火烧眉毛了,你这两个老家伙怎还有心思吃喝?”   有人大急,就要夺王安的酒杯。   “诶~~”   王安伸手拦住,一饮而尽,才笑道:“诸位何须着急,我等被软禁于此,岂不是最好的结果?”   “呃?”   众人相互看了看。   吴孟贤道:“我等若相助司令爷,就是谋逆,万一司令爷兵败,必是满门抄斩,就算能求得人出面,散尽家财,你我之罪亦是难以开脱,若是不助的话,呵呵,司令爷可不是什么手软之人,当真是两难之选,好在司令爷并不为难我等,将咱们这十来人软禁在州衙,明是震怒,实是暗助之举,各位可曾明白?”   “噢~~明白了!”   “司令爷倒也仁义!”   众人纷纷恍然大悟。   又一人问道:“那若是司令爷得胜,将来会不会下手报复?”   王安道:“老夫观司令爷,并非心胸狭窄之辈,且自入驻高邮以来,不取民一分一毫,若非胸怀大志,岂会如此?倘若司令爷真能打退黄得功,老夫便赌上家业,全力相助于他!”   “这……”   众人都为王安的魄力而震惊。   吴孟贤叹了口气:“当今天下,流贼四起,外又有东虏入关寇掠,十余年来,未有改观,反朝庭愈发虚弱,流贼愈剿愈多,东虏急速壮大,眼见亡国在即,哎,大明朝两百七十年的江山,竟落到如此田地,虽皇上励精图治,可气数已尽,人力徒之奈何?倘若司令爷真有真龙之相,这未尝不是你我的机会啊!”   一想到大明将亡,每个人的心里都不是个滋味,毕竟乡绅富户是大明朝的即得利益者,明眼人都能看出,大明朝这艘破船,真的要沉了。   历史上的哪次改朝换代,不是杀的血流成河?贫民百姓自不用说,富户乡绅家破人亡亦是难以计数,因此转投一个强有力的势力,与之结合,立从龙之功,才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选错的话,后果将不堪设想!   那么,李信真有真龙之相么?   说话大实话,如果大明灭亡不可避免,非要择一明主而投之,高邮乡绅宁投李信,也不会投李自成,张献忠之辈。   有人问道:“吴老,谁都能投司令爷,可你家……你那侄子是宁远总兵,你若投了,令侄岂不是要受影响?”   吴孟贤摇了摇头:“事已至此,如之奈何?泾阳先生(顾宪成字号)说的好啊,家事国事天下事,事事关心,在国家危难之时,总要有所取舍,罢了罢了,咱们静观其变便是!”   众人纷纷叹了口气,只觉心头沉重,但没人去责怪李信,凭心而论,李信不强征钱粮,不在明军围城之前大杀一通,而是仅仅把各家家主软禁起来,已经非常仁至义尽了。   ……   高一功、张鼐、慧梅慧英与两名老八队精锐战士也被安置在了州衙里,酒宴不欢而散,高一功与张鼐向李信告辞之后,回了住处。   “怎么样?那姓李的有什么动作?”   慧梅和慧英迫不及待的赶了过来,问道。   张鼐把宴会过程详述了一遍,慧梅不由哼道:“我当这姓李的是什么人物呢,原来是挖空了心思求朝庭招安,难怪不抢老百姓,攻进淮安又退了回来,是怕得罪朝庭太狠,留个好名声。”   张鼐也叹道:“李公子一表人才,却甘为朝庭走狗,可惜了。”   慧英劝道:“这没什么可惜的,李公子不是早说了么,他和我们不是同道中人,况且他又是读书人,投靠朝庭自是理所当然,等此间事了,咱们还是早点离去吧。”   “嗯!”   慧梅点点头道:“不过这姓李的还是有点本事,趁着这段日子,跟着他偷偷学点,回去也好帮助闯王。”   “好了!”   高一功挥了挥手:“都散了吧,早点休息,明日官军就要围城,咱们且看看李公子有何布置。”   几人各自回屋洗漱,原本高一功等人并没有随时洗漱的习惯,天黑,鞋一脱就上了床,不过李信除了不安排婢女,准备的还是挺充分的,热水、皂角都准备好了。   慧梅与慧英身为女子,自然爱干净,相伴走进客房的浴室,一阵悉悉率率声之后,彼此坦诚相见,慧英看着慧梅的身体,不由轻笑一声:“慧梅姐,你和小鼐子怎么样了?啥时成亲啊?”   “胡说什么呢?倒是你?你的心上人是谁?”   慧梅微红着脸颊,落落大方的反问道。   “我呀,我还没有。”   慧英试了试水,摇了摇头。   慧梅讶道:“双喜哥不是对你挺好的么,你也与他谈得来,不如等闯王攻下开封,咱俩一块成亲算了,我呀,我嫁给张鼐,你就嫁给双喜哥。”   双喜哥是李双喜,李自成的义子,如果说慧英与慧梅是健妇营中最为出色的两朵鲜花,那么张鼐与李双喜就是年轻将领里的翘楚。   慧英的美眸中现出了迷惘之色,好一会儿,才苦笑道:“我拿双喜哥当哥看,哪有妹妹嫁给哥的,这话别说了,要不然别扭的很,我们赶紧洗吧。”   慧梅暗暗叹了口气,李双喜曾向慧英表白过,慧英顾左右而言他,她倒是愿意撮合李双喜与慧英,因此才帮着打探口风,不过襄王有心,神女无意,她也无奈的很,再看着慧英那洁白玲珑的身体,暗道将来这副好身子真不知要便宜给谁了。   “慧梅姐,下来吧!”   慧英拉起慧梅的手,跨入了木桶当中,   “嗯!”   慧梅略一点头,在慧英对面蹲坐下来,那微烫的水,涤荡着身体,嗯,舒服!   …… 第一零五章 黄得功来   正午时分,明军来了,韩文镜率部驻扎南门,他不作为主攻,只是起牵制作用,史可法率部驻扎北门,与韩文境的作用类似,更何况他自家知自家事,他的淮安兵根本不能打,完全是个花架子。   扭头看向了东门的方向,史可法暗暗叹了口气,呈奉给朝庭的奏章,通篇都是谎言,从他本心来说,并不愿如此,可惜一步错,步步错,从一开始就欺骗了崇祯,哪能抽得了身呢?   他暗恨自己当日没在高邮城下以身殉国,又恨李信花言巧语,把他诱入了陷阱,但更恨的,还是淮安的文官武将与张太监,若非这些人营营苟苟,办正事不行,捞钱却是一个比一个贼溜,淮安战事,怎会崩坏于此?   回想着崇祯给他下的旨意,行文中那充满着愤恨的喝斥,史可法无比羞愧,如今他只能寄期望于一举攻破高邮,绑了李信,献俘阙下。   因城西是运河,革命军的战舰背倚孟城驿,阵列于运河中,又有神出鬼没的木箱雷为助,这次进攻,明军放弃了从运河进军的打算,黄得功与朱大典陈兵于高邮东门。   各部队都按照指定的地方扎营,搭好了窝铺,立好了帐篷,距城门较近的营盘,还挖掘了壕沟,以防革命军夜间出城偷袭骚扰。   因官军要做攻城准备,城周围几乎平静无事,只偶尔互相打几炮,破一破紧张中的特殊沉寂,当然,打炮的主要作用是互相定位,通过对炮弹的落点与火炮的位置做标记,以确保正式交战时一发命中。   交待过事项之后,黄得功与朱大典骑马出营,打算从东门巡视到南门和北门,察看攻城部署,也看一看城上的防守情形,为着提防城上打炮,只能在离城二里以外的地方走。   随一起巡视的,还有史可法、张太监、许绍和韩文镜等人。   黄得功紫膛面孔,五短身材,脸上有着明显的伤疤,注目着城头。   城头有许多大炮和火铣露出城垛,还有不同颜色的大小旗帜飘扬,守城军卒从一个个城垛缺口处露出头来,黄得功眉头一皱,很明显,守城兵力充足,大炮也不少,另从旗帜判断,革命军部伍整齐,决非临时凑集的乌合之众。   “黄镇台,不知可有主意?”   张太监问道。   “哼!”   黄得功哼了声:“若非淮安失了钱粮,倒是可以在城外挖掘长壕,把高邮活活困死,最多半年,必生内乱,届时里应外合,破城不难。”   史可法等人均是面色一阵臊红,全军的粮草,最多只能支撑半个月,偏偏扬州和南京,也没什么粮,因为淮安储存的是渐江漕粮,南京和扬州的漕粮并不存放本地,而是存储在徐州到山东一带,今年春季,洪承畴又要出关救援锦州,朝庭没法再下拨钱粮了。   眼下的问题便是,如果半个月之内攻不下高邮,只能无功而返,崇祯必然震怒,谁都不知道后果是什么。   “黄镇台乃当世名将,必有妙法。”   史可法厚着脸皮道。   黄得功看了眼史可法,不好多说,只能强压下不满,缓缓道:“流贼戒备森严,不能再指望依靠奇袭成功,也不能指望将士们用云梯爬上城头,故而只能在炮火的掩护下掘城,在城墙里掘出几个大洞,填装火药,把城墙炸塌,走,我们再上别处看看。”   因黄得功名声在外,虽然史可法是漕运总督,又没法提供粮草,等于人家来帮你干活,你不给钱,不供饭,腰杆直不起来,因此真正统辖全军的,还是黄得功。   众人一面走一面看,黄得功指点地势,叫身后亲兵记录,什么地方最利于掘洞,什么地方又适宜安置大炮,那从容的神色,那缓辔徐行的气度,让人不自禁的生出信心,尤其是张太监,那双肥手都在微微颤抖,望向城头的绿豆小眼中,闪烁出极度怨恨的光芒。   却是陡然间,恨意再上一个台阶,就看到李信带着一群人,出现在城头!   黄得功也注意到了,特意冒险靠近了城墙,仔细盯了一会儿,问道:“那人可是李信?”   “不错,正是此……他!”   张太监猛一点头,本想说正是此贼,但最终还是改了口。   黄得功古怪的看了眼张太监,不再说话。   李信也在盯着城下,因距离不远,他很快辨认出了史可法、张太监与许绍,再通过众人之间的站位,断定中间的那员武将就是黄得功,而在黄得功左首的一名胖乎乎的文官显然是朱大典。   高一功等人也有跟着李信上城,慧英嘀咕道:“如果是我,我就夜间派兵从南门北门杀出,杀溃韩文镜与史可法,黄得功与朱大典必然分兵围城,官军的进攻就不足忧虑了。”   李信以看白痴的眼神瞥向了慧英。   “李公子,你什么意思?”   慧英不愤道。   “呵~~”   李信呵的一笑,继续望向城下。   红娘子摇了摇头,解释道:“慧英姑娘,韩文镜与史可法的军队本身没有战斗力,杀不杀溃他,都对高邮起不了大太的威胁,当然了,你的提议有一定的道理,只是你不清楚内情,因淮安的漕粮被李公子劫走了,黄得功粮草不足,因此杀溃了韩文镜与史可法,官军主力却未必受损,还反而替他节约了粮食,再说若黄得功早有准备,我们出城偷袭,他从旁突击,会变得非常危险。”   慧英撇了撇嘴,现出了讪讪之色。   红娘子笑了笑,又见黄得功等人仍在驻马观望,于是说:“李公子,何不趁此机会开炮,将黄得功一伙打死?”   李信道:“我们的大炮没有瞄准,他们离城又近,炮口一动,就会散开逃走,开炮没用,反打草惊蛇,不用理他,看他如何窥探,就可以揣测今夜或明日将如何攻城。”   众人听了这话,都佩服李信的老练,可是过了片刻,李信突然感觉机会来了,回头吩咐亲卫奔往城墙转角处,传谕准备三四尊大炮,将炮口瞄准城外转角的路上,等黄得功一干人到了转角处停留观看时,突然众炮齐放。   “妙计!”   众人纷纷称赞。   黄得功等继续策马前行。   他们也想到城头有可能打炮,所以吩咐亲兵密切注意城上炮口的移动,不许大意,快到城墙转角处,黄得功远远看见四尊大炮正对着转角处的大路,当即冷冷一笑:“不必再往前了,回营议事。”   一行人改变方向而去,二瓤不由骂道:“狡贼,不该亡命!”   李信微微一笑,不太在意,实际上他有收服黄得功的想法,正如他对陈永福抱有好感一样,黄得功在与清军作战中,咽喉中箭,自尽身亡,而刘良佐降了清军,并活到康熙年间,因此李信如有机会,绝不对会刘良佐手下留情。 第一零六章 趁夜掘城   冬末的夜里,寒风依然刺骨,李信不敢大意,带人站在城头。   远处传来修筑炮台的细微动静,可惜黄得功没有掌灯,根本无从定位。   高桂英从旁道:“李公子,这黄得功确是名将,趁夜修筑炮台,让我们没法下手,若我没猜错,恐怕炮台修筑完毕,黄得功就该来进攻了。”   慧梅也道:“张鼐,你猜猜看,黄得功是架云梯还是掘城?”   张鼐挠了挠后脑壳,迟疑道:“我猜是掘城,黑夜里,要把云梯架上城墙并不容易,也很容易被城头火炮打击,李公子以为如何?”   李信笑道:“我与你不谋而合。”   高一功总觉得心里怪怪的说不上来,他娘的居然在帮李信守城,这在来高邮之前,是做梦也不敢想的,他只能暗暗摇了摇头。   城头下方,上千士兵在修筑着十余座炮台,以事先准备好的粗大圆木,搭建成高达一丈的炮台,堆垒泥沙包作为掩体,再把红夷大炮沿着斜坡推上去。   而每一座炮台的后面,约有数百名精锐士兵,以防革命军出城破袭。   当晚四更过后,在夜幕的笼罩下,又有一千多官军悄悄出了营,带着极头、锤子、铁钎子,肃立不动。   黄得功与朱大典并排站立,望着那漆黑的城墙,尽管风冷如刀,他们却忘了严寒,心情振奋而紧张。   不片刻,黄得功挥了挥手。   这支人马迅速飞奔,在接近城墙时,把背负的门板举了起来,遮住头顶,加速奔跑,每一面门板,上面都覆盖了一床浸湿的厚棉被。   “官军来了!”   虽然黑夜中很难看清,但在安静的夜里,跑动的声音可以传来很远,慧英不禁提醒。   “多谢慧英姑娘!”   李信笑了笑,便道:“开炮!”   “砰砰砰!”   佛郎机炮与虎蹲炮同时开火,把一蓬蓬铁弹子洒向城下,打在木板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李信听这声音,就知道弹子打在了又软又湿的棉被上,几乎没什么杀伤,当即低呼:“快退,官军必然开炮!”   身周数人均是点了点头,纷纷退开。   果然,前方约一里左右,伴着轰鸣声,火光连闪,不片刻,城墙上接连几声巨响,一阵地动山摇,城头的红夷大炮则是立刻反击,轰隆隆声中,一枚枚炮弹打向官军的炮台。   本来是不太抱指望,但出乎意料的是,居然掀翻了一座,或许是击中了弹药,就看到夜空中燃起了炫烂的火光,在熊熊大火的掩映下,炮台轰然垮塌。   不过官军的掘城队伍也成功抵达了城根,有专人架着门板,其余士兵先用铁锤将铁钎子打进砖缝,将每一块砖的上下左右都打遍,再用铁钎子往外撬,砖与砖几百年间互相挤压,修筑时又用石灰抹缝,结实的如石头,十分难掘。   “官军掘城了,官军掘城了!”   那叮叮当当声传上来,革命军开始向下扔砖头和石块,有落在门板上,还有的直接砸在人身上,惨叫声不断。   “投万人敌和木箱雷!”   城头又发呐喊。   万人敌是一种用泥土作外壳,晒干后,内装火药和铁屑的土炸弹,用时将引线点燃,抛向敌人,威力巨大,与木箱雷混杂在一起往下扔,城下爆炸声不断,不过李信却是心里一沉,依然是从声音判断,雷落在垫着湿棉被的木板上,爆炸的威力都向四面散开了,真正起到的杀伤极其有限,还不如直接扔石块来的利索。   ‘黄得功果是名不虚传!’   李信暗暗赞了声,便道:“不要再扔雷了,往下倒硫酸!”   “得令!”   一缸缸的浓硫酸被抬到城垛前方,与石块混杂着向下倾倒,这可不是炸弹,而是液体,浓度极高的酸液沿着缝隙无孔不入,棉被腐蚀成了焦黑一片,那酸液继续渗入,滴在头上,也滴在手上……   “啊!什么东西,什么东西!”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啊,火辣辣的,好疼啊!”   “我的耳朵,流到我耳朵里了,我听不见了,我听不见了!”   “我的嘴巴里也有,啊!”   泼硫酸是异常狠毒的行为,即便能活下来,也是终生残疾,李信暗暗叹了口气,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你能拉厚棉被挡炸弹,我为什么不能泼硫酸?他也是没办法。   高一功等六人听着城下传来的惨叫,心头骇然。   张鼐小声问道:“那罐子里装的什么?”   慧梅瞥了眼高桂英,压低声音道:“找机会问问夫人吧。”   城外,黄得功等人相视一眼,他们虽然看不到城下的动静,但也知道崛城受阻,朱大典问道:“黄镇台,要不要先撤回来问个明白?”   黄得功想都不想道:“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撤不得,上!”   官军队伍中,道道火箭射出,上万人呐喊着向前冲去,奔在最前的,依然是数千名顶着铺上湿棉被的门板军。   城头炮火更加猛烈,一簇簇弹子打在湿棉被上,哧哧直响,双方的红夷大炮互相对轰,那万人冒着弹雨奔上前,向城头放枪射箭,城上守军不断地中流矢死伤,只得躲在城垛后面,导致抛掷的砖石很难打中目标,硫酸也没法向外倾倒。   其实革命军也向城外放枪射箭,但因为兵力有限,李信不可能把所有人全部压上守城,大体分成三拨,轮换着上,因此在人数上处于劣势,压制不住城下的火力,很难从城垛间露出头来,只能从箭眼里往外射,而昏暗中又看不清目标,射高射低,全无把握,城下的官军仰望城上,虽然也看不清,但城墙是个明显的标志,只须照着城墙仰射即可。   有了火力支援,掘城的明军再度开工,分成多个小队,每个小队约二十人,负责掘一个洞,另外还有后备随时做着接替的准备。   双方大声喊杀,助长气势,官军不顾劳累,连夜进攻,猛则猛矣,实际上是暴露了粮草不足的弱点,因此革命军上下一心,哪怕不断有人被箭矢射死射伤,却还是不停地向城下投掷各种能杀伤敌人的东西。   “总司令,目前东城到处都在掘城,史可法与韩文镜也有兵力调动,我在城头转了一圈,共有十五六处在掘,不管如何抛掷砖石与雷,官兵就是不退,要不我带前锋营缒下去,大杀一通。”   何虎跑来,向李信拱手道。   “不到时候。”   李信摆了摆手,便转头道:“命人去取柴,越多越好,棉被棉絮都要,浸上油。”   “得令!”   邢武匆匆下城,招集人手,大多是一些被强征入伍的地痦,把干柴与棉被运上城去,浸了油点燃,对着城下扔,不片刻,整段东城墙的城根,处处大火,活像一条火龙。 第一零七章 战场休息   黄得功带着众人,仔细观察着城根的苦战,在火光中,官军一面继续挖城,一面用镢头将燃烧的木柴和棉絮推向远处,不时有人倒下去,又不时有人补位,接替死伤的官军。   一名在东城外负责指挥的将领跑了过来,黄得功问道:“还得手么?”   该将领拱手道:“各个洞都已挖进去二三尺深,只是将士们死伤很重。”   “好!李信狗贼,看你今次往哪里逃,咱家非亲手阉了你不可!”   张太监终于憋不住了,他认为李信逃无可逃,不再惧怕,大叫了声好,又对那员将领道:“一个人不准退回,要死也死在城根处,有擅自退回者,立即斩首!”   黄得功根本就不理张太监,打量了城头片刻,便道:“传令,停止打炮!”   “黄镇台,两军正是激战之时,怎能不开炮?莫不是你与流贼是一伙的?”   张太监不满的尖叫道。   “哼!”   黄得功哼了声:“炮火威力当然大,可是洞只挖了两三尺深,还有大半将士不能进洞,打炮十分危险,炮打得高,越过城头,没有效力,炮打得低,恰恰打上城头或城墙高处,崩下的砖会打伤我们自己的将士,万一有几炮打得稍低,炮弹就会在城根落下,增加我们的死伤,动摇掘城将士的士气,是本镇失策了,先前就不该打炮,必须等天明之后,掘城将士进人洞中,才能对城头射击,还不快去?”   “得令!”   两名亲兵快步离去。   渐渐地,天色亮了,整个白天,战事仍未有止竭,那十多处被掘开的洞口在城头不断的打击中渐渐深入,堆叠的尸体越来越多,由于明军人多势众,具备相对的火力优势,黄得功又治军有方,麾下战士宁死不退,因此虽每时每刻都有人死亡,但挖掘从未停止。   在东门和北门之间,接近转角处,已经掘了一个大洞,虽然死伤十分惨重,却是最成功的,到下午,在几尺宽的洞口中已经向左右掘了两丈多宽,向里边掘了一丈多深,又向上掘了一人高,从洞中刨出的碎砖和土块,与死尸一起,堆在洞口两边,也有人高,像两座小山。   “总司令,俺老何愿带着前锋营出城,把洞夺回来。”   何虎再次请战。   李信略一迟疑,就摆摆手道:“洞中已有数十官军,城外炮火又很猛烈,缒下的人少了,无济于事,人多了,会在着地以前就被箭矢或枪弹打中,不必让将士们去送死,至不济,咱们做好打巷战的准备,黄得功只四万人,其中还有一万不能打的淮安兵与扬州兵,死亡个一万多他就吃不消了,但前提条件是,咱们自己不能乱,好了,现在各就各位,抓紧时间轮换休息,若我所料不差,今夜黄得功还会猛攻。”   “得令!”   众将施礼应下。   战斗仍在持续,整段东城墙,硝烟一阵阵腾起,又慢慢散去,李信颇为无奈,他只有十六门红夷大炮,还要分散在城墙各处,但是据他观察,黄得功的红夷大炮居然有四十来门,可以集中使用,因此在远程火力上,明显处于了劣势。   ‘要是黄得功再迟几个月来就好了!’   李信暗暗叹了口气,至今为止,军中的燧发枪有了近六百枝,拿破仑炮也开始铸造了,由于使用的是泥模铸炮法,需要到夏天才能成型,而在守城战中,燧发枪其实发挥不出优势。   “李公子,去休息下吧,城头我来看着。”   红娘子风尘仆仆,走了过来,牵着李信的手,美眸中满是柔情。   李信不禁搂上红娘子的纤腰,柔声道:“黄得功最早也要到夜里才会发动总攻,这里交给弟兄们就可以了,你也得好好休息下,对了,今晚你别上来,我在前面顶着,你在后面督促战士们做好打巷战的准备。”   目前的革命军中,有最初跟随红娘子起义的千多人与邢家班,这部分人虽然已经接受了李信是一军之主的现实,但对红娘子仍是言听计从,因此李信倒不怕红娘子镇不住场子。   至于派系的问题,李信倒不担心,只要他娶了红娘子为正妻,就不会有问题。   “嗯!”   红娘子知道不能流露出任何担忧之色,没再坚持,点了点头。   二人携手下了城,李信立刻布置起了万一城墙被炸塌的应对措施,说真话,在火器时代,城墙的作用无限缩小,他必须要和全军讲明,城墙塌了不代表城破,以免影响军心,事实上在他看来,打巷战对官军的杀伤会更大,一直布置了将近一个时辰,李信和红娘子才回了州衙。   “李公子,红娘……”   周菡忧愁满面的迎了上来,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就连孙荻,都失去了笑容。   李信笑着问道:“周夫人可是担心城池守不住?呵呵,黄得功可没那本事攻破高邮。”   孙荻嘟着嘴道:“李公子,你别安慰娘了,你看你,两眼通红,分明一夜没睡,要是黄得功没点本事,你能一直守在城上吗?你和红姨赶紧去睡一会儿吧,天黑了我来叫你们起床。”   红娘子俏面微红,但什么都没说。   李信伸了个懒腰,顺势张开了双臂:“一夜没睡是有点困,来,给我抱抱,抱着你就象抱着小棉袄,精神马上就好了。”   孙荻不依道:“李公子,人家已经十一岁啦,可不能和你太亲近了。”   “看你那人小鬼大的样子,十一岁还是个小姑娘,等你身子长开了,我就不抱你。”   李信不由分说的把孙荻拉了过来。   孙荻垮着脸,不情不愿的偎在了李信怀里,李信一把抱起孙荻,先嗅了嗅发髻。   “嗯!”   一股小女孩的特有清香!   李信又蹭了蹭孙荻的脸颊,嗯!依然香香滑滑。   “够了,够了,李公子,再被你轻薄下去,荻儿就真的嫁不掉啦!”   孙荻连忙转过脑袋,并不满的瞪着李信,周菡与红娘子相视一眼,也满脸无奈。   “精神恢复了一半,好了,我和红娘进屋里睡一会儿,吃晚饭时再叫我们。”   李信嘿嘿一笑,放下了孙荻,转为牵上红娘子的手,向屋内走去,红娘子曾多次帮李信洗澡,倒也不尴尬,反正大白天的,最多被搂着睡一会儿,她也很喜欢被心爱的男人搂着睡,特别的心安,只要不动手动脚就行。   “娘!”   看着屋门关了起来,孙荻扯了扯周菡的衣袖,小声道:“这一仗打完之后,小女为娘和李公子提亲吧。”   “胡说什么呢?快走!”   周菡就如被踩了尾巴的母猫,瞬间俏面绯红,如逃一般,拉着孙荻匆匆而去。 第一零八章 无功而退   次日黎明,明军再度行动,炮声阵阵响了起来,从整个东段城墙发起了全线猛攻,但是仔细观察,明军只是集中火炮轰击城墙,全军呐喊,实际上没什么人冲上前,明显是佯攻。   “总司令,那些洞里的龟孙子钻出来了!”   二瓤看到数十人撒腿往回跑,连忙回头道。   “明军必然在洞里装了火药,快,退下去!”   李信疾呼。   在城墙东北拐角段的数百将士,立刻列队,跑步下城,还有人退向两边,这一段城墙因底下有大洞存在,白天就把火炮移走了,此时人员散开倒也方便。   全军退出了数十丈,不片刻,只听得震天动地一声巨响,至少有数万斤的火药炸了开来,城墙当场被崩掉了一角,紧接着,明军数十门红夷大炮集中轰击坍塌的地方,也有些炮打上城头,城垛一个一个被轰碎,城砖一片片的坍塌,很快形成了一个缺口。   刹那间,火炮又向缺口两边轰击,把缺口逐渐扩大。   缩在后面的张鼐不由怪叫一声:“俺的娘,黄得功确是做了充足准备,还亏得李公子早料到了,否则就这一下,至少要被炸死几百人。”   慧梅慧英则是呆呆的看着前方,闯军与官军作战,向来是运动战,极少打阵地战,今见着官军几十门红夷大炮齐发的壮观场面,心里都有些不安,不禁看向了李信。   其实不止她俩,很多革命军战士的意志也有些消沉,在火器面前,血肉之驱是如此的脆弱。   李信顿时锐目一扫,喝道:“怕了是不是?说实话,我也怕,我也是第一次见到几十门火炮同时轰击,但红夷大炮有射击极限,况且他的炮还没我们打的远,等明军冲上来,再教教他们做人的道理。   同时,我更害怕我们挡不住明军的冲击,但是害怕是每个人很正常的表现,只要经历的多,就会习以为常,请大家放心,今天我李信就站在这里,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何虎跟着大喊。   “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人在城在,城破人亡!”   “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全军齐呼三遍之后,又唱起了当兵的人,声音高亢整齐,全军士气陡然上了个台阶。   高一功等几人骇然相互看了看,对李信的手段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都觉得这种激励士气的方法非常实用,回到闯军后可以向李自成建议。   张鼐又小声:“一功叔,李公子说他的炮比官军打的远,他凭什么说这种话?”   “这……”   高一功看了眼高桂英,含糊道:“改日我问问大姐。”   炮击仍在持续,城墙垮塌的范围越来越大,黄得功等人都在观看着这壮观的景象,尤其是张太监,不停的叫好,还向左右不厌其烦的吩咐:“待会儿进了城,一定要活捉李信,咱家要亲手阉了他!”   众人均是暗暗好笑,张太监给勒索了几十万两银子,成了执念。   韩文镜谀笑道:“张公公,我若是李信,城破时就该自尽,免得落张公公手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张太监哼道:“韩太守,本督监有那么狠毒么?”   “这……”   韩文镜给噎的一脸尴尬,心里暗哼一声,阉人到底是阉人。   史可法半点都不同情韩文镜,只是摇摇头道:“李信是个人才,可惜走上了邪路,黄镇台,若有机会活捉他的话,可否让本部院劝一劝他?”   “便依漕抚!”   黄得功还是很敬重史可法的,点了点头,就向前望去,见着差不多了,猛一挥手。   五六千明军直接向缺口冲去,排的是火枪兵加弓箭手与骑兵混编队形,火枪兵与弓箭手在前,骑兵紧随其后,步兵每隔五人之间留有空隙供骑兵冲锋。   喊杀声越来越近,李信的面色也越发的沉凝,伏于一片砖瓦后方的高桂英眉头微皱:“黄得功果然是名将,李公子你看,明军以步兵逼上,逼迫我方的火枪兵与之相互放枪,再利用填子弹的时间差,由骑兵发起冲锋,倘若我们并没有布置兵力,说不定就被他直接冲进来了。”   红娘子接过来道:“桂英姐说的对,不过黄得功恐怕料不到我们早有准备,火炮正等着他呢。”   高桂英抿嘴一笑。   明军越来越近,还剩下三四十步的时候,枪声大作,战场上满是青烟,随即震天的马蹄声暴响,骑兵一窝蜂的从预留的空隙中钻了出去,每个人都是一副争先恐后的模样。   李信向后猛一挥手。   有亲卫挥出旗帜。   “砰砰砰~~”   早已预备好的佛郎机炮开火,把一簇簇的弹子打向城墙的豁口处,这可是飞来横祸,明军的骑兵,与攀爬向豁口两侧的步兵措手不及,惨叫连声,攻近缺口的官军非死即伤。   这一轮打击让革命军士气大振,两边未炸塌城墙上的战士纷纷涌来,向缺口扔下砖石,或者火药包与木箱雷,第一批攻上来的官军变作一条条尸体滚了下去,第二批又上来,依着残垣断壁,向两边放枪,但是在散弹的一轮轮打击之下,又滚了下去,接着第三批攻了上来。   黄得功等人紧张的观看攻城,等待将士们攻进城去,可是看到的,只是官军一片片的倒在缺口下边,有的人还没有完全死去,痛苦的挣扎。   “开炮啊,开炮啊!”   张太监急的大喊。   黄得功挥了挥手,明军的红夷大炮再次轰鸣,炮弹越过城墙,打入城里,看似压制住了革命军的佛郎机炮,呐喊声也随之大作,许多人一面冲一面喊:“攻进去啦!攻进去啦!灌呀!灌呀!”   眼看着步兵冲上了缺口,骑兵再一次作好了准备,人人都以为缺口要夺到手了,张太监更是连声道:“好,好!快了,快了!”   忽然间,城中接连几声巨响,好几枚黑黝黝的炮弹击中豁口,砖石被一片片的掀起,那些快要爬进豁口的官军纷纷倒下,继续爬上去的也被掀翻,死者伤者堆叠在一起,还有人继续向缺口冲去,却又被打中,滚落下来,连冲了好几次,都未成功。   黄得功吁了口气道:“那李信早料预料到了我军会炸开城墙,故有所防备,今次攻不成了,收兵!”   张太监尖叫道:“今天都攻不进去,那将来更攻不进去,黄镇台,你应该继续进攻!”   黄得功厌恶的瞪了眼张太监,哼道:“今次火药用少了,下次掘更大的洞,放几十万火药进去炸!收兵!”   “咣咣咣~~”   扎耳的锣声响起,明军如潮水般退却,李信猛一挥手,火枪团尾随而上,照着明军的后背,砰砰砰砰一阵乱打! 第一零九章 更大的洞   州衙的一个角落里,福王夫妇、世子夫妇与吕维棋及赵九祉关押在一起,六个人都是满脸激动的望向城外,那彻夜的喊杀声,撩拨的六人心里痒痒。   “朝庭总算来了啊!”   吕维棋期待的叹了口气。   “寡人要活扒了那狗贼的皮!”   福王那绿豆小眼中,恨意滔天,要知道,他可是王爷啊,是崇祯的叔叔,崇祯都对他客客气气,却因一时不慎,落到了李信手里,家财被一掠而空,几百名美妾俏婢成了别人的妻妾,只给他留了个肥婆!   平时软禁在院子里,不仅再也享受不到荣华富贵,每天过着提心吊胆的日子,还没人侍候,什么都要自己来。   择菜、淘米、煮饭、洗衣等等下贱活都要亲力亲为,虽然大部分的事情都由吕维棋与赵九祉做了,可是福王妃与世子妃的衣物总不能让两个大男人来洗吧,还有寝屋的打扫,也得自己来,一个月过去,福王一家四口居然瘦了一小圈。   六人也不嫌冷,站在院子中,渐渐地,枪炮声停止了,但是预料中的喊杀声没有同步传来,又过了一会儿,吕维棋叹了口气道:“来日方长,朝庭既然攻打高邮,不破城必不罢休,王爷还是先回屋吧。”   “哼,就让他多活几日!”   福王冷哼一声,回了屋子!   ……   经过连续两个晚上的激战,攻城暂时缓和下来。   明军攻城受折,损失相当严重,据粗略估计,红夷大炮被击毁两门,炮台被拨掉七座,伤亡有近四千人左右,但黄得功治军有方,未对军心士气产生过大的影响,而且他并不是一无所得,至少是弄清了些城中的守备力量和防御部署,这次来高邮,他是下定决心要将城攻下的。   而在革命军方面,虽然打退了明军的进攻,但是也伤亡了数百人,天亮之后,立刻用土袋填补城墙豁口,到下午时分就已经堵好。   但是明军仍留在城墙洞中,并趁着黑夜更换了些生力军,又送进棉被棉衣,食物和汤水。   革命军则在城根里侧,对着每一个掘洞处平放一口空缸,缸口朝外,只要官军掘洞,就会从缸口传出动静,掘深掘浅都能大体辨别出来,因此革命军在对应的位置,从城头往下挖。   一群群强征入伍的地痞流氓,在皮鞭与棍棒的看押下,挥铲开挖,从黄昏到清晨,足足一夜工夫,十余条竖洞与城下所掘之洞即将联通。   黄得功也冒险站上一处炮台,观察着城头的动静。   朱大典带着些焦急道:“流贼从上边挖洞甚急,最多午时就会挖透,从上边攻打我洞中伏兵。”   张太监问道:“有没有办法保护咱们的地洞?”   黄得功缓缓道:“每一个地洞都换上了精锐士兵,一边死守,一边向左右继续掘大,只要在洞中坚持一天,就可装满火药,轰塌城墙,本镇倒是不信,今次还攻不破他。”   张大监又问道:“本督监问你,地洞能否保住,若是保不住,掘再多的洞也没用啊。”   黄得功现出了不悦之色,哼道:“其余的地洞失了都没关系,只要那段的大洞不失即可,那个洞掘得很大,足有三四间屋子,已经进去了好几十人。”   革命军也知道黄得功所指的那个洞最为危险,很快将竖洞挖通,与底下联通。   竖洞是一层一层往下缩小,最上层的直径有一丈开外,可以站一圈人,往下变成八尺,再往下变成六尺、四尺,到最后与大洞接通的地方,最初直径只有一尺,这时的挖掘非常凶险,官军在大洞里面抵抗很凶,同上边互相对打,城上不断地向下投掷石头,又用长枪向下刺戳,下边也准备了弓箭手与火枪,向上边放箭开枪。   李信站一边看着,眉心拧起。   张全从旁道:“总司令,明军不是士气低落么?怎么黄得功带的兵如此顽强?”   李信呵的一笑:“黄得功是有本事的,在大明朝各路总兵中,黄得功带的兵恐怕是军纪最好的一支,拼命也不奇怪。”   张全不解道:“总司令,这我就不理解了,明朝欠饷严重,我不信黄得功能拿到全饷,况且黄得功的兵也不抢劫,那他哪来的钱给士兵发饷?”   李信淡淡道:“朝庭清楚饷银的重要性,否则崇祯也不会一再的加派,可这钱到不了士兵的手上,各级兵头喝兵血喝的太狠了,你知道我为何在军中不把钱粮直接发给将领,而是交由后勤部发放到每一名士兵手上的原因么?”   张全点点头道:“属下明白,虽然我军的军纪目前没有问题,可以后的事很难说,军官不经手钱粮是最好的,而后勤部如果贪墨钱粮的话,全军将士也不答应。”   李信叹了口气道:“你们跟着我,我自然希望每一个人将来都富富贵贵,与我共享江山,因此眼光要放长些,喝兵血招人怨恨,又触犯法纪,是最下作的手段,我不希望你们走这条路,想发财,路子多的是,等我们稳定下来,大家都会渐渐过上好日子的。”   “是!”   张全没当回事,随口应下。   李信也没再多说,这种事情,空口白话没用,只能由事实证明,他再次望向了那个坚洞,因洞里明军的顽强抵抗,洞口只挖到一尺见方,就没法再扩大,这该是如何是好呢?   “李公子,我倒是有一法。”   慧英突然道。   “慧英姑娘,请讲!”   李信转头看了过去。   慧英道:“我觉得,可以用很长的竹秆装着铁锹,人站得远远的,从洞周围将土铲下去,这样可以让洞口扩大。”   “慧英姑娘,你真是我的女诸葛啊!”   毫无任何征兆,李信哈哈一笑,紧握住了慧英的双手。   “李……李公子,快……快放开!”   刹那间,慧英俏面通红,可能是从未遇见过这种场面,还呆楞了片刻,才猛的一挣。   “哈,抱歉,我是太高兴了,没唐突慧英姑娘吧!”   李信讪讪笑着,一脸诚恳模样。   慧英委屈的很,暗道你都轻薄我了,还说这种话,连忙背转着身子,那脸红的,都透到了脖子根,也不知是愤怒还是害羞,娇躯微微颤抖,眼角隐有泪光闪烁。   高一功、慧梅与张鼐都是不善的看着李信,他们终于明白,李信是个什么货色了,这就是个登徒子啊,还脸皮奇厚。   高桂英也觉得挺丢人的,狠狠瞪了眼过去,就把慧英拉去了一边。   “挖洞,照慧英姑娘所说的挖!”   李信如个没事人般挥了挥手。   其实他也不是对慧英有什么心思,毕竟红娘子、高桂英与慧英是同一种类型的女人,江湖侠女,自主性强,这种女人有一两个还好,三个绝对吃不消,他下一步的目标,还是长江对岸的秦淮八艳,刚刚只是习惯性的握住了慧英的手,没想到人家姑娘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第一一零章 破袭大洞   (谢谢好友SHAJIA的打赏~~)   将士们按照慧英的方法开始挖洞,终于使洞继续扩大,可以跳人下去,考虑到这是最大的一个洞,里边至少有几十个官军,人跳下去,还没站稳阵脚,就会被杀死,李信也不可能拿手下人去送死。   有士兵向下扔石头,因下边洞大,几乎没作用,也有人用长枪往下戳,不仅戳不到人,还有一次,被下面猛然一夺,上边持枪那人猝不及防,身子一晃,扑到洞口上,被一箭射死。   接着,又有人扔炸药包,接连扔了四个下去,却无一爆炸,原本已有枪手准备在城头,只要官军逃出,就开枪打死,现在投下的炸药包没有作用,说明引线被及时掐灭了。   “扔木箱雷!”   黄海看了眼李信,便挥手道。   一个两个木箱雷扔了下去,轰隆轰隆,两声巨响,这是触发引信,不需要引线,城头立时爆出欢呼。   何虎连忙道:“总司令,俺老何下去看看!”   “不忙!”   李信摆了摆手,踱步到洞口,向下观察,因为人在临死的时候,会不自禁的惨叫,但从洞里传来的惨叫,分明只有几声,这说明并没有炸死太多的人。   “还亏得早有准备啊!”   “是啊,牛百户料敌如神,早料到流贼会投木箱雷,先让咱们趴下,身上裹住湿棉被,果然,炸的是狠,却炸不到人。”   “诶?这雷真是神奇啊,不要引信就能炸,要是一直扔咱们也挡不住啊!”   “他不敢,炸多了不怕把城墙炸塌?”   底下有隐隐约约的议论传上来,众人相互看了看,满脸无奈,也确实,偶尔扔几个炸弹没关系,扔多了,城墙会吃不消。   但是直接跳下去攻杀,即便是身披铁甲的何虎都过不了一两招就会被杀死!   其实依李信本意,恨不得放弃城墙打巷战,可别人不是这样想的,他也不敢冒着军心大挫的风险故意放弃城墙,于是想了想,便道:“弄些柴火和烘药来,点燃了往下扔。”   烘药是起燃烧作用的火药,以硝、硫磺和木炭粉三种原料配合研磨制成,实质上是配比失败的火药。   “得令!”   不片刻,有战士把一捆捆的木柴点燃扔下去,又把大包烘药扔到柴火上,洞中顿时燃起大火,因有烘药的缘故,一片黑烟弥漫,满是令人窒息的硫磺气味。   因为是用大捆柴火加上大包烘药,没法一下子扑灭,加上柴火和烘药还在不断地投下,洞中火光熊熊,浓烟滚滚,硝和硫磺熏得人不能呼吸,官军无处躲避,有的被烧伤,有的被熏得倒地,一部分人冲着洞口的大火逃了出来,城头顿时枪声大作,战士们尽情射杀。   “注意到了没?他这枪怎么不用点火?”   慧梅的胳膊肘子捅了捅慧英。   张鼐也喃喃道:“李公子好东西不少啊!”   高一功不自禁的望向了高桂英,眼神微眯。   大约一顿饭之后,估计洞中已经没有敌人了,纵然还有没逃出的,也多半不是烧死就是熏死。   李信挥了挥手。   有战士把一桶桶的水往下倒,浓烟渐渐熄灭,硝和硫磺的气味也淡了些,何虎率先跳下去,前锋营的战士也陆续跟着跳入洞中。   底下一片昏暗,到底都是尸体,少数没被烧死的,也昏迷过去,何虎等人不关三七二十一,对着脑袋就是一斧头,劈的脑浆四溅,再把尸体扔出洞口。   “总司令,此洞已经被俺老何占领,没有逃出的贼兵全部杀死啦。”   何虎在下大叫。   城头上响起一片喝彩声,只是以黄海为首的亲卫连战士皱了皱眉。   按李信的原意,设立前锋营是为了攻坚拨锐,但是目前并没有这类作战任务,又因前锋营战士与亲卫连一样,都是精挑细选出的力大勇猛之辈,导致了双方处于一种竞争的关系。   从李信的角度来说,他乐见这种竞争,只是对于亲卫连战士,这种竞争就好象别人把手伸进了自家地盘,再加上何虎决不是大黑憨,而是粗中有细,经常有意识的在李信面前表现,亲卫连还不好说什么,心里憋得慌。   “总司令,既然有了对付地洞的方法,那这事就交给我们亲卫连吧。”   黄海向李信请战。   实际上李信很想和黄海、二瓤和邢武等人谈谈亲卫连的职责,可是他也不愿意于过于打击热情,于是点点头道:“留几个给我,其他的你自己安排。”   “得令!”   黄海施礼离去。   因着有了现成的方法,不过半日时间,十来个地洞陆续被夺了回来,挖洞的官军几乎全军覆没。   看着这一幕,黄得功叹了口气,他算是意识到李信的难缠了,再一想到,如果淮安的粮草尚在,就没必要攻城,直接挖长壕把高邮围困起来,又怎会如此?   偏偏张太监慌了,尖声催促:“黄镇台,皇上对你寄予厚望,你却连一座小小的高邮都拿不下来,你可对得起皇上?嗯?”   黄得功面皮猛一抽搐,心里愤怒之极,但他好歹是大明的总兵,不敢得罪张太监,否则张太监一道馋言,就足够他喝一壶,最终,黄得功按奈下性子道:“全军休整三日,三日后再发动总攻!”   ……   英霍山区层峦叠障,地势显要,革左四营先行驻扎于此,又于两年前,老回回在潼关救援李自成,被孙传庭大破之后,被迫领着残部遁入英霍山区,从此革左四营称为革左五营,分别是革里眼贺一龙,左金王贺锦,争世王蔺养成、治世王刘希尧与老回回马守应。   要说山上的日子,悠闲足够悠闲,毕竟官军不可能进山围剿,但山区条件艰苦,不象李自成、张献忠与罗汝才四处流窜转战,可以获得大量的财富和美女,他们的日子过得清贫的很,在山上呆久了,就会想下山攻打大城市,只是长期不作战,战斗力别说与李自成和张献忠,即便比之罗汝才都有所不如,而江淮一带,有刘良佐与黄得功镇守,二人均为当世名将,使得他们不敢下山去劫掠一番。   “大哥,二哥!”   这日,贺一龙与驾锦正眯眼晒着午后的太阳,蔺养成与刘希尧联袂而至,老回回是后加入,隔了一层,并不受信任。   “哦?”   贺一龙眯眼看去:“难道又有官军来了?”   蔺养成笑道:“咱们这里,穷乡僻壤的,捞不到油水,官军吃饱了撑着才会进山,倒是在山上呆久了,骨头里都生了锈呐,大哥二哥想不想下山耍耍?” 第一一一章 三攻不下   “呵~~”   贺锦伸了个懒腰,呵的一笑:“山下的花花世界啊,谁不想呐,谁愿意缩在山里?看那李自成、张献忠多逍遥,多快活,可咱们也得惦量惦量自个儿啊,刘良佐与黄得功两个来一个,咱们都吃不消,更何况这两人一个在凤阳,另一个在安庆,只要咱们敢下山,三五日就能赶过来,别怪我涨他人志气,咱们确实不是对手。”   蔺养成笑道:“大哥,二哥,有好消息来了。”   “哦?快说!”   贺一龙催促道。   蔺养成嘿嘿一笑:“大哥二哥可曾听说过李信此人?”   贺一龙与贺锦相视一眼。   贺一龙沉吟道:“好象有点印象,听说此人是杞县秀才,被县令污陷下狱,红娘子组织人马救了他,二人带着部下去投李闯,可能是有些不愉快,没多久就离开了,一路流窜到高邮,还攻下了城,不过这样的人物太多,撑不了多久,怎么想起来说他?”   刘希尧笑道:“黄得功带兵去高邮啦!”   “哦?”   贺一龙与贺锦同时站了起来,眸光明灭不定。   贺锦道:“若果是如此,刘良佐在与左良玉围堵张献忠,黄得功一时半会儿回不来,那咱们可以下山捞一票,不如攻打霍山县,破了县城,让弟兄们开开荦!”   贺一龙并不吱声,负手来回走动,好一会儿,大叫道:”打什么霍山,小县城穷的叮当响,要打就打庐州(今安徽合肥)!”   “庐州?”   三人同声惊呼!   “不错!”   贺一龙用力点了点头:“从咱们这里到庐州,不过四百里,把老回回也拉着,凑着几万精兵,五六日可至,而庐州最多只有一卫的兵力,强攻不难,再劫掠一番,等我们回到山上,他黄得功只能吃老子们的屁!”   “哈哈哈哈~~”   三人同声爆笑。   “我去把老回回叫来!”   蔺养成匆匆而去。   ……   三日之后,黄得功再次调集火炮在东北城墙拐角处,并有大量的佛郎机和虎蹲炮作为后备。   高桂英恍然大悟道:“原来黄得功是没招了,拼死一搏,用火炮对着修补过的城墙猛轰,现在虽经修复,到底不太坚固,他是打算用群炮轰毁城墙。”   李信点点头道:“千万不要小看黄得功的反扑,不到最后绝望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撤的,大家都准备好迎接最艰难的时刻,现在全体下城。”   众人纷纷离去,不片刻,官军队伍中一面旗帜一挥,几尊大炮响了,接着炮声越来越密,震天动地,几十门大炮,不断燃放。   因革命军在火力上处于劣势,李信放弃了与黄得功对拼火力的想法,他的战术就是耗,在保存有生力量的基础上,耗的黄得功吃不消,再寻找反败为胜的机会,同时还要安抚城内的民众,把沿城墙一带的居民撤入安全地带,尽可能减少对民众的影响。   一枚枚的炮弹从从炮口射出,很多打在城墙上,还有些从空中越过城头,射进城内,炮弹互相交织,发出令人丧魂失魄的声音,更多的炮弹打在原来的缺口,城墙不断颓倒,成为一个陡坡,又变成缓坡。   打过一阵大炮之后,步兵蜂拥出动,顶着架上湿棉被的木板,沿着慢坡向上冲,城里的佛郎机与虎蹲炮轰鸣,一簇簇弹子打上城头,火枪团列成线性阵列,向着缺口开枪,但是官军决死进攻,毫不退避,死了一批,又爬上一批,攻了一阵,官军在城墙缺口处死伤很多,暂时停止冲杀,向后退却。   趁这时候,数十门红夷大炮又一齐向城上开火,炮弹继续打在缺口,革命军的红夷大炮也开始向着明军的炮兵阵地射击,奈何数量不足,根本没办法压制城外的炮火,片刻之后,城外的炮火忽然停止,刚刚退去的明军步兵又像潮水般汹涌而上。   双方都在争夺缺口,有几十个官军已经爬了上去,却是一阵排枪,直接被打成了筛子,但是后面的又紧跟而上,眼看明军死不后退,怎么开炮,怎么用枪打,都无济于事,于是李信向左右施了个眼色。   亲卫打出旗帜。   缺口两边,革命军战士把装有浓硫酸的陶罐直接推了下去,陶罐在滚落途中碎裂,硫酸四溅,再配上红夷大炮轰击,把酸液溅出更大的范围,很多明军沾上硫酸,痛苦的翻滚。   黄得功留意到这个情况,再次挥手。   官军火炮又响,炮弹飞上城头,向左右打守城的人,城垛一个一个被打得粉碎,战士们凡退避不及者,均是死于了炮火之下,硫酸罐没法扔了。   战场态势又回到了最初,双方激烈交锋,死伤惨重,互不退让。   “总司令,要不要把缺口堵上?”   张全向李信问道。   张全的兵是步兵,在革命军的序列中,他发现用处越来越小,心里挺郁闷的,他也想得到重用,同时又有心结,毕竟当初在狱里,李信差一点就被他活活吊死,虽然背叛李信的想法他不敢有,但是他想多立功,以冲淡那件事情对自己的影响!   李信转头看了他了眼,沉吟道:“没必要让弟兄们送死,反正明军冲不过来,这一战过后,我们可以获得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整期,所以我想扩大火枪团的范围,到时候就把你的步兵团转入火枪团。”   “得令!”   张全浑身一震,随即猛一抱拳。   李信微笑着拍了拍张全的肩膀,那目光既纯净,又充满着信任,张全顿时鼻子一酸,什么都不用说,一切已经尽在不言中。   战斗仍在持续,将近中午的时候,官军又发起多次猛攻,奋不顾身地冲向缺口,却始终冲不破革命军的火枪队,预想中的白刃战始终没有打响,毕竟红夷大炮再猛,也有射程限制,炮弹打不到火枪手。   又因死的人太多,鲜血沿着缺口处的慢坡流得像河一样,尸首滚在城下,一堆连着一堆,城头也是尸体横七竖八,根本来不及运走。   黄得功明显感觉到,全军的锐气在三攻不下的情况下,已经渐渐泄去了,不由叹了口气。   “黄镇台,收兵罢。”   史可法也能感觉到态势不妙,转头劝道。   “皇上那里……”   黄得功迟疑道。   史可法深吸了口气:“一切责任由本部院承担,那李信确是个将才,你黄得功的兵是大明为数不多的精兵,不能再让将士们白白送死了!”   “漕抚!”   黄得功虎目中渗出了泪花。   “退罢!”   史可法板着脸催促。   “退军!”   黄得功猛的呼喝,那声音中,既有拿不下李信的憋闷,也有对史可法的由衷敬佩! 第一一二章 义赠粮草   (谢谢好友SHAJIA的两个打赏~~)   三次攻打不下,哪怕黄得功的兵,都士气低落,其实依黄得功的本意,是立刻退走,但是张太监不让,他怕这次搞不死李信,下次就会被李信搞死,因此抬出崇祯来压黄得功。   虽然黄得功知道在高邮屯驻的时间越长,军心士气就越涣散,也越危险,可说到底,他也不敢太过于得罪张太监,毕竟他从未想过拥兵自立的问题。   直到五日之后,传来急报,革左五营下山攻打庐州,黄得功才急了,张太监也不敢真让庐州失陷,勉强同意退兵。   一道道命令下达,明军收拾营帐,架上车马,并分出人手殿后,做好撤退的准备。   “李公子,黄得功要退走了,正是追击的最好时机,可不能让他轻易走啊!”   慧梅从旁道。   自从那天被李信握了手之后,慧英始终不理李信,即便见着,也是板着俏面,眼都不带斜,比陌生人还要陌生。   李信回头道:“准备人手,去会会黄得功。”   “得令!”   有亲卫施礼离去。   看着城头那森严的革命军,张太监心里发毛,问道:“黄镇台,既然要走,为何不夜里走?神不知鬼不觉的溜走岂不是更好?”   黄得功轻蔑的笑了笑:“天底下哪有神不知鬼不觉之事,无论白天夜里,我们若撤军,李信必来追击,甚至夜里还能提前布下埋伏,我们的士兵,本就军心不稳,若中伏的话,必然混乱,所以不如白天退走,李信即便追击,我也有办法挡住他。”   张太监不再吱声了,如今他只希望平平安安的回到淮安,其他的什么都不去想。   约摸过了一个时辰,全军准备完毕,黄得功猛一挥手:“撤!”   明军徐徐后退,骑兵和火枪兵,以及弓箭手留在最后,火炮则确保能最快展开发射,全副人马戒备森严,而韩文镜因是从扬州过来,他的人马向南撤退,最为紧张。   李信也不理会韩文镜,见着黄得功与朱大典退却之后,才挥手:“出城!”   革命军出城的人马不多,有高桂英率领的骑兵,两个火枪团,前锋营和亲卫连,还有非要跟着的高一功等六人,红娘子留下来看家。   “黄镇台,流贼出城了!”   身边有人急呼,黄得功回头看去,只是这么点人手,又没带火炮,让他有些意外。   这时,一骑从革命军中驰出,大呼:“我家总司令邀史漕抚、张公公与黄将军会面!”   “别理他,别理他,赶紧走!”   张太监脸都白了,连连挥手。   黄得功则是疑惑的看向了史可法,他不明白,和一个流贼有什么谈的,哪怕没取胜,但以后总有获胜的机会,但他知道史可法曾和李信打过交道,才看了过去。   史可法的心情也有些复杂,叹了口气:“李信是个人才,见见无妨。”   “咱家不去,咱家不去!”   张太监直往后缩。   远处,那名亲卫听到张太监的叫声,唤道:“张公公,总司令特意邀你会面,你是不给总司令面子还是怎么滴?”   “啊?那……那咱家就见一见吧。”   张太监哭丧着脸,不敢拒绝。   见面的规矩就和上回与李仙风一样,只是高一功、张鼐、慧梅和慧英非要参与,他们想看看李信要做什么,因此人数增加了些,两边各十人,缓缓步向两军正中。   “黄镇台!”   李信先拱了拱手。   “哼!”   黄得功哼了声,满是不屑,不过在他内心,抛除掉立场,还是挺有种惺惺相惜的感觉。   李信问道:“胜负未分,黄镇台为何急欲离去?”   黄得功把这话当成了对自己的羞辱,又哼了声:“莫非你以为本镇怕了你,若非革左五贼攻打庐州,本镇非得攻破高邮不可。”   “哦?那五个逆贼真有这泼天海胆?”   李信讶道。   史可法道:“黄镇台从不妄言,事实上,正是因黄镇台带兵来高邮,刘镇台又与平贼将军(左良玉)围剿张献忠,否则革左五贼哪敢踏出英霍山区半步?”   李信点点头道:“看来是我的锅了,对了,黄镇台粮草没多少了罢?”   史可法的神色顿时极度不自然,如果淮安漕粮不被劫去,李信哪能这样嚣张?但是转念一想,有充足的粮草又如何,只要黄得功来了高邮,革左五营依然会下山攻打庐州,与张献忠相比,李信在朝庭心目中的地位远远不及,因此不可能是刘良佐救庐州,只能是黄得功撤军,结果依然没什么两样。   事实上,各路流贼,互相呼应,天下局势,崩坏如斯,李自成、张献忠与罗汝才互相呼应,而朝庭始终是左良玉、贺人龙那些总兵,顾得了这头,顾不了那头,有大才的孙传庭又被下了狱,每念及于此,史可法就痛心疾首,可是身为漕抚也难挽颓局,连手下的文官武将都敢团团相护,阳奉阴违,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不劳你操心!”   黄得功冷声应道。   李信呵的一笑:“黄镇台就别打肿脸充胖子了,实不相瞒,我虽非朝庭中人,但对流贼亦是深恶痛绝,因此我愿义助黄镇台两万石粮米,谨祝黄镇台马到功成!”   “什么?”   黄得功大吃一惊!   史可法也是神色复杂之极。   李信看了眼史可法道:“我与漕抚打过多次交道,漕抚应了解我的为人,当初我离开杞县后,曾投过李自成,劝说他攻打南阳,不要流窜,向朝庭请求招安,据宛休养生息,朝庭也可腾出手来与东虏周旋,可惜李闯不听良言,还要杀我,我才一路东进,袭取高邮作为立身之所,我是真的痛恨流贼,黄镇台不必疑虑。”   顿时,高一功、张鼐、慧梅和慧英的脸色难看之极。   黄得功有心收粮,但是又不好意思收,于是看向了史可法。   ‘哎~~’   史可法暗暗叹了口气,便道:“既是李公子一番心意,便收了罢。”   “漕抚痛快!”   李信哈哈一笑,回头吩咐了两句,一名亲卫策马回返,然后突然面色一沉,向史可法道:“漕抚是读过圣贤书的,不知漕抚对于仁义礼智信中的信字如何作解?”   史可法老脸一红,他知道李信是在责问招安一事,不过立刻就哼道:“仁义礼智信,信排末位,首位为仁,试问你屠杀高邮满城官吏之时可有仁?你身为朝庭痒生,却举兵作反,可有义?圣人有云,君君臣臣,父父子子,你自甘堕落,宁为衣冠败类,可合乎礼?你虽有小谋,却不为国效力,可配称智?   仁义礼智信,五去其四,你有什么资格来和本部院谈信之一字?” 第一一三章 上奏朝庭   (谢谢好友SHAJIA的打赏~~)   “哈哈哈哈~~”   李信大笑道:“漕抚不愧是进士出身,果然巧舌如簧,如此说来,招安一事并未向朝庭上报,可是?”   史可法不自然道:“这等小事,无须上报朝庭。”   李信双目突然爆出精芒,直视史可法,问道:“那招安一事,漕抚如何说?”   史可法有些不敢看李信,躲躲闪闪的说道:“你若求招安,便随本部院往淮安就职,本部院保举你参将前程,将来立了功,亦可任一方总兵,以前之事,即往不究!”   李信摆了摆手:“漕抚应该清楚,我想要的是主政一方,既然扬州知府当不得,最差也要高邮知州。”   “不可能!”   史可法断然拒绝。   “好!”   李信点点头道:“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说,我给漕抚半个月时间,如果没有吏部的文书下来,我就攻打扬州,取下扬州之后,我可以联络革左五营,打下南京,寇掠江南,教崇祯再也得不到一粒米,一文钱!”   “你……放肆!”   史可法大怒,声音都颤抖了。   李信哼道:“是你逼我的,我一心求抚,为朝庭效力,你却一而再,再而三的欺骗我,史可法,你堂堂二榜进士,欺骗我一个小小的秀才你可脸红?还跟我胡扯什么礼义仁智排在信之前,难道圣人教你满口谎言么?”   史可法羞臊难当,但还是道:“本部院说了,可保举你参将的前程,立了功可任为总兵,这莫非不是招安?”   “呵~~”   李信呵的一笑:“漕抚啊漕抚,我不知你是迂腐还是别有用心,朝庭各位督抚疆臣,凡一心为国,有能力者,皆不得好死,而阿谀奉承,结党营私之辈,皆身成高位。   就拿张献忠来说,于谷城受抚,以熊文灿为首的诸路官员堂而皇之的向张献忠勒索,巡按御史林铭球去巡查之时,带了十几口空箱子,还放言回京时要把箱子装满珍宝,这就是大明朝的官啊,张献忠在谷城驻扎一年,金银珍宝几乎被勒索一空,我若听了你的话,只怕死的连骨头渣子都不剩。”   “哎~~”   史可法叹了口气,无话可说。   其实他也知道,大明朝已经烂透了,但正统的忠君思想又让他不敢做出任何出格的事,甚至都不敢想,他只能痛心疾首。   李信又语重心长道:“漕抚,我之所以向你受抚,是我知道你的天良还未泯灭,你在我心目中,就和海刚峰一样的崇高伟大,可是你让我失望了,你居然骗我,既然你不仁,那也莫要怪我不义,我的能力,你是知道的,攻打扬州根本不费吹灰之力,之所以按兵不动,无非是还对朝庭报有期待罢了,所以我只能给你半个月时间,要么任我为高邮知州,要么我联合革左五营,把江南打的稀巴烂,大明朝已经够烂了,那就彻底烂掉,在废墟上重建!”   史可法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他真怕李信说到做到,事实上江淮虽然有刘良佐与黄得功坐镇,但如今他已经不抱太大的希望,在他眼里,李信的危害还超过了李自成和张献忠。   “你……难道不怕留下千古污名?”   史可法颤声道。   “哈哈~~”   李信哈哈一笑:“历史是由胜利者书写,只要我胜了,我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如漕抚这般的刚正忠义之士难寻,但是无节操的文人遍地都是,我拿刀子架他脖子上,他敢不给我歌功颂德?”   史可法清楚,和李信没法谈了,再一想到大明乱成一锅粥,张献忠、李自成、东虏已经让人烦不胜烦,现在又出了个李信,心里不免充满着悲哀。   难道真要受他挟制为他去求个高邮知州?   史可法又有些泛难,宁折不弯的崇祯绝不可能接受如此屈辱的条件!   李信似乎看出了史可法的为难,微微一笑:“漕抚,其实保我为高邮知州,对朝庭也是有好处的,我可以替朝庭攻打张献忠、罗汝才、革左五营,甚至是李自成,时机成熟时,还可以出关与东虏作战,我不要朝庭的一钱一粮,我只需要给我个名份。”   史可法暗暗苦笑,钱粮事小,名份才是大事啊,有了名份,才拥有大义,李信的想法不难猜,无非是效法唐末天下大乱,藩镇林立,割据一方,他对天下局势的判断也是如此,明朝会渐渐失去权威和权力,但不会立刻消亡,强藩弱主的局面大概会存在几十年,与汉末、唐末如出一辙。   如果真到了这一步,只要李信忠心于大明,心里有百姓,或许扶植他也是个选择。   ‘咦?自己怎会有这样的想法?’   史可法正胡思乱想着,猛然间警醒,光是这样想,就是谋逆啊!   “也罢,老夫拼着被皇上下诏狱治罪,也为你上个折子,十五日之内若没有任命下来,你爱怎样就怎样罢。”   史可法叹了口气,颇有慷慨赴死的意味。   黄得功颇为奇怪的看了眼史可法,但没说什么。   “多谢漕抚!”   李信称了谢,就看向了张太监,阴恻恻道:“张公公,可有背后骂本司令呐?”   “没有没有,奴婢哪敢啊!”   张太监如小媳妇般,讨好的笑着。   “真没有?”   李信语气加重了些。   “真没!”   张太监低下了脑袋,底气不是太足。   李信呵呵一笑:“张公公,你现在老实交待,我或会减轻对你的惩罚,要是被我问了出来,你应该知道后果,淮安军中,很多人都是我的眼线,到时……就不止坐老虎凳那么简单了。”   “奴婢……”   张太监浑身一垮,小眼睛眨巴眨巴,讪讪道:“奴婢骂过司令爷。”   “骂的什么?”   “直娘贼!”   “可有放狠话要把本司令阉了?”   “有过!”   说着,张太监就跪了下来,一边扇着自己耳光,一边痛哭流泣道:“司令爷饶命,司令爷饶命啊,奴婢再也不敢啦!”   黄得功惊愕的看着张太监,瞪的眼珠子都快掉下来了,他没想到,张太监竟然被李信治的服服贴贴。   高一功、张鼐、慧梅和慧英也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   李信笑道:“张公公呐,我早提醒过你,不要惹我,偏偏你不长记性,本来嘛,我是应该立刻把你卵子割掉,但谁叫我那么喜欢你呢,说罢,这次你出多少银子赎回你的卵子呐。”   “司令爷,上回在淮安,奴婢的家都被您搬空了,奴婢哪有银子啊!”   张太监伏地大哭。   李信哼道:“别拿本司令当傻子,你在北京还有个家,念在你我相识一场的份上,本司令也不找你多要,三十万两,一个月之内把钱送来,否则本司令不光割你卵子,还天天伺候你坐老虎凳!”   “咱家的心肝啊!”   张太监倒在地上,捧着心口打起了滚! 第一一四章 横波辞   张太监如死猪般被拖走了,不交银子不放人,黄得功简直是无话可说,等于李信义赠他的两万石粮食,是由张太监出钱,不过转念一想,除了李信,谁还能勒索到张太监呢?   两石万粮食交接之后,两队人马徐徐后撤。   在快接近城门的时候,慧英忍不住问道:“李公子,你为何如此怀恨闯王?要是没有闯王高举义旗,陕西河南的老百姓还在被官府盘剥呢,纵然闯王的行事或有不当之处,但他的本心是好的,只是没读过书罢了,有时好心办成了坏事。”   李信淡淡道:“这个问题我已经说过很多次,既然你问起,那我就告诉你,除了流窜的危害,李闯此人,本身就心术不正,打仗时驱赶老百姓送死,撤退时让老百姓殿后,掠来的美人儿要先给他过目,他打江山,纯粹是抱着在乱世中搏一把的目地,是为了享受,吊民伐罪只是他的遮羞布。”   “哼!”   慧英忍无可忍,哼道:“那你打江山呢,你可别说不为自己!”   李信笑道:“慧英姑娘不生我的气了?”   慧英给噎着了,那饱满的胸脯剧烈起伏,好半天,才不愤道:“你爱说就说,不说拉倒!”   李信悠悠道:“打江山不享受,那是圣人,我还达不到这样的境界,但是我不会拿老百姓去送死,从洛阳有一万多人跟着我,路上只死了十几人,还都病死的,没一个饿死,我也不会强抢民女,到目前为止,我只与桂英姐有夫妻之实,仅此两点,我就强过李闯,我说大舅哥,你们要真是一心为百姓,干脆别回去,留下来助我得了。”   四人面面相觑,这倒好,挖起了闯王的墙角。   高一功无奈拱手:“多谢李司令厚爱,但此间了事,还得及早赶回。”   李信笑了笑,没说话。   另一边,黄得功、朱大典、史可法领着军徐徐向北退却,史可法满面忧愁。   朱大典不由问道:“宪之(史可法表字),朝庭从无授予贼寇主政一方的先例,最多给个总兵了不得,而当今皇上更是强硬之主,绝不可能受李信的威胁,倘若半月之后没有诏命下来,那李信去打扬州,甚至勾结其他流贼过江打南京又该如何是好?”   “哎~~”   史可法重重叹了口气,李信哪怕呆在高邮不动,只是截断漕运朝庭就吃不消,在没法剿灭的情况下,除了招安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是朝庭愿意么?   “本抚院进京陛见皇上!”   许久,史可法缓缓道。   “宪之……”   朱大典浑身一震!   史可法进京向崇祯面呈,以崇祯的脾气,最大的可能是被下诏狱处死!   “不必再劝了,自皇上登极以来,在西市就斩的督抚疆臣不差我一个!”   史可法摆了摆手,浑身散发出一种凛冽的决死气息!   “他娘的!”   黄得功突然狠狠一拳擂在了马鞍上,马匹痛的嘶鸣!   ……   不知不觉中,三天过去,对于住宅受损的居民,由革命军免费重建,并给五十肉银子的安家费,高邮老百姓还是挺满意的,又由于接连大胜,李信的声望一时无俩,高邮农业合作公司没遇到太大的阻挠,成功成立,除了原有的佃农,那一万多跟随李信从河南过来的难民也加入进去,虽然暂时人多地少,但未来还将有一系列的产业开办,分流人手。   这三日里,李信一直在忙这件事,与此同时,南京,秦淮河畔,媚香楼。   媚香楼是李香君的执业所在,前年,李香君与候方域一见钟情,像李香君这种有身份的名伎,梳拢必须邀请大批有头有脸的风流雅士,还要付一笔丰厚的礼金给鸨母,可惜侯方域没银子,无能为力,阮大铖借友人杨龙友资助他,梳拢仪式顺利地办了下来。从此候方域留住在了媚香楼中。   明清青楼其实并不完全是风尘之所,有头有脸的伎女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叉开腿的,通常是梳拢过后,从一而终,不是特殊原因,不会再陪别的男人,因此哪怕留在青楼中,只要自己坚持,基本上不会有失身的危险,类似于后世的包养,哪怕他的亲朋好友看中了这个女子,想留宿过夜,也要事先征询他的意见。   除非碰到恶少,不过文人士子多半是要脸的,一般不会做出这种事。   作为女性来说,极少有愿意服侍不同的男人,因此名伎会竭尽所能的讨好恩客,让他包养自己,如此一来,既能品尝到恋爱的滋味,不用陪不同的男人过夜,伎院一方也获得了巨大的利益,但更重要的是,名声做出来了,因不搞明面上的强迫,可以吸引到更多的优秀伎女,进而会带来大量的文人雅士,王孙公子。   从伎女一方来说,可以接触到更多的优质男性,而从伎院一方来说,可以抬高自家品味,收取更多的银子,再从票客的角度来看,也可以与更多的美人儿相处,传播风雅的名声。   这是个多赢的结果,当然了,先决条件是有银子,哪天包不起了,鸨母会把女方拿出去重新接客。   从前年开始,候方域就与李香君双宿双飞,不时邀些好友过来吟诗作对,日子倒也逍遥,完全忘记了还蹲在北京诏狱中的老爹。   这日,受候方域之邀,好友陈子龙,夏允彝、徐孚远、杜麟征等数十复社成员前来赴会,另有卞玉京、寇白门、顾横波等数十名伎相伴,淳酒美人,吟诗作对,其乐融融。   其中又以卞玉京、寇白门、顾横波最受欢迎,这三者还名花无主。   候方域见着与他齐名的陈贞慧不时的向顾横波献殷勤,不禁呵呵一笑:“定生(陈贞慧表字)文章风采,著名于时,今愚兄见定生似有所得,不妨吟来听听?”   “哦?”   陈贞慧的父亲曾任左都御史,家世还是不错的,又中了乡试副榜第二,文才超卓,顾横波早就注意到了陈贞慧,妙目一扫,以团扇轻遮檀口,笑道:“陈公子又有佳作了?”   “那可得洗耳恭听呢!”   “陈公子的诗词可是脍炙人口呢!”   众女纷纷附和。   陈慧贞颇有得色,拱了拱手:“不敢,不敢,偶有所得罢了,今次便献丑了。”   说着,清了清嗓子,站起来,绕场踱步,放声吟唱。   “水榭枕官河,朱栏倚粉娥   记早春、栏畔曾过   开着绿纱窗一扇,吹钿笛,是伊麽?   无语注横波,裙花信手搓   怅年光,一往蹉跎   卖了杏花挑了菜,春纵好,已无多“   “妙,妙啊!”   候方域带头起哄,抚掌大笑:“依候某之见,此曲便名横波辞,如何?”   顾横波粉面通红,羞的低下了脑袋,却不禁偷偷拿眼瞥向了陈慧贞,远远看着的老鸨连连点头,暗中盘算起了陈贞慧的身家,该收多少梳笼银子呢?   “流贼都打到家门口了,你们竟还有心吟诗作乐,当真是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尤唱后延花!”   这时,一声清斥传来,一个妙曼的身影大步迈入院中! 第一一五章 示威抗议   “是河东君!”   一院子的俊男靓女纷纷站了起来。   河东君是柳如是的别号,二十出头的模样,玉面含着不满瞪着场中诸人。   明清名伎的保质期相当短,通常是十三四岁成名,十五六岁正当盛年,十七八岁要考虑退路,李香君傍上了候方域,其余顾横波、寇白门与卞玉京都是十七八的年龄,已经在寻找接盘了,当然,她们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仍是处子之身,因此接盘的费用,也即梳笼高的离谱。   而以柳如是的年龄,虽然容貌正盛,但搁在青楼中,早已划入了人老珠黄之列,如要接客的话,就只能接散客,因此柳如是早早就不再接客,穿梭于名士才子当中,搏得了诺大名声。   “不知河东君所指何言?”   候方域连忙问道。   柳如是冷声道:“年前,杞县秀才李信举兵,从河南流窜而来,攻占了高邮,道邻先生与扬州韩太守率兵进剿,大败而归,不久前,朝庭又让黄镇台,未孩先生(朱大典字号),会同道邻先生与韩太守合兵四万围剿,仍是无功而还,如今在江北淮扬一带,李信名声大燥,很多小股流贼都有投靠的意望,恐怕不久就要趁胜攻打扬州了!”   “什么?”   席间的才子们纷纷色变。   扬州与南京仅一江之隔,如果李信攻下了扬州,离南京还远么?在柳如是到来之前,从没有人想过,战火竟然会烧到了自己身边。   “朝庭无能,朝庭无能啊!”   “权阉误国!”   “应当请南京御史参史可法一本!”   “对,还有朱大典,黄得功,韩文镜统统要参!”   在片刻的沉寂之后,院中义愤填膺,士子们振臂高呼!   柳如是那俏丽的面庞上,现出了一抹嘲讽之色。   “如是姐,难道那李信无人可制?”   寇白门不禁问道。   柳如是摇了摇头:“并非无人可制,只是洪九老即将出关救援锦州,左良玉与刘良佐正在围堵张献忠与罗汝才,李自成攻下洛阳之后,又在谋划攻打开封,朝庭兵力捉襟见肘,实是腾不出手来。”   卞玉京也问道:“这李信为何要从贼,他好歹也是个痒生,正是奋发读书,力搏秋闱之时啊,即便考不中,总是饿不死他,又何苦自毁名节呢?”   柳如是瞥了眼候方域,哼道:“说起来,此事与候公子还有些关系。”   “哦?如是姐请讲。”   李香君来了兴趣。   柳如是道:“两年前,候公子还在河南杞县之时,遇街头绳伎邢红娘,羡其美色,买通衙役,欲强纳为妾,后李信为邢红娘仗义直言,此事方才作罢,又过一年,李信被杞县县令以谋反罪构陷入狱,邢红娘联络了些流贼攻打县城,救出了李信,遂起兵作反。”   顿时,很有些古怪的目光扫向了候方域,李香君也是美眸中现出了惊疑不定之色。   候方域又羞又窘,恼羞成怒道:“道听途说之言,岂能当真?”   柳如是淡淡道:“确是道听途说之言,真伪无从求证。”   也不知是谁,从旁道:“候公子乃河南人士,与那流贼李信份属同乡,不如请候公子过江劝说李信,若能劝得浪子回头,亦是大功一件啊!”   “不错,不错!”   “此功候公子探囊可取!”   周围很是传来了些附合声音。   候方域哪敢去高邮劝降李信,可是他又没法说出推托之言,表现出心虚,于是看向了陈贞慧,刚刚他还帮着陈贞慧泡顾横波的。   事实上与李香君双宿双飞了一年多,他有些厌了,但是以他的财力,再为一位名伎梳笼那是万万负担不起,因此他有意搓合陈贞慧与顾横波,好换着玩。   毕竟伎女就是伎女,再清高,再贞洁,也改变不了当过伎女的黑历史,这种女人只能是用来玩玩,玩腻了再和同道好友换着玩。   “诸位,诸位!”   陈贞慧挥着手道:“流贼凶残,已不可理喻,怎能叫候兄身入虎穴?况且候兄读圣贤书,将来定安邦治国大业,岂能身赴敌营卖弄口舌,但流贼势凶,亦不能不理,不才倒是有个愚见,不知诸位兄台可愿一听?”   “陈兄请讲!”   席中有声音附合。   陈贞慧昂然道:“天下之事,非一人之事,即便候兄有心,以一人之力,亦无法救得天下,不如集你我众人之力,走上街头,振臂呐喊,唤醒民众,共讨李信狗贼!”   “哦?”   众人纷纷现出了意动之色。   顾横波更是为爱郎的奇思妙想与有荣焉,附合道:“陈兄言之有理,横波虽为女流之身,亦愿为天下出一份力,姐妹们,我们都随陈公子走上街头!”   “嗯!”   “嗯!”   一群姑娘们兴奋的粉面通红。   转眼间,媚香楼就人去楼空,近百人整装待发。   陈贞慧与候方域站在队前,相视一眼,齐声挥舞着手臂吼道:“李信狗贼,滚出高邮!”   “李信狗贼,滚出高邮!”   在二人的带领下,身后众人跟着呐喊,虽然声音很凌乱,但两人并不在意,继续呼喊:“流贼作乱,天理难容!”   “流贼作乱,天理难容!”   两个人每喊一句,身后就跟一句,声音愈发整齐,随着队伍缓缓前进,闻讯而来的复社成员与亲朋好友纷纷加入,声势愈发壮大,这种当领袖的感觉,让他俩有点飘飘然,也因为这次游行,李信居然在南京名声大振!   ……   与此同时,高一功把高桂英拉去了一边,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功,你到底想说什么?”   高桂英讶道。   “大姐,是这样的。”   高一功咬了咬牙道:“李司令手上有不少好东西,比如他的枪炮打的远,他那枪不用点火,触地就炸的雷,还有能把人活活烧死的清水,你看……能不能跟李司令说说,把做法教给我们?”   高桂英很不愿意掺和到这些事中,为难道:“这我可不敢打保票,李公子公私分明,要照我看,还是算了,他不可能把秘方流传出去的。”   高一功道:“那姐……你能不能帮我们偷偷弄到手?”   高桂英吓了一跳,心里也不大高兴,这不摆明了害她么,于是道:“这可不行,匠器那边有亲卫连守着,平时都不让人靠近,我可没这本事。”   “唉呀!”   高一功急道:“大姐,你不会如此绝情吧,哪怕你不看在闯王的面子,可老八队跟了你好几年,健妇营又是你一手拉扯出来的,如果有了李公子的好东西,得少死多少人啊,战场上刀枪无眼,就是慧梅慧英也说不准,难道你就如此狠心?”   “这……”   高桂英犹豫了,好一会儿道:“那我帮你说说,要是李公子不肯,我也没法。”   “拜托大姐了!”   高一功连忙道。 第一一六章 捏肩捶腿   当天晚上,高桂英极尽温柔,服侍着李信,李信诧异了,虽然高桂英在床榻间并不扭捏,却也从未这样奔放过,整整半个时辰,李信仿如回到了前世那灯红酒绿的时光。   事毕之后,高桂英浑身瘫软,伏在李信怀里,李信忍不住问道:“桂英姐,我感觉今天你有些不一样了。”   “是么?哪里不一样?”   高桂英微抬起脸颊,目光柔媚。   在李信前世,类似的场景经历的太多,很多漂亮的女孩子因为有求于他,变得特别的热情,于是淡淡问道:“是否有话要说?”   “这……”   高桂英有了些迟疑,但还是道:“一功想要你那些新鲜的玩意儿,所以……让我问问你。”   “所以你就这么热情?”   李信沉声道。   “我……”   高桂英明显感觉到李信的不高兴,忐忑着说不出话。   李信道:“桂英姐,我是那么的喜欢你,你却拿你的身体为了别人来和我做交易,你说你对得起我么?”   “可……可一功是我亲弟啊!”   高桂英分辩道。   “睡了,心情不好!”   李信转了个身,背对着高桂英。   “李公子,我错了,我错了!”   高桂英突然心里一阵恐慌传来,赶紧从背后把李信紧紧搂住,还生怕李信跑掉一样,脸颊贴住李信后背,泪水不自禁的流了出来。   是的,她自认为自己背弃了丈夫,是一个不知羞耻的女人,如果李信不要她,她恐怕会失去活下来的勇气。   “知道错了?”   李信问道。   “嗯!嗯!”   高桂英猛点头,眼泪水擦上了李信的后背。   “好吧,给你改正的机会!”   李信翻了个身,平躺着,以眼神示意高桂英的嘴巴。   高桂英现出了羞恼之色,作为一名良家女子,是不可能这样的,这与奔放无关,存有一种天然的抵触,但自己有错有先,被抓着了辫子,还能怎么着呢?   在丢了个幽怨的眼神给李信之后,就微微缩起身子,把脑袋埋了下去,半刻之后,猛一阵咳嗽,高桂英捧着嘴,飞奔下床,浴室里传来漱口的声音,好一会儿,高桂英才回到李信身边躺下,还不愤的轻推了下。   李信呵呵一笑:“你明天告诉我那大舅哥,他想要就找个靠谱的来和我谈,别打着我的主意又尽使些小手段,好了,我们睡吧。”   “嗯!”   高桂英终于放下了心,吹熄灯火,如小猫般乖巧的伏在李信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高桂英把李信的话带给了高一功,随即出城训练骑兵,高一功等人纳闷起来。   张鼐揉着后脑壳道:“李司令什么意思,什么叫靠谱的和他谈?是不是主事的意思?要不一功叔去和他谈谈?”   慧梅秀眉微拧:“我看不是,那姓李的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如果肯干干脆脆的答应,又何必耍花招呢,也许他是想要慧英过去。”   “怎么可能?”   慧英不满道:“我又做不了主,能和他谈什么?”   高一功一想也是,歪过头道:“慧英啊,你别忘了,那姓李的曾在大庭广众之下抓住了你的手,搞不好是对你动了色心!”   “一功叔!”   慧英跺脚道:“你明知这人不是个好东西,还要把我往火坑里推啊?”   高一功老脸一红,讪讪道:“慧英啊,据我所知,李信这小子色是色了点,但从不使强,你去和他谈一谈,只要你自己不愿意,想必他不会拿你如何,你放心,这事就烂肚子里,没人会和双喜说的。”   慧英不依道:“一功叔,根本不是这回事,我讨厌那家伙,不想和他在一起,再说你让我用这样的方法去接近他,那我算什么?”   “哎~~”   高一功叹了口气:“慧英啊,我也知道委屈了你,可是没办法啊,如果能搞来李信的那些东西,我们闯军会少死很多人,闯王也会更快的打到北京,一旦坐上龙庭,就会推行仁政,让天下恢复安定,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这难道不是你的梦想么?”   “这……”   慧英有了些迟疑。   高一功又道:“那姓李的一再诋毁闯王,其实闯王是什么样的人,我们比他清楚,若非闯王仁义,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老百姓愿意跟着?你只是和他谈一谈,我猜他不敢对你如何,大不了谈崩了就回来呗。”   慧英那鼓涨的胸脯剧烈起伏,显然在做着激烈的思想斗争,并美眸不时瞄向张鼐和慧梅。   张鼐和慧梅也为难的很,高一功叫慧英去接近李信,几乎与施美人计,以姿色去迷惑男人没什么两样,而慧英是良家女子,怎么可能甘心向李信出卖色相呢?   可是联想到闯王的大计,只能装聋作哑,由慧英自己去选择。   “我去!”   慧英重重吁了口气,快步奔了出去,经过打听,得知李信并未离去,这让她银牙狠狠咬着,摆明着,那家伙就等着自己送上门呢。   当慧英找到李信的时候,李信正睡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双目微眯,好象睡着了一样。   慧英有了种把李信暴锤一顿的冲动,但还是忍了下去,走到跟前,轻唤了声:“李公子!”   “是慧英姑娘啊!”   李信睁开眼睛,有气无力道:“早起练功,拉伤了肩膀,你来了正好,替我揉一揉呗。”   “你……”   慧英恨不得一脚踹上李信的面门,不过想了想,只能忍着怒气,哼道:“你别过份!”   “呵呵~~”   李信呵呵一笑,闭上了眼睛。   慧英的美眸中,怒火翻涌,她当然明白李信的意思,问题是,她并不是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但想到自己身负的重任,就劝说自己,给这家伙揉一揉肩膀不算什么,于是猛一咬牙,走到李信身后,伸出了略有些颤抖的手,揉上了李信的肩头,因带着气,下手有些重。   “工作中带着情绪可不好。”   李信淡淡道。   接连深吸了几大口,慧英勉强压下怒火,有模有样的替李信揉捏起来。   “嗯!”   “舒服!”   “这边这边,对,就这里!”   “咝~~”   “继续!”   慧英心里堵的慌,恨不能活活掐死这家伙。   “好了!”   李信含含糊糊道。   慧英刚刚松了口气,李信却又道:“再来给我捶捶腿!”   “姓李的,你有完没完!”   慧英忍无可忍,连退了好几步,怒目瞪着李信。   李信徐徐闭上眼睛,居然还发出了细微的鼾声! 第一一七章 花言巧语   慧英从来没有如今日这般恨过一个人,她简直是恨死了李信,按照她的脾气,肯定是猛踹两脚,转身就走,可是考虑到李信的好东西对闯王十分重要,再说又捏过肩膀了,捶捶腿算得了什么呢?   狠狠一拳打上了树干,发泄出内心的郁气,慧英才绕到李信前面,蹲了下来,替李信捏起了腿。   “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早睡早起,咱们来做运动!”   李信嘴里,哼了古怪的调子,虽然调子很难听,可那词,一听就无比下流啊!   “姓李的,你到底要怎么样?”   慧英忍无可忍,咆哮起来。   “啥?”   李信腾的一下坐了起来,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故意,那嘴居然凑向了慧英的嘴唇,慧英大惊失色,避让不及,只能勉强移开脸,就听到啵的一声,脸颊被李信狠狠亲了一口。   “你……我和你拼了!”   慧英羞愤交加,眼泪都出来了,想都不想,一拳打向李信!   李信肘子一抬,堪堪架住,慧英则如疯了般,一拳不成又是一拳,看那架势,非得把李信活活打死不可。   慧英和慧梅师承于高桂英,身手自然不差,不过李信虽然练功没多长时间,但他前世的反应能力和记忆尤在,就听到砰砰直响,每一记招架,都封死了慧英的后招,十来招过后,慧英或许觉得这样不行,电般退了两步,再一脚直踢向李信的胯间!   李信是坐着的,这一脚她有信心把李信变成个死太监!   但李信的功夫是最为科学的功夫,前世又舍得花钱聘请名家对打,无论实战和练习都不缺,立时腰身一拧,胳膊肘子一夹,夹住慧英的小腿,一捏麻筋,再一带一拉,就把慧英拉入了怀里。   随即把下巴压上慧英的肩头,脸颊贴着脖子,限制住脑袋的活动范围,防止慧英乱咬,同时再以摔跤手法,四肢紧紧箍住,让她动弹不得。   “放开我,放开我,你这银贼!”   慧英被李信紧紧抱在怀里,拼命挣扎,羞愤欲绝。   李信温香满玉抱满怀,哪舍得放,尤其慧英是一匹烈性更甚于高桂英的母马,本来他对慧英是没什么想法的,但慧英主动送上门,那说不得,只能骑了,于是笑道:“慧英姑娘,我承认冒犯了你,可我不是故意的,你连解释的机会都不给,直接动起了手,我哪敢放啊!”   “放开我,放开我!”   慧英放声尖叫。   李信很想说,你叫破了喉咙都没用,不过还是没能说出口,只是抱的更紧了,并笑道:“你只要冷静了,我就放了你。”   “好,你放!”   慧英气呼呼道。   “一,二,三,别乱动啊!”   趁着慧英相信了,不再挣扎的当口,李信非常萎琐的在慧英的脖子上轻轻舔了一小口,紧接着就往后一弹,放开了慧英。   慧英懵了!   她没想到李信会轻薄自己,怔怔站着不动,泪水哗哗直流,突然就向树干撞了过去!   “你做什么?”   李信吓了一跳,连忙拉住慧英。   慧英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道:“我被你玷污了,我又打不过你,我还有脸活着吗?别拦着我,让我去死!”   李信讶道:“不就是不小心碰到了你的脖子么,有必要寻死寻活?要不我去打些水来,帮你洗洗。”   “滚!”   慧英流着泪,恨恨道。   李信打蛇随棍上,把慧英的半边胳膊拉入怀里,叹了口气:“我当时鬼迷心窍,就觉得你那样子特别的漂亮,所以忍不住小小的亵渎了你一下,没想到你竟性烈至此……算了,总之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即然你觉得被我轻薄了,那就跟着我吧,我会对你好的。”   “谁要跟你?”   慧英哽咽着挣了挣,没挣出来。   李信问道:“跟着我有什么不好?我就那么让你讨厌么?或者说你有了心上人?”   慧英的脑海中,不自禁的浮出了李双喜的面容,但很快她就确认,自己对李双喜确实没有那方面的感觉,只是仍然嘴硬道:“我当然有心上人,你……你这银贼,坏人贞洁,总有一天要遭报应的!”   “抱歉!”   李信认真的摇了摇头:“如果我知道你有心上人,我依旧会忍不住的轻薄你,因为我们刚刚贴的那么近,你又是个足以让我心动的美人儿,甚至在你告诉我你有心上人之后,我的心里有一刹那的刺痛,很想将你就地正法,把你变成我的女人,你愿意留下来陪我么?”   “做梦!”   慧英哼了声,但又不是怎么回事,鬼使神差的问道:“你是不是对每个漂亮的女人都是……花言巧语?”   “显然不是!”   李信微微一笑:“攻下福王府,得了几百个美人儿,除了识字的留下另作安排,其余的我全部许配给了麾下将士,因为单纯的漂亮只是花架子,我不喜欢,我喜欢有灵魂的女人,通俗点说,有着自主思想,不唯唯诺诺,红娘如是,桂英姐如是,你也如此,如果这样的女子再天生丽质,很难不让我动心。”   “天下这般的女子千千万,你是不是见了每一个都要强抢过来?”   慧英又问道。   李信道:“当然不,我可不是李自成,我没有强抢民女的习惯。“   慧英哼道:”你虽然不抢,但你更下作!“   李信却是问道:“慧英姑娘,你相信缘份么?”   慧英猛一阵心慌,俏面刹那间通红,因为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还被李信抱在怀里,却不再挣扎了!   难道自己沉迷于他的花言巧语?   “放开我!”   慧英又挣扎起来。   李信嘿嘿一笑:“亲我一口就放了你!”   “无耻!”   “很多人都这样夸我!”   “你……你不怕我咬你啊!”   “你要是敢咬我,我就把你抱回屋,就地正法!”   “你……呜呜呜~~”   “啵!”   慧英又羞又恼,但还是如蜻蜓点水般,哭着向李信的脸颊奉上了自己的初吻,亲过之后,她只觉心脏狂跳,浑身酸软无力,软软了靠在了李信怀里。   如果李信要对她做什么,她都无力反抗。   “放开我!”   慧英意识到了不妥,推了推李信。   李信也没想过这么快就把慧英给办了,相对于骑上马,他更感兴趣的还是征服的过程,于是放了开来。   “你……你就是个坏蛋!”   慧英红着脸,撒腿飞奔而去。   “坏蛋?”   李信闻了闻自己的手掌,还残留着慧英那温热的体香,不禁暗暗一笑:“男人不坏,女人不爱!” 第一一八章 春香院   “慧英,怎么样了?咦,你的眼睛怎么红红的?”   在回去之前,慧英特意把发髻和衣服捋顺,又洗了把脸,压下俏面的红晕,可那哭的红肿的眼睛却是没法恢复。   “是不是那姓李的欺侮你了?”   张鼐跟着问道。   “没,没有!”   慧英言不由衷道。   高一功问道:“李公子怎么说的?”   “啊!我……我忘了问他了!”   慧英惊叫一声,神色极度不自然,是的,从一开始被李信调戏,到后面搂搂抱抱,她觉得自己浑浑噩噩,完全忘记了自己的使命。   高一功顿时脸一沉:“你到底做什么去了?问个话都问不到?”   慧英委屈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起了转,心里非常不舒服,高一功的斥责与李信的调笑形成了鲜明对比,虽然错在自己,可是高一功也立身不正啊,拿自己去施美人计怎么就不说了?   摆明了是利用自己!   再一联想到这些日子以来,通过对革命军的了解,确实要比闯军强的多,刹那间,她都有了种留下来,陪伴高桂英的想法。   “一功叔,要不我和慧英再跑一趟吧。”   慧梅连忙劝道。   “可别把事情办砸了!”   高一功不悦的挥了挥手,完全不顾张鼐那担心的眼神,毕竟很明显,慧英眼睛红通通的,多半是被李信欺侮了,现在再让自己的未婚妻去见李信,他能不担心么?   他很想陪着,但是高一功没半点意思,偏偏他的性子有些蔫,不懂得表达内心的想法,纵然万般不放心,也只能看着慧梅与慧英相伴离去。   突然的,张鼐有些恨自己,也有些恨高一功!   离了处住,慧梅小声问道:“慧英,那家伙对你做了什么?”   “没……没什么。”   慧英俏面一红,李信对她做的事,她是死也不能说出来,尤其还主动亲了李信一口,她都觉得当时的慧英肯定是被鬼怪附身了,也让她觉得自己很下贱。   “真没什么?”   慧英越是遮掩,慧梅就越是认定有问题,色变道:“慧英,你该不是被他污辱了吧?不行,我和你去找夫人,让夫人替你做主。”   “没有的事!”   慧英急道:“我去找李公子,他不肯,你也知道的,我性子比较急,我就和他打了起来,结果我打不过他,既然是动手了,难免会有身体接触,我觉得被他占了便宜,又不是他的对手,就被气走了,忘记了一功叔的交待。”   “你呀,哎,走罢!”   慧梅叹了口气。   慧英则是松了口气,她就怕慧梅一直追问。   很快的,二女找到了李信的小院,就看到李信一副整装待发的模样,有周菡和孙荻陪着,另有些女兵与亲卫。   “李公子要出门?”   慧梅问道。   “嗯!”   李信点了点头:“周夫人说老师不够,我带她出去找几个老师拉回来培训。”   “我们有事找你。”   慧梅可不管那么多,直言道。   “回来再说,或者你们和我一起出去。”   李信看了过去。   二女相互看了看,便道:“跟你一起去吧。”   “走了!”   李信挥了挥手。   外面早已备上马匹,周菡母女套了辆马车,向前行进。   慧英目光躲躲闪闪,不敢去看李信,慧梅却问道:“为什么不坐轿?两个女人家,坐轿比马车舒服啊。”   李信反问道:“王安石知道吧?”   “知道,是宋朝的大官。”   慧梅点了点头。   李信道:“王安石罢相致仕,在金陵安居,出门骑毛驴,随它走到哪儿,有人问他为何不坐轿?他说:那种把人当畜生的事儿,我可不干,还有司马光做官,也从不坐轿,我觉得挺好的,人就是人,怎么能当成畜生使唤呢,两日前,我刚刚下令,除了结婚抬棺,及六十岁以上的老人,禁止坐轿,至于马车不舒适的问题,你们可以上去感受一下。”   “嗯?”   慧英慧梅相视一眼,纷纷挤上了马车,发现与以往的马车相比,几乎没什么颠簸,慧梅问道:“李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好象没垫特别厚的垫子啊!”   李信笑了笑,没吱声。   实际上是应用到了弹簧,马车才能减震,当然了,要想进一步的减震,还要橡胶轮胎与四轮大马车,前者须找到葡萄牙或者荷兰商人,毕竟以李信目前的力量,要想染指东南亚是不现实的,只能通过贸易获取,后者在技术上没有问题,但困难的是道路,只有烧制出了水泥,铺设平坦的道路,才能推广四轮大马车。   另李信废除轿子,除了把人当畜生使不符合他的价值观之外,还在于轿子的存在严重阻碍了车辆与道路的发展,以现代经济理论来看,造一抬轿子涉类的门类很少,创造的GPD有限,但是造一辆四轮大马车,需要分工协作的部门要远远高于轿子,产生的GDP也直线上升。   见着李信没解释,慧英慧梅自然不高兴,慧梅还让慧英去问,慧英哪好意思,周函与孙荻也不清楚原因,四个女人唧唧喳喳的猜测起来。   “到了,就是这里!”   不片刻,李信勒停马匹,众人抬头一看,春香院!   “这……”   每个人都面面相觑。   孙荻更是忍不住道:“李公子,你想来尝鲜你自己来就是了,干嘛把我们都带过来?”   这话一出,周荻的神色有些不大自然,慧英翻起了眼睛,慧梅则是轻蔑的瞥了眼李信。   门口蹲了两个龟公,只抬头一看,便嚷嚷道:“公子爷,大清早不营业,姑娘们都得休息一阵子,您过了饷午再来吧。“   二瓤立时喝斥道:“睁大你的狗眼,总司令在此,还不速速迎接!”   “司……司令爷?”   那两个龟公定睛一看,立刻认出了李信。   如今的李信,在高邮,已经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了。   “司令爷来啦,司令爷来啦!”   一个人向里面大喊,另一个哈腰谀笑:“司令爷,里面请!”   “走!”   李信挥了挥手。   众人纷纷跟了进去,走到半途,一个四十多岁的浓妆艳抹妇女迎面赶来,手绢一抛,媚笑道:“哎唷,竟然是司令爷,哪阵风把司令爷给吹来了?”   李信就觉得一股浓洌刺鼻的脂粉味扑面而来,令他几欲窒息,再一看这个鸨母,水桶腰,腥红嘴唇,脸上搽着厚厚的粉,尤其是一张嘴,涌出了一股大蒜味,李信几乎要吐了!   ‘到底是小地方啊,恐怕连扬州都比不上。’   李信半侧过身子,皱了皱眉道:“本司令过来看看。”   “司令爷,里面请!”   鸨母堆起笑容,把李信请了进去。 第一一九章 废除乐籍   李信从未进过青楼,但就春香院的布局来看,和前世影视剧中差不多,一楼是大厅,布置较为典雅,二楼则是一间间的房间,往深处还有雅间。   “姑娘们呢,都叫下来。”   李信打量了一圈,回头问道。   “司令爷请稍等!”   老鸨笑了笑,放声唤道:‘姑娘们,司令爷来了,快打扮打扮下来伺候司令爷!”   “来啦!”   楼上一阵鸡飞狗跳,楼下也给李信奉上茶,李信翘着二郎腿,真象逛青楼一样。   众人不禁相互看了看,满脸无奈,在他们看来,李信留下的那几十个美人儿,怎么也比青楼姐头要好啊。   “恶心!”   慧梅呵的一笑。   慧英居然感觉心里酸酸的,有了一种揪住李信衣领,猛扇两个耳光的冲动,然后义正严辞的质问,你为何如此下贱?为此,她的拳头还捏了捏。   不片刻,一群姑娘打扮的花枝招展,挠着首,弄着姿,摇摆着屁股下了楼,有好几十个,姿色还不赖,普通在中等以上,其实想想也不奇怪,毕竟高邮城虽小,却是大运河的枢纽,距离淮安和扬州各两百里,一些有钱的客商会在孟城驿上岸,进城寻欢作乐,因此小小的高邮城,几万人口,青楼竟达到了十来家之多。   “哎唷,司令爷,您可来啦!”   这些女子均是风月场老手,一涌而上,围住李信,无不趁机揩油,有的反握住李信的的手掌,以软腻的玉指轻轻一滑一带,有的伸指在他掌心画了个小勾勾,挑逗意味十足。   还有的打蛇随棍上,啊的一声娇呼,装作没站稳,索性娇躯一倒靠在了他身上。   一时之间,李信被十几个香喷喷的女子团团围住,后面的抱不着,就伸出手胡乱摸,李信心里连呼吃不消,场面香艳到了极点。   周菡又好气又好笑,慧英只觉心里委屈的很,咬牙切齿道:“想不到李公子竟是这样的人。”   “李公子的口味真重。”   孙荻也嘀咕道。   姑娘们,姑娘们,我有话说!”   李信在脂粉堆中,连声叫唤。   这些女子也不敢太过份,玩闹一阵,适可而止是最好的,于是纷纷退去了一边。   李信问道:“可有识字的?”   这话一出,周菡明白了李信要做什么,不禁狠狠瞪了孙荻一眼,意思是别罗嗦,误会了吧。   不过老鸨不明白,哟了一声:“司令爷,您这话可问对了,咱们高邮小归小啊,可姑娘们论起才情,并不比秦淮河上的那些才女差呢,只是名声不显罢了,其实呀,无论您是吟诗作对,还是玩些绕舌的游戏,这些姑娘都可以让您尽兴的,来,识字的都站出来。”   近一半的姑娘喜滋滋的站了出来,妙目盈盈,秋波婉转,都想着被李信看中,一步登天。   李信打量了一番,点点头道:“姑娘们,本司令时间紧迫,我就直言了,我打算在高邮教小孩子免费读书识字,但是缺了些老师,我想问问,有没有人愿意去给我当老师?由革命军统一安排食宿,每月发放三两银子工钱,这是一个脱离火坑,改头换面,重新做人的机会,可以去除乐籍,你们愿不愿把握住?”   顿时,屋子里安静下来,一群姑娘面面相觑,美眸中闪烁着茫然与惊惶。   老鸨却是急了,哎唷尖叫:“司令爷,奴家这些女儿,可是奴家的心头肉啊,您可不能就这样带走了。”   “啪!”   二瓤一记耳光扇了过去,把老鸨打翻在地,冷冷一笑:“没大没小,在总司令面前,有你叫唤的余地?”随即抖了抖手,一阵白粉飘了下来。   老鸨趴在地上,捶胸顿足的大哭,一声一声喊着心肝,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李信看都不看她,问道:“姑娘们,请不要怀疑我的诚意,虽然我给的报酬不高,但你们就是传播知识的老师,是受人尊敬的女先生,我希望大家能好好考虑。”   众女恍如隔梦,都怀疑在做一个不真实的梦,渐渐地,才确定不是做梦,眼眸里浮现出了一层朦朦胧胧的水雾,甚至有几名喜极而泣,精雕细琢的脸庞都哭花了。   慧英慧梅相视一眼,这才意识到误会了李信。   那二十余名女子相互看了看,纷纷跪了下来,其中一名流着泪道:“司令爷大恩大德,奴家没齿难忘,唯有尽心尽力当好女先生才能回报一二,若是司令爷不嫌弃,奴家们愿为司令爷效力。”   “司令爷,司令爷!”   老鸨急的连滚带爬,抱住李信的腿,大叫道:“司令爷,奴家的这些女儿您要带走奴家也没办法,可当年,都是奴家花大价钱买回来的啊,再加上这么些年吃吃喝喝,奴家不知砸了多少银子下去,您可不能就这样带走啊!”   “花了多少钱买你们?”   李信回头问道。   一名女子恨声道:“司令爷,您莫听她胡扯,奴家七岁时因家贫,被卖入春香院,只卖了十两银子,一晃十年过去,虽然如她所说,吃喝梳妆打扮都要花钱,可奴家十三岁那年就出来接客,梳笼银子一千两,全落在了她手上,后来接客的钱,她一文都不给奴家,靠着好心恩客的私下打赏,奴家才攒了几十两银子,奴家说这些,并不是想把银子要回来,只是想告诉总司令,奴家不欠她的,早为她赚足了银子。”   “哎唷,你这小娘皮,可不能没良心啊,要不是老娘当年雪中送炭,你爹娘不得活活饿死!”   老鸨如受了委屈般,尖叫起来。   “闭嘴!”   慧英忍无可忍,喝斥道:“你这不叫雪中送炭,分明是趁人之危,十两银子买的人,至少给你赚了几千两,你还嫌不够?更何况这里的姑娘就没有强抢的吗?我看你的心是黑透了,如果在闯军中,本姑娘肯定要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红还是黑!”   李信也问道:“有没有谁是被她强抢或拐骗而来?说出来本司令帮你们做主!”   老鸨浑身一颤,哭喊道:“司令爷,这可冤枉奴家了,干咱们这行的,哪敢抢人啊,都是买来的姑娘,不信你问问。”   李信看了过去,虽然没人说话,可是从神色上,他可以分辨出老鸨并非说谎。   “好!”   李信点了点头:“从今往后,一切乐籍全部取消,不允许逼良为昌,有违反者,视情节轻重执行劳教若干年至枪毙不等,姑娘们,你们愿意留下我不干涉,不愿意留下可以跟我走,哪怕不识字也可以安排别的活计。”   “我们愿跟司令爷走!”   一群女子喜极而泣。   “司令爷,您不能都带走啊!”   老鸨绝望的哭叫。 第一二零章 劳动力交易市场   满青楼的伎女,包括干杂活的丫鬟,都跟李信走了,留下老鸨哭的撕心裂肺。   事实上如果在现代,李信绝对不会多事,毕竟现代人的行为复杂的多,很多女性并不视卖为耻辱,只要瞒着家里,去大城市卖个几年,赚一笔钱,回老家再找个老实人接盘,日子一样的过。   但明末不同,甘愿为伎的女性只是极少数,绝大部分是被逼的,因此能拉就拉一把,同时也可以把人力组织起来,进工厂当女工干活。   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李信教授的知识与当世格格不入,别说数理化,就是修改过的国学,对于理学和心学来说,也同属于离经叛道,短时间内,他不指望读书人能接受他的新知识,因此识字的伎女就成了最好的选择。   这部分人群识字率高,又是传统文化的受害者,易于接受新文化的熏陶。   整一个上午,李信逛遍了高邮的伎院,各类伎女和丫鬟近千人,一大半由女兵带走另行安置,也有一部分过惯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不愿自食其力,李信并不勉强,他尊重每个人的选择。   回去的路上,孙荻忍不住道:“李公子,其实我觉得最坏的是人伢子,要是没有他们贩卖妇孺,青楼又哪会有那么多可怜女子?”   李信问道:“那我把人伢子都枪毙了好不好?”   “好!”   李荻猛一点头。   李信又问道:“如果没有了人伢子,正常的人家需要丫鬟工人该上哪儿去请?”   “这……“   孙荻皱了起了眉头,侧着脑袋想着,周菡、慧英慧梅也在思考着这个问题,好象是无解。   好一会儿,孙荻道:“李公子,我明白了,就象你在书里写的,任何事物都有两面性,要一分为二,辩证看待,人伢子也是如此,既有好的一面,也有坏的一面,因此一味的取缔是不可取的,只要加强管理,重点打击贩卖人口即可。”   “唷嗬!”   李信怪叫一声:“看不出你小小年纪,对唯物辩证法理解的还是挺透彻的嘛。”   “哼!”   孙荻得意的哼了哼。   “虽然从道理上是这样,但我还是决定取缔人伢子这一职业,今后凡有从事人伢子职业者,轻则劳教,重则枪毙,尤其是拐卖妇女儿童者,坚决枪毙!”   李信却当头泼了盆冷水。   “为什么?”   孙荻不解道。   李信摆了摆手:“为人处世需要讲理,治国不能讲理,而是应寻找成本最低的方案,做人伢子的,三教九流,五花八门,如果归口管理的话,怎么管?又要投多少银子进去?光是辨别善恶就极其繁琐,从成本来说,是不合算的,所以最省力的方法就是一刀切,彻底取缔人伢子。”   慧梅哼道:“李公子,治国怎么不能讲理呢?不都是说存天理么?天理难道不是理?”   李信淡淡道:“韩非子曾说,理者,成物之文也,长短大小,方圆坚脆,轻重白黑之谓理,由此可见,理有一定的规则,但理只适用于人事,治国不能讲规矩,其要诀在于成本与效率,以最低的成本达到最优的效率,从这个角度来说,治国方略不能一成不变,而是要根据实际情况不停的变化,所以一味的讲理,治不了国。   大明朝之所以会穷途末路,就是太讲理了,理的本质是框架,框框架架太多,限制了政策的灵活性,上至皇帝,下至士绅平民,都被一条无形枷锁束缚着,谁也挣脱不了,一步步的滑入深渊,因此治国应以利为先,一旦国策不能获利,就要立刻改变。   你可以给李自成带句话,他是想当皇帝的人,将来打到北京,必须抛除掉个人的善恶感情,既要以利为先,又不能唯利是图。”   “噢!”   慧梅似懂非懂的应下。   孙荻又问道:“李公子,若是没了人伢子,正常人家上哪儿去请丫鬟工人?”   “这个问题问的好!”   李信点点头道:“我打算设立劳动力交易市场,把买家卖家集中在一起,不通过人伢子,自行交易,比如说有大户人家想买两个丫鬟,以前是通过人伢子,将来则需要去劳动力交易市场自行挑选,乍一看是麻烦了,但是首先,可以通过交谈,双方作进一步的了解沟通。   其次,买方卖方需要在劳动力市场登记,有利于官府掌握个人信息。   第三,绕开了人伢子,买卖双方直接交易,减少了交易环节,既提高效率,也降低了交易成本,而买方进劳动力交易市场需要收费,但肯定会比通过人伢子要便宜的多。   当然了,对于人伢子我会给他们个机会,可以收编进入劳动力交易市场,算是官府方面的吏员,我想是愿意的,毕竟收入虽有影响,却有了官方身份。”   慧梅也点点头道:“我明白了,你的出发点就是提高效率,降低成本,不过这个劳动力交易市场听起来确实不错,回去我得向闯王提议。”   说着,还偷偷瞥了眼李信,看他高不高兴。   李信淡淡道:“我劝你别废心思,李闯不会采纳,因为在他看来,这是鸡毛蒜皮的小事,远远比不上治国安邦,其实你试一下也好,我希望你对李闯失望,和张鼐一起过来帮我,还有慧英。”   慧英有些不自然的低下了脑袋,慧梅则是哼了哼,一副不屑的模样,不过从态度来看,对李信已经不是那么敌视了。   “走罢,我们回去,你们想要的东西,叫高一功来找我!”   李信挥了挥手。   慧梅慧英面面相觑,要早知道是这结果,就不该胡思乱想啊,尤其是慧英,她觉得自己被李信轻薄了,还鬼迷心窍的主动亲了李信一口,这根本不能想,一想就心跳加速,心乱如麻!   回到州衙之后,四人商量了下,决定一起去见李信,李信在州衙大殿,非常正式的接见了高一功四人。   “大舅哥,虽然我们是亲戚,但公归公,私归私,而且我和李闯还处于敌对的状态,这个道理你懂吧?”   李信直言道。   高一功暗啐一声谁他娘的和你是亲戚,但表面上,仍是点了点头:“不错,确要公私分明,李司令的意思是……”   李信道:“那我不客气了,按道理来说,我不可能资敌,你别拿大道理压我,因为我不看好李闯,不过你既然请出了桂英姐,那我无论如何,也要给桂英姐个面子,我可以卖点燧发枪给李闯,别的免谈。” 第一二一章 油盐不进   卖点燧发枪?   四人面面相觑,那种不用点火的枪固然不错,但问题是,闯军对火枪不重视,火枪的地位远远不如弓箭,他们真正想要的,还是木箱雷和浓硫酸,以及提高枪炮射程的方法。   高一功不悦道:“李司令,你一口一个大舅哥,这难道就是你对待大舅哥的态度,太没诚意了吧?”   李信呵呵一笑:“大舅哥啊,亲兄弟还明算帐,更何况你只是我的大舅哥,我在与你见面之前,曾和慧梅慧英说过,一个王朝要想长治久安,必须利字当先,我出卖我的技术给李闯,我能获得什么利?纵然有利,也是小利,却培养出了一个大敌,我的脑子还没坏。”   “哎~~”   高一功叹了口气:“李司令,当年闯王确是对不起你,你走了之后,闯王本想好聚好散,只是一时耳根子软,信了牛金星的谗言,才做下错事,其实闯王时常都在自责,我来之前,闯王还一再叮嘱我,尽量把你劝回来,闯王必然把你当成兄弟,如果你还怨恨闯王的话,我代他向你道歉。”   说着,就站了起来,向李信郑重拱手。   “大舅哥,你真能代表得了李闯?”   在高一功的料想中,自己把姿态放低点,李信再按江湖上的作法,哈哈一笑,揭过恩怨,接下来就好谈了,可是李信纹丝不动,只冷冷问了句,这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也意识到李信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的家伙。   高一功不由苦笑了两声,他自然是没法代表李自成,事实上李自成也没要求他做这做那,他想得到李信的东西,一方面确实是对闯军有着莫大帮助,另一方面,是没能带走高桂英母女,自觉愧对李自成,将功赎罪。   只是从眼下来看,李信油盐不进,纯粹利字当先。   摇了摇头,高一功道:“当初在朱连山顶围攻你,我也是参与者之一,承蒙李司令不计较,高某万分感激,有些话是不该再说,不过我还是要争取下,当今天下,朝庭仍然占有优势,所以我觉得,各路义军应该暂时抛弃嫌隙,同舟共济,待得把崇祯从龙椅上拉下来之后,再一决雌雄亦不为迟。”   李信笑道:“大舅哥此言谬矣,我们要搞清楚谁是朋友,谁是敌人,朋友的定义宽泛,不提也罢,但就敌人而言,明庭已经日暮西山,早晚土崩瓦解,所以我不认为崇祯是大敌,敌人只能是东虏,这也是我在邓州建议李闯据南阳,与朝庭休兵止弋的重要原因,毕竟同室操弋,只会便宜了外人,大舅哥以为然否?”   高一功辩道:“东虏只是化外蛮夷,小打小闹成不了气候,将来闯王得了江山,万民拥戴,天下一统,给老憨王(憨王是对汗王的蔑称,明庭不承认努尔哈赤建制,因此把黄台吉称为老憨王)十个胆子也不敢再入关寇掠,说不定闯王一封诏书,东虏可传檄而定!”   “呵呵~~”   李信呵呵笑道:“你们太乐观了,我只问一句,闯军对上明军,败多胜少,而明军对上东虏,几无胜迹,所以你凭什么不把东虏放在眼里?”   “这……”   高一功哑口无言,驳无可驳,但问题是,闯军上上下下,确实不认为东虏是大敌,这不需要理由,仅仅因出身就看不起东虏,在他们眼里,东虏就象个小偷,主人家有些麻烦,小偷趁火打劫,进来偷东西,而一旦主人家强盛了,小偷自然不敢上门。   好一会儿,高一功哼道:“东虏出自于关外苦寒之地,不过几万人马,能成得了什么气候?”   李信晃了晃手指:“大舅哥你错了,东虏满汉蒙八旗,合计有二十万兵力,又处于国力上升期,况且东虏作战,后退者皆斩,因此要么全军覆没,要么大获全胜,这样的军队你怕不怕?   你不用回答我,以我目前的力量,与东虏作战没有任何胜算,所以东虏怎么就成不了气候?如果你以华夷之辩简单地看待东虏,那我只能说,你太高估明朝官僚的节操。”   高一功挥了挥手:“扯远了,东虏的事以后再说,我只希望你能拿出诚意。”   李信道:“既然我今天找你来谈,我就是抱着诚意与你谈,该说的我都说过,除了燧发枪,不可能再与你交易,当然,你如果有本事以别的手段搞到,尽请一试,如果失败了,我不会手下留情。”   “你……”   高一功火大,但他也知道没得谈,只能压下怒火,问道:“燧发枪就燧发枪罢,多少银子一把?”   “一百两!”   李信淡淡道。   “哈哈哈哈~~”   高一功怒极而笑:“一把破枪能值一百两银子?李司令,你太狠了罢?”   李信笑道:“下雨天,弓箭不能用,火绳点不着,而你有燧发枪,你打得着他,他打不到你,你说值不值?”   “好,那我买十把!”   高一功觉得没必要与李信争执,他打算买个几把回去,让军中匠器拆解仿造,这么些年下来,闯军中的匠器营已经具备了相当规模。   李信却是摇了摇头:“一千把起售。”   “你……你别过份!”   高一功忍不住大怒!   李信也不傻啊,燧发枪的构造不复杂,关键在于弹簧,但是退一步说,不用球墨铸铁造出的弹簧也能使用,无非是质量差,因此这笔交易很大概率是一锤子买卖,只卖十把还不如不卖。   “大舅哥要不然先回去和李闯商量下,想买了,直接带着银子来就可以了。”   李信站了起来,明摆着是送客的意思。   “哼!”   高一功哼了声:“你还真是够黑的,口口声声亲戚,却算盘拨的贼响,当你的亲戚真是倒了八辈子穷霉,算了算了,你也没把我真当成亲戚,但是李司令,他日你若是对不起我姐,我绝对不会放过你,我们走!”说着,就板着脸向外走去。   也确实,在李信手上一点好处都没捞到,够郁闷的。   慧英、慧梅与张鼐相继离席,其中慧英还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一眼,她在想,如果李信挽留自己,自己要不要留下来呢?   娘的,这姓高的太狂了!”   四人的背影刚刚消失,二瓤就气愤道。   “诶,好歹是我的大舅哥,给他说两句没什么,我们也走罢!”   李信摆了摆手。 第一二二章 陛见崇祯   两日后,李信、高桂英与红娘子在孟城驿相送高一功六人。   高一功此行一无所得,脸色阴沉,高桂英也觉得愧对亲弟,但是她已经和李自成决裂了,李信才是她终生依靠的对象,她不可能为了李自成做出让李信恼火的事,甚至还要主动与李自成划清界限。   上回为高一功说情,被李信警告,让她清楚了李信的底限,这时夹在李信和高一功之间,巴不得高一功赶紧走人。   这倒不是说高桂英不顾念姐弟之情,而是双方都是成年人,有自己的利益考量,又身处于不同的敌对阵营,关系自然会受到影响,除非有朝一日,高一功能改投到李信门下。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大舅哥常来走动啊!”   李信拱手呵呵笑道。   “那是自然,李公子不必再送,告辞!”   高一功哼了声,就要转身。   李信却唤道:“慧英姑娘,有没有想过留下来陪着桂英姐?”   “啊?”   慧英惊叫,她有考虑过李信会不会挽留自己,甚至昨晚躺在床上,她还在想着如果李信偷偷摸进来,自己会不会沦陷于他的甜言蜜语,如今李信真的开口挽留,只觉得心肝砰砰狂跳。   高一功狠狠一眼瞪了过去。   张鼐也急劝道:“慧英,你若走了,慧梅一个人可打理不了健妇营,再说你自小被闯王收养,闯王可是把你当女儿看待的,你不能背叛闯王啊。”   高桂英的神色不大自然。   李信笑咪咪的看了眼,其实他也不是非要留慧英下来,关键是明年,张鼐将迎来人生的剧变,事先打个伏笔,希望能帮到张鼐,于是点点头道:“慧英,就算你不留下,桂英姐也会想念你的,有空常来看看,这句话同样对张鼐慧梅管用,虽然我们的立场不同,但我们的初衷都是为了让天下的老百姓过上好日子,我是把你们当朋友的,如果遇上为难的事,可以来找我。”   “多谢了!”   张鼐敷衍的拱了拱手。   慧英的神色则有些复杂,如果李信再强硬一点,自己会不会留下来呢?   “走了!”   高一功带着五人上了船,船只缓缓渡向对岸,李信等人也转身折返,高桂英终于忍不住,轻掐了把李信道:“你是不是打上慧英的主意?”   红娘子美眸中带着不满,看了过来。   “哈!”   李信哈的一笑:“我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又不是不清楚,我若真的对慧英有意思,她走得了么?”   红娘子想想也是,高桂英母女就是个典型例子,于是喜滋滋道:“我并不是说不让你沾花惹草,我没那么小心眼的,但慧英是闯王的人,又是健妇营首领,你若是动起了她的主意,恐怕牵涉太大了。”   李信瞥了眼高桂英,呵呵笑道:“红娘,过一阵子,我准备攻打扬州,取了扬州之后,不管你想没想好,我都要娶你为妻,你那本家叔叔等不及了。”   红娘子俏面微红,嗔道:“又不关三叔的事。”   李信道:“从理论上来说,确实不关三叔的事,但婚姻并非两人之间私定终生,而是合二姓之好,所以不仅仅是我们的事,邢家班都希望我娶你,我这么说可能比较直白,好在你我相互有情,这就够了,到时候我们会在扬州举办婚礼。”   “嗯~~”   红娘子心里甜甜的,但还是有些不安,她觉得应该尽快请周菡摸摸李信的底。   高桂英则是本能的不大舒服,叹了口气之后,突然她觉得,把慧英弄来也挺好的,毕竟她的年龄不小了,她不确定李信还能迷恋自己多久,由慧英代替倒也不错。   暗暗摇了摇头,高桂英问道:“你怎么想起来攻打扬州?史可法不是说为你向崇祯上折子么?”   李信正色道:“对崇祯这个皇帝,我太了解,此人极好面子,又内心软弱,生怕言官群起而攻之,所以绝不可能任我为高邮知州,我提起此事,只是需要一个起兵的借口,一旦崇祯拒绝了我,我立刻攻打扬州,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三五年内,明朝必亡,我们要尽快壮大,从今天开始,全军进入备战状态!”   “嗯!”   高桂英与红娘子双双点了点头。   ……   乾清宫!   “臣史可法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岁!”   史可法身着二品官服,毕恭毕敬的向崇祯磕头,在来之前,他向崇祯上折,说年来疆事决裂,多由计画差谬,恳皇上一赐陛见,面陈大计,崇祯允了。   刚刚进来时,他偷偷瞥了一眼,崇祯才三十出头,两鬃却染上了白霜,面色腊黄,有着明显的黑眼圈,眼袋也非常严重,让他心里酸涩难当。   向史可法打量了片刻,崇祯用威严的声音说道:“史可法,朕命你署理漕运,你不在淮安呆着,跑来京城有什么急事非要陛见于朕?”   “臣……死罪!”   史可法又磕了个头。   “说!”   崇祯催促。   史可法拿出一份折子,呈上道:“请皇上过目!”   王承恩接过折子,呈在了崇祯的案上。   崇祯略微低头,探目看去,刹那间,满脸怒容。   “史可法,你该死!”   史可法奉上的折子,把前因后果交待的清清楚楚,包括第一次兵败,到李信攻入淮安,劫掠漕粮,再到黄得功与朱大典攻打高邮,细节一一具现,甚至张太监被勒索了五十五万银子,后又追加了三十万两也写进折子,最后是劝说崇祯任命李信为高邮知州,并分析了利弊,以及节制李信的对策!   “臣……死罪!”   史可法重重磕头,此次进京,他就没抱着活着回淮安的希望,他只想尽一个臣子的本份,告诉崇祯大明朝的官僚系统有多烂,究竟发生过什么,他已把生死置之于度外。   崇祯根本不看史可法,那一列列触目惊心的文字,令他愤怒万分,尤其是李信居然勒索了张太监五十五万两银子,更是火大。   要知道,他只是找武清候李国瑞输捐十万两,就闹的鸡飞狗跳,不仅一两银子没落到,还沾了一身腥,那李信凭什么从张太监身上弄了五十五万银子?   更何况还有三十万两在路上!   “传旨,淮安张太监勾结流贼,谋逆作反,命吴孟明(锦衣卫都指挥使)即刻抄了张太监的家!”   崇祯喝道。   眼下的当务之急,是把张太监的家产抄走,银子不能落李信手上。   “遵旨!”   王承恩施了一礼,正要往外走,崇祯却又记起了李仙风,李仙风不仅失了洛阳,还没能逮着李信,让他气恨难当,当即唤道:“再把李仙风逮回来,下诏狱论罪!”   王承恩明显错愕,但很快就再施一礼:“遵旨!” 第一二三章 水力织布   崇祯的目光明灭不定,盯着史可法,时而凶光闪烁,又时而现出惋惜之色。   按他的本意,是把史可法碎尸万段,但是接连处置了张太监与李仙风,怒火发泄了些,再从折子来看,他确信史可法没有任何欺瞒,这样的忠臣,已经不多了,哪怕他痛恨史可法连续战败,又瞒骗漕粮被劫,实则内心是明白的,这事不能全怪史可法。   因着国势每况愈下,崇祯不再信任朝中大臣,可这并不代表他不想有忠臣为自己效命,显而易见,史可法是个忠臣,因为史可法对他说了实话,崇祯的下限很低,凡是说实话者,就是忠臣。   但是让他赦了史可法的罪,面子上又过不去,他是个极好面子的人,吃了那么大的败仗,还蒙骗过他,就这样放过了史可法,情何以堪?   要不要撤职再起用?   或者把屁股打开花?   崇祯的眉心拧了起来。   “皇爷,庐州塘报!”   这时,太监王德化在外唤道。   “哦?呈上来!”   崇祯心里猛一个格登,本能的,他感觉不是好消息。   王德化捧着塘报,放在了崇祯案头。   崇祯打开一看,顿时诶的惊叫一声,猛捶了几下龙案,大骂道:“该死,该死!”   “皇上……”   史可法小心翼翼的抬起了头。   “给他看!”   崇祯满面怒容,向王德化示意。   王德化把塘报摆在了史可法面前。   史可法看去,也是面色大变,塘报是黄得功呈上,他与朱大典领军去救庐州,可惜迟了一步,庐州被破,革左五营洗劫全城,近十万妇女丁壮被掳,老弱悉数被杀,当黄得功赶到时,庐州已成了空城,尸体达数万具之多。   “史可法,你可有话说?”   崇祯面色阴鹫,冷声问道。   史可法恨声道:“革左五贼丧尽天良,必不得好死,但如今国势颓微,陕西河南流贼处处,江淮也渐渐不保,故微臣恳请皇上破格提拨李信,为皇上剿贼。”   “李信自甘堕落,甘为贼寇,朕岂能用他!”   崇祯哼道。   史可法继续道:“微臣在君父之前,不敢强辩,但据微臣了解,李信急公好义,古道热肠,只因杞县县令将他构陷入狱,才一怒起兵。   微臣观此人,尚有仁义之心,亦明辨是非,并非那种顽固不冥之贼寇,若加以劝说,尚可浪子回头,其自愿为朝庭剿灭张献忠、李自成诸贼,微臣以为,皇上可暂时用之,听其言,察其行,至不济亦可如招安宋江般,使之与贼寇两败俱伤。”   崇祯当了十几年的皇帝,无数的挫折给了他相当多的痛苦经验,使他对任何事不敢抱十分希望,对于招安李信同样如此,心里不免疑虑担忧,可是江淮已经靡烂,朝庭又分派不出更多的兵力,不起用李信还能起用谁?   其实崇祯不愿用李信,这让他有一种被挟制的屈辱感,但庐州被破使他意识到了局势的严重性,于是点头道:“既有你一力保举,朕就破格起用他一回,传旨,任李信为高邮总兵,着即刻剿灭革左五贼,倘若立功,朕另有封赏!”   史可法嘴唇动了动,李信要求的是主政一方,而不仅仅是总兵,他很想提醒崇祯,但同时他也清楚,任李信为总兵,是崇祯所能做的最大让步。   况且任用文官比任用武官复杂,吏部不可能任用李信为高邮知州,如崇祯一意孤行的话,必会惹来满朝围攻。   ‘哎,但愿那小子能体谅皇上苦衷!’   史可法暗暗叹了口气,施礼道:“李信理当明了皇上心意,必感激泣零,俯首效命。”   “下去罢,明日你回淮安,把朕的旨意带走,勿要声张!”   崇祯仿佛倦了,无力的挥了挥手,面色更显得腊黄。   史可法本还想为李仙风求情,但看崇祯这样子,究竟没敢开口,施礼告退。   ……   在黄得功围攻高邮的时候,革命军战死了数百,为补充兵源,除了把强征的地痞流氓正式编入军队之外,还向高邮青年及河南流民征兵,花了两天时间,总兵力达到了一万三千,在初步完成整编之后,有了四个火枪团,两个火炮团,弓箭团也达到了两个,骑兵营扩充为骑兵团,由高桂英任团长,前锋营与亲卫连不变,但人数编满了。   这日,李信带人来到了距离城池不远的澄潼河畔。   河面宽二十来丈,水流不急不缓,清澈的河水几可见底,野鸭子和水鸟成群结队的游荡,岸边那枯黄的芦苇丛中,隐隐焕发着碧绿的生机。   “啊!”   孙荻深吸一口气,张开怀抱,一脸的迷醉之色。   周菡慈爱的搂住了孙获。   孙获扯着周菡问道:““江南比北京好多了,没有风沙,也不象北京那寒冷,不对,这还不是江南,娘,嘉定一定比高邮更好吧?”   周菡现出了缅怀之色,叹了口气,随即转头问道:“李公子,你把我们带到河边做什么?”   李信淡淡一笑:“我打算把河岸清理出来,围堰装上水车,建水力织布厂。”   “哦?”   周围人都不解的看了过来。   李信解释道:“人力织布的效率很低,而水力织布可以把效率提高四十倍,也就是说,别人一天织两匹布,我们的工厂可织八十匹布,况且除了水力织布,纺纱专用的飞梭与效率提高近十倍的新型纺纱机正由工匠打造,将来工厂建成,综合效率差不多能比人力提高百倍左右。”   “这么厉害?”   孙荻夸张的张大了嘴:“李公子,根据你在书上写的,规模越大,成本就越低,你的布比别人便宜,那如果市面上都是你的布,别人的布怎么卖?不得关门倒闭啊?”   李信微微一笑,他就是这个意思,用武力剥夺别人的财产是下下之策,因此不是被逼上绝路,他轻易不会吃大户,但是以经济手段把别人打垮,再低价收购产业,是非常光明正大的行为,他打算以资本主义工业化生产,打垮江南的地主经济,使之破产,贱卖田地产业,收归国有。   周荻咬了咬牙,也问道:“李公子,看你年龄不大,却每有真知灼见,妾奇怪的很,你是从哪儿学来的?不知可否告赐?”   顿时,孙获瞪大眼睛,直直望向李信。   周获也有些小紧张,她不仅是帮红娘子问,她自己也想弄清楚,其他人则表现的非常搞笑,有的转过头去做事,有的蹲下去拨弄水草,还有人踢着河边的石子,都是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可那耳朵,都高高竖起呢。 第一二四章 游行上瘾   李信早料到有这一日,招了招手:“跟我过来!”   “噢!”   周菡牵着孙荻和李信去了一边,以期待的目光看着李信。   李信不慌不忙道:“我可以和你们说,但是除了红娘,不要再和别人提了,这是我们四人之间的秘密,嗯?”   “嗯!”   母女俩迫不急待的点了点头。   李信问道:“周夫人,你可相信来生,或者人会经历另一世?”   “此话怎讲?”   周菡皱了皱眉,问道。   李信淡淡一笑:“当时在杞县狱中,我可能是死了,也可能没死透,耳边突然传来一道谒语,说非异人作恶,异人受苦报,自业自得果,众生皆如是,然后我轮回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那个世界,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手上人命累累,被各国朝庭通缉,最终中了埋伏,尸骨无存。   但那个世界,又是个奇异的世界,一亩地能产两千斤的水稻,每个人衣食不缺,哪怕再是懒惰,都不会饿死,因为官府会让人吃饱,人可以在天上飞行,地面行驶着钢铁车辆,从南京到北京,只要两个时辰,人与人之间,哪怕隔着万里之遥,都可以瞬息交流,那个世界的人类,登上过月亮,一个炸弹,可以毁灭一个城市……”   听着李信侃侃而谈,母女俩难以置信,孙荻便是忍不住道:“李公子,你说的是仙界吧?”   “呵,仙界?”   李信呵的一笑:“说成地狱还差不多,那里冬季灰蒙蒙,空气中满是硫磺的味道,很多人肺里长很大的瘤,在痛苦中死去,那里的水,五颜六色,充满着剧毒,那里的人,唯利是图,道德低下,父子反目,兄弟成仇,夫妻离心,邻里不相往来,每个人都戴着虚伪的面具,是金钱的奴隶,遵守信诺会被认作头脑有病,老实人等同于傻瓜,那是一个充满着欺诈的世界!   而且那个世界压抑的让人窒息,无形的网一层层的束缚着每个人,一个人从出生,到衰老,就如落入蛛网的蝴蝶,只有死亡才能挣脱,不过那个世界也不是一无是处,至少人能活着,饿不死。”   周菡问道:“李公子,你在那个世界过了多久?”   李信道:“从生到死,一辈子,也可能只是一个刹那,当我苏醒过来,我还是在杞县的监狱里,脖子上套着绞索,只是多出了另一段人生的记忆。”   孙荻又问道:“在那个世界里,你有妻子和儿女吗?”   “没!”   李信摇了摇头:“我是江洋大盗,抓着是要杀头的,过一日,是一日,我在江湖上也有很多仇人,所以我不敢娶妻生子。”   “我明白了!”   孙荻点点头道:“这就是佛家所说的宿慧,又或者是庄周梦蝶,你的一身本事是从弹指刹那中学来的,说明你是个有慧根的人,佛祖选中了你,让你多出了一世的经历,那你在那个世界,为何不拉起一票人马造反呢?”   李信苦笑道:“那个世界,结构严密,官府掌握着每一个人的信息,又饿不死人,除了我这样的亡命之徒,谁会把脑袋别裤腰带上造反,我打个比方,你觉得伪君子好,还是真小人好?“   “当然是真小人!”   孙荻想都不想道:“至少真小人不会在背后捅刀子!”   李信摆了摆手:“你错了,从治国来说,伪君子好过真小人,最起码伪君子要个脸,做坏事遮遮掩掩,顾及公众的感受,不会明目张胆的做,普通人不要有非份之想,可以活着,而真小人想什么是什么,比如黄巢,杀人没有理由,你的生死由他的喜怒而定,你懂我的意思么?”   “噢!”   孙荻点了点头,便笑道:“李公子,那你在那个世界到底学了什么?”   “想跟我学?”   李信反问道。   “嗯!”   孙荻重重一点头。   “想学我都教你!”   李信揉了揉孙荻的脑袋。   “李公子,不许轻薄人家!”   孙荻嘟着嘴,不满道。   李信目中,难得的现出了一抹慈爱的目光!   ……   南京,媚香院!   自从那日示威游行之后,不仅李信家喻户晓,复社也名声大振,隐有盖过东林党之势,这日,复社成员再度云集于媚香楼,高谈阔论。   “痛快,痛快!”   夏允彝挥手大叫道:“那日走上街头,在万众瞩目之下,振臂高呼,夏某浑身血脉卉张,简直是痛快之极啊,当浮一大白!”   “干!”   一院子人纷纷端起酒杯,虚碰之后,一饮而尽。   “哈~~”   复社之一,几社成员何刚擦了擦嘴道:“是啊,何某从未想过,示威游行竟能带来如此之大的影响,这下对付东林有法宝了,只要东林有辫子抓在咱们手上,咱们就再次走上街头,示威游行!”   当初只是心血来潮,但是示威游行的效果出乎意料的好,让人沉迷于其中。   “特大喜讯,特大喜讯!”   这时,陈贞慧挥着手冲了进来。   “陈兄,何事如此欢喜?”   有人问道。   “哈!”   陈贞慧哈的一笑:“诸位猜猜看,那李信又做了什么惊世骇俗之事?”   “难道把高邮富户抄家?”   “强抢民女?”   众人纷纷猜测,陈贞慧只是摇头。   候方域催促道:“陈兄,有话直言便是,何必卖关子?”   陈贞慧朗声道:“李信逛遍高邮青楼,废除乐籍,强索倌人作先生,教授孩童免费读书识字!”   “哈哈哈哈~~”   刹那间的沉寂之后,轰笑声大作。   “哟,高邮人可怜啦,连窑子都逛不了啦!”   “有手呗!”   “李信此僚衣冠败类,今闻之,果不其然!”   “这娘的,以倌人做先生,是对圣人的亵渎,全天下士子应共讨之!”   “候兄,陈兄,我等立即走上街头,声讨此贼!”   满院议论纷纷,不过与上回不同,姑娘们大多面现异色,卞玉京便小声向寇白门问道:“阿媚(寇白门名字),你对此事如何看待?”   “这……”   寇白门沉吟道:“李公子这事确是离经叛道,我都震惊了好一阵子呢,不过回头想一想,对我们女子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毕竟有谁愿意生来就是贱籍呢。”   “是呀!”   卞玉京叹了口气:“其实论起学识,咱们姐妹并不比他们差,凭什么女子就不能传艺授业?在这一点上,妹妹我坚决支持李公子!”   “嘻!”   寇白门轻笑道:“我倒是对李公子有了些兴趣,真想看看是什么样的人。”   “你这妮子,该不会动了春心吧?我警告你啊,那李信可是反贼,难不成你想去给他做押寨夫人?”   卞玉京俏面微红,轻掐了把寇白门的纤腰。   顾横波从旁哼道:“可莫要胡乱说话,这姓李的离经叛道,天理难容,我看他分明是与天下读书人为敌,实乃自寻死路之举!”   卞玉京与寇白门秀眉拧了拧,双双惊愕看去。   这时,候方域放声高呼:“都随我上街,声讨李信狗贼!”   “愿从候兄吩咐!”   一群士子呼啦啦站了起来。   “我不去!”   寇白门沉着脸道。   “我也不去!”   卞玉京面色不善。   “我们也不掺和了!”   姑娘们纷纷表态,毕竟李信废除乐籍,对于倌人来说,实属大快人心!   “哼!”   候方域哼道:“姑娘们,切莫被李信蛊惑,这世间,乾为阳,坤为阴,男在上,女在下,乃万古真理,他李信哗众取宠,只会害人害己啊!”   “奴家累了,不想走动!”   卞玉京把俏脸转了过去。   “你们,简直是昏了头,也罢,你们不去,我去!”   顾横波阴沉着脸,迈起小碎步,加入了士子队伍。   “香君你呢?”   候方域看向了李香君。   “妾……妾听候公子的!”   李香君有些迟疑,她也不愿去参与游行,但是又与候方域有了夫妻之实,只能夫唱妇随。   “我们走!”   候方域不豫的扫了眼不愿参与的姑娘们,大喝一声。   …… 第一二五章 气愤难当   李自成趁着轻松取下洛阳的风头,挥军攻打开封,不出李信意料,惨败而归,陈永福没给他任何机会,左眼下方还反而中了一箭,差一点就射瞎了眼睛。   王家小姐亲自给李自成换药,细心而温柔,李自成却是心烦意躁,攻打开封不下,让他的名望大为受损,反是张献忠在开县大破左良玉,参将刘士杰、郭开力阵亡,官军死伤过半,左良玉率残部苍皇而逃,声威大振。   另于不久前,张献忠挥师出川,昼夜急行军,兵锋直指鄂中,轻取当阳,张献忠还作了一首诗:“前有邵巡抚(邵捷春),常来团转舞,后有廖参军(廖大亨),不战随我行,好个杨阁部(杨嗣昌),离我三天路!“并紧锣密鼓的布置攻打襄阳事宜。   从目前的态势来看,张献忠有很大的可能攻克襄阳,而自己,连个开封都打不下来,这让他卯足了一口气,非得攻破开封不可!   “姐夫,闯王!”   这时,高一功与张鼐在外面唤道。   “哦?回来了?夫人呢?”   李自成浑身一震,急唤道,随即就反应过来,看了眼王小姐,改口道:“桂英呢?”   “这……”   二人步入屋内,看了看王小姐。   王小姐别提多窝火了,那一句夫人,出卖了李自成对自己的真实态度,而且高一功与张鼐对自己毫无尊敬之意,见面连礼都不施,不禁哼道:“相公,妾替你把药上完。”   “嗯~~”   李自成嗯了声,明显不耐烦。   王小姐强忍着怒火,替李自成上药,高一功与张鼐站一边看着,气氛异常尴尬。   好一会儿,上了药,包扎完毕,王小姐收拾起东西,转身就走,不过并未走远,而是躲进后堂,偷听着前面说话。   “姐夫,你的眼睛怎么了?”   高一功这才急声问道。   “中了陈永福一箭,但不碍事,一点皮肉伤而己,可曾接回夫人?”   李自成摆了摆手。   “这……”   高一功与张鼐相互看了看,现出了为难之色。   “怎么了?难道没见着夫人?”   李自成催促道。   高一功咬了咬牙:“姐夫,见是见着了,只是大姐说姐夫已与王家小姐成亲,不愿回来了。”   “你们没劝他?”   李自成的脸面不大好看。   高一功吞吞吐吐道:“劝是劝了,可是大姐不知怎么回事,被那李信狗贼迷的神魂颠倒……”   “贱人!”   李自成忍无可忍,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哪怕高一功没说完,他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分明是高桂英与李信勾搭成尖了啊,三个老婆全部被人拐跑,他都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孽,难道是老天爷非得要自己头上绿油油一片?   王小姐在后面听着,心里说不出的解气,暗道好你个李自成,三任妻子都给你戴了绿帽子,当真是活该,并想着自己要不要也给他加一顶呢?   “姐夫息怒!”   高一功急忙劝道。   李自成眼里凶光一闪,这一声姐夫,就是赤果果的讽刺啊,你姐都被人拐跑了,你还喊我什么姐夫,你是骂我还是怎么着?   不过这时他还不好和高一功计较,沉声问道:“那兰芝呢?”   高一功道:“那狗贼不肯放兰芝走,看他那样子,好象是想把兰芝养大了纳为妾。”   “欺人太甚!”   李自成抓起茶盅,就往地上狠狠掼去,他简直气疯了!   “是啊!”   张鼐还煸风点火道:“我们指责他银人妻女,不讲江湖道义,他还振振有辞,说他不是道上的,不用遵守江糊规矩。”   “狗贼!当初就不该放虎归山!”   李自成恨声咒骂!   “扑哧!”   屋后却是一声女子轻笑传来。   “谁在偷听,滚出来!”   李自成厉喝。   王家小姐实在是心花怒放,哪怕掩着嘴都忍不住,才弄出了声音,她哪敢出去啊,赶忙向后面跑,就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李自己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狠命揉了揉脸,让表情恢复正常,才问道:“此行可有所得?”   “姐夫,那姓李的除了品行卑劣,倒也有可取之处,我们潜入高邮之时,他居然攻破了淮安,劫了十来万石漕粮,后来黄得功、朱大典会同史可法与韩文镜,合兵四万攻他,也被打退,他的军中还有不少好东西,只是这小子机灵的很,大姐也不肯帮忙……”   高一功与张鼐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讲诉着高邮之行的经过。   李自成沉吟半晌,才道:“燧发枪真有那么好?”   高一功道:“要说有用,下雨天也能打响,肯定有用,就是那小子心太黑,一百两银子一把,一千把起售,一次就是十万两啊,我没答应他,心里也气不过。”   “这他娘的!”   李自成骂了句,便道:“那狗贼算准了雨水会渐渐多起来,谁敢保证下雨天就不打仗?这是不买也得买,一功,过一阵子你再跑一趟,十万两就十万两,就当先存他手上,早晚有一天,灭了这狗贼,叫他连本带利吐出来,对了,其他的东西也要尽量想办法弄回来,我打算休养一阵子,过了夏天再去攻打开封。”   “那我尽快,错过了第一趟,可不能错过第二趟!”   高一功点了点头,随即现出了欲言又止之色。   “怎么了?”   李自成问道。   “姐夫!”   高一功吞吞吐吐道:“那姓李的好象对慧英动了色心。”   李自成大怒:“他对慧英做了什么?”   高一功不确定道:“应该没做什么,有大姐在,料来他也不敢。”   李自成浓眉一拧,负手来回走动着,许久才问道:“你的意思是,下回去再带着慧英,是不是好谈些?”   高一功点了点头:“我曾叫慧英去和那姓李的谈,可是慧英的性子姐夫是知道的,受不得激,当时不知怎么着,和那姓李的动起了手,结果忘了提,我觉得叫慧英去接近他,或许谈起来方便些。”   “一功叔!”   张鼐急劝道:“要是慧英被那姓李的勾了魂怎么办?”   高一功摆了摆手:“闯王待慧英如女,她哪能不知恩图报,更何况双喜与她青梅竹马,她不可能为了那个姓李的就变了心,她应该知晓轻重,小鼐子,我明白你担心什么,可是与闯王大业相比,个人得失算得了什么?你不要怪叔说话难听,就算慧英失了身,也是为了大业,难道双喜还能不理解?”   张鼐心里失望透顶,怔怔看着高一功,但他性子蔫,纵然不满也不敢说,更何况拿去勾引李信的是慧英,而不是慧梅,要是慧梅,怎么着他也要拦住。   “哎~~”   李自成叹了口气:“成大业者不拘小节,就是苦了慧英这姑娘了,此事匆要透露,一功你去安排罢。”   “是,姐夫!”   高一功拱了拱手。 第一二六章 高邮总兵   高一功与张鼐匆匆而去,当然,不可能现在就走,至少要休息一段日子,闯军因为攻打开封吃了败仗,士气有些低落,全军退回了南阳一带,进可攻,退可守,李自成决定采纳李信的意见,在攻打开封之前,先攻破南阳,掠取唐王两百年积攒下的财富。   与此同时,革命军也在做着攻打扬州的准备,老兵带新兵,严格训练,匠器作坊每日里热火朝天,李信又大量征召工匠,铁匠、火药匠与制造零构件的手工艺人,总数达到了近千,生产能力极大提高,如开足马力的话,每日可以制造两百枝燧发枪。   另于这段日子里,飞梭与珍妮纺纱机试制成功,只差工厂建成,就可以正式投产了。   十日之后,李信终于闲了下来,继续写了起书,突然红娘子出现,唤道:“李公子,淮安许军门与宫里的李太监找你。”   “哦?崇祯还真给我下任命了?”   李信惊讶的放下了笔。   “你快去看看吧。”   红娘子走到李信身后,不自禁的替李信捏起了肩膀,并探头看去。   “红楼梦?李公子,你怎么写小说了?”   红娘子问道。   如今的她,已经认识了近千字,在阅读上没太大的问题。   李信苦笑道:“南京的士子,把我妖魔化的过于离谱,听说单单为了我,就曾两次走上街头,示威游行,我在南京的名声很臭,为让人对我有个客观的了解,自然是写出一部惊世之作,这本书主要是讲南京四大家族的兴衰史,非常的发人深省。”   红娘子又问道:“这是你在那个世界看过的书吧?”   周菡已经把李信的原话复述给了红娘子,对于这个结果,虽然匪夷所思,但还是能接受的,红娘子相信了李信是被佛祖拉入另一个世界过了一辈子,结合李信坦承自己在那一世是个江洋大盗的说辞,性格上的转变也圆了过去,她的心结也解了开来,就等着取下扬州嫁与李信呢。   李信拉着红娘子的手,让她螓首伏在自己的肩头,嗅了嗅那沁人心脾的幽香,笑道:“这部书非常有名,并因此衍生出了一个学派,整天分析书中的人物与伏笔,至少有几千人靠着红楼梦吃饭,写完了,我先拿来给你看,走吧,我们现在过去。”   “嗯!”   红娘子欢喜的点了点头,与李信向正堂走去。   屋子里,许绍与个胖乎乎的太监说着话,二瓤领着几名亲卫站一边,见着李信与红娘子,许绍连忙拱手:“司令爷,这位是宫里的李公公,代皇上向你宣旨。”   李公公也双手一背,挺着大肚子问道:“可是李信?”   “正是!”   李信淡淡道。   “跪下接旨!”   李公公取出圣旨,托在手上。   “啥?叫我跪?你他娘的没搞错罢?崇祯哪来那么大的脸,拿来我自己看!”   李信理所当然的伸出了手。   “你……你好大的胆子,见圣旨如见皇爷,快跪下!”   李公公尖叫道。   “啪!”   二瓤一记耳光扇过去,哼道:“死太监,睁大开你的狗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容不得你撒野,跪下,把那崇祯的书子献给总司令!”   许绍苦笑,但他什么都不敢说。   “你好大的狗胆……”   李公公或许还没弄清楚情况,又在骂着,二瓤当即一脚踹了过去,啊的一声痛呼,李公公捂着肚子,跪倒在地上,痛苦的哀号。   二瓤抢过圣旨,奉给了李信。   李信展开一看,冷笑道:“老子要的是高邮知州,崇祯就给个高邮总兵来糊弄老子?你是来传话的,我不为难你,回去跟他说,他既然拿不出诚意,那也别想老子替他卖命,把高邮总兵的印信拿过来!”   “你……你……”   李公公怕了,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   二瓤在他身上摸了摸,拿出任命和印信给了李信。   李信掂了掂,虽然没得到高邮知州的职位,但是有了总兵的职衔,也算是有了朝庭的官身,日后的行事多少方便了些。   “记着,回去对崇祯实话实说,你可以走了。”   李信挥了挥手。   “李司令,能否借一步说话?”   许绍却是凑过来道。   “哦?许军门,请!”   李信把许诏领到了后屋。   许绍道:“漕抚让我给李司令带句话,他已经尽力了,而且知州一职哪怕是皇上也不能许你,大明朝自有制度,想必你是理解的,漕抚望你能为皇上效力,做国之栋梁。”   李信不置可否道:“做国之栋梁,是我的愿望,为天下苍生尽份心力,也是我的理想,请许军门转告漕抚,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大明朝落到这般田地,虽有诸多因素累积,但崇祯是皇帝,最大的责任要由崇祯来担负。”   许绍暗暗叹了口气,李信的意思已经很清楚了,他也不想在这问题上过于纠结,点点头道:“我会为李司令把话带到,另漕抚有两件事托我转告,其一,皇上抄了张太监的家,那三十万两银子怕是等不到了,第二,皇上下旨,把李仙风捕回京,下诏狱治罪。”   “哎~~”   李信有些错愕,也惋惜的叹了口气:“崇祯朝令夕改,还是把李仙风逮回去了,着实令人心寒,请代我转告漕抚,多谢告之。”   “不客气!”   许绍古怪的看了眼李信,便道:“那许某就告辞了。”   “我送送你!”   李信也不多说,把许绍与李太监送了出去,之后,立刻召集将领议事。   不片刻,众人相继到来,于是李信道:“果然不出我所料,崇祯只给了我一个高邮总兵,既然他不仁,莫要怪我不义,夏天到来之前,我军必须攻下扬州。”   “早等着这日了!”   火枪有四个团,分别由李胜德、张全、费三与杨大牛任一到四团团长,这时,杨大牛就叫了声好:“不是谁都有黄得功的领军本事,韩文镜的扬州兵与我们交过两次手,一次大败,另一次站边上看,他的战斗力不会比淮安兵好,我建议立刻兵发扬州。”   李信向下看去。   李胜德略一迟疑,便道:“我觉得应先放出风声,使其自乱阵脚,再去攻打,当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都说说,畅所欲言!”   李信向下问道。   “李团长说的是!”   “总司令,事不宜迟啊!”   底下纷纷附合。   “这么说,大家都认为应该直取扬州?”   李信又问道。   众人都感觉出了些不对劲,相互看了看,高桂英问道:“李公子,不是你说要攻打扬州的么,难道有不妥当之处?你直说便是!” 第一二七章 平安家书   李信看着下面众人,沉声道:“扬州府是江淮之间最为繁华的都邑,有人口六十万,附郭江都县,我们若冒然进攻,必引发混乱,大批民众苍皇出逃,家业不保,市面繁华也不再,甚至有不了解内情者,还有可能受官府蛊惑利用,诸位可别忘了,扬州府下辖两淮盐场,有盐丁数万,若是组织起来,战斗力比官军还要高上一筹。”   “不错!”   红娘子点头道:“官军纪律散漫,士气低迷,而盐丁长年在盐场劳作,身体壮实,倘若扬州盐运衙门征召盐丁作战,确实很麻烦。”   张全也道:“我们只有一万多人马,没有浪战的资本,总司令提醒的是,是得小心行事。”   “这好办!”   何虎大手一挥,嚷嚷道:“扬州府下辖高邮、通州、泰州三州,与江都、泰兴、仪征、如皋、海门、宝应、兴化、六合、崇明九县,目前我们只占了高邮,依我老何之见,可以先取宝应兴化,再往东依次攻打泰州和通州下属各县,最后取六合。   黄得功固然厉害,但大明朝只有一个黄得功,现在正被革左五营闹的焦头烂额,顾不上咱们这里,我大军所至,那些县城,州城必然望风而降,我们一边壮大军力,一边完成对扬州的包围,让他跑无可跑,只能投降!”   “何将军说的是,不过还应依李团长先前提议,放出攻打扬州的风声,使其人心惶惶,内乱自生,倘若扬州再派兵来救,那刚好给我们迎头痛击的机会。”   高桂英附合道。   “诸位还有什么要补充的?”   李信锐目一扫,问道。   “没了!”   众人纷纷表示何虎的意见不错。   “好!”   李信点点头道:“李胜德,你与费三分领一个火枪团,本司令再配给你们每人一个火炮营,先攻下宝应和兴化,到时另作安排,此战的关键,攻打外围城池,包围扬州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还是位于如皋、海门和崇明的盐场,算了,到时我亲自领军去招降。”   “得令!”   李胜德与费三出列施礼。   “暂时先这样,再把张太监推出去斩了,他的银子被崇祯捷足先登,我们拿不到了!”   李信挥了挥手。   “得令!”   黄海施礼,与众人陆续退去,李信则带着红娘子与几名亲卫,来到了关押福王的小院。   福王与世子朱由崧明显瘦了,福王妃与世子妃也瘦了一大圈,由蠢肥妇人摇身一变,成了珠圆玉润,居然颇具几分姿色。   李信打量着二妃,两个女人不安的低下了脑袋,福王和世子虽感觉受了羞辱,却不敢说话,还是吕维棋哼道:“王妃与世子妃身份高贵,还望你注意些,莫要冒犯了二妃。”   李信这才收回目光,阴恻恻的笑道:“吕先生想多了,本司令只是见着王妃与世子妃减肥成功,心中欢喜而己,不知王爷这段日子可安好?”   “哼!”   福王心里发虚,却是强哼一声:“不知你要把寡人关押到几时?”   “王爷可是怨恨于我?”   李信淡淡问道。   “不敢!”   福王明显言不由衷。   李信摆了摆手:“王爷怨恨于我,好没道理,其实应该感激我才是,在我带你走了不久,李闯率军攻占洛阳,大索全城,并声称把你剁成肉泥,做成了福禄宴,飨赐全军,王爷可以想一想,若非我把你掠走,恐怕此刻,你已变成了一陀陀屎,遍布于洛阳荒郊野外。”   “你……”   福王大怒,却又不寒而栗。   李信笑道:“再告诉王爷一个天大喜讯,本司令被朝庭招安,皇上下旨,任我为高邮总兵。”   “哦?”   院中几人相互看了看,满脸诧异,随即,吕维棋与赵九祯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双双叹了口气。   很明显,朝庭因屡攻不下,被迫招安李信,由此显现出了朝庭的虚弱,但更令人心焦的是,今日能招安李信,他日也能招安别的流贼,就怕各地流贼有样学样,请求招安,都成了大明朝的武官,而朝庭对流贼又没什么节制的手段,只怕不久之后,藩镇林立,汉末、唐末的历史重演。   “你既受抚于朝庭,当实心为朝庭办事!”   吕维棋冷声道。   “那是当然,好歹本司令也是大明朝的官儿!”   李信哈哈一笑,便道:“王爷久于本司令处作客,崇祯却还为你的安危担心,你立刻写一封信向崇祯报平安,再盖上印鉴。”   “这……”   福王有些为难,他不确定李信有什么阴谋,要是出了事,崇祯铁定不会放过他,于是道:“司令爷,你不如放了寡人,寡人保证,继往不究。”   “笑话!”   李信哈的一笑:“你一个无权无势的当猪养的王爷,本司令需要你的保证么,快写,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福王那绿豆小眼里,闪烁出怒火,但还是忍着怒道:“拿纸笔来,寡人给你写。”   有亲卫拿来纸笔,福王当场书写,主要是告诉崇祯自己还活着,其余的话,一律不让多写,盖上印鉴之后,李信拿着看了遍,确认没有问题,才向身后递过去:“速送与淮安史漕抚,请他呈给崇祯。”   “得令!”   那名亲卫接过书信,匆匆而去。   ……   三日后,宝应与兴化二县不战而降,两县的县令因贪污受贿,被执行死刑,县吏衙役则送回高邮,另由人手安排过去署理县务,目前在高邮,李信的治理方式类似于约法三章,并未建立行之有效的官僚机构,他对老百姓只有一个要求,照常纳税服役。   真正建立政权,他是打算取下扬州之后。   也在同一天,扬州城中,气氛颇为怪异,革命军将攻打扬州的风声传了过来,从钞关,到二十四桥的风月场所,再到湾头,小东门,扬州的繁华之地骤然冷清,商户开始撒离,码头上挤满了人。   扬州是盐政所在,盐法太监杨显明找到韩文镜,扬州兵的战斗力韩文镜是清楚的,他生怕淮安城不战而降的局面重现于扬州,那就是死路一条了,于是道:“还请杨公公征召盐丁入伍守城。”   杨显明为难道:“理是这么个理,可盐税去年冬季就上缴了朝庭,今年的还没收,盐仓空空如也,哪来的银子征召盐丁,不知府衙可有银子?”   韩文镜听了这话,差点炸毛,要知道,杨显明掌盐业,张太监督理漕运,两个位置都是肥差,杨显明捞的钱,不会比张太监少,顿时怒道:“这几年来,水旱灾害不断,府库哪有银子,杨公公,请恕我直言,扬州兵根本不能指望,一旦流贼进了城,难保不会如淮安张公公那般,被抄了家啊!”   “哼!”   杨显明尖声哼道:“咱家一心为皇上办事,两袖清风,韩太守,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莫非暗指咱家贪了盐银不成?其实你当太守也有好几年,咱家就不信你没点积蓄,你别怪咱家说话难听,失了扬州,你是失土之罪,而咱家,还可以避往南京,你自个儿掂量着罢!” 第一二八章 扬州徽商   韩文镜气的不行,明明是打算让杨显明出银子征召盐丁,可这死太监一毛不拨,只是让他自己出私房银子,他也心疼的紧。   说句难听话,扬州失守的后果他当然清楚,不是被李信抓住枪毙,就是被崇祯杀头,但是他心里抹不直啊,扬州又不是他的,凭什么要他出银子守扬州?   其实他当这个扬州知府并不容易,年年都被朝庭催着征收赋税,不满额需要自己想办法,否则就是夺官视事,所谓自己想办法大多是向富户盐商摊派,虽然他是官身,可是富户盐商谁没点后台背景,不是他随便就能摊的,需要给出足够的利益,让他这个官,越来越难当。   他也是进士出身,出仕之初,也曾有过远大的抱负,没有谁的理想是当贪官,可是残酷的现实磨平了他的棱角,渐渐地,被社会大染缸染成了灰色。   他的血冷了,他的心变狠了,他的眼里,只剩下了名利二字,让他出银子守扬州,是发自内心的抵触。   “呼~~”   韩文镜呼了口气出来,不舍道:“我出一千两,杨公公多少也拿些出来,毕竟扬州破了,对咱们大家都没好处,我再从衙门里募些银子,那些盐商也叫他们出点,大家凑一凑,弄个几万两,募集万余盐丁守城,应能渡过难关。”   “好,咱家也出一千两,即刻命人取来,韩太守速把各家盐商请来议事!”   张太监点了点头。   “我还是先去一趟山陕会馆为好!”   韩文镜略一拱手,便快步而出。   ……   扬州盐商分为西商和徽商,《扬州竹枝词》中唱道:商人河下最奢华,窗子都糊细广纱,急限饷银三十万,西商犹自少离家,这首词描写的是来自于山西、陕西的商人,时人谓之西商,聚居于扬州最繁盛的下关一带,靠近大运河沿岸官方盐运司和钞关,以贩盐致富,雄霸一方。   西商因开中法而兴盛,就是民间商人向边关输送粮食兑换盐引,大概三十斤粮食换取一份,在明代两百六十府中,按税粮多寡排名,西安府仅次于号称粮仓的松江府,位列第四,使得开中法形同于为陕西商人量身定做的倾斜政策,关中产粮区的农民掀起了进城经商、卖粮贩盐的热潮。   但是弘治五年,出身于淮安的户部尚书叶淇将开中法改为以银换引的折色法,商人不必千里迢迢送粮食到边关,而是直接拿银子购买盐引,此举打破了陕西山西边商的固有优势,给了地理上更接近两淮的徽商涉足盐业的良机。   自此,留在西北边塞种粮食失去了经济上的意义,陕西山西商人,纷纷来到运河沿岸的两淮食盐转运枢纽扬州,成了专业盐商。   直至明朝灭亡,山陕商人实力仍然强横,徽商不时要从他们手中购买盐引,山陕会馆独自建在靠近运河的大东门东关老街,而徽州及湖南、江西、岭南等商帮会馆,扎堆于新兴市场小东门一带。   就在韩文镜去了山陕会馆不久,徽州会馆,馆长黄启乾正抽着旱烟,听着书僮念诵帐目,却是一名中年男子匆匆奔了进来,急声道:“黄馆长,韩太守去了山陕会馆哩!”   徽商中,以黄、汪和吴姓为首,又有江程徐郑曹宋鲍叶诸姓,实力不俗,或为场商,或为运商,各有生财之道,场商专向灶户收购食盐卖给运商,通常以贷本取利、压低盐价盘肃灶户,有的场商还招募盐丁,自行生产,运商则专事办引销盐,以极低的场价购买食盐,运至销盐口岸高价发卖,获利丰厚。   闯进来的这人年近四旬,是汪家家主汪环,在徽商中的地位仅次于黄启乾。   “哦?”   黄启乾眉头一皱:“老太守这时去山陕会馆……你说说看,是为何事啊!”   汪环不急不忙的坐了下来,书僮给他奉上了茶,抿了两口,才沉吟道:“流贼放出风声要攻打扬州,而扬州兵不堪为战,要想守城,只能征召盐丁,若我所料不差,韩太守当是去山陕会馆筹银子去了,恐怕不久,还会来咱们这里弄些银子回去。”   “这……”   黄启乾站了起来,在屋内来回踱步,好一会儿,似是要说什么,又望向书僮,挥了挥手:“你先出去,把吴士敏老先生请来!”   “是!”   书僮施了一礼,退了出去。   吴士敏是吴家家主,也是微州会馆的三巨头之一,六十来岁,早已不问事,汪环不由问道:“为何请吴老先生?”   黄启乾先伸出脑袋,向左右探看,确定无人,才关上门,问道:“汪兄觉得扬州能否守住?”   汪环不假思索道:“扬州六十万人口,丁壮有二十万,周边盐场还有数万盐丁,纵然官军没什么战斗力,但韩太守只要申明厉害,不难征召丁壮守城,而流贼只万余人,据高邮一座孤城,取下扬州,怕是难比登天。”   黄启乾笑道:“汪兄此言不地道,你我两家,相交数十年,你我二人,形同兄弟,何不说出肺腑之言?也罢,兄弟我便说实话,我不大看好韩太守。”   “哦?何以见得?”   汪环讶道。   黄启乾摆了摆手:“等吴老过来再详谈。”   汪环似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不再多问,而是取出烟枪,叭哒叭哒的抽起了烟。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老态龙钟的吴士敏才在家人的搀扶下赶来。   “见过吴老!”   黄启乾与汪环赶忙施礼,并一左一右搀扶着吴士敏坐在了中间太师椅上。   虽然徽州会馆由黄启乾主持,但吴士敏资格更老,是上一任的馆长,坐主位,并无不妥,吴士敏也很满意,咧着没剩几颗牙的嘴巴,呵呵笑道:“老喽,行动不利索,让你俩久等了。”   “吴老客气了!”   黄启乾干笑一声。   到底是久经风浪,吴士乾一看二人神色,就知道必有要事,于是转头道:“先去楼下等我!”   “是!”   两名家人躬身离去,屋子里只留下了徽商三巨头,黄启乾亲自给吴士敏沏上了上好的西湖龙井。   “哈~~”   吴士敏轻轻蹭了蹭茶盖,抿了一小口,只觉颊齿留香,不由叫了声好,便道:“贤侄正说着什么?”   黄启乾笑道:“我与汪兄正在讨论韩太守能否守住扬州,不知吴老是什么意思?”   “不好说呀,不好说!”   吴士敏摆了摆那枯黄的手掌,摇摇头道:“贤侄既问起此事,想必心中犹豫难决,可是如此?”   “不错!”   黄启乾与汪环同时点了点头:“正需要吴老指点迷津,请吴老放心,此间只你我三人,无论说的什么,都不会入第四人之耳。”   吴士敏呵呵笑道:“你我三家,份同世交,老夫不信你俩,还能信谁,此言勿要再提。”   说着,便是一脸沉凝道:“李司令初生之犊,自有一股勇猛锐气,从他先克高邮,再破淮安,直至逼退得黄得功便可看出,实是精通兵法韬略,再观他所做所为,决不能以流贼视之,而是应看作太祖爷,张士诚那般人物,从他起兵之初,就存了夺天下之念想。   且李司令攻破淮安,却不占取,只取漕粮,逼迫黄得功速战速决,可见进退有度,知道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等人物,生于乱世,自当有一番作为呐!” 第一二九章 史可法来   (谢谢好友书友20190506105501345的打赏~~)   黄启乾与汪环相视一眼,汪环问道:“吴老可是看好李司令?”   “诶~~”   吴士敏摆手笑道:“老夫可没说这话,当今天下,皇上居正统,有张献忠、李自成为心腹之患,又有李司令异军突起,谁是龙,谁是虫,未到最后一刻,难见分晓呐。   不过……李司令取下扬州应该不难,就看他下面怎么做,毕竟扬州非高邮可比,高邮是个小城,可无为而治,而扬州乃天下大邑,诸事繁杂,他若能把扬州治理得好,就也能治理好天下。”   “那我等……到底是走还是留?”   黄启乾迟疑道。   吴士敏捋着稀疏的胡须,沉吟道:“老夫来时,见到街面上的店铺关了好些,很多人拖家带口往南京逃,你我若是想走,自然能走,就怕走了再也回不来,想你我先辈,自弘治年间就来扬州讨生活,历数代人,终至攒下这份家业,谁能舍得放手啊。”   “是啊!”   汪环点点头道:“扬州盐业,原由山陕商人操持,直到弘治年间,开中法变为了折色法,我们徽州人才开始进入,几经沉浮,多少人家倾家荡产啊,你我三家侥幸脱颖而出,若是走了,只是白白便宜了山陕人,那我们……要不要投了李司令,搏个从龙之功?”   黄启乾的脸面,现出了挣扎之色,徽商比不上西商有钱,但善于钻营,相对更有文化,更敢于去搏个机会,可是李信是反贼,失败了就是抄家灭族,他不敢做决定,不禁看向了吴士敏。   吴士敏摇摇头道:“暂时不忙,过一会儿,韩太守必然会来要钱,多少咱们给他一点,算给他个面子,支持他征召盐丁,倘若扬州真能守住,那一切照旧,没什么好说,若是扬州守不住,革命军入主,以山陕商人财大气粗,傲慢待人的秉性,或会让李司令不快,那时咱们的机会就来了。”   “嗯~~吴老确是老成之见。”   二人连连点头。   接下来,又谈了些风月之事,果然,没过多久,韩文镜上门来要钱了!   ……   一晃三日过去,革命军始终没来,却传来了宝应与兴化相继失守的消息,韩文镜摸不着底,只是高价招募盐丁,不敢出城半步。   这日,史可法来到了高邮,李信在州衙接见。   “李信,你什么意思?”   一见面,史可法就怒发冲冠,伸手喝斥。   李信回头道:”漕抚火气不小,来人,去冲一杯菊花茶,给漕抚褪褪火!”   “不用劳烦!”   史可法哼道:“朝庭已经给你了封赏,你为何还要攻打扬州?难道你从一开始就没诚心归顺?本部院真是看错了你,你与李自成,张献忠实乃一丘之貉!”   李信哼道:“漕抚还好意思说我?当日明明说好了是以高邮知州求抚,可你却拿来个破总兵糊弄我,是朝庭先对我不讲信义,漕抚莫要颠倒黑白。”   “你……”   史可法神色一滞,劝道:“许军门早已对你说明了原委,知州虽然官职不大,却需要吏部任命,若是皇上一意孤行的话,满朝言官必群起谏止,如今正值多事之秋,皇上纵有心亦是无力啊,再说当总兵有什么不好,你为朝庭领军作战,难道朝庭还没有封赏?   辟如左良玉,被封平贼将军,有统辖总兵之权,以你之才,他日未必不能获封将军啊!”   “请漕抚莫把我与左良玉那等贼寇相提并论!”   李信冷着脸道。   史可法现出了讪讪之色,左军的一应军需粮饷,全部靠抢劫而来,所经之处,如蝗虫过境,寸草不生,比之李自成张献忠还有不如,这二人好歹知晓收买民心,时不时的会放赈,李信则又高上一筹,军纪不逊于岳武穆,戚继光,拿左良玉和李信做比较确实不恰当。   李信又道:“以漕抚之能,难道看不出大明朝已日薄西山,时日无多?”   “闭嘴!”   史可法大怒!   李信冷笑道:“漕抚何苦自欺欺人?难道漕抚从未想过,或者说,对大明朝的现状视而不见?”   史可法猛抬起头,怒视李信!   李信毫不示弱的与之对视,渐渐地,史可法的目光有了些飘忽,是的,大明的前途,他不止考虑过一次,还常常心焦的睡难安寝。   从崇祯二年李自成起兵开始,到今年崇祯十四年,十三年过去,天下形势不仅未有分毫好转,还愈发的崩坏,种种迹象表明,这就是王朝末期了,只是他不愿承认罢了,总想着崇祯是个勤政之主,古来罕见,朝中再多些肱股忠臣辅佐,未必不能扭转局面。   “哎~~”   史可法叹了口气道:“皇上之勤政,堪比太祖爷,本部院今次陛见皇上,实是大吃一惊,皇上才三十出头,苍老憔悴竟如四十许人,后向人打听才知,皇上处理政务,常常到三四更天,甚至彻夜不眠,且皇上登极十来年,只有一后二妃,生活简朴,前所未有,如此明主,难道不值得辅佐?   李公子,老夫劝你莫要糊涂,辅佐皇上,建功立业,亦可名存青史啊!”   李信淡淡道:“忠臣都被崇祯杀了,你看看现在的朝庭,哪还有忠臣?我可不想做了他的刀下游魂!”   史可法给噎的不轻,可是李信也没说错,如杨镐、刘策、袁崇焕、孙元化、杨一鹏等,哪个不是独具一格,却因触怒崇祯而惨死,孙传庭则被下了诏狱,李仙风如果没在诏狱,也是在去诏狱的路上!   突然的,史可法心灰如死!   李信也叹了口气:“漕抚啊,我知你忠心可鉴日月,但滚滚大势在前,人力如何相抗?天下没有不朽的王朝,大明朝两百七十年,也不算短命了,我说这话的意思,并不是现在就劝你过来辅佐我,而是说出你在心里想,却不敢宣诸于口的事实。”   史可法苦笑着摇了摇头。   讲真,他和李信算是老熟人了,对李信并不是那么排斥,还反而多出了一种亦师亦友的感觉,只是让他转投李信,他做不到。   李信又问道:“不知漕抚可知道顾炎武与黄宗羲二人?”   “哦?”   史可法眉头拧了拧,不确定道:“好象是复社成员,在江南颇有一定的声望,李公子为何提起?”   李信微微一笑:“我曾对许军门说,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漕抚若有兴趣,可找这两人的文章看看。”   史可法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便问道:“福王可是在你手上?”并用那锐利的目光瞪着李信!   李信呵呵一笑:“漕抚该不是因为那封家书就有这样的想法吧?其实我只是想让崇祯认为福王还在世上,或许能把李抚台释放,毕竟崇祯迁怒于李抚台的最重要原因,便是福王被李闯剁成肉泥做成了福禄宴。”   “哼!”   史可法哼道:“皇上与福王乃是亲叔侄,必然识得福王字迹,若是你随便弄一封书子,怎能瞒得过皇上?”   李信讶道:“漕抚,这话学生就不明白了,福王是万历四十一年就藩洛阳,自此未回京城,而崇祯只早两年出生,怎可能见过福王书迹?年节奉表,又不需要福王亲自书写。”   史可法心中气结,他明知道李信没说实话,偏偏回答的滴水不漏。 第一三零章 双喜表白   史可法谢绝了李信的挽留,当天就回去了,他也是没办法,劝说李信没用,手头也没有力量阻止李信,只能作罢,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他对李信隐隐有些好感,在潜意识中,不愿意弄的渔死网破。   南京,媚香楼!   “各位,各位,自那狗贼李信放风攻打扬州以来,很多商贾抛弃产业,逃难到南京,露宿街头,拖儿带女挤在屋檐下,那叫一个惨啊!”   陈贞慧挥着手大叫道。   “唉,可怜扬州百年繁华,就要毁于一旦喽!”   “这狗贼,祸害了高邮又来祸害扬州,怎么不去死?”   “老天爷不开眼呐!”   一时之间,院子里闹闹哄哄,士子们义愤填膺,声讨着李信。   候方域大呼道:“我们走上街头,声援扬州,让韩太守和扬州老百姓知道,我们复社是支持他们的!”   “哧~~”   卞玉京忍无可忍,掩嘴笑道:“候公子,韩太守与扬州老百姓知道了又能如何?难道有了你们的支持,士兵就能卖命打仗,或是全城民众帮着官军守城?奴家就搞不明白,一而再,再而三的走上街头,到底有什么意思,倘若候公子真的心系扬州,不如亲自去扬州,帮着韩太守守城。”   候方域顿时脸色一阵青一阵白,给他一百个胆子都不敢去扬州,万一落李信和红娘子手上,一刀杀了都算走运,更有可能是被活活扒了皮。   更何况枪弹无眼,他还没活够,只是席中很多人的神色都很怪异,让他尴尬万分,毕竟卞玉京是个一等一的美人儿,不乏追求者,很有些人为了讨她的欢心,什么事都能做出来。   要知道,给有名的清倌人梳笼,是非常有面子的,能让人名声大振,这不是钱的问题,南京作为南直隶的中心,随手一甩,几十万两,上百万两银子的豪客如过江之鲫,可是为何为她们梳笼的只能是士子?因为除了钱,还要有品味,有才学,有格调,才有梳笼姿格,这本身就是高人一等的体现。   就象候方域为李香君梳笼,地位直线上升,候方域虽然付出了昂贵的代价,但是综合来看,名声与地位不是用钱就能买来的,在这笔交易中,他大赚特赚,更何况他还掠得了李香君的身心。   不过也因此,敌视他的人不在少数,一些人都想看他的笑话。   李香君不满的瞪了眼卞玉京,哼道:“妹妹说的什么话,候公子是读书人,就该做读书人该做的事,怎能如丘八一样登上城头作战?”   “呵~~”   寇白门呵的一笑:“理是这么个理,但我实在是想不出,单纯的示威游行能对李信有什么影响,他一样我行我素,正如你们让他滚出高邮,他滚出了吗?甚至还变本加厉的攻打扬州,而且所谓的声援,你们不觉得很无聊吗?若是扬州军民和韩太守知道了,恐怕都想骂人。”   “阿媚,那你的意思是……”   顾横波看了过去。   寇白门道:“我觉得啊,要来就来点实际的,既然没人愿意去扬州打仗,那就捐些银子好了,在坐的身家都不菲,不如大家凑一凑,凑个几万两捐给韩太守,让他能征召更多的壮士守城。”   “这……”   满屋的士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出钱?   草!   开什么玩笑?   与其把银子白白捐了,还不如喝两盅花酒,讨美人欢心呢!   “哈哈,扬州乃盐运枢纽,满城盐商,富的流油,哪会差我们这些银子!”   “是啊,我们辛辛苦苦凑出个几万两,别送过去被人当叫花子打发了,丢了面子还丢了里子!”   “韩太守是不缺钱的,咱们就别操这份心了!”   士子们打着哈哈,没一个人愿意捐钱。   “哧~~”   寇白门嘲讽的笑了笑,转头道:“阿赛(卞玉京别名),他们马上要上街,我们走吧!”   “嗯!”   卞玉京点了点头,与寇白门结伴而出,那两道靓丽窈窕的背影,让很多士子眼神火热,既便是拥有了李香君的候方域,都移不开目光了。   ……   闯军投入了攻打南阳的战前准备当中,高一功的高邮之行,虽然什么都没得到,但还是偷偷学了些东西,比如革命军的队列,口令,以及军中无处不在的比武。   比武就是体罚,闯军和明军中,下级士兵犯了错,不是鞭抽就是棍打,很容易让人怨恨,而革命军的体罚是比武,披着光明正大的外衣去揍你,被打了,只能怨自己学艺不精,在训练中更加刻苦,以待将来找回场子,同时,军官也怕被基层士兵揍的鼻青脸肿,丢不起那人,因此更加严格的训练,上下级之间,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在接受了高一功的建议之后,李自成引入了比武系统,棍棒皮鞭换成了拳脚,果然起了效果,而且用拳脚打人,与用器械打人的感觉是不一样的,拳脚拳拳到肉,当对方被自己打中的时候,反过来作用的力道,能产生无以伦比的心理满足感!   不过慧英却是心事重重,回来有一段时间了,她总是忘不了被李信轻薄的情形,还有自己主动奉上的香吻。   坐在一块大石头上,慧英望着远处的军营,心思又转到了李信身上,俏面有些发烧,不禁拽起一根野草,放嘴里咬了起来。   “慧英,你怎么一人坐在这里?”   正当她的嘴角,渐渐浮现出了笑容的时候,背后突然传来李双喜的声音。   “啊?”   慧英俏面现出了不自然之色,扭头看去。   李双喜因长年奔波,脸颊带有明显的高原红,骨骼粗大,脸上带着憨厚的笑容,慧英不自禁的拿双喜与李信作起了比较,李信是读书人,皮肤白晰,身材高瘦,时常挂着坏笑,从这方面来说,双喜是适合过日子的,她也相信,如果嫁给了双喜,双喜肯定会对自己一心一意,很能给女人安全感。   但跟着李信不同,李信心思狡诈,花花肚肠,明显没有安全感,可是自己为何对李双喜没有感觉,却偏偏总是想着那个坏家伙呢?   “慧英!”   双喜倒没发现慧英神色上的异常,在慧英身边大冽冽的坐了下来,咧开嘴笑道:“刚刚张鼐和我说了,闯王攻下开封之后,他就打算和慧梅成亲。”   “嗯~~”   慧英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   “你没点想说的?”   双喜讶道。   “有什么好说的,他俩互相爱慕好久了,有情人终成眷属也是好事。”   慧英随口道。   “那……那……”   双喜突然变得结巴了,怔怔看着慧英,脸色越来越红,甚至额头都因紧张渗出了汗珠。 第一三一章 盐业总公司   慧英心中一慌,作为一个女人,哪怕尚未经历人事,也知道双喜想说什么,但是她并不想让双喜说出来,因为她确认自己对双喜没有那方面的感觉,况且她清楚,自己的心里已经有李信了。   心里装着别人,怎么能嫁给双喜呢,她不愿意悖逆自己的心意做双喜的妻子,尽管双喜在她眼里,是个很好很好的老实人。   老实人是用来接盘的,李信与她之间,根本不存在抛不抛弃的问题,所以她不可能考虑双喜,双喜只适合做哥哥,象哥哥关心妹妹一样的关心自己,她生怕双喜向自己表白被拒绝以后,连兄妹都做不成,于是连忙站了起来,惊叫一声:“哎呀,双喜哥,我忘了,还要带女兵训练,我先去了。”   说着,就撒开腿向营地跑去。   看着那珍爱的背影越跑越远,李双喜有了一种冲上去抓住的冲动,但他还是忍了下来,脸面浮现出痛苦之色,喃喃道:“慧英,难道张鼐说的都是真的?你变心了么?那小子明明有了妻室,还勾搭夫人,霸着兰芝,这种色胚到底有什么好?”   “啊!”   待慧英跑远之后,李双喜再也忍不住,捧着脑袋在地上打起了滚!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慧英始终避免与双喜单独相处,双喜也找不到表白的机会,就这样,一个月过去了,韩文镜之前从盐商那里蓦集了四万多两银子,征召万名盐丁助守,从表面上看,一人四两银子不算少,可实际上,大头都被上面的总催和富户拿去,真正落盐丁手上的,只有三五钱银子。   不过革命军并没有如预想的前来,盐丁也无所谓,反正管吃管住,白拿着钱还不干活,人生从来没有如此惬意过,与之相反,韩文镜却是不淡定,革命军攻下宝应与兴化之后,没多久,就继续往东,轻取泰州通州,横扫泰兴、仪征、如皋与海门,总兵力通过收编明军与丁壮,达到了两万。   这时,全军上下都意识到了火枪的好,根本不需要太多的训练,站站队列,熟练上药装弹的程序,新兵也能开枪,前面装上刺刀,则可以拼杀。   当然了,这只是最初步的,要想练成精兵,还需要不断的训练。   一个月之后,李信亲自带着前锋营、亲卫连与五千战士,来到了崇明盐场。   明朝的盐业已经相当发达,达到了近代手工业的顶峰,尤以两淮盐场的食盐品质最佳,颠峰时期,年产精白盐近四百万石,盐税六百到七百万两白银,而此时,崇明盐场在李信眼里,就如一名不设防的美女。   盐场的气氛异常紧绷,盐课司大使,副使,总催,富户,带着数千灶丁,与三五百明军,拿着刀枪棍棒,还有弓箭严阵以待,每个人都显得很紧张。   “李信,你好歹也是朝庭总兵,盐业乃朝庭根本,你若劫了盐场,朝庭将无以为继,你可对得起皇上的知遇之恩?”   大使姓王,名王炳全,从九品的芝麻官,以颤抖的声音喝斥道。   李信哈的一笑:“本司令如何做,用不着你来教训,现在本司令给你一个机会,立刻放下武器,就地投降,你一个从九品的芝麻官,何必为崇祯卖命?大明朝给了你什么好处?   我知道,如你们这类的绿豆芝麻官,上下两头受气,真不如跟着我,黄得功都拿我没办法,你还有什么可担心的?难道我连李自成,张献忠都不如?淮安漕仓的粮官都知道吧,已经在为本司令效力了,再说句不脸红的话,淮安的兵,哭着闹着要跟着我混呢。”   李信如机关枪般,一口气嘟嘟嘟,王炳全现出了挣扎之色,毕竟李信说的都是实情,投降李信,未必不是一条出路,再以自己手上的几千灶户,真要打起来,又有几个愿意卖命?   他不禁回头向后看去。很多人的面庞上,现出了惶恐,不安之色,甚至有些人的目中,还满含着期待。   李信又悠悠道:“你可能对未来的前途有些担忧,那我就和你说一说,盐业乃国家根本,但是朝庭为盐业设置了诸多条条框框,限制了盐业的发展,盐丁灶户的收入很低,钱都被盐商和上面的官儿分了,凭什么出力最多的人,却拿最少的钱?   这很不合理,故我打算把两淮盐场改组为两淮盐业总公司,公司者,数十商辏资营运,出则通力合作,归则计本均分,其局大而联,而盐业总公司是由国家控股,从此之后,废除盐引制,放开产能,能生产多少就生产多少,以合理的价格卖出,不管谁来,只要给银子就卖,盐丁灶户以及盐场的各级人员转为公司职工,依级别不同按月发放工资奖金,实行五个时辰工作制,每人每旬轮休一天,年底则从公司利润中提取一定数额,发放年终奖,凡公司职工,人人有份,这只是初步构架,细节还需要再作考虑。”   “司令爷,那俺们还是不是盐户了?”   一个粗犷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当然不是!”   李信微微一笑:“凡革命军治下,所有人在律法层面上一律平等,没有农工士商之分,你们是盐业总公司的职工,不再是编户民,我说个最直接的改变,你们的妻儿,是职工家属,可以住在城里,也可以自由种田经商,与盐业总公司有关系的只是你们,不是她们,你们的儿女可以获得免费读书识字的机会,将来你们老了,可以顶替你们的工作,或者从事别的工作,甚至有才能的,还能当官,总之,他们是自由的,只要不违反律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司令爷,俺们愿意跟你!”   “司令爷,你咋不早来啊!”   “司令爷,盐场被韩文境征召了近万人,请司令爷放他们一马,俺们和司令爷一起去扬州,保管劝得向司令爷投降!”   盐丁们吵吵嚷嚷,任谁都知道,这是一个改变命运的千载难逢良机,甚至都有人喜极而泣,李信也看向了王炳全,笑道:“你若投了我,我让你做总经理,替我经营两淮盐业总公司。”   “我王炳全……愿为司令爷效命!”   王炳全心知此刻已经没有退缩的余地,更何况他也不想放过这个机会,顿时跪了下来,砰砰砰磕起了头! 第一三二章 比邻而囚(修)   李信深入盐户家中,掌握第一手的情况,不得不说,盐户作为被盘剥的最下一层,确实是惨,家徒四壁,全家人挤在一张床上,被子又黑又硬,吃的是掺沙子的米,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   可以说,大明朝每年上千万两银子的盐税,那西商和徽商富可敌国的财富,是建立在全大明数十万盐丁的苦难之上,而最直接的盘剥者,就是盐场的吏员。   不过李信并没有惩治吏员的意思,首先,他对盐业一窍不通,盐场需要人管理,叫盐丁自己管自己是不行的,还得用到吏员,同时也给吏员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毕竟明末已经烂透了,大环境如此,不能指望出淤泥而不染,如果一棍子把所有人打死,结果只能是无人可用。   说句不中听的话,李信手底下的那些人,哪个是干净的?   其次是盐丁对吏员有怨恨心理,留着吏员,可以制造管理层与基层员工的对立,站在董事会的角度来看,这种对立非常必要,要是一个公司的管理层和基层一条心,董事会将寝食难安。   虽然从效率上来讲,上下不和会有内耗,但是管理本身就是有成本的,与其眼睁睁看着上下勾结,掏空资产,付出一定的成本加以扼制,完全可以承受,毕竟人的思维比宇宙的构造还要复杂,绝对的忠心不可能存在,人为制造对立和矛盾是管理的手段之一,再通过严格的纪律和制度,可以起到一定的弥补作用。   接下来的一整天,李信留在盐场,帮着搭建框架,财务权被他拿走了,先前在高邮的时候,他设立了财务总公司,由周菡任总经理,那几十名女子与近百名经过培训的吏员被安插到了各级岗位,统管财务。   任何国企的财务人员都将由总公司派驻,企业没有财务自主权,不能做帐,帐目统一由财务公司编制,一式两份,企业一份,财务公司一份,而财务公司不能干涉企业的经营,只是记录每一笔帐务的收支,简单来说,会计和出纳是由政府部门摊派给你的,你的每一笔收支,都要通过政府部门才能完成,也会被记录在案,财务公司与企业双方,互相掣肘,互相监督。   这也是李信参考了现代国企的弊端,才想出来的方法,至于国企和财务人员会不会串通勾结,不好说,毕竟再好的制度都不可能滴水不漏,有心的话,总能找到空子钻。   但是李信可以肯定,互相监督,制造利益的对立,要比第三方监督来的好,因为没有厉害关系意味着无限可能,人的行为不能完全用逻辑来衡量,好比锦衣卫、东厂、西厂,就是典型的第三方监督,结果是招人怨恨,再如言官制度,初衷是好的,但从万历开始,言官就成了党争的工具,在言官的攻击下,崇祯什么事情都做不成。   接下来的几天,荡寇军自东向西,进军六合,向扬州城迂回,李信则向北,接管两淮盐场位于淮安的部分,由于有着崇明盐场的示范作用,往北的各家盐场望风而降。   明朝盐场的基本制度是灶户制,由灶户制盐,再由场商从灶户手中收购,完全是散兵游野的家庭作坊,效率低下,而两淮盐业总公司可以把灶户集中起来,协同劳作,极大的提高了生产效率,用不着那么多盐丁,李信把富户丁壮全部征入军中,使得革命军的规模达到了三万之众。   如今李信是有多少军扩多少军,以扬州的财富,养个四五万兵不成问题,他担心崇祯得知他兵发扬州之后,会疯狂来救,他必须要做好再次迎击明军的准备。   ……   诏狱!   李仙风被下了狱之后,本以为早晚一死,可是下狱有了将近一个月,没有任何人来提审他,让他很是讷闷,好在他的边上,关着孙传庭,平时说说话也能解乏。   “百谷呐,你关了两年了吧,啥时才能放出去啊?”   李仙风无聊的问道。   “呵呵~~”   孙传庭呵呵一笑:“诏狱里吃好喝好,又不操心,我还不想出去呐,倒是你,犯了那么大的过,本来我以为皇上没两天就会治你的罪,为何这么久了都不闻不问?毕竟一个亲王被剁成肉泥做了福禄宴,这可是震动天下的大事。”   李仙风也不理解,他觉得以崇祯的秉性,绝不可能忘了自己。   “嘿,皇上为何还不杀李仙风?就你,过来!”   孙传庭突然放声唤道。   李仙风吓了一跳。   事实上诏狱并不是那么黑暗,锦衣卫也看人下菜,如果是铁案,或者招人怨恨,那肯定是往死里折腾,孙传庭因存在起复的可能,没人愿意得罪他,李仙风则是官声较好,朝中有不少正直之士为他上书说情,锦衣卫不敢犯了众怒。   “这……”   被孙传庭唤住的一名锦衣卫总旗浑身一个哆嗦,他可不敢得罪孙传庭,现出了为难之色。   “说,李仙风为何还没死,别糊弄老子,你们这些人肯定知道!”   孙传庭催促道。   “也罢,也不是什么秘密!”   那名总旗咬咬牙道:“史可法向皇上呈上了一份福王的报平安家书,皇上或许弄不清福王究竟是死是活,所以才没处置李抚台。”   “哦?”   孙传庭与李仙风大眼瞪小眼!   福王的平安家书?   “史漕抚从哪儿弄来的?”   李仙风急问道。   总旗摇了摇头:“我们也不清楚,孟大人已经派人去淮安查了。”   李仙风现出了沉吟之色,不片刻,惊呼道:“难道是他?”   “谁?”   孙传庭问道。   李仙风道:“李信,此人原是杞县秀才,被县令逼反,颇有能耐,我去年见他之时,他从洛阳方向过来,领着几千军卒,上百门各型火炮,而他离开杞县时,却只有千余人马,再想杞县那等地方,哪来的火炮,因此有很大的可能,福王先一步被他劫走了,李自成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李仙风详细的诉说了他对李信的了解,孙传庭并非平庸之辈,认同李仙风的分析,若有所思道:“倘若真是他,那他应该继续挟持福王,待得时机成熟时,打出福王的旗号清君侧,孙某相信,此人必是如此计划,而他过早推出福王对他极为不利,皇上很容易就能查清福王的下落,一名流贼,挟持亲王,足以成为皇上心腹之患,难道是……”   说着,孙传庭不敢置信透过铁栅,看向了隔壁牢房的李仙风!   李仙风也是心头猛然一震,李信曾说过,若是走投无路时,可去找他! 第一三三章 传庭复出   李仙风心里面乱哄哄的,他可以确信,平安家书肯定是李信放出,福王也肯定在李信手上,而且李信救自己的目地并不难猜,大概是想施之以恩,感动自己,让自己为他效力。   他认为这是不可能的,因为在他看来,救命之恩大不过名节,如果名节被污了,简直生不如死,可是不知怎么着,他居然拿崇祯与李信做起了对比。   李自成攻开封,抓到半途把自己放回去守城,开封守住了,又把自己抓来处死,这种赤果果的功利主义让他心寒,况且这十来年,国势每况愈下,明眼人都能看出,最大的责任在于崇祯,崇祯真不是什么明主,除了瞎折腾,什么事都做不好。   李信则不同,进退有据,手腕圆滑又不失狠辣,这就是一代枭雄的品质。   当然了,有这种想法本身就是大逆不道的行为,李仙风控制着自己不去想,却又经常会莫名其妙的想,尤其得知是李信抛出福王才暂时救下自己,心里更是洋溢着感动,百感交集。   “哎~~”   李仙风重重叹了口气,神色复杂。   孙传庭一直在观察着李仙风,不由暗暗摇了摇头,他知道李仙风是个老好人,受了这么大的恩惠,偏偏李信又是反贼,心里能不纠结么?   这时,走廊尽头传来的脚步声吸引了孙传庭的注意,不禁尽量把脸挤在铁栅栏上,看了过去,只见锦衣卫都指挥史吴孟明带着两个人走了过来。   孙传庭心里本能的一抽,一种不妙的预感涌上了心头。   吴孟明却是笑道:“百谷兄呐,恭喜了。”   “哦?何喜之有?”   孙传庭淡淡问道。   吴孟明道:“皇上召见你,你先出来洗漱更衣,再随我去见皇上。”   陡然之间,一阵巨大的惊喜涌上了心头,皇上召见,这是要重新起用了啊!   “百谷兄,恭喜了!”   李仙风也为孙传庭高兴,笑道。   孙传庭把手伸出栅栏摆了摆:“李抚台莫要着急,想必不久之后,皇上就会重新启用,到时你我二人找个机会再把酒言欢。”   “托百谷兄吉言!”   李仙风心里充满着期待。   狱卒打开牢门,把孙传庭迎了出去,沐浴更衣,才由专人领入乾清宫,陛见崇祯。   “罪臣孙传庭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孙传庭虎目含泪,三跪九磕。   崇祯其实挺厌恶孙传庭的,当年在潼关围剿李自成之时,孙传庭含糊其辞,误导他以为李自成己死,不料,没多久李自成又活蹦乱跳的出来了,让他空欢喜一场,他觉得孙传庭是有意欺瞒自己。   后来调洪承畴与孙传庭入京,抵抗东虏,孙传庭趁机陛见崇祯,条陈对策,但是崇祯已经对孙传庭有了成见,认为孙传庭在为自己的罪行推脱,一怒之下,把孙传庭下了狱。   足足关了两年,崇祯仍然恨着孙传庭,如果不是无人可用,他绝无可能把孙传庭释放出来。   “张逆已攻破襄阳,襄王一家遇害,杨嗣昌于沙市病亡!”   崇祯强压下怒火,沉声道。   “什么?”   孙传庭大惊失色,他被关了两年,不了解外界局势,听了这话,他猜测崇祯想让他带兵去打张献忠,于是道:“罪臣愿将功赎罪,为皇上剿灭张贼。”   崇祯摆了摆手:“张贼自有左良玉与傅宗龙(三边总督)围剿,朕想让你去南京,替朕摘回李信的头颅!”   孙传庭暗道真是巧了,李仙风刚提到李信,崇祯就因李信把自己提了出来,这让他越发的不敢轻视,当即施礼:“请皇上明示!”   “嗯~~”   崇祯冷声道:“李信此贼其人,你出去可找人了解,朕只想告诉你,朕惜他才华,封为总兵,可此贼心性狡诈,刚得了任命,就攻打扬州,扬州已汲汲可危,黄得功与刘良佐另有任用,不及调动,朕封为你左佥都御史,南京兵部尚书,应天府尹,督师南直隶军务,务必不教李贼得逞。”   “臣遵旨!”   孙传庭磕头谢恩。   崇祯问道:“朕可拨些京营人马给你,你要多少?”   孙传庭本能的想讲五千,但是又想到,李仙风看好李信,崇祯又招安了李信,说明李信是有本事的,五千人马多半不足,因此略一沉吟,便道:“巨不明贼寇情况,不敢向皇上说大话,臣需要一万人马,接近扬州时,会先探清敌情,倘若贼寇势大,臣先去南京征召些人手,有个三五月时间准备,再一举夺回扬州,倘若贼寇外强中干,那臣会毫不犹豫向寇贼进攻。”   这个回答,出乎崇祯的意料,但是转念一想,也是合理的,至少孙传庭没再拿虚言哄骗自己了,不禁对孙传庭的怨愤消了些,点点头道:“用你,自当由你便宜行事,你退下罢,朕给你休养一日,后日你去京营挑选人马!”   “遵旨!”   孙传庭磕头,徐徐退出。   崇祯坐在龙庭上,眯起了眼睛,眼里交织着愤怒与杀机,他认为自己被李信耍了,刚刚受抚,就回过头攻打扬州,根本就没有受抚的诚意,堂堂九五至尊,却被骗,让他羞辱难当。   可是他忽略了一点,李信要的是高邮知州,他给的则是高邮总兵,虽然总兵是正二品,知州只是从五品,但明代文官的地位远在武官之上,从五品文官也比正二品武官的地位高。   随即,崇祯又想到了史可法,李信是史可法推荐的,他有一种把史可法捕回京,西市就斩的冲动,但是史可法给他留下了忠臣的印象,他生怕史可法是受了李信哄骗,再一想想,自己也被骗了,史可法被骗不是很正常么?他决定饶过史可法一次。   “来人!”   崇祯向外唤道。   “皇爷!”   王承恩迈着小碎步进来。   崇祯沉声道:“着史可法配合孙传庭,务必于半年之内拿李信的头颅来见!”   “遵旨!”   王承恩再施一礼,缓缓退出。   崇祯的眼眸里,这才有了些神彩,他觉得自己对史可法足够宽厚,如果半年后拿不到李信的头,就只能拿自己的头来见。   而且福王落在李信手上也成了落在他心头的一块巨石,他通过锦衣卫和东厂,有七八成把握确认福王被李信劫持,这让他生出了巨大的恐惧。   要知道,李信随时可以打出福王的旗号清君侧,如果天下太平,福王根本翻不出浪花,可偏偏自他当政以来,天下离析,民不聊生,这时有一个宗室藩王,高举反旗,很能获得一部分官绅的拥戴,因此福王的事被他烂肚子里了,他不敢公开,只能寄期待在击败李信的同时,让福王死于乱兵之中! 第一三四章 情敌见面   在崇祯接见孙传庭的第五天,革命军已兵临扬州城下,当时的扬州,有新旧城之分。   扬州首次修筑于明初,是在原宋代扬州旧址西南隅筑城,周九里,至嘉靖三十五年,因人口繁盛,旧城不能容纳,大量人口密集居住在城外的运河边,为了抵御倭寇,时任扬州知府吴桂芳决定修筑新城,规模是周十里,新城只有三面,西面与旧城相接。   但纵是如此,到了天启崇祯年间,因经济繁盛,人口爆炸的因素,扬州再次超出了饱和范围,大量市民在城外居住,纵观整个大明朝,扬州也许不是人口最多的城市,却绝对是人口密度最大的城市。   明末清初史学家张岱曾记载:广陵二十四桥风月,邗沟尚存其意,渡钞关,横亘半里许,为巷者九条,巷故九,凡周旋折旋于巷之左右前后者,什百之,巷口狭而肠曲,寸寸节节,有精房密户,名伎、歪伎杂处之,名伎匿不见人,非向导莫得入。   这还是城外,城内的拥挤更加夸张。   不过当革命军围住扬州的时候,城外早没人了,要么躲进了城内,要么逃去了南京。   城头上方,韩文镜与杨显明看着城下整整齐齐的革命军,以及那一门门的火炮,头皮发麻,再看远处的运河,一艘艘战船又让人心胆俱丧。   杨显明尖叫道:“韩太守,扬州能守几日?”   “哎~~”   韩文镜本想说两句狠话,但是面对李信,他没有任何底气,只是重重叹了口气:“听天由命罢,扬州乃盐业中心,漕运枢纽,皇上必不会坐视,多守个三五日,或会有转机。”   杨显明腿肚子打个颤,张太监被李信勒索的几乎倾家荡产,崇祯又适时抄了张太监的家,他很怕自己步了张太监的后尘,偏偏这是大概率的事件,甚至李信都不用勒索,破了城直接抄家,崇祯肯定也会抄了自己在北京的家,他无比后悔没有尽快跑路。   “打死一名流贼,咱家赏银十两!”   杨显明知道怕了,再也顾不得银子,给出了巨额悬赏。   城下,革命军正在勘测炮位,李信只在一边看着,让炮兵团放手施为,哪怕位置不合适他也不会阻止,只会在战后指出种种不足。   “总司令,那姓高的又来啦!”   这时,二瓤在身后放声叫唤。   “哦?哪个姓高的?”   李信转头问道。   二瓤拱手嘿嘿笑道:“自然是您的大舅子高一功呗,这次他带了几百人马,还有好几口大箱子,看来是带银子来了。”   “快请!”   李信也是心头一喜。   二瓤施礼离去。   果然,跟随高一功过来的,除了张鼐慧梅,还有慧英啊,虽然慧英对自己不理不睬,但李信是情场老手,这分明是欲盖弥彰的表现,不在乎就是在乎,只不过,这次还多了个陌生人,跟在慧英身后,象个保镖一样,看向自己的目光很不友善。   “慧英,这位是……”   李信大概有数了,向慧英问道。   慧英显得很不自然,不敢回头看,低着脑袋道:“李公子,这是双喜哥,闯王的义子,在军中与张鼐齐名。”   李信明白了。   李双喜在历史上,是慧英的丈夫,虽然据他观察,慧英可能对李双喜没有那方面的感觉,但古人傻傻的爱情亲情分不清,因没有自己出现,慧英又觉得李双喜对她好,就胡里胡涂的嫁过去了。   难怪李双喜会敌视自己,这是情敌见面啊。   当然了,李信作为横刀夺爱方,没有理由去敌视双喜,更何况他上辈子丰富的人生阅历,也让他很能隐藏自己的真实想法,说句难听话,他本来对慧英是可有可无的,可是李双喜出现又不一样,毕竟他是男人,如果让李双喜把慧英带走,他的脸往哪儿搁,说不得,慧英来了就别想走,于是一把握住了慧英的手,急声道:“李双喜是闯王的爱将,你怎么不早和我说?”   “李……李公子,快,快放开!”   慧英懵了,她没想到李信在大庭广众之下,居然敢轻薄自己,尤其还是当着双喜的面,她并不愿意刺激双喜,乃至双喜与李信有了冲突。   好一会儿,慧英才甩开李信的手,满脸通红,还横了眼过去,带着责怪与不满。   可是落在双喜眼里,这不是责怪,而是嗔怪,这也不是不满,而是羞恼,他与慧英相处了将近十年,什么时候慧英给过他这样的眼色?   他只觉得怒火冲天,脸面瓦绿瓦绿。   李信拱手呵呵笑道:“原来是李双喜,久仰久仰!”   双喜是个憨直性子,根本不与李信虚与委蛇,哼道:“少他娘的假仁假义,你给我离慧英远点!”   慧英皱了皱眉,心里不大高兴,但她不好说什么,更何况两个男人争一个女人,别人只会以为这个女人不守妇道,水性杨花,同时勾搭两个男人,这让她又对双喜有了些不满。   李信不客气道:“你是慧英的什么人?”   “这……”   双喜一滞,也确实,要说恋人,慧英始终没承认,他也没找到机会向慧英表白,要说哥哥,不就是自动出局了么?   “你有妻室,还来勾搭慧英,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双喜强哼一声。   李信的目地达到了,情场如战场,双喜这种没脑子的毛头小伙子和他玩,还嫩的很,就凭这两句话,只会把双喜与慧英越推越远,他笑了笑,摆出一副无辜的样子。   高一功、张鼐与慧梅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来找李信,双喜非要跟着,他们生怕出事,百般劝阻,但双喜禀报闯王,闯王同意了,果然,刚一见面就闹的不可开交。   其实慧梅是想双喜和慧英在一起的,她从来不觉得李信是是好人,可是双喜的脾气太冲,让慧英很难做人,再这样下去,很可能会彻底失去慧英,她心急如焚,却不知如何着手。   还是高一功哈哈一笑:“李公子,小别旬月,想不到贵军已经兵临扬州城下,当真是进展神速呐!”   李信淡淡一笑:“扬州是块摆在家门口的肥肉,看着不吃,实在心痒难耐,不动手也不行啊,大舅哥来的好,项羽曾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锦夜行,谁知之者,我取下扬州,发了大财,无人分享快乐,岂不郁闷,刚好有大舅哥在此,与我同乐!”   ‘去你娘的同乐!’   高一功暗骂,眼睛因妒忌,都闪烁出了绿光,他也知道扬州富庶啊,眼见这么一大块肥肉即将落入李信手里,心里很不是个滋味。   “扬州城高墙厚,李司令还是小心为妙,莫要阴沟里翻了船。”   高一功干笑。   “大舅哥提醒的是!”   李信郑重拱了拱手,便转头施了个眼色。 第一三五章 废漕改海   一大群老弱妇孺从后阵中走出,手上还拿着铁皮卷成的大喇叭。   高一功等人面面相觑,不明白李信要做什么。   城头,韩文镜与杨显明也紧紧盯着那群妇孺,杨显明猜测道:“难道那李信是想驱赶妇孺,让我们投鼠忌器,不敢放箭开炮?呵,他若如此幼稚,那就是傻了!”   韩文镜却是面色沉凝,隐有不妙的预感,毕竟李信完全没必要做出这种自毁名声的事。   人群越来越近,城头看的清清楚楚,那些老弱妇孺并没有被驱赶挡枪所应有的不安与恐惧,反而个个信心十足。   “那……那是俺娘!”   “俺爹也在!”   “俺媳妇怎么跑过来了!”   城头助守的盐丁中,有眼尖的,认出了自家亲人。   “开炮,快开炮!”   韩文镜色变,明白了李信要做什么。   “不许点火!”   “那是俺的老娘啊,谁敢点火俺就和他拼了!”   盐丁自然不乐意,纷纷挺身而出,执着刀枪,围住官军。   “你们……要谋反不成?”   韩文镜急声喝斥。   这时,城下有喧哗声传来。   “仨儿,仨儿,这是你儿啊,你可看到,看到就举义投降啊,咱们一家团聚,受司令爷荫庇,岂不是胜过为那狗官卖命?”   “小五,司令爷宅心仁厚,废除盐引,善待盐户,再想想咱们这几十年过的什么日子,朱家不仁,你何苦再为朱家卖命呐?“   ”司令爷成立了两淮盐业总公司,咱们都成了公司职工,每月发工资奖金,大概一到二两银子,年底还有年终奖,可惜你爹当了一辈子灶户,银子就没摸过几回啊!“   一时之间,城下都是呼儿唤女的声音,许多老人和妇女情真意切的频频挥手招呼,还有些小孩放声大哭,扬州城下乱作了一团。   城上则是混乱立生,甚至有盐丁也开始放声大呼:“娘,娘,大虎听娘的,愿意跟着司令爷……“   “无耻,再有敢胡乱叫唤者,杀!”   韩文镜又急又怕,忙向左右下令,李信玩这一手,准准击中了他的命门,要知道,扬州军不过数千,守城的盐丁却有万人,任其发展下去,全军铁定不战而降。   但让他呆若木鸡的是,满城的官军没有一个敢动手,毕竟官军也不傻,本来对上革命军就没有战意,甚至有淮安的消息传过来,还让他们羡慕呢,没有谁敢冒大不韪去杀盐丁,更不敢向城下放一箭,开一枪!   见城头不敢开火,城下叫的更凶了,三个女人相当于一百只鸭子,几千女人小孩哭喊震天,韩文镜与杨显明现出了惊惧之色,撑着城头的双手瑟瑟发抖。   何虎抓住机会,奔上前大喝:“你们还犹豫什么?还不快打开城门?总司令有令,捉住韩文镜与杨显明者,赏银百两!”   百两银子虽然不多,但无数双不友好的目光齐刷刷的望了过去。   “你们……放了咱家,咱家给一万两!”   杨显明扶着城垛往后退,紧张的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反倒是韩文镜,心知必死,只是长叹了口气,闭上了双目。   “上!”   一群人冲了过去。   ……   “喀啦啦~~”   扬州城门缓缓打开,这座江淮间最为富庶的城市向革命军张开了怀抱,全军将士振奋异常,却大体保持纪律,有的留在城外,有的分批分次进城,有条不紊,显然为了入城,早已做了充足准备。   慧梅不由赞道:“竟然是不废一枪一弹就破了扬州,虽然我对李司令没有任何好感,但还是挺佩服他的,用守城官军的亲眷在城下喊话,我觉得吧,这一招可以和闯王提一提。”   张鼐紧张道:“慧梅,公是公,私是私啊!”   慧梅嗔道:“你想哪儿去了,我可不会给人做小的。”   “哦?”   慧英妙目一扫李信,饶有兴致道:“那是不是说,如果李公子愿意娶你,你就会嫁给他?”   张鼐顿时心里格登一下。   慧梅不满道:“胡说什么呢,李公子早已与红娘子订了亲,这是天下人皆知的,哪怕他再有想法都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这话张鼐越听越不是个滋味,反过来想,如果李信没与红娘子订亲,那慧梅是不是一勾就走?   他觉得,要看紧慧梅,绝不能让慧梅再有与李信单独相处的机会,否则自己就会落到双喜那样的下场,李信沾花惹草的本事太厉害了,自己的未婚妻不得不看紧些。   双喜听到慧英又一次提起李信,心里妒火翻涌,哼道:“这些读书人沾花惹草,祸害女子,没一个好东西!”   慧英的眉心微拧,她感觉双喜走火入魔了,但她无法可想,总不能说双喜我嫁给你,我们好好过日子吧?   “好了,好了,先进城再说,双喜你也少说两句,慧英未必就是如你说的那样,慧英可是?”   高一功挥了挥手,还瞥向了慧英。   慧英知道高一功在给自己下套,很是不乐意,索性低下了脑袋。   顿时,双喜心里拨凉!   扬州城的建筑密度,远远大于城外,进了城门,一条条弯曲的小巷纵横交错,屋舍密密麻麻,给人一种本能的逼仄感觉,非常压抑,李信存了重新规划建设扬州的想法,但是另一方面,他又有废漕运的意思,如果漕运废了,扬州还能这么繁华么?   事实上明代最开始走海运,把江南的粮米沿海岸线运往天津,再转运到京城,以明代的造船技术,从海路运粮不存在技术上的难题,既可以节省疏浚运河的高昂成本,也避免了数十万漕丁尾大不掉,再从效率来看,走海路的效率要远远高于漕运。   但是因腐败,造船偷工减料,海船的质量越来差,在永乐后期,漕船入海沉没者十之三四,往后更加离谱,最高时达到十之五六,漕粮不得不改走运河,成就了扬州与淮安的繁荣。   显而易见,这份繁荣是建立在治理运河的高昂费用与运粮的高昂成本,以及庞大漕丁的管理成本之上,简单来说,是政策性,吸血性繁荣,并不是经济自主发展的自然繁荣,带来的后果就是对周边地区的吸血效应非常严重。   清朝意识到问题,曾不止一次的设想废漕走海,但是数十万漕丁形成了一个相当庞大的利益集团,谁都不敢动,直到鸦片战争,英军封锁运河,清朝才有了切肤之痛,再往后太平天国战争爆发,扬州被毁,废漕终于提上了日程,至光绪年间,漕运废止,改用轮船把江南的粮食运往北京。   因此对于李信来说,趁着改朝换代的当口,废漕是最恰当的时机,否则稍一犹豫,庞大的漕运利益集团再度形成,连他都不得不考虑废漕的严重性。   ‘也罢,就让扬州荒废在自己的手上!’   李信深吸了口气,暗暗下了决心。 第一三六章 盐商有请   当然了,废漕改海也不是说做就能说,至少要控制了江南才能推行,再退一步说,他时常威胁要截断漕运,但事实上根本不敢截断。   一来断了漕运受最大影响的是北京的普通居民,很容易被煽动起对自己的仇恨,李信可不想平白被人怨恨,二来,断漕运等于断了运河沿岸数十万漕丁的生计,暂时他还没法吸收如此巨量的漕丁。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疏散民众到城外居住,恢复扬州的秩序。   革命军深入全城,李信亲自抄了以杨显明和韩文镜为首的各级官员的家,共抄出三百五十万两银子,田地六万余亩,宅院园林近百座,门面六百余间,近千人被枪毙,两千多人判处劳改,妻妾丫鬟五千多人配给了军中战士。   高一功等五人亲眼见证了蒙眼摸妻,那闹哄哄的场面,那欢乐的气氛,让他们大开眼界。   把掠来的女子许配给军中将士,其实不仅仅是李信在做,李自成、张献忠等各支义军也在做,但无论哪一家,都搞的哭哭泣泣,要死要活,一副强抢民女样,只有李信解决了这个难题。   李信也没有要求韩文镜给他写《大义觉迷录》,虽然韩文镜是进士出身,但此人是贪官,名声不好,叫韩文镜写,是污了他自己的名声。   忙忙碌碌中,一天过去了,次日傍晚,各家盐商在扬州最大的青楼明月楼宴请李信。   因天气渐暖,酒宴摆放在花园举行,路口转角处有俏婢持着宫灯,玉面浅笑,那洁白的皓腕半遮半掩,园子尽头搭着戏台,中心摆放了十余张团桌,有徽商三巨头,吴士敏,黄启乾和汪环,及江程徐郑曹宋鲍叶八家家主,西商的规模则更大,有号称三原之梁的梁家家主梁成道,泾阳张家家主张远山、郭家家主郭有财,西安申家家主申泰铭,潼关张家家主张载堉等数十家,还有规模较小的湖南、岭南等盐商十余家,这部分人基本上没有话语权。   漂亮的丫鬟如穿花蝴蝶般,上着酒菜,趁着李信还没来,席间不时有小声的议论响起。   “听说李司令成立了两淮盐业总公司,谁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儿?”   申泰铭抽着旱烟,向四周问道。   徽商自然不会接腔,湖南、岭南盐商又没资格接腔,众人目光纷纷望向了西商阵营。   梁成道呵的一笑:“管他什么玩意儿,难道李司令还能不靠我们盐商替他贩盐?无非就是出点银子的事。”   “梁老,您准备打点多少银子呐?”   一名湖南盐商谦卑的问道。   梁成道呵呵一笑,抽了口烟,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   实际上西商作为一个整体,为李信准备了十万两银子,同时他还从府里挑了两名最漂亮的扬州瘦马,认作义女,打算献给李信。   “司令爷来了!”   突然有人惊呼一声。   哗啦啦,席间众人全都站了起来,神色复杂的望了过去,只见李信带着邢三、黄海、张全等部分将领,以及高一功、张鼐与双喜快步而来。   “叫各位久等了,实是抱歉!”   李信拱手呵呵笑着,又道:“今日扬州名流济济一堂,本司令不胜欢欣,诸位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司令爷客气了!”   众人陆续回礼,扬州盐商中,以西商实力最强,其中又以三原梁成道为首,梁成道自然客串了东道主,自报家门之后,向李信一一介绍了席中诸人。   寒喧了好一阵子,李信被迎上首席,也是最靠近戏台的那一桌,与别的桌子都是黄花梨桌面不同,这一张桌子是云纹石桌面,在灯火的照耀下,洁白的桌面隐有云纹流动。   一桌本该坐十人,陪着李信的,却只有徽商中的吴士敏与西商中的梁成道和申泰铭,这样坐,既表现出了对李信的尊重,又体现出了西商的地位。   西商出两人,徽商只出一人,其余湖南、岭南的盐商,连坐首席的资格都没有。   不过一般来说,吃酒席讲究把桌子坐满,搏个十全十美的彩头,而在场有资格坐首席陪酒的绝不止这三人,李信目光一扫,这才留意到,自己四人屁股底下是雕花靠背椅子,身边各有两个鼓形圆凳。   他懂了,显然有美人陪酒啊。   果然,啪啪两声,梁成道双掌交互一拍,喝道:“上茶!”   正对着的人工湖,缓缓驶来一艘画舫,灯火通明,窗户全开,仓里端坐着男女乐师,轻拨铮琴,一阵轻柔的丝竹声悠悠传来,戏台后面又环佩轻响,八名摇曳生姿的美人儿从中走出,纤纤素手托着成套茶具。   “奴家见过司令爷!”   八女整整齐齐的向李信福了一礼,在四人身边两两坐下。   ‘娘的!’   坐下首的高一功暗骂。   张鼐凑头小声问道:”一功叔,这就是扬州瘦马吧?”   “官绅勾结,为富不仁!”   双喜哼了声,可那眼神,就是控制不住的瞄了过去。   “诶~~”   高一功以眼神制止住双喜,便点点头道:“应该是的,对了,小鼐子,如果你身边也有个美人儿伺候,你当如何?”   张鼐勉强收回目光,不自然道:“一功叔你莫要试我,我心里只有慧梅,肯定是理都不理。”   “虚伪!”   高一功呵呵一笑:“瞧你那傻样,男人嘛,逢场作戏算得了什么?慧梅知道了也不会多说什么。”   “一功叔,我……”   张鼐纠结的看那些女子,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   高一功嘲讽的笑了笑,同时暗道一声,扬州果然是好地方啊!   其实也不怪这三人没见过世面,八名女子均是十五六岁,云髻高耸,雾鬓低垂,腰似杨柳,脸似牡丹,美眸流盼,仪态万千,身着华美轻薄的纱衣,随着那莲步轻轻摆动,一颦一笑,无不勾魂摄魄。   即便是李信前世阅女无数,也被紧紧拽住了目光。   其中有两名美人儿,正向他走来,还未靠近,便是一股如兰似麝的淡淡幽香扑入鼻端!   不过让他留意的是,这两名美人儿,与别的女子相比,不仅容貌更胜一筹,皮肤还白的近乎于透明,如同薄薄的瓷片,吹弹即破,让他不禁想到了瓷娃娃三个字。   瓷娃娃故名思义,一触即碎,是把女童自幼关入屋中,不许晒太阳,皮肤莹白如玉,却也身体虚弱,骨骼疏松,浑身透出一股子病态美,通常活不过三十岁,是扬州瘦马中的极品,成长过程中的死亡率极高,也是极其残忍的一种行为,以满足某些人群的特殊癖好。 第一三七章 瓷娃娃   讲真话,这种极端的病态美李信欣赏不来,隐隐的,心里还有些愤怒,毕竟无论是扬州瘦马还是瓷娃娃,都是人类进化史上极其不光彩的一笔,只是影响力没有裹脚那么大罢了。   而此时,两个美人儿坐在了李信身边,一个含着淡淡的笑意,轻转身体,半边身子偎上,替他捏起了肩颈,伴着用力适中的捶敲,手法娴熟老道,纵是李信没有任何肩颈上的毛病,也不得不暗赞一声舒服。   另一人提起茶壶,斟了一小杯茶,双手奉上,羞涩的笑道:“司令爷,请用茶!”   茶水碧绿,纤手素白,茶香交织指香,配上美人的盈盈俏面,哪怕李信欣赏不来瓷娃娃的病态美,也不愿破坏这唯美的画面,不禁轻轻吸啜了一小口。   “好!”   梁成道顿时叫了声好:“司令爷,此茶滋味如何?”   李信微眯上双眼,回味道:“舌本回甘,齿颊生香,余味无量,却无清涩之味,当为二泡茶,且茶水碧绿清澈,香气浓郁,鲜醇甘厚,回甘持久……”   正说着,李信似有猜测,看了看茶,又看了看身边偎着自己的二女,不确定道:“这茶有些古怪,莫非是明前由处子以口唇采摘之雀舌?唔,不对,既然是扬州本地,那就是不雀舌,而是绿杨春了。”   “何以见得?”   申泰铭来了兴致,睁大眼睛望向李信。   李信寻思道:“我曾于古籍见过描述,处子以口唇采摘明前春茶,会生出缕缕轻烟,宛如仙女婀娜起舞,刚才这位姑娘沏上时,李某恰见此景,故有一猜,并依稀记得有歌云:茶树本是仙宫栽,姐妹衔籽人间来,头茬采完二采旺,早采是宝晚是柴!”   “哈哈哈哈,司令爷果然了得,佩服,佩服啊!”   申泰铭忍不住拍案大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一盏清茶竟有如此讲究,司令爷实为雅士呐!”   满场的盐商,无论是否真心,纷纷屈指称赞,也心头小定。   很明显,李信是个风雅之人,而不是如李自成,张献忠那般的大老粗,与风雅之人打交道,总是容易些。   张鼐也小声问道:“一功叔,真有口唇茶?”   高一功其实不懂,不过他不可能在张鼐前面认怂,于是哈哈一笑:“你看看,孤陋寡闻了吧?”   双喜则是一声不坑,暗道这姓李的也是够了,他觉得应该把今日的所见所闻说给慧英听,让慧英认清李信的真面目。   事实上李信并不是胡扯,他前世真的喝过口唇茶,亲眼在茶山看着美女用口唇采摘,三万一两,要说比用手采摘的茶叶有多好喝,恐怕不见得,主要还是来自于心理上的感觉。   “司令爷~~”   这时,那名奉茶的女子微红着脸颊,呢喃道:“奴家彩衣,此茶是小女子于不久前,与妹妹彩裳亲口采摘所得。”   李信心里猛的一震!   品着本就惹人暇想的口唇茶,偏偏两个美丽的采茶女还坐在自己身边,那宜喜宜嗔的容颜,雪白至近乎于透明的肤色,娇艳的红唇,轻重适宜的按揉,淡淡的女子体香,无不构成了强烈的暗示,让人生出连茶带人一起品尝的冲动,这诱惑,简直是润物细无声!   口唇茶采摘讲究,世间罕有,只有权贵才有资格享用!   李信颇为吃不消,尴尬的笑道:“想不到李某竟有如此殊荣,实在是唐突了两位姑娘,罪过罪过。”   “司令爷少年英雄,何出此言?咱们姐妹呀,为能侍奉司令爷深感荣幸呢,就象是受了老天爷的眷顾,请容彩裳也敬您一杯。”   彩衣的俏面染上了薄薄一层晕红,笑吟吟的斟了一小杯放下,绕到李信背后轻轻按摩着。   彩裳双手捧起茶盏,甜甜笑道:“司令爷,请用茶。”   喝了彩衣的,自然没有拒绝彩裳的道理,李信就着那双素白小手徐徐咽下。   趁着李信饮茶的工夫,申泰铭向梁成道打了个眼色,梁成道略一点头,却又微微摇了摇头,示意不急。   “啪啪~~”   品茶只为了餐前漱口,梁成道又拍了两巴掌,数名丫鬟上前,撤去茶水,彩衣坐回原位,一手扶袖,一手持筷,夹起一片荸荠,眉目含春,递了上前:“司令爷,这是去年冬至采摘的荸荠,置于地窖储藏至今,鲜嫩不下于应时采摘,还请司令爷品尝!”   被人伺候着用餐,纵然以李信前世的放浪,也是从来没有过,可是都品了茶,再推就显得假了,于是一口咬住,几下一嚼,赞道:“甜甜脆脆,甘香满口,不愧是水中八仙,各位都来尝尝!”   “请!”   那三个老家伙身边陪着的美女,也纷纷伸出筷子夹起一片,各自喂了过去。   下首诸席,每人的身边,都有一名美人儿就坐,邢三张全等人,毫不客气,哈哈一笑,搂上了那纤络细腰,高一功也是老司机,搂住了身边的美人儿。   这美人,虽然不及彩衣与彩裳,却不带丝毫风尘气息,再看那纤瘦的身形与欲语还羞的模样,明显不是风尘女子,多半是扬州瘦马,作为李自成的大舅子,他玩过的女人不算少,却多是掠来的民女或富家小姐,或许有好好打扮一下,美貌不下于身边女子的存在,但论起风情,谁人能及?   女子美到一定程度,很难单凭容貌分出高下,最主要的,还是风情啊。   ‘娘的,扬州竟然让这姓李的捷足先登了!’   高一功很是抹不直,想到南京与扬州仅一江之隔,与扬州相比,南京更繁华,富户与美人儿更多,以李信的本事,打下南京也就是三两年的事,偏偏闯王的目标是先北后南,攻破北京,把崇祯拉下龙椅,才能考虑江南,无暇对付李信,只能坐视李信把江南的富庶繁华一一收入囊中。   他心里更加不平,妒意难以抑制。   “嗯?”   高一功突然注意到张鼐如个木头人般,身边坐着个美人儿却透着一股子不自在,碰都不敢碰,于是昂了昂脸颊,示意那美人儿也给自己喂了只荸荠之后,吧滋吧滋嚼着,笑道:“小鼐子啊,瞧你这熊样,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愣着干啥,快抱起来啊!”   张鼐揉着后脑壳,讪讪道:“一功叔,我不能对不起慧梅。”   “哈,你这傻小子,逢场作戏都不会吗?”   高一功不屑笑道。   张鼎看了看身边的美人儿,有些动心,但还是意志坚定道:“不了,一功叔,慧梅一心一意对我,我也要一心一意对她。”   “罢了,罢了,叔不逼你,既然你无福消受,叔代你享用便是!”   高一功摆了摆手,把陪坐在张鼐身边的美人儿,一把拉入了怀里。 第一三八章 互相拆台   “小美人儿,来,啵一个!”   高一功是欢场老手,把自己的脸颊凑向了原属于张鼐的那名女子。   那女子眉头皱了皱,显然不大乐意,与年近三十,胡子拉碴的高一功相比,她更青睐二十上下,浑身带着股青涩气息的张鼐。   虽然张鼐不如高一功长的帅,但一看就是个老实人,如她们这类女子,就想找老实人过日子,毕竟好哄,听话,稍微给点甜头,很容易宠爱自己,而如高一功这般的老手很难掌控,可是神女有心,襄王无意,她又能怎样呢,只能丢了个幽怨的眼神给张鼐,强挤出笑容,在高一功的胡子脸上亲了一小口。   顿时,一股极度不舒服的感觉涌上了张鼐心头,这纯粹是来自于男人天生的独占欲望,要知道,只要他点头,这个美丽温柔的女子该是偎在他的怀里啊,哪怕他不愿对不起慧梅,却宁可放着搁着,也不想被高一功轻薄。   高一功左拥右抱,还嫌不够,看向了双喜,双喜也如个木头人般坐着不动,不禁呵的一笑:“双喜呐,你该不会学那傻小子,为慧英守节罢?”   双喜听在耳里,满满的讽刺,慧英已经变心了啊,其实凭着良心说,身边的美人儿,对他的吸引力很大,他也很想放纵一回,但是他对慧英还存有念想,自己再坚持一下,向慧英揭穿李信的真面目,说不定慧英就会迷途知返,回到自己的身边呢?   “一功叔,慧英只是暂时被那姓李的骗了,她早晚会明白的,我不想对不起慧英。”   双喜咬咬牙道。   “哈!”   高一功哈的一笑:“双喜呐,叔不勉强你,就由叔代你抚慰抚慰这小美人儿吧,来,坐过来!”   说着,伸出一条大腿,拍了拍。   其实盐商虽然声色犬马,样样不忌,但在公众场合,还是很注重形象的,满城的盐商,都有美人陪着,最多只是搂搂腰,贴的近一点,哪有象高一功,怀里搂两个,还要腿上坐一个。   那女子看了眼双喜,颇为幽怨,可是双喜没有动静,她又不敢得罪高一功,只得不情不愿的挪了过去,坐在了高一功的腿上,还暗啐这李司令的手下都是什么人啊,没见过女人是吧?   “来,啵一个!”   高一功心头大喜,伸出了侧脸。   那女子无比委屈的在高一功脸上亲了一口。   这边的动静,很快被人发现,指指点点,李信一看,眉头皱了起来,高一功光顾着自己逍遥快活,丢的却是革命军的脸啊,甚至他都怀疑,高一功是有意的,破坏自己与盐商的关系。   李信并不打算抄盐商的家,银子固然拿的爽,但后果也极其恶劣,他还是倾向于用经济手段掠夺盐商的财富,在这过程中,脸面是非常重要的。   “各位,各位!”   李信站了起来,挥着手唤道。   盐商们纷纷把目光投来。   李信拱了拱手:“光顾着与大家畅谈,却忘了介绍贵客,实在是失礼,我现在为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李闯心腹高一功,战功赫赫,多次为李闯立下汗马功劳!”   “久仰,久仰!”   盐商们皮笑肉不笑的草草拱手,神色中多含着轻蔑,还夹杂着警惕。   高一功脸挂了下来,在那么多目光的注视下,哪怕以他的老脸皮厚,都不好意思搂着三个美女了,心里不由暗骂一声奸诈小贼,让那名坐他腿上的美人儿坐了回去,又依依不舍的放开了手,略一抱拳,算是回礼。   其实李信并未冤枉他,高一功好色是不假,三个美人儿确实勾了他的魂,但同时,他又存了败坏李信名声的意思,反正在场的没人认识他,盐商只会以为他是李信的下属,拆李信的台。   李信又介绍道:“这两位分别是李闯爱将张鼐与李双喜,年轻有为。”   张鼐李双喜二人分别拱了拱手。   与对待高一功不同,盐商在回礼的过程中,望向二人的目光又带着同情,好象高一功是恶霸一样,强抢了陪着他俩的美人。   高一功明白这些目光的内涵,气的不行,本指望拆李信的台,可这小子把自己推出来,最终拆了李自成的台,偏偏他还不好解释。   盐商们也明白了李信的目地,明着是介绍,实则是把革命军与李闯划清界限,这让他们的心头又松了松。   说句现实话,如果李信下令,把满城的盐商抄家灭族,他们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洗干净脖子受死,因此商人最需要规则,对于流寇发自内心的痛恨,而李信主动与李闯划清界限,显然是个好消息。   梁成道站起来,大声道:“大家静一静,今日司令爷大驾光临,令扬州蓬壁生辉,也是我们扬州商界的幸事,来,我们都敬司令爷一杯!”   众人纷纷举杯站起,彩衣纤巧的提起酒壶,替李信斟了满满一杯。   李信向四下里一敬:“承蒙诸位抬爱,李某先干为敬!”随即猛一仰脖子!   “好!司令爷爽快!”   在叫好声中,盐商们一饮而尽。   通常敬酒需要连敬三杯,彩衣取来一只酒杯,斟满之后,并未奉给李信,而是含入自己口中,随即微红着脸颊,娇羞不己,缓缓向李信偎了过去。   “好,好,美酒美人,相得宜彰啊!”   “司令爷年少英雄,先饮口唇茶,再得彩衣姑娘献酒,实是羡煞我等!”   一时之间,满席叫好,梁成道等人捋着胡须连连点头,仿佛李信与彩衣天生般配。   李信眉头微皱,不可否认,彩衣是个万里挑一的美人,那不幸的身世也很让人同情,但今世的李信,已经不是前世的李信了,相对于欲,他更在乎情,前世他有欲无情,今世他要把前世失去的弥补回来,在大庭广众之下,他不愿唐突彩衣,而是很想给予足够的尊重。   同时,他也不愿意落入盐商给他织就的温柔陷阱当中。   暗道了声可惜,李信伸手拦住了彩衣!   彩衣愕然睁大眼睛,美目中满是茫然不解,还带着羞辱与难以掩饰的自哀自怜。   李信拿起酒壶,给自己倒了杯,微微一笑:“彩衣姑娘,多谢你的照料,这一杯我敬你。”   说完,一口喝干,晃了晃空酒杯。   彩衣明白了李信的意思,美眸中多出了一丝复杂难明的情绪,勉强笑了笑,徐徐把含在口中的酒液咽下。   李信又倒了两杯,递了一杯给彩裳,笑道:“彩裳姑娘,我也敬你一杯。” 第一三九章 盐业市场化   按常理,彩衣先喂李信一杯,下一杯由彩裳来喂,凑足三杯,其实二女中的无论哪一位,都不排斥给李信喂酒,如她们这样的采茶女,命运早已注定,只能是随着口唇茶被馈赠出去。   相对来说,李信年轻高大,容颜俊秀,又攻下扬州,如日中天,送给他比送给糟老头子好,而且李信被她们两个美人儿陪酒时,没有嘿嘿淫笑,也没有不干净的小动作,是个本份人,天底下没有哪个女人喜欢色胚子,彩裳原还暗呼菩萨显灵呢,可是李信拒绝的意思显露无疑,俏面立时黯淡下来。   “嗯嗯!”   彩衣轻咳两声,示以提醒,彩裳这才回过神来,接过酒杯,强笑道:“奴家谢过司令爷,请!”   彩裳以袖遮面,一饮而尽,这甘甜的米酒,竟带上了些苦味,她的心头也不禁酸涩上涌,眼角隐现泪光闪烁。   李信也喝下了第三杯。   这种结果,出乎了盐商的意料,开始小声议论起来,梁成道等人相互看了看。   他们确有把彩衣和彩裳与口唇茶打包送给李信的心思,这两个女孩子自小培养,请专人教授琴棋书画与曲艺唱腔,如果放到南京的青楼,任何一个都不会差于卞玉京、李香君等头牌倌人,而以李信的年龄,正是气血方刚的时候,英雄难过美人关嘛,他们有把握李信会收下这两个美人儿,可是从眼下来看,很是不妙,也让他们感觉到了李信的难缠。   “啪啪~~”   李信突然转过身体,面向数十盐商,双掌一击,大声唤道:“诸位,今日多谢大家宴请,我这人呢,酒量浅,喝了几杯酒啊,心里的话就憋不住,我知道大家关心什么,想必两淮盐业总公司成立与盐引制废除的消息已经传入各位耳中,这关乎到在座每一位的利益,这样罢,我先介绍下两淮盐业总公司,再回答各位的提问。”   “公司这种组织形式,来自于荷兰,我知道肯定有人与荷兰人的东印度公司接触过,我就不多说了,如今的两淮盐业总公司,是在两淮盐场的基础上改建而成,实行产帐分开原则,帐务由财务总公司下派人手制做,生产由盐业公司负责,由原崇明盐场大使王炳全担任总经理,负责生产和销售方面的一切事宜……“   席中诸人侧耳倾听,就连高一功、张鼐和双喜也是听的异常仔细,他们想对李信的治国方略作个了解。   好一会儿,李信说完之后,盐商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梁成道轻咳两声,问道:”司令爷,请恕老夫直言,废除了盐引制,还要我等盐商何用?”   李信点点头道:“大明朝实行食盐专卖制度,不论产盐还是吃盐,都由朝庭管理,吃盐不仅限定专门供应渠道,还要定点定价销售,使得老百姓不是有钱无处买盐,就是盐太贵买不起。   我了解过,近几年来,每斤盐卖给盐商的平均价格是五厘六,落到百姓手上,湖广江西诸处,每斤盐卖一分五厘,南京则是一分二厘,哪怕算上运输成本,中间转售的成本与合理利润等诸多因素,这个价格仍是高了,导致的结果,就是私盐泛滥,虽有严刑酷法,却非但屡禁不绝,反而愈演愈烈,其根源,就是老百姓吃不起官盐,想必诸位也对私盐很头疼是不是?”   盐商们敷衍的附合着。   张鼐小声道:“李公子是做了充分准备的,看来这些盐商以后没好日子过了。”   “哼!”   双喜冷哼一声:“盐商为富不仁,偏偏这姓李的假仁假义,要换了我,肯定把盐商的家全抄了,千把万两银子肯定能抄到,我就不信这姓李的不眼红。”   高一功咕噜一声,猛吞了口口水,是啊,直接抄家多利索,他不相信李信对盐商的财富不动心,更不明白李信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李信又道:“盐业既是国家的支柱,又是民生的根本,但从大明的现状来看,因采用食盐专卖分包制度,食盐供应在地区和价格上极不平衡,已经有了崩溃的趋势,如何在两者之间保持平衡,就成了迫切需要解决的问题。   前面我曾提到过荷兰,这是一个充分市场化的国家,什么是市场化,就是供需价格由市场的买卖双方自主决定,而不是官方强行干涉,所以我放开了食盐销售,废除盐引制,就是推动食盐行业的市场化,但是食盐的质量要从源头掌控,食盐质量不过关,是会吃死人的,因此我把两淮盐场改组为了两淮盐业总公司。”   说着,李信冷眼一扫,盐商们大多神色沉重。   “呵呵~~”   李信又笑道:“各位其实不用太过于担心,要说影响,肯定是有,但绝对不会如想象中的那样大,毕竟你们有资金优势,也有渠道优势,行外人竞争不过你们,再退一步说,运盐的成本很高,寻常人谁会没事拿着银子来盐业公司买盐?对不对?   所以说,在正常的竞争环境下,你们的优势非常明显,而且食盐敞开销售,再也不用为盐引去打点各衙门,我把丑话说在前面,在坐的各位,可千万别拿着额外的银子去盐业总公司提盐,现在大明有受贿罪,时机成熟时,我还要制定一条行贿罪。”   “哈哈哈哈~~”   底下一阵轰笑声,听着李信的侃侃道来,盐商们一想也是这个理,要说贩盐,外人带再多的银子,没有销售渠道,只能亏死,况且每年打点的钱不在少数,盐运司衙门的各级官吏,知府衙门,地头衙门,哪个不要打点,一年下来,至少几万两银子掏出去。   盐商虽然富,钱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发家之路满是艰辛。   满堂的盐商,都认可了废除盐引,只有梁成道、吴士敏、申泰铭、黄启乾等少数几人还算是清醒,不相信李信会如此好心,毕竟盐商的处境自己有数,拥有巨额财富,又不是什么光彩手段得到,在朝庭眼里其实是和肥肉差不多,养肥了开杀,这也是盐商需要打点官府的一个重要原因。   当然了,梁成道等人只是暗中盘算着,不可能当面去置疑李信。   “各位,各位,扬州因盐业而兴盛,是一座富庶的城市,我对大家只有一个要求,照常纳税,你只要交了税,革命军会保障你的一切合法权益,现在,我想问一问大家,对扬州的印象如何?”   李信又向下大声问道。 第一四零章 扬州城建   对于李信的提问,很多人没有细思,就吹嘘扬州如何如何的好,又列举扬州的特色,如扬州瘦马,竹枝词,盐业等等。   李信问道:“既然扬州如此好,那与南京相比,如何?”   “这……”   众人相互看了看。   吴士敏沉吟道:“司令爷,论起地位,南京是南直隶中心,又是陪都,非是扬州可比,但论起财力,扬州未必就逊于南京!”   “不错,不错!”   席中纷纷附合,很多盐商都面带傲色,显而易见,盐商财大气粗,根本不把南京放在眼里,但他们忘记了,纵然南京商人普遍不如盐商有钱,可是底蕴并非盐商所能比的。   就拿手工业来说,南京能织云锦,全大明独一份,而且钟表业也初具规模,实际上在明朝中后期,南京的工匠就能制造如西方那般的钟表,只是在清军南下之后,南京的钟表业消亡,康熙玩的都是进口货,让人误以为明代与同期西方的差距很大,事实不是这样的。   还有苏州的眼镜业在明末也非常有名,当时的工匠以水晶为镜片,可以打磨出老花镜与近视眼镜,甚至还能制造火炮上的光学瞄准系统,而这一切,也随着清军南下,湮灭在了历史长河当中。   明清换代,绝不仅仅是文化上的阉割,还是科学技术的浩劫。   李信暗暗摇了摇头,便道:“扬州是盐业中心,当我踏入扬州城的那一刹,却是感觉逼仄,那密集凌乱的街巷,密密麻麻的屋舍,非常的压抑,不知各位有没有类似的感觉?”   “哎~~”   梁成道叹了口气:“别说司令爷,咱们也是如此,可这不是没办法嘛,扬州的人口越来越多,城市就这么点大,进了城的人要盖房子住,官府不能不让人盖房子吧,结果就成了这样。   实不相瞒,我等曾多次去往南京,南京不愧是太祖爷钦定的都城,那布局,整洁而又大气,走在街上,浑身舒爽,虽然南京不见得比扬州有钱,可是南京的房价,是扬州的数倍呐,就是因住着舒服。”   李信点点头道:“其实我倒是有一个构想,扬州以其经济实力,完全不逊于南京,按照常理,经济上来了,文化自然会跟上,吸引诸多的文人墨客在扬州定居,反过来又推动了经济的发展,这是一个良性的循环,李白曾有诗云:烟花三月下扬州,可是如今的扬州,除了商贾,还有谁会来?   也就是说,经济上去了,文化没有跟上,这是非常尴尬的,会给人一种扬州城充满着铜臭味的印象,归根结底,便是市容市貌凌乱,给人的第一眼印象就不好,如果不是做生意,基本上来过一次就不想再来第二次,本司令说的,可是这个道理?”   众人一想,好象也是,扬州确实乱糟糟的。   “司令爷,您可是有什么好点子?”   坐在下面一席的黄启乾问道。   李信淡淡一笑:“倘若把扬州城推倒重来,规划建设为一座干净整洁的园林城池,各位都合计下,房价能翻几倍?”   “这还用说嘛,至少一倍啊!”   “一倍算个屁,扬州又不比南京差,城里真要整洁漂亮了,必有大批文人士子前来定居,要我说啊,南京什么价,扬州就什么价。”   众人七嘴八舌,非常乐观的预估,不过还是有人表示出了对工程浩大的担忧,担心干不来。   “各位,各位!”   李信双手压了压,大声唤道:“我们革命军的理念,是做小政府,大社会,什么意思?就是官府只做他该做的事,比如赋税徭役,治安缉盗,凡与经济有关的,则尽量不加以干涉,让大家都有发财的机会,因此在扬州的重建方面,革命军不会出一两银子,但是我希望,在座的诸位能够组织起来,成立扬州城建集团总公司,以出资认股,收益按股份摊分,我们革命军的工作,就是配合建设集团做好居民动员与拆迁工作,并给予政策上的倾斜与指导,不插手具体的事务,简而言之,钱由你们出,赚了钱也是你们的,我们只负责解决后顾之忧,并照章收税!”   顿时,席中喧哗声大作,很多人的眼睛绿了起来!   是的,如果重建扬州城,投资固然巨大,可至少是一到两倍的收益,盐商有钱,并不在乎巨额投资,他们在乎的是资本金的安全性与充分的回报率。   面对着如此香甜的蛋糕,既便是老成持重的吴士敏、老奸巨滑的梁成道等人都难以抵挡,更别提其他人,只是对李信的诚意还是有些疑惑,再说李信始终是反贼的身份,他日被朝庭剿灭,连带满场的盐商都要跟着倒霉。   李信锐目一扫,大概猜出了盐商的顾忌,哈哈一笑:“各位,革命军不出钱,自然不会分享大家的收益,那么有人可能会不明白,落不到好处,我李信为何还如何热衷?是否别有用心?”   底下一阵干笑声传来,大多数人都有这个想法,作为商人的立场,他们肯定要去探寻李信的动机,所谓无利不早起,李信得不到好处,干嘛操这份心?   只是没人敢于宣诸于口罢了。   李信接着道:“大家有这疑惑,其实很正常,这样罢,我先说下我对资产的看法,资产分为有形资产与无形资产,前者很好理解,银子、房产、古董字画都是有形资产,那么,无形资产是什么呢?   是口碑和信心!   作为政府,在赋税完足的前提下,不应过份追求有形资产的积累,而是尽可能的获取无形资产,简单点说,是民心向背,如果我们革命军能够把扬州城建设的象花园一样,欣欣向荣,别人还能再把我们当作流贼吗?真金白银,有形资产是你们的,我需要的是无形资产,是天下人的口碑!”   “啪啦啦~~”   席中掌声如雷,李信的说法,合情合理,商人赚钱,他赚名声,为将来取天下积攒民心,获得了盐商们的拥戴。   “大家静一静!”   李信唤道:“我再告诉诸位个秘密,福王已被我邀请来扬州作客,还望大家匆要外传!”   顿时,席中一片寂静! 第一四一章 横波梳笼   陆续的,盐商们回过味来,李信透露福王在自己手上,实际上是给他们吃了颗定心丸,等同于革命军随时会以福王的名义,打出清君侧的大旗,更何况李信还有高邮总兵的身份,是完完全全的官身,真要起兵了,再有扬州城的建设成果,以及盐商的口口相传,必然附者如云。   想到这,盐商的眼睛都绿了,因着扬州城建的关系,盐商形同于和李信捆绑在了一起,李信的成就越高,盐商的利益就越大,如果李信做了皇帝,那他们……   草!   简直不敢想!   有人兴奋的大叫:“司令爷,今日承蒙司令爷指点,只是大伙儿对这扬州城建集团公司毫无头绪,还望司令爷再指点一二啊!”   “是啊!”   “是啊!”   底下哄声四起。   “各位好说!”   李信拱手笑道:“任何一家公司成立之前,摸底调查必不可少,扬州建城成立之初,应做好摸底调查,比如扬州有多少常住人口,居住情况,最起码你拆了别人的房子,你得补偿他,反正补偿的钱,后面能赚回来,对不对?然后再做个城建规划,我的初步设想,是把扬州城做成方圆百里,并根据城中的园林,依托大运河做个预算,再由预算确立各家的出资额,于此基础之上,认购股本,并由各位推举出董事长,总经理,制订公司章程,在这过程中,我是不会干预的,不过大家如有疑问,我可以提供参考意见。”   “地道,地道啊!”   “就按司令爷说的来!”   盐商们一听就十分有道理,纷纷叫好,席间气氛攀升到了一个顶峰。   李信也微微笑着,仿佛看到一只只猎物落入了他精心设置的陷阱,他不可能任由盐业的经销渠道掌握在盐商手里,他的目标是把盐商搞死,掠夺盐商的财富,把盐业彻底收归国有,又怎会坐视盐商在房地产上大捞一把呢?   现代有土地出让金,不论对于官还是商,发展房地产是个双赢的结果,但是在明代,要想收土地出让金就扯蛋了,他的目地,还是为了配合废漕改海,将来扬州建设的差不多,突然废除漕运,改走海运,那扬州建的再漂亮,失去了经济地位,还有谁会来买房子?   盐商的家产将会套在钢筋水泥里面,日益贬值,最终倾家荡产。   从表面上看,盐商亏光了家产,李信一文钱没落到,是典型的损人不利己,可帐不是这样算的。   首先,因大搞建设,会带动水泥、钢铁冶炼、设计规划、园林建筑等一系列行业的发展,培养出相应的人材,为今后的城市规划建设积累经验。   其次,会带动周边就业,建筑业最为吸收人口,人有了工作,能拿到钱,就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第三,该收的税一两银子都不会少,而最重要的成果是,用经济手段搞垮盐商,负面效应最小,因此不管从哪方面看,李信都是大赚特赚。   ……   建康,媚香楼。   因复社领袖候方域长居媚香楼,导致媚香楼成了复社在南京的一个据点,对此,媚香楼老板举双手双脚欢迎。   今晚,是陈贞慧为顾横波梳笼的日子,在候方域与李香君的撮合下,陈贞慧终于与顾横波走到了一起,当然了,代价是五万两梳笼银子,两人的食宿还要另外花钱,大概每个月千两银子左右,其余脂粉、首饰、零花钱另计,这钱都是由陈贞慧出,相当于在外面包了个小三,再如果想要为顾横波这样的倌人赎身,至少还要花十万两以上。   媚香楼里,装扮的喜气洋洋,如同婚礼现场,丫鬟龟公们忙进忙出,各界名流济济一堂,真把梳笼当作婚礼来办。   陈贞慧一身新郎倌打扮,顾横波头戴凤冠,红巾覆面,如同个新娘子。   “拜天地喽!”   候方域兴奋的大叫,望着顾横波那纤细的后背,眼里闪出盈盈绿光。   是啊,等过上几个月,陈贞慧对顾横波失去了兴趣,就可以拿李香君与陈贞慧交换,把顾横波换过来玩,为此,他还望了眼寇白门与卞玉京。   这二女尚名花无主,他很想再找两个好友,为寇白门和卞玉京梳笼,到时,可以四个人互相换着玩,花一份钱,玩四个如花似玉的名倌儿,他都不相信这样的妙计会是自己想出来的。   卞玉京注意到候方域的眼神,厌恶的皱了皱眉头,哼道:“听说候公子的爹还被关在诏狱里,可他倒好,整个一没心没肺模样,我都怀疑候老爷是不是他的亲爹。”   “哎~~”   寇白门叹了口气:“不孝之人,多半无义,我呀,就怕香君落到杜十娘那样,没个好下场。”   卞玉京苦笑道:“那又如何,咱们始终是贱籍,一辈子都从不了良,候公子真要厌烦了香君,让她去陪别人睡,香君恐怕只能以死保全清白。”   媚香楼的热闹与凄苦的心境形成了鲜明对比,寇白门美眸无神,呆呆望了会儿,又叹了口气:“我倒是盼望李公子早日打进南京,把教司坊一锅端了。”   “然后呢?”   卞玉京突然嘻嘻一笑。   “什么然后?”   寇白门愕然问道。   卞玉京压低声音,神秘兮兮道:“然后是不是某人感动的以身相许呀?”   “哎呀,你这死妮子皮痒了是不是?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寇白门顿时不依,伸手就去挠卞玉京,卞玉京自然不肯吃亏,又反过来去挠寇白门,二女打成了一团。   两个绝色美人儿嘻笑打闹,很多人看呆了,尤其是候方域,眼神直勾勾,对李香君,他早就玩腻了!   “河东君也来了!”   这时,院内有人低呼,众人纷纷转头,就看到柳如是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秀眉微拧,也不说话,既好象不满,又仿佛心事重重的样子。   “河东君,可是有要事?”   名列复社四公子之一的方以智不由问道。   柳如是摆摆手道:“先把堂拜完。”   原本喜气洋洋的梳笼礼,因柳如是的突如其来,布上了一层压抑的气氛,陈贞慧暗骂不己,却又不好发作,耐着性子,与顾横波拜了堂,候方域才问道:“河东君,究竟有何要事?”   柳如是道:“李信于昨日攻下了扬州,还废除盐引制,征召好几万盐丁入伍,把两淮盐场改组为了……为了……对,叫做两淮盐业总公司。”   “什么?扬州失守?”   “韩文镜干什么的?”   “去南京都察院弹劾他!”   “弹劾什么啊?肯定被杀了!”   刹那间,媚香楼中抛起了一股恐慌的气息,毕竟南京与扬州仅一江之隔,革命军攻破扬州,意味着随进可以渡江攻打南京! 第一四二章 馈赠佳人   因柳如是带来的消息,媚香楼里的喜庆气氛被一扫而空,尤其是候方域,面色苍白,目光呆滞,两条腿瑟瑟发抖,牙关居然打起了颤。   “候兄……”   有人唤道。   候方域这才回过神,一把抓住李香君的手,急声道:“快跟我走,南京呆不得了,我们立刻去杭州!”   陈贞慧讶道:“为何南京呆不得?难道他还敢对我等士子下毒手不成……”   正说着,陈贞慧现出了恍然大悟之色,支支唔唔出不了口。   柳如是似笑非笑道:“候公子曾调戏过红娘子,又把李信构陷入狱,是怕李信过江报复你吧?听说这人挺狠的,落他手上的贪官,没一个能活命,但如果南京失守,你跑去杭州有什么用?难不成杭州不行了再往广州跑?”   候方域的面色,一阵青一阵白,恼怒的瞪了眼柳如是,可是他不敢向柳如是发作,只是强哼一声:“我只恨当初没在杞县要了他的命,以致养虎为患,香君,快些收拾东西,随我去杭州避一避。”   “这……”   李香君现出了为难之色。   “怎么?你不愿意?”   候方域心里一凉,急声问道。   老鸨摇摆着莲腰,走上前来,哟的一声叫道:“候公子可是要为奴家这女儿赎身?”   候方域垮了!   李香君破了身,再出去接客也就百来两银子一晚,但由他来赎身,老鸨至少会要个几万两,他给李香君梳笼的银子是阮大铖出的,再让他拿钱给李香君赎身,哪来那么多银子?   其实他对李香君早腻了,就算有钱,宁可再给名倌儿梳笼,也不会去赎李香君,更何况不是每一个人都是杜十娘,杜十娘十三岁接客,获得打赏无数,而李香君从来没有接过客,陪陪酒,唱唱曲儿,能有多少打赏?他不相信李香君会藏有百宝箱。   “香君你先安心住着,我去杭州避避风,待得事了再回来找你!”   候方域拉起李香君那白嫩的手掌拍了拍,目中强挤出一丝不舍。   李香君顿时一股悲哀涌上了心头,她自小周旋在各色男人之间,谁是真情,谁是假意,很容易分辨,她已经感觉到了候方域对自己再无眷恋,可恨自己瞎了眼!   柳如是冷冷一笑,便道:“候公子不忙走,皇上已任命孙百谷为南京兵部尚书,再有几日将坐镇南京,想必以孙百谷之威名,李信必不敢轻易南下。”   “哦?”   众人神情大振!   在当时人眼里,孙传庭仅次于洪承畴,有孙传庭坐镇南京,无疑吃了颗定心丸,只是候方域刚说了要走,现在改口留下来,需要个台阶让他下,一时颇为踌躇。   卞玉京呵呵一笑:“候公子,李信占了扬州,你应该发动复社成员走上街头,示威游行才对啊!”   “不错!”   陈贞慧灵机一动,连忙道:“游行暂时不忙,还是待孙百谷到了南京再说,让他知道有南京数千士子在支持他,振奋他的信心!”   “陈兄言之有理!”   “此事就这么定了,我等还须打探孙百谷何时到来,以便早做准备!”   众人纷纷附合,卞玉京、寇白门与柳如是却是交换了个鄙夷的眼神。   ……   扬州,酒宴已近尾声,但气氛仍是热烈,李信与盐商们亲切交谈,不仅让高一功与张鼐大开眼界,很多理念是从未听说过的,即便是双喜,表面上不屑,可内心也不得不承认自己与李信的差距很大。   彩衣与彩裳则是芳心阵阵悸动,一言折服满城盐商,一个月轻取扬州,这才是真男人啊,尤其是李信滔滔不绝时的高大自信形象,更是深深印在了她们的心里,有本事的男人,谁不喜欢呢?   只可惜李信似乎对她们没什么意思,仅止于斟酒夹菜,两双美目又有些黯淡。   这时,梁成道打了个眼色过来,二女略一点头,便微笑着齐声道:“司令爷,我们姐妹得暂时离开一下,还请司令爷恕罪。”   ‘嗯?’   李信稍稍一怔,便大度的挥了挥手:“有事尽管自便,不用客气。”   “彩衣,彩裳去去就回。”   二女抿嘴轻轻一笑,向席外走去,席中其余诸女也纷纷告辞。   八名美人儿向戏台走去,尤以彩衣彩裳最为出众,那洁白晶莹的皮肤,那轻盈的腰身,紧紧拽住了众人的目光,也包括李信。   梁成道颇为暧昧的笑道:“司令爷,不知对竹枝词可有了解?”   李信沉吟道:“竹枝词最初是由竹枝打拍,故有此名,早先是巴蜀一带的民歌,刘禹锡将之变为文人诗体,才逐渐流传开来,其题材多变,不拘泥于一格,深得各阶层的喜爱……”   正说着,李信望向了彩衣与彩裳的背影,猜测道:“莫非……”   梁成道呵呵笑道:“俩丫头颇有天份,老夫寻思着不唱曲可惜了,因此自小请来名师传授,十年下来小有火候,司令爷一听便知。”   “哦?那李某洗耳恭听了!”   李信笑了笑。   片刻之后,戏台上灯光大作,在画舫上的背景音乐中,彩衣弹着琵琶,彩裳拨着琴弦,开声唱起。   “杨柳青青江水平,闻郎江上唱歌声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李信眼前一亮,这不仅仅是二女那清秀脱俗的容貌,还在于嗓音的清丽婉转,彩衣较甜,彩裳则带着些沧桑,两者互相配合,有如天簌临凡,互补短长,其余六女恰到好处的和音,又使得歌声更加浑厚,更具有穿透力。   申泰铭留意到李信的神色,装作品评人物,凑到梁成道身前,小声问道:“老梁啊,司令爷对那俩丫头挺有兴趣的,恭喜恭喜啊。”   梁成道以眼角余光瞥向李信,确实,李信正饶有兴趣的打量着彩衣与彩裳,台上二女则时不时瞥向李信,颇似眉目传情。   申泰铭带着丝妒意道:“司令爷之前不愿与那俩丫头过于亲密,我看有两个可能,首先是顾及形象,当着众人面,嘴对嘴接酒,与朝庭的老色鬼有何区别?   其次,酒席之初,司令爷与咱们互不了解,难免心存戒备,而如今话已说开,咱们盐商都支持他,所以直到此时才表现出兴致。   这两丫头,乃梁老的心头肉,貌美乖巧,才艺皆精,司令爷怎么会不动心?嘿嘿嘿嘿~~”   说着,申铭泰捂着嘴奸笑起来。   梁成道也心领神会,暗道当李信的便宜老丈人也不错。   戏台上,唱完一首,又是一首,唱到精彩处,台下叫好不断!   李信虽然也轻轻晃着脑袋,不时叫上几声好,摆出了一副入戏的模样,可实际上,他对竹枝词半点兴趣全无,现代人听着,唱腔显得过于单调,他只是在看彩衣和彩裳。   五曲之后,二女的额头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盈盈走了回来。   入席至今,她们一口未吃,只给李信喂酒喂食,自己不允许吃任何食物,再作为瓷娃娃,体质虚弱,连唱五首,体力消耗极大,俏面现出了些许的疲惫,却仍是强打精神,堆满笑容望向李信。   李信违心赞道:“两位姑娘歌喉优美,令人流连忘返,李某今日方知,孔子所谓绕梁三日,不知肉味,诚不欺我,今日多谢了,二位姑娘先去休息吧!”   “多谢司令爷关心。”   彩衣和彩裳欢喜的福了一礼。   梁成道适时取出一只精致的木盒,奉上道:“司令爷,这是您刚刚品的口唇茶,其余皆在此处,老夫一并赠与司令爷。”   一瞬间,席中安静无声,梁成道、申铭泰与吴士敏满脸暧昧,其余盐商则是目光频频在彩衣彩裳身上打着转,暗呼可惜,这两个美人即将纳入李信的私帐,不多看两眼,就没机会了。   面对着诸多目光,彩衣彩裳羞红着脸,低下脑袋,偷偷翻眼瞥着李信,充满着期待,还有些紧张。 第一四三章 十万嫁妆   “也罢!”   李信点了点头:“既然是梁老的心意,李某就却之不恭了!”   顿时,彩衣与彩裳娇躯微微颤抖,大胆抬眼望向李信,美眸里的柔情浓的似要化不开,这不仅仅是对李信一见倾心,更多的则是错过这个村,就没那个店,谁知道错过今次,下次会被送给什么人?更何况茶被送了出去,人没收,对于她们,也是一种羞辱。   二女并不指望做李信的正室,她们准确的把自己定位为妾,也知道自己活不久,只希望青春尚在时,能被李信宠爱几年,纵死亦无憾。   梁成道脸一沉,唤道:“彩衣,彩裳,你们过来。”   二女紧张的心肝都要跳出了嗓子眼,小心翼翼上前,施礼道:“见过老爷!”   梁成道叹了口气:“自即日起,你们就是司令爷的人了,要恪守妇道,恭顺听话,匆要争宠吃醋,不得给我梁家丢脸,可曾记住?”   “是,老爷!”   彩衣彩裳羞喜交加的应下。   李信愕然道:“梁老,这是何意?”   梁成道呵呵笑道:“司令爷呐,历来口唇茶与采茶女两位一体,人不离茶,茶不离人,错非司令爷少年英雄,老夫可不舍得拿口唇茶出来待客啊!”   李信现出了恍然大悟的模样,连连摇头:“这可使不得,我受了梁老的茶已有违规矩,哪能收人?再说两位姑娘貌若天仙,言语稍重都是唐突,又怎能被做为礼物送来送去?梁老的好意我心领便是。”   顿时,彩衣与彩裳俏面煞白,身体剧烈颤抖,与刚刚由欢喜和激动而来的颤抖不同,这一次,满心羞愤,在众目睽睽之下被当面拒绝,她们真觉得自己是个礼物!   她们觉得自己的心死了,美眸里控制不住的蒙上了雾光,纵是年轻漂亮,多才多艺又如何?瘦马始终是瘦马,永远都是男人的玩物,尤其是被很有好感的李信拒绝,使她们生出了一种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自艾自怜情绪,难道自己俩姐妹就这么入不得他的法眼?   梁成道等人则是相互看了看,他们摸不清李信的用意,于情于理,都没有拒绝的理由啊,难道他不爱美人?若是不爱,刚才干嘛看的津津有味呢?   吴士敏试着道:“司令爷,请恕老夫直言,采茶女采摘出的口唇茶一生只能由一个男人饮用,您饮用过了,就相当于采了她们的红丸,您饮了茶却不要人,这俩丫头如何自处?今日被您当面拒绝,只怕无颜苟活于世啊,唉~~”   “呜呜呜~~”   彩衣彩裳再也忍不住,掩面缀泣起来。   李信怔怔看着二女,既有些头疼,也暗感不忍,讲真,彩衣彩裳美则美矣,但身子骨弱不禁风,又是自小作为妾来培养,没什么主见,他不大喜欢这类女子,可是不带走的话,摆明着要死要活,他还能真让两个美人儿去死,或者被当作失了身的女人由梁成道随意处置?   “哎~~”   李信叹了口气,带着丝歉意道:“唐突了二位佳人,看来是我的不是,请问梁老可是真心放归彩衣与彩裳?”   梁成道捋须笑道:“若是一般人,老夫可舍不得,这么多年下来,老夫已经把彩衣彩裳当女儿看待了,但司令爷前程似锦,洁身自好,老夫也希望她俩有个好归宿啊。”   说着,就从怀里掏出一封礼单,奉上道:“司令爷,革命军有不收礼的规矩,老夫无意触犯,不过这些银子是老夫为彩衣彩裳备下的嫁妆,老夫知道司令爷庶务繁杂,不敢举办婚礼耽搁司令爷的大事,今谨以嫁妆奉上,还望司令爷莫要嫌弃。”   席中诸人相继交换了个眼色,内心隐约不满,主要是梁成道做的太绝,送了女,还把礼说成嫁妆,这让别人想送钱都没法送,否则就是破了革命军不收礼的规矩,这顶大帽子谁都扣不起。   尤其是徽商,眼见西商在李信面前落足了风头,不由暗暗焦急,可是总不能再送两个女孩子给李信吧,先不提合不合乎李信的胃口,光是跟在西商屁股后面,就让他们排斥。   西商与徽商的矛盾是非常尖锐的,西商认为是徽商抢了他们的饭碗,徽商则认为西商没文化,行事野蛮粗俗,尤其商籍更是双方集火的一个焦点。   在盐商云集的扬州,山陕商人因是外省入户定居,从而获朝廷特批拥有商籍,子弟可入读扬州学校,每年还有七个不用回原籍参加科举考试的名额,而徽商的家乡徽州与淮扬同属南直隶,其子弟不得在当地上学。   崇祯五年,徽商联名上书,巡查两淮盐政官员也上书,恳请凡盐商子弟就地入学,崇祯朱批允许,可这损害了原有学籍的山陕商人利益,纷纷鼓噪,恰逢时任扬州知府是山西人,支持同乡,此政策遂搁置至今。   黄启乾想要说什么,吴士敏赶忙打眼色制止,略微摇了摇头。   “呃!”   李信也有些愕然,接过一看,十万两银子,不由暗赞,姜果然还是老的辣啊,如果梁成道直接拿十万两银子出来,他铁定不会收,可是打着嫁妆的名头,能不收么?   不过李信也不会让自己欠梁成道的人情,略一寻思,便拱手笑道:“既然是嫁妆,那李某就代彩衣彩裳谢过梁老了。”   “司令爷客气了!”   梁成道呵呵笑着回礼。   “既然是梁老为你们准备的嫁妆,那就收好吧。”   李信把礼单递给彩衣。   “司令爷,不不!”   彩衣和彩裳忙不迭的摇头。   李信拉过彩裳那柔软的小手,把礼单塞过去,笑道:“哪有嫁妆交给夫家的道理,拿着吧,还有,以后不要叫我司令爷,叫李公子。”   “司……李公子!”   二女心生感动,哽咽着抹了抹眼角。   这一幕落到了众人眼里,徽商又相互看了看,都从彼此的眼中,读出了一丝喜意,西商则是眉头皱了皱,很明显,李信把十万两银子交给了采衣采裳,摆明了是不愿意欠梁成道的人情。   古代嫁妆和现代陪嫁的内涵是不一样的,现代陪嫁给的是夫家,而嫁妆是女子的私产,也就是说,在理论上,这十万两银子和李信没一文钱的关系,属于彩衣和彩裳共有。   “今日承蒙诸位盛情款待,李某初入扬州,诸事繁杂,不便过多叨扰,先行一步,告辞了!”   李信向席中左右拱了拱手。   跟随而来的一干人等纷纷站起,陪酒的女子是送给他们的,邢三等人自是喜滋滋,高一功本想把三个都带走,可是被李信点破了身份,再急吼吼,丢的是李自成的脸,只得作罢,偏偏张鼐和双喜各有心思,把那两个美人儿留了下来,这又让他暗骂傻小子,心想带出去再说啊,老子帮你们上啊,但这话没法说,两个人又憨厚老实,他连打眼色都没用,心里郁闷的紧。   “老爷保重!”   彩衣彩裳跪下来,向梁成道恭恭敬敬的磕了几个头,便随着李信在诸多慢走声中向外走去。   很快的,一行人消失在了视线当中,汪环这才猛伸出大拇指,赞道:“高!实在是高!”   黄启乾不经意的瞥了眼西商,笑呵呵问道:“汪兄何出此言呐?”   汪环哈哈一笑:“鄙人就是在想,那十万两银子还指不定是谁的呢,司令爷年纪轻轻,却有这般手段,鄙人不得不说一个服字啊!”   “哼!”   梁成道面色一沉,哼道:“司令爷洁身自爱,胸怀大志,你想说什么何不直言?老夫告诉你们,这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来人,明日一早,就把银子给彩衣和彩裳送过去!”   “是!”   一名管事模样的人躬身施礼。   “走了!”   梁成道挥了挥手,迈开大步,向外走去。 第一四四章 不同选择   (谢谢好友SHAJIA与好友偷歌贼的月票~~)   彩衣与彩裳身娇体弱,走不了太远的路,也乘不了车,李信只能招了两抬小轿,抬着二女回了府,实际上他是搞不明白古人的想法,如这类女子,只能看看,在床上动作稍微激烈,都有可能受伤骨折,花大代价培养,有什么意思呢?难道只图那莹白似雪的肌肤?   李信摇了摇头,也更加让他下定决心铲除盐商这一特殊群体。   因扬州城中,多私家花园,李信自然不会住在府衙,而是占据了韩文镜的园林宅子,占地十余亩,有近百间屋舍,主体花园挖有人工湖,假山回廊,层层叠叠,颇具妙趣。   红娘子的女兵接管了内宅,外宅都是男人,由亲卫连看守,当李信带着彩衣彩裳回到内宅时,正见着红娘子、高桂英母女、周菡母女、慧梅慧英掌着灯火,坐在湖边小憩。   刷刷刷!   数道目光齐刷刷的射了过来。   “哼!”   慧梅还哼了声:“出去吃顿酒,就带回来两个美人儿,到底是扬州的父母官啊,这要是将来打下了南京,恐怕园子里都要塞满了吧?”   说着,还瞥了眼慧英。   彩衣和彩裳很不自在,缩成一团,不敢抬头。   李信嘿嘿一笑:“慧梅姑娘,是不是吃醋了?”   “哎,你胡说什么呢?”   慧梅怒道:“你跟我有什么关系,闯王破了开封,我就会嫁给张鼐,你带一百个女人回来,都不关我的事,我只是为……为夫人不值!”   本来她想说慧英,但是她还想着慧英能和双喜在一起,于是改口说成了高桂英。   李信淡淡一笑,把彩衣彩裳拉上前,介绍道:“这位是大夫人邢红娘,这是二夫人高桂英。”   “彩衣彩裳,见过两位夫人。”   二女连忙施礼。   红娘子与高桂英的神色都很不自然,却是纷纷挤出笑容道:“两位妹妹不必多礼。”   李信从旁道:“我有必要把她俩的事情说个清楚,今晚去赴宴,梁成道送了两个美人儿给我,本来我是不想要,你们清楚,我并不是那种好色之徒,但她俩不是一般的女子,而是扬州瘦马中的瓷娃娃,自小被关在屋子里不见阳光,对于我们来说,晒太阳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但对于她们,晒太阳很可能会要了命,所以我把人带了回来,慢慢调养,如果身体好了,将来的安排,红娘你说了算,我可以认做妹妹,风风光光的嫁出去。”   “李公子……”   二女浑身一颤,她们很想说愿意留在李信身边,但是不敢说,那漂亮的眼眸中,蓄着感动的泪光。   “这些盐商做的什么孽啊,好好的人不当人,早晚要遭报应!”   高桂英顿时满面怒容,拉着红娘子快步奔了过去,其余诸女也纷纷跟上。   “你俩手劲大,轻点!”   李信连忙提醒。   高桂英和红娘子一人拽起一个,手上都不敢用力,上上下下打量着,不得不说,那滑腻的肌肤有如五六岁的女童,连她们都妒忌,也明白了盐商为何要把人关在屋子里不让晒太阳,心里不由更见怜惜。   “哎~~”   红娘子叹了口气道:“既然来了,这里就是你们的家,我和桂英姐其实很好相处的,你们放心便是!”   “大奶奶~~”   彩衣哽咽着点了点头。   “叫我姐姐吧,以后我拿你们当妹妹对待!”   红娘子勉强笑了笑。   “姐姐~~”   彩衣扑入了红娘子怀里。   高桂英也把彩裳拉入怀里。   “呜呜呜~~”   两个女孩子哭的如泪人般,原本她们还担心家里的奶奶不好相处,偏偏自己身虚体弱,干不得重活,被虐待的话,恐怕都活不了几天,此时则没了这份担心,还无比感激佛祖把自己送来了好人家。   “你过来!”   李信朝李兰芝招了招手。   “啊?”   李兰芝最怕李信,赶紧躲到了树后面。   “你干嘛?”   高桂英也不满的抬起了头。   李信淡淡道:“李兰芝,是你自己走过来,还是我把你抓过来?”   “我……”   李兰芝畏畏缩缩,从树后走了出来,不安的看着李信。   高桂英心里那是恨啊,好好的一个女儿,被李信弄成了这个样子,不对,还没弄就成这样了!   李信道:“兰芝,交你个任务,彩衣彩裳由你来照料,也不是多麻烦,主要是从饮食方面调理,每天日出之时,稍微晒一小会太阳,视情况逐渐延长,需要足够的细心,可能要两三年才能康复,明天我拿一份计划表给你,你照着做就可以了,有问题吗?”   “没……没问题!”   李兰芝结结巴巴道。   “你没必要这么怕我!”   李信微微一笑。   可这笑容,落在李兰芝眼里,是妥妥的恶魔之笑,不禁一个哆嗦。   “李公子,你到底对兰芝做过什么?”   慧英忍不住质问。   李信委屈的双手一摊:“除了最先挟持她的时候,我恐吓她要掰断她的手指,后面我连碰都没碰过,其实当时完全是吓唬她,我是什么样的人,桂英姐最清楚,不信你可以问。”   高桂英狠狠瞪了李信一眼。   孙荻哼道:“慧英姑娘,你可别什么都赖到公子头上,这傻丫头就是胆小,我有时都搞不明白她怕什么,最起码换了别人,她的清白早没了,而公子只是口头说说而己,是她自己想不开。”   “少说两句!”   李信看了眼李兰芝,把孙荻拉到了身后。   “不要轻薄我!”   孙荻把手甩开,还照着李信的后背,虚捶了几下。   众人皆是无语又无奈,周菡更是叹口气,可她没法说什么,她与孙菡在名义上是母女的关系,实则情同姐妹,慧英也不好再和孙荻计较了,改口道:“李公子,那些盐商真不是东西,你应该抄了他们的家,把如彩衣彩裳那样的女子解救出来。”   李信摆摆手道:“暴力并不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手段,当然,以李闯的智商,肯定会一杀了事,但我必须指出,无论什么情况,杀人只是最后的手段,因为人死没法复生,滥杀会让人反感痛恨。   你的意思我懂,假如我杀了盐商,固然能救出扬州城中如彩衣彩裳般的女子,但别处的富商必然会警惕我,甚至联合起来反对我,加大我一统天下的难度,你千万别看不起富商,富商有钱,有钱就等于有人有兵器,所以不到万不得己,我是不愿与富商为敌,不过你放心,我有周全的计划让富商倾家荡产,他没了钱,还不是任我拿捏?”   “哼!”   慧梅哼道:“说半天没说到点子,慧英的意思是先抄了盐商的家,救出那些可怜的女子,能救多少是多少。”   李信反问道:“我打个比方,如果有一百个人现在让你救,但后果是同样遭受苦难的一万人没法救,或者你可以暂时不救这一百人,在不远的将来,却可以救下那一万人,你怎么选择?”   “我……”   慧梅语塞,先是深思,渐渐地,俏面又现出了挣扎之色,显然难以决断。   好一会儿,才底气不足道:“要是我吧,我先救那一百人,至少我看到了,不救我良心不安,至于那一万人,我并没有看到,不是你说,我根本不会知道,也就谈不上心不心安的问题。”   李信点点头道:“慧梅,你是个很直率的姑娘,做善事是为了心安,这样很好,但一味追求心安,也会伤到别人,我希望在将来,你的命运出现巨大转折之时,多为自己想想,也为张鼐想想。”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慧梅连忙问道。   李信微微一笑:“我会放弃那一百人,寻找救一万人的机会,这无所谓对错,只因我与你所处的高度不同,选择也不相同,暂时我不会开罪盐商。”   “我问的不是这个!”   慧梅提醒道。   “时候不早了,你和慧英回去吧!”   李信拱手送客。   “哼,不说就算,慧英,我们走!”   慧梅翻起眼睛瞪了眼李信,拉起慧英就走! 第一四五章 传庭南下   张鼐和双喜,在内宅的外面,等的心急如焚,几次都想进去,但红娘子的女兵拦着,不让进。   “出来了!”   突然张鼐惊呼一声。   双喜向里面看去,顿时头脑嗡的一下,整个人都不好了!   以往慧英是穿着劲装,扎着头巾,但今晚,居然是一袭湖水绿长裙,披着金线云纹褙子,头上插着珠钗,脸面还画了淡淡了妆。   这样的慧英,是非常漂亮的,但问题是,就好象抗大的女学生突然穿起了旗袍,明显腐化堕落了,况且这是在李信家啊,他和慧英相识有了十年,从未见慧英做过如此打扮,尤其是随着风儿飘来,还有一股撩人心魄的脂粉香气。   “慧英,你怎么穿成这样?”   双喜脸沉着,忍不住喝斥。   慧英眉头一皱,不悦道:“双喜哥,女子着裙装不是很正常么,我为何不能穿裙子?”   “这……”   双喜知道慧英说的有道理,可那心里,就是很不舒服。   慧梅从旁解释道:“李公子去赴宴了,红娘就把我和慧英邀请入内宅,我们几个女子自己摆了一桌,饭后周夫人教我们化妆,我觉得没问题吧,行军作战自然顾不得太多,但平时,把自己打扮的漂漂亮亮,难道不应该吗?或者说,你们不喜欢看到我们漂漂亮亮的样子?张鼐你说!”   张鼐讪讪着,挠了挠后脑壳道:“慧梅,我当然喜欢,可你……我不知怎么说,总觉得你不是为我在打扮,我心里不大舒服,以后离那李的远点,他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对了,他回来有一会儿,你们怎么才出来?”   慧英反问道:“张鼐,你以为我和慧梅在里面做什么?”   张鼐被问住了,不自然道:“我相信你们和那姓李的没什么,不过最好少和他来往,我说他人品不好,慧英可能以为我在诋毁他,但他和闯王早晚为敌,还是保持界限为好。”   双喜也道:“今晚盐商送了他两个美人儿,他假模假样的推辞了番就收了,我和张鼐也是有美人陪酒的,可我们连碰都没碰,走时也没带走,一功叔可以作证。”   “那又怎么样?”   慧英淡淡道。   “慧英,你还看不透他的真面目吗?那是个好色之徒啊,你跟他在一起,等他玩腻了一脚把你踹开,你怎么办?”   双喜急了,大声道。   如果在见到彩衣彩裳之前,双喜对自己说这话,慧英心里可能很不舒服,但如今,她对彩衣彩裳只是怜惜,同情,更何况通过今晚的旁敲侧击,她觉得李信还是很自律的。   虽然从表面上看,双喜比李信更加自律,可是双喜崇拜闯王,而闯王身边有多少女人?双喜将来会是什么样,很难说。   因着从没有考虑过会嫁给双喜,慧英对双喜的看法很客观,她总觉得男人贪花好色是天性,如李信,能有所节制她就很满意了,而如双喜那般,视女色如洪水猛兽,反而给她一种不真实感。   正如当晚谈到李信时,孙逖说,老实人其实挺可怕的,因其懦弱,总是把气往肚子吞,怨恨也会越积越深,当某一天爆发之时,很可能会做出自己都不敢想象的事。   “好了,我不想和你谈这样的话题,晚上你和张鼐都喝了不少酒,早点休息吧,慧梅,我们走!”   慧英拉起慧梅,转身就走,慧梅还叹了口气。   直到二女的背影双双消失在转角,双喜才忍无可忍的一拳重重捶上墙壁,恨声道:“张鼐,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个女人都留不住,那姓李的到底有什么好?”   张鼐也纳闷的很,但同时,他又觉得自己很幸运,因为慧梅的心,还系在他身上。   ……   扬州改天换日,绝对是一件大事,好在扬州市民并未感受到太大的影响,甚至还因诸多衙门的裁撤,有了一种轻松自在的感觉,李信列了份详细的调养清单给李兰芝之后,就着手于把倌人去除乐籍,识字的编入教师队伍,当然,还需要培训才能上岗。   与此同时,另一件重要的事是练兵,目前的革命军,征召了大量盐丁入伍与投降的明军,经过筛选,留下三万六千人,再以团作为最大编制不合适了,李信把团升为旅,四个火枪团,两个火炮团,和两个弓箭团扩充为旅级作战单位,团长直接升为旅长,下属各级军官依次提升,其余各部队也往上升了一级。   不知不觉中,三日过去,扬州城里一片平静,治安初步恢复,扬州城建目前还处于意向与协调阶段,并开始了对扬州的初步调查,估计要到年底,才能摸清底细。   也是这一日,运河西岸,一队万人左右的明军沿着河,向下游开动,这队明军,是由孙传庭率领的京营,与地方卫所相比,京营官兵装备精良,仅万人的队伍,红夷大炮就有五十门之多,神机营占了半数,弓箭手与骑兵合计有三千,只有两千人是刀盾兵。   虽说京营骄横,但孙传庭名声在外,又有崇祯赐予的尚方宝剑,足以压服京营的骄兵悍将,不过孙传庭的脸,却是沉着的,扬州失守的消息,已经传开,李信征召了数万盐丁,也有所耳闻,甚至在过境高邮时,他还诱捕了几个高邮老百姓,打探情况,结果是让他明白到李信绝不同于李自成、张献忠之类的流贼,也绝了趁着高邮兵力薄弱,攻打高邮的心思。   他生怕陷在高邮,被李信率主力围攻,决定还是先往南京,征召钱粮人手,但崇祯只给了他半年期限,又让他心里隐有不安。   半年能做什么?   在诏狱蹲了两年被放出来,孙传庭才意识到,当今的天下已经与两年前大不相同了,那时的李自成被他撵的如丧家之犬,张献忠困在小小的谷城,而此时,李自成屯聚在南阳一带,朝庭无力干涉,张献忠破了襄阳,杀襄王全家,革左五营下山劫掠庐州,江淮又有李信异军突起,威胁南京和漕运。   “哎~~”   孙传庭长叹了口气,如果两年前的局面还对朝庭有利的话,那么两年后,朝庭已如风中残烛,摇摇欲坠了,造成这一切的根源是崇祯,如果不是崇祯急功近利,把洪承畴和自己调走,纵使李自成逃入商洛山中,怕是也不敢露头,可是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制军,运河有船下来!”   这时,身边有亲兵向运河指去。   只见平静的河面上,有几艘战舰,顺流而下。   “嗯?是流贼的船!架起火炮!”   孙传庭心中一动,连声下令。   红夷大炮,沿着运河架起,以船上的佛郎机,完全没有还手之力,却是让孙传庭意外的是,中间一艘船,推出了两个大胖子,有人喊道:“福王与世子在此,谁敢无礼?”   “别开炮,别开炮,寡人是福王,万历爷的亲子啊!”   其中一个大胖子,跟着叫唤。   虽然孙传庭从没见过福王,也虽然福王只穿着普通的粗布衣衫,可那气度,一看就是皇家王爷,孙传庭信了,于是单掌挥起。   士兵持着熊熊火把,站立不动。   “快把王爷放了,本部院可放你等离去!”   孙传庭厉声喝道。   “哈哈~~”   船上一个大笑声传来:“可是孙传庭?哈哈,蹲了两年大牢被放出来,你还得感谢我们家总司令呐,我劝你老老实实去南京就任,莫要多事,否则咱们死了不打紧,轰死了福王,怕是崇祯要灭你九族!”   “放肆!”   孙传庭气的胡须颤抖,什么时候流贼这么猖狂了?   但是福王在船上,相当于人质在手,他确实不敢开炮,打死福王真不是开玩笑的。   “制军~~”   边上有人犹犹豫豫开口。   “先把别的船打沉!”   孙传庭也不是个受人威胁的主,厉声呼喝。   船上又是一阵长笑传来:“孙传庭,你只要敢开一炮,老子就剁福王一条膀子,开五炮,剁他五肢,有总你就来!”   孙传庭几乎要气疯了,但他不敢真冒这个险,只能大怒道:“跟着他!” 第一四六章 把话挑开   (谢谢好友5335YN的月票~~)   运河水流平缓,船速不快,孙传庭跟着并不吃力,只是让他郁闷的是,始终找不到解救的机会,到下午时分,已经接近了扬州城。   “哎~~”   孙传庭叹了口气,本来他还打算天黑,派水鬼悄悄潜入运河,把福王父子劫走,但显然没指望了。   “制军,要不要渡河攻打扬州?贼寇立足未稳,或还有机会。”   一名部属探头问道。   孙传庭现出了犹豫之色,部将虽然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他没有太大的信心,而且更关键的是,如何渡过运河?他在运河西侧行军,就是为了与革命军隔开。   “制军,快看!”   这时,突然有人惊呼!   孙传庭转头一看,河对面,出现了密密麻麻的军队,列着整齐的队形,向河岸走来,间中还夹杂着红夷大炮。   “列队!”   孙传庭转头疾呼。   京营立刻布起阵形,虽然隔着河,可是炮弹足以飞越河面。   不片刻,革命军在距离河岸一里处顿足,一骑飞驰而出,在河边大声唤道:“可是孙传庭过路?”   孙传庭挥了挥手。   京营中同样有一骑驰到岸边,厉声道:“制军在此,尔等流贼还不束手就擒?”   革命军的那人朗声道:“总司令庶务繁忙,不便来见,但给孙制军带话三句,其一,南京扬州,互为睦邻,双方不得妄动干弋,其二,总司令开恩,不断漕运,凡过路者,纳税一成,其三,总司令承诺,将为孙制军拦截北方信函,不教一旨一令递入南京!”   孙传庭浑身剧震!   第一第二虽然狂妄,却不出他的意料,关键是第三点,为他拦截北方朝庭的旨意,这是什么意思?消息往来断绝,崇祯的任何命令都下不到他手上,形同于与北京割断了联系,这是暗示他拥兵自立啊!   其实完全封锁消息是不可能的,朝庭的旨意不走运河,可以走湖广,主要还是在他心里埋下了一颗拥兵自立的种子,并让下属生出想法,李信的居心不可谓不恶毒!   孙传庭的脑海中,不自禁的浮现出了藩镇割据这四个字,指节也本能的紧紧捏住,他很想把这念头驱出脑际,可崇祯的所作所为,又一件件的清晰浮现。   崇祯九年,自己请缨任陕西巡抚,于榆林建军,号为秦军,在子午谷黑水峪与高迎祥激战四日夜,大破高军,生俘高迎祥,送往北京处死。   十年,相继击败流贼圣世王、瓜背王、一翅飞、镇天王,渭南得以安宁。   十一年,击溃流贼过天星与混天星,又与洪承畴在潼关南原重创李自成,李自成被迫逃入商洛山中,至此,陕西流贼几乎肃清,明军形势大好,却因未能取下李自成头颅,惹得崇祯不快,又有杨嗣昌、高起潜进馋,自己被构陷入狱,蹲诏狱的两年里,熊文灿与杨嗣昌屡屡不敌张献忠,一个被捕回京处死,另一个病死于沙市,李自成也死灰复燃,在河南打开了局面,拥兵达数十万之众,流贼之势,几无可扼制。   以孙传庭的眼光,基本上可以看出大明朝已病入膏荒,那自己要不要为崇祯陪葬呢?   这个念头一出,孙传庭吓了一跳,猛晃了晃脑袋,可就是压不下去,他想到了汉末、唐末藩镇林立,明末大概率会重演,自己对朝庭阳奉阴违,拥兵自立,也许可以考虑?   孙传庭是万历进士,本不愿做贰臣,但崇祯刻薄寡恩,又有袁崇焕、孙元化等人的下场在前,让人心寒,他的心动了,对大明的忠心动摇了,他觉得,值此乱世,据金陵以观天下,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行,我不能背叛皇上,此贼居心恶毒,必生擒之,献俘阙下!’   孙传庭深吸了口气,暗暗提醒自己。   其实不仅止于孙传庭,一些将领也动起了心思,目光变得闪烁起来,气氛莫名的诡异。   孙传庭的神色刹那恢复正常,锐目一扫,哼道:“流贼猖狂,我军远来疲乏,暂让他得意数日,走,来日再与他一较胜负!”   明军继续向下游行去,直至渐渐出了视线。   李信等人都在后阵观察着京营,二瓤便是嘿嘿一笑:“总司令,孙传庭怕是动心了。”   李信摇摇头道:“天下大势,瞬息万变,一步落后,步步落后,孙百谷入狱两年,已物是人非,纵有万丈雄心,亦难振颓势,本以为能有个象样的对手,可惜……孙百谷不堪为敌,哎,高处不胜寒,无敌最寂寞啊!”   慧梅翻了翻眼睛,便道:“李公子,你好恶心,你既然对孙传庭不屑一顾,那为何不趁京营劳师远征,一举破之,说不定还能趁胜攻下南京呢。”   双喜从旁哼了声:“孙传庭屡与闯王为敌,血债累累,这不明摆着么,他想留着孙传庭日后对付闯王,他自己少一劲敌。”   李信呵呵笑道:“李双喜,你太看高李闯了,我从未把李闯当作对手,之所以留着孙传庭,一是步子迈的太大,容易扯着蛋,扬州还乱糟糟一团,哪有精力顾及南京,二来,孙百谷此人性急严苛,又有崇祯定下期限,不论是拥兵自保,还是渡江剿我,必然会在短时间内征集大量钱粮,南京士绅将怨声载道,孙百谷人心渐失,日后我进攻南京,满城士绅夹道欢迎我都有可能。”   高一功等人暗暗交换了个惊骇的眼色,作为孙传庭的老对手,他们清楚李信对孙传庭的评价极为中肯,南京多半会被孙传庭弄的污烟障气,到时李信出手收拾残局,真有可能不费一枪一弹,打下南京!   这种人,太可怕了!   甚至高一功都暗暗转动起了哪怕拼着自己命不要,也突然暴起,袭杀李信的念头,不过这念头只一闪,就被他压了下去,毕竟李信也是个高手,大概率一击不中,并且李信身边的亲卫,总是有意无意的向自己等人扫来警惕的目光。   慧英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李公子,抛除掉私人恩怨,你对闯王如何评价?”   李信问道:“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慧英不假思索道。   李信提醒道:“真话往往伤人!”   慧英不满道:“听假话还不如不听,快说吧。”   李信淡淡道:“李闯此人,鼠目寸光,疑忌寡恩,能共患难而不能共富贵,并非成大事之辈,慧英姑娘,我还是那句老话,和张鼐慧梅留下来吧。”   这是赤果果的挑拨啊,双喜大怒:“姓李的,闯王仁义,天下谁人不知,你少他娘的给闯王泼脏水!”   “哦?那我拭目以待!”   李信笑了笑,便挥了挥手:“回去罢!”   一行人向扬州回返,高一功故意缀后了些,向慧英道:“我们过来也有些日子了,慧英啊,你打算何时去和那姓李的谈谈呐?”   “一功叔!”   慧英本能的反感,不依道。   双喜也连忙道:“一功叔,不如我陪慧英去找那姓李的,和他把话说清楚,我不相信,给他银子他还不卖,无非是看到我们急用,才故意刁难慧英罢了。”   高一功眼神眯了眯,摆摆手道:“让慧英出面,是闯王的意思,双喜你若过去,万一坏了事,怎么向闯王交待?你放心,那小子不敢对慧英做什么。”   “一功叔,那姓李的就是个色胚,我不能让慧英坏在他手上啊!”   双喜急声道。   高一功看向了慧英。   慧英对高一功很不满,对于双喜,也是既可怜他,又不愿让他越陷越深,于是咬咬牙道:“双喜哥,我一直拿你当亲哥看待,我谢谢你关心我,但是闯王大业为重,为了闯王,我愿意付出一切,你别说了,也别怨恨一功叔,是我自愿去找李公子。”   “慧英,你说什么,你把我当哥?”   双喜如同被当头打了一棒,呆呆的看着慧英。   慧英豁出去了,大叫道:“是的,我一直把你当哥,今天就把名份定下来吧,由一功叔、张鼐与慧梅作证,我们义结金兰,我不适合你,你一定会有更好的妻子!” 第一四七章 湖畔谈心   “什么,义结金兰?”   双喜不敢置信的咆哮道:“慧英,难道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吗?我不要做你的哥哥,我要做你的相公,那姓李的就是个登徒子啊,你跟我走,我们不在扬州了,立刻回闯王那里,攻破了开封,我就向闯王提亲娶你,我会一辈子对你好,我也可以发誓,除了你,我绝对不会碰第二个女人,否则天打雷劈!”   说着,一把猛拽住了慧英的手,并往自己的怀里拉。   “放手,放手!”   “双喜哥,你疯了!”   慧英奋力挣扎,可是双喜发了疯,力气奇大无比,眼见就要被拉入双喜怀里,于是一记耳光抽了过去。   “啪!”   双喜的脸上出现了一个通红的巴掌印。   双喜懵了,捂着脸,目光死寂。   高一功连忙道:“慧英,你过了,看来你真被那姓李的迷了魂!”   “唔唔~~”   慧英也捂脸痛哭起来。   “慧英!”   慧梅上前,拉住慧英的手,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满脸焦急,很明显,这一巴掌,既打碎了双喜的心,慧英自己也很不好受,两人之间有了裂痕,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高一功又道:“慧英呐,双喜对你是真心的,你向他倒个歉吧,回去就嫁给他,双喜不会跟你计较的,双喜,你说是不是?”   双喜的目中,现出了丝神彩,期待的望向慧英。   “一功叔,你别逼我!”   慧英大哭着,撒腿跑开!   “诶!”   看着那心爱的背影迅速远离,双喜有了种追上去的冲动,但还是忍住了,只是一拳狠狠打在树上。   张鼐与慧梅的目中,现出了同情之色,双双看了看,都不知道该如何劝说。   “双喜,别难过了,今晚叔叫那女人过来陪你,让你玩两天心里就不难过了,走罢,现在我们回去!”   高一功以老司机的口吻,拍了拍双喜,就往回走,心里却是暗骂一声傻小子,受伤了吧,为个女人要死要活值吗?   事实上在他眼里,那天在宴中陪酒的女子,还要比慧英漂亮些,固然有打扮的因素在里面,但更要的是,那些女子就是用来取悦男人的,而慧英风风火火,有点象男人婆,这种女人在床上,哪有瘦马侍候的舒服?   哎,不知道那傻小子有没有后悔?   ……   慧英一路跑回了城,她只觉得头脑中乱哄哄的,本能的想找人倾诉,于是直奔后园,正见李信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不时掰些馒头屑洒入水里喂鱼。   “慧英姑娘,怎么眼睛红红的?哭过了?”   李信抬起头来,一看就就问道。   “没,砂子迷了眼。”   慧英连忙摇头。   “坐过来!”   李信也没揭破,笑了笑,指向自己身边。   慧英略一迟疑,还是坐了过去,李信掰下半个馒头递给她,慧英学着李信的样子,把馒头屑洒入水里,引来阵阵鱼群在水中翻滚抢食,那鱼儿无忧无虑的样子,让她的心,渐渐地平静下来,她的嘴角不由现出了一抹笑容,不禁问道:“你今天怎么没出去?”   李信道:“很多事情,我不需要亲力亲为,交给下面人办就是了,否则活的象崇祯那样,做人有什么意思?”   “嗯!”   慧英轻轻点了点头。   “高一功逼你了?”   李信突然问道。   “啊!”   慧英一惊,俏面现出了不自然之色。   李信重复道:“我是说,高一功逼你来和我谈军火的事了?”   “没,没有!”   慧英猛摇头,并目光躲躲闪闪,想低下脑袋。   “看着我!”   李信却是突然伸手,捏住慧英那柔软的下巴,目光炯炯。   “李公子,放……放开我!”   慧英不安的挣了挣,却并未挣脱,只是眼里又重新蒙上了雾光。   “借给你,靠一下!”   李信收手,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见着慧英的俏面现出了些迟疑,李信索性搂住慧英,抱入自己怀里,慧英动了动,与其说是挣扎,倒不如说是调整姿势,把脸面贴在李信的胸前,便乖巧的老实下来。   “李公子,一功叔总是逼我,来之前,闯王也暗示我不要叫他失望,今天双喜也逼我,叫我嫁给他,为什么那么多人都逼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过了小片刻,慧英喃喃道。   李信淡淡道:“你为何要怪别人?问题出在你自己身上,高一功就不提了,那就是个小丑,我们先谈谈李闯,你说李闯暗示你,那我问你,你为什么一定要听李闯的?”   “他……他是闯王啊,是军中的主帅,自小我被夫人收留之后,就听他的命令,崇祯是天下老百姓的君父,闯王是闯军中每一个人的君父,我听闯王的命令,不需要理由吧?”   慧英不假思索道。   李信摇了摇头:“你呀,你这叫愚忠,收养你的是桂英姐,对你有教导养育之恩的也只是桂英姐,和他李闯有什么关系?甚至他李闯还沾了你的光,若非你和慧梅打理,健妇营哪里能井井有条,对不对?而他李闯付出了什么,连饷都不发,白用人,还自居你的君父,掌控你的一切,所以说,他和崇祯是一路子货,只要求你无条件的忠于他,却从不给予你应有的报酬。”   慧英眉头一皱,似是想说什么,李信已抢先说道:“我们再来说说双喜,在我眼里,他就是个大孩子,相处的久了就会产生依赖性,一点都不成熟,所以你必要对他愧疚,因此你不属于他,他无权要求你做这做那,这又回到前面李闯的问题上,你是属于你自己的,别人对你提出要求,你没有一定答应的义务。   我说这些,你可能现在不大理解,但你要记住,你就是你,没有必要去服从某个人,高一功和李闯让你来施美人计,这本身就是拿你当工具使用,没把你当人看,是对你人格的侮辱。”   慧英略微抬起脑袋,侧着问道:“那你呢,你是不是不要求你的麾下绝对服从你?如果是这样,他们背叛了你又怎么办?”   李信道:“我的情况有些特殊,简而言之,就是恩威兼施,既要让人意识到背叛我的后果,不敢生出贰心,又要让人看到跟着我的好处,这是一种非常高超的领导手段,李闯不行,崇祯更不行。”   “就你行!”   慧英不自禁的挥起小拳头,轻捶了下李信的胸膛,随即就反应过来,俏面一红,从李信怀里钻了出去。   李信握住慧英的手,微微一笑:“是不是心情好些了。”   “嗯~~”   慧英不好意思的点了点头。   李信正色道:“那我要和你谈件正事,你留下来吧,别回去了。”   慧英浑身微颤,底气不足道:“我是闯王的兵,办完事,自然要回闯王军中。”   李信摇了摇头:“你若回去,双喜必然会向会李闯提出娶你,到时你怎么办?违心嫁给他?那你痛苦一辈子,或者你拒绝,你能否顶住李闯的压力?”   “我……”   慧英语塞,好半天红着脸道:“我干嘛要留下来,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   李信缓缓道:“上回我就说过,我喜欢你,所以我希望你能留下,当然,我不会强迫你,但我是个心眼非常小的男人,如果你回去,被迫嫁了我,将来我击败李闯,你的男人我会杀死,你的孩子,我会扔水里溺死,然后我把抢回来,你重新给我生孩子。”   “你真霸道!”   慧英不满的掐了掐李信的掌心。   李信似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只有一个情况我不会把你抢回来。”   慧英哼道:“你被闯王击败,抢不到我!”   “不可能,李闯不会是我的对手!”   李信诡异一笑:“你变成了黄脸婆,或者生过孩子身材走样,那我会祝你幸福,与你的丈夫白头偕老,恩恩爱爱!”   “你咒我啊!”   慧英轻捶了下李信的肩膀,随即就扑哧一下,笑出声道:“我有什么好的?红娘长的很漂亮,周夫人除了漂亮,还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度,当然,更漂亮的还是彩衣和彩裳,我实在想不出我好在哪里,也许……你只是想玩弄我,玩腻了就一脚踹了!” 第一四八章 聘礼   李信回想着与慧英交往的经过,其实说句良心话,他前世死亡的时候是四十岁,今生虽然穿越到了年仅二十的李信身上,但他的心理年龄仍是个中年男人。   这种年纪的男人,谈情说爱很不现实,即便想,也不会过多的分泌多巴胺和肾上腺素,对于女性,多半是女色的吸引,以及找个忠诚可靠伴侣的需要。   李信就是这种情况,对于红娘子和高桂英,要说爱,肯定是有,他很想全身心的去爱身边的女人,但可悲的是,亲情大于爱情,美色又占了非常重要的地位,不管与哪个女人相处,他的多巴胺与肾上腺素都没可能狂飙突进,更加体会不到那种心动的感觉。   对于慧英,也是如此,同时还有横刀夺爱的恶趣味。   不得不说,这是中年男人的悲哀,想爱,却发现自己再也找不回了恋爱的心境。   “哎~~”   李信昧着良心,叹了口气道:“你问我这话,我不知怎么回答,男人与女人之间的吸引,不需要理由,如果能列举出一二三,那就说明这份喜欢,是掺杂了其他因素,是不绝粹的,幸好我说不出喜欢你哪一点,可就是想你留在我身边,如果非要找个理由的话,那只能说,慧英,你很美,迷死我了!”   慧英浑身颤抖,俏面绯红,连脖子根处,都生出了星星点点的红斑,多巴胺与肾上腺素填满了心灵的每一个角落,她的心醉了!   李信不禁搂住那刚健而又纤细的腰肢,脸面缓缓凑了过去。   “唔!”   慧英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呆楞着,不知道拒绝,也不会迎合,浑身的力气象被抽空了般,瘫在李信怀里,直到李信移开了面庞,才回过神来,本能的就要跑,李信却拉住她笑道:“慧英,你已经是我的女人了,所以我必须把你留下来,但是我不会让你觉得亏欠了李闯,这样罢,我把火药颗粒化的技术交给高一功,以此来换取你的自由。”   “李公子,你不要勉强自己,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子,不值得你对我那样好!”   慧英感动的美眸蓄上了泪珠,虽然嘴上说不要,可那心里,满是柔情蜜意,这一刻,她对双喜没了任何亏欠,双喜再也影响不到她,她恨不能向李信奉献出一切。   其实火药颗粒化听起来高大上,可这项技术在明朝中后期就有了,无非是不被人重视,李信觉得革命军使用颗粒药的秘密不会保存太久,早晚会被发掘出来,他重视的,只是科学药的配方。   李信替慧英擦了擦眼泪,嘿嘿一笑:“慧英,不要说什么值不值的问题,你是我的无价之宝,如果你觉得对我亏欠,那我今晚来你房里好不好?“   “美的你!”   慧英轻推了下李信,便面色一肃,叹了口气:“李公子,我们江湖儿女,本不应拘小节,你喜欢我,我喜欢你,我把身子给你……没什么的,不过,你就要和红娘成亲了吧,我觉得在你成亲之前,我们还是就象这样就好了,至少要对红娘保持足够的尊重,而且……和夫人的关系我还没想好,你要给我些时间。”   “好!”   李信点头站了起来:“我们现在去找高一功说清楚。”   “嗯!”   慧英有些迟疑,但还是点了点头。   高一功、慧梅张鼐与双喜,正在住处等着,当见到慧英被李信牵着手走进来的时候,顿时眉头一皱,尤其是双喜,目中更是喷射出熊熊妒火!   “呵呵~~”   李信看向不大自然的慧英,呵呵一笑:“好教大舅哥得知,慧英已答应留下来陪我,请给李闯带个话,从此之后,慧英就是我的女人了,与李闯再无关系。”   “慧英!”   高一功、慧梅张鼐,还有双喜,同声疾呼。   慧英是江湖女子,一旦做了决定,就不会扭扭捏捏,猛一咬牙道:“一功叔,请转告闯王,我喜欢李公子,李公子也喜欢我,所以我想留在他身边!”   “慧英,你怎能背叛闯王?”   双喜痛心疾首的瞪着慧英。   李信摆摆手道:“这怎么能叫背叛?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慧英和我在一起,是找到了幸福,李闯若真为她好,就应该祝福我们,除非,李闯是拿她当工具利用,利用价值还没完全榨干,才舍不得放手而己,大舅哥,你说可是?”   “当然不是,闯王重情重义,怎么可能象你说的那样!”   高一功不自然道。   双喜也是双目通红,一字一句道:“慧英,你就这么狠心么?他有妻子,还有好几个女人,你跟了他能得到什么,难道只是花言巧语,我可以学,你喜欢听,我天天说给你听!”   李信有些愕然,他从未见过如双喜般死缠烂打的男人,这也让他有些担心,毕竟越是老实人,越极端,于是把慧英向后面扯了扯,叹了口气道:“双喜,强扭的瓜不甜,你逼着慧英在你身边,她的心里却没有,你看着她强颜作笑,你的心里能好受么?   爱一个人,不仅仅是占有,放手也是爱的至高体现,我喜欢慧英,但如果慧英选择了你,我绝对不会勉强她,只会祝福你们。”   慧英想起了之前,李信声称要杀她男人和孩子的狠话,不禁撇了撇嘴。   可这落在双喜眼里,是对李信所赞同,他的心都在滴血。   反倒是高一功,知道已经撕破了脸,索性哼道:“李司令,谁都知道慧英是闯王的人,就这么不明不白的跟了你,你让闯王的脸往哪儿搁?当然,你可以强行把慧英留下,谁都拿你没办法,我也知道你不在乎自己的名声,可是慧英的名声你不能不在乎吧?”   “一功叔,你什么意思?”   慧英面色一变。   李信摆了摆手:”大舅哥,你不就是要好处么,行,虽然你对我有成见,但就谁叫你是我的大舅哥呢,我不会让你在李闯面前难做人,我的枪炮打的远,是因为用了颗粒药,我现在把制做颗粒药的方法教你,不要钱,就当是我向李闯下的聘礼。” 第一四九章 义结金兰   (大阪风俗三日游平安归来,继续更新:—))   “哦?”   高一功心中一动,问道:“此话当真?”   “当然!”   李信点了点头。   “哈哈,成交!”   高一功哈哈一笑,他知道李信难缠,弄丢了慧英,回去和李自成也不好交待,因此当李信说出用颗粒药的配方交换慧英的时候,连表面功夫都不做了,直接答应。   顿时,慧梅和张鼐现出了明显的失望之色,双喜更是颤抖起来,他知道,这从一刻起,自己是真的失去了慧英,因为慧英被高一功卖给了李信。   慧英则是心情复杂,高一功答应的痛快固然是好事,但也从侧面说明了,闯王和高一功是把自己当成了物品,不免幽幽叹了口气,对闯王死心了。   李信从怀里掏出张纸递了过去,高一功接过一看,有些愕然,他没想到颗粒药的配方如此简单,但其中的原理也讲的很清楚,他觉得李信不会在这方面欺骗自己,于是笑了笑:“李司令,那我就代表闯王,把慧英交给你了,慧英是个好姑娘,你可别辜负了她啊。”   李信笑道:“大舅哥放心便是,慧英是我的女人,我不对她好,谁对她好?”   高一功轻蔑的嘿嘿一笑,他突然觉得李信很傻,不就是个女人嘛,要说漂亮,慧英固然漂亮,却及不上扬州瘦马的万种风情,可这傻小子偏偏为了慧英付出如此之大的代价,不是傻还是什么?   不禁瞥了慧英一眼。   慧英咬咬牙道:“双喜哥,你早点忘了我吧,以你的条件,肯定能找到更好的女子,我提前祝你幸福。”   “幸福?”   双喜喃喃着,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咧嘴笑道:“慧英,什么都别说了,我只希望你将来别后悔。”说着,就面色一肃,恶狠狠的瞪着李信道:“李公子,如果你对慧英不好,我不会放过你的!”   李信眉头一皱,这话他很不爱听,就好象前男友对现男友说,你要对她好,不然我不放过你,潜台词就是我会在一边虎视眈眈,随时我会找机会把她夺回来!   “李双喜,你谁呀,你和慧英是什么关系,有资格对我说这种话么?”   李信斜眼瞥了过去。   “你……”   双喜气的满脸通红,但是想想,自己和慧英非亲非故,凭什么去关心她?好一会儿,才底气不足道:“我……我是她哥!”   “哈~~”   李信哈的一笑:“什么哥?她娘和你娘有什么关系?她爹是你爹么?”   “你……你要怎样?”   双喜大怒。   李信淡淡道:“你对慧英好,我知道的,也很感激,但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有资格对慧英好,就凭你喜欢她?这什么逻辑?简直是笑话,除了你真当了慧英的哥,刚才慧英要与你义结金兰,你贼心不死,还想着纠缠慧英,不肯答应,爱一个人是祝她幸福,而你只是私欲缠身,我能相信你会对慧英好?除非你与她义结金兰!”   “好,慧英,我们立刻结拜,以后这姓李信的做了对不起你的事,你来找我,我为你出气!”   双喜悲愤的大叫。   慧英又叹了口气,但心里对李信还是感激的,虽然话说的难听,最起码却给自己与双喜的关系做了个交待,算是有头有尾吧。   李信叫人布置起来,在高一功、慧梅与张鼐的见证下,双喜与慧英义结金兰,从此成了异性兄妹,在现代,异性兄妹与干爹干女儿的含义差不多,可在那时,是受道德约束的,如果双喜还对慧英有心思,不仅自己的良心要受谴责,也会被押上道德的审判台,受天下人唾骂!   “姓李的,你要是对不起慧英,我不会放过你!”   双喜再次向李信放了狠话,带着浓厚的底气。   李信拱了拱手:“小舅哥放心便是,若我他日负了慧英,任你处置!”   “哼!”   双喜哼了声,但奇怪的是,他的心胸仿佛舒畅了,再也没了被李信横刀夺爱的羞耻感,这让他不免反思起自己对慧英的感情,是爱,还是占有?   李信又向张鼐,正色道:“我还是那句老话,李闯不是什么好东西,为了他自己,可以冠冕堂皇的出卖任何人,将来有过不去的坎,可以随时来找我!”   张鼐难得的没有反驳,毕竟高一功把慧英卖给李信,让他心寒。   高一功不悦道:“李公子,请慎言!”   “大舅哥,你在闯军中的地位挺尴尬的罢?哈哈,他日若不容于李闯,亦可来寻我。”   李信哈哈一笑,便拱了拱手,与慧英离去。   ……   出了院子,慧英心潮起伏,却又怕李信多想,一副闷闷不乐的模样。   李信拉着她的手,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慧英摇了摇头:“心里乱乱的,觉得双喜哥很可怜,我这样说,你会不会不高兴?”   李信笑道:“爱一个人,是包容她的过去,更何况你和双喜根本就没有什么,纯属他单相思,难道还有谁能强逼着双喜不能喜欢你不成?别多心了,我没那么小心眼,今天大家把话说开,对双喜也是好事,走出一段感情的方法,就是尽快去开启另一段感情。”   “李公子,你干嘛对我这么好?”   慧英幸福的把身体偎上了李信。   恋爱中的女人会智商陡降,李信虽然失去了恋爱的心境,但看着慧英的娇憨模样,还是心头触动,把慧英抱在怀里,幽幽道:“爱一个人,不需要理由,你已经问过我两次了,我不希望听到第三次,除非我对你不好了,你才可以问我。”   “嗯!”   慧英轻点蝽首,心里甜甜的,笑道:“李公子,我想为你做些事,不如我去帮红娘,再给你弄个健妇营出来,如何?”   “健妇营?”   李信眉头一皱,其实他不愿意女人上战场,体力、战力能力方面的差距不说,每个月的那几天也不提,关键是女兵一旦被俘,会面临非常悲惨的命运,男人被俘,要么死,要么做苦力,而女人被俘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也就李闯这种人会拿女人去打仗。   红娘子带的女兵已经在按照李信的构想,渐渐转型医疗后勤了,他怎么可能再弄个健妇营出来?   于是,李信问道:“慧英,你识不识字?”   慧英点头道:“夫人教的,我和慧梅还能写文章呢。”   “哦?”   李信问道:“写过什么?可还记得?”   慧英有些不好意思,红着脸念了几篇文章,大多是给李自成的上书,以及对军务的处理,另有两首诗,这让李信刮目相看。   “那好!”   李信点点头道:“慧英,我拨些人手钱粮给你,帮我办一份邸报,叫做《中华日报》,每日发行,除记载奇闻异事、风土人情、发生在江淮大地的大小事件之外,还要对朝庭和建虏发起舆论攻势,要旨是生动有趣,通俗易懂。” 第一五零章 年少气盛   邸报源于汉朝,历朝历代都有传抄,自崇祯年间起,采用活字印刷,使得邸报发行的规模呈井喷式增长,明代的邸报是由通政司出版发行。   慧英想起曾看过的一封邸报,那一篇篇如豆腐块般的文章,那五花八门的信息,好象非常复杂,顿时不自信道:“李公子,我怕办不好。”   李信摆了摆手:“没有谁一开始就能成功,不要怕出错,错多了才能积累经验,走上正确的道路,其实你最基本的文笔是有的,思想上又足够独立,我看好你,我再配些落魄文人和有才华的青楼名倌给你,你要有自信。”   “嗯!”   慧英有些紧张的点了点头。   李信补充道:”办《中华日报》,最重要的是一点,你不能被那些腐儒影响,要传播新思想,新观念,鼓励妇女走出家门,倡导科学,高举平等,自由,公平、公正的大旗,客观报道淮扬一带日新月异的变化,让人能够自觉的与日薄西山的大明作出对比,渲染出淮扬是美好人间的这一事实。   这是大的方向,你要把握好,要多举实例,多下基层,说出老百姓的心里话,简而言之,《中华日报》是我们的思想武器,宣传我们的价值观,维护我们的意识形态,这是不可愈越的红线。   当然,有黑即有白,有阳即有阴,无论我们怎么努力,社会上总是会有丑恶现象与官员贪渎行为,对于这些,报社要尽情揭发,舆论是革命军的喉舌,反映老百姓的心声,是对官府的有力监督,监督的出发点不是要推翻我们这个政权,而是要剔除革命队伍中的毒瘤,使我们的官府能够健康有序的运行,这与丑化抹黑是两个概念,其中的度,你作为报社一把手一定要把握好,知道吗?”   慧英不自信了,讪讪道:“你讲的很多我都不明白。”   李信微微一笑:“这段时间我会尽全力帮你办报纸,为期一个月,你在李闯军中能做到健妇营首领,能力是有的,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才对。”   慧英摇摇头道:“你交待的担子太重了,我怕自己会承担不住,坏了你的大事。”   李信沉吟道:“那你先坚持一段时间,明后年我有把握把慧梅弄来,到时让慧梅帮你。”   慧英立时瞪大眼睛,望向李信,哼道:“原来你对慧梅也不安好心!”   李信连忙叫起了冤:“我是那样的人么,张鼐和慧梅两情相悦,我怎么可能拆散他们?”   慧英问道:“那你哪来的把握让慧梅留下,要不……我帮你去劝劝张鼐和慧梅?”   李信摆了摆手:“你现在去劝,他们肯定不会留下,先让他们回去,我自有主张,走吧,我现在带你去准备。”   “嗯!”   慧英没有坚持,偎着李信向前走去。   ……   李信给慧英配了十余名人手,按照现代报社的结构,把慧英任命为总编,下有娱乐、时政、经济、文学和自然科学五大版块,各有编缉主持,又找来近百名印刷工匠,编入报社,至于记者,交给慧英自行招聘。   其中文学是以长篇连载和诗词为主,李信打算在中华日报上连载红楼梦,诗词也由他一手操办。   慧英得到重用,又紧张又兴奋,投入了忙碌的前期准备当中。   两日过后,孙传庭领军抵达南京,南京镇守太监刘元斌,内守备张云汉,内守备太监孙象贤、外守备陈光裕、协同守备方一元、参赞机务仇维桢和余瑊,年纪老迈的魏国公徐弘基、马士英等数百文武官员出外郭麒麟门迎接,孙传庭虽然为人严苛,但也表现出了恰到好处的礼节,稍作寒喧之后,与众人向内城行去,过路孝陵时,特意拜祭了太祖,出孝陵不远便是朝阳门,刚一进朝阳门,就看到上千士子成群结队,振臂高呼。   “上下一心,同守南京!”   “皇上圣明,启用制军!”   “制军在此,流贼却步!”   那一阵阵的喧闹传入耳中,孙传庭不由想到了过路扬州时,所见的革命军军容,以他目前的力量,对战胜革命军毫无信心,再想起崇祯的半年之约,心情愈发的烦躁,那一声声的呐喊,仿佛一根根针刺入心底。   “都是些什么人?”   孙传庭转回头问道。   马士英看出了孙传庭的不满,哼了声:“一群士子,自号复社,空谈国事罢了。”   孙传庭又问道:“莫非南京城已无上下尊卑之分了么?”   不知是谁,嘿了声:“天高皇帝远呗!”   孙传庭脸沉了下来,在北京,何尝有人敢于聚众喧啸?   刘元斌也道:“制军,要不……把那些目中无人的士子驱散?”   “不忙,且让开便是!”   孙传庭考虑到自己初来乍到,应谨言慎行,南京官场自成祖迁都之后,因其陪都的地位,又东南赋税天下近半,极其错综复杂,别一不小心着了道,于是挥了挥手。   眼下他的当务之急,并不是恢复南京的秩序,而是向崇祯的半年之限交差,突然他想到了民心可用,或许能以这些热血士子为先锋,仗其年少气盛,冲破南京官场那层层叠叠的关系网,寻找破局的机会?他清楚,要想征钱粮,首先要打破南京官场的官官相助。   “且随本部院去看一看!”   孙传庭改口,策马向士子们行去。   “制军来了,制军来了!”   一见队伍越来越近,士子们志气高昂,面现振奋,纷纷翘首以盼。   “学生参见制军!”   以候方域、冒襄和陈贞慧为首,上千士子齐齐向孙传庭施礼。   孙传庭呵呵笑道:“本部院初入南京,便吃了个下马威,着实是后生可畏啊!”   众人暗暗交换了个眼神,未听出孙传庭话语中的愠怒,不由心头大定,候方域道:“请制军见谅,学生们无意使制军为难,皆因贼寇已陈兵江北,南京汲汲可危,故以非常手段向制军明志,愿为护疆守土尽绵薄之力!”   “说的好!”   孙传庭向北方拱了拱手:“本部院受皇上委派,出镇南京,正是为保江南财税之地不失,过路扬州,见贼势浩大,尚有忧虑,今见南京人心可用,本部院又何惧之有?”   随即便转回头问道:“你是何人?”   候方域心中一喜,恭恭敬敬道:“学生候方域。”   “哦?”   孙传庭眯了眯眼,问道:“你与候若谷(候恂字号)如何称呼?”   候方域道:“正是家父。”   孙传庭叹了口气:“本部院你与父在诏狱曾有一面之缘,令尊尚……安,如今朝庭正值用人之际,早晚会蒙皇上开恩予以任用。”   “托制军吉言!”   候方哉勉强挤出一丝悲色,实则内心暗喜,他的父亲与孙传庭是狱友啊,有了这层关系,还怕自己不被重用?   孙传庭又把目光移向另外两人。   陈贞慧、冒襄纷纷报上名号见礼。   孙传庭有数了,向人群中打量了一番,才捋须笑道:“本部院舟车劳顿,改日再邀各位才俊共商国是,告辞!”   “制军慢走!”   复社众人齐声恭送,内心振奋之极,孙传庭的到来,仿佛让他们看到了复社势压东林的美好未来! 第一五一章 任为赞画   两日后,高一功、张鼐、慧梅与双喜留下十万两银子,带着一千条燧发枪离开了扬州,双喜虽有诸多不舍,但已经能坦然面对慧英,落落大方的抱拳告辞,也在这一日,孙传庭召见候方域、陈贞慧、冒襄等十余复社名人,商讨国事。   候方域拟屯田奏议,计分官屯、军屯、兵屯、民屯、商屯等十目,洋洋万言,条畅练达,明显做足了准备,可是他忘了一点,江南一带,田地皆有主,官田也多被侵占,又哪来的田去给孙传庭屯田呢?更何况孙传庭有半年大限,水稻等的及,他等不及。   陈贞慧进言:读圣人之书,自知讨贼之义,但知为国除奸,不惜以身贾祸,方今流寇作乱,而以小人阴险叵测、猖狂无忌,若不早行惩冶,则酿祸萧墙,将危及陪都。   这就是俗称的攘外必先安内,可南京派系林立,有东林,有复社,有阉党,还有以魏国公徐家为首的勋贵,又有新兴士绅阶层,而孙传庭除了一万京营官兵,在南京毫无根基,他如果行安内之策,只能是联合一派打压另一派,不说被当枪使,他所联结的那派,就真的甘心听命么?   陈贞慧的目地,也只是诱使孙传庭打压东林,复社走上政治舞台。   复社的政治主张与东林几乎是一致的,两者的区别表现在一个在野,一个在朝,一个是年轻少壮派,言行举止往往激进,另一个多以成年人为主,行事老成持重,复社既视部分东林党人为前辈,如钱谦益、黄道周、马世奇、刘同升、陈子壮等,又不甘心匿于幕后,总想着走上政治前台,取东林而代之。   同时复社认为,大明落到如今地步,与东林党人的执政有着很大关系,是东林误了国,可复社忽略了一点,他们的政治与经济基础,与东林完全重叠,即使取东林而代之,复社也只会是另一个东林。   冒襄是如皋人,其家号称如皋首富,因如皋位于江北,已经被革命军攻占,因此他的立场与候方域及陈贞慧相左,主张以诚感之,以义动之,说服李信真心投效朝庭。   经过畅谈,孙传庭很是失望,让他看清了复社比之东林更有不如,东林虽然结党营私,但好歹是做事的,而复社俱为夸夸其谈之辈,不过他召集复社诸人,并不是倾听政治见解,而是拿复社当刀使,驱赶一群年轻小将为自己冲锋陷阵,因此好言安抚了一番,又许了官职之后,暂时任候方域、陈贞慧与冒襄为赞画,留身边帮办军务。   赞画顾名思义,是谋划、策划的意思,大致相当于清朝督抚的幕僚,地位次于军师,主要是孙传庭虽然督师南京,但没有人事任免权,正式官职还需要南京吏部下文,这需要一个相当长的利益交换和试探的过程,更何况孙传庭并没有为他们求官的意思。   不过得到赞画一职,三人已经很满意了,辞别孙传庭之后,候方域哈哈笑道:“今日蒙制军赏识,聚为心腹,当浮一大白,走,咱们回媚香楼喝两杯。”   陈贞慧点头笑道:“辟疆啊,把你家圆圆也叫来吧,大家热闹热闹!”   冒襄的红颜知己尚是陈圆圆,董小宛虽倾心于冒襄,却不受待见,直到陈圆圆被田国舅派来的人抢走之后,董小宛才渐渐地走进了冒襄的心里。   “好,小弟去去就回!”   冒襄爽快的很,拱手离去。   其实复社的这几个人,彼此心里都有数,非常默契的为将来换着玩做准备,冒襄就是想着如何从家里套取一大笔银子出来,为陈圆圆梳笼,先独占一段时间,待得新鲜感褪去,再用陈圆圆交换顾横波与李香君,甚至他还幻想过六人大被同眠的情形,他叫上陈圆圆,主要还是为了拉近互相之间的距离。   约半个时辰之后,出乎陈贞慧与候方域的意料,冒襄居然带回了陈圆圆与董小宛,这二女是手帕交,就如寇白门与卞玉京,几乎形影不离。   这可是意外之喜啊!   董小宛论起美貌,不如陈圆圆,却别有一番清冷风韵,也是当红的清倌人啊!   ……   不知不觉中,一个月过去了,江淮大地已是春暖花开,高邮的水力织布厂,早于数日前正式开工,生产能力让人膛目结舌,让人不由担心起了原料能否供应得上。   两淮盐业总公司也于半月前,正式投入运转,因废除盐引,除了盐商大量批发,还有吃够了盐商苦头的扬州市民,虽然批发价要低于零售价,但售价仍比先前便宜了一半左右,而质量又远远高于私盐,一时之间,购买如潮,还有人帮亲戚朋友购买。   李信也不管,他只要银子,就目前而言,每天的毛利都在万两上下,光一个两淮盐业总公司,就足够养活全军,而且还有潜力可挖,比如卤水的应用,将来有了空闲,他会着手于卤水的分解提炼。   因扬州征收了数万亩土地,扬州农业合作公司于不久前成立,以大农业,大集体为指导思路,走合作化的道路,但是具体实施,还得在这一季的麦子收了之后。   而李信最重视的《中华日报》也于一月期满,发行了首刊,以现代报纸做对比,属于大全张级别,合计有一万份,计划是扬州各府县发行五千,淮安府一千,南京四千,就目前而言,后两者只能是偷偷运进城,免费派送。   另李信发现,高估了活字印刷术,以活字排版的效率,一天一份是不现实的,最终《中华日报》改为三天发行一期,好在当时人对于新闻的时效性并不太过于重视。   清晨,挑着报纸的小贩乘船过江,因扬州对应镇江,与南京不在一条直线上,因此直到下午,几百名由机灵的战士扮作的小贩才陆续从各门进了城,虽然天色渐渐黑了,可黑暗也掩护着他们的行动。   如同前世发放传单,小贩把一份份报纸塞进大户人家或规模较大店铺的门缝,各有名青楼也是派发的重点。   夜晚的媚香楼明灯高悬,与以往不同,这段日子以来,多了些高谈阔论,挥斥方酋,因候方域、陈贞慧与冒襄被孙传庭任为赞画,政治性的话题明显多了。   李香君与顾横波以崇拜的目光看着自己的男人,陈圆圆也芳心荡羡,恨不能冒襄立刻弄来银子,给自己梳笼,董小宛则是暗自神伤,因为冒襄的目光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   要说不屑的,依然是寇白门与卞玉京,她俩看的比较清楚,总觉得候方域等人是夸夸其谈,又凭着女性的直觉,觉察到孙传庭或是别有居心。   “河东君来啦!”   这时,有人转头招呼,就见柳如是盈盈走入院子,手里还拿着一叠纸。 第一五二章 中华日报   “如是姐,你手上拿的什么?”   寇白门好奇的问道。   柳如是笑了笑:“我进来时,刚好看到有人鬼鬼祟祟在外面派发着什么,于是捡起一看,居然是革命军刊发的邸报,那,大家都看看。”   “哦,难怪鬼鬼祟祟,要是被制军逮着,铁定杀头啊!”   柳如是一共拿了近十份进来,众人分分,寇白门与卞玉京分到了一份,柳如是与这两个女孩子较为说得来,也凑了过去。   “中华革命军总司令李信走访棚户区,走入贫困户家中慰问,送上米布盐等生活物资,现场指示,要求各级部门上下一心,加强调度,切实打好春荒攻坚战,务必于麦收之前,不教扬州三州八县饿死一人,并就扬州城拆迁改造与贫困户作了充分沟通,贫困户表示理解和感激,对未来的美好生活充满向往!”   “中华革命军总司令李信出席扬州纺织集团建设誓师大会,发表重要演讲……”   “扬州希望小学正式开课,课程设置有国学、数学、平面几何、自然、美术、音乐与体育,中华革命军总司令参加开课仪式,发表重要演讲,对学子们寄予厚望,鼓励用心读书,将来担当各行各业的领头人,并现场题字:为中华崛起而读书,获得了师生们的热烈掌声……“   报纸的第一版是扬州新闻,众人大多看着这一版。   董小婉不由嘀咕道:“这李司令挺忙的嘛,整天下去视察,仅此就比大明朝的官好多了。”   “嘿,不过一沽名钓誉之徒罢了!”   冒襄轻笑一声。   董小宛暗恋冒襄,本不愿反驳心上人,但事关原则,还是忍不住道:“冒公子,奴家哪里说错了,朝庭的官员,有哪个肯到下面走访?不管李公子是沽名钓誉还是怎么着,至少他是为老百姓办事的。”   卞玉京也道:“冒公子,你家是如皋首富,从小锦衣玉食,不明白老百姓的苦,李公子能做成这样,已经很不错了。”   寇白门嘻嘻一笑:“阿赛,你什么时候改的口,你以前不是一直称呼李公子为李司令的么?”   卞玉京顿时俏面一红,不依道:“还说我呢,你不也是李公子李公子的叫唤,难不成你等着李公子来赎你?那我可是要提醒你,他拿了银子也进不了南京城呢!”   “讨打了是吧,好了好了,继续看吧。”   寇白门作势欲打,可那俏面,却流露出了一丝迷离之色。   “扬州建城集团总公司董事会成立,梁成道出任董事长,吴士敏、黄启乾、汪环、张远山、申泰铭等分任董事,黄启乾担任总经理,总公司表示,将全力配合革命军,作好拆迁补偿工作,力争扬州面貌五年大变……”   “两淮盐业总公司改制半月以来,效益大为提升……”   李信办的《中华日报》与传统邸报相比,还是有区别的,邸报是官样文章,谁谁升迁,谁谁去职,是给官员看的,和平民没关系,而近现代报纸的受众是市民阶层,需要迎合市民的喜好,内容丰富多彩,生动有趣,满场的士子和名倌儿乍一见到报纸,就被深深地吸引了。   其实论起文笔,报纸平铺直述,毫无文采,可是内容新鲜啊!   “诶?《红楼梦》,作者李信,呵,那姓李的还会写小说?”   也不知是谁,轻蔑的笑了笑。   “哦?快看看!”   女人看报纸看的慢,一听说李信写了红楼梦,寇白门连忙向后面看,一看没有,又把报纸反过来,在文学版,看到了红楼梦。   今天是连载的第一回,甄士隐梦幻识通灵,贾雨村风尘怀闺秀。   “快看看,李公子写的如何。”   众人大多翻过去看,有的是带着好奇,还有人是持有批判态度。   “哼,什么玩意儿嘛,志怪小说,那姓李的该不是要写《西游记》吧!”   “哈哈哈哈~~”   一阵轰笑传来,西游记在当时的地位并不高,就如蒲松龄写聊斋,明代志怪小说的地位不比刘备文高到哪儿去。   即便是寇白门和卞玉京都是秀眉微拧,她们不明白,李信为何会写这类小说,但看着看着,眉头舒展开来。   寇白门舒了口气道:“这哪里是志怪小说,你看,这首诗做的多好,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再看后面,什么陋室空堂,当年笏满床,衰草枯杨,曾为歌舞场,蛛丝儿结满雕粱,绿纱今又在蓬窗上,说甚么脂正浓、粉正香,如何两鬓又成霜?昨日黄土陇头埋白骨,今宵红绡帐底卧鸳鸯,写的多好?多深刻?”   “是啊!”   很少发言的柳如是点了点头:“想不到这李公子竟有这般文彩,可惜了!”   “哈,这姓李的什么玩意儿,居然还有脸搞什么李公子诗词鉴赏,来来来,大家鉴赏一下!”   陈贞慧突然怪笑一声。   寇白门和卞玉京也顾不得看小说,连忙把妙目移开。   在红楼梦的边上,正有一栏,李公子诗词鉴赏。   首先是李信的自述,写道:“余冬日领军出朱连山,乌合之众一千余人,前途未知,路遇风雪,却见红梅绽放,心有所感,故作《卜算子·咏梅》一首。   风雨送春归,飞雪迎春到   已是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   俏也不争春,只把春来报   待到山花烂漫时,她在丛中笑!”   柳如是默默吟念着,许久,妙目一亮:“自古以来,咏梅词多不胜数,又以陆游咏梅称著,而李公子于逆境中见红梅,振作志气,全篇无华丽词藻,却偏又给人一种俏丽的感觉,与陆游咏梅相比,借其形,另立其意,以表达逆境中的不屈精神,其俏春、报春、笑春,自成一个轮回,辞旧迎新,红梅之功大焉,尤其最后一句,她在丛中笑,栩栩如生,乃点睛之笔,以我之见,李公子所作不逊于陆游咏梅,且立意更高,当为传世佳品。”   柳如是文名极盛,她的点评一出,相当于盖棺定论,况且这首词确是巅峰之作,哪怕是对李信又恨又怕的候方域,都说不出半个不字,甚至他觉得,自己作不出这样的词,心里又有了些妒意。   “想不到李公子竟有如此才华,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是啊,可惜走错了路。”   身边的姑娘们,连李香君,顾横波,陈圆圆与董小宛都赞不绝口,这让他的心里挺不是滋味的。   “哼!”   陈贞慧哼了声:“谁知道他从哪儿抄来的。”   “呵~~”   寇白门不乐意了,轻笑道:“那你去抄一首来啊!”   陈贞慧暗感不快,望着寇白门那妙曼的身形,眼里绽现出了怨毒之色,随即笑道:“这姓李的还有一首,我们再看看。”   “余与红娘相识于街头,定情于大狱,每每念及,不免有情定三生之感,今作《浣溪纱》一首,以赠红娘。   莲漏三声烛半条,杏花微鱼湿轻绡   那将红豆寄无聊?春色已看浓似酒   归期安得信如潮,离魂入夜倩谁招?”   “哎~~”   寇白门的美眸中有了些迷茫,幽幽叹了口气:“想不到李公子竟有这般铁骨柔情,红娘虽为绳伎,但我觉得呀,她就是天底下最为幸福的女子!”   卞玉京也酸溜溜道:“我们怎么就没这命呢。”   “好了好了,都说什么呢?动春心了是吧!”   柳如是芳心略有绫乱,哼了声,便抬头道:“诸位公子,还有谁以为李公子的诗词是抄来的?对了,候公子与香君定情已久,陈公子与横波情义侬侬,不如也各作一首《浣溪纱》吧,与李公子一较高下。”   “这……”   二人相视一眼,都不说话,望向柳如是的目中,带着明显的不满之色。   这真是开玩笑了,李信剽窃的,是清代词作大家纳兰性德的词,抛除出身与民族,纳兰性德的文采是无可厚非的,比这二人要强了许多! 第一五三章 兵逼南京   (谢谢好友5335YN的月票~~)   第二天,南京城里就隐隐有了关于中华日报的议论,中华日报也放在了孙传庭的案头。   孙传庭仔细看着,脸色越来越沉,许久,叹了口气:“想不到那李信竟有此诛心奇计,当日孙某过路扬州,就不敢轻视此人,却还是小觎了。”   马士英从旁道:“制军,当务之急,应立刻下令收缴流贼邸报,凡有传阅者,捕入大狱,凡有派发者,立斩!”   “嗯~~”   孙传庭点了点头:“此事由你去办!”   虽然孙传庭倚重候方域、陈贞慧等复社成员,但真正能办事的,还是刘元斌、马士英等南京土著。   也在这一日的清晨,李信征召了近百艘战船,数百条民船,两万战士,数百门各型火炮,渡过长江,在镇江城下向南京进军。   镇江兵不敢出城,火速飞报南京,孙传庭大惊,匆匆带兵赶往麒麟门,布置防御,南京城里也乱了套,原本繁华的街道上,骤然冷清下来,到第三天正午,革命军水陆并进,舰队停靠在龙江原宝船厂一带,陆军继续向前,下午抵达了麒麟门外。   麒麟门是外郭十八门中最东面的城门,城垣本体以丘陵、垒土为主,只在城门等防守薄弱地段加筑城砖,城高三丈,城宽两丈,明军早已严阵以待。   李信隔着四里勒停军阵,向城墙上望去,与淮安兵、扬州兵相比,无论是战意,还是队列的整齐,京营确实要强多了,不片刻,便挥了挥手。   一骑飞驰而出,奔到城下,放声唤道:“孙制军可在?我家总司令邀你于中线两里处会面,双方各带五人!”   候方域、冒襄、陈贞慧也被孙传庭带到了城头,这时,候方域便道:“制军,莫要信他鬼话,与流贼有什么好谈的。”   “诶~~”   孙传庭摆了摆手:“本部院岂能叫他看了笑话,你随我出见!”   “制……”   候方域一听这话,腿都软了,他哪敢见李信啊!   可是孙传庭那威严的目光扫来,又说不出拒绝的话,只能抹了抹额角的冷汗。   孙传庭带着候方域与马士英,又点起两名好手,出城与李信见面,李信则带着高桂英、黄海、二瓤和邢武,双方相隔五丈在在中线处会面。   “见过制军!”   李信遥遥拱了拱手。   “哼!”   孙传庭哼道:“李总兵带兵入南京,莫非是要造反?”   李信正要说话,却留意到孙传庭身边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人满头大汗,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看自己,不由问道:“你是何人?”   “呃?”   候方域一怔,他不认得自己了?一时之间,竟手足无措,既想着如何含糊其辞,蒙混过关,又想着连姓名都不敢报,恐怕会被孙传庭轻视,马士英也会广为传播。   孙传庭那威严的目光又扫了过来,隐含不悦。   候方域暗中叫苦,硬着头皮拱了拱手:“商丘候方域,见过李总兵。”   “哦?”   李信精神一振,竟然是候方域?   原先的李信只见过候方域一面,印象模模糊糊,他也没想过到候方域居然会与自己见面,难道是孙传庭有意安排?   李信瞥了眼孙传庭,便哈哈一笑:“原来是候公子,当年杞县一别,李某可是日盼夜盼,盼着再与候公子会面啊,这不,今日菩萨显灵,竟教我心愿得逞,哈哈哈哈~~”   “你……你要做什么?”   候方域色厉内茬道。   李信面色一沉:“候公子,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你现在跪下来,向我磕头认错,我可与你既往不究,否则,我会扒了你的皮,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候方域腿一软,一阵天旋地转,满心都是悔意,他知道自己被李信逼上了死角,如下跪了,哪还有脸再留在南京?可是硬撑着不跪,又担心将来真被李信扒了皮。   其实比红娘子漂亮,更有风情的女子多的是,比如李香君、顾横波、陈圆圆等等,但是红娘子有一股江湖气,行事雷厉风行,英姿爽飒,不对人唯唯诺诺,这让当时的候方域大为动心。   “哼!”   孙传庭又哼一声:“候公子乃本部院的人,李总兵不嫌过份么?”   “好!”   李信点点头道:“今日我就给制军一个面子,但是候方域,他日再让我碰上,我绝不轻饶,好了,下面我说正事,此次邀制军前来,有两个要求。”   ‘要求?’   听着这毫不客气的话,孙传庭暗自恼火,冷声道:“说!”   李信道:“其一,我要求制军允许革命军在南京发行《中华日报》,不得以任何借口阻挠刁难!”   孙传庭眉头皱了皱,他突然明白李信的来意了,就是以大军压城之势逼迫自己,让中华日报得以顺利发行,从表面上看这只是一份邸报,但孙传庭宦海浮沉,哪能不明白舆论引导的重要性,他清楚如让中华日报在南京肆无忌惮的发行,南京的民心将会逐渐靠向李信。   “此报妖言惑众,南京民众愤怒填膺,早有士绅联名请愿查封,本部院怎么能逆民心而行,此话休要再提!”   孙传庭一口回绝。   “哦?”   李信似笑非笑道:“制军莫要意气用事,南京城内的情况,我不管,我只找你,你这督师与应天府尹不是白当的,搞不定是你自己的问题,我要说的是,今天我是抱着诚意而来,制军若不给我面子,就别怪我不客气!”   ‘呸!’   孙传庭暗呸一声,你有个狗屁面子,但话不能这么说,只是沉着脸道:“你在威胁本部院?呵,本部院可不是史可法!”   李信回头道:“传令,半个时辰后,攻打南京!”   孙传庭心里猛的一颤,厉声道:“南京城高墙厚,你以为你这区区两万人马就能攻下,简直是笑话!”   李信淡淡道:“南京外郭一十八门,制军押重兵于麒麟门,难道我非要进攻麒麟门?若我来回调动兵力,守军疲于奔命,以京营之精锐,也撑不了几次,恐怕不待我攻打,就不战自溃了,制军以为,我能否攻破南京外郭?”   孙传庭的额角渗出了冷汗,显然,李信戳中了他的软肋,南京外郭周长120里,十八道城门分布于四周,以南京本地兵力加上京营,也就两万上下,防守这漫长的战线捉襟见肘,如果李信当真调动兵力,城内守军也要跟着奔走,时间久了确实不好说。   更何况到了夜里,革命军的动静将难以捉摸,谁也不知道会攻打哪个城门,自己只能分兵驻守,李信则可以集中兵力,以分敌专,结果显而易见。   “大不了本部院不要外郭了,坚守内城,足以守到友军来援,你又能奈我何?想你李总兵亦是好名之人,当不至于大杀一通!”   孙传庭不屑的瞪着李信。   候方域也暗道一声好,通常富人和官绅住在内城,外城住的都是穷苦人,只要守住内城,哪怕崇祯都没法怪罪。   李信却是笑道:“制军大可龟缩于内城,可是别忘了,孝陵在外城!”   “你……你敢?”   孙传庭大惊失色。   李信轻蔑一笑:我有什么不敢?想我当初能从李闯的十余万人马中从容而去,天下事还有什么是我不敢做的?况且李自成与张献忠能掘他朱家的祖陵,莫非我李信就掘不得孝陵?”   孙传庭恶狠狠道:“莫非你不怕成天下公敌?”   “笑话!”   李信哈的一笑:“张献忠掘了祖陵又如何,不也是被朝庭招安,崇祯只字不提祖陵被掘?即便是李自成,制军在陕西亦曾试图招抚于他,所以啊,我若掘了孝陵,之后的事情不难猜测,崇祯肯定是暴怒,杀一批人,想必制军的脑袋是要奉上的,待他杀够了,再去奉先殿向祖宗告个罪,气消了,此事也就不了了之,本司令可有猜错?” 第一五四章 传庭称病   (谢谢好友5335YN的月票~~)   孙传庭气的浑身颤抖,李信恰好戳中了他的软肋,一旦孝陵被掘,南京城真要人头滚滚了,其中必有他一颗,偏偏以南京的兵力,不足以守住孝陵,即便是强行调兵去守,李信也可以虚晃一枪,调重兵攻打兵力空虚的内城。   只要南京被破,他孙传庭依然难逃一死。   “好,我允许你在南京发行邸报!”   孙传庭说出这句话之后,胸口都憋得慌。   “多谢制军!”   李信拱了拱手,笑道:“其二,我要求在松江建一座纺织工厂,从当地招聘人手,为保障安全,我需要派兵守护!”   孙传庭哼道:“本部院只是应天府尹,管不到松江府的民事,此事你应直接与松江知府面谈。”   李信笑道:“好歹我也是朝庭任命的总兵,制军若肯通融一下,比如说以驻军的名义设厂,我向你承诺,与候方域的恩怨一笔勾销。”   候方域偷偷瞥向了孙传庭,闪烁的目光中隐有希翼浮现。   孙传庭暗骂一声狡诈,其实他并不明白李信在松江建纺织厂的用意,他只知道是非常麻烦的事,毕竟在行政上,他无权要求松江知府听从他的指示,可是李信以候方域为交换,就由不得他不慎重考虑。   如拒绝的话,连这点小事都不愿帮候方域出头,别人会怎么看他?他不想给人留下刻薄寡恩的印象,李信抬出了候方域,他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还是答应,心里就和吃了颗苍蝇一样噎的难受。   “也罢,驻军不得超过一千,工厂不得设于城内!”   孙传庭勉强其难的点头,内心则暗暗冷笑。   一千兵能有什么战斗力,无非是李信送上门的人质罢了,他正愁抓不住李信的软肋呢。   李信也是暗暗一笑。   松江是当时的棉纺织基地,也是棉花主产区,要想摧毁江南的纺织业,就必须从松江着手,至于兵力不足的问题,可以把工人组织起来训练为纠察队,如松江暴发冲突,只须坚守个数日,援军即可赶来。   “好!此事一言为定!”   李信点了点头。   “告辞!”   孙传庭略一拱手,便策马回返。   “多谢制军!”   候方域跟在身边,拱手称谢。   孙传庭只是面无表情嗯了声,心里暗道给你了这么大的恩惠,也该帮自己出力了。   ……   李信带兵退回了龙江,原本他打算找一找当地的老船工,带回扬州造船,但让他失望的是,龙江船厂自弘治年间起就开始废弃,一百多年过去,遗址大多被侵占为了农田,当年船工的后代,早已七零八落,手艺失传,李信只得失望的离去。   望着滔滔长江,渐渐地,他想清楚了,既便是找到龙江船厂的老船工,造船技术依然跟不上时代,毕竟他想要的,是风帆战舰,而不是郑和下西洋使用的宝船,宝船体积庞大,速度慢,不适合炮舰时代的海战,他需要与荷兰人,或者西班牙人接触,软硬兼施,为自己造船。   同时,造船不是有人有技术就可以的,还要有合适的木料,自南宋以来,历元明两朝过度砍伐,华夏大地几乎找不到合适的木料,这也是自明朝中后期开始,造船技术急速下降的一个重要原因。   正如现代对龙江船厂遗址的发掘,发现很多大型构件的原料都来自于东南亚,说明最迟在明初,华夏大地就很难再寻到合适的木料了。   如今获取上好木料只有三条途径,首选东北深山老林,可那是建虏的地盘,李信的手伸不过去,其次是云贵深处的大山,运出木料难于登天,因此摆在李信面前的,只有中南半岛的越南山区。   想到越南,李信眼睛眯了眯,那不仅是木料的原产地,还是粮仓,水稻一年三熟,如果能获得红河三角洲的水稻,通过海运运进江南,足以打垮江南地主的农业经济。   这就和民国时期差不多,国外的大量廉价粮食涌入,不论是自耕农还是中小地主,统统破产!   要想在最短的时间内摧毁江南的地主经济,就只能用这种最为酷烈的手段。   回了南京,孙传庭再也按奈不住,召集南京城一众官僚召开会议,复社成员在列。   “大家都看到了,流寇陈兵于城外,猖狂至此,今次是两万军,攻城无望,才悻悻退去,但他日,若李信纠集革左五贼围攻南京,诸位还觉得南京能守住么?”   孙传庭锐目一扫,喝问道。   候方域跟着道:“南京已汲汲可危,若让李贼破了城,高邮与扬州惨事必将重演,在座的各位怕是都要被抄家灭族,而制军只带了一万京营人马,与流贼相比,远远不及,唯有招兵买马,尚能守住南京,值此危难时刻,还望诸位大人出钱出力,共襄国难!”   “这……”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出钱是最让人为难的,当初高邮的官员,在赵士祯的压力下,明知城破是抄家灭族,都捏捏扭扭不肯出银子,而今这一幕在南京又重演了。   “制军,出多少?”   保国公朱国弼颤声问道。   孙传庭冷哼一声:“依官阶,七品以上五千两起,魏国公与保国公与国同祚,享了两百多年的荣华富贵,当为表率,出五万两!”   “哎唷,制军制军啊,哪有那么多银子啊!”   “百十两出的起,五千两还不如要了老夫的命啊!”   顿时,底下叫苦不迭。   “哎唷!”   孙传庭突然捧着心口,面现痛苦之色,口吐白沫,瘫倒在了椅子上。   “制军,制军!”   “快扶制军回后堂!”   候方域、陈贞慧和冒襄等复社成员连忙扶住孙传庭,抬回了后堂,留下一众文武官员面面相觑。   “快,快去看看!”   徐弘基反应过来,就要跟进去,却有几名复社成员奔了出来,拦住道:“制军积郁成病,暂不见客,各位先回吧,制军稍有好转,必会接见各位!”   后堂又奔出了几十名军卒,拦着路,众人一看这架势,只能回返。   两日后,传出消息,孙传庭重病缠身,将向皇上上表请辞,告老还乡!   这消息一出,南京乱了套,江对面就是李信虎视眈眈,而南京士绅全指着孙传庭了,如孙传庭告老还乡,还有谁来守城?   “孙百谷在装病!”   “逼着我们出钱呐!”   陆续有人猜破了孙传庭的用心,还别说,这一招挺有效的,不给钱,孙传庭能摞挑子走人,他们走不了啊,真要被李信进了城,铁定是抄家灭族。   魏国公徐弘基与保国公朱国弼乖乖的掏了五万两,有他俩带头,督理太理刘元斌也出了三万两,其余马士英等人纷纷出钱,给孙传庭凑了近两百万两银子。 第一五五章 启用傅宗龙   南京城里,厉兵秣马,有了近两百万两银子,孙传庭可以放开手脚征召壮勇,又因崇祯的半年大限,让他没法去考虑长久计划,他必须在两三个月之内把兵练成,过江攻打扬州,是非成败在此一举,因此他也选择了火枪兵,大量兵员被送入神机营。   毕竟火枪兵最为节省时间。   当孙传庭征召到五万兵力的时候,扬州城里,一派喜气洋洋,李信于这日迎娶了红娘子。   太阳渐渐西下,李信征用的园子里依然高朋满堂,盐商与各界代表欢聚一堂,外面喧嚣震天,尤以邢三为首的邢家班,开怀畅饮,而闺房却安静的很,红娘子坐在床边,披着红盖头,身着大红礼服,与李信之间的一幕幕往事流淌上了心头。   在杞县街头与李信的初识,在大狱中的定情,两个李信的纠结……   红娘子的嘴角绽现出了一抹笑容。   天色渐渐黑了,宾客们纷纷告辞离去,送走最后一个人之后,李信心急难耐,正要入洞房,高桂英却拦住道:“你看你一身酒气,别熏着了红娘,让彩衣和彩裳先帮你洗一洗吧。”   慧英也站一边,神色略有些黯淡,孙逖扯了扯周菡,轻唤了声:“娘!”   周菡笑着揉了揉孙荻的脑袋,心里有些酸涩,暗暗叹了口气。   反是彩衣彩裳,浅笑盈盈,并不因李信娶了红娘而有任何醋意。   “慧英!”   李信拉住慧英的手,带着歉意唤了声。   慧英勉强笑道:“李公子,从我决定留下的那一刻起,就知道会是这样,你不要多说,能呆在你身边,就足够了,不过你要记得你对我的承诺,要一辈子对我好,我也会一辈子对你好!”   李信动容道:“想我李信何德何能,慧英我不想说大话,但我仍是要对你说,即使将来你变老变丑,我也会陪在你身边。”   “李公子……”   慧英的眼角渗出了泪花。   高桂英没好气道:“你个偷心贼,快点让彩衣彩裳服侍你去洗浴吧,别让红娘等急了。”   李信看了过去,彩衣和彩裳羞涩的低下了脑袋,她们虽然当不了李信的新娘子,却很是盼望,能亲手把李信洗的干干净净,送入洞房。   李信拉住二女的手,掂了掂,摇摇头道:“你们的身子太弱,我可不敢叫你们来服侍我,还是等身体再恢复些吧。”   二女流下了失望的眼泪,尤其彩衣还哽咽道:“李公子,咱们身子是弱了点,但也不碍着服侍你吧,你是不是嫌弃我们?”   李信嘿嘿一笑:“完全是你们想多了,二位姑娘国色天香,我疼爱还来不及,哪里会嫌弃,我是怕我粗手笨脚伤着了反有不美,你们的任务是把身体调养好,我这人可不会怜香惜玉,要想服侍我,得经得起折腾才行。”   彩衣和彩裳的脸红了,暗啐一声,纷纷低下了脑袋,心里有些焦急。   “好了,我自己去洗就行了!”   李信摆了摆手,径直走入了侧屋,匆匆洗漱,便入了新房,一个俏人儿正坐于床上,突然的,他的心头一阵恍惚传来。   前世今生,这是他第一次娶妻,从今日起,邢红娘成了他的妻子,一股比泰山还重的责任感,萦绕上了心头。   “红娘!”   李信忍不住低呼。   床上的人儿浑身微颤。   李信快步走了过去,在红娘子身边坐下,正要去揭盖头,红娘子却一把压住了他的手,并轻轻摇了摇头,把脑袋伏在了李信的胸口。   李信索性抱住红娘子,二人都不说话,屋内安静的似能听到彼此的心跳,这一刻,两颗心也渐渐交融在了一起。   “红娘!”   李信低呼了声,就揭开了红盖头,那娇艳的容颜竟让他一时痴了,红娘子羞喜交加,轻推了推李信,李信笑了笑,拿瓜瓢盛了一瓢酒,夫妻二人凑头合饮,就着嘴里的丝丝酒香,红娘子的眼角满是柔情,缓缓闭上了双眸!   ……   时光匆匆,转眼到了四月上旬,河南和湖广方面的战事没有大的变化,李自成在南阳的群山中操练人马,并按李信所给的配方改良火药,暂不出来。   张献忠和罗汝才被左良玉追赶,在湖广北部东奔西跑,虽然张、罗的人马也破过几个州县,但是与洛阳和襄阳,尤其是扬州接连失守之后,这样的事已经不算大事了,局势稍有和缓。   暂时李自成和张献忠不占据城池,不置官吏,一派流寇作风,唯有李信据扬州固守,又收编了盐商,显然成了崇祯的心腹之患,但全国靡烂,处处溃堤,实在调不出太多的兵对付李信,他只能寄期望于孙传庭,并强迫自己对孙传庭抱以莫大的信心。   毕竟孙传庭战绩赫赫,曾把李自成逼的走投无路,若非商洛多山,李自成早被捉住了,而淮扬一带地势平坦,李信逃无可逃,他渴盼孙传庭的捷报传来。   与此同时,崇祯还需要简派一位知兵大臣出任陕西、三边总督,填补丁启睿升任督师后的遗缺,考虑了几天,却悲哀的发现,满朝文武,竟然无人可用,只能将傅宗龙从狱中放出,授以总督重任,统率陕西、三边人马专力剿闯,主意拿定之后,立即于武英殿召见兵部尚书陈新甲。   自洛阳和襄阳相继失守之后,陈新甲虽于同僚和部属面前保持镇静,批答全国有关兵事的各种重要文书,处事机敏,案无留处境牍,但心中不免疑虑恐惧,好像有一把尚方剑悬在脖颈上,随时都将由皇上一怒之间下一严旨,尚方剑无情斩下,砍掉他的脑袋。   当听到太监传口谕要他去武英殿觐见,他不敢怠慢,更换衣服,心里也七上八下,深怕有人对他攻击,惹怒了皇帝。   匆匆换好衣服,陈新甲带着一个心腹长随和一个机灵小厮离开了兵部衙门,从右掖门进紫禁城,穿过归极门,刚过了武英门前边的金水桥,就见相识的刘太监从里边出来,对他拱手让路。   陈新甲回了礼之后,拉住刘太监小声问道:“刘公,圣驾还没来到?”   刘太监向里边一努嘴,低声道:“皇上处分事儿性急,已经在里边等候多时了。”   “你可知皇上为着何事召见?”   陈新甲问道。   刘太监含糊道:“尚不得知,咱家想着横竖不过是为着剿贼御虏的事。”   陈新甲又问道:“皇上心情如何?”   刘太监叹了口气:“皇上总是脸色忧愁,不过还好,并无怒容。”   陈新甲顿觉放心,向刘太监略一拱手,继续向北走去,刘太监向陈新甲长随使个眼色,长随暂留一步,等候吩咐,见着刘太监的和善笑容,心里大概有数了。   果然,刘太监小声道:“你回去告诉你家老爷,里边的事儿不必担忧,有什么动静,我会随时派人告你家老爷知道,还有,去年中秋节借你家老爷的四千两银子,总说归还,一直银子不凑手,尚未奉还,昨日舍侄传进话来,说替我在东城又买了一处宅子,已经写下文约,尚缺少一千五百两银子。你回去向陈老爷说一声,再借给我一千五百两,打总归还,是急事儿,可莫忘了。”   长随连道:“不敢忘,不敢忘。”   “明日我差人到府上去取。”   刘太监微微一笑,匆匆而去。   长随心里暗骂,好一个没卵子的贼阉就匆匆追上了陈新甲,虽然什么都没说,但看着长随那欲言又止的模样,陈新甲似是明白了什么,眼里隐有怒色闪现,随即被一个太监引往武英殿,将长随小厮留在武英门等候。   崇祯高踞于武英殿的东暖阁中,见陈新甲躬身进来,才放下手中文书,待得陈新甲跪下叩头以后,才忧虑道:“丁启睿升任督师,遗缺尚无人补,朕想了数日,苦于朝中缺少知兵大臣,傅宗龙虽有罪下在狱中,似乎尚可一用,卿以为如何?”   傅宗龙曾于崇祯十二年任兵部尚书,以不能从谀承意,忤旨下狱,法司判为充军边疆,崇祯不同意,想把傅宗龙处死,因朝中不时有人为傅宗龙喊冤,才关押到现在。   陈新甲正有营救傅宗龙之意,趁机道:“宗龙有带兵阅历,前蒙陛下识拔,授任本兵,偶团小过,蒙谴下狱,颇知悔罪,今值朝廷急需用人之际,宗龙倘荷圣眷,重被简用,必能竭力尽心,上报皇恩,宗龙为人朴实忠诚,素为同僚所知,亦为陛下所洞鉴。”   崇祯沉吟半晌,许久才道:“傅宗龙倒是朴实、忠厚,朕以对他的愧疚之心任用他,他应不计前嫌,为朕尽死力才是。”   陈新甲跪在地上略等片刻,见崇祯没有别事垂问,便叩头辞去。   崇祯则于武英殿暖阁中下了道手谕,释放傅宗龙即日出狱,等候召见,又因朝臣不停的攻击杨嗣昌,于是下旨为杨嗣昌昭雪,称赞他临戎二载,屡著捷功,尽瘁殒身,勤劳难泯,并命湖广巡抚宋一鹤派员护送杨嗣昌的灵柩回籍,赐祭一坛,命礼部代他拟祭文一道,明日呈阅。 第一五六章 行款之议   第二天,崇祯在文华殿召见陈新甲和傅宗龙,二人磕头之后,崇祯仔细打量向了傅宗龙,虽然两鬓和胡须白了许多,但精神还很健旺,于是道:“朕前者因你有罪,将你下狱,以示薄惩,今国家多故,将你放出,任陕西、三边总督,这是朕的特恩,你应该知道感激,好生出力剿贼,以补前愆,功成之日,朕不吝重赏。”   傅宗龙含着热泪说:“风霜雨露,莫非皇恩,臣到军中,誓必鼓励将士,剿灭闯贼,上慰宸衷,下安百姓,甘愿粉身碎骨,不负皇上知遇之恩!”   崇祯欣慰说:“很好,你到西安之后,估量何时可以带兵入豫,剿灭闯贼?”   傅宗龙不确定道:“俟臣到西安,斟酌实情,条奏方略。”   崇祯眉头皱了皱,不满道:“如今是四月上旬,朕望你驰赴西安,稍事料理,限于两个月之内率兵入豫,与保督杨文岳合力剿闯,切勿在关中逗留过久,贻误戎机。”   傅宗龙暗暗叫苦,他也是带过兵的,深知两个月之内决难出兵,却怕崇祯震怒,将他重新下狱,只得放胆道:“恐怕士卒也得操练后方好作战。”   崇祯厉声道:“陕西有现成兵马,各镇兵马,难道平时就不操练么?你不要等李自成在河南站稳脚跟,方才出兵!”   傅宗龙是知兵的,深知各镇练兵多是有名无实,缺额严重,只是崇祯已现出了不耐之色,不好辩解,只能跪地低着头不说话。   崇祯以为傅宗龙已被说服,语气稍有和缓,便道:“汝系知兵大臣,朕所素知,目前东虏围困锦州日久,朕不得不将重兵派出关外,是否能早日解锦州之危,尚不得知,河南、湖广、山东、南直隶的局势都很不好,尤以河南、湖广与南直隶为甚,连失名城,亲藩殉国,卿有何善策,为朕纾忧?”   傅宗龙叩头说:“微臣在狱中也常常为国家深忧,虽有愚见,却不敢说。”   崇祯道:“苟利于国,不妨对朕直说。”   傅宗龙道:“目前内剿流贼,外御强虏,两面用兵,实非国家之福,朝中文臣多逞空言高论,不务实效,致有今日内外交困局面,如此下去,再过数年,局势将不堪设想,今日不是无策,惟无人敢对陛下言说。”   崇祯心中一动,大概猜到了傅宗龙想说什么,连忙说:“卿只管说出,勿庸避讳。”   傅宗龙又道:“陛下为千古英主,请鉴臣一腔愚忠,臣方敢说出来救国愚见。”   崇祯挥了挥手:“卿今日已出狱任事,便是朕股肱大臣,倘有善策,朕当虚怀以听,倘若说错,朕亦决不罪汝。”   傅宗龙又叩了头,低声说:“以臣愚见,对东虏倘能暂时议抚,抚为上策,只有东事稍缓,方可集国家之兵力财力痛剿流贼。”   崇祯不置可否,仿佛这意见不合他的心意,因陈新甲是议和派,他怀疑是陈新甲暗嘱傅宗龙作此建议,不由向陈新甲望了一眼。沉默片刻,问道:“你怎么说对东虏抚为上策?不妨详陈所见,由朕斟酌。”   傅宗龙道:“十余年来,内外用兵,国家精疲力竭,苦于支撑,几乎成为不治之症,目今欲同时安内攘外,纵然有诸葛孔明之智,怕也无从措手,故以微臣愚昧之见,不如赶快从关外抽出手来,全力剿贼,俟中原大局戡定,再向东虏大张挞伐不迟。”   崇祯道:“朕已命洪承畴率大军出关,驰援锦州,目前对东虏行款,示弱于敌,殊非朕衷,你出去后,议抚二字休对人提起。下去吧!”   傅宗龙叩头退出,崇祯向陈新甲问道:“傅宗龙也建议对东虏以暂抚为上策,他事前同卿商量过么?”   陈新甲叩头道:“傅宗龙今日才从狱中蒙恩释放,臣并未同他谈及关外之事。”   崇祯点点头道:“可见凡略明军事者均知两面作战,内外交困,非国家长久之计,目前应趁内事稍歇,催促洪承畴率大军火速出关,驰救锦州,不挫东虏锐气,如何言抚?必须催承畴速解锦州之围!”   陈新甲道:“陛下所见极是,倘能使锦州解围,纵然行款,话也好说,臣所虑者,迁延日久,劳师糜饷,锦州不能解围,反受挫折,行款更不容易,况国家人力物力有限,今后朝廷再想向关外调集那么多人马,那么多粮饷,不可得矣。”   崇祯叹了口气:“朕也是颇为此忧,眼下料理关外军事,比豫、楚,两淮还要紧迫。”   “皇上,确是十分紧迫,不过连同宁远吴三桂在内的八个总兵官率领的十三万人马已经出关,洪承畴也驻足关门,一矣部署好关门防御,就向围困锦州之敌进逼。”   陈新甲附合。   崇祯想了想,便道:“对闯、献如何进剿,卿下去与博宗龙仔细商议,务必要他今夜出京,而对扬州李信,须催促孙传庭与史可法,朕留给他们的时间不多了。”   “遵旨!”   陈新甲叩头退下。   崇祯孤零零的坐在文华殿内,想着关内关外战局的靡烂,竟全无把握,再想着李信扼漕运咽喉,更是心里说不出的慌乱,不禁再叹了口气。   “难!难!这大局……唉,洪承畴,洪承畴,你可莫要让朕失望啊!”   四月上旬,正是春荒最为严重的时候,尤以李自成受影响最大,虽然破洛阳抄了全城富户的家,得到了大批金银财宝和粮食,但人马日众,还得放赈灾民,粮食消耗很快。   而中原普遍灾荒严重,金银又不能变现为粮食,驻地附近数县的老百姓已经把地里的豌豆荚吃光了,稍嫩的豌豆秧也吃了,只能靠山中野菜过活,吃光了榆钱、芦根和野藤的紫花,再吃各种能下咽的树叶和嫩草,有人剥吃榆树皮,有人出外逃荒,老弱病残纷纷倒毙路边。   看着那惨象,健妇营的女兵们漫山遍野的搜找尸体,将之一一掩埋,慧梅莫名想到了淮扬之行,第一次是高邮,第二次是扬州,留给她深刻印象的不仅仅是富庶,还有安宁,两座城虽然由李信先后攻下,却没有留下战火肆虐的痕迹,她不由与李自成作起了对比。   明明攻下了洛阳,却如蝗虫般洗劫一番,就席卷向了另一个目标,以前李自成尚能以洛阳乃四战之地,难以据守为由解释攻打开封的必要性,但慧梅的淮扬之行开拓了眼界,见过了世面,她已经不信了。   李信能以弱势之兵踞守扬州,为何李自成拥兵十余万却守不住洛阳?   思来想去,她想到了一个最不愿对面的答案:流寇作风,这也是李信不止一次对李自成的评价,否则没办法解释李自成起兵十来年了还四处流窜的现实。   要知道,革左五营好歹还占据英霍山区作为根据地,而李自成手下的人马散而复聚,聚而复散,死了一批又一批,这十来年间,中原陕西的靡乱固然有天灾不断,官府横征暴敛的因素在里面,但李自成的流窜也起了极大的推动作用。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慧梅越来越觉得,李信那割据南阳,养精蓄锐的建议无比正确,可是从目前来看,李自成攻打南阳的目地并不是为了占据,而是洗劫一番,补充军需,为第二次攻打开封做准备。   “慧梅,怎么了?”   张鼐见着慧梅的脸色不大好,关心的问道。   慧梅幽幽叹了口气:“我想慧英了。”   因李信没有蛮横的强留慧英,而是用火药配方给高一功下了台阶,张鼐对李信已经没有芥蒂了,这时笑道:“想必慧英正在为李公子训练健妇营吧,只是可惜了双喜。”   “强扭的瓜不甜,慧英心里没有双喜,两个人相处的越久,只会越痛苦!”   慧英摇了摇头,突然问道:“张鼐,李公子总说我们身上有大事发生,还一再提醒你去找他,甚至最后让我们留下不要回去了,免得横祸缠身,一次两次,我能当他是危言耸听,可他每次都这么说,再看他的为人,也不象是那种胡言乱语的人,偏偏他又不肯多说,哎呀,我每次想到,心里面就毛毛的。”   张鼐沉吟片刻,才道:“可能是想我们为他效力,才故意吓唬我们吧?”   慧梅不确定道:“李公子应该不是那样的人,你快想想,到底问题出在哪儿?”   张鼐挠着后脑壳,豁达的笑道:“想那么多做甚,等攻下了开封,我们就成亲,你再给我生个白白胖胖的大小子,谁也分不开我们。”   “尽做美梦!”   慧梅俏面一红,横了眼张鼐,其实她也不认为会有什么重大变故发生,毕竟跟了李闯十来年什么风浪没见过,只是出于女性的直觉才有所不安,她实在想不出会有什么变故,除非李自成强纳自己为妾,这可能么?   就算自己不要脸,李自成还要脸呢!   想不通,她的心也放宽了下来。 第一五七章 炮成劝进   (谢谢好友SHAJIA的月票~~)   扬州虽然也受春荒困扰,但地处于淮扬腹地,隔着江又是富庶的江南,情况要比李自成好了千百倍都不止,唯一构成压力的,并不是军粮不足,而是李信要求的不教扬州三州八县饿死一人。   李信正翻阅着各处汇集的报告,突然黄海来报:“总司令,第一批F001117和F002093型野战炮已经由高邮运过来了,要不要现在去看一看?”   “哦?”   李信大喜,这几个月来他按兵不动,就等着拿破仑炮出炉啊。   拿破仑炮有两款,分别为12磅野战炮和6磅野战炮,李信也仿造出了这两款,不过他的编号不再是传统编号,而是按照二战时德军对火炮的编号,以F标志为野战炮,分别命名为001117和002093型,其中前三个数字是正常编号,后三位数对应着口径。   这个命名方法,让人很不适应,当时人为火炮命名,要么是神威炮,要么是大将军炮,怎么威风怎么叫,从来不考虑规律的问题,可这是李信亲自命的名啊,没办法,只能适应。   “快去看看!”   李信立刻站了起来,又道:“再多通知些人,一起去见识一下!”   “得令!”   黄海施礼退出。   不片刻,数百人浩浩荡荡出城,除了一众好奇的文武,还有红娘子,高桂英母女,慧英,周菡母女与彩衣彩裳。   红娘子与李信正是新婚燕尔,你侬我侬之时,恨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陪在李信身边,她不是大家闺秀出身,不会如寻常女人般,与相公相敬如宾,故意表现出一定的疏远,也没什么妻尚贤不尚色的想法,她只知道自己深爱着李信,应当向李信奉献出全副身心。   在床榻上,经历过最初的羞涩之后,她渐渐地主动取悦李信,珍惜每一刻的缠绵时光,她要留住枕边人,恰好李信是现代人,并不会因红娘子的主动看不起她,反而有一种鱼水交融的感觉,也让红娘子在他心里的地位越来越重,这就是自己的妻子啊,是一辈子要守护珍爱的女人!   当然了,红娘子也不是不通情理,时常会把李信赶去高桂英那边过夜,高桂英也心存感激,与红娘的关系更加亲密了。   一行人马缓缓向着校场行进,彩衣彩裳坐着乌篷车子,虽然在阳光的直射下,车内闷如蒸笼,可是她们的皮肤还不能直接被初夏的阳光照射,否则会被灼伤,而过于明媚的阳光,也会让她们头晕目眩,甚至中暑晕厥,不过哪怕前胸后背都湿透了,一缕缕秀发也贴在了脸颊上,心情却是无比舒畅,就仿佛笼中的金丝雀,终于飞入了外面的广阔天地。   “彩裳,快看那边,有条大黄狗,嘻嘻,夹着尾巴跑,还回头看呢!”   透过掀开的一小扇窗户,彩衣开心的娇笑起来。   彩裳也凑过脑袋,新奇的看着车外的一切,却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鼻子一酸,几大滴泪珠如断线珍珠般滑落下来。   彩衣的心里也是莫名的酸酸涩涩,哽咽道:“彩裳,不要哭,一切都会好起来的,遇上李公子是我们的福份,我们终究会象正常人一样,行走在阳光之下,也会如正常的女子,侍奉李公子一辈子。”   “嗯~~”   彩裳含着泪点了点头,随即就扑哧一声笑了起来:“哎呀,我们的好日子才开始,不应该哭啊,来,小美人儿,给姐姐笑一个!”   “不知羞,什么姐姐,你还没我大呢!”   “谁说的?”   彩衣傲然挺了挺胸。   “你要死啊,你也不比我大多少!”   彩裳啐了句,伸手向彩衣抓了过去,二女打闹了片刻,均是气喘吁吁,才又把脑袋贴向了窗户,窗棱下的两张娇艳面孔,洋溢着满满的幸福和对美好未来的期待。   校场并不远,很快的,李信等人就赶到了校场,角落摆着六门炮,四门117,两门093,与当时火炮普遍的粗糙宽阔不同,这六门炮,结构紧凑,长长的炮管带来了别样的美感,那颗粒状的黝黑颜色,一看就非常结实,那高大的车轮,仿佛能迈过千山万水,到达任何想要去的地方。   众人纷纷围了上去,左摸右摸,啧啧称赞。   孙荻忍不住赞道:“李公子,这炮真漂亮,是你在……”   正说着,李信突然伸手捂住了她的嘴,然后做了个她看不懂的拉拉链的动作。   孙荻顿时俏面一红,差点说漏嘴了,李信的离奇经历,只有她、周菡和红娘子知道,这是她们四个人的秘密,不禁后怕的吐了吐舌头,但是想到平白无故的被李信占了便宜,那小小的心肝又颇为不愤,狠狠瞪了眼过去。   “怎么样?”   李信却是回头问道。   “总司令,现在就可以开炮!”   费三从旁道。   “好,大家都散开点!”   李信点了点头。   众人纷纷退向一边,好奇的望着那几门火炮。   拿破仑炮最大的优点在于发射简便,再加上李信在军中全面推广了定装弹药,不片刻,已准备就绪,但让众人惊奇的是,新式火炮不需要点火,而是把一根插销插入火门,再系上绳子,随着一声令下,辅助发射的四人背转过身,塞住耳朵,又一人猛一拉绳子!   “轰!”   炮口火光闪烁,天空中的破空声刺耳而又尖锐,不片刻,约两里处的标靶传来惊天巨响,连标靶带土堆都被炸的粉身碎骨。   每个人都有了一瞬间的失神,要知道,红夷大炮才能打到一里,而新式火炮竟然能打到两里,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只有红娘子、周函和孙荻相视一笑。   她们都明白是怎么回事,这也是她们共同的秘密。   “轰轰轰!”   火炮不停的发射,一枚枚炮弹打向标靶,一次一次的震惊,一次一次的惊喜。场中众人均是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是好了,眼中满满的全是激动的光芒。   其实拿破仑炮的标准射程是1.5公里,李信仿照的炮,射程只有三分之二,可前者是青铜铸炮,后者是铸铁炮,哪怕用的是最先进的球墨铸铁,李信也不敢上足火药。   不过退一步说,两里的射程已经远超红夷大炮了,就算是较小的 093型,射程也相当于现有的红夷大炮,显然,在在山区中和崎岖难行的地方,093型更易于携带。   邢三兴奋道:“总司令,有这两种新式火炮,天下还有谁能挡我革命军的步伐?老汉建议总司令立刻攻打南京,以南京为都,建号称国!”   黄海也猛一拱手:“请总司令称王!”   “请总司令建号称王!”   众人纷纷半跪施礼! 第一五八章 调虎离山   李信身前跪倒了黑压压一群,不论文武官员,还是校场的战士,全都跪在了李信身前,看着这一幕,红娘子心潮澎湃,因为李信是她的相公,她为李信而自豪。   高桂英、慧英与周菡也是目中现出了希翼之色,高桂英曾和李信说不要名份,主要原因还是不想做妾,称了王,则可拥有名份,慧英和始终矜持的周菡也是类似的想法。   “各位!”   李信却是锐目一扫,便道:“大明朝历两百七十年,气数已尽,这大好河山,我不坐,李闯、张献忠,甚至关外的东虏也会坐,我自杞县与红娘起兵以来,就没想着把这江山让与别人,但是,大明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此时建制,我们将成为朝庭的眼中钉,也为李闯和张献忠之流吸引朝庭的注意,朱升曾向太祖进言:高筑墙,广积粮,缓称王,如今我们还是应韬光养晦啊。   不过大家别着急,大明朝灭亡,也就这三五年的事,届时天下无主,我李信自当带着大家逐鹿中原,总之,崇祯不能死在我们手上,现在,都起来吧!”   “总司令言之有理!”   “哈,多等几年亦是无妨!”   众人陆陆续续起来,其实他们也知道,通常第一次劝进是不可能成功的,至少要三次,让无可让,李信才会勉为其难的建制立国,第一次被邢三抢到了,谁都无话可说,毕竟邢三是红娘子的本家叔叔,而红娘子父母双亡,就是事实上的长辈,形同于未来的国舅,由国舅劝进,谁敢和他抢?   很多人在意的是第二次和第三次,尤其是第三次劝进,更是重中之重。   “李公子,虽然不称王,但扬州一府的地盘太小了,我觉得还是应早日攻打南京,再向周边用兵,把南直隶纳入囊中才是正理。“   这时,高桂英提议道。   “不错!”   李信点了点头:“但是攻打南京并非一蹙而就,首先,我们兵力有限,不能消耗在无谓的攻城战当中,其次,南京和扬州不同,扬州城狭小,被我们围困,他撑不了几日,韩文镜又心胆俱丧,因此能轻取扬州,而南京城周120里,粮草储备充足,又有孙传庭镇守,我们若直接攻打,李自成攻开封可为前车之鉴,南京士绅必众志成城,即便攻下,也损失惨重,所以攻打南京,需要把孙传庭调出来打,狠狠揍他一顿,让南京士绅见识到我们的厉害,再配合中华日报的宣传,早晚南京会不战而降。”   张全问道:“总司令,那如何把孙传庭调出来?”   李信微微一笑:“崇祯给了孙传庭与史可法半年大限,史可法的淮安兵暂且不提,可孙传庭肯定时刻关注着扬州的动静,如果我们此时把主力调走,孙传庭会不会来攻?”   “嗯?”   众人眼前一亮。   不过慧英问道:“李公子,孙传庭久经战阵,经验丰富,难道看不出你是虚晃一枪?”   李信道:“我们拉出去并不是虚晃,而是真刀实枪的去打滁州,一来为攻打南京练兵,二来作好南下攻打和州(今安徽马鞍山市和县)的准备,如和州在我们手里,等于扼住了南京的西大门,并可随时北上攻打庐州,解决盘踞于英霍山区的革左五营。   其实孙传庭本有大才,从他硬生生从南京官绅手中敲了两百万两就可看出,更何况还与各路义军作战十年,被他剿灭的流贼不知几许,如他以重兵守护南京,足够我们喝一壶,但崇祯急功近利,只给他半年之限,逼迫孙传庭不得不主动进攻,只要我们把兵力拉出去,不论是真是假,孙传庭都会携主力渡江,更何况我们攻打滁州并非虚假,他哪能放过这天赐良机?   好了,我们都准备一下,十日之内,先把粮草运往六合屯驻,十五日之内,兵发滁州。”   “得令!”   众人齐齐施礼。   ……   李信选在春荒末尾用兵,实际上还存了割麦子的打算,滁州和州一带,土地肥沃,有大片良田可供收割,在动员令发出之后,一车车的粮草被送往六合,部分兵员与火炮也输送过去。   “制军,扬州把大量的兵力和粮草物资向六合聚集,看来是要攻打滁州呐!”   得到消息的候方域和陈贞慧,匆匆来见孙传庭。   这段日子以来,孙传庭称病,复社张着孙传庭的虎皮讨饷,大出风头,除了方以智去北京任职,候方域、陈贞慧都得到了重用,冒襄则因老家处于革命军的控制之下,并不过份活跃,孙传庭也不太过于重用他。   “哦?调虎离山之计?”   孙传庭捋起了那蓬松的胡子。   候方域附合道:“制军所言极是,学生也如此认为,想那李信到底稚嫩,如何能比得上制军的老到?”   孙传庭摆了摆手:“李信出道不过半载有余,李自成、本部院、史漕抚都未从他手中讨得好,还被他潜入洛阳,劫了福王及钱粮,又连克高邮扬州,你可莫要轻视他,现在本部院问你,李信是真打滁州,还是诱我过江,调虎离山?”   “这……”   候方域不敢乱说,沉吟许久,才道:“根据探马来报,李信确实是在准备攻打滁州,此事作不得假,所以学生弄不明白的是,他明知制军屯集重兵于南京,他怎么敢置扬州于不顾去攻打滁州?莫非不怕制军趁机过江?”   孙传庭看向了陈贞慧。   陈贞慧早有定计,不慌不忙道:“请制军恕学生直言,李信于此时攻打滁州,时机把握的恰到好处,毕竟南京之兵乃新募,未能完全成军,依皇上的半年期限,若能拖到五六月间,战斗力将大有提升,想那李信亦明此要,故而逼迫制军渡江打扬州,倘若制军不去,滁州与和州决难抵住,皇上必然震怒,后果难料,而制军去了,唯有以快打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下扬州,否则稍有拖延,一俟李信回师,只怕……不乐观啊!”   “是啊!”   孙传庭满面忧愁的叹了口气:“若能多给本部院一两年的时间,又何至于此,哎~~”   孙传庭对崇祯隐约有了些不满,崇祯不知兵,不明白前线的恶劣形势,总是自作主张的规定这,规定那,和宋朝打仗皇帝画阵图是一个性质,不过想到傅宗龙更惨,只有两个月的期限,还不连从北京到西安的千里路途,他觉得自己还算是幸运的。   “秘密调整粮草,做好出兵准备,并密切观察江北动静!”   孙传庭调整了心绪,吩咐道。   “得令!”   候方域与陈贞慧施礼退出。 第一五九章 兵围扬州   (谢谢好友天涯明月,今生无悔的月票~~}   泥模铸炮法的成功率非常低,大概只有三到四成,不过李信在高邮的时候,每隔几天就让铁匠造一批炮,自从第一批炮送过来之后,隔三差五,就有火炮送达。   铁料则来源于把佛郎机炮与虎蹲炮融掉重铸。   当李信于半个月后抵达六合的时候,手头已经有了二十门117与十门093,扬州各留了同样数量的火炮。   六合到滁州约一百五十里,正常行军要两天时间,李信带了两万人马,他也没想过虚晃一枪,而是真枪实弹的去攻打滁州,毕竟淮扬一带,地势平坦,什么奇兵、伏兵都是笑话,李信的兵力只要稍微有点水份,都能被探的一清二楚,同样,孙传庭的一举一动也瞒不过李信。   两日后,革命军抵达了滁州城下,做着攻城准备,城头的明军惊恐万分,滁州知州咆哮如雷,拿出钱粮,激励士气。   其实大明朝烂归烂,但官员还是很有气节的,就拿高邮来说,赵九祯到最后一刻都没投降,是因下不了手自尽才被生擒活捉,而韩文镜贪则贪矣,在明知扬州必破的情况下,也没投降,被活捉处死,滁州的官员也大抵如此。   反倒是底层吏员和军卒,对朝庭不存在任何忠心,这也是大明朝由贫富极度分化而带来阶层严重撕裂的一个重要表现特征。   与此同时,孙传庭也准备好了船只,三万五千卒整装待发。   “制军,还须小心行事,那李信必于江面拦截!”   候方域凑头提醒。   孙传庭向码头看了看,除了近千条民船用以输送士兵装备,还有一百多条七拼八凑而来的战船,自从前次被李信渡江兵逼南京之后,孙传庭就意识到了江防的重要性,把沿江各府的战船调集起来,论水面实力,足以与革命军一拼。   “怕他作甚,过江!”   孙传庭猛一挥手。   浩大的舰队依次向着江对岸驶去,战船分布于两侧,另有哨船于周边游曳,一派严阵以待的模样,候方域、陈贞慧等随军复社成员也是紧张万分。   要知道,他们都是文人士子,从未出征打过仗,而且不比陆战败了可以跑,水战一旦船被击沉,就只能落江里喂了王八。   一群身着儒衫的士子扒着船帮,左顾右盼,又怕被孙传庭发觉出什么,故意面现轻松,还不时说笑两句,渐渐地,舰队驶至了江心,仍不见革命军的影子,陈贞慧终于忍不住道:“为何流贼不来拦截,不会是还未探得吧?”   “哈!”   候方域哈的一笑:“想那李信必是怕了,他的水军俱为乌合之众,不敢与制军在江面决一雌雄!”   “诶~~莫要大意!”   孙传庭挥了挥手。   不过他也讷闷,革命军的舰队呢?   事实上,李信根本没有与孙传庭在江面争胜的打算,双方的水面力量差不多,真打起来谁胜谁负很难说,更何况即便胜了,也是损失惨重,得不偿失。   李信曾考虑过释放木箱雷,但这种手段过于阴毒,对孙传庭的兵,他是存了招降的心思,不到万不得己,他还是想使用堂堂正正的手段。   而且水雷不管威力多大,始终只是一种辅助性武器,需要与别的手段相互配合,才能发挥出决定性作用,单纯的使用水雷,炸沉十来艘,数十艘战舰,对战局起不到太大的影响。   因此,李信放任孙传庭的军队过江,在陆地上决战。   一直到踏足长江北岸,都未见革命军一帆一影,孙传庭军中的气氛明显轻松起来,尤其是复社,不少人开始写诗,赞颂孙传庭,同时贬低李信。   孙传庭自然不会被些许谀媚打动,甚至还对复社更加的反感,朝中一大票东林党人虽然不是什么好货色,可黄道周宁可被崇祯活活打死,也不开口求饶,至少东林要比复社有气节。   全军休息了大半天,水军沿长江南下,进入运河,上溯扬州,步军则直接开往扬州。   而革命军虽然陈兵滁州城下,但并未攻打,又过一日,李信接到了孙传庭已经过江,并往扬州进发的消息。   “李公子,要不要立刻回师?”   正给李信捏着肩膀的高桂英揉声问道。   李信沉吟道:“孙传庭上岸到扬州,还要有个两三天的路途,若是走的早,他可以回师,我们不急着赶去,等他开始攻城了,再回去亦有不迟,我不相信扬州连一两日都守不住。”   “嗯~~”   高桂英点点头道:“说的也是,至少盐商现在是站在你一边,只要短时间内城池不破,倒不怕生乱,也罢,就让孙传庭见识下新式火炮的威力。”   李信微微一笑。   三日后,孙传庭领三万五千明军兵临扬州城下,另有史可法领五千淮安兵配合,外城的居民早已迁入城内,留下一排排的屋舍和横七竖八的街道。   史可法看着那扬州城,心情复杂,叹了口气。   如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愿来扬州与李信作战,两次被俘,两次释放,他觉得没脸见李信,另一方面,他的淮安兵什么德性,自己也心里有数,不嚷嚷着投降都不错了,哪还敢与革命军交手?可是崇祯的半年大限押在他的脖子上,他有什么办法呢?   “此次攻打扬州,你我当尽全力,以报效皇上!”   孙传庭瞥了眼史可法,厉声道。   史可法只是苦笑着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孙传庭又向跟着史可法的淮安兵看去,东倒西歪,几无战意,还有不少人巴巴看着扬州城头,仿佛只要有人出面招降,就会立刻降了。   候方域对史可法很不满,哼了声:“漕抚不必气馁,今次制军率众四万攻打扬州,偏那李信率主力去攻打滁州,实乃千载难逢之良机,而扬州民心仍向朝庭,最多三两日,城池必破,那李信纵然往回赶,也来不及了。”   史可法并不看好,依他对李信的了解,明知孙传庭就在身侧,又哪能不预先布置?同时,他认为孙传庭不是象表面上那样的信心十足。   陈贞慧也道:“制军,攻城事不宜迟,是立刻强攻,还是掘城挖洞?”   孙传庭不假思索道:“黄得功曾在高邮掘城挖洞,并未破城,还是直接强攻罢,传令,一个时辰后攻城!” 第一六零章 方域献计   (谢谢好友书友20190603102206158的打赏~~)   一个时辰后,孙传庭向扬州发动了凶猛的进攻,因时间紧迫,只匆匆架设了炮位,就向城头打炮,随即步卒扛着飞梯,一窝蜂的冲了过去。   搭梯子攻城,是伤亡最重的一种方法,看着前方的战士毙命于城头炮火之下,孙传庭心里有了些悲凉,回想自己十年剿匪,各路小匪剿了不少,但宿敌李自成越发壮大,大明朝也日薄西山,而自己已经年近五旬了,眼见撑不了几年,偏偏淮扬又出了大敌李信!   对于攻克扬州,孙传庭并没有太大的把握,但他给崇祯逼到了绝境,只要崇祯稍微松下口,他都不可能仓促发兵。   他很清楚这一战失败的后果,朝庭将再也没有能力制得了李信,不仅扬州将固若金汤,甚至南京都有可能不保。   “也罢,本部院豁出这条命,也要为皇上铲除此贼!”   孙传庭暗暗下了狠心!   可就在这时,侧方三十来丈远,一枚炮弹打入了人群中,顿时惨叫连声,连跳弹杀伤,共有二十余人伤亡,现场一片血肉模糊。   “怎么可能?”   候方域惊呼。   要知道,孙传庭驻节处,距离扬州城墙超过了两里啊!   “也许是流弹碰巧打远了!”   陈贞慧故作轻松的安慰。   孙传庭也认可这个解释,可心里总是不安。   “轰!”   左侧十五丈处,又是一颗炮弹落地,带走了十余条性命。   一次可以是侥幸,两次呢?   很明显,没人再会认为是流弹碰巧打远了。   “轰!”   第三炮,居然打到了孙传庭背后二十来丈,孙传庭再也按耐不住,色变道:“速退,速退!”   一行人一窝蜂的退却,足足退了里许,因中军大帐后移,前方攻城的士兵不明就里,也纷纷退却,一场攻城战莫名其妙的无疾而终,要不是孙传庭在军中颇有威望,退却差点就演变为了溃败,在退却中,又有百十炮打来,夺走了上千条性命。   众人神色难看,面面相觑,谁都没想到,初战扬州竟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史可法神色凝重道:“本部院与李信不止一次交手,前两回,他的炮并无奇特之处,但今日火炮竟能打到两里之远,着实让人不可思议。”   “是啊!”   总兵许绍附和道:“司令爷本就用兵如神,今又如虎添翼,这仗还怎么打?”   随着话语说出,孙传庭和史可法的面色沉了下来,许绍也暗骂一声嘴贱,平时习惯了称呼李信为司令爷,但在这种场合,怎么还能这么称呼呢,尤其这话的意思就是涨敌人志气,灭自家威风,说句现实话,孙传庭督师南直隶,又有尚方宝剑在手,把他直接斩了都不为过。   孙传庭一道威严的目光扫来,许绍浑身一僵,背心满是汗水,好在或许是给史可法面子,孙传庭并非多说,只是问道:“要不要再去攻打?”   陈贞慧道:“制军,今日军心已散,不宜再攻,还是应安抚士兵,鼓励士气,明日一早,再战亦不为迟。”   “嗯~~”   孙传庭神色不变,点了点头。   第二日清晨,明军继续进攻扬州,其实炮弹打的远,射速更快一些,在几万人的攻城战中所起的作用并不是太大,除非有成百上千门炮,但扬州只有几十门炮,不过架梯子攻城是最为艰难的,从清晨到日落,明军付出了重在伤亡,仍未攻下扬州。   看着那落日下的城池,披上了一层血色的霞光,每个人的心头,也罩上了一层阴影,孙传庭更是呆呆的站在山包上,内心思绪起伏,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信心也渐渐地瓦解,甚至他又想到了被他强行埋藏在了心灵深处的禁忌话题,割据自立!   自从上回过路扬州被李信提醒之后,这个话题就成了他的心魔,时不时跳出来折腾一下,也折磨着他的心灵,眼下的局势已经越来越明朗,大明的崩溃几乎不可逆转,自己还要为崇祯卖命么?   尤其是今次若攻不下扬州,他可以预见到自己的下场,被押往西市,在万人围观下处斩,死亡倒是其次,他更在意的还是羞侮!   身着囚衣,背上插着签,跪在高台上,面对着一双双或冷漠,或兴奋的目光,还有指指点点,在一声令下之后,竹签被拨去,一名刽子手拽住他的头发,另一人饮下一大碗酒,喷在刀刃上,挥刀砍去他的脑袋!   刹那间,孙传庭面色惨白,身形摇摇欲坠!   他不怕死,他怕的是羞侮!   这也是很多督抚疆臣宁可死于流贼刀下,也不愿回京就斩的根本原因,而且在外面死了,叫殒国,回北京就斩,叫罪臣!   就如杨嗣昌,很多传言说他是因襄阳失陷,襄王被屠从而服毒自杀,朝臣攻击的火力也集中在此,但就是因为死在外面,崇祯才不予追责,还特意为杨嗣昌拟了祭文。   “百谷兄?”   史可法留意到孙传庭的异状,关心的问道。   “无妨!”   孙传庭挥了挥手:“着将士们好生休息,明日务必要攻下扬州!”说着,略一迟疑,又回头吩咐道:“着水军上来,明日与步军配合攻打。”   史可法劝道:“百谷兄,那李信有木箱雷,专用于水中,一枚即可炸沉一艘战舰,且形体隐秘,防不胜防啊!”   在攻打扬州之前,史可法就已如实告之,令孙传庭心有顾忌,不敢让舰队太过于靠近扬州。   “哈~~”   候方域哈的一笑:“漕抚不必忧虑,学生已有妙策!”   “哦?”   史可法惊讶的看了过去。   候方域得意洋洋道:“自漕抚提醒过后,学生冥思苦想,终得一计,流贼释放木箱雷,须自上而上,制军只须命人以竹排置于前,纵使炸开,也只会炸到竹排,于舰队无损,而后方舰队,可择机开炮,击沉流贼释雷小船,多沉个几艘,流贼必不敢再作无用之功!”   “嗯?”   史可法和许绍相视一眼,都觉得这个计策绝妙,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望向候方域的目光中,也带上了赞赏之色。   候方域无比受用这种目光,刷的一下,折扇展开,轻轻扇动起来,脑袋也微微扬起!   “好!”   孙传庭叫了声好:“此计甚妙,若明日能破去扬州,贤侄当计一大功,本部院必为你上奏皇上!”   “制军客气了,为制军出谋划策,乃学生本份,不敢居功!”   候方域赶忙收起折扇,深施一礼。   “嗯~~”   孙传庭的心里,又有了些许信心。 第一六一章 兵变   次日清晨,进攻继续,排山倒海的场面再度重演,不过孙传庭能敏锐的觉察到,军中的士气远远不如昨日了,甚至还有人开始咒骂不满。   说什么孙传庭没本事,拿士兵的命不当命,为了几两银子卖命太不值,还有淮安兵公然嚷嚷着司令爷怎么还不来,来了就投降!   孙传庭又急又怒,但他不敢使用过于激烈的手段,主要是怕哗变。   这些年间,随着朝庭财政越发困难,哗变也越来越频繁,杨嗣昌久久不能剿灭张献忠,并不是张献忠有多强,主要原因还是粮饷欠缺,士兵不愿卖命,明末其实是个比烂的时代,张献忠、李自成烂,但朝庭更烂。   孙传庭虽然暂时不存在这种情况,可他的兵,大多从南京招蓦,是城市油子兵,难以调教,而李信极少从城市招兵,作为现代人,城市兵的难缠他是知道的,他的兵,要么来自于饥民和改编的明军,要么来自于盐丁,都是处于社会的最底层。   更何况孙传庭如以残酷手段杀自己的兵示威,难免不会引起南京民众的怨恨。   只要一个屠夫的帽子往他头上一扣,南京言官不停的攻击他,既便是崇祯也保不了他,这并非不可能,因着他用称病的名义搞强行摊派,已经得罪了很多官绅。   无数双眼睛盯着他,就指着给他穿小鞋呢!   这种事不能多想,越想心里越是烦躁,孙传庭又向运河的方向望去。   打头船只的前方,加装了木排,另有小船在前游曳,有眼尖的士兵紧张的搜索着河面。   “下来了,下来了!”   突然有人尖叫,再一看,头皮发麻!   密密麻麻的木箱雷顺流而下,雷与雷之间,相隔半丈到一丈的距离,而且这次的木箱雷与传言中一尺见方的大小不同,足有两尺见方!   水雷的成本是非常低的,唯一金贵点的地方,就是触发引信,但随着制作引信的技术日渐熟练,产能大为提高,成本也急剧下降,如今革命军的触发引信如放开来,每天能生产近千,因此根本用不着节省,有多少水雷,就放多少水雷。   “开炮,叫后面开炮!”   有明军急的回头大叫。   “轰轰!”   接连几声闷响,却不是明军的火炮,而是革命军的火炮开火,几枚黑黝黝的炮弹打中了靠前的舰船,当场炸的迸裂开来。    117型因射程远,摆放在城头,而093型的射程与红夷大炮差不多,被推到了岸边,专打舰船,毕竟船上装不了红夷大炮,佛郎机炮与虎蹲炮的射程远远不及093型。   河面上,火焰腾起,爆炸声不断,但更让人心悸的,还是那缓缓飘来的木箱雷,一溜排连在一起,足有一百多颗。   “开炮!开炮!”   战舰上的明军冒着炮火,勉强还击,一炮打中水雷,引发殉爆,顿时炸起了一片,那剧烈的爆炸,掀起了滔天巨浪,木屑铁片四散迸射,也吸引了陆地上的攻守双方,都把目光投了过来。   船上则是欢天喜地,可是没多久,面色就变了,又来了一大片木箱雷。   人精神的承受能力是有个限度的,炸完一片,又来一片,谁能受得了?   虽然可以在木箱雷靠近之前先一步引爆,可那要付代价的,革命军的火炮还在不停的开火,冲上去的船只很难幸免,而且引爆成片的木箱雷就象是在玩火,稍有不慎,终会自焚。   “司令爷越来越厉害了!”   许绍忍不住赞叹,可随即就紧紧捂住了嘴巴,先后怕的看了眼孙传庭,好在孙传庭没注意,但不片刻,史可法却是轻咳两声,并扫了个警告的目光过来。   这还是那个严苛刚正的史漕抚么?   许绍心头有些疑惑,他感觉史可法变了,不过这个变化是往好的方向发展,如放在以前,史可法即便不惩办自己,也会厉声斥责,而今只是隐晦的警告自己,变的有人情味了。   “制军,制军!”   这时一名军卒慌里慌张的跑了过来,急声道:“制军,那李信带兵回来了!”   “什么?”   孙传庭如坠冰窖,一颗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史可法连忙问道:“在什么地方?”   那军卒道:“距运河还有二十里,天黑之前应该能渡过运河!”   陈贞慧急的大叫道:“赶紧叫水军去拦截啊,拦住他,不能让他渡过来。”   周围人没有吱声,反而纷纷投来了如看白痴般的目光。   显而易见,李信是在上游渡的河,而孙传庭的水军被堵在下游,无论如何也没法赶往上游。   “制军,只能退了!”   一名京营将领痛心的拱手。   “也罢,速退!”   孙传庭头脑一片空白,挥了挥手。   撤退的命令下达,明军开始徐徐退却,因史可法带的淮安兵是自北而来,并不和孙传庭一路,而是向东面退去,绕过扬州回淮安,可是在与孙传庭军脱离之后,军中突然鼓躁声大作。   “娘的,又败了,总是吃败仗,这日子啥时是个头啊!”   “根本就打不赢,穷折腾个啥?要我看,不如趁早降了!”   “是啊,司令爷如此仁义,不跟司令爷还能跟谁!”   “不错,老子们不走了,今天非得当司令爷的兵不可!”   “干什么,干什么?”   许绍一听这话,急的挥手大叫。   一名老兵冷声道:“兵主爷,听不懂弟兄们的话么,咱们要当司令爷的兵,兵主爷平时待弟兄们不薄,弟兄们也不愿让兵主爷为难,只望好聚好散!”   “这……”   许绍还真不敢发火,不禁看向了史可法。   史可法满面愤怒,但随即,就化作了悲凉,叹了口气道:“强扭的瓜不甜,既然将士们都不愿走,那我们走!”   “漕抚且慢!”   又有一人叫道:“漕抚若回淮安,崇祯必饶不了你,不如一起投了司令爷吧,大道理俺不懂,但俺知道,司令爷是真心为了老百姓好,也不会亏待漕抚的,漕抚何必回去受死呢?”   “闭嘴!”   史可法大怒。   “漕抚,弟兄们都是真心的,没谁愿见漕抚被缇骑捉回北京处斩啊!”   “莫要多说,本部院无能,未能带着你们破贼,反而接连三败,所以你们投了李信,本部院无话可说,但本部院生是大明的人,死是大明的鬼,决无可能背叛皇上,走!”   史可法悲愤交加,流着滚滚热泪,回头看着许绍与几名亲信。   “诶!”   许绍大呼一声,跟上了史可法。   却有人道:“咱们决不能看着漕抚去淮安送死,纵然漕抚埋怨,弟兄们也要得罪了,大家伙,上!”   “你们,你们要谋反吗?”   史可法厉声喝斥。   “等司令爷回来再说吧!”   一群人涌了上前,把史可法、许绍等人团团围住。 第一六二章 留下京营   (谢谢好友5335YN和好友陳锦昌的月票,好友中华潮的2100大赏和两张月票~~)   扬州城头,看着孙传庭引军徐徐退却,红娘子冷冷一笑:“既然来了,想走哪有那么容易,出城追击!”   “副司令,那边……”   张全向淮安兵的方向指了指。   淮安兵的行为较为怪异,一群人拥堵在那里,既不走,也不散,再看那乱糟糟的阵形,根本就不是要作战的样子,这不免让人有了些想法。   张全猜测道:“副司令,我倒是有个想法,淮安兵曾受过总司令大恩,又接连三败,就算是瞎子都能看到大明朝奈何不得总司令了,如今聚着不走,难道是要投降?”   红娘子点点头道:“很有可能,淮安兵早就想降,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这样罢,你们几个带兵出城,咬住孙传庭的尾巴,尽量不要与他交手,拖到李公子过了河,谅他插翅难逃!”   “得令!”   张全等几名将领施礼离去。   不片刻,七千革命军携带十门117出了城,尾随孙传庭部。   “简直是欺人太甚!”   孙传庭大怒,但好歹没冲动,一边着人密切打探李信的动向,一边继续南下,直到远离扬州有了十来里,才下令反扑。   他清楚,不把这支尾随的革命军打掉,想逃回南京几乎没有可能,可是李信带的兵随时就要渡河赶来,又是攻不下扬州败退而走,全军上下士气涣散,虽然革命军的117型火炮发挥了巨大作用,但是以三万对七千,愣是攻不破革命军的防线。   天色越发的昏暗,孙传庭也愈发焦躁,时间每过一分,对于他都是一种折磨,如有可能,他会不顾一切的退走,可惜被咬住了尾巴,如强行退却的话,只能是全军溃退。   候方域、陈贞慧等复社成员也极度不安,不时翘首望向西边。   “制军,制军,快看!”   突然有人发出惊恐的叫声。   孙传庭转头一看,顿时面如死灰,西北方向的地平线,出现了密密麻麻的黑影,稳步向着自己推进。   “制军,制军,李信来了,李信来了!”   候方域最为惊慌,尖声叫了起来。   陈贞慧也急劝道:“制军,赶紧走罢!”   “哎~~”   孙传庭重重叹了口气,虽然两军还未接触,可是连七千人都攻不下,又逞论李信亲自率领的两万人?一时之间,心如死灰,再想到崇祯横在他脑袋上的铡刀,即便逃回南京,又能如何?   铮的一下,孙传庭拨出佩剑,就要往脖子抹去!   “制军,万万不可啊!”   左右连忙拉住孙传庭!   孙传庭就如失了魂般,怔怔站着不动!   革命军越发的逼近,明军的骚动也越来越明显,但孙传庭余威尚在,好歹没有一溃而散,只是全军都布上了一层紧张的气氛。   这时,革命军中一骑驰出,放声大喊:“孙制军,我家总司令欲与你一会,请将火炮拖往后阵!”   “还有什么好谈的?”   陈贞慧眉头一皱。   “诶~~”   候方域可不是这么想,上回在南京城下与李信面对面,早已丧了胆,在他看来,能谈总比不能谈好。   “拖到后面!”   孙传庭也挥了挥手,虽然他知道李信找自己谈话不可能是好事,但他也不愿意平白无故的全军溃败,有一丝希望,他都想带着完整的军队回南京。   依着孙传庭的吩咐,一门门火炮被拖到后面,甚至为表示诚意,炮口还向后,革命军也继续前压,燧发枪上装着明晃晃的刺刀,一排又一排,如排山倒海般,给人带来极大的压力。   因为双方的火炮都留在了后阵,革命军前推至一里左右才停下,李信带着四人驰出阵,孙传庭也会意的带了四个人到中线处与李信会回。   “本司令刚刚出门,制军就来攻我扬州,是否欺人太甚?”   李信草草拱了拱手,冷声道。   孙传庭眼里现出了怒色,是谁约法三章之后又兵逼南京?许你做怎么就不许我做?不过他也清楚,纠结于此毫无意义,于是不客气的哼了声:“本部院为朝庭剿匪,天经地义,李信,你废话少说,放马来攻便是!”   李信摆摆手道:“你不仁,我不能不义,孙制军,我还是那句老话,大明朝已至垂暮之年,非人力所能挽回,有志者当另作他谋,以制军之才,坐镇南京,当是南京民众之福,皇上虽有愤怒,但天下局势靡烂至此,保全局不如保一方,他日理应理解,制军以为如何?”   “满口胡言!”   孙传庭心头扑通狂跳,今天李信第二次把话挑破,偏生自己战败了,回南京出没活路,很难不让人相信自己会有拼死一搏,干一票大的的心思,出于推托的本能,厉声喝斥。   周围人也面面相觑,尤其是候方域、陈贞慧等复社成员,先是满脸的不敢置信,随即目光闪烁起来。   李信呵呵一笑:“孙制军,我还是那句老话,来自于北面的朝庭旨意,我会替你拦截,而由两湖方面转来,就得制军自己想办法了。”   “你究竟意欲何为?”   孙传庭深吸了口气,问道。   李信微微一笑:“我与制军一见如故,又为制军打抱不平,想制军十年剿匪,匪祸愈剿愈烈,而制军满腔热血,几经浮沉,眼见届知命之年,却落得个西市就斩的下场,本司令窃以为,制军决不甘心,故为制军指点明路,哪怕不为自己,也要为儿女计。”   孙传庭心里翻江蹈海,割据自立的念头又一次冒了出来,其实他明知李信不怀好意,无非是想让自己和南京的官僚内斗,将来李信坐稳了淮扬,必会取南京,可是崇祯已经把他逼到了绝路,李信又当面挑明,只要不想死,割据自立是唯一的选择。   “哈哈~~”   李信突然哈哈笑道:“本司令知晓制军素来忠义,不过忠有大忠小忠,明忠愚忠之分,忠于民,忠于天下,是为大忠明忠,忠于一家之姓,忠于无道之君者,是为小忠愚忠,想制军亦为饱学之士,早晚会参透个中玄妙,学生言尽于此,望制军好自为之。   不过制军此去南京,京营必不愿追随,也罢,本司令好人做到底,制军将京营留下,可领南京兵离去。”   “你……欺人太甚!”   孙传庭大怒。   京营中也鼓躁四起,想堂堂京营天子脚下,都是老爷兵,哪能受得了李信这种命令式的口吻。   “砰!”   二瓤朝空放了一枪!   现场稍微安静下来。   李信又放声唤道:“南京的乡亲们,本司令不愿与南京人为敌,今次前来,只为留下京营,为免误伤,还望南京各营退后两里,本司令保证,只要南京兵不与我革命军为敌,我军也不向南京兵放一枪一炮!” 第一六三章 不见可法   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不说孙传庭气的脸通红,京营中也是咒骂如潮,不过诡异的是,南京兵却几近于鸦雀无声,很多人看看革命军,再看看自己,完全没有战胜的信心,再加上李信有言在先,那残存的士气正在一寸寸的被消磨殆尽。   “司令爷说的也是,咱们南京人凭啥要替京营卖命?”   “早听说司令爷仁义,嘿,果然不假,老子就没脸再与司令爷为敌啊!”   “那京营平素嚣张惯了,刚好司令爷狠狠教训他,替咱们出口气!”   “反正我是想回家了,制军如果强逼着我们作战,弟兄们,咱们得聚一起说话,可别软啊!”   隐隐约约,有南京兵的不满传了过来,孙传庭陡然一震,神色复杂的转头看去!   陈贞慧低低骂了句:“仅只言片语,便动摇我军心,好一个离间之计,这姓李的,也他娘的太狡诈了些!”   候方域则是提醒道:“眼见军中动荡将起,请制军速拿主意。”   “若是换了你,当如何处置?”   孙传庭转头问道。   “这……”   候方域现出了为难之色,暗骂自己嘴贱,眼前的形势,确实是进退两难,别说孙传庭,哪怕孔明复生,孙武附体都束手无策,可是孙传庭问起了,又不能含糊,只能沉吟半晌,才道:“制军,请恕学生直言,当务之急,还是应退回南京,重整旗鼓,想南京钱粮丰足,人口众多,若是有了喘息之机,又何惧于他李信?”   孙传庭又问道:“你是劝本部院放弃京营喽?那皇上面前如何交待?本部院又如何向天下人交待?”   候方域咬咬牙道:“放弃京营虽奇耻大辱,但韩信尚有胯下之辱,况京营素来骄横,驻扎短短数月,各类偷鸡摸狗、入室盗窃,甚至明抢、尖银妇女不胜枚举,南京士民对京营恨之入骨,这也是南京兵不愿攘助京营的重要原因,制军若能果断放弃京营,虽于名节有小污,实则却能尽收南京民心,从长远来看,有百利而无一弊啊!”   孙传庭面现挣扎之色。   其实他并不是那种迂腐的夫子,十年来,在与义军的作战中,什么不光彩的手段都用过,只是他顾忌的有两点,首先,放弃京营,就等同于叛乱,哪怕他不时的想到拥兵自立,但真要走上这一步,仍是难以下定决心。   其次,京营是他的根本,如果没了京营,他一个外人坐镇南京,只怕会沦为傀儡,被南京官绅挟制,这是他很不愿面对的局面。”   陈贞慧大概猜出了他的心思,劝道:“制军,眼下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天下局势扑朔迷离,一切皆有可能,更何况放弃京营的不是制军,而是数万南京兵,制军以一人之力,如之奈何?不如早做决定,以保全实力。”   孙传庭举目四顾,革命军虎视耽耽,随时会发动进攻,南京兵军无斗志,哗变一触即发,京营虽气愤填膺,可那慌乱的气氛根本就掩饰不了。   陈贞慧说的对,自己就算强行下令,南京兵也不会听自己的命令,至于崇祯那里,只要真能隔绝消息往来,未曾不能以拖待变。   “哼!咱们走!”   孙传庭向李信哼了声,便勒马回返了南京兵阵营,刹那间,尤如脱了缰的野马,南京兵溃散而逃,京营也想跟着南京兵跑,但李信猛一挥手,革命军战士列队而上,当场放起了排枪。   一阵炸豆般的脆响之后,硝烟弥漫,实际上枪没对着人打,但京营明显懵了,有人趴在了地上,有人也开始放枪,可双方还隔着段距离,子弹打不了那么远,还有人转身就跑,一片混乱。   待得硝烟稍稍散去,何虎大喝道:“都他娘的站好,把枪放下,否则格杀勿论!”   亲卫连素来与前锋营不和,一看何虎开口了,二瓤也嚷道:“当司令爷的兵有什么不好,粮饷充足,吃饱喝饱,不想死的把枪放下,别以为你们这些人就能跑得掉,后面几千人你们都摆脱不了,现在总司令亲自带着两万弟兄过来,机会只有一次,惹恼了总司令,杀万把人又算得了什么?快点!”   “不许投降,不许投降!”   监视内太监急的大叫。   嘉靖年间,京营尚由武将统帅,称总督京营戎政,以文臣一员辅佐,称协理京营戎政,其下设副参等官,而到了明朝后期,京师三大营增设监视内臣,营务尽领于中官。   “当锒!”   虽有领军太监厉声呼喝,却不知是谁,扔下了刀枪。   有人带头,陆陆续续,刀枪武器被扔下地,近万京营士兵束手就擒。   京营分南京京营与京师京营,南京京营不提,靖难之后再无战事,早已失去了战斗力,京师京营直接守卫首都,战斗力远较南京京营强悍,但土木堡之变是个转折点,主力损耗殆尽,景泰年间,于谦曾做过改革,不过京营的没落已经无从扭转,到正德年间,京营仅选出了六万零五百名战士,无奈之下,正德调数万边军填补京营空缺,至万历中后期,因营务整饬,稍有振作,可这也只是下跌过程中的反抽,因朝政腐败,营帅贪残无能,天启与崇祯两朝,京营的战斗力每况愈下。   李信就打量着京营士兵,比之卫所军,确实是强了点,却仍比不上从盐丁中征召的新兵,李信从他们身上,看到了流里流气,于是,他决定重拾旧招。   “来人,让他们交投名状,凡坐营官、把总、坐司官、内臣、把司、把牌等,格杀匆论!”   李信回头吩咐。   “得令!”   士兵们把刀剑扔到了兵营官兵脚下,周围遍布火枪兵,团团围住。   “杀!”   逼迫之下,一场屠杀开始,京营一千多名各级将官化作了刀下游魂,其余八千人,尽归革命军。   李信也不耽搁,着人留下掩埋尸体之后,领着全军回返扬州,当赶回城下的时候,天色已经漆黑了,淮安兵还没走,东倒西歪,或互相倚靠坐着,或睡在地上,不过让李信诧异的是,居然吃过晚饭了,还是红娘子派人送来的晚饭。   “嘿,司令爷来了,司令爷来了!”   “司令爷又打了大胜仗!”   “今天不管怎么说,俺非当司令爷的兵不可!”   一看李信,淮安兵纷纷起立,满脸的激动向往之色,从去年冬季开始,他们就盼着当李信的兵啊!   “承厚弟兄们厚爱!”   李信笑容满脸的拱手,深入淮安军中,哪怕黄海等亲卫连战士要贴身保护他,也被他拒绝了,坚持一人走进去,这又让淮安军更加的感动。   仅凭这份信任,就生出了效死之心,甚至还有人因终于投入了李信的麾下,鼻子一酸,嚎啕大哭起来。   当然了,李信并不是莽夫,他能看出,淮安军对自己的投效是真诚的,丝毫不担心淮安军会对自己不利,这点眼力他是有的。   “各位,听我一言!”   李信双手一压,待得周围渐渐安静下来,便大声道:“这么多弟兄都愿意加入我们革命军,李某感激不尽,但我还是要把丑话说在前头,革命军的军纪极其森严,在训练中,难免会吃苦头,而我与淮安的弟兄们有着极深的渊源,不愿见到大家因吃不了苦影响到我们之间的情谊,所以在加入革命军之前,大家先了解清楚,考虑周全,如确定与我同甘共苦,从此之后,就是我的兄弟,如对未来没有把握,没关系,我们依然是朋友,我会把大家安置好,总之,不说富贵,只要勤快点,小康会有的!”   “司令爷说的好!”   “我们会好好考虑的,不管当不当司令爷的兵,都会一辈子感激司令爷!”   淮安兵热烈回应,李信笑着拱手,向更深处走。   “司令爷~~”   许绍带着一群淮安的将领不安的凑了上来,要知道,李信杀将官不杀兵的恶名早已传了出去,他们害怕被李信杀啊!   “许将军!”   李信拍了拍许绍的肩膀道:“我李信并非嗜杀之人,更何况我们之间也是老熟人了,请大家放心便是,有才能的,我会录用,不适合留在军中的,我也会给大家一个满意的出路,不过我必须讲清楚,以前的事我既往不究,可若是今后还有谁手脚不干净,那可怨不得我军法从事了!”   这话一出,很多人都现出了尴尬之色,毕竟大明朝的将官,几乎就没有干净的,李信虽然说出既往不究,在场的众人也相信李信说话算数,可是贪拿惯了,能管得住自己的手么?   李信面色缓了缓,叹了口气:“大家可以好好考虑下,如对自己没信心的,凭着手上的钱财,我会给大家指些路子,做个富家翁也未必不是个出路,家里的子弟再争气些,将来通过考核,进入各级部门,依然可以光宗耀祖,好了,李某言尽于此!”   正说着,李信看到了史可法。   史可法也注意到李信把目光投了过来,哼了声,扭过脑袋,他本指望,李信过来与他说话的时候,自己摆出大义凛然的一面,好好痛斥一顿,却不料,李信掩着面,挥了挥手:“把漕抚带走,我不想见他!”   “这……”   史可法如受了羞侮般,面孔瞬间涨的通红,还因一肚子话说不出口,心里憋的慌,随即就被几名淮安兵带了下去。 第一六四章 自私的人   淮安军中,加入革命军的,只有近两千人,很多人担心自己吃不了苦,就指着李信安置了,将官更是更是担心自己管不住手被李信逮着法办,绝大多数都选择了做富家翁,但出乎李信意料的是,许绍愿意跟着自己。   许绍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总司令,我老许当总兵的时候,不敢说绝对干净,但心里是有数的,是拿了点,贪了点,其实不拿也不行,别人都拿,就我不拿,我这总兵也当不下去,不过我可以保证,我绝对没喝过兵血,这几日来,我仔细想了想,我觉得能管住自己,不可能让总司令为难,我只求能跟在总司令身边,尽一份绵薄之力。”   “哦?”   李信动容的看着许绍,许久,点点头道:“好,我相信你,我问你,史漕抚的家知不知道在哪里?”   许绍沉吟道:“漕抚家在开封府祥符县,总司令可是……”   李信道:“李闯即将二攻开封,胜负难料,把漕抚家人留在开封终是不妥,我打算拨些好手给你,去开封偷偷把漕抚全家给带回来,能否办到?”   许绍原先就有猜测,此时彻底明白了李信想做什么,分明是要把史可法的家人绑来扬州,不过他不觉得有什么不对,非常人当用非常手段,他对史可法还是挺敬重的,很希望与史可法共事,于是道:“总司令不说我还想不起来,那李自成就盯着开封了,确实是该把漕抚的家人趁早接走,请总司令放心,此事若是办不成,我提头来见。”   “尽力而为吧!”   李信笑了笑,又道:“明天你就带人悄悄赶往开封,莫要着急,寻找机会,一击中的,实在不成,咱们再想别的办法,总之,人要安全回来!”   “总司令放心便是!”   许绍心头感激,拱手施礼。   “去罢!”   李信挥了挥手。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信暂时放弃了攻打滁州,而是集中全力招降淮安府,淮安府领海州、邳州,及山阳、清河、盐城、安东、桃源与沐阳六县,对于淮安的官员,除了极个别民愤较大者一杀了之,其余与扬州城下被俘的官将一视同仁,愿意留下来当官的,先得掂量掂量自己能否管得住手,自认为管不住的,可以做富家翁,外省籍官员则可以携带家产离开淮安,但是婢妾杂役不能带走。   李信要把婢妾许配给军中将士,杂役则是劳动力。   可纵是如此,外省籍官员也是千恩万谢。   天气渐趋炎热,李信为招降淮安各县,奔波在外,家里的女人们也各自忙碌,每当李信不在的时候,都是交由红娘子看家,作为一个女人,红娘子并不愿过于抛头露面,她向往的,还是呆在家里,相夫教子,她只想李信尽快找个人来接手。   这让她想到了史可法,史可法的节操她是放心的,为人也很清正,如能劝得史可法投效李信,对李信的作用不仅仅是身边多了个能臣,还具有里程碑式的意义。   有史可法投效,大明朝的有识之士都将陆续投入李信麾下。   依着她对李信的了解,把史可法关着,既不放也不讯问,就是存了消磨史可法锐气的打算,至今为止,已经软禁史可法有了将近半个月,她觉得,应该找史可法谈一谈。   其实作为李信的发妻,她知道自己不应该与史可法见面,但她总想为李信做些什么,而且长年跑江湖,对于礼教并不是太在意,她只要对得住自己的本心就可以了。   不过为免人说闲话,她还是邀请了周菡母女与自己同去,并让二瓤与邢武跟着。   很快的,几人来到了软禁史可法的小院,史可法正在树下溜着鸟,日子过得挺悠闲的,见着红娘子,有些错愕,他本以为会是李信来找自己,却没料到,竟是李信的妻子,拟好的高高在上的姿态也没法摆了,他还不至于向个女人恶声相向。   “原来是李夫人,不知来此何事?”   史可法拱了拱手。   “史漕抚,我有话和你说!”   红娘子是直性子,直言道。   史可法面色一沉:“男女有别,李夫人不应与老夫见面,请回去,免得有闲言碎语流传开来,影响夫人清誉!”   “哎,我说你这老头!”   孙逖不满道:“光天化日之下,你怕什么,难不成是你自己心存龌龊?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畏惧,你若是坦荡荡,与红姨说两句话又怎么了?”   被个小女孩子痛骂,史可法大怒,但他又不可能与孙荻计较,心里那是憋的难受,只得哼了声。   红娘子丢了个赞许的目光给孙荻,便道:“史漕抚,我没怎么读过书,也不会你们读书人那种弯弯绕,所以我直说了,我希望你能帮助我家相公。”   “呵~~”   史可法呵的一笑:“老夫再不济,又岂能与流贼为伍?”   “老东西!”   孙荻毫不客气道:“李公子每到一处,安民保境,怎么就是流贼了?我实话告诉你,如果李公子和李自成、张献忠那些人一人样,我还不想理会他呢!“   周菡也从旁道:“史漕抚,你是在淮扬当的官,不管怎么说,淮扬老百姓很少有饿死的,可是北方的情况你清楚么?当年我和荻儿混在难民中流浪,从临清一路南下,当真是赤地千里,别说粮食,有树皮草根啃食都是上天的恩赐,如果大明朝真的气数尚在,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有可能你会辩解,老百姓的苦难,是天灾造成的,或者把责任推给东虏,是他们一次次的入寇,才让河北山东化为一片废墟,但妾身想说,如果一个朝庭连自己的百姓都保护不了,那他存在还有何意义?”   “一派胡言,皇上乃勤政之主,若非流贼四起,天下怎会崩坏?”   史可法不服气道。   周菡淡淡道:“史漕抚,妾身知道和你说不到一块去,妾身只想说两句心里话,你听着就好,天下没有不朽的王朝,虽然你是大明朝的忠巨,但大明已经遍体生疮,治无可治,他走了不打紧,可是大明朝的百姓怎么办?他们有什么义务去给大明朝陪葬?   李公子现在做的,就是救万民于水火,妾身母女流注到杞县时,被李公子收留,跟着他一路走来,见证了他一步步崛起的过程。   凭心而论,李公子的手段狠辣了些,但他杀的,都是贪官污吏,从来没有一个老百姓枉死在他手上,从洛阳出来,有一万多流民跟着李公子,除了十几人因病重身亡,剩下的人,李公子把他们平安的带回了高邮,这样的人,难道不值得辅佐?与天下百姓的安危相比,愚忠就那么重要么?说到底,你是个自私的人,为了你心里的那道坎,而不顾天下百姓的死活!” 第一六五章 周菡的过去   出乎意料,史可法没有反驳,反而如老了十余岁般,现出了痛苦之色。   “自私?老夫自私?老夫为官以来,兢兢业业,忠于皇上,怎么可能自私?可天下日渐崩坏,百姓流离失所,自己真的错了么?”   史可法喃喃着。   红娘子、周菡与孙荻相视一眼,都暗道有戏,同时也明白,史可法只是动摇了,不能逼的过紧,尤其是史可法这类人极好面子,不可能向女人低头,能达到这样的效果,已经出乎意料,应见好就收,于是红娘子叹了口气:“史漕抚,希望你能好好想想,妾身不打扰了,李公子这段时间在外面,等他回来了,我会把今天的情况告诉他,告辞!”   孙荻挥了挥小拳头,哼道:“老头,希望你不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   “胡说什么呢,快走!”   周菡不满的狠狠瞪了眼孙荻,拉着就向外走去。   史可法怔怔的看着几人离去。   “周姐,今天多亏了你,要不是你义正严辞的痛斥史可法,这老家伙恐怕还顽固着呢。”   周菡笑道:“红娘你见外了,说到底,还是史漕抚心存正气,换了别人,再怎么说也未必有用。”   孙荻嘀咕道:“红姨,荻儿还骂了他几句呢,也是有功的!”   红娘子咯咯一笑,拉过孙荻的手,现出了欲言又止之色,随即就问道:“周姐,请恕我冒味,其实你和荻儿一看就是大户人家出身,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非得要孤身离开北京,毕竟外面那么乱,我想,如果没有迫不得己的原因,也不会把你们逼到这个地步吧?“   孙荻看向了周菡。   周菡也没料到红娘子会问出这个问题,怔了片刻,才苦笑道:“红娘,你待我情如姐妹,既然问起,那也没什么不可说的,我姓周,乃松江府嘉定人氏,当朝皇后是我的堂姐,不过她是苏州府人氏。”   “什么?”   红娘大吃一惊。   周菡摇摇头道:“我们周家在上两代就分宗了,我家和堂姐一家没多大联系的,呵呵,扯远了,还是说我自己罢,三年前,家里给我说了门亲事,夫家是前登菜巡抚孙元化之子孙和鼎,当时,孙和鼎的发妻病死已有了两年,荻儿正是亡夫前妻所出。”   说着,周菡爱怜的望向了孙荻。   “娘!”   孙荻也鼻子一酸,哽咽道:“红姨,虽然娘不是荻儿的亲生母亲,但是待荻儿比亲生母亲还要亲。”   红娘子微笑着点了点头,问道:“周姐,以你的身家,为何会给人做续弦?还从嘉定嫁到北京那么远。”   周菡叹了口气:“父母之命,我有什么办法,因我公公早年对我家有恩,所以家里托了媒人上门,况且我公公被温体仁陷害,含冤而死,家世败落的厉害,父亲生怕担上嫌贫爱富的恶名,无从拒绝,我只能嫁过去了。”   孙荻嚷嚷道:“红姨,那一家人就不安好心,爹爹那时已经得病了,他们孙家拿娘去给爹爹冲喜,结果爹爹还是走了,娘为爹爹守了两年多的活寡,本已是自由之身,可他们家老二老三又想把娘嫁给一个老头子做续弦,荻儿实在是看不过去啦,于是给娘出了主意,让娘假意应承,趁着老二老三放松戒备的时候,娘带着荻儿上街买脂粉,然后偷偷溜啦!”   “什么老二老三?那是你二叔三叔!”   周菡不满的提醒。   “哼!”   孙荻哼道:“本来就是嘛,他们根本没拿娘当大嫂,荻儿也不认他们这个二叔三叔!”   这话挺合红娘子胃口的,笑着揉了揉孙荻的脑袋,又问道:“周姐,周皇后的父亲周国丈在京城挺有能耐的,你是他的侄女,你去求他也没用吗?再说那周后是你的堂姐啊,我听人说周后贤惠,难道周后也是这个意思?”   “红姨,别提那个老不死!”   孙荻怒道:“就是他在背后捣鼓的事情,本来我不想说的,还想给他们孙家留个脸,可实在是太丢人了,田老丈的老婆死了,那姓周的老不死就想拿娘去给田国丈继弦,恰好孙家那老二老三也想通过田国丈当官,红姨,你说如果去求那姓周的老不死,那娘还不是羊入虎口?”   孙荻气的难以自抑,那瘦小的身子浑身发抖,眼圈红红的,蓄满了泪水。   “我那堂姐是皇后,出不得宫,我也没法进入去见她,恐怕她都不知道我嫁来了京城,行了,都过去了!”   周菡把孙荻抱入怀里,自己的泪水也滚滚而下。   红娘子也是气的不行,但还是安慰道:“是啊,过去就过去了,周姐也算是苦尽甘来,对了,周姐年纪也不大,有没有想过再找个男人过日子?”   “嗯?”   孙荻抬起脑袋,不哭了!   周菡也是很不自在的模样,匆匆抹了抹眼角。   “周姐,你我情同姐妹,有什么不能和我说的?”   红娘子催促道。   “我……”   周菡吞吞吐吐道:“我是个寡妇,谁还会娶我?再说家里我也不敢回,没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能成亲,算啦,我年纪也不小了,就这样凑和着过吧,好在李公子让我主持财务公司,每天忙的都透不过气,也没心思去想那些事。”   孙菡破啼为笑道:“娘,小女可是听你说过梦话的,什么李公子,李公子,妾身好想你……”   “闭嘴!”   周菡恼羞成怒,呆住了,泪水又滚滚滑落。   红娘子连忙拉着周菡道:“周姐,其实这没什么,喜欢一个人,就要说出口,就象我,我喜欢李公子,听说他被构陷入狱,我急的不行,带着人去杞县救他,如果我当时稍微犹豫下,后果不堪设想,所以说呀,你喜欢他就告诉我,我会帮你的。”   “红娘,李公子可是你的相公。”   周菡不敢置信的望着红娘子。   红娘子不介意的笑道:“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家相公一心一意对待自己呢,可这是不可能的,男人永远不会嫌身边的美人多,相对来说,李公子还算好的了,他只有我和桂英姐两个女人,我不介意多你一个姐妹,是真正的姐妹,周姐,其实你没必要压抑自己,李公子很会尊重人,你和他在一起,肯定会快乐的。”   周菡俏面绯红,低着头不吱声,甚至因内心的慌乱,不自觉的摆弄起了衣角。   “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如果你顾及面子,那错过的可是一辈子,再说了,荻儿也想有个爹爹,我就想李公子给我当爹。”   孙荻扯了扯周菡。   “出来有一会儿,还是赶紧回去吧!”   周菡的目光躲躲闪闪,拉起孙荻就往回走去。   红娘子则是幽幽叹了口气。 第一六六章 可法松口   这几日里,周菡时常魂不守舍,经常性的发呆,日盼夜盼,盼着李信回来,好在五日后,李信搞定了淮安府的事情,回扬州了。   许绍也平安的把史可法的家人带了回来,说起来,史可法当真是个清官,家里一座两进小院,有老父老母,一个老妻,没有子女,因此当许绍带人趁夜闯入史可法家的时候,史可法一家三口毫不费力的就被带了出来。   刚一回扬州,红娘子就把见史可法的经过如实道出,并有些不安。   李信拉着她的手,笑道:“红娘,你为我做了这么多,这才是我的贤内助啊,我们是夫妻,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我现在去找史可法,看看他到底怎么想的。”   “嗯!”   红娘子松了口气,憨憨笑道:“我还怕你会怪我呢,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快去吧,说服了史漕抚,我也可以放松点了。”   李信笑道:“你也早点回去,洗洗干净,今晚我给你交公粮!”   刚开始李信提到交公粮的时候,她还不明白是什么意思,稍一解释,就懂了,这肯定是在另一世的说法,其实想想也挺形象的,向妻子交公粮,嗯,应该的!   “那……那你在外面有没有偷腥?”   红娘子咬了咬嘴蜃,羞涩的问道。   红娘子或许不是最美,但这一刻,在李信眼里就是最美的,一瞬间,他都有了种把红娘子就地正法的冲动,只是看着周围的女兵,还是忍住了,嘿嘿一笑:“今晚让你检查!”   “砰!”   红娘子通红着脸颊,羞恼的在李信胸口轻轻捶了一下,但心里,满是甜蜜,她很喜欢与李信的这种夫妻关系,也越来越觉得,自己嫁对人了。   李信把许绍带上,还有史可法一家三口,来到了小院。   “爹,娘?”   史可法看到自己的老父母,呆愣当场,随即就目中喷出怒火,瞪着李信,他也不傻,事实明摆着,李信把自己的父母和妻子给绑来了!   “宪之!”   史可法老母连忙道:“你可别怨李司令,你在淮安当官,不明白我和你爹,还有你妻在开封过的什么日子,李闯曾攻打过开封,当时人心惶惶,还好打退了李闯,现在又有传言,李闯将和曹操合兵来攻,想李闯原有十余万人马,曹操的人马也不下十万,二十多万大军围攻,万一城破了,兵慌马乱的,我们一家老弱如何是好啊!”   史可法老父更厉害,劈头盖脸道:“这一路行来,李司令的人对我们照料有加,是李司令帮我们一家脱离苦海,又送来扬州与你团聚,而你是什么脸色?恩将仇报,枉为人子,还不快跪下,给恩人磕头谢罪?”   史可法尴尬之极,面有不愤,他是真没想到,老父老母居然会站在李信一边,他是个孝子,再回想老父老母的指责,心里满是愧疚,可是让他向李信磕头,那是万万办不到啊。   许绍在一旁弊着笑,什么都不好说。   还是史可法妻子劝道:“相公,确实多亏了李司令,恐怕再迟个几日,开封就得封城了,你还是向李司令称个谢吧。”   史可法黑着张脸,讪讪着不说话。   李信笑了笑:“伯父伯母,能否先回里屋,我与漕抚有几句肺腑之言。”   “李司令客气了,我们这就进去!”   史可法一家三口进了屋子。   小院里,只剩下李信、史可法与许绍。   李信也不说话,直视史可法,史可法望着大树,神色木然,许绍想说什么,但看这架势,还是什么都没说。   小院中的气氛异常沉闷,这是摊牌之前的气势较量,李信前世是军火贩子,在地下世界据有一席之地,很多小国的总统都对他唯唯诺诺,而且他明面上的身份是纽约华商会主席,每当他以这个身份回国的时候,有关部门都要接见他,大场面不知见过多少,倒是一派气定神闲的模样。   反倒是史可法,渐渐撑不住了,叹了口气,问道:“李公子,何为礼?”   李信道:“礼是秩序,孔子复周礼,因春秋各国礼乐废驰,国君道德沦丧,董仲舒独尊儒术,因百家争鸣,不利于大一统王朝,南宋有程朱礼学,是因半壁江山陷于胡虏,人心惶惶,至本朝,仍尊程朱,是因皇帝发现了程朱能助他江山永固。   可是世间哪有不朽的王朝?天时在变,人心不古,礼也应随天时人心而变,正德年间,心学兴起,说明程朱已不合时宜,可惜心学过于片面,万物唯心,唯道德,但人心难测,当今之世,又哪有什么道德?故而老僧呷伎,名伎礼佛,男人穿着女人衣服招摇过市,断袖之癖不以为耻,反以为荣,请问漕抚,爹妈给了一根棍子,是用来搅屎的吗?   种种迹象都已表明,现世是个礼乐崩坏的时代,不重建礼,天下就不得安宁,而你,抱残守缺,不与时俱进,是为愚忠,难道你的心里,就只有崇祯,没有苦难深重的百姓么?”   史可法浑身都在颤抖,脸面狞狰扭曲,分明在承受着极大的痛苦。   “漕抚!”   许绍担心的唤道。   “呼~~”   史可法深深吁了口气,摆了摆手,便道:“李公子,那你所谓的的礼又是什么?”   李信道:“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   “哦?”   史可法不解道:“天下人之天下,那谁来当皇帝?若是有了皇帝,不又是一家一姓之天下?”   李信解释道:“历史始终是向前发展的,原始人类,褥毛饮血,后有神农尝百草,黄帝立制度,再有历朝历代,一步步走来,但是自唐末天下大乱之后,历史迷失了方向,大宋两次亡于异族之手,大元是华夏的耻辱,大明虽立国之正,古来无出于其右,可如今的大明还有什么?几百年来,我华夏踏步不前,这是不正常的现象,归根结底,是礼不合于时宜。   而我想做的,是以共天下取代家天下,以代议制取代一言制,毕竟民众的智慧不可能永远被蒙弊,人民终将觉醒,自己给自己当家做主!”   史可法浑身剧震,但面色还是很迷惘。   许绍急唤道:“漕抚,李公子才是天下明主啊,您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李信也道:“我知道漕抚很多地方还不明白,不过实践出真知,漕抚若愿留下,慢慢会明白的。”   “哎~~”   史可法重重叹了口气:“总司令还是莫要叫老夫为漕抚,事已至此,老夫已无颜再称大明之臣了!”   许绍顿时现出了激动之色,很明显,史可法松口了。 第一六七章 起用候恂   李信并没有立刻给史可法授官职,毕竟史可法是个真正的腐儒,骤然让他主持的话,很可能会搞的一团糟,因此李信只让史可法先当自己的军师,先熟悉熟悉。   许绍也同样如此,任为赞画,跟身边学习。   搞定了史可法,李信也长吁了口气,他清楚,一场风暴即将在大明朝爆发,毕竟一方督抚投敌,在大明两百七十年的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   不过这和李信没太大关系,当天晚上,向红娘子交了满满的公粮!   红娘子也是久旱逢甘霖,哪怕天气已经很炎热了,浑身大汗淋漓,仍是满足的伏在李信胸前,星眸微眯,红唇微微开阖着,呼吸又短又促。   “我们先去洗一洗吧,我的公粮还没交完,洗过继续交!”   李信搂过红娘子,笑道。   “不行了,不行了,妾的身子要散架了,相公,让妾再靠一会儿,然后洗完你去桂英姐那里继续交吧。”   红娘子忙不迭的摇着脑袋。   李信有些惊愕,他没想到,红娘子会说出这样的话,实际上他所不知道的是,彩衣彩裳是为服侍男人而生,自小就接受如何取悦男人,怎么讨男人欢心的训练,论起风情,并不逊于秦淮河上的名倌儿,平日里,她们也教着红娘子如何取悦李信,展现出女人娇媚的一面。   今晚,红娘子现学现用。   撒过娇后,红娘子有些不安的偷偷打量着李信,她生怕自己在李信心目中的形象变得不堪,好在李信嘿嘿一笑:“在家你是大,她是小,今晚只能交给你,明天再说明天的事,好了,我们休息下就去洗。”   “嗯!”   红娘子心头大定,欢喜的点了点头,便道:“相公,你觉得周夫人怎样?”   “怎么?”   李信惊讶的看了过去。   红娘子咬咬牙道:“周夫人的身世很可怜,我也能看出,她一直倾心于你……”   随着红娘子的娓娓道出,李信明白了,叹了口气道:“没想到周夫人竟有这样的经历,但你也是女人,你把别的女人往我床上推,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不信你一点都不吃醋。”   红娘子可不会和李信说用生不如用熟,只是笑道:“相公,我可没那么小心眼,再说周夫人是我的好姐妹,我舍不得她嫁给别人,从此天涯两隔,她还年轻,不应该守活寡,对了,你该不会嫌弃她是寡妇吧?”   李信摇摇头道:“桂英姐还是李自成的妻子呢,我都不嫌弃,怎么会嫌弃周夫人,红娘,你是不是试探我?”   “说什么呢!”   红娘子不满的在李信肩头轻轻咬了一小口,才道:“我就是想着肥水不落外人田,周夫人这么好的女子,与其便宜别人,不如便宜你,好了,我话给你带到了,她也对你有意,你若是喜欢她,就好好待她,若是不喜欢,就和她说清楚,可别耽搁了人家。”   “红娘,你真是我的贤妻,来,我服侍你洗!”   李信感动的抱起红娘子,大踏步向浴室走去。   ……   孙传庭战败,淮安失守,史可法投敌的消息没几日就传回了北京。   “废物,废物!”   崇祯捶胸顿足,破口大骂,还突然失声痛哭。   首辅范复粹侍立于阶下,大气都不敢透。   在范复粹之前,首辅是薜国观,历武清候李国瑞事件引发了勋贵的不满,崇祯遂以薜国观为替罪羊,并不经审判,私下派人处死,这给范复粹带来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恰逢给事中黄云师上奏:宰相须才识度三者,复粹恚,因自陈三者无一,请罢,被崇祯温旨慰留。   崇祯在上面发火,范复粹在下面暗中叫苦不迭,就怕崇祯问话,果然,崇祯还是问道:“如今江淮连遭大变,孙传庭与史可法其罪甚大,卿看如何处置?”   作为首辅,哪怕再不愿意,也不能胡乱说话,范复粹沉吟道:“史可法有负皇恩,甘为败类,虽一时难以法办,但皇上应下旨申斥,剥夺其功名,再将其家人逮入京城处斩,以敬效尤!”   说着,范复粹偷偷抬眼看了看崇祯,见崇祯的神色没有变动,才又道:“至于孙传庭,臣以为当区别对待,好歹孙传庭是带兵打扬州的,战败是力有未逮,他仍是忠于皇上,故可褫职候代,使之戴罪立功。”   “嗯~~”   崇祯捋着稀疏的胡须,不置可否道:“淮扬隔断江南,暂时朝庭无力对淮扬用兵,依你之见,日久,江南会否生变?”   范复粹心头猛的一震,崇祯问这话的意思很明显,就是江南会否借机拥兵自立,尤其是孙传庭,更不得不防,要知道,北方已经靡烂了,朝庭的赋税粮米多来自于江南,使得江南对朝庭的离心力越来越大,朝庭对江南的控制也越发艰难,恰好有李信隔绝往来,难保江南的官僚士绅不会动起心思。   正如晋代,长安的愍帝仍在,而江南就已经推出司马睿另立朝庭了,崇祯很怕历史重演。   崇祯又问道:“淮安与扬州已落入贼手,而凤阳乃祖陵所在,不容有失,朕欲设凤阳巡抚一职,再欲使人节制孙传庭,你可有人选向朕举荐?”   范复粹更加慎重了,按他的原意,是决不愿给孙传庭与南京的任何士绅打保票,可是崇祯逼他了,不说不行,在心里惦量了许久,才道:“皇上所言甚是,臣闻江南马士英颇具才干,举荐马士英任凤阳巡抚,再请皇上释放候恂,由候恂接替孙传庭督师南京。”   “哦?为何是候恂?可是与左良玉有关?”   崇祯面色一沉。   范复粹战战兢兢道:“皇上,左良玉曾受侯恂提拔之恩,耿耿不忘,以候恂督师南京,可借左良玉之势,令孙传庭与南京士绅不敢妄动。”   “哼!”   崇祯怒道:“左良玉骄横跋扈,若非他阴奉阳违,杨嗣昌又怎能病死于沙市?朕对他百般隐忍,却人却仍然不知俊改!”   范复粹小心道:“左良玉虽然辜负圣恩,然目前中原寇氛猖撅,尚无宁日,像良玉这样有阅历、韬略之将才亦不易得,望陛下从大处着眼,待其以功覆过,有良玉威名,不惟震慑南京,还令献贼胆慑,闯贼亦有所顾忌,信贼不能肆志江南。”   崇祯沉下心来,问道:“候恂果能以左良玉之名震慑南京?倘若南京有事,左良心会否真心相助?”   范复粹道:“臣不敢说他必会听从侯询之令,但知他至今仍然把侯恂当恩人看待。”   崇祯仍不能决定,沉吟道:“姑且试试?”   范复粹施礼说:“是否可以将侯询释放出狱,界以南直隶督师重任,请皇上圣衷裁决。” 第一六八章 美蚕娘   (谢谢好友QUQU的月票~~)   崇祯实在是别无善策,觉得这是一个可行的办法,多年剿匪不利,让他意识到朝庭越来越不可靠了,除了候恂,真没有旁人能代替孙传庭督师南京如今对别人很难指靠,不过他又怕言官群起而攻之,于是问道:“朕不惜将侯询释放出狱,命其带罪督师,将功赎罪,但是他下狱多年,怕一时朝臣不服,如之奈何?”   范复粹道:“这事不难,皇上不妨第一步先将侯恂释放出狱,给以适当官职,使朝中都知道皇上将要重用侯询,将来言官也不会攻击,稍过一些日子,再命侯恂出京督师,理当不会再有异议。”   崇祯觉得范复粹还是有些能力的,点点头道:“此事朕再考虑一下,倘确无更合适的人出京督师,言官又不妄议,就将侯恂释放。”   范复粹叩辞离去。   崇祯却是心急如焚,南直隶眼看就要生变,哪里能够等待?于是把司礼监王德化叫来,命代为拟稿,下旨将侯佝释放出狱。   王德化跪在地上还没有起来,崇祯忽然觉得这事不能拖,挥手让王德化退出,自己坐在御椅上考虑了一阵,便提笔书写:前户部尚书侯恂,因罪蒙谴,久系诏狱,近闻该臣颇知感恩悔悟,忠忱未泯,愿图再试,以功补愆,目今国家多事,更需旧臣宣力,共维时艰,着将侯恂即日特赦出狱,命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督师南京隶援剿兵饷。钦此!   随即崇祯又再次下旨,严厉斥责史可法,剥其功名,命开封府把史可法家人押解京城,又罢免孙传庭督师南直隶,仍保留着应天府尹与南京兵部尚书的职务,然后命御前答应将手诏送司礼监发出,然后靠在御椅上,略微松了口气。   ……   李自成也得知了李信大破孙传庭的消息,满心悔恨,他恨当初在邓州顾忌太多,没能下狠心,放跑了李信,如今李信已经势大难制,即使将来打进了北京,李信也是生死大敌,更何况李信给他戴上了第三顶绿帽子,他的女儿李兰芝,也在李信手上,有极大的可能被强纳为妾,他如何不恼恨?   但是让他挥军南下,攻打淮扬根本不现实,好歹李信也有了四万多人马,不说能否战胜,仅仅攻打开封就是李自成即定的目标,冒然移师南下,军中也会不服,他只能尽可能的壮大自己,与李信赛跑,他等不及了,立刻调兵遣将,攻打南阳。   李信则对周菡留上了心,事实上他对周菡也很有感觉,按现代说法,周菡是个知性的美人,因在乎红娘子的想法,才忍着没对周菡下手,虽然已经有了红娘子亲自出面,但李信觉得不必过于心急,因为女人在这方面,不管再大度,心里还是介意的,他觉得,还是待红娘子有了身孕,再把周菡收入门中,纵使红娘子也无话可说。   这也让李信意识到,红娘子在自己心目中的地位已经越来越重了。   不过李信并不是对周菡放手不管,而是时不时与之调笑两句,或者有些搂搂抱抱,摸手搀扶的小动作,既可拉近二人之间的感情,也可起到循序渐进,水到渠成的效果,将来真走到了那一步,无论是周菡,还是红娘子,都不会觉得过于突兀。   红娘子也意识到了李信的良苦用心,心里很是欢喜,那一小点醋意,果然不翼而飞。   初夏的午后,人困乏欲睡,不过李信并没有午睡的习惯,反倒是趁着清闲,在院子里走走看看,那微风拂上身,阵阵清爽,李信暗暗点头,在转过一条回廊之后,景色陡然一变,迎面居然有一溜排桑树,树根处的泥土有新翻的痕迹,显然移栽过来没多久,桑树后方是一排屋舍,远远的,就能听到彩衣和彩裳那如银铃般的声音。   “蚕宝宝,赶紧吃,吃的多多才能长大!”   “你们这些肥头大耳的家伙,光知道吃,都过了季怎么还不结茧?”   李信有些愕然,又有些想笑,同时更好奇,这些日子以来,彩衣和彩裳在做什么,于是悄无声息的走了过去,探头一看,屋子里三面靠墙摆着四层木架,每层木架上码着整整齐齐的大圆匾,匾里全是蚕宝宝,沙沙声连续不断。   除了彩衣彩裳,李兰芝也在,因屋内闷热,三个女孩子的穿着都很清凉,一头秀发用丝带挽着搭在肩上,身穿薄纱对襟褙子,隐约透出了里面的抹胸,袖口半卷,藕臂微坦,赤着晶莹玉足,均是背对着自己,给匾里添加桑叶呢。   ‘蚕娘?’   一个诗情画意的名称在李信的脑海中浮现,不禁轻咳两声。   “谁啊?”   “哎呀不好,是男人,怎么会有男人进来?”   三女连忙转过身,一看是李信,彩衣彩裳均是又羞又喜,李兰芝则是如遇见了恐怖生物,惊慌失措,还双臂用力的向胸前一抱,生怕被李信看到什么。   李信摇了摇头,啥都没有啊!   反倒是彩衣彩裳,已颇具规模,虽然也有些羞涩,却只是一刹那,就坦荡荡的面对李信。   “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李信不解的问道。   彩衣笑吟吟道:“李公子,奴家和彩裳闲着也是闲着,想找点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做,于是就想到了养蚕,这段日子以来,一直都在养蚕,这已经是第二批啦。”   彩裳也道:“还是兰芝出的主意呢,既不用晒太阳,养蚕又不是太劳累,能适当活络筋骨,还别说,奴家的身子骨都壮实不少啦。”   “哦?”   李信惊讶的握住彩衣彩裳的小手,一番揉捏,果然,手上有了些力气,皮肤也逐渐的有了恢复正常的趋势,却依然滑腻细嫩,莹白如玉。   二女均是粉面通红,眼角眉梢又有些幽怨,显然是觉得被李信冷落了。   “你们喜欢养蚕?”   李信可不愿现在就和彩衣彩裳发生些什么,平静的问道。   “嗯~~”   二女猛点头。随即就双双叹了口气:”只可惜,这一季养完,就不能再养了。”   李信突然心中一动,蚕并不只有春蚕,还有夏蚕和秋蚕,在历史上,黑船事件之后,日本就着手了夏蚕和秋蚕的研究配种,并获得了成功,他的丝绸成本大副降低,产量随之飚升,对大清的丝绸产业带来巨大的冲击,很多丝绸工厂倒闭,如果自己也能弄出夏蚕和秋蚕,将极大的冲击江南的丝绸业。   李信觉得,反正闲的无聊,可以交给彩衣彩裳和李兰芝试一试。 第一六九章 不守南阳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月票~~)   “不知你们听说过夏蚕和秋蚕没有?”   李信问道。   “不可能吧?”   彩衣彩裳和李兰芝相视一眼,均是摇了摇头:“自古以来,养蚕最多只能到夏初,可能与季节气候有关,北方养蚕会稍有延迟,但奴家们也没听说过有夏蚕和秋蚕。”   李信笑着摇了摇头:“以前没有,不代表以后没有,如果我教给你们方法,能否帮我培养出夏秋蚕种?当然,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也许要几年,也许是十余年,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   彩衣含情脉脉道:“李公子,我们都愿意为你做些事,不想被你白白养着,如果真的可以的话,我们可以试一试,哪怕用一辈子的光阴都没关系。”   彩裳也情意绵绵的点了点头:“是李公子把奴家和彩裳带了出来,给我们希望,我们愿意为李公子做任何事情。”   “那你呢?”   李信扭头看向了李兰芝。   李兰芝畏畏缩缩道:“我……我回去问问娘。”说完,就要向屋外跑。   李信一把拽住李兰芝的胳膊,嘿嘿一笑:“兰芝,你那么怕我做什么,难不成我还吃了你?来来来,你迟早是我的人,我们先亲近亲近。”   “不要,不要!”   李兰芝勉强抵抗,那与高桂英颇有几分相似的面庞上,布满了惊惶不安,眼眶里也蓄上了豆大的泪珠。   “李公子,有机会我们再劝劝兰芝吧。”   彩衣和彩裳看不下去了,赶忙劝道。   “哎~~”   李信叹了口气:“李兰芝,我有那么可怕么?我和你娘的约定是在十八岁之前不碰你,罢了罢了,你对我的误会太深,慢慢来吧。”   李信无奈放开李兰芝,又道:“下面言归正传,要想培育出夏秋蚕,就涉及到了基因遗传学,我知道你们听不懂,不过没关系,我们可以结合实践,慢慢摸索,就从豌豆研究开始。   基因学的两个基本规律是分离规律与自由组合规律,第一步,我们先验证基因具有显性与隐性两种性状,李兰芝,你明天去搞些高茎豌豆苗和低茎豌豆苗,以高茎作父本,低茎做母本,人工授粉,结出豌豆之后重新种植,同时,再以红花豌豆和白花豌豆作杂交,注意观察记录,掌握规律,找出不同,我会找几个经验丰富的老农妇过来协助你们。   当然,豌豆研究不影响蚕种的筛选,你们可以挑选结茧迟,个头大,不挑食的蚕再繁殖一季试试,这段时间,我会经常过来。”   “嗯!”   彩衣彩裳欢喜的点了点头。   李兰芝也是稍稍松了口气的模样。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李信隔三差五,去给彩衣彩裳与李兰芝,恶补生物学知识,他所知的有限,但在那个时代,已经是超然于时代的知识了,三女如饥似渴,用心去学。   就在李信忙忙碌碌的时候,中原大地战火再起,傅宗龙因有两月之限,又有崇祯不断催逼,只好离开陕西,往河南进兵。   新任陕西巡抚汪乔年给他送行,汪乔年是知兵的,清楚傅宗龙此去河南凶多吉少,是不得已被逼出关,傅宗龙心里更是明白,军队缺乏训练,将领骄横跋扈,军饷、粮草匮乏,如此兵力,如何能剿灭流贼?不但不能剿灭流贼,就是保全自己,也困难万分。   要知道,李自成自破了洛阳以后,虽然没逮着福王,却也获得了大量的金银财富,不仅人马众多,河南百姓望风归顺,又有罗汝才相助,更是如虎生翼。   可是崇祯急于剿贼,性情暴躁,上谕和兵部檄文如雪片般飞来,催他速赴河南作战,完全不考虑各镇官军情况,不给他任何整顿兵马的时间,他明知出潼关凶多吉少,也只能硬着头皮上。   其实他挺羡慕孙传庭的,至少有李信横在朝庭与南京之间,互通消息困难,而他与朝庭之间,没有任何阻碍。   当与汪乔年在灞上相别之时,傅宗龙流泪道:“我这次奉旨剿贼,仓促出关,好比以肉喂虎。”   汪乔年安慰道:“制军只管放心前去,万一作战不利,乔年也跟着出关。”   两人都明白话中之意,相顾摇头叹息。   傅宗龙担心被李自成截住去路,同时又必须与保定总督杨文岳在豫南会师,集中力量共同对付李自成,因此率领近四万人马,不走潼关,走商州、内乡、邓州,沿着豫南和湖广交界处,迅速东进,在光州(今潢川)以北,新蔡与杨文岳会师。   新蔡知县受城中士绅挟迫,死活不愿开门迎朝庭官军,二人无奈,驻军于城外,次日,李自成与官军决战,总兵贺人龙与李国奇出工不出力,倾刻间,全军溃散,杨文岳被保定兵救走,傅宗龙被俘,勒令叫开项城城门,却于城下,向城上大呼:“我是陕西总督,不幸落入贼手,左右都是贼,切勿上当!”遂被乱刀砍死。   闯曹二营受大胜鼓舞,明攻开封,实则主力西移,攻克叶县,守将刘国能被杀。   刘国能最早号称闯塌天,是与李自成、张献忠同一时期的人物,并和李自成、罗汝才桃园结义,因与张献忠有隙,又败于左良玉之手,遂受抚于熊文灿。   取下叶县之后,李自成与罗汝才兵围南阳,突然传来丁睿来救的消息,李自成想将丁启睿吃掉,下令将主力撤离,但丁启睿一味避战,李自成扑了个空,回师再围南阳,这时已经是秋季了,闯军很快破城,杀唐王全家,掠唐王府两百年积聚的财富,于秋末时节,离开南阳,去攻打开封。   回师的途中,慧梅回头望了眼那巍峨的南阳古城,叹了口气道:“我以为闯王会留兵驻守,可谁知道,又放弃了,哎,张鼐,你说我们要流窜到什么时候啊!”   张鼐连忙向左右看了看,见无人留意,才后怕般的责怪道:“慧梅,这话是你说的吗?闯王如何行事,自有主张,以后可千万别乱说了,传到别人那里不好。”   慧梅撇了撇嘴,明显不乐意。   张鼐又劝道:“开封是河南省城,我猜闯王可能是想以开封为都,好了好了,别问那么多了,待取下开封,我就禀明闯王与你成亲,然后再向闯王提议,去帮他镇守洛阳或者南阳,我们夫妻在一起,你看好不好?”   “谁说要嫁给你了?”   慧梅俏面一红,横了眼过去。 第一七零章 张鼐求救   趁着李自成攻打开封的当口,革命军也取下了滁州与和州,自此打通了西进庐州与南下南京的通道,不过李信暂时没有进一步扩展的愿望,而是苦练兵,夯实内政,总兵力达到了五万。   这日,有几封信报摆上了李信的桌头,拿起看去,首先是有关南京的,崇祯任候恂督师南直隶,他不敢直接南下,而是绕道两湖,再往南京,孙传庭干脆的很,上了封表文给崇祯认罪,候恂成了名义上的江南之主。   暂时南京并没有什么变乱,毕竟孙传庭还是南京兵部尚书与应天府尹,虽然被剥夺了兵权,但行政权尚在,反倒是候方域的地位急速上窜,原本与陈贞慧、冒襄、方以智并列为复社领袖,但如今,已经隐为复社第一人,每日宴请不断,就连李香君也妾以夫贵,不过候恂不大喜欢候方域流连于青楼场所,候方域只得从媚香楼搬了出来,与他老子住在了一起。   李信莞尔一笑,对于候恂这个人,他还是比较了解的,历史上被释放后,又向崇祯上书放弃北京,迁都南京,结果被重新关入大狱,一直到明亡,大顺朝才被放了出来,之后降清,隐居避世。   这个人其实没什么政治野心,绝不会是孙传庭的对手。   李信又拿起下一封信报,看了看,不由叹了口气。   洪承畴战败了!   洪承畴领八大总兵,精锐十三万集结宁远,与清军会战,洪承畴主张徐徐逼近,步步立营,且战且守,勿轻浪战,但兵部尚书陈新甲促战,在崇祯也希望持重的情况下,采取了速战速决的战略。   皇台极则率大军从盛京赶来,驻扎在松杏之间,济尔哈朗攻锦州外城,截断松杏间明军联系,切断明军粮道,断洪承畴归路,洪承畴主张决一死战,各部总兵官主张南撤,集议背山突围,最终十余万人土崩瓦解,洪承畴仅率几千残卒被困于松山城内,被俘几成定局。   “哎~~”   李信不由叹了口气,心情复杂之极。   从感情上来讲,他很不耻于洪承畴背明降清,但洪承畴和范文程是不一样的,范文程就是汉代的中行说,晋代的张宾,自愿做了汉奸,洪承畴则是个悲剧人物,战败不完全是他的责任,崇祯、陈新甲、八大总兵、明军,把这四个方方面面单独拧出来,哪一个的责任都比洪承畴大。   洪承畴只是在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领着错误的人打了一场败仗,也没有投降,而是松山副将夏承德叩请清军,愿拿儿子夏舒做人质约降,清军应邀夜攻,松山城破。   不过不管怎么说,洪承畴晚节不保是不争的事实。   李信看向了下一封,李自成二攻开封失败!   这几乎是历史重演,李自成掘洞攻城,埋设炸药,可是老天不助,开封城墙没有炸通,里面一层完好无损,外面被炸碎,砖石迸射,打死打伤了很多自己人,士气受挫,宋献策又观天象,进言天时不至,当于明年再攻开封,于是李自成和罗汝才引兵退向豫东南。   ‘袁时中!’   李信喃喃着。   袁时中与李信同年起义,聚众数万,攻打开州(今濮阳县城),杀死州同知郗之,次年,同刘玉尺、朱成矩进入开封商丘地区,活跃于豫东南与皖北,号称小袁营,因被明军追打,在李自成二攻开封失败之后,与李自成合营。   “总司令,张鼐突然来了,高夫人请你赶紧过去!”   这时,二瓤在外唤道。   “哦?”   李信一怔,便道:“好,我和你过去看看!”   当与二瓤来到府衙的时候,高桂英与慧英都在,面色隐有愤怒,张鼐的眼睛红红的,显然是刚刚哭过。   “张鼐,怎么了?”   李信向高桂英与慧英略一点头,便问道。   “诶!”   张鼐痛心的蹲了下来,照着地狠狠捶了一拳!   实际上李信心里有数了,历史上的惨剧终于发生,但他不能说破,于是看向了高桂英。   “哎~~”   高桂英叹了口气:“慧梅这孩子,命苦啊!袁时中与自成合营你已经知道了吧,可天不该,地不该,偏偏让他撞见了慧梅,顿时惊为天人,哎!”   又叹了口气,高桂英说不下去了。   慧英也是一脸的不忍之色,无从开口。   李信向张鼐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我……我没用,诶!”   张鼐又一拳狠狠打上了地面,拳头都通红!   李信又问道:“是不是袁时中抢了慧梅?张鼐,你是男人,所谓杀父之仇,夺妻之恨,如果真是这样,你有什么不好开口的?”   “李公子!”   张鼐突然呜呜呜哭了起来,一边抹着眼泪,一边恨恨道:“那姓袁的狗贼看中了慧梅,就去向闯王提亲,刚开始,闯王是不愿意的,可是有牛金星和宋献策那两个狗贼从旁煽风点火,大谈把慧梅嫁给袁时中的好处,从大局着想,闯王同意了,先让慧梅为义女,然后让人分别劝说我和慧梅,闯王待我恩重如山,我能怎么样?”   “你也同意了?”   李信眼一瞪:“张鼐,不是我说你,连老婆都能让出去,你是不是男人?要早知道你守不住慧梅,当初我就应该把慧梅强行留下,与慧英结伴做个姐妹!”   “李公子,你干嘛?”   高桂英赶紧拽住李信,不满道。   慧英也责怪道:“李公子,张鼐都这样了,你还说这种话!”   张鼐却是大哭道:“李公子,我没用,没能守住慧梅,其实你说的对,我宁可慧梅跟了你,也不想让她便宜了那姓袁的狗贼!”   “呃?”   李信愕然,自己人缘有这么好么?不过能这么说,还是让他挺舒心的,于是同情的问道:“那慧梅呢,是什么意思?”   张鼐惨笑道:“慧梅肯定不愿意,为此还闹过绝食,后来高一功、李过、袁宗第、刘宗敏等人纷纷劝她以大局为重,还说什么父母之命,媒灼之言,闯王既然是她是父亲,自当为她的婚事做主,慧梅最终拗不过……同意了!”   高桂英与慧英也是一脸惨然,摇了摇头。   李信道:“从一开始,我就认为你和慧梅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因此哪怕慧梅论起容貌与才干,与慧英堪称一时翘楚,我也没想过从你手里把慧梅夺来,却是没料到,李闯竟灭绝人性至此,生生拆散了你和慧梅,真的,我他娘的听了这事,也是气的不行,现在我问你,想不想把慧梅夺回来?”   “我……”   张鼐犹犹豫豫道:“恐怕慧梅已经和袁时中成亲了。”   李信恨其不争道:“成亲怎么了?难道你嫌她身子不干净?张鼐,如果你是这种想法,可别怨我瞧不起你,慧梅已经够可怜了,你作为男人,应该救她脱离苦海,现在她被别的男人蹂躏,你却犹犹豫豫,不管不顾,我不得不怀疑你对她的爱,说真的,我很后悔,当初就不应该把慧梅交给你,你太让我失望了。”   张鼐觉得有些不对劲,什么叫把慧梅交给自己?慧梅和自己青梅竹马,和你有什么关系?但他是个老实人,又觉得李信是为为自己着想,质问的话怎么也说不出来。   高桂英问道:“李公子,你打算怎么把慧梅救出?”   李信冷哼一声:“自然是出兵,攻打袁时中,直接把慧梅抢走!”   张鼐浑身一震,不敢置信道:“李公子,你真愿意为我把慧梅抢来?”   李信点点头道:“所以我要问你,如果慧梅失了身,你还要不要她?”   “我……我要!”   张鼐猛一咬牙,就下跪道:“李公子,若是你能帮我救回慧梅,我张鼐愿为你做牛做马!”   “张鼐,我看你对眼,拿你当兄弟,你不要这样,再说我对慧梅也很有好感,宁可成全你,也不会便宜袁时中那狗贼,你放心,倘若慧梅被玷污了,我用炮把他轰死,你来开炮!”   李信一把拉起了张鼐。   “好!自今日起,我张鼐这条命就是你的了!”   张鼐也不矫情,猛点头,看的出来,他对袁时中恨之入骨,也对李自成彻底死了心。 第一七一章 去抢慧梅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月票~~)   高桂英和慧英相视一眼,明摆着,从此往后,张鼐将归心于李信,而且张鼐归顺的影响,要远远大于自己与慧英,毕竟张鼐是闯王的心腹,是闯军的得力战将!   二女暗暗叹了口气,她们不怪张鼐背弃李闯,要怪,只怪李闯做的太绝,拿谁与袁时中和亲不好,非得拿慧梅,是个男人都受不了啊!   “嗯?”   慧英突然心中一动,连忙问道:“李公子,你前一阵子总是说张鼐和慧梅身上有事情要发生,现在果然是这样,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你当时为何不说清楚,你把话挑明,慧梅又怎会被迫嫁给袁时中?”   张鼐与高桂英也看向了李信,目光闪闪烁烁。   李信能承认自己早就知道慧梅的悲剧么?   显然不能!   于是分辩道:“慧英,你可别冤枉我,我要早知道会有这事,哪怕是绑,也要把张鼐和慧梅绑下来!”   慧英不是太相信的问道:“那你说说,你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说她俩要出事,难不成你还会算卦?”   李信淡淡一笑:“算卦倒不至于,不过天下事,逃不脱一个理字,何为理,就是规律,透过蛛丝马迹,把凌乱的线索理顺理清,自然可以大致推导出结论。   好了,言归正传,张鼐和慧梅出这档子事,我还真没算出,要是能算出,早就讲清楚了,我只是隐约感觉到,慧梅不对劲。   怎么讲呢?   李闯是个色鬼,又是枭雄心性,而慧梅慧英年轻貌美,才干卓越,所以我不仅不看好慧梅和张鼐,也不看好慧英和双喜,慧英被我留了下来,到此为止,不提了,我再说说为什么慧梅和张鼐走不到一起。   如李闯这类人,所有人都是他的利用工具,既然是工具,自然要实现利益最大化,慧梅与张鼐都是李闯的心腹,如果他们俩成了亲,对李闯有没有额外的好处?   没有!   因此把他俩拆开,用慧梅去联姻,再给张鼐娶一房对他有利的媳妇,是不是能获得更多的好处?我不是中伤李闯,他是什么样的人,你们应该比我更清楚,当然了,这只是我的分析,在事情发生前,没有任何方法确证,所以不能明说,只能一再的隐晦提醒,但悲剧还是发生了。   老实说,我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一方面,是我疏忽了,另一方面,是我没想到李闯竟刻薄寡恩到了不下于崇祯的地步!”   这个解释,还是很能让人接受的,张鼐便讪讪道:“李公子,是我误会你了,哎,说起来还是我和慧梅大意了,我现在心里乱糟糟的,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总之,慧梅就拜托给你了。”   李信点了点头,问道:“张鼐,有些丑话我要说在前面,如果慧梅怀了袁时中的孩子,你怎么办?”   “我……”   张鼐面容猛的一滞,但再一想,男女在一起圆了房,确实有这种可能,李信并不是无的放矢,一时心如刀绞,但还是猛一咬牙:“我当自己的孩子养!”   “张鼐,你胡涂啊!”   李信厉声喝斥:“作为男人,心爱的女人受了伤害,应该义无反顾的支持她,包容她,但是帮别人养孽种万万不行,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包容她,不代表包容她的孽种!”   “那……那我该怎么办?”   张鼐一副失魂落魄模样,喃喃道。   李信拍了拍张鼐的肩膀,同情的说道:“只要你不嫌弃慧梅,孩子的事情,我帮你弄掉,慧梅要恨,也是恨我,不会恨你,你暂时别想那么多,这只是最坏的情况,慧梅未必有孕,行了,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这种事情不要多想,今晚我陪你喝酒,就咱们两个,不醉无归,明日我们就去把慧梅抢回来!”   “嗯~~”   张鼐心神不宁的点了点头。   ……   男人之间的事情,女人不方便参与,慧英和高桂英叹了口气,双双离去,李信叫来酒菜,与张鼐喝起了酒,可能是真委屈,两杯酒下肚之后,张鼐喋喋不休的唠叨着,从小时候被李自成收留,到结识慧梅,再到数次险死还生的经历,一古脑儿的全掏了出来,其中不乏对袁时中的痛恨,对李自成的失望,以及对慧梅的思念。   虽然这并不是多有用的情报,却也让李信对闯军的情况,有了客观的了解,可以概括为,闯军越壮大,老八队的权势就越重,李闯也越来越信任老八队,同时对于宋献策和牛金星,有着近乎于无条件的信任。   直到天黑,张鼐烂醉如泥,李信安排人手把张鼐带下去休息,红娘子得知了情况之后,心下侧然,叹道:“张鼐和慧梅都是个可怜人,不过袁时中和李闯、罗汝才混在一起,合计有数十万人马,相公,你可得小心点。”   李信笑道:“一群乌合之众罢了,况且罗汝才和李自成并非一条心,在二攻开封时,罗汝才就出工不出力,李自成颇为不满,两者结合在一起,不过是各怀鬼胎,你放心,我会寻找机会的。”   “嗯~~”   红娘子点了点头,带着丝歉意道:“本来我是想安排这两天就让周姐过门,看来只能等你回来了。”   “我可没那么急色!”   李信微微一笑,又道:“红娘,我和你说个事,待袁时中事了,我想暂时驻在海州,可能要一年半载。”   “怎么了?”   红娘子瞪大眼睛望了过去。   李信解释道:“十三万明军在关外全军覆没,依建奴脾性,必然会入关寇掠作为报复,朝庭是不能指望了,各路义军私心太重,也不可能去与建虏作战,我没法坐视建虏肆意攻击河北山东,我觉得,应该尽自己的能力,为北方老百姓做些事。”   红娘子陷入了沉默当中,俏面隐现挣扎,还有着掩饰不住的担忧,许久才问道:“你有把握吗?”   李信道:“建虏并不是想象中的那么强,之所以会给人战无不胜的印象,关键因素在于明军太烂,而我们革命军,各方面都严格训练,纵然人数少些,但自保没有问题,我不是那种蛮干的人,你完全可以放心。”   红娘子点了点头:“那我就不多说了,后勤方面你也不用担心,对了,你出去那么久,就让桂英姐和慧英陪你过去吧。”   “红娘!”   李信动容道。   红娘子笑道:“我可没那么小心眼,慧英对你一片痴心,你也别耽搁人家了,还有啊,明天你就要出征,有什么事情要交待的,今晚就辛苦点吧。”   李信向外唤道:“来人,把史军师和许赞画请来!”   “得令!”   门外有亲卫施礼离去。 第一七二章 新妇慧梅   “见过总司令!”   不片刻,史可法与许绍双双赶来,拱手施礼。   史可法或许才能不是最佳,但品德,无人能出于其右,事实上各项制度规则李信已经拟定了框架,真正有才的,心思活络,未必合适,反是史可法这类人物,一旦接受了李信,就会绝对效忠。   “不用多礼,这么晚了把两位请来,是因我明日就要带兵远征,有些事情不得不临时安排……”   李信笑着摆了摆手,把事件经过简略介绍了一番。   “什么?”   听完之后,史可法与许绍大吃一惊。   许绍连忙道:“总司令,那袁时中跳梁小丑,不足为虑,只是……您真要与建虏作战?我觉得还是要慎重啊,要不,再准备个几年?”   李信笑着摇了摇头:“天下人大多对建虏畏之如虎,我再等几年并不是不可以,但我们在壮大,建虏也在壮大,这一战,必须打破建虏不败的神话,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否则一旦九边明军成建制的倒向建虏,天下局势将更见恶劣,至少我要让人看到,建虏并非不可战胜。”   “好!”   史可法猛叫了声好:“总司令有此决心,当为天下之福,建虏屡次入寇,如入无人之境,是该给他们点颜色瞧瞧了,不知老夫能为总司令做些什么?”   见许绍还要劝说,史可法面一沉道:“总司令是为天下大义而战,若心中无畏,建奴自然无须畏惧,老夫相信总司令定能战而胜之。”   李信看向了许绍。   许绍能当上总兵,自然不是一般人,今晚李信只约见他和史可法,明摆着是要重用了,于是猛一咬牙:“总司令既然不怕,那我许绍这条命就卖给总司令便是!”   李信点了点头:“政务方面,就拜托军师了,我想请军师担任临时总理,巡抚扬州、淮安两府及滁州和州,待大破建虏之后,再正式建制。”   明朝总理和现代总理是不一样的,是临时性的职务,职权相当于巡抚、总督之类,但因李信掌握军权,史可法只能掌握行政权力,同时财权由后勤部与财务总公司分担,所以史可法这个总理的权限又略有萎缩。   不过纵是如此,史可法也在李信身上感受到了浓浓的信任,当即动容施礼:“总司令尽管放心,带兵打仗,老夫不行,但料理后院,还是有几分把握的。”   “有劳宪之先生了!”   李信笑了笑,便向许绍道:“我任你为海州知州,你先过去,准备钱粮武器弹药,待我解决了袁时中,再与你会合。”   “卑职听令!”   许绍大喜,躬身施礼。   次日,李信点起三万人马,包括两个火炮团,高桂英的骑兵团,慧英和部分亲卫连与前锋营,出扬州北门而去。   就在袁时中迎娶慧梅不久,李自成、罗汝才与袁时中三方合兵,攻克了睢州(今河南睢县),李信探到消息,向睢州赶去,可是到了地头,李自成等人刚离开不久,正向商丘行军,其中李自成与罗汝才先行一步,去商丘城下布置,袁时中后走,距离李罗二营约一日不到的距离。   这对于李信来说,是个天赐良机,连忙下令全军加速前进。   从睢州到商丘,大概一百五十里,正常要走两天,而当天傍晚,探马来报,距离小袁营只有二十里了。   “全军生火造饭,吃饱喝足,趁夜进攻!”   李信挥了挥手。   出门在外,战士们的食物是炒米和炒面,另有腊肉、香肠和熏肉等腌腊制品,食用方便,但口味没法恭维,好在行军作战,没那么多讲究。   张鼐一口口吃着,味同嚼腊,心神不宁,不时望向前方的稀疏树林。   慧英和高桂英心里不忍,但更不方便说什么,只是相视一眼,暗暗叹了口气。   “别急,今晚就可大破袁时中!”   李信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嗯!”   张鼐点了点头。   ……   慧梅嫁过去的时候,李自成还算是有点良心,给慧梅配备了四百余人,服侍起居,守护安全。   “夫人,夫人!”   天时已经黑了,担任慧梅总管的邵时信在帐外唤道。   邵时信是明朝的降官,因李信自轻取淮安之后,对明朝的官员极少再以血腥手段杀戮,渐渐获得了人心,李自成也有样学样,不怎么杀官了,而邵时信为人机灵,被李自成留用。   “这么晚了还有什么事?”   健妇营中,陪嫁过来的慧剑问道。   邵时信道:“请转告夫人,姑爷刚刚把在睢州获得的财物收拾了下,给夫人送来了两百匹丝绸,五十两黄金和四百两银子,还有些珠宝首饰。”   这些日子以来,慧梅的心情极其烦躁,既思念张鼐,觉得对不起张鼐,又出于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传统思想,告诫自己应该一心一意做袁时中的妻子,偏偏她对袁时中没有感情,每当深夜,张鼐总是会窜入她的梦中,甚至与袁时中圆房的时候,压在身上的那个人,她总会认为是张鼐,这又让她对袁时中心生愧疚。   一个是青梅竹马的恋人,另一个是相公,慧梅夹在两个男人之间,感觉自己要疯了,这时便是不耐烦道:“不要,都拿回去。”   邵时信笑道:“姑爷将这么多礼物请夫人处分,是对夫人尊重,夫人,请恕我直言,丈夫是妻子的一层天,女子出嫁要从夫,要学会温顺忍让,才能使夫妻和睦,如果夫人退了回去,姑爷会怎么想?而且同姑爷和睦相处,使他忠心拥戴闯王,也是闯王嫁夫人来小袁营的苦衷,难道夫人不明白?”   “是啊!”   老妈子吕二婶抹了把眼泪,劝道:“姑娘,老婆子知道你心里苦,可这就是命啊,姑娘,你还是认了吧,姑爷也是个实诚人,对你又足够好,处久了,你会慢慢把张……那个人忘掉的,再说你也得为闯王想想啊,要是闯王知道你不幸福,肯定会自责的,啊?”   “呜呜呜~~”   慧梅掩面低啜起来,心里痛苦到了极点。   “嗯?”   陪着慧梅的慧剑却是耳朵一竖:“哪来的枪炮声?”   慧梅也注意到了,顾不得哭,仔细聆听片刻,确实有枪炮声传来,还有愈演愈烈的喊杀声与营中慌乱的惊叫。   “有敌袭!”   慧梅立刻站了起来,唤道:“慧剑,快,着战士们守好营垒,打探清楚发生了什么。”   “是,姑娘!”   慧剑匆匆奔出了营帐。 第一七三章 夜袭袁营   小袁营有近三万人,立寨非常随意,慧梅自带的人马号称小闯营,位于全军的正中间,这既是保障安全,也是一种变相的软禁,袁时中并不相信慧梅真心跟了自己,他担心慧梅会跑掉。   他好歹也是一方首领,妻子跑了是怎么回事,这个绿帽子可戴不起。   其余各军就没什么讲究了,男女老幼按籍贯、宗族,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因条件简陋,很多人互相倚靠着,缩在寒风中和衣而眠,条件好点的,搭个破毡帐,十余人,数十人挤成一团。   冬季取暖,柴火必不可少,营中火光点点,给革命军的破防突袭创造了条件。   炮声从东西南三个方向响起,为减少杀伤,也避免误伤慧梅,尽量往空地上打,主要目地还是以制造混乱为主,毕竟小袁营的战斗力比之李自成、明军都远有不及,一群乌合之从一旦乱了,再想组织起来难比登天。   果然,炮声刚响,小袁营便乱作一团,一阵炮击之后,喊杀声四起,革命军从三个方向朝小袁营发起冲击,袁时中除了几百名亲信,根本组织不起任何的防御手段。   “谁?是谁,趁夜来打老子?”   看着乱作一团的营寨,袁时中惊恐的大叫。   “大哥,搞不好是李闯的人马,这他娘的狗贼,把高慧梅嫁给大哥,让大哥放松戒备,然后派军偷袭,好狠毒的心肠!”   袁时中亲弟,袁时泰恨恨道。   军师刘玉尺却是眉头一皱:“两位袁爷,闯王当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来,毕竟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真要他做了,天下英雄好汉会怎么看他,谁还敢再来投他?更何况攻打开封在即,那李自成好歹是知兵的,总不至于自乱了阵脚,因此很有可能是官军的人马,咱们给官军盯上了!”   “娘的!”   袁时中狠狠大骂了句,问道:“怎么办?”   刘玉尺道:“此战已经无法挽回了,人打散了没关系,只要袁营主力仍在,还可以再招兵买马,当务之急,是赶紧找到夫人,与夫人一起逃出去,向闯王求救。”   袁时泰迟疑道:“那李闯一直打着与大哥合营的心思,若是去找他,岂不是给了他名正言顺吞并大哥的机会?”   刘玉尺摇摇头道:“李闯是个要脸的人,我料他不敢,甚至还会奉上钱粮,助袁爷重建小袁营!”   “嗯~~”   袁时中回头看了眼那黑暗中的影影绰绰身形,连忙道:“就按军师说的去做,娘的,速退!”   领着几百名亲信,袁时中赶去与慧梅会合,小闯营处处透出一股紧张的气氛,慧梅也全身披挂,袁时中正要过去,刘玉尺却暗中扯了扯他,提醒道:“袁爷,还是小心为妙。”   袁时中陡然警醒!   是的,自己的手头只有几百人,与慧梅不相上下,而慧梅对自己并没什么夫妻之情,甚至还心有怨恨,如轻易就过去的话,未必就没有被害的可能。   虽然概率极低,可女人心,海底针,谁知道呢?   袁时中勒马停住。   “可是姑爷?”   邵时信放声唤道。   袁时中大声应道:“正是,夫人没事吧?”   邵时信看了眼慧梅,点点头道:“夫人没事,请问姑爷,发生了何事?”   袁时中连忙道:“营中突然遇袭,还不知到底是谁,请夫人速与我离去,重整兵马,再与来敌战过!”   “哼!”   慧剑小声哼了声:“姑爷明明是防备着姑娘不敢进来,若是姑娘出去了啊,搞不好就被姑爷绑走喽!”   “你这小妮子说什么呢?”   吕二婶不悦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姑爷再怎么着,也不会对姑娘不好,姑娘还是赶紧收拾收拾,和姑爷走吧,这兵慌马乱的,又是天黑,先稳下来再说。”   慧梅有些迟疑。   她与袁时中是彻头彻尾的政治婚姻,夫妻之间没有半点信任与恩爱,有的只是义务与责任,不仅袁时中不信她,她也不信袁时中,离了小闯营,尤其是天黑混乱,她还真不敢和袁时中相处。   “轰!”   这时,一枚炮弹打入了袁时中的队伍当中,当场十余人身亡,随即喊杀大作!   “袁时中,袁时中!”   “那个骑马的就是,上,捉活的!”   “小张爷要活剐了他!”   上千名革命军战士在黑暗中涌了过来,一边骂骂咧咧,一边开枪,小袁营猝不及待,上百人被摞倒!   “袁爷,快走,快走啊!”   刘玉尺连忙拉住袁时中的马缰。   袁时中还有些迟疑,毕竟慧梅是他的妻子,他打算等慧梅出来,带着慧梅一起走。   “啊!”   突然,刘玉尺一声惨叫,大腿中枪,从马上栽了下来!   危险就在身边,袁时中猛一拍马股,骏马飞窜而出,身后众人也顾不得那么多,纷纷拍马而走。   “啊,大哥,大哥,带上我!”   跑出还没几步,身后又传来了袁时泰的惨叫,袁时中回头一看,袁时泰也不知是哪儿中了枪,从马上栽了下来,一阵阵抽搐,衣襟染红了鲜血,绝望的嚎叫着。   “诶!”   袁时中可不敢逗留,痛心的大叫一声,拼了命的催着马,疾奔而去,他的耳边,隐约传来了革命军的名号。   “革命军?李信?李信狗贼,我袁时中与你不共戴天!”   袁时中惨呼着。   “革命军?”   慧梅也准备上马跑了,刹那间呆楞当场。   “姑娘,快走吧!”   邵时信急劝道。   慧梅没有动,泪水布满了脸庞,在火光映掩中,她似乎看到了张鼐,那个她一生的挚爱。   “小张爷,怎么可能?”   慧剑眼尖,也发现了张鼐。   “慧梅,慧梅!”   张鼐激动的挥手大叫。   慧梅却是猛然间头一低,转身就走,她已经是袁时中的妻子了,也失了身,哪里有脸去见张鼐啊,哪怕张鼐是她最深爱的人。   “慧梅,别走啊!”   张鼐急了,撒退飞奔过去。   小闯营的人都认得张鼐,不知道该怎么办,怔怔站着,慧梅则是越跑越快。   “哎~~”   高桂英和慧英双双叹了口气,满脸的无奈之色,随即慧英问道:“李公子,怎么会这样,你可有办法?”   李信点点头道:“慧梅失了身,没脸见张鼐,你和夫人先劝劝慧梅吧,不过我觉得没什么大碍,只要张鼐真是一心一意,慧梅早晚会转过性子的。”   说着,就转头唤道:“先把小闯营缴了械!”   “得令!”   身后李胜德拱手施礼。 第一七四章 杀内奸   (谢谢好友5335YN的月票~~)   李信和闯军的关系错综复杂,从表面上看,是不共戴天的生死大敌,但是李自成的发妻高桂英跟了李信,健妇营首领慧英也跟了李信,高一功与李信保持着联系,李双喜虽被横刀夺爱,却说不出半个不是,张鼐慧梅与李信是好友,更何况高桂英和慧英亲自出面!   因此小闯营对革命军谈不上太大的敌意,在被强势兵力包围之后,纷纷放下了武器,甚至有健妇营的女兵,纷纷跑去向高桂英和慧英打招呼。   李信就看到好几个慧字辈的女兵,扑入高桂英怀里嚎啕大哭,也有拉着慧英的手,流着泪诉说思念。   “总司令,要不要叫弟兄们去追袁时中?”   二瓤从旁问道。   “不必了!”   李信收回目光,摆了摆手:“天黑看不清楚,让人跑吧,早晚取他狗命,走,我们进去看看,见识下小闯营的风采!”   一群男女站在一旁,见着李信大多尴尬的很,不知道该如何相处。   李信目光一扫,对着个中年人问道:“你就是邵时信?”   “见过司令爷!”   邵时信挣扎之色一现,就向李信施礼。   李信微微一笑:“李闯既让人跟在慧梅身边,想必是有些能力的,今后就跟着我罢,李闯能给你的,我都能给,不能给你的,我也能给。”   “多谢司令爷!”   邵时信也是识时务之辈,再次施礼。   李信道:“本司令此次攻打袁时中,是为我的兄弟张鼐出头,这袁时中横刀夺爱,着实该死,张鼐现在已经去找慧梅了,我问你,慧梅能否回心转意?”   邵时信不慌不忙道:“姑娘对小张爷情根深种,但经此惨事,已有心结在身,故回心转意的关键只在于小张爷,旁人插不了手。”   “嗯~~”   李信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这小闯营中,有没有袁时中安插的奸细?”   “这……”   邵时信的神色顿时不自然,但紧接着,就咬咬牙道:“回司令爷,袁时中确实收买了些人手,为他打探姑娘的动静,并且劝说姑娘对他一心一意,不过时日尚短,尚未有……什么。”   李信淡淡道:“你把人给我指认出来!”   邵时信心口一凉,他清楚,这是变相的投名状,只要把人指认出来,无论是袁时中,还是李自成,都不可能容他,况且他又是朝庭降官,落朝庭手上也是死,今生今世,断了退路,只能跟着李信了。   如有一丝可能,他都不愿指认内奸,可是别无选择,只能伸出手,指道:“吕二婶,胡六,张四娘……”   共有六人被指认,均是满脸的慌乱之色,吕二婶还大骂道:“姓邵的,老娘五年前就跟了闯王,你别血口喷人!”   “可有认错?”   李信直视邵时信,问道。   “没……据我所知,就这六人。”   邵时信胆战心惊的回答。   “老子这一生,最恨奸细,来人,拉下去毙了!”   李信眼里的杀机毫不掩饰,猛一挥手。   确实,前世他就是因奸细的出卖,才中了CIA的埋伏,虽然他是因祸得福,来到了无法无天的明末,正适合他种人生存,可谁愿意平白无故的死一次呢?   所谓临死前的安宁详和,甚至幸福感,都是骗人的,死亡的痛苦,超过了任何一种酷刑!   战士们一拥而上,把那六人拉了出来,小闯营没人敢拦阻,那六人哭爹喊娘,吕二婶还叫道:“司令爷,司令爷,那邵时信也被袁时中收买了,老婆子落司令爷手上,不求活路,只求一视同仁,司令爷如毙了这邵的,老婆子死也瞑目,死也瞑目啊!”   “扑通!”   邵时信猛跪了下来,大声分辨:“司令爷,您可别信这疯婆子,她就是一条疯狗,胡乱攀咬。”说着,就转头厉声道:“贱妇,我邵时信与你何怨何仇,竟要如此害我?我指认你,是因你确实收过袁时中的好处,那你说,我收过他什么?”   “这……”   吕二婶语滞。   李信暗暗摇了摇头,实际上他可以百分之百的确认,邵时信被袁时中收买了,但是对于男人来说,很多时候银子的重要性远远比不上前程,有了前程,可以自己捞银子,又何必巴巴的等着别人来打赏呢?   袁时中许给邵时信的,只能是前程!   李信不由对邵时信看低了几分,尼玛的,放着李自成这条金大腿不抱,反去抱袁时中的小胳膊,格局有限啊,这种人放手上,也就是跑跑腿,办办事的命。   不过邵时信还是有些用处的,李信转头一笑:“我相信你,这婆子确实是疯了,赶紧拖下去!”   “司令爷饶命啊!”   刹那间,哭喊声大作。   战士们押着这六人,一脚踹跪下来,随即就把黑洞洞的枪口顶上后脑壳!   “砰砰~~”   随着一阵枪响,子弹从后脑钻入,从前额爆出了大洞,面孔血肉模糊,倒在了血泊中,还有人没死透,挣扎抽搐,出于人道主义,又有战士对着心脏补了一枪。   枪声惊动了高桂英和慧英,两个女人正一左一右的架住慧梅劝说,张鼐讪讪跟在后面,这时,纷纷看来。   “李公子,干嘛杀人?”   慧英不满问道。   李信走了过去,炯炯的目光打量着慧梅。   不得不说,跨过了人生的门槛,从姑娘变成了妇人,慧梅居然美了几分,多了些动人的风韵。   慧梅被看的很不自在,低下了脑袋。   张鼐则是紧张的望着李信,他生怕李信对慧梅动心思啊!   “李公子!”   慧英瞪大眼睛提醒。   与慧梅相比,虽然在容貌和身材上差不多,却多了些青涩,李信觉得,要趁早让慧英和慧梅看齐,于是道:“那几个都是被袁时中收买的奸细,杀了就杀了,来,张鼐你过来,别缩在后面!”   “我……”   张鼐犹犹豫豫。   李信脸一沉道:“慧梅是个好姑娘,你要是有什么想法,那行,我不介意让慧梅与慧英作对姐妹!”   张鼐紧张了,连忙走上前来,脸都涨的通红。   慧梅却是隐秘的瞥了眼李信,李信从慧梅的眼中,看出了破罐子破摔的味道!   李信略一皱眉,大概明白了慧海这个眼神的含义。   说起来,女人的心思还真奇特,她明明深爱着张鼐,因为失了身,觉得配不上张鼐了,又不想孤老一身,大概是把自己当作了备胎,因为自己荦素不忌,对贞操没有太高的要求,比如高桂英,嫁过两次,女儿都有了,她跟了自己,反正是做妾,不至于因失了身有负罪感。   或许对于慧梅来说,给自己做妾要好过给张鼐做妻子,毕竟嫁过袁时中,是两人心头的一根刺!   哎,女人啊!   李信暗暗摇了摇头,他突然怀疑起了慧梅对张鼐的爱未必是那么纯粹。   “张鼐,今晚当着大家的面,你把你的心里话对慧梅说出来!”   李信还不至于去抢张鼐的女人,面色一肃,就向张鼐道。 第一七五章 爱情导师   (谢谢好友SHAJIA的月票~~)   “我……”   张鼐挠了挠后脑壳,满含爱意的看着慧梅,一副想说又说不出口的模样。   李信嘴一咂道:“张鼐,你到底是怎么回事?要不是李闯逼迫,你当慧梅愿意嫁给袁时中?与不爱的人结为夫妻,对于女人是非常残忍的,现在慧梅正是伤心之时,需要一副肩膀作为依靠,可你倒好,犹犹豫豫,拉不下脸,如果脸面真那么重要的话,那我只能说,这一趟我来错了。   你不要怪我说话难听,虽然慧梅喜欢你,但时间可以抹平一切,如果今天我们不来,你信不信过上一年半载,你会被慧梅渐渐淡忘,毕竟袁时中才是慧梅明媒正嫁的相公,你一个青梅竹马的爱人算得了什么?不过是一段回忆罢了,我希望你能想通想透,要爱,就深爱,不爱她,请你放手,慧梅这么好的姑娘,你不给她肩膀倚靠,会有无数人为她送上肩膀!”   “唔!”   慧梅唔的一声,猛捂上脸,泪水沿着指缝滑落,那肿红的眼眸,又偷偷瞥了眼李信的肩膀。   “慧梅!”   张鼐也不知有没有注意到,猛一颤之后,大叫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是我不好,我没能保护你,我没用,但我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让我保护你的下半生,我张鼐对天发誓,绝不会再这么软弱了,谁要是敢欺侮你,我和他拼命,我错了,我真的错了,当时我就该带你偷偷跑掉的,我不会有任何芥蒂,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   慧梅也浑身剧烈颤抖着,泪水哭成了河。   慧英古怪的看了眼李信,就把慧梅往前一推。   张鼐趁势抱住。   “放开我,放开我,我身子不干净,我配不上你,快放开我……”   “不放,就不放,除非你答应嫁给我!”   慧梅哭的撕心碎肺,猛烈挣扎,张鼐却是越抱越紧,随即一声惨叫,慧梅狠狠一口咬上了他的肩膀!   仿佛哭够了,闹够了,也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慧梅猛推开张鼐,背过身子。   张鼐还要去纠缠,李信一把拉住他,摆手制止。   “李公子,怎么了?”   张鼐不解的问道。   李信淡淡道:“慧梅情绪不稳,适可而止吧,明日你再慢慢劝他,今晚让慧梅好好休息一下,总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噢!”   张鼐似懂非懂,憨憨应下。   李信暗暗摇了摇头,这个傻小子,慧梅没跑,不就是释放出信号了么?   作为欢场老手,李信清楚不能逼的太紧,太紧了慧梅会反感,要给她自己思考、调整,以及接受的时间,毕竟今天的变故实在是太大了,又涉及到女人的脸面和贞洁问题,要慢慢来。   说话大实话,慧梅是袁时中的妻子,与张鼐没什么关系,慧梅要想接受张鼐,先决条件是过得了自己心里那关,这与当初的高桂英类似,也是李自成的妻子,但是又有本质上的不同。   高桂英年龄大了,被李自成冷落了近十年,李自成的刻薄寡恩让她寒心,才给了李信可趁之机,就这样,还是死缠烂打的结果。   而袁时中能够得上的罪名只有一个强娶,在那个时代,强娶不是罪过,况且慧梅还是大姑娘,羞耻心比较强,哪怕心里仍深爱着张鼐,也不会轻易转投入张鼐怀抱,需要长时间的感化和劝说。   ‘尼玛的,自己还得兼职爱情导师啊!’   李信哭笑不得,暗骂了句,不过花些心思,就能让张鼐对自己死心塌地,值!   “走罢,慧梅好好想想,张鼐你也好好想想,都散了吧,明日可能还有硬仗要打!”   李信拍了拍张鼐的肩膀。   “是不是自成会来?”   高桂英问道。   李信点点头道:“跑了袁时中,他必然会向李闯求援,无论愿不愿意,李闯都要为他出头,李闯离我们也就几十里路,我们现在走已经来不及了,只能与他干一仗!”   高桂英担心道:“自成十余万人马,曹操又有近十万,加起来二十多万,而我们才三万,你可得想清楚了,其实连夜走还是来得及的。”   李信摆摆手道:“人多并非势众,李自成与罗汝才各怀鬼胎,二人都不会在我身上损耗过多实力,也不可能真为袁时中出头,无非作个样子罢了,所以必须要硬碰硬打一仗,让李自成知难而退。”   “总司令!”   这时,二瓤带着几名亲卫连战士,押着个浑身血污的中年人过来,另有四名战士抬着具尸体,拱手道:“此人是袁时中军师刘玉尺,那个死尸是袁时中的亲弟袁时泰,已经找人辨认过了。”   “哦?”   李信目光一扫袁时泰的尸身,就移向了刘玉尺。   刘玉尺四十出头的年纪,气色靡顿,修长的眼睛闪闪烁烁,见着李信望来,勉强拱了拱手:“玉尺见过司令爷,司令爷神兵天降,小袁营倾刻间土崩瓦解,玉尺心服口服。”   刘玉尺的示好之意,聋子都能听出,李信却是冷声道:“刘玉尺,叫袁时中娶高慧梅,是不是你出的主意?”   “这……”   刘玉尺的脸面现出了一丝慌乱之色,矢口否认:“司令爷说笑了,鄙人在小袁营无足轻重,是袁爷无意中见着了慧梅姑娘,惊为天人,才向闯王提亲的。”   “呵~~”   李信呵的一笑:“你当我傻了不是?你是袁时中的军师,娶了慧梅的好处瞎子都能看的见,难道袁时中就没询问过你,你没给他煽风点火?”   “我……”   刘玉尺心知搪塞不过去了,身为军师,这么大的事,袁时中不可能不与他商量,只得长叹了口气,一躬到底:“各为其主罢了,还望司令爷见谅!”   “狗贼,原来还有你一份!”   张鼐怒不可竭,一脚把刘玉尺踹翻。   刘玉尺不敢喊疼,可怜巴巴的看着李信。   李信道:“我此次出兵,是为我的兄弟张鼐而来,报袁时中横刀夺爱之仇,此事我不愿太过于干涉,张鼐,刘玉尺交给你了,是杀是剐,你开心就好!”   “司令爷,司令爷,不关我的事啊!”   “小张爷,饶命啊!”   刘玉尺吓的大叫,李信不看他,张鼐恨声冷笑,揪住刘玉尺的领子,往黑暗中拖去,一阵惨呼求饶之后,张鼐提着颗脑袋走了出来。   那面孔,布满恐惧,两颗眼珠子瞪的滚圆,分明是承受了极大的痛苦,死不瞑目!   李信暗暗吸了口气,别看张鼐平时蔫蔫的,一副老实人模样,可是老实人发起狠来更加可怕,张鼐正是如此,他痛恨所有拆散他与慧梅的人,刘玉尺如是,将来袁时中落他手上,只会被折磨的更狠! 第一七六章 连夜求救   (谢谢好友frb9898的两张月票,好友夏末,秋至。的月票~~)   对于张鼐的狠劲,小闯营的人马习以为常,既便是慧梅,也没多说什么,只是神色复杂的望了望刘玉尺的头颅,随即叹了口气。   她发现,自己的性子有些软弱,当初被逼着嫁给袁时中时,没有据理力争,如今袁时中被赶走了,张鼐回来了,居然也没有为袁时中守节的想法。   想到这,慧梅不禁挽上了慧英的胳膊,她觉得慧英比自己坚强,至少慧英能够果断的离开闯军,和李信在一起,突然她有些羡慕慧英了。   清清白白的身子,哪怕做不了正妻,李信也会珍惜她的。   而自己呢,已经是残花败柳,张鼐真的能不介意么?   莫名其妙的,慧梅又偷偷瞥了眼李信。   “李公子,我们都是闯王的人,你是不是不打算把我们放走?”   这时,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子向李信问道。   “你是……”   李信看了过去。   慧英从旁道:“这是慧剑,那是慧琼,那是……我们都是好姐妹。”   “哦,原来是慧剑姑娘啊!”   李信换上了笑脸道:“有些事情恐怕你们自己都没留意,我必须讲清楚,李闯把你们四百来人跟着慧梅陪嫁给了袁时中,知道什么是陪嫁么?那是泼出去的水,被赶出了家门,算是小袁营的人,现在我赶走了袁时中,张鼐回来了,你们又成了张鼐的人,所以别跟我再谈什么李闯,那都是过去,革命军才是大家的归宿。”   “凭什么呀!”   慧琼不满的嘀咕。   “好象有些道理!”   慧剑扯了扯她。   “我知道,你们还没适应身份上的转换,我理解,我也会尽量的给予帮助,但是我只有一个要求,不要对我们革命军存有偏见,我与李闯之间的恩怨,是私人性质,不涉及其余,千万不要对号入座,我希望大家能够对我们革命军作个透彻的了解,与李闯充分对比,总之一句话,我李信代表革命军,欢迎各位的加入!”   没有预想中的欢呼和掌声,小闯营的人反倒是面面相觑,让李信有了种一拳打入空气的感觉。   慧英扑哧一笑,便道:“大家也别紧张,其实李公子说的对,闯军是回不去了,就算回去也不可被重用,不如安心留下来吧,实在不合适,再走也不迟,李公子不会为难大家的。”   李信笑着点了点头。   “那就呆着试试吧!”   慧剑知道凭着高桂英和慧英的面子,李信不会拿他们如何,很是自来熟的哼了声。   实际上对于小闯营的人来说,作为陪嫁加入小袁营,就形同于弃子了,而小袁营又对小闯营保持着足够的戒备,让他们的地位非常尴尬,因此跟了李信是最好的选择。   众人一路往回走着,慧剑慧琼完全没有改换门庭的失落感,围着高桂英、慧梅和慧英唧唧喳喳,兴奋异常,张鼐远远跟着,慧梅则表面的有些古怪,不敢去看张鼐,反而时不时偷偷瞥着李信,高桂英和慧英留意到了,相视一眼,一左一右夹上了李信。   慧英小声道:“李公子,你今天的话有些过了,我感觉到,慧梅好象注意到你了,张鼐再觉察到了,你说老实话,该不是对慧梅动心了吧?”   “朋友妻,不可欺,我可不是那种荦素不忌的人!”   李信不满道。   高桂英轻掐了把李信腰间的软肉,显然不信。   “好了,好了!”   李信无奈道:“我这么做是有目地的,慧梅不管怎么说,失了身给袁时中,你们说张鼐真不在意么?”   “这……”   高桂英苦涩道:“按理说张鼐不该在意,可男人这玩意儿……不好说,当年自成婚后对我冷漠,其实我能看出,与我嫁过一次人是有很大关系的,哎,你们男人呀,都想着娶个冰清玉洁的妻子!”   李信两手一摊:“桂英面,你的打击面太大了,我李信是不是这种人你应该知道,其实我更在意精神层面上的交流,行行,还是说张鼐吧!”   腰间又被高桂英掐了下,李信改口:“张鼐喜欢慧梅,又在意慧梅的身子被破,这是他的心结,将来与慧梅吵架,很可能会翻出来炒旧帐,这是非常伤人的,因此只有让张鼐感受到威胁,明了慧梅离了他还有更好的选择,才会把慧梅呵护在手心里。   慧梅则是因失了身有些自卑,我不想她变得唯唯诺诺,一辈子在张鼐面前抬不起头来,所以我给她暗示,离开了张鼐还可以选择我,算是给她撑腰吧,让她在面对张鼐不用低声下气,你们放心,我对慧梅没那方面的意思,我只是同情她而己。”   “算你有心了!”   高桂英和慧英隔着李信相视一眼,嘴角双双浮现出了一抹笑容。   ……   小袁营虽然有近三万人,但其中的相当一部分都是老弱病残,没有战斗力,好在李信从洛阳把难民带往高邮,已经积累了相当的经验,碰上这种情况,倒也不慌不乱,每人先给点吃的,把肚皮填饱,一碗辣椒水,暖暖身子,再男女分营,其中同村同宗族,分开拆散,既便想闹事,身边的人都不认识,根本组织不起来。   就在革命军忙忙碌碌的时候,袁时中连夜逃入了闯军大营,浑身血污,惨不忍睹,求见闯王。   “什么?袁时中求见?”   李自成正抱着两个美人儿睡的呼噜噜呢,一听来报,连忙坐了起来。   帐外有亲兵道:“袁时中被趁夜偷袭,几乎全军覆没,特来向闯王求救!”   “好!我马上过去!”   李自成大惊,连忙跳下床,两个美妾侍候着穿了衣,便草草离去。   袁时中被安排在中军大帐,一见李自成,立刻跪了下来痛哭。   “到底怎么回事?”   李自成扶起袁时中,急声问道。   “闯王!”   袁时中紧紧抓着李自成的手,恨声道:“是李信,李信那狗贼趁夜偷袭小袁营,全军猝不及防,被打散了,我只带了几十个弟兄逃了出来,请闯王为我做主啊!”   “李信?”   李自成眉头一皱,在他想来,自己与李信井水不犯河水,李信怎么可能偷袭袁时中,当即追问道:“可看清了?”   袁时中抹了把眼泪道:“就是他,我听到有人大喊革命军来了,跪地投降不杀!”   “那他为何要偷袭你?”   李自成又问道。   “这……”   袁时中满脸不解,事实上,他到现在都没弄清楚,李信为何要偷袭自己。   李自成却是想到了什么,急问道:“慧梅呢,可曾被你带出来?”   袁时中悲愤的摇了摇头:“来不及了,慧梅恐已陷入那李信手上,只怕……诶!”   李自成心里猛然咯登一下,他突然想了起来,张鼐已经失踪有一段时间了啊,难道是……   “闯王,曹操求见!”   正当李自成眉心紧拧的时候,帐外有亲兵来报。 第一七七章 集议出兵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7500大赏~~)   罗汝才和军师吉珪立在帐外,等候李自成召见,寒风嗖嗖中,均是紧了紧衣领,缩了缩脖子,可那神色,古怪里带着些兴奋。   罗汝才向里面偷看一眼,压低声音道:“军师,李信在扬州过的好好的,为何不远千里偷袭袁时中?想那袁时中虽是个人物,但他那小袁营是个什么玩意儿,怎值得李信千里奔袭,或者是为扯李闯后腿而来?”   “这……”   吉珪捋着山羊胡子,沉吟道:“李信没那么闲,他的眼睛盯着南京,况且李闯前两次攻打开封,他都不闻不问,为何要在第三次攻打开封之时,扯李闯的后腿?”   罗汝才想想也是这么回事,李信、李自成与张献忠三人,一个在南,一个在北,还有一个在西,虽说早晚必有一战,但眼下还不是决战之时,平素井水不犯河水,那么李信为何要突袭袁时中呢?   吉珪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曹帅,不知你有没有听说,李闯的心腹爱将张鼐不见了。”   “你是说……”   罗汝才灵光一现,望向了吉珪。   吉珪用力点了点头:“张鼐与慧梅自小青梅竹马,李闯却利欲熏心,为笼络袁时中,生生把二人拆散,让慧梅嫁了过去,张鼐能愿意自己的女人被抢么?若我所料不差,必是张鼐向李信请来的救兵。”   罗汝才眉头一皱道:“那李信也是一方人物,为了个张鼐慧梅,甘冒奇险,千里奔袭,可值当?”   吉珪缓缓道:“值,当然值,李闯强嫁慧梅,军中已有人反对,而李信不远千里,为慧梅张鼐出头,如此情义,岂能不叫人感怀?经此一事,张鼐必归心李信,而张鼐是什么人?是李闯的心腹,生生把心腹逼反投了别人,对闯营的影响不可小觑啊!   曹帅,当初李闯听了老宋的主意,将好端端一双姻缘拆散,硬将慧梅嫁给袁时中,说不定会是赔了夫人又折兵,吃不完的后悔药,想不到这么快,就被苦主打上门来了!”   罗汝才嘿的一笑:“李闯麻烦喽,嘿,我倒要看李闯怎么为袁时中出头,不过退一步说,那李信也是狠角色,一声不吭,就把袁时中给打残了!”   吉珪提醒道:“倘若李闯还未看出个中玄机,请曹帅千万不要打听,免得落个事前知道的嫌疑。”   罗汝才点头:“我不比别人缺一个心眼儿。”   “曹帅,闯王有请!”   这时,一名亲兵匆匆从帐中奔出,大声施礼。   罗汝才与吉珪快步入帐,只见帐内,李自成面色阴沉,袁时中坐在椅子上,满脸的愤恨之色。   “曹帅!”   袁时中站起来,勉强拱了拱手。   李自成也向罗汝才略一点头,算作打招呼。   “发生了何事?我在营中,听说小袁营被袭,连忙赶来!”   罗汝才一脸关切的问道。   “是李信,趁夜偷袭于我,还望曹帅为我报仇啊!”   袁时中愤恨道。   罗汝才自然不会点破,向李自成拱手道:“闯王,李信为何会偷袭小袁营,是不是搞错了,又或是另有内情?”   李自成的脸色有些难看,他也猜出了是与慧梅有关,自己强行把慧梅下嫁给袁时中,逼迫张鼐叛变,向李信请来救兵抢走慧梅,这不是叫罗汝才看笑话么?   但眼下,仍须与罗汝才和衷共济,不宜翻脸,于是向外唤道:“请军师、捷轩(刘宗敏表字)、李过和一功前来!”   “得令!”   帐外有亲兵施礼离去。   不片刻,宋献策、牛金星、刘宗敏、李过与高一功匆匆赶来,他们也听说了小袁营遇袭,事关重大,正要来找李自成呢。   “见过闯王!”   “见过曹帅!”   五人分别向李自成和罗汝才施礼,罗汝才不敢托大,拱手回礼。   落座之后,五人的目光又陆续望向袁时中,询问了情况。   李过大大咧咧,斜睨了眼袁时中,不客气道:“此事已无须讳言,必然是张鼐因慧海被许给了袁时中,故而向李信求救,李信或为收买人心,为他强出头。   其实我说句掏心窝话,那袁时中刚投降就请求结亲着实不妥,结果由军师们出主意,把张鼐和慧梅的姻缘拆散,将慧梅作为闯王的养女嫁给他,闯王认慧梅作养女,我一百个赞成,这姑娘是在我的眼皮下长大的,自幼儿聪明伶俐,有忠有义,也练出一身武艺,出生入死,几次立了大功,却硬把她嫁给那个从野地飞来的姓袁的,下场如何?出事了吧,还硬生生的逼反了张鼐,这都是干的什么事儿啊!”   说着,还意犹未尽,恨恨叹了口气,又道:“我当时就不同意这桩婚事,摇旗也不同意,可是等大家知道时,木已成舟,生米已做成熟饭啦,哎,算了算了,事已至此,光想着后悔药难吃没用,要赶快商量个对策,是为袁时中出头,抢回慧梅,还是就此作罢,以前婚事作废,向张鼐和慧梅陪个不是,好歹把人劝回来?”   袁时中脸色难看之极,同时也意识到,自己的人马被打散了,在闯营诸将眼里,已经一文不值了,否则李过又何至于说出此等诛心之言?   不过他什么都不敢说,只是看向牛金星和宋献策,当初就是这二人极力赞成把慧梅嫁给自己,现在出了事,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谁都跑不掉。   宋献策和牛金星也被李过说的哑口无言,满脸惭愧,除苦笑外无言以对,神情十分尴尬。   李自成低着头不吱声,他很不满意李过责备牛、宋的话说得太直,他也不认为把慧梅许给袁时中许错了,但是没法责备侄儿直言。   刘宗敏平时容易暴怒,此时倒是压着性子冷静的思考前因后果,对于牛李,他未尝没有怨言,只是李自成待牛金星以宾师之礼,拜宋献策为军师,不能因一时考虑不周多加责备,使得面子上过不去,引起文武不和。   他也是既恨张鼐为了个女人就叛变,又担心在攻打开封前夕节外生枝,趁着大家沉默,吁了口气道:“说到底,时中是闯王的女婿,现在女婿被人抢了媳妇,于情于理,都咽不下这口气,想那李信,千里奔袭,人手必然有限,闯王应立刻回师,绝不容他跑掉!”   这种事情,没法去追究是非对错,脸面是天大的事,李自成望向了高一功。   高一功点头道:“那李信太狂妄,咱们的家事,他凭什么插手,姐夫不要迟疑,他既然敢管闲事,那就拿他的命来填。”   李自成不置可否的望向了罗汝才。   罗汝才在心里看笑话,表面上,却气愤道:“已经过去的事不用再提啦,只赶快决定如何处置,兵贵神速,再不派兵追赶,那李信就逃走了,闯王,倘若你认为围攻开封要紧,别的人马分不出来,就命我的曹营去追剿如何?”   “诶~~”   李自成挥了挥手:“你肯出面,我要谢你,但不能让你一人去面对李信,你我两家各带精兵,凑出十万人马,连夜追赶,如何?”   “但凭闯王吩咐!”   罗汝才郑重施礼。 第一七八章 谈判破裂   天色渐渐亮了,经过一夜的整编,小袁营已大致清点完毕。   被俘和投降的小袁营人马将近两万,其中一大半都是老弱妇孺,这没办法,老弱病残跑不动,索性不跑,留下来是负担,但是李信不能丢掉,暂时交由高桂英、慧英和慧梅带着的小闯营安置,为了给张鼐创造与慧梅接触的机会,李信强行把张鼐发派过去,和一群娘们儿呆在一起。   张鼐乐得呵呵直笑。   这让李信极为无语,至少在恋爱技巧上,张鼐还是个愣头青,如果自己对慧梅有意思的话,与张鼐公平竞争,有八成把握能把慧梅夺来。   不过李信并没有这个意思。   而小袁营中,有近五千人是丁壮,李信对于小袁营的人,既没有交情,更没有半点信任,于是按老办法交投名状,强逼着普通士兵杀掉各级首领近千人,剩下四千人编入军中。   全军一片忙碌,布置着阵地,不知不觉中,已接近正午时分。   “总司令,有骑兵!”   突然,李胜德惊呼一声。   李信抬头一看,隔着几里的距离,从左右各驰过两列骑兵,各有上万之众,一打闯字号,一打曹操号,于队尾集结起来,明摆着,是来断归路的。   “哎呀不好,闯王来了!”   慧剑失声尖叫。   慧琼也跳脚道:“死定了,死定了,要是让闯王知道我们投了革命军,肯定死定了!”   慧梅慧英,乃至张鼐,以及小闯营的诸多人神色都是极度不自然,毕竟李自成在闯军中,地位等同于君父,敬畏并不因改换立场阵营而有所消减。   既便是高桂英,哪怕对李自成夫妻之情已尽,也是说不出的紧张。   “你这丫头嚷什么呢,乱我军心是吧,来来来,都到中间去,用不着你们去面对李闯,该干啥,还干啥去!”   李信回头,不满道。   慧琼如做错事般,吐了吐舌头。   一群人向阵中移动,李信留在原地。   不片刻,高一功带着李过和李双喜从骑兵中驰了出来,有恃无恐的唤道:“李司令可在?”   李信也领着何虎与黄海出阵,隔着十来丈,遥遥拱手:“原来是大舅哥,小舅哥,这位是……”   双喜介绍道:“这位是李过,闯王的侄子!”   李信正色看了过去,李过还是很值得敬重的,大顺政权覆灭后,一生都在与清军作战,最终病死于军中,而且据张鼐反映,李过是闯军中,为数不多的反对把慧梅嫁给袁时中的将领之一,可惜寡不敌众,李闯嫁的又快,还没采取行动,慧梅就成了袁时中的妻子了,只得作罢。   “原来是李过将军,失敬!”   李信单独拱手。   李过也回礼道:“李司令,慧梅可是在你手上?”   “不错!”   李信点了点头。   李过沉声道:“慧梅是袁时中的妻子,你抢别人的妻子,是不是过份了?”   李信理直气壮道:“我是为我的兄弟张鼐出头,张鼐与慧梅青梅竹马,凭什么袁时中横刀夺爱,当张鼐来找我的时候,我气的不行,非得为张鼐报仇不可,可惜袁时中命大,被他跑了,否则落我手上,这种好色之徒,千刀万剐都是便宜了他!”   “哼!”   高一功冷哼一声:“李司令,纵然你舌绽莲花,也改变不了慧梅已经与袁时中成亲这一事实,袁时中明媒正娶,慧梅有父母之命,所以不管怎么说,你都是抢了别人的妻子,传出去,对你李司令的名声也不好,不过念在相识一场的份上,你只要交出张鼐和慧梅,再真心向袁时中陪个不是,把话说清楚,该赔的多秒赔点,让袁时中消了气,闯王也不会与你计较,你看如何?”   “哈哈~~”   李信哈哈一笑:“大舅哥,你少跟我扯犊子,慧梅嫁给袁时中是被逼的,我不承认他们的婚事,我此来,是为我的兄弟张鼐出头,你回去给袁时中带个话,此事没那么容易算了,若是他肯自己阉了自己,脱了裤子在两军阵前走一圈,我可以代表张鼐饶他一命,否则落我手上,必叫他后悔做人!”   “李司令,你别过份!”   高一功大怒。   李信冷笑着。   李过问道:“能否把张鼐请出来,我们想见一见他?”   李信摆了摆手:“张鼐为李闯卖了一辈子命,结果未婚妻还被夺走拿去联姻,他的心已经死了,不想再见你们,请回罢!”   “哎~~”   李过叹了口气,眼角一丝愧色闪过,便勒转马头,向己方驰去。   高一功与双喜也各自转身,只是双喜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说什么,最终什么都没说。   李信心知,这一战已不可避免,回到阵中,紧急布置起来,如今的革命军中,弓箭手还保留着,但是不会再增加编制了,主力逐渐轮替为了火枪兵,炮兵的地位也急速拨高,这次出征,带了三个炮兵团。   炮兵的编制基本上参照解放军,却又根据时代特点,有所不同,大体是以班为最基础作战单元,每班十人,配一门117或者93野战炮,其中五人操纵火炮,另五人担当后勤传递、运输、弹药保护与替补,必要是参与作战。   而连作为战术战斗单元,配五门117与四门093,合计九门火炮,营21门,团63门,三个炮兵团,合计189门火炮,并引进了弹药基数的概念,炮兵一个基数是120枚炮弹及相应的定装发射药,每门炮配三个基数,火力非常强劲。   两个时辰之后,骑兵依然没动,堵着退路,渐渐地,闯军的步兵与炮兵出现在了地平线的尽头。   李闯与罗汝才凑了十万人马,其中两万多骑兵布在后阵,迎面而来的是七万多人,黑压压一片,气势极为磅礴。   “李公子,看来闯王动了真格!”   慧英心神不宁道。   李信没有答话,观察了好一阵子,才道:“敌军大致分为两部,左边的两万多人,应是罗汝才部,罗汝才与李自成之间相隔一里,乍一看是互相侧应,但是两军的主力精锐,包括骑兵和弓箭手,大多布在相接的那一侧,说明我先前的判断是正确的,双方之间有很深的嫌隙,谁都不敢尽全力来打我,无非是走个过场,面子上过得去。”   “嗯!”   高桂英点头道:“况且自成即将攻打开封,朝庭不可能视若无睹,听说除了保督杨文岳正在调集大军,左良玉也将避开张献忠,救援开封,所以在这种时候,他是不愿与你硬拼的,不过你还是要小心,万一被他找着了机会,他也绝不会手软。”   李信笑道:“桂英姐,你能这样想,我很欣慰,你的心已经完全在我身上了。”   高桂英俏面一红,横了眼过去。   这时,二瓤不识趣的问道:“总司令,我他娘的就搞不懂,李自成干嘛老盯着开封,他占了南阳洛阳,趁着关中兵力空虚,以之为根基去打关中不好吗?”   顿时,慧梅、张鼐、慧英、乃至慧剑慧琼,与小闯营一众人等的神色都不大自然,这个问题,其实很多人考虑过,放弃了洛阳,又放弃南阳,搁着近在咫尺,兵力空虚的关中不去打,还就是和开封扛上了!   虽然开封有周王两百年的财富,但是再富有,一座城池总有个限度,而洛阳加南阳,再加关中,如此广袤的一片土地,数以千万计的人口,尤为难能可贵的是,还连成一片,如好好经营,绝不会是如今这种流窜的局面。   李信拍了拍二瓤的肩膀,丢了个你懂的神色!   二瓤挠了挠后脑壳,嘿嘿一笑,事实上他说这话,就是寒碜慧梅张鼐的,让他们认清李自成的流寇本质,跟着李自成是没有前途的。   同时,他也有意与张鼐等人搞好关系。   毕竟他的路子已经定下来了,将来是锦衣卫加御林军,属于内庭,而李信如此帮助张鼐,肯定是要重用的,现在搭个桥,总是没有坏处。 第一七九章 再次会谈   不片刻,战斗打响,闯军并不完全是花架子,有佯攻,有牵制,有主力突进,还有骑兵奔袭,各种手段并出,的确存有一棍子打死李信的心思。   但是李信布了个乌龟铁桶阵,不管李自成使什么招数,始终不为所动,毕竟李自成的战略目标是开封,没可能在自己身上损耗过多的力量,更不会不顾一切的去为袁时中报仇。   而且李信也不怕围攻,随军的粮草,足够食用半个月,前两天又下了场雪,把雪融化可以取水,在左良玉与杨文岳整装待发的情况下,罗汝才又出工不出力,他不相信李自成敢于和自己耗下去。   在最初的三板斧过后,闯军的战法趋于保守,与革命军隔空打炮,不再拿人命去填。   李信也不愿过于杀伤闯军的人马,他始终控制着火炮射程,不管是117还是093,最多打一里,一方面,是不愿暴露实力,另一方面,与他有仇的只是李自成,或许还有起煽风点火作用的宋献策和牛金星,其他人他还是存了招揽的心思,没必要结下血海深仇,因此当闯军的攻势缓了下来之后,革命军的炮火也开始往空地上打了。   袁时中双眼血红,面孔狞狰,他幻想着十万大军踏破革命军阵地,把李信、张鼐押来,由自己百般凌辱,让他们后悔做人!   还有慧梅,也不能要了,被掳走了一整夜,肯定失了身,不过看在她是李自成养女的份上,还是暂且容忍一段时间,待得小袁营重新起来,再把这个肮脏的女人想办法搞死。   可这只是他单方面的想法,现实却极为残酷,攻势越来越弱,让他心急如焚,几次望向李自成,又不敢开口。   不远处,看着这糜烂的战场,罗汝才心里也渐生不耐,冷冷一笑:“李闯这人啊,死要面子活受罪,罢了罢了,我都看不下去,我过去劝劝他吧!”   吉珪提醒道:“曹帅,莫要触怒了李闯!”   “我有数的!”   罗汝才点了点头,便走了过去,眉头一皱道:“闯王,我们目前作战的着眼点是在开封,既要四面围困开封,还要准备杀败各路援兵,没必要再和李信耗着,我看……不如收兵吧。”   李自成默不作声,事实上他也清楚这仗没法打了,关键是还不到时候,没法作出与李信决一死战的决心,况且李信的人马虽少,但火力异常强劲,尤其是那成群结队的火枪兵更是让人头皮发麻。   几百上千杆枪或许没有多大的威胁,可是数万杆枪一起发射,哪怕是李自成身经百战,也不敢孤注一掷,他早就有了退意,只是缺个台阶让他下。   “呼!”   高一功重重吐了口浊气出来:“姐夫,暂时再让那小子得瑟几日,待打下了开封,姐夫建了制,直接给他道檄文,让他归顺,他若肯,交了兵权,一切好说,如若不然,再发兵讨他!”   难得的是,刘宗敏居然也点了点头:“李信对火器的运用极为纯熟,大家看看他的兵,多数都是火枪兵,确实威力不凡,我觉得,我们既然有了从李信那里买来的燧发枪,应该加紧仿造,闯王的人多,李信有几万杆枪,到时咱们整出个几十万杆,看那小子怎么嚣张!”   “哈哈哈哈~~”   一阵哄笑传来。   这确实是个美丽的画面,几十万枪兵,团团包围着李信的数万人马,就问他李信怕不怕?   只是没人留意,袁时中的脸色难看之极,那紧紧捏住的拳头都在颤抖!   高一功又道:“姐夫,虽然要退兵,但是也不能莫名其妙的退,免得这小子以为咱们怕了他,要不……再去和他谈谈,警告他一通?”   “嗯?”   罗汝才觉得这个主意不错,他也想看看李信是什么人,于是附合道:“谈谈也好,至少给弟兄们一个交待!”   “收兵!”   李自成猛一挥手。   如今的闯军,无论是军纪还是训练,已经和当初大不相同,退兵的铜锣敲响,各部在各自将领的监督下,有条不紊的后撤,反之,罗汝才的兵就显得混乱,这让罗汝才的眼里,布上了一丝不安。   高一功仗着与李信的关系,再次出阵,放声唤道:“李司令,闯王念及旧情,要见一见你,慧梅张鼐可在,闯王也想见见他们!”   李信不解道:“这李闯是什么意思,我和他有什么话好说。”   二瓤嘿嘿一笑:“总司令,李闯多半是想走又拉不下面子,所以想与你说两句话,显示出并没有不共戴天之仇,这样退了兵,也不会让人非议。”   李信无奈摇了摇头,看向张丰鼐和慧梅道:“这李自成啊,就是个绿林大哥,把面子看的比天还大,你俩去不去见他?”   “这……”   慧梅和张鼐犹豫的很,面对李闯的召唤,不敢不见,但是又怕见。   “算了,还是别见了,你们也不欠他什么,反而是他拆散了你们,等他哪天醒悟过来,肯来赔罪,再见他罢,慧英和我出阵!”   李信挥了挥手,拉上慧英,随即给何虎打了个眼色。   何虎放声唤道:“为示诚意,双方火炮拖到后阵,总司令稍后出来!”   李自成爽快的很,实际上他也忌惮革命军的火炮,虽然没有在射程上太过于表现,但是精准度是没法掩饰的,于是吩咐了几句。   闯军和曹营的火炮纷纷拖到后面,还有人专门爬上高处,观察到革命军的火炮也拖到了后阵,才打出安全的信号。   李自成、罗汝才、袁时中、刘宗敏和高一功联袂而出,一副浑然不在乎的模样,甚至刘宗敏和高一功还大声说笑,策马前行。   ‘都是影帝!’   李信冷冷一笑,就带着慧英、何虎、黄海和二瓤驰了出去。   双方每边五人,隔着中线停了下来。   “李信,我与你何怨何仇,竟然偷袭于我,夺我妻子?”   一见到李信,袁时中再也按耐不住,厉声喝斥。   李信哼了声:“袁时中,张鼐与慧梅青梅竹马,你却贪图慧梅美色,横刀夺爱,强娶慧梅,如此贪花好色之徒,人人得而诛之,昨晚没要了你的命,是你走运,你不老老实实挖个洞呆着,竟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不知我的大舅哥有没有给你带话,你只要自己阉了自己,脱裤子绕场跑一圈,我可以代表张鼐饶你一条狗命!”   “你你你……我杀了你!”   袁时中仿如受了天大的羞辱,脸都涨的通红。   其实按当时的价值观,李信强行抢了袁时中的妻子,才是理亏的一方,因此他只能给袁时中扣上一顶贪花好色,横刀夺爱的帽子,死死扣住,占据道德的制高点! 第一八零章 互相威胁   (谢谢好友陳锦昌的月票~~)   现场的气氛并不因袁时中的愤怒而有任何失控,这充分说明了袁时中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要说唯一的作用,就是作为苦主的身份出现,控诉李信抢了他的妻子,为李自己创造道德上的制高点!   李自成也深知此理,挥了挥手。   刘宗敏和高一功安慰了袁时中两句,袁时中恨恨瞪着李信,但还是老实下来,不再吱声。   不过李信可不会轻易放过袁时中,他还想着再挑拨下袁时中和李自成的关系,让袁时中变成一块烂泥,粘着李自成甩不掉,于是冷冷笑道:“袁时中你就是个畜生,搞大了慧梅的肚子,你这种人,死有余辜!”   “什么?我有娃啦?”   袁时中现出了惊喜之色。   李信淡淡道:“你放心,我不会让那孽畜出世,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张鼐和慧梅的关系,张鼐也没傻到为你养娃。”   “你……好歹毒的心肠,娃有啥罪?让慧梅生下来,那是俺的娃啊!”   袁时中咆哮道。   李信根本不理他,望向了罗汝才,迟疑道:“这位是……请恕李某眼拙。”   罗汝才拱了拱手:“李司令不必客气,鄙人罗汝才,道上的朋友抬举我,称我为曹操,不过是给我脸上贴金罢了,反倒是李司令年少英才,久仰了!”   在明末的各路义军中,罗汝才给人一种油滑的印象,但实际上,罗汝才在各家义军中起着润滑油的作用,多次调节李自成与张献忠的矛盾,张献忠破襄阳之后,不被张献忠所容,只得投奔李自成,李自成又有吞并罗汝才的心思,因此三攻开封失败之后,罗汝才与李自成分道扬镳,没过多久,于襄阳被杀,从此,各家义军与李自成划清了界限。   李信打量着罗汝才,约四十左右的年纪,面皮白净,与李自成、刘宗敏等人满身的草莽气息截然不同。   不过罗汝才也不是什么好货色,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且极为好色,随军的姬妾,高达数百人,他的兵比之闯军,纪律更差。   “原来是曹帅!”   李信也拱了拱手:“曹帅早于崇祯初年就举兵起义,德高望众,与老闯王并称,今见真人,果然不凡,李某失敬了!”   罗汝才的心里,就象被根针刺了一样,痛到难以呼吸!   也确实,他和高迎祥是一辈人,他独当一面的时候,李自成还只是不沾泥手下的一员首领,可混到后面,居然给李自成打起了下手,差距越拉越大,心里很不舒服。   “不敢,不敢!”   罗汝才皮笑肉不笑的敷衍了句。   李自成也是面色一沉,李信言语中的挑拨让他暗中骂娘,顿时哼道:“慧英,你还有脸来见我!”   “闯王……”   慧英心虚的很,低下了脑袋。   “别怕!”   李信握住慧英的手,淡淡道:“慧英被我用火药配方赎了回来,与闯王已经没关系了,闯王该不会是收了钱就不认帐罢?”   李自成的锐目,如刀子般盯着慧英,凭心而论,他真想不认帐,慧英为他带来了火药配方,是应该的,他认为慧英的价值远远不止一道配方,可以给他创造更大的利益,就如把慧梅嫁给了袁时中,笼络了袁时中数万人马。   可这种话不能当众说出,于是摆出一副慈父的模样,威严的劝道:“慧英,我从小看着你长大,把你当作女儿一样疼爱,我知道你只是一时受了蛊惑,我不怪你,回来吧,健妇营需要你!”   李信哈哈一笑:“李自成,当成女儿就是拿出去卖的?慧梅认你为父,被你强嫁给袁时中,生生拆散了一对壁人,你祸害了慧梅,如今还想祸害慧英?我劝你死了这条心,慧英早已识破了你的虚伪面目!”   李自成怒道:“自古以来,媒灼之命,父母之言,我给慧梅指婚有什么错?李信,你休要歪曲事实,反是你强抢别人的妻子,道德沦丧之极!”   李信不客气道:“李自成,你少扯犊子,你明知慧梅和张鼐青梅竹马,还要折散他们,就为笼络一个屁都不是的袁时中,他们在你眼里是什么?张鼐和慧梅多次为你出生入死,立下赫赫战功,而你做了什么,有拿他们当人看过吗?   再说你早不认,晚不认,非得在认了慧梅为义女之后就把她强嫁给袁时中,你居心何在?我不信天下人的眼睛都是瞎的!”   李自成强辩道:“不管你说什么,慧梅总是我的女儿,你让她出来见我,难道她连父亲都不认了?”   慧英面色一阵变幻,叹了口气道:“闯王,你伤透了慧梅的心,她不可能见你了,我这次过来,也是要与你说个明白的,其实我们都不欠你,虽然当初你和夫人收留了我们,但我们这么多年来,立下了多少功劳?我知道,跟你算功劳显得势利了些,可你就是这样对待我们的。   就拿张鼐和慧梅来说,用的时候,你掏心窝子,礼贤下士,不用了,就一脚踢开,我们真的心寒了,闯王,请你原谅我的冒犯,也请你放慧梅一条生路!”   李自成的眼里绽出了寒芒,冷声道:“慧梅是我的女儿,我如何处置她,岂是你一个叛逆所能左右?我再给慧梅最后一次机会,你让她赶紧回来,时中不会嫌弃她,他们仍然是夫妻,否则,我会通告江湖,她高慧梅不守妇道,勾结张鼐谋害自己的丈夫,我也不想这样,但是她若执迷不悟,就怪不得我了!”   “闯王你怎能如此?”   慧英急的失声惊叫。   李信挥手拦住,其实这件事说到底,无关是非对错,争的是个面子,慧梅认了李自成为养父,养父指亲,现在慧梅不认,非得抛弃丈夫与旧情人在一起,这不仅是给袁时中戴了顶绿帽子,对于李自成,也是难以忍受的,他的父权受到了挑战,他在闯军中一言九鼎的地位被挑恤,除非慧梅回来认错,否则难以调和。   刘宗敏也皱头一眉道:“慧英,叫慧梅回来吧,谁没个做错事的时候,只要认识到自己的错误,闯王不会怪她的!”   李信摆了摆手:“看来这事是没得谈了,算了算了,你们爱怎么想就怎么想,但我丑话说在前面,李自成要是敢败坏慧梅的名声,就别怪我把李自成往死里黑!”   “你威胁我?”   李自成冷冷一笑:“慧梅偷了野男人,江湖中人明辩是非,我还怕你不成?”   李信道:“我办了份报纸,叫中华日报,每日发行好几万份,除淮安扬州,南京、苏州、松江、嘉湖都有发行,我忘了介绍,慧英正是中华日报的总编,如果我让人在报纸上连载小说《李自成情史》,你们说会怎样?” 第一八一章 群众心声   “李自成情史?”   众人面面相觑,不仅仅是刘宗敏、高一功、袁时中,还有李信带来的人与罗汝才,尤其是后者,眼珠子瞪的老大,一副想笑又不敢笑的模样。   李自成的脸却是黑了!   李信点点头道:“是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你的第一任妻子叫做韩金儿,与盖虎通尖被你所杀,其中的故事很值得发掘,闯王,要不你给我讲讲你们的恩怨情仇,又是如何捉尖在床,提供些素材吧,否则别怪我找些文人参照武大郎杀潘金莲与西门庆,自行发挥啊。   你的第二任妻子邢氏,勇武聪明,负责管理军用物资,后与高杰私通降明,我就不明白了,堂堂七尺男儿,为何两个老婆都跟人跑掉,其中必有隐情,江南老百姓最喜欢打听名人的阴私闱事,连载成小说定然销量大增,至于桂英姐,我不打算写,因为桂英姐是我的女人,我有保护她名誉的必要……”   “放肆!”   李自成打断李信,猛拨出了刀,刀尖寒光闪烁,掩映着面孔瓦绿瓦绿,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完全可以想象,那李自成情史是个什么玩意儿,李信必会极尽歪曲污蔑,甚至还有可能写成刘备文!   他不想被人指指点点,毕竟三个妻子都跟人跑了,头上戴了三顶油亮亮的绿帽子是不争的事实,哪个男人都受不了,这是他心头永远的痛,尤其最后一个尖夫就在眼前!   人只有失去才会珍惜,以往高桂英在身边时,李自成嫌这嫌那,视之如弃履,现在高桂英跟了李信,他却时常惦念起高桂英的好,每当夜深人静时,臆想着高桂英在李信的胯下辗转承欢,心里说不出的烦躁!   “怎么,想动手?”   李信呵呵一笑:“我们这里五人,你也是五人,谁也不欺侮谁,李自成,我忍你好久了,当初我好心投你,你却要我的命,这笔帐我还没和你算,今天就在两军阵前,把你我的恩怨了结!”   李自成浑身颤抖,绿着脸不吱声。   刘宗敏也是隐有怒色,打量过去。   李信的实力不得而知,但敢说这种话,想来不是软柿子,慧英的功夫他是有数的,巾帼不下于须眉,既便是他,百十招内休想拿下,另给他印象最深的,还是何虎,当初在朱连山顶,何虎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雄姿,时至今日仍是难以忘记,黄海和二瓤他没什么印象,不过能被李信带在身边,想来也是好手。   再反观自己一方,罗汝才年过四十,体力精力不复当年,而且罗汝才未必肯拼命,袁时中则是个儒生模样,手底功夫稀松平常,自己一方真正能战的,只有李自成、自己与高一功。   五人混战的话,罗汝才铁定避战,袁时中会很快被干掉,然后五对三,虽然刘宗敏对自己的功夫很自信,李自成也是一方好手,但李自成与他都是三十好几的男人了,体力终究是比不上李信那边一溜排二十来岁的青壮,决战的结果很可能是把命交待下来。   只是李信下了战书,避而不战的话,面子上过不去,于是刘宗敏给罗汝才打了个眼色。   罗汝才本是存着看笑话的心思,不过刘宗敏的眼色打来,没法视而不见,只得哈哈一笑:“李司令说笑了,一点误会罢了,怎值当刀兵相向,也罢,今次既然谈不妥,那就各自回去吧!”   李信拱了拱手:“既然有曹帅出面,那我就给曹帅个面子,但是闯王,我希望你不要意气用事,凡有半点对慧梅不利的流言传出,中华日报上必然会出现有关于你的连载小说,甚至还会有李自成与刘宗敏不得不说的故事!”   刘宗敏的牙齿,咬的嘎嘣响,李自成的脸又青又绿,哼了声,就要勒转马头,袁时中却是威胁道:“李信,你若是敢做了慧梅肚里的娃,我袁时中对天发誓,必取你狗命!”   “哦?”   李信莞尔一笑:“你怎么取我性命?难道求闯王为你做主,好,我给你三个月时间,三个月之内,你若不来找我,就别怪我把那孽种给做掉!”   李自成眉头皱了皱,他隐约感觉落入了陷阱,如果袁时中真为了孩子求他出兵,该怎么办?从他本心来说,是不愿多这事,可是如何拒绝事关他的面子,也是个麻烦,心里不由有些后悔与李信见面了。   “你敢!”   李自成硬纠纠的丢下一句话,又要走。   李信拦住道:“对了,闯王,我有一事相请,洪承畴在关外大败,根据我对建虏的了解,必然发兵报复,第六次入寇已近在眼前,前五次,东虏南犯,深入畿辅、山东,杀人如麻,盈尸遍野,其状惨不忍睹,请闯王念及河北山东的黎民百姓,暂时放下与明朝的芥蒂,缓攻开封,与我合兵赴河北,抵御建奴,如何?”   李自成有种骂娘的冲动,悔的肠子都青了,让他放弃开封,去与建虏作战,不仅捞不到丁点好处,还有可能碰个硬钉子,怎么可能?   洪畴承十三万大军在关外全军覆没,给闯军上下带来了极大的震动,毕竟在洪承畴手上,李自成从未讨得了好,而洪承畴又全军覆没于建虏之手,让闯军不得不正视起了建虏的战斗力。   凭着良心讲,在没把崇祯拉下马之前,他是不愿与建虏作战的,但李信扣了顶大帽子下来,满嘴大义苍生,让他不敢轻易拒绝。   “哼!”   高一功哼了声:“李公子何必危言耸听?难道你有耳目在关外?既便有,传回的消息安知是真是假,仅为一个莫须有的传言,就想把我军诱往河北,与崇祯合力围剿,你倒是打的好算盘!”   刘宗敏眼前一亮,连忙点头:“不错,老子差点忘了,你他娘的还是朝庭的总兵呢!”   李自成很满意,给李信扣顶居心叵测的帽子,完全可以敲掉他满嘴的仁义道德。   “大舅哥这张嘴甚是了得,我倒是小瞧你了!”   李信向高一功伸了伸大拇指,突然视线跃过李自成,放声唤道:“闯军的弟兄们,建奴即将入关寇掠,视我汉人江山如无物,河北山东的老百姓家破人亡,生不如死,我们能坐视吗?”   “决不!”   “进军河北,为直隶老百姓而战!”   何虎、黄海和二瓤紧跟着李信振臂高呼。   这几人嗓门大,两军又隔着不远,闯军中居然有人附合着大叫:“愿与建奴而战!”   虽然只有了了数十人附合,这些人喊完之后也回过神,后怕般的捂上了嘴,可喊了就是喊了,李自成的脸色难看之极,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手下的军卒竟会被李信蛊惑!   “呵呵,军心可用啊,李某奉劝一句,闯王还是多听听群众的心声,告辞!”   李信拱了拱手,与何虎等人勒过马缰,转身而去。 第一八二章 慧英的不安   李自成明白被李信摆了一道,心里羞愤不己,但他更担心的,还是军中会出现对东虏作战的呼声,那有力的手掌紧紧握住刀柄,双目杀机弥漫,紧紧盯住李信的后背。   只是何虎与黄海不时回头看来,又让他下不定袭杀的决心,毕竟真能杀掉李信倒也罢了,死人没有申冤的权力,纵然一时声望会受影响,但时间久了,也会被慢慢淡忘,就怕一击不中,反惹来一身骚。   “大哥,来日方长,待攻破开封建了制,再收拾他也不为迟!”   刘宗敏看出李自成的犹豫,伸手握住了李自成的手腕。   李自成略一点头,沉声道:“传令全军,不得讨论有关东虏事宜,违令者,斩!”   “得令!”   刘宗敏与高一功双双拱手。   李自成又瞥了眼罗汝才。   罗汝才点头道:“闯王说的是,值此关键时候,确实不宜分心他顾,那李信不过是借东虏之名收买人心罢了,我料他不敢驱主力与东虏作战!”   “回去罢!”   听了罗汝才的分析,李自成心里好受了些,挥了挥手,领着众人策马往回,但每个人,仍是一副不愤之色。   刘宗敏突然问道:“一功,你常和李信来往,可曾见过那中华日报?”   “不曾!”   高一功摇了摇头:“想必是弄出来不久,不过每日能发行几万份,影响力自是不容小觑,那姓李的有邸报在手,想污蔑谁还不是他一句话?姐夫,看来咱们也得发行一份邸报啊,日后那李信要是敢在报纸上骂姐夫,姐夫就骂回去,免得被他平白污蔑还不了口。”   罗汝才听的暗笑,忍不住道:“扬州、淮安、南京、苏州、松江与嘉湖一带俱为大邑,城内居住数十至上百万人,发行邸报自然有人看,可咱们发行给谁看?是随军的难民?难民中有几个识字的?”   李自成想想也是,别说难民不认字,就是军中认字的也不多,而发行报纸的先决条件是有识字的受众,于是道:“待破了开封,再发行邸报,将来发到北京去!”   “大哥(姐夫)英明!”   刘宗敏与高一功双双称赞,李自成的脸色缓和了些。   对面,慧英责怪的瞪了李信一眼:“你那个李自成外传真是挺损的,一下子就把闯王吓住了,不敢再去败坏慧梅的名声,哦,对了,你口口声声要维护慧梅的名声,那你为何又要胡扯什么慧梅有孕在身?”   李信能说自己确实是胡扯,只为了逼袁时中给李自成施加压力么?   显然不能!   他神秘的笑了笑:“慧梅很可能真的有孕,我并不是胡言乱语。”   慧英不相信道:“慧梅和袁时中成亲一个月都没有,就算怀上了,你又怎么能看的出来?”   李信摇摇头道:“女子受孕,是新生命的诞生,堪称开天劈地,如此大的事件,不会全无征兆,在面相上有细微的改变,我现在和你说你也看不出,需要与慧梅对比着看,可这又是对慧梅的不敬,等你日后有孕,我再给你指出来,你对比着自己,就能明白了。”   “谁要给你生孩子?”   慧英俏面微红,横了眼李信。   很快的,一行人回归队中,高桂英立刻问道:“都说了什么?好象气氛挺热烈的,谈崩了吧?”   “闯王本来就没诚意,光想着让慧梅回去向他认错,这怎么可能……”   慧英如实道出,众人均是义愤填膺,尤其慧剑还失望的嚷嚷:“闯王怎么会是这种人,难道他对慧梅就没有一丁点的父女之情么?”   “哎~~”   高桂英叹了口气:“自成的军队越来越壮大,早已不是当初的自成了。”   慧英深有同感,联想到落魄时的李自成,与今日骄气四溢的李自成,心情复杂之极,不过她并未忘了观察慧梅的反应。   女人的心思是很细腻的,她能觉察出来,从昨日至今,慧梅好象故意避着张鼐,并且时不时的偷看李信,这让她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慧梅满脸感激,美眸有些迷离,向李信施了一礼:“多谢李公子回护。”   李信摆了摆手:“不要客气,我也看不惯李自成那唯利是图的嘴脸,过去就过去了,谁的一生中没几道坎,关键是要往前看,你和张鼐还年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不能让袁时中这狗贼影响到你们的人生,你们越幸福,他就越痛苦!”   张鼐猛一点头,目中充满着对未来的向往之色,再转头看向慧梅,满是爱怜。   慧梅却躲避张鼐的目光,低下了脑袋。   慧英一直在观察着慧梅,不由看了眼李信,心里隐有不安!   ……   李自成先退军,当闯军完全消失于视线之时,天色也黑了,李信索性又在原地呆了一夜,次日向海州行去。   海州大致位于现今的连云港市赣榆区,距离革命军的驻地约八百里,全军带着大量老弱妇孺,行动缓慢,走了半个月才到达海州,许绍亲自出迎。   海州是个小城,主要是为两淮盐场下属的赣榆盐场服务,寒喧两句之后,李信把大部分军卒安排在城外,只带着亲卫连与前锋营入了城。   海州原属于古代的东海郡,一直以来,就是水晶的主产地,沿街的店铺,除了生活必需的米油布店,很多都在贩卖水晶,有直接挖出的天然水晶棱柱,也有经过打磨的水晶制品。   “等下!”   李信注意到一处门面,屋内摆设的水晶制品异常精美,合计有数十件之多,最大的雕件,高达三尺左右,是由多组棱柱天然构成的水晶山,通体呈淡紫色,华贵异常。   “我们进去看看!”   李信吩咐了句,迈入店中。   高桂英、慧英、慧梅张鼐、慧剑慧琼,还有邵时信和许绍也跟在了身后。   何虎、黄海等人守在店外。   经过近半个月的了解,李信发现邵时信是个管家型的人物,交待的事,能办的顺顺溜溜,独当一面则缺乏魄力与勇气,因此暂时带在身边,看看有什么可以安排的去处。   掌柜连忙上前施礼:“草民拜见司令爷!”   李信一把扶住:“用不着磕头,我们革命军不时兴磕头!”   “噢!”   那掌柜畏畏缩缩,不敢去看李信,一副不安的模样,店里的伙计,早已躲进了后院。   李信打量过去,掌柜大概五十来岁,面色黑黄,一双手掌,满是刀痕,甚至左手的小拇指也缺了小半截。   “掌柜如何称呼?可是海州本地人氏?从事水晶业多少年了?”   李信问道。   掌柜恭声道:“回司令爷,草民姓胡,叫胡光,祖籍山东临清,自成祖爷起,世为船工,后嘉靖爷废除轮班制,临清船业又日渐衰落,草民祖上为糊口,带着全家南下海州,从事水晶业,算起来,至草民已是三代人,有八十多年啦!” 第一八三章 江山永固   (谢谢好友天涯明月,今生无悔的月票~~)   “司令爷,您请坐!”   胡光简略交待了家世生平之后,突然福至心灵,搬了把椅子过来,还拿袖子来回扫了扫。   说实话,椅子都比他的袖子干净,不过李信也不介意,笑着点了点头,坐下问道:“胡老,店里的水晶都是你亲手雕刻的?”   “回司令爷,草民祖传的手艺,不值一提!”   胡光恭恭敬敬道。   “别那么拘束,我就随便找你聊聊!”   李信笑着摆了摆手,便道:“这些水晶售价如何,收入还可以罢?”   胡光苦笑道:“不瞒司令爷,水晶乃稀世瑰宝,价格昂贵,就如这座最大的江山永固,拿到南京或北京,至少能卖五千两银子,遇上识货的,也有可能卖到万两,那些小的,也是几百两至千两不等,但是咱们水晶匠人的日子并不好过哇。”   “哦,为何?”   李信不解道。   “这……草民不敢说!”   胡光吞吞吐吐道。   “诶~~”   李信挥了挥手:“你不了解我,我从不以言治罪,我只想摸清楚最真实的情况,如盐业,在我把两淮盐场改组为两淮盐业总公司之前,盐丁的生活很苦,但现在,平均每人每月都能拿到二两银子的薪水,对于水晶业,我同样存有整合做强做大的心思,普通从业者,至少能温饱,皎皎者,应具有一定的社会地位以及与之匹配的财富,总之,你放心说,大胆说,说的越详细,我了解的越充分,对你们的好处也越大!”   “那……草民放肆了!”   胡光咬咬牙道:“在司令爷起兵之前,朝庭有专门的矿税太监,于海州各地低价强收水晶制品,草民前几年曾雕过一座万里河山,比这座稍小些,那太监只给了一百五十两银子,这还是好说话的,遇上蛮横的主,直接打个白条,就把水晶拉走,找谁要钱去?”   慧剑插话道:“老伯,一百五十两银子不少了吧,普通人一年的收入,也只二十来两呢。”   “哎~~”   胡光叹了口气:“这位姑娘,你有所不知啊,雕刻水晶构件,需要付出大量的时间,精力和体力,就如你看到的这座江山永固,足足花了老汉五年时间哩,五年里,我全伺候他了,除了吃喝,损耗的工具要不要钱?水晶毛料要不要钱?尤其这是我的心血,一百五十两银子,真不值啊,我倒不是贪财,而是不愿自己的心血被糟蹋呐!”   “对……对不起,我不清楚情况就乱说,我向你道歉!”   慧剑小脸一红,讪讪道。   “姑娘言重了,老汉当不起呐!”   胡光面对慧剑这个小姑娘,倒是放松的很,摆了摆手道:“以前咱们水晶匠户受朝庭和太监盘剥,而在司令爷的兵进驻了海州之后,虽然不再欺压老百姓,可是客商没有了,司令爷,草民并非有怨言,其实老百姓都很欢迎革命军,不仅废除了大部分的苛捐杂税,徭役也有规矩可循,不再如以前那般随意征发啦,日子肯定会慢慢好起来的。”   说着,还紧张的看了眼李信。   “不要紧张!”   李信笑道:“这是可预见的情况,毕竟南京的富商与北京的贵人对我心存忌惮,不敢过来采买水晶,但困难只是暂时的,销路问题并不难解决,对了,咱们海州有没有水晶矿脉?”   “好象没有!”   胡光摇了摇头:“水晶一般都是从野地里挖的,要说专门的矿脉,从来没有见过,也不敢想象。”   李信眉头一皱,搜肠刮肚的回忆着前世有关东海水晶的一切信息,渐渐地,搜罗出了些有用的资料。   海州在地质上,位于郯庐断裂带内,矿产资源极其丰富,经过无数年头的沉积,通常矿脉都深藏于地底,以当时的条件,是没法开采的,只能在地表捡取零星的水晶,但是发生于1668年七月的一场震中位于郯县的8.5级特大地震,把地底的矿脉翻了出来,从此东海成为了水晶之乡。   想到这,李信心里犯起了难,水晶矿的位置他大概有数,前世曾经来过,那时矿脉只位于地底十来米的深处,易于开采,而如今,鬼知道矿脉埋藏在地底下多少米,强行挖的话,不知要填多少人命进去!   暂时只能作罢。   胡光趁着李信寻思的当口,脸面挣扎之色一闪,就咬牙道:“司令爷上门便是缘,老汉斗胆,愿以这座江山永固赠予司令爷,愿司令爷早日平定天下,还老百姓一个安宁的生活。”   众人面面相觑。   竟然献上一座水晶雕件?   连太监都好歹给点钱或者是打张白条,这只能说明,胡光要么是感动的出于真心,要么是没有见识,纯粹的贿赂李信,不过即便想献,也不能堂而皇之的献啊。   果然,李信在最初的一怔之后,便神色古怪道:“胡老,这如何使得,万万不可,快收回去吧!”   “司令爷!”   胡光急的跪了下来,大声道:“老汉不是贿赂司令爷,而是宝物赠予有缘人,司令爷为咱们老百姓着想,老汉愿以亲手雕成的水晶雕件祝愿司令爷江山永固,是诚心实意,司令爷万勿推辞啊!”   李信顿觉心头沉甸甸,说句大实话,他的所作所为,是参照现代,现代人对于李信这套,恐怕十个有八个会在背后骂,可是搁在明末,就成了青天大老爷,这也让他有了些愧意。   李信叹了口气,扶着胡光道:“你的心意我理解,但革命军有规定,任何人不能收受任何财物,我是总司令,自然要以身作则,胡老难道想要让我破坏自己制定的规矩?”   “绝无此意,老汉怎么敢啊!”   胡光慌乱的挥手,嘴里喃喃着这咋办,这咋办。   慧英忍不住道:“李公子,既然胡老一片诚意,那不如买下来吧。”   “好!”   胡光立刻叫道:“老汉一百两银子卖给司令爷!”   一百两银子?   李信无奈道:“我们革命军虽然谈不上不拿百姓一针一线,但也尽量寻求公平交易,这样,如果胡老诚心想卖,我就以五千两银子买走,嫌少还可以再加。”   “这……”   胡光结结巴巴,完全没想到李信会出如此公允的价。   李信有数了,笑道:“胡老,那就说好了,五千两银子,明日我让人把银子送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司令爷,您是真心为老百姓做主啊!”   胡光也不知哪来的勇气,突然握住李信的手,老泪纵横,目中满是感激! 第一八四章 征文投稿   因着放松了警惕,胡光把一大家子全叫了出来,包括老妻,两儿带儿媳,三个孙子孙女,还有相熟的街坊邻居拜见李信,李信与之亲切交谈,好一会儿,才在众人的殷切相送中告辞离去。   出了门,哪怕走到街头,仍有老百姓在频频挥手,还不停的喊着司令爷慢走,张鼐不由感慨道:”李公子,以往闯王每到一处,老百姓担酒挑食,我就以为够得民心了,但今日方知,这才是真民心啊!”   “嗯!”   慧琼点点头道:“闯王对老百姓,无非是赈济,什么生计啦,收成啦,将来如何,一顿饭吃个半饱就不管了,然后带着难民流窜,路上缺食少药,都不知要死掉多少人,李公子,我不瞒你,我们健妇营每回掩埋尸体,看着那惨相,心里是真的难受啊,呜呜呜~~”   说着,慧琼竟然抹着眼泪哭了起来,还一边哭一边道:“以前我们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就是心里难过,心想闯王尽力了,是明朝的官儿太坏,逼的老百姓活不下去,但是在来海州的路上,一万多老弱妇孺几乎平平安安的到地头,谁好谁坏,一眼就看了出来,再从今天来看,李公子确实是在替老百姓解决难题,也不枉受到爱戴呢。”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李信心里也挺自豪的。   邵时信捋着胡须道:“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我也曾在李闯军中呆过,哎,全军上下,一派流寇作风,哪里管老百姓的死活呐,总司令所为,才是正道啊!”   “好了,好了!”   李信笑着点了点头:“海州资源丰富,老百姓靠山却吃不了山,这是不应该的,我打算成立东海石英矿业总公司,时信可愿意当总经理?”   “什么?”   邵时信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这段日子以来,他一直有意有意的打探革命军的情况,这个什么总公司,总经理虽然与大明朝的官员完全不同,但权力不差分毫,就如两淮盐业的总经理,听着不咋样,实际上却相当于两淮盐运衙门的署理太监,而担心此职务的,只是一个个小小的从九品盐场大使。   再如中华日报、财务总公司、纺织集团,总经理的权力都非常大,比之大明朝类似的官员不差分毫。   他没想到,这块大饼竟会砸到自己头上。   “承蒙总司令器重,卑职自当肝脑涂地,但卑职心里有个疑问,若是成立了石英矿业总公司,必然会影响到当地的水晶匠户,他们的生计本就不易,卑职担心,或会逼的匠户走投无路啊!”   邵时信眼角湿了,哽咽施礼。   李信笑道:“你能这样想,说明你是思考过的,不过我要告诉你,很长一段时间,水晶和石英被混淆了,水晶是名贵宝石,而石英不是,暂时我们的主业放在石英上面,以石英为原料,炼制琉璃,不存在与水晶匠户冲突的问题。”   “石英不就是水晶么?”   慧剑嘀咕道。   石英和水晶的成分都是二氧化硅,区别在于一个结晶不完美,另一个结晶完美,显而易见,结晶不完美的石英在自然界中的分布更加广范,暂时开采不出水晶矿脉,李信只能把心思放在石英矿上。   不过这话在红娘子和周菡母女面前说说没关系,和别人作科学方面的解释要大废周折,李信也不想找麻烦,想了想,便道:“石英到处都有,河边的砂子,山上的岩石,包括燧发枪用的燧石,都是石英,来源远比水晶广泛,再把石英融化烧制琉璃,从外观上看大差不差,但价格能便宜数十倍,也不需要打磨,可以大量生产。”   “哦?”   慧琼讶道:“李公子,真有这么好啊,如果是这样,人都用琉璃不用水晶,那水晶匠户不是更惨吗?”   李信摆摆手道:“南京大报恩寺的琉璃塔,通体都是琉璃构件,晴天的时候,闪闪发光,异常华贵,不过我所说的琉璃又有些不同,它没有颜色,是透明的,在工艺上更先进,成本也更低,最普通的平民百姓,也能用得起琉璃制品,与水晶完全不冲突,毕竟水晶是宝石,当然了,不管怎么说,琉璃对水晶匠户还是有些影响,我相信,邵经理会有办法解决。”   邵时信忙点头道:“总司令,此事不难办,矿业总公司可以盐业总公司吸纳水晶匠户为公司职工,既招到了熟手,又解决了生计,这是一举两得的好事。”   以当时冶炼水平,制造玻璃并不难,缺的是思路、配方和一整套程序,恰好李信前世因贩卖军火的原因,在机械和化学方面有着不俗的造诣。   “好,明天你就着手筹办!”   李信笑着拍了拍邵时信的肩膀。   ……   南京,媚香楼!   中华日报每三天一期,雷打不动,媚香楼的姑娘们,每三日必看,虽然候方域曾提议候恂禁了报纸,孙传庭也在一旁煽风点火,但候恂生性软弱,连孙传庭都不是李信的对手,他如何敢平白无故的招惹李信,于是推托他主管军务,民事上由孙传庭拿主意,最终不了了之,中华日报在江南的发行量越来越大。   “报纸来了,报纸来了!”   柳如是拿着一叠子报纸,兴奋的踏入小楼。   “快拿来看看,今天有什么新闻!”   寇白门迫不及待的抢过,分发下去。   “哎呀,李公子打胜仗了!”   卞玉京突然惊叫道。   中华革命军总司令亲领炮步骑数万,奔袭千里,攻打流贼袁时中,经一夜激战,袁时中全军溃败,仅带数十骑趁夜脱逃,近两万人投降……   “好啊,这些流贼就是该死!”   姑娘们纷纷拍手叫好,矜持一点,如柳如是,寇白门和卞玉京,也是嘴角带着笑容,实际上她们没觉察到的是,李信的地位随着中华日报的深入发行,已经逐渐被潜移默化为正统了。   毕竟报纸上刊载的都是正能量!   “扬州劳动力交易市场经半年筹备,正式投入运营使用,开业当天,有近三百家用人单位进驻,过万名求职者云集,现场达成协议有三千多例,并于即日开始,正式在淮扬地界取缔人伢子……”   “呀,这条好,我最恨人伢子了!”   也不知哪个姑娘叫了声好。   “继续往下看!”   “试论杨嗣昌是吞金自尽还是病死,欢迎各位读者踊跃投稿,论述自己的观点,报刊将为期一月,择其优者发表,给作者署名,并给予每百字五两银子的稿酬……”   然后下面是一些有关杨嗣昌的生平以及与张献忠作战的经过。   “哎呀,居然还有登报的机会?要出名了,要出名了!”   顾横波尖叫道:“我得赶紧写,给报社投稿,嘻嘻,说不定呀,就能刊载呢!”   “有如是姐在,你能比得过如是姐?”   寇白门横了一眼,哼道。   如今常来媚香楼的名倌儿中,分为了泾渭分明的两派,一派是以李香君和顾横波为的挺复社派,另一派是以寇白门和卞玉京为首的挺李信派,柳如是稍微站在李信一边。   柳如是显然也很感兴趣,微微笑道:“阿湄,话可不能这么说,横波哪里比不上我了,其实谁都有机会的,不如我们现在开始写吧,嗯,论述自己的观点,看来着重点并不在文采上,而是要详实,有说服力,这倒是奇特的很!”   一众姑娘们,纷纷回屋,各自闭门书写。   钱谦益也是中华日报的忠实读者,看着这篇文章,正准备写,突然哼了声:“老夫身为堂堂江南文坛领袖,凭什么给他投稿去成全他?可莫要上了当!”   刚刚沾了墨的笔放了下来,但是钱谦益的脑海中,又控制不住的转动起了念头,杨嗣昌到底是怎么死的?崇祯的口径是病死,但朝臣中,相当一部分认为是畏罪自尽,平时只能自己在私下里讲讲,并没有公开发表的渠道,如今中华日报提供了这样一个平台,投稿的冲动很难忍住。   ‘也罢,老夫写一篇并不发现,与报纸对照看看便是!’   钱谦益说服自己,提笔书写! 第一八五章 玻璃镜子   (谢谢好友纯洁的小三!!和好友夏末,秋至。的月票,好友frb9898的两张月票~~)   夜幕下的海州城,安宁而又详和,冬夜虽然寒风凛洌,屋子里却是盎然春意,高桂英满足的伏在李信怀里,面若桃花,呼吸时紧时促,星眸中满是爱恋。   作为一个年过三十的女人,又不能生育,搁在别人家,早已失宠了,但是李信待她一如往昔,让她一次次的享受着女人所应有的乐趣。   高桂英感激的紧紧抱住了李信!   “桂英姐?”   李信不解的问道。   高桂英仰起俏面,呢喃道:“李公子,我老了,不能生孩子,又没什么女人味儿,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我感觉一点都不真实,就怕自己是在梦中,梦醒了,才发现孤身一人。”   李信暗暗感慨,凭心而论,高桂英与自己,她付出的更多,起早摸黑帮自己训练骑兵,没有名份,甘心做小三,而自己付出的,无非是在床上卖力点,经常与高桂英睡在一起,对于男人来说,这不算付出啊。   在现代恋爱理论中,有一种越付出越珍惜的观点,男女相处时,如果一方的付出大于另一方,那么,对对方的爱也会更大,这就好比是投资,投资的越多,越没法收手,虽然感情要比单纯的投资复杂的多,但原理是相通的,更何况人的寿命有限,恋爱中付出的不仅是精力与金钱,还有再多钱也买不回来的青春!   这一点在女性身上尤为明显,因为女性的保质期要短于男性。   李信不知道高桂英有没有这种心理,回想起双方的付出,不禁心生愧疚,微微笑道:“桂英姐,我就喜欢你这种风风火火的味道,所以把你从李自成的手里抢了过来,他不珍惜你,那是他眼瞎,你放心,我一辈子都会对你好。”   “李公子!”   高桂英的声音有了些哽咽。   “别哭,别哭,怎么动不动就哭呢,女人常哭会容易老的,来,给爷笑一个!”   李信贴心的替高桂英拭了拭眼角的泪光。   “讨厌!”   高桂英扑哧一笑,如撒娇般的轻捶了李信几下。   还别说,如高桂英这种轻熟的女人,做出小儿女的姿态,还是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那强烈的反差对比,李信居然看呆了。   高桂英喜滋滋道:“李公子,你打算什么时候把慧英收入房中?来的时候,红娘已经和我说过了,老是让慧英没名没份的跟着你也不好,早点收了吧。”   “你和慧英的关系怎么解决?”   李信问道。   高桂英咬咬牙道:“我又不是她娘,只是收养过她而己,以后慧英叫我姐姐就可以了。”   “你不吃醋?”   李信又问道。   “哎~~”   高桂英叹了口气:“你们男人呀,明明心里想着,还假惺惺的,我如果说我在意,你会放过慧英么?”   李信嘿嘿一笑。   “你对我好点,我就不吃醋了!”   高桂英又捶了下李信。   “行,我继续交公粮!”   李信猿臂一展,把高桂英拉到了自己身上!   “谁给谁交啊!”   高桂英不满的嘀咕了声,可那眼眸中,满是笑意!   ……   第二天,李信就带人出去寻找规模较大的石英矿藏,作为水晶的原产地,石英矿并不难找,花了两天时间,李信找到了一大片石英岩,然后让人搜集石英,磨研成粉,搭起炉灶,拉起风箱,再叫人送来纯碱、石灰石和长石粉末,置入窑内锻烧。   长石是最常见的一种岩石,伴生于花岗岩、或山上的不知名岩石中,外表青色或粉红色,开采也较为方便。   石英的熔点是1750度,而煤炭最高只能提供1400度的高温,不足以融化石英,因此需要添加长石,富含钠和钾,易于融化,起助熔的作用。   别看长石微不足道,但是在烧制玻璃中加入长石,却是一个里程碑式的应用,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玻璃多为紫色或青色,就是与烧制温度过低,杂质无法提纯,不懂得添加长石有关。   炉火喷吐出尺许高的火舌,风箱拉的呼呼直响,炉中的混和固体渐渐融化为了粘稠状透明液体,底部也渐渐地析出了薄薄一层杂质。   “出炉了!”   一名老师傅猛一招呼,几名年青人立刻上前,用厚的湿毛巾裹上把手,使之半倾,玻璃原液由炉嘴倾倒入陶制模具当中,随即又有人拿来碾子,直接一碾子平推过去,把原液碾平。   又随着温度降低,有工匠小心的敲碎陶模,一块两尺见方的平板玻璃呈现于眼前,表面如波纹般起伏,内部可见清晰的皱折,密密麻麻,分布着一道道细纹,显然是与拉制手法的生疏有关。   不过玻璃是透明的,这是唯一的好,也从侧面显示出了东海石英矿的品质。   工匠们都知道烧制失败,低着头,不吱声。   “继续,熟能生巧,争取掌握规律!”   李信也不多说,挥了挥手。   又过两日,经过了近百次的烧制,一块完全透光的平板玻璃终于现世,当然了,因工艺的原因,与现代流水线生产的玻璃还是有区别的,毕竟是手工打造,表面稍有点起伏,厚度也不绝对均匀,还需要进一步的打磨抛光。   不过总体来看,透光性极佳,没有偏色,映射人物不变形,李信还是很满意的。   “这就是琉璃板啊!”   慧剑和慧琼小心翼翼的捧着玻璃板,左看右看,爱不释手,其余众人是啧啧有声的赞叹。   李信也拿手上看了看,才满意道:“不错,但还需要进一步改进,把工艺程序记着,再多烧制几块,就可以大量招蓦人手了。”   邵时信拱手道:“总司令放心,小袁营那么多人,总有能用得上的,然后再从当地水晶匠户中招人。”   “嗯~~”   李信点了点头,却又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弄些水银和锡过来!”   “得令!”   不片刻,就有工匠取来了水银和锡,按照李信的李信的要求加热融化,涂抹在琉璃的一面,一副镜子就做出来了。   “嗯,不错!”   李信看着镜中的自己,非常清晰,人物大体不变形,还需要做进一步的打磨。   “慧英,你看看?”   李信又把镜子递了过去。   慧英对着镜子一照,惊呆了,这是自己么?   毕竟铜镜打磨的再光滑,透光度和亮度都不如玻璃镜,慧英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眉儿弯弯,眼角含笑,樱桃小口,唇红齿白,肌肤洁净,双颊染着淡淡的腮红。   ‘慧英你真美!’   慧英突然有些羞涩,对自己说了声,瞥了眼李信,随即就递给张鼐:“给你了!”   “啊?”   张鼐接过,照着自己,左看右看,看不够。   慧英不由眉头微拧,这张鼐是怎么回事,没心没肺吧?于是轻咳两声。 第一八六章 慧梅有了   “啊?慧英,你嗓子不好?冬季风大,注意点!”   张鼐无视慧英咳嗽中的内涵,居然咧开嘴,傻笑着。   慧英顿时俏面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潮红,她都快给张鼐气死了,给你个镜子,是让你借花献佛拿去给慧英啊,你自己照做什么,男人要照镜子么?你关心我做什么?再说我需要你关心么?   李信也无奈的摇了摇头,他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现象的气氛很不对劲,张鼐无辜的左右四顾,一副茫然之色,突然留意到慧梅,总算是开窍了,讪讪一笑:“慧梅,这镜子送给你了。”   慧梅也不知是好笑,还是失落,突然她对张鼐的感情产生了疑问。   这个憨憨的汉子真的适合自己么?   在嫁给袁时中之前,慧梅从未怀疑与与张鼐彼此间的爱,她也相信,张鼐会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决不会沾花惹草,可是与袁时中的婚事是她人生的一次巨大转折,她感觉自己被毁了,不再是以往那充满自信的慧梅,变得脆弱、多疑,时常自艾自怜,内以深处还有种说不出的恨!   而且凡事最怕攀比,慧英总是不自禁在她面前秀幸福,比如李信说了笑话,对自己又如何如何的关心,一副恩恩爱爱的模样,这又对她的价值观产生了巨大的冲击,她很羡慕慧英的幸福,同时一再的扪心自问,自己和张鼐在一起,是不是要永过背负着不贞的罪孽,这样的心态,会有幸福么?   “慧梅?”   见慧梅怔着不动,张鼐唤了句。   “哎~~”   暗暗叹了口气,慧梅勉强笑了笑,接过镜子。   镜中的自己,显得憔悴了很多,眼角分布着血丝,面色也有种不健康的苍白。   这就是自己么?   慧梅莫名鼻子一酸,自从被迫嫁给袁时中以后,她就有种浑浑噩噩的感觉,再到浑浑噩噩的被李信劫走,将她重新推回了张鼐的怀抱,可是真能回到过去么?   不仅她自己有心结,张鼐对自己,也不如以往那般随意自然,变得生疏了些,却又偏偏如影随行,让她想一个人静一静都做不到,心理上的压力极大。   “呕!”   慧梅突然一阵恶心传来,干呕了几声,面色大变。   “慧梅,你怎么了?”   张鼐关心的问道。   “我……我没事,可能风大,受凉了!”   慧梅心里有些慌乱。   慧英也是很不安的看了李信一眼,李信深邃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异色,点点头道:“出来有一阵子了,我们回城吧,邵经理,这段日子你辛苦些,公司的筹建就交给你了,若有不足可找许刺史帮你,我希望三个月内,把公司建起来。”   “请总司令放心,卑职愿立军令状!”   邵时信拱手施礼。   “尽力而为,不必强逼着自己!”   李信笑了笑,便翻身上马!   ……   矿场距离海州城也就二十来里,很快的,一行人回了城,慧英把慧梅拉去了一边,问道:“慧梅,你没事吧?”   “我……我也不知道,希望是没事!”   “呕~~”   刚说完,慧梅又是一阵干呕。   “你不会真有了吧?要不……去找李公子看看?”   慧英心里格登一下,深深的看着慧梅。   “我也不清楚,不行,为何要去找李公子,难道城里就没有医师么?”   慧梅连忙摇脑袋,她很怕以这种状态去见李信。   慧英解释道:“如果去找医师,万一你怀孕的消息流传出去,张鼐会怎么想?你不用担心,李公子其实早就看出你怀孕了,他不会乱讲的,就连夫人……桂英姐都不会告诉,就我们三个人知道。”   “那……好吧!”   慧梅一阵犹豫挣扎,勉强答应下来,随即又问道:“慧英,你怎么叫夫人桂英姐?”   慧英幸福的笑了笑:“再过两天就是吉日,我也该进李家的门啦,不叫桂英姐难道还叫娘?”   慧梅心里突然酸酸涩涩的,挺不是滋味,叹了口气,就拉着慧英向外走去,很快找到李信,慧梅扭扭捏捏,低头脑袋,俏面满是不安。   还是慧英道:“李公子,慧梅好象真的有了,你再给看一下?”   李信哪里能看的出来,不过对于中医他还是颇有造诣的,毕竟练拳对身体的伤害非常大,如不懂调养,人到中年就会百病横生,甚至还会猝死,最典型的三个例子,陈龙,李杰莲与洪劲爆,这三人都是光练拳不注重调养,结果把身子练垮了,尤其是洪劲爆,半瘫,坐轮椅,好在他们有钱,能拿钱吊着命。   于是李信道:“慧梅姑娘,把手给你,我给你把把脉。”   “李公子……”   慧梅俏面一红,很不自然,但还是犹犹豫豫的伸出了手。   李信把手指搭上,那手腕冰凉,还很明显的往后缩了缩,他也不管,感受着脉相,不片刻,叹了口气道:“慧梅,是喜脉。”   慧梅顿时眼前一黑,身形晃了两晃,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慧梅,你没事吧!”   慧英连忙扶住慧梅。   “我……我没事!”   慧梅眼角流出了泪水,就要撒腿跑开。   慧英也手足无措,不知道如何是好,求救般的看着李信。   李信连忙道:“慧梅,你站住!”   “李公子,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慧梅身子一僵,声音中满是茫然不安!   李信拦在慧梅身前,正色道:“慧梅姑娘,我理解你的心情,肯定是在心里一遍遍骂着孽种,可这又是你的孩子,矛盾而又痛苦,对不对?”   “呜呜呜~~”   慧梅崩溃了,掩面痛哭!   “李公子!”   慧英不满的跺脚。   “这事你别问,我自有主张!”   李信摆了摆手,又道:“慧梅,你不要怪我逼你,这孩子不能留,要立刻打掉,否则你一辈子都会被拖死,张鼐喜欢你,却未必能接受你肚子里孩子。”   “李公子,可那是我的孩子啊,我哪能害他的命啊!”   慧梅呜咽着。   李信苦笑道:“慧梅,我知道你很难受,可这个孩子会毁了你一生,而且当初犯错的不是你,是李自成和袁时中,你没必因他们的恶行替他们承担罪孽,你还年轻,你的路还很长,你不能自己毁了自己。   我再和你说吧,你现在才一个月,肚里的孩子还没有长成,没有头脑,没有四肢,没有心脏,也没有五脏六腑,还不能算作人,赶紧打了吧。”   “我……能不能考虑几日?”   慧梅哭了好久,在哭声渐渐止竭之后,有了些微的动心,抬头问道。   李信摇了摇头:“你听我的,越早打越容易,再说现在孩子还没成形,如果拖下去,你会渐渐地不舍得,所以你不要犹豫,立刻打掉。”   慧英从旁劝道:“慧梅,在这事上你真不能拖延,李公子是为你好,你千万别把自己给搭进去。”   “嗯~~”   慧梅怔怔看着李信,勉强点了点头。 第一八七章 李信出手   (谢谢好友纯洁的小三!!的月票~~)   既然慧梅同意了,李信趁热打铁,开了副打胎的方子,由慧英亲自去抓药,约一个时辰过后,一碗黑乎乎的汤药端到了慧梅跟前。   “慧梅,喝了吧,喝了就没烦恼了。”   慧英劝道。   “我……我总是有些舍不得!”   慧梅迟疑道。   慧英语重心长道:“这种事落谁头上都难过,我们是好姐妹,该说的李公子都说过了,我只希望,你能对自己狠一点,舍不得也得喝,都走到这一步了,你可不能因一时心软,自己害了自己啊!”   慧梅的眼角湿润了,强忍着没哭,直直瞪着那汤碗,突然猛一咬牙,双手捧过,一口饮下!   黑色的汁液沿着嘴角流淌,泪珠也沿着脸颊滑落,慧梅终于呜呜呜哭了起来,还喃喃念叨着,孩子,我的孩子,娘对不起你,是娘害了你啊!   “哎~~”   慧英叹了口气道:“慧梅,先躺下吧,到明天就什么都过去了。”   “嗯~~”   慧梅含着泪点了点头,和衣躺倒在了床上。   慧英为她盖上被子,坐在床头,拉着慧梅的手,眼角也是泪光闪烁,回想着慧梅的遭遇,心里对李自成的恨也越来越深!   李自成为笼络袁时中,把慧梅强嫁过去,结果袁时中还没发挥出应有的价值,就被李信打残,带着数十残兵败卒逃走,哪怕收拢了些人手,兵力也不超过千人,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却占着个女婿的名份,时不时请求李自成去把他的妻子解救出来,李自成又不能拿他如何,要给吃给喝供着,还要忍受着唠叨。   袁时中成了贴在李自成身上的一块狗皮膏药,揭不掉又踢不走,再加上张鼐与慧梅的背弃与此事的恶劣影响,不知李自成会不会后悔呢?   想到这,慧英嘴角带上了丝快意的笑容。   “嗯!”   慧梅突然闷哼一声,现出了痛苦之色。   “慧梅!”   慧英连忙唤道。   “我……肚子疼!”   慧梅皱着眉头道。   “忍忍,可能要出来了!”   慧英底气不是太足的劝道。   “嗯!”   慧梅勉强点了点头。   不知不觉中,半个时辰过去,慧梅的肚子越来越疼,哪怕是寒冬腊月,汗水都浸湿了身子,床褥上,正有一滩鲜血渐渐渗出,慧英意识到不对劲了,急声道:“慧梅,你忍一下,我去叫李公子来!”   说着,就撒腿跑了出去。   李信担心慧梅的安全,就在不远,很快,跟着慧英入了屋子。   “李公子,你快看看,慧梅怎么会成这样?”   慧英焦急的把李信拉到床头。   慧梅的脸都涨的通红,因痛苦拧成了一团,嘴里一声声闷哼,身体扭曲着,双手紧紧抓住被褥,指节都因用力过度而发白。   “别担心,出血是正常的!”   李信安慰了句,替慧梅搭脉,从脉相上看,并没有什么大碍,据他判断,很有可能是堵住了!   其实如果是现代,哪怕没有器械,只要和女患者说清楚,检查起来也非常方便,可这是明末,慧梅又是张鼐的女人,自己替她检查算什么?   “怎么样了?”   慧英问道。   李信沉吟道:“应该堵住了,可能会有些冒犯,不过并不会有损于慧梅姑娘的清白,慧英,你把慧梅扶起来站好。”   “噢,慧梅你忍一下!”   慧英把慧梅扶了起来,那裙子,沾满了鲜血。   “慧英,你在这个位置仔细摸,看看有没有硬块,慧梅我来扶着。”   李信吩咐了句,就架起慧梅。   “噢!”   慧英依言照做,一阵摸索,皱着眉道:“没什么。”   “伸衣服里。”   李信道。   慧英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眼李信,但还是把手伸了进去,不片刻,又道:“没啊,正常的很,要不李公子你来吧,我从没接触过医术。”   “我?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李信老老实实道。   慧英看了眼痛苦的慧梅道:“那总要试一试吧,叫别的医师来,慧梅还是要被人占便宜,我觉得与其被别人占,还不如被你占,而且万一散播出去了,谁知道张鼐会怎么想,慧梅,你说对吧?”   慧梅咬着牙,目光躲躲闪闪。   慧英急劝道:“哎呀,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哪还有那么多讲究的,慧梅,你不要不好意思,李公子是在救你,今天这事,天知地知,就我们三人知。”   或者是疼痛难忍,也可能是不为人所知的因素,慧梅勉强点了点头。   慧英扶住慧梅道:”李公子,你来吧。”   李信心里面怪怪的,尤其慧英还站一边看着。   “嗯嗯!”   李信轻咳两声,不是太硬气的说道:“慧梅姑娘,在医师眼里,只有病人,是不分男女的,此时此地,我不是荡寇军的总司令,我只是个医师,我……我来了啊!”   慧梅哪怕承受着痛苦,脸也红的似要滴出血来。   慧英更是不满道:“李公子,你去啊,嚷什么?”   “慧梅姑娘,冒犯了!”   李信告了声罪,开始行动。   这真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要说红娘子与高桂英都是江湖女侠,长期大运动量,都有一条马甲线,与慧梅没什么区别,可偏偏李信的心头就是有一种难言的激动,不过他很快就收敛住心情,一寸寸的搜索着异常。   “嗯?”   李信心中一动。   “怎样了?”   慧英立刻问道。   “好象摸到了,很小,毕竟才一个月,慧梅你忍一下,很快就好!”   李信点了点头,手上稍微加了些力道,按揉起来,却是突然之间,慧梅捂住了嘴,还闷声道:“慧英,快把我头发解开。”   慧英不知道怎么回事,但还是替慧梅解开了发髻,慧梅连忙晃了晃脑袋,长可及腰的秀发瞬间遮住了脸庞!   ‘哎,这女人啊!’   李信暗暗摇头,这不就是掩耳盗铃么,虽然他心里同情慧梅,但他下手可不会软,没过多久,慧梅尖叫一声,脚步一个踉跄,两腿紧紧夹住,一大团血污从裙中坠了下来!   “呜呜呜~~”   慧梅也知道落下来的是什么,就好象心头肉被挖掉了一块,忍不住失声痛哭。   李信劝道:“慧梅姑娘,这个孩子本就不该来到世上,要说作孽,那也赖不到你头上,是李自成与袁时中作的孽,早晚他们会受报应的,你现在所要做的,就是轻装上阵,与张鼐好好过日子,等你身体恢复些,你去帮慧英办明报,张鼐是个稳重的男人,我也会重用他,别想太多了!”   慧梅不吱声,只是哭。   李信无奈,转头向慧英道:“好好顾照慧梅,我先出去了。”说完,就赶紧走,他知道慧梅没法面对自己,这段日子还是不要在慧梅跟前露面。 第一八八章 松山能守多久?   因着慧英要照顾慧梅,古人又认为人流晦气,李信纳慧英进门被迫推迟,这几日里,张鼐完全没有考虑过慧梅堕胎的可能性,每天都去看望慧梅,慧梅有心事,就借口身体不舒服不大理睬,慧英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李公子,慧梅好象与张鼐出了问题,你有没有办法?”   慧英找到李信,问道。   李信两手一摊:“慧梅有心结,慢慢来吧。”   慧英现出了欲言又止之色。   “怎么了?”   李信留意到慧英的异样,讶道。   “这……”   慧英咬了咬牙:“李公子,我发现慧梅对你的态度好象有些古怪,她该不是……移情别恋了吧?”   李信心里格登一下,原本他就有猜测,现在慧英这么说,更让他心头难安。   “李公子,如果……我是说如果慧梅心里有了你,你会怎么做?”   慧英又吞吞吐吐道。   李信摆了摆手:“这是不可能的,朋友妻,不可欺,我若是抢了张鼐的老婆,张鼐还不恨死我,而且我把慧梅抢来就是打着为张鼐报仇的名义,我要是和慧梅搞上了,别人怎么看我,你放心,我不是那种好色之徒,我有分寸的,这段时间我会尽量少和慧梅见面。   况且慧梅也未必就如你说的那般倾心于我,要照我看,她多半是因乍逢巨变,想要找个依靠而己,而张鼐又不懂她的心思,所以才会对我生出好感,这不是什么太大的事情,将来她从悲痛中走出去,会明白是非好歹的。”   话虽然这么说,但李信作为欢场老手也清楚,只要自己稍微表现出对慧梅的爱意,慧梅必将投入自己的怀抱,这是一个非常危险的时期,必须保持分寸,否则真要抢了张鼐的女人,那就麻烦了。   慧英现出了喜色,不自禁的挽上了李信的胳膊,她就担心李信和慧梅搞到一块,随即便问道:“那……张鼐和慧梅的事总不能不管吧?”   李信沉吟道:“张鼐是个实诚人,我拿他当兄弟看,当初既然为他出头,就绝无可能虎头蛇尾,不过眼下不能逼的太紧,一来慧梅刚刚堕了胎,心理上还没恢复过来,等过几日,她身子好了,你带她从事明报在海州以及附近州县的发行工作,这人啊,就怕闲着,一闲着就会胡思乱想,要找事给她做。   二来你要暗示慧梅,让她不要感情用事,也尽量不要在她面前提到我,而是要夸赞张鼐的优点,当然,如何说非常重要,你是个聪明的姑娘,我相信你能做好,这样罢,过一阵子,我和慧每义结金兰,就算她还有念想,也给她断掉。   第三,我们的事情恐怕要推迟一段时间了,免得刺激到慧梅。”   “嗯!”   慧英红着脸,点点头道:“李公子,你对慧梅真好,当然,我不是吃醋,我希望你对慧梅好,我们的事也别着急,反正……能陪在你身边我就很满足了,我是不急,就怕你会急,那张鼐呢,你得和他好好说说。”   李信道:“这不难,张鼐只是没开窍而己,有空我会教教他如何撩妹。”   “撩妹?李公子,还挺形象的呢,你该不会是撩妹的老手吧,好象我就是被你撩上的!”   慧英不满的轻捶了李信一下。   李信嘿嘿一笑:“这叫郎有情,妾有意,我们是两情相悦,说撩字多难听,好了,你去看看慧梅吧,对了,下一期的明报再发一篇征稿:松山堡能坚守多久?”   慧英不解道:“这有必要讨论么,松山早晚要失守的,无非是时间早晚而己。”   李信摇摇头道:“非常有必要,南方的士绅官员,对北方的恶劣形势漠不关心,总想着即便北方沦陷,不大了再做第二个南宋,一样享受荣华富贵,甚至还会有人认为北方是个包袱,巴不得早点甩掉呢,这是不可取的,因此需要交待松锦之战的详细背景与过程,突出其惨烈与无可奈何花落去的主题,让人关心关外的战局,并将东虏的兵力、政权结构、发家史及野心做详尽的介绍,我相信会有有识之士认识到东虏的危害,这几天我会帮你把大的背景给出来。”   “嗯!”   慧英猛一点头。   ……   数日后,南京,媚香楼!   “阿湄,阿湄,你的文章登报了!”   卞玉京拿着一叠报纸,用力晃着。   “什么?我的?”   寇白门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你快看看!”   卞玉京把报纸递给寇白门。   寇白门看去,她的观点是杨嗣昌回天无力,吞金自尽,哪怕是自己写的文章,也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心里充满着成就感。   陈贞慧哼了声:“有什么好得瑟的,我看那李信,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寇白门俏面一沉,不悦道:“陈公子,你也是读书人,请莫要子虚乌有!”   顾横波夫唱妇随,泛着酸水,阴阳怪气的尖叫一声:“哟,阿湄,瞧你说的,我写的也不差啊,为何你能刊载,我却不能,哼,就算那李信不是无事献殷勤,也肯定是打探到我经常说他的坏事,怀恨在心,所以才不刊载我的文章。”   一名顾横波的好姐妹跟着哎唷一声:“阿湄,那李公子多半是看上你了,本来也没什么,只要他拿了银子来赎,你跟他走就是了,可他到底是个反贼,你要是跟了他啊,要小心哟,将来被捉了,赏赐到营里,那可真是千人骑,万人压呀,咯咯咯咯~~”   说着,还掩嘴发出一段清脆的笑声。   卞玉京怒道:“说什么呢,这期的明报一共刊载了三篇文章,除了阿湄,还有顾炎武与如是姐,人家李公子明明公平公正的筛选文章,到了你们嘴里,就变得如此不堪,我看,是你们自己心思龌龊吧。”   “别理她,我们往下看,阴暗的人,才会有阴暗的想法!”   寇白门扯了扯卞玉京,又向下面看去。   “松山堡能守多久?”   看到这个标题,院子里安静下来,毕竟洪承畴领军在关外作战,十三万人几近于全军覆没,这是大是大非的问题,在这种时候如果还吵吵闹闹,很容易会被扣上一顶不识时务的帽子!   不管关不关心,每个人都或多或少的带着些沉凝之色。   “哎~~”   李香君叹了口气:“十三万精锐惨败关外,皇上必忧虑万分,可满朝文武,谁能替皇上分忧?大明朝,怕是……”   陈贞慧一看李香君都受明报的影响了,心里很不舒服,顿时哼道:“那姓李的就会哗众取宠,他不是有兵么,怎么不见他带兵出关,就会在报纸上发些糊弄人的玩意儿,姐妹们,莫要被他蒙骗啊!”   “那是,那是!”   “李信就是个小人,一时得志罢了!”   一些复社成员,纷纷附合。 第一八九章 关外靡烂   (谢谢好友SHAJIA的月票~~)   听着那些阴阳怪气的嘲讽声,寇白门与卞玉京的脸都气白了。   卞玉京拉着寇白门道:“别和他们一般见识,都是扶不上墙的烂泥罢了,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真不值得!”   寇白门气愤道:“明明没本事,还叫的欢,李公子能写出红楼梦,他们能写吗?李公子能写出那么多优美的诗词,他们除了夸夸其谈,攻击诋毁,还会什么?我就是看不惯这些人,难怪大明朝越来越不行,就是被这些人弄的!”   “你呀,什么时候那么嫉恶如仇了?”   卞玉京勉强笑了笑。   “寇白门姑娘可在,寇白门姑娘可在?”   这时,老鸨领着个气喘吁吁的青年人来到了院中。   众人纷纷把目光投去。   “我就是,你是谁?”   寇白门带着丝警惕问道。   那青年人拱了拱手:“原来是寇姑娘,我是明报驻南京发行处发行代办唐演,寇姑娘有篇稿子被我报采用,今天是来给寇姑娘送稿费啦!”   “哦?稿费?”   众人议论纷纷,虽然明报早已明言投稿一经采纳,就有稿费奉上,可谁都没太当回事,没想到,真有人送稿费来了。   李香君忍不住道:“阿湄的稿费是多少?”   “每百字五两银子,寇姑娘的文章不连标题计有843字,按850字算,计有42两5钱银子,还请寇姑娘收好,再给签个名就可以了!”   唐演取出一小包银子,和一本簿册,翻到第一页,一起递了过去。   寇白门头脑中乱哄哄的,接过银子和簿册,签下了寇湄两个娟秀的小字。   “寇姑娘,欢迎你继续投稿,告辞!”   唐演拿回簿册,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寇白门则是呆呆的看着手里的银子,虽然少,可这是她不靠出卖色艺,而是靠自己的才能赚来的第一份银子,具备人生转折点式的意义,自己不用出卖色艺,也可以养活自己!   “阿湄,你怎么哭了?”   卞玉京握上了寇白门的柔胰。   “没……没事!”   寇白门抹了抹眼角。   “哼,不就是四十来两银子么,就是矫情!”   也不知是谁哼了声。   “是啊,黄姑娘,今晚陪本公子去游船可好,本公子给你一百两银子!”   “哎唷,王公子,奴家先谢过啦!”   ……   松山能守多久,是个沉重的话题,引发了剧烈讨论,江南名士纷纷撰文,反思朝庭在北方的惨败,并呼吁洪承畴宁死不降,生为大明人,死为大明鬼!   不知不觉中,已是年后,崇祯十五年,有关松锦战役的讨论并不因跨年热度有所减退,反而引爆了整个南方文坛,各路文章在明报上发表,力抒已见,驳斥对手,热闹异常。   到了二月份,南方的讨论通过大运河的客商和信使往来传到了北方,崇祯也隐有耳闻。   本来崇祯就在为关外战局操心,此时心烦意乱,六神无主,勉强看了一阵文书,忽然长嘘一口闷气,走出乾清宫,在丹墀上徘徊。   二月的北京,冬寒料峭,可那夜风吹拂上身,竟给了他一种清爽的感觉,只是听着那打更声,云板一下下的敲击,又隐有索命的节奏,让他更加焦急,回头问道:“陈新甲还未进宫?已经二更了!”   王承恩恰好走来,躬身道:“启奏皇爷,陈新甲在文华殿恭候召见。”   上午,崇祯帝已于乾清宫召见过陈新甲一次,询问应付中原和关外的作战方略,陈新甲虽颇为用心,无奈朝庭十多年来一直陷于两面作战的困境,兵力不足,粮饷枯竭,将不用命,士无斗志,纪律败坏,实是无力挽救危局,因此上午召见密议时久,毫无结果。   崇祯本就性情急躁,越是苦无救急良策,就越是坐立不安,动不动发脾气,晚膳刚过,就有明报有关松山能守多久的征文消息传来,又得到了在山海关监军的高起潜密奏,说洪承畴在松山被围数月,弹尽粮绝,危在旦夕,并风闻清军一旦攻破松山,将再一次人关,围困京城。   其实崇祯已经不对松山抱有太大的希望了,却仍没料到局势竟恶劣至此,整个一晚上,都是心潮起伏不定,几乎对国事心生绝望。   高起潜在密奏中曾说:“闻东虏仍有议和诚意,倘此事能成,或可救目前一时之急,国事如此,惟乞皇爷圣衷独断。”   凭心而论,崇祯不喜欢对东虏用议和一词,只许说议抚或款议,但他心里也明白,这就是议和,所以并未与高起潜的用词不当计较。   其实同东虏秘密议和一事,他也认为是救急良策,正密谕陈新甲暗中火速进行,如今接到高起潜的密奏,暗忖起潜毕竟是朕的家奴,与外庭臣工不同,明白朕的苦衷,肯替朕的困难着想!   为辽东事,崇祯心急如焚,等不到天亮,就命太监传陈新甲在文华殿等候召对。   崇祯乘辇到了文华殿,陈新甲跪倒接驾,看着陈新甲,崇祯想起了杨嗣昌,心中凄然,暗道,只有他同新甲是个明白人呐,随即在御座颓然坐下,有种精疲力尽的感觉。   陈新甲跪在崇祯面前,行了常朝礼,等候问话。   崇祯使个眼色,太监宫女回避,沉默片刻,便忧心忡忡道:“朕今晚将卿叫来,是想专议关外之事,闯、曹二贼猛攻开封不果,因左良玉大兵压境,颓然撤离,有左良玉在后追剿,汪乔年也出潼关往河南会剿,又传信贼与闯贼曾刀兵相见,想来或有内斗可期,中原局势眼下还无大碍,使朕最为放心不下的还是关外战局啊。”   陈新甲施礼道:“关外局势确实险恶,洪承畴被围至今,内无粮草,外无救兵,怕不会支持太久,祖大寿早有投降东虏之心,只是对皇上仍畏威怀德,不肯遽然背叛,尚在锦州死守,倘若松山失陷,祖大寿必降,松、锦一失,关外诸堡或随之瓦解,虏兵锐气方盛,或蚕食鲸吞,或长驱南下,或二策并行,操之在彼,我军新经溃败,实无应付良策,微臣身为本兵,不能代陛下分忧,罪不容诛。”   崇祯问道:“据卿看来,松山还能守多久?”   “难说!”   陈新甲叹了口气:“洪承畴世受国恩,蒙陛下知遇,必将竭智尽力,苦撑时日,以待救援,且他久历戎行,老谋深算,而曹变蛟与王廷臣两总兵又是他的旧部,肯出死力,以微臣浅见,倘无内应,松山还可以再守一两个月。”   崇祯心头有了些希望,连声追问:“一两个月内,是否有办法救援?”   陈新甲心头苦涩,朝庭哪来的兵马钱粮啊,可是又不忍打击崇祯,只得低头无语。 第一九零章 洪承畴降清的七大理由   崇祯明白陈新甲的顾虑,倒没发作,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如今无兵驰往关外救援,只好对东虏加紧议抚,使局势暂得缓和,也可以救洪承畴不致陷没。”   陈新甲拱手道:“臣已安排妥当,将以马绍愉为首,前往沈阳议抚。”   崇祯点点头道“马绍愉原是主事,朕念他此行劳苦,责任又重,已擢升他为职方郎中,特赐二品冠服,望他不负此行才好。”   陈新甲道:“马绍愉此去需面见虏酋,议定而归,暂缓皇上东顾之忧,使朝廷得以专力剿灭流贼。”   崇祯苦笑道:“卿言甚是,安内攘外,势难兼顾,朕只得对东虏暂施羁縻之策,朕之苦衷,惟卿与嗣昌知之!”   陈新甲连忙磕头:“皇上乃我朝中兴英主,宏谋远虑,自非一班臣工所能洞悉,待事成之后,边境暂安,百姓得休养生息,关宁铁骑可以南调剿贼,到那时,陛下之宏谋远虑即可为臣民明白,必众心成服,四方称颂。”   崇祯明白陈新甲是讨好自己,至于能否真使众心成服,四方称颂,他不敢奢望,所以摇了摇头,接着问道:“马绍偷何时离京?”   陈新甲道:“皇上手诏一下,便即启程,不敢耽误。”   “这手诏……”   崇祯有些犹豫,毕竟下了手诏,就有了证据,很容易落朝臣口实,被言官群起而攻之。   别看崇祯乾纲独断,但他最怕言官攻击,不管做什么事,总想着把自己开脱出去,错误由臣属承担,荣耀归于自身。   陈新甲可不愿为崇祯背祸,催促道:“倘无陛下手诏,去也无用,此次重去,必须有皇上改写一道敕书携往,方能使虏酋凭信。”   崇祯犹豫片刻,勉强道:“也罢,朕明日黎明,命内臣将手诏送到卿家,此事要万万缜密,不可泄露一字!”   陈新甲肃容道:“谨遵钦谕,绝不敢泄露一字。”   “先生请起。”   崇祯略一抬手。   陈新甲叩了个头,站起来,等候崇祯问话。   好一会儿,崇祯却是道:“谢升身为大臣,竟将议抚事泄于朝房,引起言官攻讦,殊为可恨,朕念他平日尚无大过,将他削籍了事,当时卿将对东虏暗中议抚事同他谈过,也是有欠妥当,不过朕对卿恩遇如故,仍寄厚望,既往不咎,望卿务必慎之再慎。”   谢升本是少保兼太子太保、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官居一品,就因泄露了崇祯有心议和,引发朝臣攻诘,崇祯大怒,将谢升革职罢官。   今听崇祯旧事重提,陈新甲慌的赶紧跪下,他对于崇祯的多疑善变与暴躁狠毒非常清楚,今天得到皇帝倚信,也许明日就祸生不测,这分明是警告他,顿觉脊背发凉,诚惶诚恐道:“谢升之事,臣实有罪,蒙皇上天恩高厚,未降严谴,仍使臣待罪中枢,俾效犬马之劳,微臣感恩之余,无时不懔凛畏惧,遇事倍加谨慎,派马绍愉出关议抚之事,何等重要,臣岂不知?臣绝不敢泄露一字,伏乞陛下放心。”   崇祯不放心的问道:“凡属议抚之事,朕每次给你下的手谕,可都遵旨立即烧毁了么?”   陈新甲其实都留着,他也不想当崇祯的替死鬼啊,于是瞒哄道:“臣每次跪读陛下手诏,凡是关于议抚的,都亲手暗中烧毁,连只字片语也不敢存留人间。”   崇祯满意的点了点头:“口不言温室树,方是古大臣风,卿其慎之,据卿看来,马绍愉到了沈阳,能否顺利?”   陈新甲沉吟道:“以微臣之见,虏兵力方盛,必有过多要求。”   崇祯道:“只要东虏甘愿效顺,诚心就抚,能使兵民暂安,救得承畴回来,朕本着怀柔远臣之意,不惜酌量以土地与金银赏赐,此意可密谕马绍愉知晓。”   “谨遵钦谕。”   陈新甲应下。   崇祯又叮嘱:“要救得洪承畴回来才好!”   陈新甲磕头退去,出了文华门,心里忐忑难安,他也没法预料议和的结果,耳边只剩下了崇祯的叮嘱:“要救得洪承畴……”   “难,难啊!”   陈新甲摇头叹气,大明与东虏作战,几乎每战皆北,偶尔有胜,也是小胜,反过来,东虏几乎每一战都是大捷,尤其是松锦之战的大胜,导致了东虏无论是士气还是心态,都达到了一个阶段性的顶峰,大明作为战败的一方,又有什么底气去谈判呢,马绍愉此行的目地,本质上是求和,放弃在关外的土地,请求东虏罢兵,仰人鼻息,能说上话就不错了,几无可能把洪承畴索回来。   偏偏崇祯拉不下面子,非把议和美化为款议,所谓款议,就是外番前来归服的谈判,这不是扯蛋么?   陈新甲不由暗暗责怪起了崇祯,如果三年前,崇祯的态度强硬些,由杨嗣昌秘密主持的款议真有可能谈成,那时明军精锐尚在,李自成又被打垮,隐匿在商洛山中,张献忠则受抚于谷城,正是局势最有利的时候,可是崇祯在朝臣的压力下退缩了,错过了最佳时机,而今已隐现亡国征兆,再去谈,能谈出什么?   “哎~~”   陈新甲又重重叹了口气,似乎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结局!   ……   松锦之战因明报的推动,举国关注,二月二十七日,吴三桂飞奏崇祯,说松山城干二月十九日失守,洪承畴生死不明,传闻死于巷战之中,又云自尽。   崇祯大哭,命陈新甲设法查清洪承畴的生死下落,并给吴三桂下了手谕,要求火速查清奏明。   与此同时,北京朝野也关心着洪承畴的下落,说法不一。   有说他在松山失守时骑马突围,死于乱军之中。   有说他率领曹变蛟和王廷臣诸将巷战,身中数矢,左右死伤殆尽,正要自尽时,敌人拥到,不幸被俘,下落不明。   又有消息说辽东巡抚邱民仰、总兵曹变蛟和王廷臣被杀,其余监军道员、大小将领数百人,或战死,或被俘遭杀,而洪承畴被俘后骂不绝口,但求速死,已被解往沈阳。   朝廷命宁远总兵吴三桂务将洪承畴到沈阳就义实情,探明驰奏,同时崇祯也命在山海关监军的高起潜探明洪承畴是否果真不屈,已经就义。   四月下旬,吴三桂和高起潜的奏报相继来到,据洪承畴老营的一个士兵提供消息,他曾被俘,又从沈阳逃了回来,临逃出沈阳时,确实在汉人中哄传洪承畴绝食身死,是个大大的忠臣。   随后高起潜密奏,洪承畴自缢未遂,继以绝食,死在沈阳。   吴三桂也在塘报中道,洪承畴到沈阳后,对劝降的满洲官员骂不绝口,每次提到皇上知遇之恩,便痛哭流涕,惟求速杀,并道:虏方关防甚严,不许消息外传,洪总督是否已死,传说不一,一俟细作续探真确,当再飞报。   京师士民连日来街谈巷议,都认为洪承畴必死无疑,甚至把他比做当世的张巡许远,一时之间,满朝都在称颂洪承畴的忠烈。   崇祯也对洪承畴赐溢忠烈,赠太子太保,赐祭九坛,在京城和洪的福建家乡建立词堂,京城的祠堂就建在正阳门月城中的东边。   要知道,建在该处的关帝庙在京城名气极大,如今在此为洪承畴建昭忠祠,分明有以洪氏配关羽的意思,这是把洪承畴封神啊。   五月初四,是昭忠词正厅上梁的日子,上午已时正,正阳门月城中,鞭炮炸响,鼓乐齐鸣,工部营缮司主持仪式,五城兵马司派兵弹压,却仍是没法驱赶围观的民众,很多人想着几个经营辽东的大臣,如王化贞、熊廷粥与袁崇焕,都落个被诛戮的下场,只有洪承畴是固守孤城,城破被擒,骂敌不屈,绝食而死,不由在心中暗赞一声忠义!   也在这一日,李信于明报发表署名文章:《论洪承畴降清的七大理由!》 第一九一章 轩然大波   (谢谢好友陳锦昌和好友脱光的孤狼的月票,好友老衲不吃素的两张月票~~)   李信在文章中开宗明义,孟子有云: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   首先,纵观崇祯登极十五年来,刻薄寡恩,稍有不合心意,即行诛戮之事,死于其屠刀下的忠臣,如王化贞、熊庭弼、袁崇焕、孙元化等数不数胜,余者悻悻,明哲保身,洪承畴虽有忠君之心,却难免胆寒,未必肯下效死之决心。   其次,洪承畴于经略西南期间,因畏困难,几次三番请求解任,由此可见,洪承畴本性软弱,若无磐石内心,安能为国守节乎?   其三,洪承畴文韬武略,国之栋梁,降清可为有力臂助,若洪承畴为大明尽节,必受朝廷褒扬,全国赞颂,大明文官纷纷仿效与满清为敌,而满清人口稀少,光靠兵力没法征服治理大明的土地百姓,故欲以洪承畴树立降清可受优养重用的榜样。   其四,自来临阵慷慨赴死易,安居从容就义难,满洲老憨王狡诈阴险,必使百般手段,恩威并施,诱降洪承畴。   其五,洪承畴好男风,若以美男侍之,可软化其意志,满洲必施美男计!   其六,老憨王妃布木布泰貌美有才,出身于蒙古,男女大防甚宽,常与满清和硕睿亲王多尔衮眉来眼去,似有不可言说之事,为招揽洪承畴,以布木布泰之性情,或自告奋勇,降尊纡贵,以色诱之,老憨王为达目地,不择手段,或欣然允之。   其七,洪承畴爱洁,惜衣者,岂能不惜身?   随即,李信在文中质问崇祯,大肆褒赏不忠不义的洪承畴,独对邱民仰、曹变蛟、王庭臣及在关外死难的数万明军将士不闻不问,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又质问松锦决战时,总兵王朴一率先脱逃,后吴三桂、王朴逃入杏山,马科、李辅明奔入塔山,五大总兵应领兵败失土之罪,另有兵部尚书陈新甲不明内情,一味催战,给予清军可趁之机,当领次罪,此七人有罪在身,却不责罚,崇祯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最后,李信指出,松锦战败葬送了大明的最后一支劲旅,祖宗两百年来在关外开拓的江山一朝丧于崇祯之手,敢问崇祯可有惭愧?身为皇帝,有功不赏,有过不罚,怎至昏庸如斯?   虽崇祯已于八年和十年两度罪己,却屡罪不改,国势日颓,今再下诏罪己,又有何用,昏主当朝,大明必亡,余诚心奉劝,崇祯应立刻逊位为太上皇,荣养南宫,由太子继位,或可气象一新,挽天倾于将颓,另为十余年来枉死于他手的忠臣义士昭雪正名,以示忏悔之诚意!   这篇文章一出,顿时惹来了轩然大波,责骂声如雷贯耳!   即便是史可法,都目瞪口呆,看着那报纸上的文章,一遍又一遍,许久才苦笑道:“总司令啊总司令,过了,过了啊,哎~~”   “砰!”   钱谦益气的猛一拍桌子,大骂道:“这逆贼污蔑皇上与洪亨九,狂妄之极,当真以为无人能制他?不行,老夫要发文声讨于他!”说着,就提起笔,愤然书写!   孙传庭看着文章,却是眉头皱了皱,一幕幕往事如烟,于眼前飘过,不禁喃喃自语,洪承畴啊洪承畴,你要莫可真降了满洲老憨王,一世英名毁于一旦啊!   媚香楼!   “哎呀,这真是李公子写的?我不信,多半是有人冒他的名!”   卞玉京拿着报纸,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哼!”   候方域哼道:“那姓李的患了失心疯,不是他写的还能是谁?看他说的头头是道,实则狗屁不通,洪亨九那等人物,岂是他能妄议,再说他算什么东西,竟敢斥责皇上,还说什么逊位给太子,简直是居心恶毒!”   陈贞慧也一摞袖子,怒道:“若是洪亨九在天有灵,必会化作厉鬼,向他索还名誉!”   “哎~~”   寇白门叹了口气,无奈的看了眼卞玉京,她怎么都不敢相信,李信竟会写出这样的文章,到底是不是他写的?他的目地是什么?又或者是酒后写的疯话?   整个媚香楼,全是声讨李信的呼声,以往帮着李信讲话的卞玉京与寇白门也蔫了,反是柳如是道:“洪亨九是生是死,尚未有定论,所谓殉国,不过是洪家人自说自话,以及道听途说罢了,李公子也只是就事论事,即便说错了,又怎值当如此攻诘?试问谁这一生,没个看错的时候,既便是诸葛孔明,也不敢夸下如此海口吧?”   “河东君,你怎么老是向着那个姓李的?”   候方域眼里闪烁起不善的光芒。   柳如是淡淡道:“我就事论事,谁做的对,我就帮谁说话!”   “呵~~”   候方域呵的一笑:“那姓李的攻诘皇上,分明有谋反之意,你还帮着他?那你说,皇上是不是该逊位给太子?”   柳如是也笑了笑:“我一介妇人,怎敢妄议皇上,好了,洪享九究竟是生是死,还是弄清楚了再说罢!”随即便迈走莲步,婷婷向外走去。   苏州!   顾炎武在家为祖父守丧,好友归庄与吴其沆前来探视,三人面前摊着明报,均是各有所思。   好一会儿,归庄问道:“忠清(顾炎武字)兄,你对李司令所言,如何看待?”   顾炎武道:“分析透彻,字字珠矶!”   “哦?怎值当忠清兄如此评价?”   吴其沆讶道。   “哎~~”   顾炎武叹了口气:“洪亨九其人,确如李司令评价,性情稍软,纵有死志,亦难以持续,况老憨王确是狡诈阴险之辈,为招降洪亨九,必会不择手段啊!”   吴其沆摆摆手道:“纵然忠清兄言之有理,可布木布泰被说的有鼻子有眼,实不相瞒,在今日见报之前,小弟还不知那老憨王有个叫布木布泰的蒙古妃子呢。莫非李司令不会杜撰出此女?”   “理该不会,李司令既能有名有姓的指出,应是确有其人,不过我也不大清楚李司令为何能对这布木布泰如此了解,就象是接触过一般,罢了罢了,还是等确切消息出来再说罢。”   顾炎武摇了摇头,满脸的不理解。   “呵~~”   随即顾炎武又干笑一声:“我看呐,李司令是在拿洪亨九说皇上,若仔细品,这是下给皇上的檄文啊,这李司令,与张献忠、李自成等流贼果然不同。”   “忠清兄,到底是秀才出身嘛,李司令还是有些本事的!”   归庄陪着笑了笑,却是突然之间,神色有些不大正常,喃喃念道:“忠清,忠清,忠于大清,这……” 第一九二章 叫李信出兵   刹那间,三人相会的小竹亭里布上了一层诡异的气氛,吴其沆也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看着顾炎武。   “嘿~~”   顾炎武自嘲般的笑道:“清乃清洁,清白之意,以前倒不觉得这表字有什么,可关外鞑子建号为清,再以忠清为字,想想确是不妥,看来是该改个表字啦!”   归庄道:“好好一个清字,被鞑子毁了,不如改为忠明,如何?”   “忠明?”   顾炎武喃喃念着,摇了摇头:“此字号似有拍马阿谀之嫌,不妥,不妥,我看……诶,有了!”   略一沉吟,顾炎武眼前一亮,吟道:“予曷其不于前,宁人图功攸终,我取宁人为字,如何?”   “妙!”   归庄双掌重重一击:“我何其不於前,文王安人之道,谋立其功所终乎?宁人者,安定民众也,正是宁人兄一生之抱负啊!”   “见过宁人兄!”   吴其沆抱着扇子,毕恭毕敬的躬身为礼。   “哈哈哈哈~~”   三人相对,一阵长笑!   “忠清兄有何喜事?”   这时,黄宗羲阔步走了过来。   “原来是太冲(黄宗羲表字)兄,来苏州怎也不提前打个招呼?”   顾炎武连忙起身拱手。   黄宗羲呵呵笑道:“静极思动呐,听说淮扬出了个荡寇军,李司令治政之法别具一格,黄某心生好奇,欲往扬州一行,过路苏州,特来拜会忠清兄。”   顾炎武苦笑道:“不瞒太冲兄,小弟刚取了表字宁人,这忠清二字,不用也罢。”   “宁人,忠清……”   黄宗羲喃喃着,似是明白了什么,点头道:“以忠清为字确实不妥,宁人倒是不错,咦,这期的明报出来了?”正说着,黄宗羲留意到了石桌上的报纸。   归庄呵呵笑道:“这一期,可谓精彩绝伦啊,太冲兄一看便知!”   “嗯?”   黄宗羲一眼就看到了位于头版头条的论洪承畴降清的七大理由,不禁哈哈一笑:“当初努尔哈赤搞出个七大恨,今有李公子弄出七大理由,当真是针锋相对呐,哈,我得好好看。”   随即就把报纸拿了起来。   与此同时,崇祯正在平台召见群臣,虽高踞御座,却脸色忧愁,眉头紧皱,眼中满是血丝,双脚在御案下不住踩动,这是心情焦急的表现,群臣捏了一把汗,屏息无语,等候问话。   崇祯唤道:“陈新甲!”   “臣在!”   陈新甲趋步至案前,跪下去叩了个头。   崇祯问道:“自从汪乔年在襄城兵败以后,两个月来闯贼连破豫中、豫东许多州、县,连归德府也破了,风闻就要去围攻开封,卿部有何援剿之策?”   李自成在和李信分开之后,并未闲着,先与罗汝才攻破了商丘,又逢新任三边总督汪乔年率卒三万来攻。   汪乔年还在傅宗龙任三边总督的时候,为讨好崇祯,带人去延安掘了李自成的祖坟,这还了得?李自成尽锐攻之,激战五昼夜,攻破汪乔年踞守的襄城,以非常残忍的手段将汪乔年活活折磨至死。   陈新甲叩头说:“臣已檄催丁启睿、杨文岳两总督统率左良玉等总兵,约有二十万之众,合力援剿,不使流贼窥汴得逞。”   崇祯对丁启睿、杨文岳的才干并不相信,奈何朝中无人,也不相信左良玉会实心作战,叹了口气道:“倘若援剿不利,还有兵可以调么?”   陈新甲道:“目前兵、饷两缺,实在无兵可调,倘若万不得已,只好调山西总兵刘超、宁武总兵周遇吉驰援河南,另臣斗胆请皇上将李仙风从狱中放出,李仙风为官清廉,于河南颇负名望,若总督陕西、三边军务,既可领军与闯曹二贼作战,又可安抚河南士绅之心,或可收奇效。”   “嗯~~”   崇祯抓了李仙风,主因是传闻福王被李自成剁成肉泥,做成了福禄宴,但是李信托史可法呈上的福王家书,让他意识到福王尚在世,且多半在李信手上,如此一来,就失去了严惩李仙风的必要,于是点点头道:“着李仙风明日来武英殿见朕。”   “臣代李仙风谢过皇上宏恩!”   陈新甲又磕了个头。   崇祯向户部尚书傅淑训问道:“筹饷事急,卿部有何善策?”   傅淑训战战兢兢道:“目前处处灾荒,处处战乱,处处残***处请赈、请饷,处处……”   崇祯几年来听多了这样的话,心头烦躁,向工部尚书刘遵宪问道:“为洪承畴设祭的地方可完全布置就绪?”   刘遵宪道:“前几天就已经完全就绪,因陛下将亲临赐祭,又将附近几家贫民破旧房屋拆除,加宽御道,铺了黄沙。”   崇祯转向礼部尚书林欲揖,问道:“明日开祭,烦卿代朕前去,数日之后,朕必亲临致祭,望卿与陪祭诸臣务须斋戒沐浴,克尽至诚,献飨致祭,感格忠魂,昨日朕看到承畴之子所刻承畴行状,对承畴殉国经过叙述较详,朕深为感动。”   说着,崇祯已是热泪盈眶,喉头壅塞,停了片刻,才道:“朕为一国之主,没有救得承畴,致有今日!”   皇帝突然泪奔,群臣都低下头,陪着皇帝落泪,突然,崇祯似是想到了什么,揩干眼泪,向陈新甲问道:“那李信曾说愿为朕剿灭闯贼,你下道兵部文书给他,命他速带兵,驰援开封,配合左良玉、丁启睿作战。”   陈新甲目瞪口呆!   李信是大明的心腹大患,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李信的危害远远高过李自成、张献忠之流,毕竟后二者兵力虽众,却四处流窜,惹人怨恨,又不建立官府,一派流寇作风,而李信稳扎稳打,得一地,占一地,治一地,虽在明面上尚未建制,但所言所行,皆与建制没太多区别。   这才是危险的人物,有明确的目标与纲领,有行之有效的手段,注意收买人心,无非是李信较为低调,自占了扬州以来极少滥杀,不大惹人注目罢了。   崇祯见陈新甲没有回应自己,不悦道:“当初朕见他有悔过之心,破格擢为高邮总兵,也该他践行诺言了,你立刻下道兵部文书给他!”   陈新甲暗中叫苦,对于李信的所求,他是知晓的,人家明明要的是高邮知州,结果崇祯给了个高邮总兵,能乐意么,更何况明报已经通过秘密渠道开始在北京少量发行,那篇有关洪承畴的文章他也看到了,这几乎等同于向崇祯叫板,李信怎么可能再为朝庭去打李自成? 第一九三章 一意孤行   陈新甲哪敢答话,吭着头,眼睛乱瞄。   好在礼部尚书林欲揖上前跪了下来,磕了个头道:“皇上,信贼反相毕现,只可使计驱之与闯献之流同归于尽,强行下令断不可为。”   “为何?”   崇祯现出了不满之色,问道。   “这……”   林欲揖看向了陈新甲,他是礼部尚书,对礼之一字格外重视,皇上向贼借兵,是他没法容忍的,所以才出面,但随即就后悔了,李信的那篇文章在京城中已经开始流传,他不敢和崇祯明说,希望陈新甲能看在自己为之解围的份上,隐晦的告诉崇祯。   陈新甲好不容易把烫手山芋甩出去了,怎么可能再接回来,只是低头不语。   林欲揖再瞥向其他人,别人也不愿多这事,目光不与之接触。   “到底为何?”   崇祯耐心尽丧,厉声喝道。   “这……臣不敢说!”   林欲揖胆战心惊道。   “如实道来,朕赦你无罪!”   崇祯催促道。   “臣不敢,臣不敢啊!”   林欲揖吓的连连磕头大哭!   可越是这样,崇祯越是想看到报纸,怒道:“放肆,朕叫你说!”   林欲揖这才抹了把眼泪,期期艾艾道:“皇上,那信贼弄了份邸报,每三日发行一期,名为明报,公开污蔑皇上,狼子野心毕现,对于此贼,不应再施羁縻,而是应与献贼、闯贼等同视之。”   “污蔑朕?那邸报呢?”   崇祯目中隐有厉芒闪现。   没人敢吱声,叫崇祯逊位南宫,由太子继位,这是万分敏感的话题,搞不好能把太子给绕进去,没人敢于多这事,林欲揖更是在心里恨死了自己!   自己咋就这么贱?   明明是陈新甲的锅,自己非得强拉了过来!   “邸报呢,拿来给朕看!”   崇祯的语气加重了几分。   林欲揖清楚崇祯性格暴躁,所谓事不过三,已经是第三次催促了,再到第四次,怕是要出大事,于是猛一咬牙:“微臣斗胆,请陛下稍待,微臣即刻安排人把邸报取来。”   “速去!”   崇祯面色难看的挥了挥手。   林欲揖磕了个头,起身离去,临走时恨恨瞪了陈新甲一眼,满是怨毒!   陈新甲心头格登一下,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心知把林欲揖得罪狠了,偏偏自己干的又是见不得光的议和一事,倘使泄露出去,林欲揖必揪住不放,报一箭之仇,但是他能怎么样呢?   殿内一片安静,却仿佛蕴酿着一场风暴,一溜排大臣噤若寒蝉。   不片刻,一名太监把明报呈了进来,转交给王承恩,王承恩一看头版头条的大黑字标题,脸都吓白了,双手不自禁的剧烈颤抖起来!   “嗯?”   崇祯递了个威严的目光过去。   王承恩心一横,把报纸摊在了崇祯案前。   崇祯低头看去,两眼焦距骤然放大,那一列列触目惊心的黑字,竟让他的头脑有了暂时的空白,哪怕被言官攻诘了十来年,早已练就了宠辱不惊的境界,但他也没想到,李信的文章竟然如此犀利,如此血淋淋!   “放肆!”   崇祯很想控制自己的情绪,却终究没控制住,狠狠一拳砸在了案上!   “皇上!”   “皇上息怒啊!”   群臣纷纷跪了下来。   崇祯锐目一一扫视,目光甚为恐怖,群臣每每被扫到,均是赶忙低下脑袋,可没人清楚,崇祯的内心还充满着恐惧,都说刀笔刀笔,刀即是笔,笔亦如刀,那一个个的黑字,如一把把的刀,直捅他的心窝,这就是李信对他发起的战斗檄文。   深深吁了口气,崇祯问道:“众卿可有办法剿除信贼?”   “这……”   群臣不敢吱声。   崇祯冷声道:“朕欲调左良玉、丁启睿与杨文岳先剿信贼,众卿以为如何?”   陈新甲硬着头皮,施礼道:“皇上,闯贼两次攻打开封,虽败北退去,但主力未损,反开封伤亡惨重,人心不稳,倘使外无援军,恐怕开封撑不了几日,望皇上三思。”   “难道就坐视信贼狂妄如斯?”   崇祯瞪着陈新甲道。   “皇上,开封地处中原腹心,一旦失守,影响甚大,现已隐有传言,贼闯若破开封,或将称王建号,献贼、信贼必不教闯贼专美于前,倘使纷纷效法僭越,国家将更为混乱,故臣斗胆,请皇上稍作隐忍,一俟里应外合,破去闯贼,左良玉、丁启睿与杨宗岳大军南下,孙传庭与候洵大军北上,两面夹击,必教信贼首尾难顾。”   陈新甲冷汗直流,战战兢兢道。   开封不仅仅是中原腹心,还因李自成执意攻打开封,成了闯军与大明角力的焦点,这不仅是没法向因二攻开封而死难的十余万人交待,双方更是不可后退半步,因为开封事关势的较量。   李自成若得开封,将声势大振,反之,大明若失开封,则是气数已尽的表现。   崇祯冷静下来,想明了其中关键,只觉心头愈发的焦躁,微微晃了晃脑袋,沉声道:“着南京候恂加紧练兵筹饷,朕给他半年时间,一俟丁启睿、杨文岳击溃闯贼,便前后夹击,剿灭信贼!”   “谨遵钧谕!”   陈新甲其实是不抱太大希望的,他的赌注全押在了款议上面,国内的战局早就有心无力了,但还是恭恭敬敬的磕了个头。   林欲揖则是吞吞吐吐问道:“明日为洪承畴开祭,臣敢问皇上,是否要继续?”   崇祯有了些为难,他虽然怒火中伤,却未失去最基本的判断能力,从七大理由来看,洪承畴真有可能降了满清,但是从感情上来说,又不肯相信洪承畴真会背弃自己,毕竟洪承畴身上的干系太大,家族、名誉、举国上下的期望,哪一点都要高于苟存于世,他认为,洪承畴已经有了做文天祥的觉悟。   更何况他还存有李信危言耸听的侥幸,也许是胡编乱造出来挑拨离间呢?   “明日祭礼不变!”   崇祯决定赌一把,也告诫自己不能被李信牵着鼻子走。   林欲揖又道:“臣代皇上所拟祭文,不知是否上合圣心?如不符圣心,如何改定,伏乞明谕。”   崇祯豁出去了,缓缓说:“朕心中悲伤,几乎将此事忘了,卿所拟祭文,用四言韵语,务求典雅,辞采亦美,然不能将朕心中欲说的话说得痛快,实为美中不足,朕今日亲自拟一祭文,交卿明日使用。”   林欲揖叩头说:“臣驽钝昏庸,所拟祭文未能仰副圣衷,殊觉有罪,陛下日理万机,吁食宵衣,焦劳天下,岂可使陛下为此祭文烦心?臣部不乏能文之士,请容臣部另拟一稿,进呈御览。”   崇祯道:“承畴感激朕知遇之恩,临难不苟,壮烈殉国,志节令名,光照史册。朕为他亲拟祭文,以示殊恩,也是应该的,今日就到此为止,散了罢。”   随即起驾回宫。 第一九四章 承畴剃头   (谢谢好友5335YN和好友frb9898的月票,好友中华潮和好友龙哥2628的各两张月票~~)   李信坐镇海州,来自于各方的反馈源源不绝的递送过来,附合者寡,责骂者众。   高桂英看着那一封封的文书,叹了口气道:“李公子,你怎么就敢肯定洪承畴必降了满清?”   “不是有那七大理由么?”   李信呵呵一笑。   高桂英没好气道:“少来,就算你说的头头是道,难道洪承畴就不能死在乱军中?”   “是啊!”   慧梅点头道:“我也是怎么都想不明白,张鼐你说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调整,又有慧英在一旁的暗示与帮腔,慧梅对张鼐的态度有了明显好转,相处时自然了许多,只是还在回避着与张鼐的婚事,不过张鼐已经很满足了,这时笑道:“李公子肯这么说必然有他的道理,我相信洪承畴没死,已经投了满清老憨王。”   “总司令,有李自成的消息了。”   黄海突然在外唤道。   “拿进来!”   李信招了招手。   黄海步入屋内,奉上了一封信函。   李信打开一看,恨其不争的叹了口气:“李自成与罗汝才合兵近三十五万,又去打开封了!”   高桂英、张鼐、慧梅与慧英面面相觑,都现出了一丝不自然之色。   慧梅便是道:“闯王是怎么回事啊,开封本就无险可守,又挨着黄河,一旦黄河溃堤,不堪设想,我横竖看不出开封有多重要,真要以开封为都,还不被围着打啊!”   张鼐附合道:“开封不如洛阳,早前洛阳被破,军中就有不少人劝闯王定都阳,只是闯王非要去开封。”   李信笑了笑:“李闯有执念,知道什么是执念不?就是心魔,李闯两攻开封不下,开封成了他的心魔,不过我看,这次他也落不到什么好结果。”   高桂英不解道:“开封早已兵疲粮尽,虽有丁启睿与杨文岳的二十万大军救援,可明朝的兵还能打么,就拿左良玉来说,他年事渐高,长年征战,大明却未有起色,难免心疲志消,手下的兵卒又以抢掠为生,造下了多少杀孽,我感觉这个人的锐气已经被消磨的差不多了,哪还有奋勇力战之力,连左良玉都撑不住了,何况丁启睿、杨文岳之流,因此闯王此次必破开封。”   “桂英姐,你太高看左良玉了,大明真正的栋梁是卢象升,洪承畴和孙传庭,这三人分别击破过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与罗汝才等,带来了一场又一场的胜利,官军士气为之一振,再反观左良玉,又打过什么决定性的胜仗?   一场都没有!   他所依恃者,无非是兵多将众,让人望而生畏,真要历数战功,我看还不如贺人龙、黄得功等总兵官,况且此人玛瑙山小胜张献忠一场,就骄横难制,不再听命于杨嗣昌,最终杨嗣昌落得个沙市自尽的下场,左良玉最少要担一半责任,其实他的名气,多半是恶名。”   慧英道:“李公子,你对左良玉的分析很透彻,但此人总是有些本事吧,要不然也不可能从一个小兵做到平贼将军,闯王更不可能视他如大敌。”   李信摇摇头道:“左良玉是怎么起家的,这不是秘密,当年他担任候恂身边亲兵,是向靠候恂卖**才得以重用,我不否认此人有些才能,却多是见风使舵的歪才。   事实上经过十余年的战争淘汰,还能活跃于前线的不是老油条、就是真正有才能之人,其中前者占多数,一些不良习气,如杀良冒功、虚报战功迅速在官军中蔓延,导致一旦流贼势大,朝廷势弱,就会大范围的畏敌避战,各地督抚对于镇将的节制力骤降,而朝廷投鼠忌器,不得不放任、笼络,进而导致流贼越发势大。   但当洪、卢、孙连连胜利,各地镇将心存畏惧,往往会积极作战表现自己,朝廷面对的局势会相对有利,左良玉正是这类镇将中的皎皎者,可惜卢象升已死,洪承畴降了东虏,孙传庭因守南京,如龙入浅滩,再不会有任何作为,朝庭还有谁能节制左良玉?   故我猜测,左良玉多半是打着天下大乱,藩镇割据的心思,急于保存实力,不会与李闯硬碰硬,但狭路相逢,勇者胜,左良玉有此心思,实际上已经是败了。”   慧梅不解道:“李公子,既然照你这么说,左良玉必败,那闯王为何还攻不下开封呢?”   “世事难料啊!”   李信叹了口气,便道:好了,“李闯的事暂时搁在一边,清军在未来几个月之内必将南下,我琢磨了一番,河北无险可守,朝庭在河北也具备一定的军事力量,咱们若去河北,只怕后路会被断去,因此我军可进驻临清,即便河北不保,至少能保山东老百姓!”   “嗯?”   张鼐眼前一亮:“临清位于运河与黄河的交界处,选择临清,可以通过运河运送粮草弹药,不虞后路被断。”   在现代,临清位于黄河以北,但在当时,临清位于黄河南岸与运河的交汇口,也是北方除北京以外的最大城池,拥有人口八十到九十万之间,各地商贾运集,商业贸易在运河沿线,仅此于扬州,还排在淮安之上。   只是随着清末废漕改海的推行,临清不可避免的与扬州、淮安等沿运河重镇渐渐衰落下去,直至现代,沦落为了一个小县城。   ……   荡寇军早已做好了准备,次日,全军三万人先向西行,至运河与水军会合,再北上,沿途须经过徐州、台儿庄、济宁与聊城四大重镇,预计需要半个月才能抵达。   也在这一日,沈阳,范文程差一位秘书院官员来见洪承畴,告之明天上午皇台极要在大政殿召见他同祖大寿等人,请他剃头。   虽然在意料之中,却仍不免心里震动,洪承畴神情呆滞,那官员则他作揖致贺。   洪承畴叹息回礼,神情似笑,又有点象哭,喃喃着不知说什么是好,那官员也不打扰,告辞离去,随即有人送来衣帽靴,还带来一个梳着金钱鼠尾的剃头匠。   剃头匠向洪承畴磕了个头道:“大学士范大人命小人来给大人剃头。”   洪承畴沉默片刻,将手一挥:“知道了,你先出去!”   “喳!”   剃头匠打了个千,退了出去。   洪承畴眉头皱了皱,眼里闪过一抹厌恶,如石化般,坐椅子上穆然不动,好一阵,仍然双眼直直地望着墙壁。   虽然他已经决意投降,但剃头仍是难以接受,心情矛盾而又痛苦,他是进士出身,熟读《孝经》,上有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   如果草草为国殉节,又怎会如此矛盾,但如今已经降了满洲,剃头就是背叛古圣先王之制,背叛华夏习俗,背叛祖宗和父母,一旦剃头,生无颜回望故土,死亦无面目再见祖宗。   只是他心里明白,既然已经投降,不随满洲习俗是不可能的,在这事上稍有抗拒,就会被认为怀有二心,可能惹杀身之祸。   洪承畴的心里,犹豫挣扎,这时,皇台极给他安排的男宠,一个俊秀的小伶来到他的身边,几乎咬着他的耳朵,低声劝道:“老爷,快剃头吧,听说范大人马上就到,与老爷商量明日进见皇上的事。”   “嗯~~”   洪承畴暗暗叹了口气,点了点头。   小伶掀开一半帘子,探头招了招手。   满洲剃头匠把盆架子等一应物什搬了进来,再用热水替洪承畴慢慢地洗湿要剃去的头发和两腮胡须,洪承畴如躺尸般被摆弄着,直到剃头匠取出刀子,才浑身微震。   剃头匠也不管他,在荡刀布上荡了几下,就刷刷两下,把洪承畴额上的头发去了一大片,露出青色的头皮。   那一蓬蓬的黑发跌落在洁白的围布上,洪承畴直直望着,眼里竟渐渐多了些漠然,从剃刀削落第一片头发开始,他就没有回头路了,而且他也清楚,如皇台极这般狡诈阴险之人,自己只要对故国仍存有一丝眷恋,必将不得好死。   在被擒之初,洪承畴一心求死,曾经绝食过,第一天不饮不食,第二日,饮水数次,第三日饮水更多,到第四日,一名美丽瑞庄的女子突妯其来,那场景,到现在都历历在目。   在接过女子递来的水,喝下之后,洪承畴道:“这里有人参滋味。我不要活。”   那女子嫣然一笑,庄重与妩媚兼有,洪承畴不愿堕入美人计,回避着那双明媚的皓目,等待她接住暖壶。   那女子并不接壶,反而退后半步,笑道:“这确是参汤,请先生多饮数口,好为南朝尽节,听说皇上明日要见你,倘若先生执意不降,必然被杀,你到了皇上面前,如果衰弱无力,别人不说你是绝食将死,反说你是胆小怕死,瘫软如泥,连话也不敢大声说。   倘若喝了参汤,有了精力,可以在皇上面前慷慨陈辞,劝两国罢兵修好,也是你替南朝做了好事,尽了忠心,听说南朝议和使者一行九十九人携带敕书,几天内会来到盛京,你家皇上如不万分焦急,岂肯这样郑重其事?   再说,倘若你不肯投降被杀,临死时没有一把精力,如何能步往刑场,从容就义?先生还是喝了吧,莫再迟疑!” 第一九五章 大清门受降   (谢谢好友崔同进的月票~~)   洪承畴摆出了一副不为所动的样子,那女子却在他面前蹲了下来,捧着暖壶,递到了他的嘴边,笑吟吟的看着他。   “不喝!”   这两个字刚刚出口,洪承畴的目光就接触到了那女子的盈盈妙目,既有轻视,嘲讽,又仿佛带着崇拜,还有一缕几不可察的情义。   莫名的,洪承畴心头一颤。   “来,南朝的大贵人,喝了吧,何必与一个小女子呕气呢,我喂你!”   在洪承畴不敢置信的目光中,那女子扶着暖壶,随着身体的缓缓贴近,手臂随之上抬,壶口一缕参汤倾入了口中。   洪承畴很想吐掉,却又不忍心推开那女子,他欺骗自己赞同女子的劝说,仿佛即将慷慨赴义般,任由参汤沽沽流入喉中,再吞咽下去,随即斩钉截铁道:“倘见老憨,惟求一死!”   “那是先生的事,我该走啦!”   那女子突然俯下身子,如蜻蜓点水般,在洪承畴的脸上轻轻亲了一口,然后羞红着脸,转身而去。   洪承畴怔怔看着那妙曼的背影,脑海中乱糟糟的,一个倩影已经无声无息的挤了进来!   接下来的数日,老憨王并未见他,洪承畴也逐渐地有了饮食,决死之心渐渐淡去,那女子,也时常会浮现在他的心里。   ‘罢了,罢了,既然头都剃了,就做个满洲人罢!’   洪承畴苦笑着摇了摇头,暗暗下定了决心,蓦然间,浑身一松,往日困扰的烦恼已不翼而去,于是抬眼看向镜中的自己。   脑门子油光滑亮,双鬓和两腮干干净净,胡须修剪的整整齐齐,自头顶起,一缧细细的辫子垂在脑后,约有两尺之长,好像比原来年轻了十来岁,一时之间,心情复杂之极,暗道:“从此生为别世之人,死为异域之鬼!”   ……   次日,沈阳城中,举行着隆重的受降仪式。   只见八门击鼓,然后从大清门内传来皇帝上朝的乐声,满、汉群臣,在沈阳的蒙古王公,作为人质的朝鲜世子和大君兄弟二人以及世子陪臣,云集于大政殿前,向皇台极行礼。   在大政殿前,只有满、蒙王公和朝鲜世子、大君可以就座,其余都肃立两行,而大清门外,跪着以大明蓟辽总督洪承畴为首的松、锦降臣,计有总兵祖大寿、董协、祖大乐,已经革职的总兵祖大弼,副将夏承德、高勋、祖泽远等,低头等候召见。   有一礼部汉官向降臣高声传宣:“洪承畴等诸文武降臣朝见!”   洪承畴叩头,高声奏道:“臣系明国主帅,将兵十三万来到松山,欲援锦州,曾经数战,冒犯军威,圣驾一至,众兵败没,臣坐困于松山城内,粮草断绝,人皆相食,城破被擒,自分当死,蒙皇上矜怜,不杀臣而思养之,今令朝见,臣自知罪重,不敢遽入,所以先陈罪状,许入与否,候旨定夺。”   礼部官员用满语转奏,皇台极用满语说了几句。   随即那位礼部官高声传谕:“皇上钦谕,彼时尔与我军交战,各为其主,朕岂介意?朕所以有尔者,是因朕一战打败明国十三万人马,又得了松、锦诸城,皆为天意。   天道好生,能够恩养人便合天道,所以朕依上天好生之心意行事,留你性命,尔但念朕养育之恩,尽心图报,从前冒犯之罪,一概宽释不问,从前在阵前捉到张春,也曾好生养他,惜乎既不能为明国死节,也不能效力事朕,一无所成,白白死去,尔千万莫像他那样才是!”   洪承畴伏地叩头道:“谨遵圣谕!”   祖大寿高声奏道:“罪臣祖大寿谨奏,臣的罪与洪承畴不同,臣有数罪当死,往年被皇上围困于大凌河,军粮吃尽,吃人,快要饿死,无计可施,不得已向皇上乞降,蒙皇上不杀,将臣恩养,命臣招妻子、兄弟、宗族来降,遣往锦州,臣到锦州之后,不惟背弃洪恩,屡次与大军对敌,今又在锦州被围,粮食已尽,困迫无奈,方才出城归顺,臣罪深重,理应万死!”   又有礼部官员传皇台极口谕:“祖大寿也算明白道理,尔之背我,一则是为尔主,一则是为尔的妻子、宗族,朕早怀有不杀你之意,朕时常对内院诸臣说:祖大寿必不能杀,后来再被围困时仍然会俯首来降,只要他肯降,朕就会始终待以不死,如今你已追悔莫及,朕不再计较了。”   祖大寿叩头谢恩。   副将祖泽远也跪在大清门外奏道:“罪臣祖泽远伏奏皇帝陛下,臣也是蒙皇上从大凌河放回去的,臣的罪与祖大寿同,也该万死!”   礼部官员传谕:“祖泽远目光短浅,蒙朕放走后之所以不来归降,是以祖大寿马首是瞻,往日朕巡视杏山,你不但不肯开门迎降,还特意向我打炮,岂不是背恩极大?尔打炮能够伤几人?且不论杏山城很小,士卒不多,就说洪承畴,带了十三万人马,屡次打炮,所伤究竟有几人?   朕因尔背恩太甚,才说起这事,朕平日见人有过,明言晓谕,不念其旧恶,事后再加追究,岂但待你一个人如此?就是地位尊于你的祖大寿,尚且留养,况尔是个小人,何用杀你,你正当少壮之年,自今往后,凡遇战阵,为朕奋发效力,以赎前罪。”   祖泽远和叔父祖大乐感激涕哭,同声道:“皇上所言极是,臣拜谢皇上不杀之恩,必肝胆图报!”   各文武新降诸臣一一陈奏,叩头谢恩,入大清门,于崇政殿前,行三跪九叩的朝见大礼,皇台极召洪承畴、祖大寿、祖大乐、夏承德、祖大弼五人入殿,叩头毕,命坐于左侧赐茶。   皇台极向洪承畴问道:“我看你们明主,对宗室被俘,置若罔闻,将帅率兵死战,或阵前被擒,或势穷力竭,降服我朝,必定要杀妻子,可没入为奴。为何如此?”   洪承畴跪下道:“昔日并无此例,今因文臣众多,台谏纷争,各陈所见以闻于上,遂致如此。”   皇台极道:“明国的文臣虽多,遇事七嘴八舌议论,可是昔日,文臣难道少么?究其根源只在如今君暗臣蔽,所以枉杀多人,像卿这等死战被擒的人,还有迫不得已降了的人,岂可杀戮他们的妻儿?即令身在敌国,亦可拿银子赎回,这是朝廷应做的事,何至于以妻儿坐罪,杀戮充军?明国朝廷如此行事,无辜被枉杀者难以计数。”   洪承流着眼泪叩头道:“皇上此谕,真是至圣至仁之言!”   祖大寿等则贡献出了诸多珍宝,皇台极命洪承畴和祖大寿诸人坐在大清门外,将献的东西看了一遍。洪承畴因是仓猝间突围被俘,无物可献,不过心里明白,皇台极的目地是看一看祖大寿等降将的降顺诚心,意不在财物。   果然,不片刻,有官员传出上谕:“祖大寿等所献各物,具见忠心,朕一概不纳,各自带回。”   祖大寿等降将跪地再三恳求:“皇上一物不受,臣等实切不安,伏望稍赐鉴纳!”   皇台极念其诚意,命内务府酌收一二,其余一概退还,随即道:“洪承畴和祖大寿等已经归降,松山、锦州、杏山、塔山四城归我国所有,感谢上天和佛祖保佑,又一次获得大捷,明国朝政败坏,百姓到处作乱,眼看江山难保,而我大清国势日强,如日东升,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上有上天和佛祖保佑,下有文武群臣实心做事,朕不难重建大金太宗伟业。”   “万岁万岁万万岁!”   洪承畴等降官跪伏在地,三呼万岁!   皇台极看着诚心实意的洪承畴,心里连连点头,眼角也露出了一抹暗含着冷意的微笑,在万岁声中,大政殿前击鼓奏乐,皇台极衣袍一摆,起身还宫,受降仪式就此结束。 第一九六章 良玉心思   荡寇军水陆并进,沿运河一路北上,沿途城镇的明军,无一敢出城,均是龟缩在城里,紧张的向外望,待得荡寇军离去,才长吁了口气。   朱仙镇!   作为开封以南的门户,丁启睿、杨文岳与左良玉选择在了朱仙镇与李曹联军决战,方圆数十里内,大军云集,官军以水坡集为中心,面对朱仙镇,修筑营垒,外掘壕沟。   从整个战场形势来看,明军处在不利地位,闯曹联军在西北、正北和东北三个方面集结了三十多万人马,其中有精兵十万,以压倒的优势对官军形成了半包围圈。   而在地形上,联军所占地势较高,明军占的地势较低。   最开始,明军士气尚可,虽在之前的战斗中未能占领朱仙镇,失去了地利,但兵力损失不大,并未影响土气,但是从第二天起,水源被闯军截断,人心顿时不稳,各营士兵跑出来抢水,又有人就地掘井,出水的却不多,在抢水的过程中,互相斗殴残杀,乱作了一团。   李自成、罗汝才、刘宗敏、田见秀等十余人站在高处,观察着明军的乱象。   不片刻,牛金星笑道:“官军只有三条路可走,否则数日之内,必各自逃窜。”   “哦?”   刘宗敏看了眼过去。   牛金星捋须道:“其一,是立即与我军决战,或能有两三分胜算,不过那杨文岳与丁启睿俱为胆小之辈,左良玉又有自保之心,怕是不大可能。   其二是竭力苦撑,深沟高垒,不与我军作战,伺隙而动,但恐怕还未寻到缝隙,官军已士气丧尽,人心瓦解,不可收拾。   其三是支撑数日,如不得已,官军徐徐向柏县、睢州引退,另寻一水源地固守。”   刘宗敏哈的一笑:“官军一旦退了,必苍促生乱,大哥,我觉得军师所拟三策中,官军取第三策的可能性较大,且三支队伍,必是往不同的方向退却,我们该追哪一支?”   李自成不假思索道:“杨文岳与丁启睿不足为虑,追左良玉,他娘的,被这孙子坏了不少次好事,今次,就和他新帐旧帐一起算,来人,从即刻起,捉到丁营杨营官军,统统割去耳朵鼻子放了,而左营官军倘落入我手,饱餐一顿再释放!”   “闯王妙计!”   牛金星鼓掌道:“对了闯王,前次破南阳时,不是请回了左良玉的女儿么,倘若再捉到左营士兵,可带去见左小姐,让左小姐修一封家书带回去,不过不要放入左营,放回丁营或杨营,鄙人料其必生嫌隙!”   “义父,有李信的消息了!”   就在这时,双喜匆匆赶来。   “快说!”   李自成仿似浑然忘了左良玉,急声催促。   李信对于他来说,是个不安定因素,荡寇军人数虽然不多,不象他和张献忠等义军,动辄几十万大军,人家走的是精兵路线,几万人的军队,足以抵得上寻常数十万大军,他生怕李信会与朝庭配合,坏他攻打开封的好事,因此安排密探,时刻关注着荡寇的动静。   李双喜道:“李信亲领荡寇军主力,赴运河与水军两百来条战舰及近五百条运输船只汇合,沿运河北上,在密探赶回时,已经过了济宁。”   “这……”   十余人面面相觑,目中含着猜测之色。   “李信会去哪里?”   李自成问道。   牛金星摇了摇头:“北上攻打北京似乎丧心病狂了些,难不成……东虏真要入寇,他真是去打东虏了?”   这话一出,每个人都现出了古怪之色,若说攻打北京是丧心病狂,那么去与东虏作战更是丧心病狂啊,但除此之外,没有第二种可能。   当时李信邀请李自成去河北,与东虏作战,绝大多数人只以为是说说而己,却没料到,李信真有这想法。   一时之间,土丘上的气氛诡异难测,谁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是好,甚至李自成的心里,还隐隐的很不舒服,毕竟不论李信是胜是败,至少把大义拿到手了。   最终,李过叹了口气:“是条汉子!”   ……   三日之后,左营,深夜!   左良玉不敢他解甲,矇眬睡去。忽然他的儿子左梦庚在外唤道:“父帅!”   左良玉骤然惊醒,问道:“有何紧急事儿?”   “父帅,派往开封的小校回来了。”   左梦庚道。   左良玉霍地坐起道:“把他叫来!”   小校是左良玉在路上派往开封,告之巡抚高名衡,愿意把人马开到禹王台和繁塔寺一带扎营,以护省城,再分出二三万人马驻扎在开封与黄河南岸之间,打通粮道,可是开封官绅在高名衡面前竭力反对,说左良玉军纪败坏,万万不可让他的人马开到开封,于是高名衡给左良玉回了一封书信,交给小校带回。   小校被叫进帐中,向左良玉呈上高名衡的书信,左良玉展开一看,猛地把脚一跺,大骂道:“一群混帐!”随即挥手使小校退出。   左梦庚却没离去,反一副吞吞吐吐之色。   左良玉问道:“你为何还不走?”   左梦庚走前一步,小声说:“父帅,如今处境不妙,人心惶惶,众将都想知道父帅与丁、杨两位大人会有何决策。”   左良玉冷冷一笑说:“他们还能拿得出什么决策,你告诉众将,请大家努力苦撑数日,不要负朝廷厚望,数日后,我自有主张。”   “是,孩儿明日去传谕众将,不过……孩儿就担心,倘若军心瓦解,或丁杨两军逃走,我军想苦撑几天,怕也很难。”   “老子心中明白,你不用多言。”   左良玉不耐烦的挥了挥手。   “已经快四更天气了,父帅赶快休息一阵。”   左梦庚正要退出,左良玉却又忽然道:“梦庚,老子今日处在嫌疑之地,你可清楚?”   左梦庚吃惊的问道:“难道丁、杨两位大人会怀疑父帅对朝廷的赤胆忠心?”   良玉望一眼帐外,嘿嘿一笑:“两个蠢货中了瞎贼的奸计了!”   瞎贼专指李自成,一攻开封时,陈永福一箭射中了李自成左眼下方,战报上写,射瞎了李自成一只眼睛。   “父帅此话怎讲?”   左梦庾心头猛的一跳。   左良玉道:“我们左营的士兵被闯贼俘去之后,用酒肉款待,全都放还,连兵器也都发还了,而丁杨的士兵被俘,有的被杀,饶了性命的,也割去鼻子耳朵,或者剁去一只手再放回,纵然是三尺童子,也该知道这是瞎贼的离间之计,不会上当,可偏偏就有如此蠢笨之人。”   “父帅,丁杨两位大人难道不知是计?”   左梦庚不敢置信道。   左良玉哼了声:“今晚老子与那两个老狗会面,谈起此事,表面上,他们也说这是闯贼的挑拨离间,可是又两次提到贼兵破商丘后对侯府派兵保护,百般照顾,分明故意试探老子。他娘的,老子为朝廷血战十年,升为大将,又因战功拜为平贼将军,再对老子提这话是什么意思,不就是对我有猜疑之心么?”   左梦庚劝说:“父帅不要生气,也不必介意,只要我们一心报国,何惧猜疑?”   左良玉沉吟道:“回来的细作少了一个,使我放心不下。”   左梦庚随口道:“也许死在了外面,或许被暗中扣留,这常有的事儿。”   “哼,没那么简单!”   左良玉冷冷一笑。   “父帅!”   左梦庚一惊。   左良玉失望的看着儿子:“你自幼随我作战,已经升为副将,竟然少一个心眼儿!”   左梦庚慌忙说:“儿子确实无知,料事不周。”   左良玉道:“你想,那瞎贼将你妹妹劫去,作为他自己义女,百般优待,哪有那么好心,倘若捉到我军细作,难道不会将他叫去,好言哄骗,然后命他带书给我,同时也会命他拜见你妹妹,你妹妹年幼无知,看见他后必伤心哭泣,再按照闯贼的意思修书一封,命他带回。   假若带着瞎贼和你妹妹给我的书信,说不定还有什么贵重礼物,回来时有意放去丁杨二营附近,再被游骑抓走,那我跳进黄河洗不清,岂不受冤枉的窝囊气?”   左梦庚越听眼睛瞪得越大,忽然怪叫一声:“父帅,不好!”   “什么事?”   左良玉不动声色的问道。   左梦庚急道:“父帅所虑甚是,孩儿听说,有人好象看见,保定兵在昨日黄昏后抓到了一个人,往后就没消息了。”   左良玉问道:“果有此事?”   左梦庚道:“此事不假。”   左良玉沉默片刻,才道:“明日暗中打听,弄清是不是给保定兵抓去了。”   “是,父帅。”   左梦庾不安的施了一礼。   左良玉吁了口气,低声说:“皇上多疑,又惯于偏听偏信,喜怒无常,我们同丁杨两军在水坡集决难取胜,将来丁杨二人为要推卸战败之责,必会诬奏我们左营同闯贼暗中勾结,不肯实心作战。”   左梦庚点头道:“这一手倒要提防。”   “防?”   左良玉呵呵一笑,他心里明白,在这样朝纲不振的乱世,只要手握重兵,谁对他也奈何不得,或许,北京朝庭垮了,反而对他有利,汉末,唐末乱世不自禁的浮现在了脑际。   好一会儿,左良玉又道:“若我所料不差,丁杨二军,必会不告而别,留我左营当替死鬼,老子岂能如他意,明日传令下去,暗中准备,全军明夜向西南撤离,不得走露任何消息,违令者,斩!”   “得令!”   左梦庾心头一凛,郑重应下。   他清楚,自这一刻起,为朝庭操劳了十年的父亲,正式与朝庭决裂了! 第一九七章 确切消息   荡寇军沿着运河一路上行,沿途明军均是如临大敌,却又不敢出城迎战,一群人挤在城头,噤若寒蝉,如今的大明,对于荡寇军来说,如入无人之境,中高层军官与官员虽持敌视态度,但是荡寇军对于下层兵士的优待早已传开,他们就怕底层的少壮派士兵当场哗变,开城出降。   好在荡寇军绕城而过,并不停留,这让他们如劫后余生般的吁了口气,又忙不迭的探听荡寇军的目地所在。   十日之后,北京!   崇祯原订于明日亲去东郊向洪承畴致祭,早朝刚一结束,就将曹化淳和吴孟明召进乾清宫,询问关于明日一应所需的法驾、卤簿以及扈驾的锦衣卫力士准备情况,待二人回奏之后,问道:“近日京师臣民对此事有何议论?”   曹化淳奏道:“近来京师臣民每日议论,都说洪承畴是千古忠臣,皇爷是千古圣君。”   崇祯叹了口气:“可惜承畴死得太早!”   吴孟明道:“虽然洪承畴殉国太早,不能为陛下继续效力,可是陛下厚赐荣典,旷世罕有,臣敢信必有更多如洪承畴这般的忠烈之臣闻风而起,不惜肝脑涂地,为陛下捍卫江山。”   曹化淳也道:“奴婢还有一个愚见,洪承畴忠魂必然长存,在阴间也一样不忘圣恩,必想法儿使东虏不得安宁。”   崇祯沉默片刻,又叹了口气,含着泪说:“但愿承畴死而有灵!”   随即便心头沉闷,回想起了中原那縻烂的局势。   丁启睿、杨文岳与左良玉败了!   就在左良玉做下决定的第二天夜里,左营向许昌方向逃窜,路遇杨营的时候,还诈称受崇祯密诏,迂回救援开封,并与丁杨两营爆发冲突,抢夺了不少财货骡马,然后一边放枪射箭,一边撤退。   因为夜黑,丁杨二营不敢追击,丁启睿要找杨文岳商议,但杨文岳曾有从李自成手里逃生的经验,那次他全亏将士们把他强拥上马,撇下了傅宗龙,才保住一条老命,今见左良玉逃走,心知大势已去,也不管丁启睿生死,将自己的部队集合起来向南方奔逃。   丁启睿得知消息,连军队都丢下了,在亲兵的保护下向东南狂奔,二十万大军于倾刻间土崩瓦解。   李自成则以刘芳亮截杀丁启睿残部,又以刘宗敏、高一功李过与袁宗第、赫摇旗等人率兵十万追击左良玉,于五十里外大破左军,左良玉仅带数千亲兵脱逃。   崇祯心知,中原已经不保了,开封被破只是早晚间事,但更让他忧心的是,李信率水陆三万余军沿运河北上,竟似有直捣京城的意思!   随着松锦与朱仙镇的陆续惨败,明军主力几乎损失殆尽,如果李信真有意攻打北京,京营能挡住么?   崇祯对明军的战斗力已经不抱太大希望了,近些年来,不战自溃,临阵脱逃的字眼一次次的出现在他的案上,他不明白,两年前还好好的,可这两年间,局势竟然恶化到了难以扼制的地步。   如今的他,已经不奢望再做个中兴明主,只要不是亡国之君,他就能含笑九泉了。   崇祯颓然坐着,曹化淳与吴孟明不止一次见识过崇祯突然变脸,倒也不慌,微微躬着身子,侍立在御座两侧。   “皇爷,有吴三桂飞奏!”   这时,王承恩在外小心唤道。   “拿进来!”   崇祯有气无力道。   王承恩把一封十万火急文书呈给崇祯。   崇祯那拆封的手竟有些颤抖,既然是吴三桂发来的急报,想必东虏因得了松锦,洪承畴也死了,将乘胜进兵,他原希望马绍愉此去会有所成,使他暂缓东顾之忧,专力救中原之危,看来已经不能再抱有期待了。   但他当看完密奏,惊惧的心情稍释,脸面却又罩上了一层恼恨与失望和,还有如受了愚弄的羞侮之色,忍无可忍之下,猛一捶桌子,恨声怒骂:“该死!该杀!”   曹化淳、王承恩与吴孟明均是惶恐屏息,静立于丹墀下边。   崇祯的眼里杀机闪烁,深吸了口气道:““王承恩!”   王承恩跪下道:“奴婢在!”   崇祯道:“你快去传旨,洪承畴停止祭祀,立刻停止!”   “皇爷,今天上午已祭到五坛了,下午……”   王承恩不明就里,期期艾艾道。   “停!停!立即停祭!”   崇祯咆哮。   “是,奴婢遵旨!”   王承恩不敢多说,磕了个头,就要离去。   崇祯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唤道:“向礼部要回朕的御赐祭文,烧掉,洪承畴的祠堂停止修盖,立即拆毁!”   “是,皇爷。”   王承恩从未见过崇祯发这么大的火,赶忙退了出去。   留下曹化淳与吴孟明心里,都有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崇祯哼了声:“吴三桂密奏,说他差人去沈阳城中,探得洪承畴已经停止绝食,决意投敌,也剃了发,向老憨王三跪九叩,行君臣之礼!”   “洪承畴糊涂啊!”   吴孟明痛心疾首道:“洪承畴既不能做张巡和文天祥,也无苏武之气节,竟然决意投敌,实在太负国恩,臣以为,非得将洪承畴的家人严加治罪不可,否则没法儆戒别人。”   “好!”   崇祯点头道:“吴孟明,着将洪承畴之子及其在京家人,不论男女老少,一律捕入狱中,听候发落,并将其在京家产籍没,立即遵办,不得姑息迟误!”   “皇上,奴婢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   曹化淳却是施礼道。   “你是朕的家奴,有什么话不能明说?”   崇祯现出了不悦之色。   曹化淳道:“如今东虏兵势甚强,随时可以南侵,倘若将洪氏家人严惩,洪承畴一则将痛恨朝廷,二则无所牵挂,必将竭力为敌出谋献策,唆使东虏大举内犯,酿成滔天巨祸,倒不如破格降恩,优容其家,利多害少。”   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   崇祯烦躁不己,从理智上来说,曹化淳的提议是对的,但是宽恕洪的家人,难以释放他的一腔恼恨,只不过,他又真怕东虏入寇。   自他登极以来,清军五次入关,明军次次溃败,每一次,都如一记响亮的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他对清军已经生出了恐惧之心!   突的,崇祯猛一拍桌子,呼的站起!   曹化淳浑身哆嗦,大惊说:“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皇爷治罪。”   崇祯狠狠瞪着曹化淳,许久,无力的挥了挥手:“错不在你,是洪承畴有罪,去吧,暂时莫动洪承畴的家人!”随即就脚步有些踉跄,匆匆走出大殿。 第一九八章 轻取临清   (谢谢好友龙哥2628的月票~~)   又过两日,崇祯找来了曹化淳,问道:“京师舆情如何?”   “回皇爷!”   曹化淳欠着腰道:“今日上午,京师又有了一些谈论开封军情的谣言,奴婢派人在茶馆、酒楼、各处闲杂人聚集地方,暗中严查,已经抓了好几百个传布流言蜚语的刁民,目前仍在继续追查。”   崇祯破罐子破摔道:“横竖开封被围,路人皆知,还有什么谣言?”   “奴婢死罪,不敢奏闻。”   曹化淳跪了下来,低着头道。   崇祯心头一震,观察曹化淳神色,无奈道:“你是朕的家里人,也是朕的心腹耳目,不管是什么谣言,均可直说,朕不见罪。”   曹化淳小心翼翼道:“京师中盛传李自成将在攻占开封之后,建立国号,与皇爷争夺天下,又有人哄传,李信北上直逼京城,京师三大营人心惶惶,已经……已经……”   说着,曹化淳已是满头满脸的汗,说不下去了。   “已经什么?”   崇祯厉声催促。   曹化淳猛一咬牙:“已经有中下层士卒开始串连密谋,说什么一俟信贼入京,就先取了唐通,刘泽清、周遇吉与白广恩等诸总兵的头颅,献给信贼,以封官晋爵……”   “放肆!”   崇祯只觉热血上涌,头脑嗡了一声,还又如不解气般,抓起案上的镇纸,砸向了跪在地上的曹化淳!   亏得崇祯准头不足,没有砸中,可那擦着耳边掠去的呼啸风声,仍是把曹化淳吓的冷汗浸背,赶忙磕起了头。   “皇爷息怒,奴婢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   崇祯面色燥红,眼里似要喷出火来,却仍是难掩那深深的恐惧,好一会儿,才勉强定下心,问道:“此事是真是假?”   曹化淳战战兢兢道:“京师诸营,累受皇恩,怎么也不可能从贼,应当是谣言。”   崇祯心里稍有安定,点点头道:“密切关注信贼、闯贼动向,着京师各营,严加戒备,不使信贼得逞,还有,凡是妄谈国事,传布谣言者,一律禁止,倘有替流贼散布消息,煽惑人心者,一律逮捕,严究治罪,东厂务须与锦衣卫通力合作,严密侦伺,不要有一个流贼细作混迹京师,剿贼大事,朕自有部署。”   “奴婢领旨!”   曹化淳赶忙磕头应下。   崇祯也不愿继续这个揪心的话题,改口问道:“对洪承畴的事,臣民有何议论?”   前几日,崇祯想将洪承畴全家下狱,妇女和财产籍没的时候,是曹化淳求的情,洪家也会做事,暗中给他和吴孟明送了贿赂,这时,趁机替洪家说话:“洪承畴辜负圣恩,失节投敌,实出京师臣民意外,臣民因见皇爷对洪家并不究治,都说皇爷宽仁,实是千古尧舜之君,洪承畴猪狗不如。”   崇祯叹了口气:“洪承畴不能学文天祥杀身成仁,朕只能望他做个王猛。”   王猛深受苻坚宠信,曾劝苻坚不要图晋,由此可见,崇祯的下限已经很低了。   曹化淳附合道:“皇爷说得是,京城士民原本对洪承畴景仰称赞,如今都说他恐怕连王猛也不如,老百姓见洪家的人就唾骂,吓得他家主人奴仆不敢在街上露面,整天将大门紧闭,老百姓仍不饶过,公然在洪家大门上涂满大粪,还不断有人隔垣墙掷进狗屎。”   崇祯只觉心头大快,露出笑容,问道:“工部将祭棚拆除了么?”   曹化淳道:“启奏皇爷,不等工部衙门派人拆除,老百姓一夜之间就拆光了,那些挽联挽幛,礼部来不及收走的,也被老百姓抢光了。”   “哦?没有兵丁看守?”   崇祯讶道。   曹化淳捡着崇祯的喜好道:“人一听说他辜负皇恩,降了鞑子,兵丁谁还看守?再说众怒难犯,兵丁乐得顺水推舟,表面做个样子,吆喝弹压,实际跟着看热闹呐,听说洪承畴的灵牌,被一个兵拿去撒了尿,掷进茅厕坑中。”   “嗯~~”   崇祯心怀大慰,捋着胡须道:“国家三百年恩泽,京师民气毕竟可用,行了,你退下罢!”   曹化淳磕了个头,恭敬退下。   ……   临清,因荡寇军摆出了攻城的姿态,一片风声鹤唳,城头站满军卒,火炮的炮口对着城下,但城上的将官们,仍是汗流浃背,隐隐周围,传来士兵的小声议论。   “老刺史,该如何是好,速拿个主意啊!”   临清卫都指挥使李诚后怕般的向左右看了看,急声问道。   临清是州,知州徐文渊四十来岁,昨日,荡寇军在临清城下停了下来,并未如以往那般继续北上,他就意识到要完蛋了,一夜之间,头发白了一半。   这时苦笑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罢了罢了,本州受皇上宏恩,大不了以身殉国便是,好歹留点清白在人间喽!”   说这话的时候,徐文渊的胳膊都在发抖,谁都能看出他的言不由衷,可是又能怎样呢?   临清兵不过万,军心涣散,士兵缺乏训练,三年前,清军第五次入寇时,过路临清,有的士兵就在城头吓的大哭,好在那次清军主帅多尔衮的目标不是临清,而是济南,才让临清满城百姓避过了一劫,而今日,来了荡寇军,临清还能再幸免么?   “老刺史,流贼来人了!”   李诚突然往下一指。   数骑从荡寇军阵中驰出,毫不顾忌城头的火炮和枪枝弓箭,一路直冲,张狂之极,直到距城头十来丈才停了下来。   “狂妄!”   徐文渊低骂了声,可是他不敢下令往城下开枪放炮,只以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安慰自己。   来的是黄海,向上唤道:“荡寇军亲卫连连长黄海,徐刺史可在?我家总司令命我有言告之!”   李信原打算随便派两个人来喊话,但是前锋营和亲卫连抢活抢的太厉害了,亲卫连是可忍,孰不可忍,黄海不愿再被前锋营压着,请命亲来劝降。   李信料定城头不敢肆意开枪放炮,于是同意。   徐文渊探出脑袋,声嘶力竭的唤道:“本州便是,你荡寇军受皇上招抚,本该感皇上宏恩,实心为国,今来围我临清究竟是何意?”   徐文渊的本意是摆出官威,但心中惊惧,声音都打起了颤。   黄海正色道:“根据确切消息,清军即将第六次入寇,总司令为保山东老百姓的平安,引军北上,接管临清,请徐刺史立即开城出迎,否则,人头落地可别后悔!”   “什么,鞑子要来了!”   “娘的,才走了没多久,又要来啊!”   “鞑子老凶残了,听说三年前破济南,那是杀的血流成河啊!”   城头顿时喧哗声大作,布满了慌乱的气氛。   “鞑子还在关外,怎会南下,休要危言耸听!”   徐文渊也是吓的差点站不稳,强撑着城垛向下唤道。   黄海冷冷一笑:“你信也罢,不信也罢,今日这城,是不开也得开,当然,总司令菩萨心肠,早为你等留了退路,凡九品以上官员及小旗以上将官,不管你们以前贪了多少,拿了多少,既往不究,愿留的我们欢迎,不愿者,也可带着直系亲属和钱财离去,至于普通士兵和吏员,我不多说了,我们荡寇军的名声想必早已传了过来。   老刺史,望你莫要鬼迷心窍,及早开门,你好我好大家好!”   徐文渊心头猛的一震,讲真话,他是怕了,没有与荡寇军作战的任何底气,再看左右的官将,很多人眼里现出了希翼之色,直直望着徐文渊。   不过大明有失土之罪,他还想再争取一下,于是道:“本州乃吏部指派,皇上钦命,岂能因你一言就走,当我大明国法是什么?”   黄海哈哈笑道:“老刺史,不就是怕担个失土之罪么?如今的大明,除了河北直隶,朝庭还能管到哪里,你若怕被追究,尽可举家迁往淮扬,总司令保你周全,好了,赶紧开门,再罗嗦下去,总司令就要下令开炮了!”   “这……”   徐文渊看着城下那森严的军容,不禁叹了口气,勉强挥了挥手:“开门!” 第一九九章 自暴自弃   (谢谢好友5335YN的月票~~)   临清不战而降,对于满城士绅和商贾来说,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又由于听到清军即将南下的消息,于是纷纷离城而去,李信也不阻拦,人走了,反而落个清爽,也能节省粮食。   那些文官武将,大半选择了离开,家在本地的,则是解甲归田,反倒是基层士兵加入荡寇军的人数较多,经过三日整编,连同水军在内,驻临清荡寇军的人数达到了四万。   临清在最繁盛的时候有八九十万人口,后因清军第五次南下,过路临清,攻破了济南,临清的商业遭受了第一次打击,之后李信陆续攻占高邮、扬州和淮安,运河航运受到极大影响,商业遭受第二次打击,到荡寇军进驻临清时,实际人口仅为四十万左右,再有人陆陆续续逃离,不连驻军,只剩下二十来万了。   这都是最穷苦的老百姓和最基层的士兵吏员,没有地方跑,强行出逃的话,只能沦为难民,倒不如选择相信李信。   开封!   闯曹联军向开封发起了全面总攻,但任凭攻势有多激烈,守军也坚守在城墙上,不退半步,周王更是把王府里的银子一把把的撒出来,比福王大方多了。   到底是老牌王爷,目光深远,他清楚一旦开封被破,不仅仅是全家不得好死,大明也气数将尽,同时陈永福是不下于黄得功的名将,巡抚高名衡也非泛泛之辈,论起在开封的号召力,并不比李仙风差了多少。   激战间隙,李自成望着那残破的开封城池,眉头紧锁,肃清开封的外围,几乎不废吹灰之力,左良玉、丁启睿与杨文岳的二十万大军,又不战自溃,在他想来,开封可传檄而定,可现实很残酷,他怎么也搞不明白,开封哪来那么大的韧性。   “姐夫,有李公子的消息了!”   高一功匆匆赶来,拱了拱手。   “哦?”   李自成回头看去。   高一功道:“李信于数日前,攻占了临清,并放出了风声,将坚守临清,力保山东老百姓不受建虏蹂躏。”   “他打临清,死了多少人?”   李自成源于攀比心理,本能的问道。   高一功的面色有些难看,但还是道:“临清被一通喊话之后,知州徐文渊率全城官兵,开城出降!”   “他娘的!”   刘宗敏忍无可忍,破口大骂:“怎么那兔相公所经之处,除了刚开始打高邮,就尽是不战而降,再看看咱们,哪一战不是血战,现在连个残破的开封都攻不下来,这他娘的也太轻松了吧。”   高一功凝重道:“我去过高邮,也去过扬州,李公子和咱们不同,他谋而后定,有一整套的治国方略,又注意培养文武各方面的人才,对百姓轻徭薄赋,对官吏择才录用,与明朝相比,李公子显然更得人心,自然是所经之处,望风而降,而咱们……”   说着,高一功顿了下,才道:“姐夫,今次攻下开封,一定得建制称王了,否则人心都李信那小子弄走啦!”   李自成心里烦躁的很,回想起十来年的作战经历,四处流窜,时至今日,除了手下的数十万人马,什么都没有,凭心而论,他还是挺佩服李信的,同时也有些后悔,李信的能力,是牛金星、宋献策之流没法望其项背的,如果当时真的以诚心待李信,把人留了下来,自己又会是怎样的一番局面呢?   北京!   坤宁宫是皇后的居所,崇祯难得过来一趟,周后见他面带忧容,自己的心头也很沉重,国势摇摇欲坠并不是秘密,作为发妻,总要设法使自家相公高兴,于是笑着道:“妾每天在佛前祈祷,但愿今年的局势会有所好转,早纾宸忧,古人常说否极泰来,确有至理,松锦之战与朱仙镇之战就是否极,再看闯贼如此都没能攻破开封,想必是佛主在保偌皇上,妾就想呀,过此不会再有凶险了,该是泰来啦。”   崇祯苦笑不语,那眼神分明布满了忧愁与无力。   是的,朝庭再也派不出一兵一将去救援开封了,开封成了一座孤城,被闯曹二军团团包围,纵然守得一时,又能守得了多久?   周后也明白这个道理,但还是劝道:“皇上不必过于为国事担忧,以致损伤御体,倘若不善保御体,如何能处分国事?妾倒是觉得,皇上在万机之暇,可以到各宫走走,散开胸怀,妾不是劝皇上像历朝皇帝那样一味在宫中寻欢作乐,而是劝皇上不要日夜只为着兵啊饷的操碎了心,我们这个家,虽然不似几十年前富裕强盛,可是在宫中供皇上赏心悦目的地方也不少,比如说……“   崇祯摇头打断:“国事日非,你也知道,纵然御苑风景如故,那春花秋月,朕又有何心赏玩!”   周后笑道:“皇上纵然无心驾幸西苑,看一看湖光山色,也该到各处宫中走走。六宫妃嫔,都是妾陪着皇上亲眼挑选的,不乏清秀美貌的人儿,有的还擅长琴棋书画,皇上何必每日苦守在乾清宫中,看那些永远也看不尽的文书,文书要省阅,生活乐趣也不应少,妾说的可是?”   崇祯叹了口气:“你一番好心,朕何尝不明白?只是在田妃患病之后,朕有时离开乾清宫,也只到你这里坐坐,袁妃那里就很少去,别处更不想去,朕是天下之主,挑这副担子不容易啊!”   周后抓住崇祯的手,眼里满是柔情的说道:“皇上,妾是六宫之主,又与皇上是客魏时的患难夫妻,近几年田妃特蒙皇上宠爱,皇上也不曾薄待妾身,六宫和睦相处,前朝少有,正因皇上不弃糟糠,待妾恩礼甚厚,所以妾今日才劝皇上到妃嫔们的宫中寻些快乐,免得愁坏了身体,皇上的妃嫔不多,冷宫却不少呢。”   崇祯凄然道:“这些年,我宵衣旰食,励精图治,不敢懈怠,为的是想做一个中兴之主,重振国运,所以冷落了你们啦,可是今年以来,先有松锦之败,我大明精锐丧于关外,再有朱仙镇不战自溃,怕是从今往后,流贼之势,将无人可挡了,呵,谁知道几年之后,大明的江山还在不在?”   正说着,崇祯喉头壅塞,流出了滚滚热泪。   “皇上!”   周后的眼圈红了,连忙拿出手绢,替崇祯拭去泪花,她本是打算使崇祯舒舒心的,可国势危坠,说什么都没法舒缓崇祯内心的惶恐与烦躁,尤其是想到了自己,一旦国家被破,恐怕挂起三尺白绫,悬梁自尽,就是唯一的结局了,突然之间,周后也默默的流下了眼泪。   夫妻二人相对垂泪,执手无语,这时,一名宫女进来禀报:“禀皇上,娘娘,司礼监王公公求见皇上。”   “皇上快去吧!”   周后抹了抹眼角,哽咽催促。   崇祯摇了摇头:“朕今日哪也不去,叫他进来!”   “是!”   宫女施礼离去。   趁这当口,崇祯和周后赶忙擦去泪痕,刚弄好,王承恩就走入花园,磕了个头:“奴婢叩见皇上,叩见皇后娘娘。”   “什么事?”   崇祯沉声问道。   “这……”   王承恩是知道崇祯极为讨厌后宫干政,这时见着周后也在,讪讪不敢吱声。   周后会意道:“妾去给皇上盛一碗冰镇乌梅汤解解渴。”   “朕不渴!”   崇祯摆了摆手,就催促道:“究竟有什么事,但说无妨!”   王承恩心中奇怪,想不明白崇祯的心思,实际上是崇祯觉得国势无望了,有种自暴自弃的心理,在临死前,多陪陪妻儿家人,尽享天伦之乐。   不过王承恩想不明白也不想,从怀里掏出封塘报,奉上道:“皇上,有信贼的消息了。”   “哦?”   崇祯连忙接过。   哪怕是自暴自弃,也想着能苟一日是一日,他担心李信真的来攻北京啊,待得拆开看过,目中的担忧渐渐散去,改为布上了一丝复杂难明之色,和几难觉察的愤恨! 第二零零章 理报(修)   周后紧张的看着崇祯,她知道必然是不好的事情,但是又不敢多问,心儿忐忑着,王承恩更是肃手,一字都不多说。   好一会儿,崇祯吁了口气道:“信贼占据了临清,并放言,东虏即将入寇,他据临清以保山东老百姓!”   “啊?”   周后掩嘴低呼。   即便是王承恩,眉头都跳了跳。   崇祯并不吱声,眉心紧锁。   周后忍不住问道:“皇上,东虏入寇是真是假?”   崇祯底气不是太足的摇了摇头:“还要看马绍愉此行谈的如何。”   “那……”   周后忧心忡忡的看了过去。   搁在以往,对于周后再三盘问,崇祯必然会发火,但如今他已经有了自暴自弃的心理了,倒是耐着性子解释道:“老憨王狡诈阴险,又在北京城布有密探,对我朝动向一清二楚,马绍愉……哎!”   这一口叹息,让周后心凉了半载,连身为皇帝的相公都不乐观了,说明清军第六次南下的可能性非常大,她虽然出不得宫,但在宫外也不是没有耳目,对前几次清军南下造成的灾难略有耳闻,并且清楚,清军每一次南下,都要掠得大量财富和人口出关,此消彼涨之下,大明越发虚弱,而清国则越发强盛,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松锦战败,就是清军前五次南下累积的成果。   “皇上,李信既然有心为国分忧,那为何不调他来河北?”   周后小心翼翼问道。   “调他来河北,只怕他能把朕的北京城给吞了!”   崇祯闷哼一声。   虽然有多项证据表明,那所谓的河北官兵要杀唐通等总兵向李信交投名状的流言是几个地痦无赖为炫耀自己吹出来的牛比,但崇祯不敢含糊啊,李信和李自成的区别还是很明显的,李自成多是强攻硬打,近两年来,官军士气涣散,也没听说有谁是主动投了李自成,多数是四散溃逃。   而李信不一样,一座座城池,一支支军队多是不战而降,甚至还有东厂番子从淮扬打探来的消息:淮安兵不止一次的说过,司令爷,俺们就盼着当您的兵呐!   这什么混帐话?   这种话就如一根根针,刺入崇祯的心窝!让他怎么敢把李信放到河北,说不定基层士兵听说李信来了,真能哗变,流言变成现实。   “他既然为民请命,那朕就看着他好了,看他到底有没这能耐!”   崇祯摆了摆手,转身就走。   看着自家相公那急匆匆的背影,周后的心里有了些不安,她不知道该站在什么立场,站在老百姓的立场,自然是希望李信能挡住东虏,但站在崇祯的立场,一旦李信胜了,朝庭的民心会失掉大半,恐怕李信真能被当作救世英主。   ‘哎,这样的人,为何要造反呢?’   周后幽幽叹了口气。   ……   南京,媚香楼!   “报纸来了,报纸来了!”   卞玉京晃着一叠报纸,跑了进来。   “快看看,今天有什么新闻!”   明报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已经不局限于扬州新闻了,而是加入了本土化的元素,暂时有南京、苏州府和淮安府,在发行上,着重于当地新闻。   比如在南京发行的明报,有一部分是在南京印刷,以刊载南京新闻为主,花边柳巷,民生百态,包括一些官员的阴私闱事,应有尽有。   其中富豪的阴私是绝对不挖掘,毕竟李信是现代人,对富豪的能量他是清楚的,挖掘的风险太大,虽然他不怕,但底下人很可能会被报复,而官员不同,很多事情不能明目张胆的做,而且真对明报的人员下手,很容易酿成政治事件,后果谁都担待不起。   不过相对来说,有关时政方面的辩论和荡寇军动向还是最受欢迎,对于时政辩论,暂时明报不持立场,只挑选正反两方有代表性的文章发表,供读者自己评判,这是在现代最为粗浅的一种运营方式,但搁在明代,轻而易举的就能把话题炒作起来,几乎每天,都有知名文人在明报上抒发观点,给报纸带来了巨大的影响力。   “哈,洪承畴果然是投降了鞑子,连北京的祭坛和祠堂都被拆了,听说皇上还震怒呢!”   卞玉京突然哈的一笑!   寇白门奇怪的看了过去:“阿赛,什么叫果然,当初李公子的文章发出来,你好象没支持吧?”   卞玉京立时神色一滞,不愤道:“你也不是没帮着李公子吗?”   寇白门淡淡道:“所以我不会说果然!”   “往下看!”   卞玉京哑口无言,暗中着恼,目光向下看去。   “呀,李公子带兵去临清了,抗击清军入侵,誓保山东老百姓!”   一听这话,媚香楼沸腾了,一群姑娘们纷纷尖叫起来。   她们生活在江南,从未经历过战乱之苦,但是从北方来的客商,不时带来一些惨痛的消息,其中除了义军如何如何的凶残,基本上就是清军对华北山东的扫荡和破坏。   尤其是清军五次入寇,朝庭束手无策,明军不作为,畏战避战,很容易给人一种潜移默化至强大不可战胜的印象,再加上松锦战役中,明军十三万精锐几近于全军覆没,更是让人对清军生出了难言的畏惧。   在这种大的背景下,李信带兵北上抗清,让人不得不生出北伐,岳飞等相关的联想。   “鞑子来去如风,李公子能挡得住么?”   “既然敢去,应该是有把握的吧?”   “真希望李公子能打胜仗,好好挫一挫鞑子的气焰!”   听着那唧唧喳喳声,陈贞慧没来由的心烦,不禁哼道:“早就说他是个沽名钓誉之辈,他就那几万兵马,拿什么去保护山东老百姓,我看啊,他就是叫的响,搏个名,真鞑子来了,还不吓的屁滚尿流!”   卞玉京不满道:“李公子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呵~~”   陈贞慧不屑笑道:“明报是他办的,他想怎么写就怎么写,娘的,改天我们自己也办份报纸,不能再让他胡作非为下去了!”   候方域眼前一亮:“定生(陈贞慧表字)兄言之有理,银子不成问题,咱们再联络些有名望的大儒,加入我们的报社做编辑,他那区区明报,拿什么和我们争?”   复社成员纷纷附合,也确实,荡寇军能办报纸,他们为何不能办?   以前是没意识到报纸的重要性,但是明报的发行,居然渐渐掌握了舆论,这让不管东林还是复社,都心有不安,要知道,东林能在短时间内壮大,舆论的推动功不可没,如最著名的苏州抗税事件,沉重打击了阉党,也让万历有口难言。   陈贞慧向四周连连拱手:“诸位,诸位,那李信办出明报,咱们的报纸,就叫理报,天下万事万物,离不开一个理字,理报就是讲道理的地方,如何?”   “好!”   “就听陈公子的!”   复社成员高声叫好! 第二零一章 清主召见   接下来,陈贞慧、候方域等人商量了办理报的章程,其实有现成的模版,明报怎么来,他们就怎么来,甚至因明报总编是高慧英,女的,于是理报也推出了顾横波担当总编。   对于,顾横波自然是乐意之极,议定好之后,候方域拿着当期的明报回了府,找到老爹候恂,让其看了那篇荡寇军进驻临清,誓保山东老百姓的文章,便直言道:“爹,这可是千载良机啊!”   “什么良机?”   候恂抬头看去。   候方域道:“那李信托大,带着主力去临清与鞑子作战,后方必然空虚,这难道不是千载良机?”   候恂虽然谈不上多清正,但总体上,为人还是很不错的,在大明的官僚中,属于节操较高的水准,这时,脸一沉:“你是让为父趁人之危?”   候方域不屑道:“爹,和流寇有什么好谈的,皇上前阵子下诏,让父亲招兵买马,征集钱粮,将来配合左良玉、丁启睿与杨文岳两面夹击信贼,虽然那三人败了,但父亲也要早做准备啊,难道把脖子洗干净了等着他来杀?”   候恂对一江之隔的李信忌惮的很,他清楚,荡寇军早晚会渡江南下,攻取南京,连孙传庭都不见得能奈何李信,换了他更没把握,一旦城破,自己虽未必会死,可是身为阶下囚,处处仰人鼻息极不好受,更何况他的商丘老家已经被李自成攻破了,听说城破当日,李自成与罗汝才搞过一次小范围的屠城,足足杀了半天才下令封刀,城池已经残破,他不可能再回商丘了,只能留在南京。   即便是被荡寇军按处理官员的方法释放,生活在敌人的眼皮子底下,又有什么乐趣呢?   不过候恂仍是迟疑道:“李司令好歹是去抗击东虏,有大义在手,为父若起兵攻他,岂不是被人指戳?”   候方域知道父亲迂腐,早已想好了说辞,倒是不慌不忙道:“爹,那姓李的就一沽名钓誉之徒,他若真有心抗击东虏,为何不直接去河北,而是龟缩于临清?他分明料定了东虏来去匆匆,入关是为掳掠而来,不可能长期与他耗在临清城下,只要能坚守个十天半个月,东虏必不战自退,届时他可向人吹嘘东虏败于他手,声望大涨,而且待东虏退去,他可由临清分兵,蚕食山东全境,里子面子全给他占了。   爹,你说那姓李的是不是卑鄙小人?天下哪有这般好事,不说皇上的交待,一俟那姓李的吞了山东,挟两淮之兵,再回过头来南下,南京拿什么抗衡?儿与他有仇,若落他手上,生死难料,难道爹就眼睁睁看着儿子被那贼人砍去了脑袋?”   候恂捋须沉吟,想想好象也挺有道理的,但还是有些疑虑的问道:“南京兵是什么德性,谁都清楚,当年连孙百谷都败了,为父领兵过江,又哪能奈何得了荡寇军?”   “父亲多虑了!”   候方域气定神闲的挥了挥手:“又不是现在就过江,建虏一般是秋高马肥之时南下,如今才值盛夏,还有好几个月,爹大可招兵买马,把兵先练着,待得李信与建虏激战正酣之时,突然过江北上,他即使有心调头也回不来,至少有个七八分把握能破去扬州。”   “嗯~~”   候恂负手来回走动着,心里挣扎。   候方域清楚自家老爹的德行,急劝道:“爹,当断不断,反受其祸啊,咱们在商丘的家已经被闯贼毁了,如今好不容易在南京安定下来,难道还要再毁于信贼之手一次?孩儿知道爹的疑虑,爹可以找孙百谷,共同把此事担下来,想那孙百谷也是心高傲之人,却偏偏在信贼手里吃了大亏,他又怎么可能咽得上这口气?”   “也罢,为父这就去与孙百谷商议!来人,更衣!”   候恂猛一咬牙,挥手唤道。   有下人给候恂更换了常服,乘上八抬大轿,径直去了应天府衙门。   孙传庭也对李信恨之入骨,同时他很想把兵权重新抓回来,意识到这是个千载良机,二人一拍即合。   明清两朝的巡抚知府,除了标营亲兵,并没有直接统兵权,但是可以统将,管着将领就可以了,孙传庭正是要通过征兵练兵,把兵权牢牢抓住,而且他身为应天府尹与南京兵部尚书,本就财权与粮饷两手一把抓,如果再把兵权抓来,就又将成为南京事实上的一把手。   再与上次相比,这次还有个候恂被推在了前台,等于是有功他领,有锅候恂背。   ……   沈阳!   洪承畴自投降以后,生活上备受优待,但没授正式官职,处于半软禁的状态,每日里有着俊俏的小伶与他如胶似漆,倒也尽享鱼鱼之欢。   这时,突蒙皇台极召见,洪畴承不敢殆慢,洗漱一新之后,匆匆入宫,于大政见觐见皇台极。   殿内,已有范文程、多尔衮和济尔哈朗,洪承畴低着头,趋步入殿,跪下叩首。   “臣洪承畴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台极打量向战战兢兢,跪在下面的洪承畴,心里特别有成就感,这种人在大明朝,几乎就是满朝文武中的第一人了,降伏了洪承畴,让他对恢复大金国的版图充满了信心。   当时满清还没有席卷全中国的想法,目标定在以北京为都,重建大金国,把明朝赶回南京,两国划江而治。   “嗯!”   突然,皇台极闷哼一声,虽然有意压制住,但仍发出了细微的声时,范文程和洪承畴不敢看,不过多尔衮和济尔哈朗均是毫不掩饰的看了过去。   皇台极略微摇了摇头,示意无碍,随即就喉头一动,把一团腥甜咽了下去。   多尔衮现出了几不可察的若有所思之色,一闪即逝。   他恃才傲,却唯独忌惮这个同父异母的哥哥,当初作为四贝勒,被代善拥立上台,且于继位的第一年就在袁崇焕手上吃了大亏,第二次宁远之战失败,正是处于风雨飘摇之时,但是皇台极独辟蹊径,借道蒙古入关,兵围北京,虽然没占到太大的便宜,却巧施离间,让崇祯把袁崇祯给剐了,从此声望大振,一举扭转了不利局面!   要知道,袁崇焕的五年平辽策虽然不切实际,但袁崇焕并不是夸夸其谈之辈,是有真本事的,上任之初,就稳定了辽东的不利局面,接连两次宁远大捷,使得女真兵不敢轻易再犯锦州宁远,而崇祯杀了袁崇焕,形同于自毁长城,女真内部就和打了胜仗一样的庆祝。   之后皇台极又择机废除了四贝勒面南并座,真正实现了女真内部的皇权一家独大,又主持了一次次的入关寇掠,大清国的国力如爆炸式的膨胀。   在皇台极面前,多尔衮不敢有任何闪失,不过……听说皇台极的身体越来越不行了,心里不禁生出了期待。 第二零二章 满洲密谋   早有太监会意的给皇台极递上茶盅,皇台极轻松随意的接过,小啜两口,润了润嗓子,才把茶盅置于案头,和颜悦色的抬了抬手:“赐坐!”   那时清国,还没有完全承袭大明的礼乐制度,大臣在皇帝面前是有座位。   “谢皇上!”   洪承畴磕了个头,就坐于末席。   皇台极先关心的询问了洪承畴的生活起居,得到了感恩戴德的回答之后,就又问道:“卿久在南朝,不知对荡寇军和李信其人有多少了解?”   洪承畴拱手道:“臣在南朝,与流贼作战多年,对贼中实情,略有所知,贼惯用虚声恫吓,且利用朝廷与各省官军弱点,周旋于其中,迅速壮大,不断胜利,这李信起于河南杞县,后施巧计劫了福王府,得了福王的财货粮米,一步登天,后取下高邮,以高邮为根基,蚕食附近,在臣领军出山海关之前,曾大败孙传庭,占据了扬州府和淮安府,及和州滁州,算是流贼中较强的一股。”   多尔衮接过来道:“洪先生,李信已经带了三万多兵进驻临清,并放出风声,将与我大清力抗到底,誓死保山东老百姓平安,不知你怎么看?”   “这……”   洪承畴心头大震!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却异常丰富。   洪承畴在沈阳呆了有一段时间,对大清的政权结构也有所了解了,皇台极虽然称帝建国,但这个皇帝的含金量与大明皇帝是不能比的,至少各方面的掣肘比较多,做不到一言九鼎,很多事情要综合方方面面的利益考量,要商量着来。   在松锦之战刚刚结束的当口,恐怕大清内部都没能达成南下的共识,那李信又是怎么知道清军即将入关?如果不入关,难道只是做个姿态么?   洪承畴现在的心态较为复杂,既对故国怀有思念和愧疚,又身为降臣,时刻担惊受怕,他并不愿多理会大明的事情,只乐得被闲置,但从眼下来看,皇台极既然问起了李信,就有了发兵南下的定计,又找到自己来问,如果劝阻出兵,必会惹来满洲贵族的不悦,哪怕一时半会儿不会有事,但前程肯定是没了,但如果顺着皇台极,无论说什么,都会被扣上一顶引清军入关的大帽子,被大明百姓痛恨。   ‘罢了,罢了,既来之,则安之!’   洪承畴暗暗叹了口气,既然投降了,还有什么好说的呢,要投就投的彻底,于是斟酌着语言,小心翼翼道:“南下与否,当由皇上决断,臣不敢妄议,而那李信言之凿凿,誓守临清,其中不乏逼迫皇上南下之意。”   “哦?”   济尔哈朗催促道:“他一个流贼,哪来的能耐逼迫皇上,说清楚。”   洪承畴先看了眼皇台极,见没有表示,就向济尔哈朗施了一礼:“回和硕郑亲王,李信善用人心,倘若皇上按兵不动,他会四处炫耀皇上是……是……”   说着,洪承畴吞吞吐吐,扑通一声,又跪了下来,磕着头道:“臣不敢说!”   “哈哈~~”   皇台极哈哈一笑:“可是朕怕了他?”   “皇上英明,无须与那等小人计较!”   洪承略赞道。   “你们说,朕该不该出兵?”   皇台极向左右望去。   多尔衮道:“皇上,我大清威名如日中天,岂能被一小人赖上,况且松锦大捷,明军畏我如虎,正是出兵的最佳时机。”   皇台极又看向了济尔哈朗。   济尔哈朗道:“兵是要出,但是一来,不能与李信扯上关系,免得自降身份,二来,明国使臣马绍愉还在,若将之驱逐,不与之和议,怕是有损皇上声誉,还须寻一恰当理由。”   范文程拱了拱手:“皇上,臣有一策!”   “范先生,请讲!”   皇台极微笑着示意。   范文程道:“崇祯遣马绍愉来沈阳,是瞒着朝臣,皇上不妨先暂时答应马绍愉的条件,再遣布于北京的密探,暗中将议和之事泄露,依崇祯禀性,必迁怒于陈新甲,轻则下狱,重则杀头,届时皇上以崇祯破坏和谈为由出兵,天下无人能说半个不是!”   “洪先生有何补充?”   皇台极向洪承畴问道。   洪承畴暗道一声此计果然阴险,心下懔然,就提醒道:“李信崛起不过一年多,就占据了淮扬腹地,而朝庭拿之束缚电荷,虽有李自成、张献忠等牵制的因素在内,但其人还是有些本事的,望皇上莫要轻敌!”   “嗯~~”   皇台极点了点头:“着人在出兵之前,速探得李信底细!”   多尔衮拱手道:“皇上,臣弟愿为皇上取回李信头颅。”   “哦?”   皇台极瞥了眼多尔衮:“此事容后再议!”   “是!”   多尔衮施礼应下,心头却暗凛,显然皇台极因身体不好,对他起了疑忌之心,实际上早在松锦之战的时候,就露出苗头了,身为清军主帅,皇台极却总是因一点鸡毛蒜皮的无故的责备他。   印象最深的一次,是在松锦战前,因包围锦州的人马过多,清兵攻不进去,明兵无力出击,成了相持拖延局面,多尔衮同诸王贝勒商议之后,由他做主,后移距城三十里处驻营,又令每旗派一将校率领,每牛录抽甲士五人回盛京探家并制备衣甲。   皇太极为此大怒,派济尔哈朗代他领兵,还传谕严厉责备,问道:“我原命你们将锦州死死围困。如今反而离城很远扎营,敌人必定会多运粮草入城,何时能得锦州?”   多尔衮回话:“原先驻扎的地方,草吃光了,是臣倡议向后移营,有草牧马,罪实在臣,请皇上治罪!”   于是皇台极将他降为郡王,罚了一万两银子,夺了两牛录的人马,当时多尔衮惊骇不己,现回想起来,应是存了夺自己兵权的心思,为儿子继位铺路。   ……   夜深了,崇祯虽然有了自暴自弃的心思,但仍是不甘心束手就死,从龙床上爬了起来,回到乾清宫处理政事。   果不出所料,案上堆着昨晚送来的诸多文书,其中有三封反对朝廷与满洲秘密议和。   这三封奏疏中,有一封是几个言官联名,措词激烈,况且不是徒说空话,而是连马绍愉同满洲方面议定的条款一条条的搬了出来。   尽管这奏章是攻汗陈新甲,但崇祯清楚每一件事都是出自他的主张,他的脸孔一阵一阵地发热,前胸和脊背不住冒汗。   不知不觉中,五更的钟声敲响,崇祯在宫女的服侍下换上了常朝冠服,乘辇去左顺门上朝,关于言官讦奏陈新甲与满洲暗中议和一事,他决定在上朝时一字不提,下朝后再作理会,不过他已经断定是由陈新甲那里泄露机密,对陈新甲恼恨异常。   可是一来怒火难忍,二来他想让言官不认为他知道陈新甲与满洲议和的事,在常朝进行到一半,忽然脸色一变,严词责备陈新甲身为兵部尚书而对开封解围不力,朱仙镇丧师惨重,又责备他不能迅速调兵防备山海关和长城各口,特别是在洪承畴投降之后,对收复失土束手无策,一味因循敷衍,不能解朝廷东顾之忧。   陈新甲俯伏在地,不敢抬头,这都是陈年旧帐,而今崇祯旧事重提,让他意识到,一定是皇上变卦,要把与东虏议和的罪名扣到他头上。   想到到,陈新甲浑身冒汗,四肢颤抖,暗道一声:我天天担心的大祸果然来了!   但陈新甲仍未不完全绝望,毕竟他是奉密旨行事,还对崇祯抱有期望。   崇祯余怒未息,忍耐不住,将严厉的目光转向几个御史和给事中,指着道:“你们这班人,专门听信谣言,然后写出奏本,危言耸听,哗众沽名,朝中大事,都败在你们这些言官身上,如果再像这样徒事攻汗,朝廷还有什么威望?还能办什么事情?”   崇祯是真的气愤,声色俱厉,不断地用拳头捶着御案,御史和给事中吓得跪在地上,面如土色,不敢抬头。   发了一阵脾气之后,崇祯无心听取奏事,起身退朝。   回到乾清宫,崇祯认为发了一顿脾气,对东虏议和的事应该没人敢提了,只要朝中无攻讦陈新甲,朝议缓和下去,对满洲议和可容后操作,不过他的心里总有不安,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中原糜烂,辽东糜烂,处处糜烂,倘若款事不成,虏兵重新人塞,这风雨飘摇的江山叫朕如何支撑啊!”   第二天,崇祯的担心成了事实,朝中仍有几个不怕死的言官,上疏痛讦陈新甲暗中与东虏议和,丧权辱国,罪大恶极,甚至还有一名以不怕死著称的言官,指明道姓的涉及到崇祯。   说外面纷纷议论,谣传陈新甲暗中与东虏议和是奉皇上密旨,但本人并不相信,盖深知皇上是千古英明之主,非昏主可比云云。   崇祯心里就和吃了颗苍蝇一样噎的难受,他明白这话是挖苦他,但是没有借口将上疏的言官下狱,眼看着事情已经闹大,想暗中平息已不可能,心里烦躁,焦急。   可是这事情是怎么泄露的呢?他不好差太监去问陈新甲,于是把东厂提督太监曹化淳和锦衣卫都指挥使吴孟明叫了进宫。 第二零三章 替死鬼   曹化淳首先赶到乾清宫,崇祯责备道:“陈新甲辜负朕意,暗中派马绍偷同东虏议和,事情经过,朕全被蒙在鼓里,你的东厂和吴孟明的锦衣卫,职司侦伺臣民,养了许多番子,如此大事,你们竟如聋如瞽,白当了朕的心腹耳目,陈新甲所为,何等机密,那些言官是怎样知道的?”   “奴婢有罪,恳请皇爷息怒!”   曹化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告罪,实则他心里是明白的,从秘密议和开始,主意出自上面这位,如何进行,曲曲折折,他完全清楚,但是他又知道,崇祯是要将责任全推给陈新甲,于是奏道:“对东虏议抚之事,原本很是机密,如今泄露出来,奴婢诚惶诚恐,叫番子们多方侦查……”   崇祯不耐的打断:“侦查结果如何?”   “启禀皇爷,是这样的!”   曹化淳道:“马绍愉将密件的副本连夜呈给陈新甲,陈新甲可能是困倦了,一时疏忽,看过之后,忘在书案上便去睡了,他的一个亲信仆人,以为是发抄的公事,送下去作为邸报传抄,先落到兵部给事中方士亮的手中,虽然陈新甲在次日上朝时记起了这个抄件,知道被仆人误发下去,急快追回,不料已经被方士亮抄了一份留下,以此大做文章。”   崇祯强抑下恨不得剐了陈新甲的心思,问道:“京师臣民如何议论?”   曹化淳驾轻就熟道:“京师臣民闻知此事,舆论大哗,都说皇上是千古英明之主,必是被陈新甲蒙蔽,都指责陈新甲不该背着皇上做此丧权辱国之事。”   崇祯叹了口气:“朕之苦衷,臣民未必尽知!”   曹化淳道:“臣民尽知皇上是尧舜之君,忧国忧民,朝乾夕惕,是陈新甲欺瞒皇上。”   睁着眼说瞎话,崇祯的心里其实很不舒服,于是挥挥手道:“下去吧。”   “是!”   曹化淳施礼告退,在乾清门外,遇到吴孟明,二人统一了口径之后,吴孟明入宫觐见,崇祯问了一阵子,吴孟明的回答和曹化淳差不多。   崇祯又小声问道:“马绍愉住在哪里?”   吴孟明道:“微臣知道,陛下可要密召马绍愉进宫询问?”   崇祯不置可否的问道:“去他家看他的人多不多?”   吴孟明道:“他原是秘密回京,去看他的人不多,自从谣言起来之后,微臣派了锦衣卫在他的住处周围巡逻,又派人装成小贩和市井细民暗中监视,他一家人闭户不敢出来。”   崇祯冷声道:“今夜,街上人静以后,你派人将马绍愉逮捕,家中的钱财什物不许翻动,另嘱咐他的家人,倘有别人问起,只说马绍愉有急事出京,不知何往,如敢胡说半句,全家主仆祸将不测。”   吴孟明暗暗叹了口气,马绍愉带着和谈成果回来,立下盖世奇功,可转眼就被扔出去当替死鬼了,他的心还没黑透,很为马绍愉不值,但是他也无可奈何,只是问道:“皇上,可是将马绍愉下入镇抚司大狱?”   崇祯摇摇头道:“将他送往西山远处,找个僻静的孤庙看管起来,叫他隐姓埋名,改为道装,对任何人不许说出他是马绍愉,你们要好生照料,不要亏待了他。”   吴孟明心头拨凉,作为崇祯的身边人,他对崇祯太了解了,别看嘴上说的好听,等到真要杀马绍愉时,会毫不犹豫的下手,而且人不是关在镇抚司里,而是软禁在荒山野庙中,马绍愉死了,都没人知道死在哪里,是怎么死的!”   “臣遵旨!”   吴孟明赶紧叩了个头,告退离去。   崇祯却仍是忧心忡忡,他断定这事已经没法强压下去,只能由陈新甲背锅,于是下了道手谕,责备陈新甲瞒着他派马绍愉出关与东虏款议,要求陈新甲好生回话。   虽然崇祯的原意是由陈新甲引罪自责,等事过境迁,再救他出狱,但耐不住崇祯恶名在外啊。   大明自洪武以来,历朝皇帝都对大臣寡恩,用时倚为股肱,翻脸则抄家灭门,崇祯更是动辄诛戮大臣。   陈新甲误解为崇祯要杀他的头,以推卸责任,没能领会崇祯的心思,心里冤的很,同时他的性格又较为倔强,在绝望之际,写了一封不大得体的奏疏。   在奏疏中,他无认罪觉悟,为与满洲议和一事辩解。   首先陈述两年来国家内外交困的种种情形,直言是奉旨派马绍愉出关议和,虽然出发点是为了祖宗江山,但恐朝臣大肆张扬,崇祯命他秘密进行,原打算事成之后,再举朝宣布,如今既已经事泄,不妨就此说明原委:今日救国之计,不议和不能对外,也不能安内,舍此别无良策。   崇祯大怒,破口大骂:“该杀!”   其实他也知道陈新甲说的没错,但是奏疏中的奉旨议和四字,是他的大忌,于是又下一道手谕,责备陈新甲胡言奉旨议和,还试图让陈新甲引罪自责。   陈新甲却是更加相信崇祯要杀他,索性横下一条心,又上一封奏疏,不惟不引罪,还具体地指出了崇祯密喻的时间和内容,将崇祯给他的各次密诏披露无遗,他认为这封奏疏将使崇祯无言自解,为自己洗脱罪名。   崇祯也不是吃素的,意识到陈新甲分明没有遵旨将自己的手诏烧毁,应该仍藏在家中,他一方面下诏,将陈新甲逮捕下狱,交刑部从严议罪。   另一方面,命吴孟明率领锦衣卫将陈家包围,严密搜查,宫中的手谕,一概抄出,马上密封,倘有片纸留传在外,或有人胆敢偷看,从严治罪!   吴孟明害怕查抄不全,被崇祯疑心,惹祸上身,又担心曹化淳嫉妒,于是恳求崇祯命曹化淳一同前去,崇祯也有点不放心,同意了吴孟明的要求。   当夜二更,曹化淳和吴孟明带领人马闯入陈宅,将陈新甲的妻妾、儿子和重要奴仆全数拘捕,逼他们道出收藏重要文书的地方,果然,在一口雕花樟木箱子里找到了全部密诏。   二人严密封好,连夜送往宫中。   崇祯支开二人和宫女太监,一封封捡看,心里悔恨交加,这的确是他的手迹,没想到陈新甲竟然还留了一手,简直是用心险恶!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以首辅周延儒为首的诸多朝臣,上疏救陈新甲,毕竟局势已经烂到了极点,不仅对满洲无任何良策,中原又快速沦陷,值此国难之际,中枢易人,已经很为失计,倘再杀掉陈新甲,会使知兵的大臣从此寒心,视兵部为危途。   而且明眼人都能看出,对满洲和议是出自上意,陈新甲只是秉旨办事,随着局势的全面恶化,很多人认清了国家将亡的现实,连国都要没了,还谈何气节,已经不再认为和议是丧权辱国,倘若崇祯对陈新甲从轻发落,虽然仍会有言官上疏争论,却也左右不了大局。   问题是,崇祯痛恨陈新甲在疏奏中的奉旨行事,虽然奏疏被留中,随时可以销毁,可是让陈新甲活下去,就形同于默认了陈新甲确是遵照密旨行事,同时陈新甲还有可能道出事件的曲折经过,所以在朝议时,多数朝臣想救陈新甲,崇祯却反而下了杀心,此人留不得。   尽管刑部已经三次将定谳呈给崇祯,都没有定为死罪,按照《大明律》,不管如何加重处罪,陈新甲都没有可死之款,崇祯急了,将首辅周延儒、刑部尚书和左右侍郎、大理寺卿、都察院左右都御史召进乾清宫,地上跪了一片。   崇祯厉声问道:“朕原叫刑部议陈新甲之罪,因见议罪过轻,才叫三法司会审,不料你们仍旧量刑过轻,显然是互为朋比,共谋包庇陈新甲,置祖宗大法于不顾,三法司大臣如此姑息养奸,难道以为朕不能治尔等之罪?”   刑部尚书战栗说:“请陛下息怒,臣等谨按《大明律》,本兵亲自丢失重要城寨者可斩,而陈新甲无此罪,故臣等无法为陈新甲拟罪。”   崇祯大怒道:“胡说!陈新甲他罪姑且不论,他连失洛阳、襄阳,福王生死不明,襄王等亲藩六王被贼人杀害,难道不更甚于失陷城寨么?为何斩不得?”   左都御史辩说:“虽然宗室诸多连遭不测,但非本兵直接过错,还望皇上乞怜……”   崇祯没耐心听下去,将御案一拍,哼道:“不许尔等再为陈新甲乞饶,速下去按两次失陷藩封议罪,下去!”   首辅周延儒跪下道:“请陛下息怒,按律,敌兵不薄城,不至斩本兵……”   崇祯打断道:“连陷七亲藩,不甚于敌兵薄城?先生勿言!”   三法司大臣叩头退出,重新商议,虽然他们知崇祯决心要杀陈新甲,却仍希望有回心转意的奇迹,于是把陈新甲定为斩监候,呈报崇祯钦批,崇祯提起朱笔,批了立决二字。   京师臣民闻知此事,舆论哗然,于次日午日三刻,陈新甲于西市就斩,又过三日,陈新甲被斩的消息传到了临清。 第二零四章 清军入关   “李公子,你为何叹气?”   见李信怔怔望着信报,慧英忍不住问道。   李信摇了摇头:“陈新甲死的冤,凡是替崇祯实心办事的,都不得好死,大明的江山从即日起,其实已经亡了,从此以后,再也不会有任何人给崇祯卖命。”   “嗯!”   慧英点点头道:“自古以来,从来没有哪个皇帝能如崇祯这般折腾,忠臣能臣一个接一个的杀,反是阿谀拍马,见风驶舵之辈活的好好的,大明朝又怎么能不亡,其实呀,有时我就在想,如果崇祯是个如万历、天启那样的昏君,不折腾,把朝政完全交给大臣处置,或许天下还不至于崩坏到这样的地步呢。”   李信感慨道:“说到底,是没文化的锅啊,光宗当太子的时候,被万历厌恶,担惊受怕,朝不保夕,哪有心思来教导天启和崇祯,导致一个不识字,另一个粗通文墨,却自以为是,天启末年的形势不算糟,好歹局面能罩得住,但到了崇祯手上,一年不如一年,正如你说的,不折腾不死,忠臣能臣几乎被杀光,还有谁再肯替他做事?   好了,不说这个了,陈新甲死了,老憨王就有了入关的借口,现在是七月,若我所料不错,下个月,清军就该进来了,我们要从上到下,做好备战准备。”   “嗯!”   慧英正要离去,李信又道:“明报再发一篇时论,陈新甲之死,谁之过?”   “好的,我立刻叫人安排!”   慧英匆匆而去。   有关陈新甲之死的文章,矛头多是指向崇祯,北京的官员或许还顾忌到崇祯,说话遮遮掩掩,但南京的官员因朝庭近乎于失去了对江南的控制,言辞就激烈多了,很多人直指崇祯是昏君、暴君。   这不出李信的意料,他更关心的,还是理报的筹备,很想看看一群东林和复社在一起,到底能弄出来个什么玩意儿。   八月,草原上正是秋高马肥之时,沈阳城外,举行着浩大的誓师仪式,除满蒙贵族,朝鲜世子,明朝降臣,皇太极亲来送行。   此次出征,由奉命大将军阿巴泰为主将,内大臣图尔格为副将,率满汉蒙八旗精锐六万人,并有外蒙扈从四万,合计十万兵力。   那宽阔的校场上,飘扬着鲜艳的旗帜,满汉蒙八旗,服装整洁,有骑兵、弓箭兵、步卒多是汉军八旗,另有一门门黑洞洞的红夷大炮。   自从孔有德降清之后,清军的火炮就不再逊于明军,甚至因国力蒸蒸日上,上下众志成城,并且对汉人工匠采以高压政策,火炮的质量还要优于明军。   耳边,突然万岁声大作,皇太极刚刚发表了慷慨激昂的讲话,三军齐呼万岁,每一个人的眼里,都充满着凶戾与渴盼,每一次入关,对于清军都是一场饕餮盛宴,也正应了一句古话,磨刀霍霍向猪羊!   范文程回顾着往昔,想着自己辅佐努尔哈赤,再到皇太极,父子两代,深受荣宠,而自己也耽精竭虑,忠心耿耿,终于使大清有了今日盛况,心里满满的全是自豪!   不容易啊!   收拾起心情,范文程回头笑道:“今次奉命大将军出征,必马到功成,届时皇上计功,亦有亨九兄一份。”   “还望宪斗(范文程表字)兄美言!”   洪承畴笑着拱了拱手。   实际上他内心深处是看不起范文程的,范文程只是秀才功名,而他是含金量十足的二榜进士,如果在大明,范文程哪有资格与他称兄道弟,如今地要仰范文程眼色行事,让他心里颇不自在。   多尔衮暗暗观察着,目中隐现寒芒。   松锦之前他被皇太极降罪,经办人正是范文程,传皇太极口谕,将他逐出议政衙门的也是范文程,他不敢恨皇太恨,不免怨恨上了范文程,今日又见着洪承畴神色中颇有些不自然,心中已然有了定计,他觉得洪承畴倒是可以拉拢,逐渐取代范文程。   当然了,现在的他,无兵无权,只挂着个睿亲王的名号,而且他的身边,肯定有皇太极的眼线,妄动不得,甚至他还担心,在死之前,皇太极会先把自己给搞掉,要想活命,唯有破局!   同时他通过在北京的秘密渠道,对李信作了较为透彻的了解,并不认为荡寇军是软柿子,如果阿巴泰与图尔格此行吃了败仗,呵呵,那乐子就可大了!   多尔衮的眼睛渐渐地眯成了一条缝。   ……   清军入关,一直是走蒙古入寇,这次也不例外,从黄崖关进入蓟州,虽然清庭方面有意淡化李信的挑恤,但其实不论是阿巴泰还是图尔格都明白,如果此战没能把李信打掉,那么在皇太极眼里,胜也等同于败,根本没有脸面讨赏。   黄崖关又称小雁门关。建于明代,是蓟州境内唯一的关城,建于群山缭绕当中,关城东西两侧崖壁如削,山势陡峭雄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关城上,明军的面孔大多带着畏惧,关城下,清军列成一排排,漫山遍野,刀枪林立。   阿巴泰扫了眼城头,淡淡道:“没必要和明军纠缠,先把李信活捉了,再攻打周边州府也不算迟。”   图尔格点点头道:“话是这么说,但是兵力不能全部用来对付李信,否则是高看了他,要不这样,咱们兵分两路,大将军领军在河北,末将另领一部人马,直下临清,待捉来李信再与大将军会合。”   阿巴泰眉头微皱,图尔格摆明了是想争功,李信那三万多人马,在他眼里,并不比明军强了太多,之所以叫的凶,是没见过大清国的巴图鲁,包保那所谓的荡寇军必屁滚尿流。   他也完全想不到,会有人愚蠢的跳出来挑恤大清的威严,不过他能想象的是,当把李信绑到皇太极前面,皇太极会龙心大悦,哈哈大笑。   皇太极固然是千古难得一见的英主,但人老了,难免会昏庸,他能清晰的感觉到,皇太极近来在一系列大胜的影响下,有些飘飘然,也频频针对多尔衮、济尔哈朗等诸多兄弟,为儿子登基扫平障碍。   想到这,阿巴泰不禁自嘲般的嘴角微微一翘,他是努尔哈赤第七子,也是皇太极的兄弟,功劳太大,很容易落一多尔衮那般的下场,按明国人的话来说,不争就是争,既然如此,何不退一步海阔天空呢。   ‘也罢,这泼天奇功让与图尔格那个蠢货便是!’   阿巴泰心底冷冷一笑,便转头道:“好,我给你五万人马,一个月内攻破临清,这黄崖关,也交给你来破,届时自当在皇上面前为你请功!”   “喳!”   图尔格大喜,打了个千! 第二零五章 水淹开封   “总司令,清军入关了!”   二瓤匆匆拿着一封信报进来,就要呈给李信。   李信却是拦住道:“念给我听!”   “啊?”   二瓤后怕的挠了挠后脑壳,目光躲躲闪闪。   李信脸一沉道:“叫你读点书,怎么就那么难,我问你,如果在战场上,有敌人朝我开枪,刚好你在我身边,让你替我挡子弹,你挡不挡?”   二瓤想都不带想的道:“挡啊,总司令,这根本不用说,咱们亲卫连就是为了保护总司令的安全,不说我二瓤,换了别人也会毫不犹豫的去挡!”   李信问道:“挡了会死知不知道?”   二瓤道:“俺不怕死,能为总司令去死,死的值!”   李信又道:“你连死都不怕,读点书,识点字怎么了,有死可怕么?樊二郎,我最后告诫你一次,读书不是为了我,是为你自己,和你的子孙后代,如果你不甘上进,就想一辈子在我身边做个保镖,那当我没说,但是我提醒你,不要将来看着别人升官发财眼红,是非好歹,你自己心里有数,以后我不会再和你说了!”   “那……那俺从今天开始读书识字,决不辜负总司令的好意!”   二瓤象是下了天大的决心,猛吸了口气道。   李信点了点头:“不要让我失望,暂时目标也别订太高,每天十个字,不难吧?”   “不难!”   二瓤乐观的笑了起来。   “好了,你出去吧!”   李信拿过信报,挥了挥手。   “得令!”   二瓤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站一边的高桂英扑哧一笑:“这憨子,也就你能降得住他。”   李信摇了摇头:“二瓤可不憨,比寻常人都要精明,就是有点懒,这种人,得逼!”随即就打开了信报。   清军于九月兵抵蓟州,以火炮轰击黄崖关边墙,墙毁而入,蓟县总兵白腾蛟和马兰峪总兵白广恩率军拦载,击毙清军三等轻车都尉斋萨穆、参领五达纳、佐领绰克托、额贝、护军校浑达禅、骑都尉额尔济赫,其余士兵死伤千人,最终明军寡不敌从,全军败退,任清军长驱直入。   后清军兵分两路,一路由主帅阿巴泰率领,滞留河北,攻城掠地,另一路由副将图尔格率领,直接南下,怕是不久就要到临清了。   朝庭则以内阁首辅周延儒为督师,统帅刘泽清、唐通、周遇吉、黄得功等八总兵,六抚巡,号称三十九万人马御敌。   高桂英接过信报,看了一通,递给慧梅,便叹了口气:”明朝修筑长城,花费多少人力物力,可是这火炮一出啊,又能顶什么用呢?”   李信道:“这是历史前进的标志,任何人都没法抵挡,清军以弓马见长,但弓马也落后于时代了,今次,就让东虏见识下我们火枪加大炮的威力。”   慧梅从旁道:“朝庭说有三十九万兵马,到底是真是假?”   慧英抢过来道:“肯定是吹出来的,崇祯要有这么多兵马,哪会把局面搞成这个样,去年李公子说,大明三五年内必亡国,我还不大信,但是随着松锦与朱仙镇接连两场战败,关键当口陈新甲又含冤而死,大明朝的人心彻底散了,恐怕都等不到这么久呢!”   张鼐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蔫蔫道:“闯王朱仙镇一战打的漂亮,巧用人心,巧施离间,二十万官军啊,一夜之间就崩溃了。”   正说着,慧梅狠狠捅了下张鼐!   张鼐才回过神来,看着李信,讪讪笑着。   李信摆手笑道:“我没那么小心眼,其实我和李闯根本谈不上不共戴天的死仇,只是对他的作风不大看的惯罢了,这不是太大的问题,将来李闯若是兵败,看在兰芝的份上,怎么也要送他份富贵,安渡余生。”   “李公子仁义!”   张鼐感慨道。   “总司令,有开封消息!”   这时,黄海匆匆奔了进来。   “哦?开封攻破了?”   高桂英先一步,拿到信报,展开看去。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高桂英大致摸清了李信的秉性,并不忌讳当面谈论李自成,因此也没什么遮遮掩掩,实际上李信是真的不在意,作为一个现代人,李自成是高桂英的前夫,两人关系又不怎么好,完全没有旧情复燃的可能,吃飞醋是自己给自己找不愉快。   张鼐、慧梅和慧英也把脑袋凑了过去。   渐渐地,四人面色变了!   “哎~~”   高桂英叹了口气道:“黄河大堤被掘开,开封被淹,数十万军民葬身鱼腹,周王、高名衡与陈永福仅带着万余王府扈从与兵马逃离,闯王与罗汝才也损失惨重,辎重粮草大多被大水冲走,无力再追击官军,现领军往襄阳方向退却。”   张鼐恨恨道:“肯定是朝庭干的好事,只有朝庭才能如此的丧心病狂!”   “嗯!”   慧梅猛一点头:“开封被围了那么久,眼看就要守不住了,所以才掘了黄河大堤,淹死了几十万人,这得是多大的孽啊,朝庭简直是不择手段!”   “不行,我得把此事登报!”   慧英撒腿就要走。   “等等!”   李信拉住她。   “怎么了?”   慧英不解道。   李信道:“现在只是道听途说,黄河大堤到底是谁掘的,还没定论,你若是当真想发,就发一个水淹开封,谁之过!”   慧英急道:“这不明摆着是朝庭干的么?”   李信耐心解释道:“不管是不是朝庭掘的,明报的办报守则是什么,客观,真实,你手上有没有证据是朝庭掘的?如果有,你就拿出来!”   “我……”   慧英语滞!   李信又语重心长道:“其实不光是你们,连我都认为是朝庭干的,毕竟李自成完全没有掘黄河大堤的必要,但是办新闻,不能带有主观目地,也不能凭着个人喜好去报道新闻事件,我们只需要把事件列出,是非对错由读者评判,更何况现在又出了个理报,来势汹汹,我们更不能让人抓住辫子,明白吗?”   理报已经于一个月前发行,集中了东林和复社的精英人物,甚至请出了钱谦益当社长,从一面世,就具备了与明报分庭抗礼的资格。   不过理报的缺陷也很明显,在情报来源上,远远不如明报广泛,毕竟明报是政府办的报纸,在资源上拥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又出现的早,是理报的前辈,在读者的心目中有先入为主的概念,但不管怎么说,理报在后面紧紧咬着明报,又因本土化的特点,在乡土新闻和发行上更加便利,丝毫都不能大意。   慧英便是眉头一皱道:“李公子,要不我和慧梅回扬州吧,不亲自坐镇,总是不安心。”   李信略一沉吟,便道:“暂时先别走,清军没几天就要来了,现在走,不安全,等打完这一仗,你和慧梅再走也不迟,我教你个法子,包保理报永世翻不了身。”   “嗯?”   慧英期待的看向李信。   李信神秘兮兮,附耳小声说了几句。   就看到慧英面色一变,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嗔道:“李公子,你怎么能这么坏?”   “慧英?”   慧梅好奇的看了过去。   慧英瞥了眼李信,古怪道:“回了扬州再说吧,还得安排下,对了张鼐,你是和李公子留在临清,还是回扬州?”   张鼐为难的看向了李信。   李信道:“我希望你能留下来,男人不能总围在女人身边,要不这样,等这次打退了图尔格,我先和慧梅义结金兰,然后你俩择个好日子成婚,把正事办了,再各干各的也不为迟。”   “李公子,多谢了!”   张鼐陡然激动起来。   慧梅却是心情有些复杂,当初被抢回来的时候,曾一度有过自暴自弃的想法,特别是堕了胎之后,更是对李信产生了一种莫名的感觉,并对张鼐有些厌烦,好在李信足够理智,与之保持着适当的距离,再有慧英的劝说,张鼐的孜孜不倦追求,才让她又重新开始接纳起了张鼐。   ‘罢了,罢了!’   慧梅暗暗叹了口气,也许张鼐不是最能走入她心里的男人,却绝对是可以相伴一生的良伴! 第二零六章 满洲兵至   清军南下的速度奇快无比,沿途明军不仅不敢阻载,反而远远避开,虽然有首辅周延儒担任督师,但周延儒本就是庸碌之辈,胆小怕事,而且自陈新甲被杀之后,朝庭人心浮动,没人愿意给崇祯卖命。   再加上之前朱仙镇不战而溃,崇祯并没有拿出严厉的处置手段,对丁启睿是褫职候代,杨文岳是褫职候勘,候勘是等候问罪的意思,而对引发溃败的左良玉,只下旨切责,希望固守襄阳,整兵再战,以补前愆。   左良玉明明是罪孽祸首,结果只是下旨切责,这让人看到了朝庭的虚弱,各地总兵有样学样,阳奉阴违,互相推娓,保存实力,朝庭几乎失去了对总兵的控制。   五日之后,清军已经兵临黄河北岸,五万人马,列队以待,一艘艘征集的船只在集中过来,隐约的,可以看到黄河南岸那影影绰绰的荡寇军营寨。   早在抵达临清之初,李信就把大部分的军队驻扎在了城外。   临清的地形比较特殊,受运河、马浃河与黄河限制,构成了一个向南开口的三角形,在它的北部是黄河,过了河便是河北。   图尔格领着部下,站在高处观察着对面的情形,沿着城池,已经挖掘出了一条长长的壕沟,把临清团团护住,壕沟后方,可见一处处的阵地,以炮兵为主,步卒护翼,士卒的神情看不到,但就他而言,完全没看出有任何章法。   闲散瑚通格从旁道:“大人,流贼不是有水军么,为何没见着?”   清代把未授官职,带在身边效力的满洲人称作闲散。   护军校务珠克图哈的一笑:“此事不难猜测,黄河浅窄,流贼若以水军阻我大军渡河,我军可以在河边架起大炮轰他娘的,他有几个胆子敢过来。”   “嗯~~”   图尔格想想也是这个道理,黄河在中下游,只有里许不到的宽度,而清军此次南下,带了几百门红夷大炮,沿着河岸排开,来多少船,都轰的粉身碎骨。   荡寇军真要派水军阻止自己一方渡河,除了找死,没有第二个选择。   “传令,全军于天黑之前务必渡河!”   图尔格猛一挥手。   “喳!”   有亲兵快步而去。   临清城头,一众兵将也好奇的打量着渡河而来的清军。   “这鞑子怎么都戴着斗笠啊,好象关外不常下雨吧?”   慧梅仔细看着,不解道。   李信笑道:“这不叫斗笠,叫顶戴花翎,主要和满洲人剃头有关,我们汉人是蓄发的,男人头上有发髻,头的后面高出一截,包了头巾更高,所以官帽不管方圆,都是前低后高的形状,而满洲人除了一小根形似金钱鼠尾的辫子,头上是光的,所以帽子也是个倒扣的锅型。”   正说着,远处的几名满洲兵摘下了帽子,露出光突突的脑袋,好象是擦了把汗。   张鼐不由道:“李公子,你说这满洲人和尚不是和尚,道士不是道士,剃了光头,偏生又留根辫子,是啥意思啊。”   慧英咧嘴笑道:“好抓呗,张鼐你想啊,如果人在前面跑,你探手就抓住了他的辫子,不比抓衣领来的利索?”   “扑哧~~”   慧梅捧腹大笑。   高桂英也哭笑不得道:“慧英,你怎么变得这么坏了?”   慧英撇嘴道:“这难道不是事实,你看那辫子,多好抓啊,将来俘虏了鞑子,连绳子都不用,直接把辫子系着就可以了。”   “嗯?”   张鼐眼前一亮:“这倒是个好主意,几个人辫子系一块儿,谁能跑得掉。”   慧梅嘀咕道:“俘虏鞑子有什么用啊,鞑子那么坏,早杀早干净。”   李信摆摆手道:“鞑子还是有用的,可以押回海州开矿,海州地底有水晶矿脉,就叫鞑子去挖,死多少人都不可惜,不过鞑子军纪极严,恐怕打死容易,俘虏难,行了,今日鞑子不会来攻,咱们也别去撩拨他,明日再收拾他。”   ……   在火炮时代,内河航运没有任何的安全性可言,几百米宽的水面,完全是炮靶子,李信把水军后撤,正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除非是如长江、珠江这类径流大,水面宽的大江大河。   清军在黄河北岸架上简易炮台,掩护着一船船的士兵往南岸渡送,一队队清军押着沿途征集的老百姓,把一堆堆物资甚至火炮推到岸上,岸边人嘶马鸣,乱嘈嘈一团,夜间,则黑灯瞎火,不给荡寇军以任何偷袭的机会,营寨秩序井然,或许是与明军交战的次数太多,清军的每一个人,都保持着良好的心态。   不知不觉中,天光放亮,两军的阵地上,相继升起了丝丝缕缕的淡青色炊烟,在饭后不久,清军战中,三声炮响,一队队人马拉出了营寨。   总体来说,清军各营的区别还是非常鲜明的,两万外蒙扈从,几乎都是草原骑兵的装束,也看不出什么队形,汉军八旗以刀盾兵和炮兵为主,蒙古八骑稍精锐些,以骑兵为主,最为精锐的,还是满洲八旗。   荡寇军将士的目光,也大多投向满洲八旗,约有万人,因图尔格是镶白旗固山额真,满洲兵也是以镶白旗为主,原先镶白旗旗主是多尔衮,正白旗旗主是多铎,皇太极使手段将正白和镶白旗混编,以多尔衮作正白旗主,多铎作镶白旗主。   虽然镶白旗名列下五旗,但在努尔哈赤时代,正白镶白两旗,分别是正黄与镶黄,哪怕皇太极多次削弱这两旗的实力,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三兄弟的实力仍排第二,合计有98个牛录,仅次于拥有117个牛录的皇太极与豪格父子,位列第三的则是代善和济尔哈朗,拥有96个牛录,这次随图尔格出征的,约有三十个牛录。   清军的战术战法,承袭了明军的特点,有楯战车在前,起挡箭和挡子弹作用,绵甲兵是步兵,红摆牙喇与白摆牙喇以骑兵为主,其中后者是主力精锐,前者的等级稍高于披甲人。   同时,每牛录还配备各型火炮二十门,枪五十枝左右。   张鼐渐渐现出了凝重之色,转头道:“满洲兵光从列队与气势来看,就非同凡俗,当初李公子一再提醒闯王,满洲才是大敌,今日见之,才知果然没有夸大啊,可笑闯军上上下下,都不把满洲人当回事,如果真要遇见了,是要吃大亏的。”   “嗯!”   慧梅点了点头:“真没想到,满洲人的实力竟然如此强劲,对了,李公子,你应该是第一次见到满洲人吧,你是怎么知道他们的底细的?”   李信淡淡道:“如果是红娘和周夫人,就不会问我这种问题,别分心,东虏不比明军,后退者皆斩,今日必然是一场苦战,对面有人来了!” 第二零七章 驱赶老百姓   一名汉官从阵中驰出,远远就挥着手道:“别开炮,别开炮,本官传大清国皇上口谕!”   “娘的!”   张鼐气愤道:“好好的汉人,投了鞑子,认贼作父,真不知道他死了之后哪来的面目去见他的爹娘。”   李信摆了摆手,并不吱声。   那名汉官刚开始还小心翼翼,在进入火炮射程之后,发现荡寇军并未开炮,胆子不禁大了起来,驾的一声,又把马速催快了少许,于阵前七十步左右勒马停下,放声唤道:“荡寇军首领李信可在?”   李信给黄海打了个眼色。   黄海喝道:“有话就说,有屁快放!”   “哼,本官不与你罗嗦!”   那汉官哼了声,便道:“传皇上口喻,朕知李信原杞县秀才,被县令构陷入狱,朕听说此事,也是气愤的紧,明国皇帝昏馈,奸臣当道,逼民造反,而朕素以宽厚待人,唯才是用,李公子是个明白人……”   李信听着那喋喋不休,心头烦厌,向左右伸手道:“拿枪来!”   二瓤递了把枪。   李信瞪着那汉官片刻,抬手便射!   “砰!”   那汉官脑门绽出一朵血花,从马上栽了下去。   “好,总司令威武!”   “总司令枪法如神!”   荡寇军中,顿时爆出了阵阵欢呼。   “找死!”   图尔格则是气的大骂:“既然顽冥不灵,就别怪老子了,上!”   身边有亲兵旗帜一挥。   按照预定计划,是全军压上,一举打垮荡寇军,其中又以外蒙扈从为先锋,直接冲阵,图尔格根本不信那壕沟能挡住蒙古铁蹄的冲击。   护军校务珠克图却是从旁道:“大人,荡寇军曾使用一种木箱雷炸沉过明军不少条战舰,故卑职以为,他也许会预先埋设地雷,不如让那些老百姓在前面趟雷,确定没有再以大军冲击也不为迟。”   明朝从戚继光开始,就逐渐把自古以来常用的铁蒺藜替换为了地雷,而清军对火器的运用不下于明军,对地雷自然不陌生。   图尔格迟疑道:“若真有雷,趟死了谁来了当先登,传令,先用火炮轰!”   “喳!”   有亲兵向汉军八旗下了命令。   不片刻,隆隆炮声大作,一枚枚黝黑的炮弹,打向了两军之间的空地上。   荡寇军的确埋了地雷,足足埋了上千颗,最外侧是几颗拉索雷,里面的雷引信朝下埋,每一颗的距离不超过三尺,经充分实验可确保被踩中或者炮击不爆,却能够被爆作传导的震动引爆。   三名战士蹲在挖出的深坑里,上面覆以厚木板,再往上,则是厚达两寸的完整草皮,不是特别注意很难发觉,战士仅靠着木板边侧的一丝丝缝隙艰难的呼吸,紧紧攒着手里长达五丈的结实引线,担负着引爆的重任。   另在稀疏的野树中,有一颗直径约一尺多粗的树很特别,它的根部被挖空,可以藏一个人,地面以上,两尺以下的树干也被从里面掏空,可以勉强塞进一颗头颅,这时,就有一对黑漆漆的眼睛透过树干的两个了望孔在观察着清军,等待大部队过来,拉响信号雷。   一阵密切的炮击之后,地面坑洼不平,但实心弹毕竟不是爆破弹,很难在地面留下明显的爆破坑,深埋于地底的雷并未受到影响。   “居然没埋雷?”   身边有惊讶声传来。( 重要提示:如果书友们打不开t x t 8 0 。 Co M 老域名,可以通过访问8 0 8 0 t x t 。C o M 备用域名访问本站。 )   图尔格也很不理解,换了他,肯定会在两军阵前,及早埋设地雷,想了想,才挥手道:“叫老百姓先上,仔细把路探一探!”   一群群衣衫褴褛的老百姓被驱赶出阵,足足有数千人,哭叫震天,以男性与老年人为主,还有些能走路的孩子,每人手上塞着根木棒,要求走一路,探一路,队伍的后面,紧跟着汉军八旗的长枪兵与弓箭手,甚至有的红缨枪,都顶着老百姓的后背。   “该死,竟然拿老百姓探路!”   高桂英气的破口大骂。   李信摆摆手道:“骂没用,只是自己给自己找不自在,做好准备便是!”   慧梅急道:“李公子,那可是活生生的人命啊!”   李信反问道:“那怎么办?难道就该把清军放入阵,然后我军全军溃败?”   张鼐道:“不是有地雷么,等老百姓走过去,直接炸不就得了?”   李信沉声道:“地雷是给蒙古骑兵准备的,用在汉奸军身上,浪费了,其实大家的心情不好受,我的心里也不好受,但战场上,存不得任何妇人之仁,更何况清军能肆虐于河北,河北老百姓就真的无辜么?   清军入关,通常不超过十万,而河北有多少人?有千万人,眼见家园被毁,妻女被辱,亲朋好友死于屠刀之下,竟无人奋起反抗。   我不是说河北老百姓死的活该,毕竟军队和平民的区别很明显,叫平民去反抗军队很不现实,但是河北老百姓在清军蹂躏家园的时候都做了什么,闭眼等死,清军来了跪地投降,还不止一次,他娘的,一点点反抗都没有啊!”   众人均是沉默,看着那些越来越近的老百姓,虽然很多人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跑,还有小孩子叫着我怕,可那探雷的木棍一根根的往下戳,半点都不含糊,逞论其中还有些被俘的明军,仗着身强力壮,更加卖力。   “哎~~”   也不知是谁,幽幽叹了口气。   李信也叹了口气道:“当雪山崩塌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河北老百姓固然是受害者,但他们也不是一点责任都没有,甚至受害人还会更加残酷的迫害自己的同胞,汉奸比鬼子更加可恨,大家放心,能救我尽量救,救不了,也莫要怨我。”   “嗯!”   慧梅点头道:“李公子你尽力就好。”   老百姓越来越近,李信早已打了招呼,很多人仍是现出了不忍之色,毕竟眼前不是凶残的清军,而是手无寸铁的老百姓。   李信也不如表面那样平静,前世的他,颠覆过小国政权,制造过军事政变,通过他的手,无辜枉死的普通人足有上万之多,他曾一度以为,自己的血冷了,心黑了,但是穿越以来,或许是受到原主李信那急公好义的性格影响,他发现自己的心渐渐软了,不再那么冷酷无情。   “听我号令,不得胡乱开枪!”   李信回头道。   “得令!”   黄海低呼一声,向左右传达。   李信又看向了何虎,微微一笑:“今天前锋营应该有用武之处了,怕不怕?”   何虎把胸脯拍的嘭嘭响:“总司令,弟兄们就等着这一天呢,总司令放心便是,攻坚执锐是咱们前锋营的使命,当初大伙儿加入进来,都知道自己要做什么,软蛋蔫货早给吓跑了,剩下的,都是真正的爷们儿!”   “好!”   李信目光扫视过去。   前锋营战士,无不挺起胸膛,目光凌厉,接受着李信的检阅。   对面高地,图尔格等满洲高层也在观察着荡寇军的动向,见着老百姓越发接近,而枪炮立林的荡寇军战地居然全无反应,珠克图不由轻蔑的笑道:“大人,南朝人就是优柔寡断,有妇人之仁,照卑职看,这次怕是又要不忍心开枪啦!”   图尔格不由想起了几年前的登州之战,当时就是驱赶老百姓攻城,守军犹豫不决,错失良机,结果城破,而今日,这一幕又将重演,让他嘴角现出了一抹残忍的笑容。   其实守军不对老百姓开枪开炮,并不是图尔格想的那么简单,官军都能杀良冒功,对老百姓开枪开炮算得了什么,关键是几年前,朝庭对军队还是拥有相当控制力的,各总兵武将担心被言官弹劾,抓入北京治罪,因此宁可兵败,也不愿落下把柄。   毕竟兵败治的是督抚的罪,而被言官弹劾,被治罪的是自己,这种情况也就是近一两年,朝庭失去了对军队的控制才有所改善,不过同样是这个原因,如今再面对清军,各总兵都远远避开,连仗都不打了。 第二零八章 引弹自尽   (谢谢好友书友20190105213955831的月票~~)   图尔格正幻想着清军如以往那样,尾随着老百姓冲入荡寇阵地的时候,却是骤然眼珠子一缩,对面出现了混乱。   荡寇军中有嗓门大的士兵拿着喇叭放声大喊:“凡大明百姓,立即趴下,枪炮无眼,立即趴下,有违令者,后果自负!”   看着那密密集集的黑洞洞枪口,老百姓乱了,有的调头就跑,有的原地趴下,还有人加速往前冲,刹那间,哭喊声与求饶声大作。   现场大概有四五千老百姓,真正能做到叭下的,只有两千多人,虽然在这种时候不能存有任何妇人之仁,但荡寇军还是鸣枪示了警。   “砰砰砰~~”   一阵清亮的枪响之后,乱跑的老百姓本能的趴了下来,只剩下几百人在跑动,李信不可能再为这几百人让自己置身于险境,于是手臂高高举起,再重重向下一压!   顿时,阵地上枪炮声大作,以093野战炮和虎蹲炮为主,将一枚枚的炮弹和一蓬蓬的弹子打向了紧随老百姓的汉军八旗。   当时汉军八旗在清军中的地位是很低的,几乎都是包衣奴,除了炮兵,以传统的步兵和弓箭手为主,有机灵的,跟着趴下,但更多的还是倒在了血泊当中。   “废物!”   图尔格看着这一幕,破口大骂,随即转头低喝:“叫蒙古骑兵冲阵!”   蒙古骑兵不是指蒙军八旗,而是外蒙扈从,在现代,外蒙人眼高于顶,以成吉思汗的子孙自居,但在那时,外蒙是黄金家族的奴隶,不配居住在水草丰美的内蒙,外蒙扈从的地位和奴兵差不多。   “杀!”   两万外蒙骑兵旋风般冲向了荡寇军的阵地!   那马刀在阳光的映射下,闪烁出森森寒光,那蹄声隆隆,卷起了大片的尘土。   老百姓彻底乱了,发了疯般往荡寇军的阵地跑,还包括跟在后面,尚未被打死的汉军八旗,谁都知道,外蒙骑兵不会在乎他们的生死,一旦被追上,会被踏成肉泥。   “总司令!”   张全急唤道。   如今的他,已经是火枪三旅的旅长了。   李信道:“放开一道五十丈宽的豁口,所有进来的人,不许携带武器,必须配合安置,否则格杀勿论!”   “得令!”   张全拱手离开,立刻安排。   有木板架上壕沟,也有军卒大声喊话,引导老百姓和汉军八旗从木板进入阵地,汉军八旗这时也顾不得,他们的地位比外蒙扈从还要低,毕竟外蒙扈从哪怕再是奴隶,好歹带个蒙字,在满蒙汉中,勉强挤身于二等人,而汉军八旗就是最低等的三等人。   听着喊话,汉军八旗纷纷扔掉武器,高举双手踏入了阵地。   汉军八旗的人数不多,只有几千,又没有武器,面对荷枪实弹的荡寇军,翻不出浪花,李信很快就把目光移开。   二瓤从旁急道:“总司令,那几名战士怎么还不把地雷引爆?已经可以炸到两三千,差不多了,不会还在等吧,可别后路被断,自己回不来呢!”   李信无奈道:“人都是有些赌性的,赚了还想赚,也怪我,事先没特意叮嘱,这时已经没法传信了,唉~~”   ‘一千,两千…….’   树洞里的那名战士正默默数着,在他的角度,自然是恨不能一次炸死个一两万,可是蒙古骑兵已经越来越近了,再有任何犹豫,只怕自己难以脱身,于是猛一拉绳索!   “嘭!嘭!”   大地连续发出了几声闷响,这是下达动手的信号。   霎时间,就像开花一样,地雷以极快的速度蔓延爆炸,一片片分区炸开,凡是身处爆炸范围之内,无人能幸免,残肢断臂,马匹的大腿脖子,与碎石泥土交杂飞舞!   “娘的!”   图尔格气的破口大骂,小心再小心,还是中了招,正如他不明白之前没有地雷爆炸一样,此时依然不明白为何地雷会突然炸开,但是他清清楚楚的看到,被炸翻的外蒙骑兵竟然多达近三千骑!   双方还未正式交锋,就死了将近三千骑兵,而荡寇军连脸都没露,他深深的感觉到了李信的可怕,就算在后面的交战中获胜,回去也不好向外蒙王公交待。   “好!”   “炸的好!”   荡寇军中,欢声如雷,大声叫好!   爆炸也震惊了投降的汉军八旗与老百姓,满脸的心有余悸,原来脚底下真有地雷啊,就是不知道被荡寇军用什么手段控制住没炸开。   地雷只埋了一片区域,不可能炸遍所有的外蒙骑兵,而且清国正处于国力上升期,军纪严苛,虽然有近三千人死于非命,但是对整体的攻势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其余的骑兵仍是策马向前冲去。   这是李信,也是参与爆破的几名士兵没料到的。   一共有四名士兵引爆地雷阵,在爆炸停歇的一瞬间,纷纷推开挡板,从洞窟中钻了出来,地面的情况和预想中的不一样,原指望爆炸会阻挡住清军片刻,为逃生创造机会,可是外蒙骑兵仍是撒蹄奔来,从距离来看,已经来不及逃回自家的阵营了。   爆破本是九死一生的任务,是自愿的,早已有了充分的思想准备,其中有家小的两名战士,于战前向上级递交了遗书!   蹄声隆隆,四人刚刚迈出一步,就顿住了脚步,外蒙骑兵也发现了他们,嘴里发出听不懂的嗷呜怪叫,分出数百骑围了过来,甚至还有十余骑,亮出了套马索,在半空中绕着圈,嚣张之极。   “唉呀,不好!”   慧英猛叫一声:“这可怎么办?看来要被抓走了,唉,以后通过换俘还可以回来的,李公子,你可得多抓些活的鞑子。”   李信等人没有接腔,事到如今,即使被俘也没人会责怪他们。   这四名战士,成了两军的焦点,外蒙骑兵越逼越近,还有人嘴里叽叽呱呱不停,大概是让投降。   四个人站立不动,任凭包围圈越缩越小。   一名战士突然问道:“当了俘虏,被野蛮人拿绳子套住脖子牵着走,会不会是自己的耻辱,总司令的耻辱,荡寇军的耻辱?”   身边同伴接过来道:“当然是耻辱,刘光祖,你的名字是光宗耀祖,难道你要投敌?想给你祖宗蒙羞?”   “你娘的比!”   这名叫做刘光祖的战士破口大骂:“老子本是淮安兵,就算不当兵,司令爷会也安排的好好的,能当司令爷的兵,就是不怕死,我们四个人干掉了将近三千敌人,一条命换几百条,早赚的盆满钵满,死了也值,弟兄们,老子先走一步,在下面等你们!”   说完,从腰间皮袋里一下子拿出了两颗手榴弹,放嘴边猛的一咬,哧哧青烟直冒。   手榴弹的关键在于延迟引信,而延迟引信的基础是触发引信,靠磨擦点燃触发引信,继而点燃引线,达到引爆的作用。   手榴主要应用在单兵或小范围巷战,需要士兵拥有较强的战斗意识与战术素养,而眼下的荡寇军,除了前锋营与亲卫连,并没有列装手榴弹,再就目前而言,手榴弹在数万人的兵团作战中,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因此李信并未在全军推广手榴弹。   “哈哈哈哈~~”   另三人也齐声大笑道:“要走一起走!”   “哧哧哧~~”   手榴弹高高举起,那向外喷吐的浓烟清晰可见,还伴随着嘹亮的军歌:“咱当兵的人,有啥不一样……”   外蒙骑兵中,传来了惊恐的大叫声,强勒马缰试图调头,可是疾驰中的奔马,那有那么容易调过头?   “轰轰轰~~”   接连数声炸响,军歌戛然而止,四名战士的身体缓缓倾倒,以之为中心,周围的外蒙骑兵呈圆圈状炸翻,靠里面的血肉模糊,外侧的,连人带马,倒地哀嚎不止,侥幸没被炸着的,也止不住马匹的冲势,被地面的马匹绊飞,尖叫着摔在了坚硬的地面上,鲜血狂喷。   那些桀骜不驯的草原汉子,被惊呆了,那坚定的手臂,铿锵有力的歌声,目中射出的执着与狂热,将会一辈子印在他们的心底,当然,前提是能在这一战中活下来!   天地间陷入了沉默,没人能料到,四名战士会以如此壮烈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虽然在战场上,谁都有战死的可能,可是拼着与敌同归于尽也要拉爆手榴弹,这是何等勇气,何等血性?   “……只因为我们都穿着,朴实的军装……”   蓦然间,荡寇军阵地爆出了激昂的歌声,面向那四名战士的牺牲地点,每个人都站的笔直,接着歌唱,上至李信,黄海、何虎、高桂英、慧梅慧英、张鼐,下至普通战士,人人目中含泪,声音悲壮,歌声由最初的零散迅速汇聚成一片,战士们要把战友,没有唱完的军歌…….唱完!   歌声刺穿空间,传到黄河岸边,无论听不听得懂,清军士兵均是不由自主的心神震荡,因为歌声中透出了一股不怕牺牲,一心求胜的坚强意志!   但更让人震憾的,还是被俘的汉军八旗,嘹亮的军歌就在耳边回响,冲击着心灵,洗刷着灵魂,很多人惭愧的低下了脑袋,更有人嚎啕大哭,流下了悔恨的泪水!   身为炎黄子孙,愧对祖宗,愧对英灵先烈,也愧对那鲜红的热血! 第二零九章 万枪齐鸣   “真是傻了,被活捉只要诚心投效我大清,未必不能活,可这倒好,连尸骨都找不到,图个啥?还有那些流贼居然集体在战场上唱歌,当儿戏吗?笑话!”   一名蒙古贵族突然哼了声。   图尔格不悦的回头看了他一眼,作为身经百战的将领,他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甚至一股寒意涌上了脊背,直到此时他才理解,荡寇军绝非徒有虚名,能在不到两年的时间里,占领淮扬,连战连捷并非没有原因。   也正是那个蒙古人嘴里的傻了,才赋予了荡寇军强悍的战斗力与凝聚力。   图尔格自努尔哈赤时代,就开始领军作战,他的敌人曾有海西女真,尤以叶赫部最为难缠、还有蒙古察哈尔诸部、林丹汗、明军,但没有一支军队,能拥有荡寇军这样的凝聚力。   “拿棒槌来!”   图尔格明显感觉到自己一方的士气受到了影响,向左右猛的喝道。   亲兵连忙递上棒槌。   图尔格亲手檑响了战鼓!   “咚!”   “咚!”   “咚!”   那沉闷有力的节奏一下又一下,士气授挫的外蒙骑兵重新鼓起斗志,策马向前疾冲,图尔格又是猛一挥手,蒙古八旗与满洲八旗跟着向前移动,还有汉军八旗掌握的炮队。   他也是战阵经验丰富,分明看出了与荡寇军这种士气旺盛的军队作战,一波波上的添油战术是没用的,只能一鼓作战的全线压上,以凌厉而又连绵不绝的攻势将敌人打垮,这样做固然风险很大,可是他渡过了黄河,背水一战,还有退路么?   更何况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不战而退,他相信在大清国那严苛的军令下,没有人敢于后退半步,这场战役,就是一场意志的比拼,不是敌死,就是我亡,既不会退却,也不会有俘虏!   战斗全面打响,外蒙骑兵从各个方向冲击荡寇军的阵地,蹄声震天,连临清城头都能感受到轻微震动,更别提环着城池的守军。   荡寇军战士不自禁的摒住了呼吸。   战马的急速冲刺速度是每秒十七米,燧发枪的有效射程是百米左右,也就是说,从进入射程开始,只要六秒就能冲过来,再利用射击间隙射箭,作出有力还击,完全可以把马匹驮着的泥沙包扔入壕沟,快速填平,最后冲入阵地。   火炮虽然在鸣响,117与093的射速平均是一分钟一发,但是在连续发射中,要考虑到炮管降温,以及药渣沉积,清除炮膛花费的时间也越来越长,射速会逐渐降低,而且外蒙骑兵有与明军神机营交战的经验,并不是蛮冲,而是根据半空中的呼啸声,预判炮弹落点,以眼花缭乱的骑术,尽量躲避着炮弹,这种战术是行之有效的,当前锋进入火枪射程的时候,只损失了约千余骑。   “出列!”   李信突然大喝一声。   燧发枪早已上弹,士兵分为两排,一排蹲着,一排站立,两万多的枪手分布在漫长的战线上,面对着疾冲而来的外蒙骑兵,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但是前方还横亘一条壕沟,那四名爆破手,也以生命诠释了荡寇军的军魂,而最关键的,还是总司令李信就和他们站在一起!   马蹄轰鸣,大声震动,前方烟尘滚滚,外蒙骑兵那狞狰凶厉的笑容已经清晰可见,那马刀高高举起,甚至有人已经摘下弓箭,将箭矢搭上。   时间在这一刻,已然失去了意义,每一名士兵的眼睛都瞪到了最大,恐惧也不存在了,大脑中只剩下木然。   “开火!”   在蒙古骑兵还有二十步的时候,李信猛喝一声!   “砰砰砰砰!”   霎时间,枪声大作,硝烟弥漫!   两万多条枪同时开火,又只有二十步,也就是在三十米的距离开火,弹幕交织成了一片,子弹如一堵墙,就听到轰隆轰隆声不断,成群结队的马匹倒在了地上,外蒙骑兵要么当场中弹身亡,要么被抛飞出去,还有人被倒下的马匹压住,凄厉惨叫!   战场上乱套了,凌厉的攻势嘎然而止,沿着壕沟,躺倒了一圈的尸体,侥幸逃得一命的外蒙骑兵,就象是迎头撞见了传说中的鬼怪,惊慌失措,忙不迭的转身就逃,图尔格也是头脑一片空白,竟忘了下令喝止!   是的,一轮火枪齐射,外蒙骑兵被足足打掉了近万骑!   再加上之前被地雷阵趟了一遍,冲锋过程中的零零散散损失,两万外蒙骑兵,只剩下了五千多骑,还是被吓破了胆子。   当然了,这短短一瞬间,荡寇军也有近千人中箭,其中的相当一部分,被射中面门,神仙难救,实际上,荡寇军的战士在开过枪之后,大多手脚发软,背后全部汗透了,二十步的距离啊,一个呼吸,马匹几个蹄印就能到达,可是自己居然硬生生的挺住,还开了枪!   他们把最大的信任交给了李信,也获得了丰厚的回报。   张鼐、慧梅慧英与原小闯营的男兵女兵更是震骇不已,直到今日,他们才意识到,这才是真正的战争,以往李闯与明军作战看似你来我往,打的激烈,但与眼前相比,就如小儿科般的幼稚。   试问谁能在转瞬之间,一轮火枪齐射,打掉万名蒙古骑兵?   不玩虚的,一击定生死!   同时,这也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是近代军事工业对游牧文明的绞杀,为肆虐中国北方长达几千年的游牧文明敲响了丧钟,火枪加火炮,将在不远的未来把游牧民族打回原形。   地面被鲜血染红,幸存的骑兵发疯般的向回奔逃,蒙古人那悍不畏死的作风荡然无存,曾经纵横欧亚大陆的骑射也没有施展出半分。   “轰轰!”   炮声依然隆隆,禀着痛打落水狗的精神,荡寇军的火炮向逃窜的外蒙骑兵开火,零零星星间,不断有人中弹毙命。   “大人,大人!”   见着图尔格有似懵了的模样,左右亲兵连声急唤,这不仅仅是张鼐等人震惊,清军也从未见过这种地狱般的场面。   “全军出击,注意掩护,天黑之前,务必要攻破壕沟!”   图尔格深吸了口气,凄厉大喝。   此时的他,就象一个赌徒,前面不断的输,输的他不甘心,他要把最后的筹码押上去,搏一把天胡!   他已经没有退路了,如果就此撤退,回沈阳必然要被皇太极惩处,甚至还会拖累到旗主多铎,在皇太极急于铲除异已,为长子豪格扫清继位障碍的当口,多铎、阿济格和多尔衮绝对不能被牵连到。   虽然从开战至今,清军损失惨重,但他的手上,满洲八旗、蒙古八旗与汉军的炮队仍是完整的,精锐并没有受到损失,他觉得自己有一搏的能力。 第二一零章 四面包围   (谢谢好友5335YN的月票~~)   随着总攻命令下达,战斗进入了全面白热化阶段,清军不再如外蒙骑兵那般横冲蛮撞,而是借着车辆的掩护,步步为营,稳步进攻,几百门红夷大炮也将陆续抵达炮位,提供有效的火力支援。   “嘭!”的一声巨响!   一枚炮弹落在了一门红夷大炮的丈许附近,连人带马,当场掀翻好几个,跳弹又打中了炮车的轮子,火炮倾翻,压死了两个。   “娘的!”   图尔格看的清清楚楚,但没过片刻,在他的眼帘中,又爆出一团火光,并在边上炸出了一片,很明显引爆了弹药,随即有一门红夷大炮被打中!   “咝~~”   身边的佐领哈敏倒吸了口凉气:“流贼的火炮怎能打的如此之准,还如此之远,大人,别火炮尚未推上阵地,就全被打光了。”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图尔格烦躁的很,转头问道。   “这……要不把火炮退回,再拿骑兵冲击?”   哈敏不是太自信的道。   图尔格冷冷一笑,这真是开玩笑了,组织骑兵冲锋,再来一次万枪齐射,这仗也不用再打,直到此时,那排枪齐鸣的场面与威力,仍令他的心潮难以平静,从来不知道怕字怎么写的他,今日在临清城下,感受到了害怕,反而是这样步步进逼式的进攻,似乎有点效果。   至于火炮被接连摧毁的问题,除了震惊,除了不理解荡寇军的火炮为何能打又准又远,他根本不敢下令火炮后撤,因为火炮是全军的后盾,是定海神针,如果炮位向后移动,等同于撤去了前方战士的依靠,会对军心士气产生难以预料的影响。   尤其是外蒙骑兵刚刚经历惨败,他不敢去赌,宁可火炮被陆续摧毁,也不敢后移半分,说到底,他仍对满洲兵抱有期待!   哪怕这份期待是血淋淋,不到最后绝望的时候,他都不会放弃。   战场上,惨烈无比,火炮强行展开,冒着荡寇军的炮火反击开炮,损失惨重,清军没有得到后退的命令,谁都不敢退后,硬是以人命填平了一处处的壕沟,冲入荡寇军阵中肉搏,他们曾以为,凭着天生的凶悍与与战无不胜的自信,在肉搏上足以压垮荡寇军,但是荡寇军拼起命来并不下于他们,更何况,还有专用于攻坚执锐的前锋营!   前锋营总算是回归了主业,几百条膀阔腰圆的战士,披着厚实的铠甲,挥斧搏杀,所过之处,带出了一片腥风血雨,也伤亡惨重。   一名断了双腿的前锋营战士,盘坐在地,紧紧握着滴血的斧头,直盯着前方的马蹄,对满洲骑兵挥起的马刀不闻不问,在脖子上一股凉意将将升起之时,突然猛一挥斧!   “哧!”   一道血线飚出,一颗头颅飞上天空,却在同一时间,马匹暴出痛苦的嘶鸣,前小腿被斩下,整匹马骤失平衡,重重砸在这名战士没了脑袋的身体上,贴着地面冲出数丈,满洲骑士也被甩飞,脑袋撞地,颈椎折断!   不远处,一名两条膀子都鲜血淋漓的前锋营战士,瞅着一名摔下马正要跑开的白摆牙喇,和身一扑,双腿紧缠,二人双双摔倒!   “放手,快放手,砰砰~~贱种!啊!”   白摆牙嗽是八旗中的精锐,骤然被抱住,反激发出了凶性,猛力捶打着缠住自己的战士,打的鲜血直喷,可就是挣不脱,随即被后面的马蹄踏上,惨叫声戛然而止!   李信冷漠的看着这一切,作为一名统帅,在战场上,心要冷酷如铁!   渐渐地,夕阳西斜,战斗仍在持续,图尔格自问在几十年的征战生涯中,从未遇过如荡寇军这般顽强的敌手,从清晨开始交战,一直到傍晚。   虽然九月正是秋高气爽之时,但是战场上的每个人都是汗流浃背,疲惫不堪。   李信从不迷信资历,资历固然可以渐渐积累经验,但历史上的名将有几个是靠熬资历上位,如卫青、霍去病、岳飞等民族英族,都是年纪青青就大放异彩。   说句反人类的话,人与人之间,智商、能力等各方面的因素,生来就不同,天赋不是后天可以弥补,也不是一句人人生而平等就可以忽视,只要做到知人善用,年青人也可以挑大梁,他的军中,以少壮派为主,荡寇军也是一支相当年轻的军队,通常年龄大的,作风保守的,都被弄去搞后勤了,一线作战需要有热血,有朝气的年轻人。   与荡寇军鲜有超过三十岁的战士不同,清军自努尔哈赤时代开始作战,很多人打了十几年的仗,年龄在三四十,失去了锐气,体力也不复从前,而且满洲自然环境恶劣,婴幼儿的死亡率极高,损失的人口难以得到有效补充,很多时候是由中年人顶在一线战场。   入关之前,满清的人口始终在几十万附近徘徊,历史上的清军能打,不是他有多强,而是明军太烂,李自成又急功好利,被胜利冲昏了头脑,在后方根基不稳的情况下,仅带着几万人马就冲进了北京城,并且不作长久打算,指着捞一票回西安当皇帝,能不败么?   魏晋南北朝,胡人几百年没能过长江半步,南宋抗蒙二十几年,因经济崩溃才被蒙古得手,而南明只坚持一年就土崩瓦解,一支失去了蓬勃朝气的军队,却创造了中国历史上的最大军事神化。   如图尔格这样的满清高层,是从数十年的军旅生涯一步步熬上来,已经年近五旬,这个阶段,正是人的体力精力下降比较厉害的一个阶段。   图尔格督战一整日,紧张、担心、不安等诸多负面情绪交织发酵,他觉得脑袋中有根筋在不停的跳,每一次跳动,都带来难以忍受的疼痛,他渴望痛痛快快洗个热水澡,蒙头睡一觉,可是从眼下的战局来看,已然是一种奢望。   “大人,喝碗参汤吧。”   一名亲兵端了碗热腾腾的参汤过来。   “嗯~~”   图尔格接过碗,端起就喝,人参精华入喉,仿佛给他带来了充沛的体力和精力,不由精神一振,可就在这时,突然留意到黄河上游,出现了影影绰绰的帆影,不由看了过去。   那是一艘接一艘的战舰!   “不好!”   图尔格失声尖叫,手里的碗当锒一下,掉落在了地上,这一刻,他的面色惨白,浑身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千算万算,居然算漏了荡寇军的舰队!   这支舰队,并非从运河出现,而是来自于黄河上游,说明荡寇军把舰队开入黄河已经有些日子了,图尔格暗恨自己过于托大,没有往黄河上下游探明情况,以至陷入了腹背受敌的绝境!   同时,他有些明白李信为何要选在临清与自己做战,临清被运河、黄河与马浃河呈东西北三面围住,只有往南走才能突围出去,可是南边横亘着荡寇军的阵地与临清城池,等于是荡寇军利用三条河流与临清城池,布置了一个包围圈,插翅都难飞出。   图尔格似乎看到了绝路,但他仍不甘心,凄厉大呼:“把火炮调回来,火炮调回来!”   左右亲兵面面相觑!   经过一整天的激战,几百门红夷大炮不能说一点作用没有发挥,至少把上千枚炮弹打入了荡寇军阵地,但是荡寇军的火炮射程远,准头足,自己一方的火炮通常开完一炮不及时转移,就会被好几门火炮围攻。   从火炮数量上来说,荡寇军不如清军,却拥有射程远与准头足的优势,117完全放开了射程,能达到两里,而红夷只有一里的有效射程。   不要小看射程只相差一里,本身117就是脱胎于一百多年后的拿破仑时代,在技术上全面碾压,具体最初的速射火炮的雏形,以速射对慢射,几百米足以决定生死。   而且117和093是野战火炮,什么是野战?   移动方便。   而红夷大炮的本质是海军炮,是明朝从打捞的西班牙战舰上卸下的炮,为抵消后座力的影响,底座沉重结实,也没有设计相匹配的轮子,不讲究移动性,要求射程远,威力大,拿来就用了,没做任何改进,清军也是如此,因此笨重的缺点一直未能改善,开火之前,得展开炮架,要好几分钟的时间,这就成了活靶子!   拿破仑炮的炮架则轻便的多,在设计上,与车辕类似,拉起来就能走,那巨大而又结实的轮子,足以抵消相当的后座力,传导至炮架时已经不多了,足以承受的住。   图尔格也注意到自己一方的红夷大炮毁的毁,炸的炸,只剩下不足百门,在火力上,完全处于劣势,而且一旦把火炮后移,即使不考虑对军心士气的影响,事实上也没法顾及,荡寇军的火炮必然会跟着向前移动,不可能寻找到对黄河上战舰开火的机会。   突然的,图尔格眼前一黑,身形晃了两晃!   “大人,大人!”   左右亲卫急忙扶住。   图尔格面如死灰,向左右望了望,长叹一声,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一一章 汉军八旗   荡寇军战舰开入黄河,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一支留在黄河,又分出两支进入运河和马浃河,三面合围,舰炮轰鸣,向着岸上射击,清军的攻势嘎然而止,并被驱赶远离河岸,连沿着黄河堆放的辎重弹药和粮草都丢了。   而正南方向又有荡寇军的阵地与临清城,到天黑的时候,清军被包围在了方圆二十来里的狭小地域内,不过让人惊讶的是,哪怕是陷入了绝境,清军都没有投降。   九月份的夜晚,秋风带来了阵阵寒意,清军阵地黑灯瞎火,弥漫着一股颓丧的气息,尽管每个人嘴上都不承认,但实际上心里明白,如果没有奇迹发生,这一战基本上是败了。   还是被困在绝地,全军覆没。   荡寇军阵地,则趁着战火中止,紧张的做着善后工作。   有自发赶来的临清老百姓在修补着壕沟,有医护队给一名名伤员紧急救治,有专人把尸体集中在一起,也有工匠加班加点,维修替换着损坏的枪械和火炮,一片忙碌。   火光掩映中,那一张张面孔疲倦,却又隐现兴奋,还有些人趁着休息,兴高彩烈的向同伴吹嘘,自己打死了多少多少鞑子,又或者与鞑子肉搏,如何把鞑子活活捶死!   李信也饿了,围着火堆,拿着只羊腿,大口大口啃着,张鼐更是吃的前胸贴后背,慧英慧梅和高桂英则秀气的多,一小口一小口的品尝,细嚼慢咽。   “哈!”   一口黄酒下肚,张鼐擦了擦嘴道:“痛快啊,这样的仗,打起来才叫人兴奋,李公子,今天我杀了十几个鞑子呢!”   李信举杯,虚晃了晃,与张鼐干了一杯,才笑道:“鞑子其实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他们也是人,也有弱点,与我汉人相比,无非是更加凶残罢了,他凶,就杀到他心惊胆战,今天被围着的鞑子,一个都跑不掉。”   “痛快!”   张鼐大呼了声。   慧梅有些恍惚,战役越早结束,自己与张鼐的婚期就越近,她有些害怕,有些不安,这几天时常心神不宁,想着未来的日子,不由暗暗叹了口气。   “总司令!”   这时,黄海匆匆赶来。   “哦?”   李信看了过去。   黄海掏出张纸道:“战损已经初步统计出来了,请总司令过目。”   李信拿过一看,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全军阵亡2813人,其中前锋营64人,亲卫连15人,重伤致残515人,另俘虏清军63人,战壕以内击毙清军7412人,战壕外暂未统计。   李信把战报递给了高桂英,就暗自盘算起来,清军来时有五万,战壕内损失了7500,战壕外虽然没法统计,但是可以推算,汉军八旗基本上被打残了,外蒙扈从生还者不会超过3000,蒙古八旗和满洲八旗战死的数量应该在6000到8000之间,也就是说,外面清军的上限在17000左右。   而自己一方不连水军,尚有32000名战士。   “鞑子是秋后的蚂蚱,蹦达不了多久,但是困兽犹斗,今晚大家都辛苦点,打醒精神,千万莫让鞑子跑了,现在你去传令,一个时辰后,全军熄灯!”   李信略一沉吟,便转头吩咐。   “得令!”   黄海施了一礼,快步离去。   “走,我们去看看汉军八旗!”   李信啃着羊腿,招了招手。   老百姓经甄别,已经放进城了,而汉军八旗沿着城墙根看押,万一有异动,城上的火炮火枪能第一时间给予汉军八旗最致命的打击。   投降的汉军八旗有三千左右,除了偶尔会有小声交谈,一片宁静,一堆堆的人抄着袖子靠墙蹲着,忐忑而又不安,他们不知道自己会面临怎样的命运,是作为汉奸被钉上历史的耻辱柱,还是被愤恨的民众杀死?在沈阳的妻儿父母又该怎么办?   “都站起来,总司令来了!”   突然有军卒大喝一声。   汉军八旗本能的站了过来,朝火光深处看去。   一名二十出头的青年人领着数十男女快步而来,目中都不禁纷纷现出了恐惧之色,就是这个人,打破了自袁崇焕之后清军纵横不败的神话,而且还让清军摔的如此之惨。   李信于十余步外顿住,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视,每一名与他对视的汉军八旗,都低下了脑袋,露出光秃秃的头顶,与那一小缧细长的辫子。   还有那旗兵服装,马蹄袖,怎么看怎么恶心,满清比之前代的辽、金与蒙元的聪明之处,在于用文化和习俗阉割汉族,宋朝灭亡之前的汉族,崇尚素白、典雅、宁静,而宋朝之后,被蒙元的恶习的玷污,大红大绿和热闹渐渐成为主流,到了清朝,更是锣鼓齐鸣,梆子敲的梆梆响,噪音被当成了精华,汉族人民的习俗被替换,完成了一次文化上的偷梁换柱。   李信为什么不喜欢红娘子穿红衣?   明面上的原因是一方面,而更重要的是,他排斥大红大绿等庸俗的颜色,他喜欢素雅、洁白。   正如现代人结婚喜欢穿洁白的婚纱,其实不完全是受了西方文化的影响,在审美上,可以应用到哲学的概念,内核和外延。   几百年来,汉族的审美观受到歪曲,被人为的引导为以庸俗为美,但是受影响的只是外延,审美的内核却是烙印在了血脉深处,一旦外部条件宽松,内核会迅速纠正被歪曲的外延。   古代中国在先秦和魏晋时代,婚礼服饰以白衣为主,到了现代,千年一个轮回,兜兜转转又回去了,这充分说明,现代人穿婚纱,只是对传统审美的回归而己,没那么复杂,试问现代有几人结婚穿红衣?   再如某剧被誉为国粹,却衰落到再大力宣传也几乎无人问津的地步,这正是审美回归的必然结果。   李信暗暗摇了摇头,眼里有厌恶之色闪过,汉军八旗,就是一群被污染的人,依着他的本心,汉奸比鬼子更可恨,他恨不得把汉军八旗斩尽杀绝,可是他不能。   清国的人口构成中,满洲人只有几十万,蒙古人也差不多在这个数,真正占据多数的,还是汉人,这些人背祖忘宗,屠杀同胞,确实该杀,但杀人固然是痛快,却也等同于把关外的汉人推到了自己的对立面。   逞论其中还有一些是被掠往关外的老百姓,并非真心投了满清。   作为执政者,应以利益当先,而不是凭着自己的喜好行事。   高桂英、张鼐等人也不吭声,看着李信如何处置。   许久,李信问道:“你们对自己的未来有什么打算?”   “这……”   众人面面相觑,想说什么,又不敢说,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第二一二章 今夜突围   (谢谢好友frb9898的月票~~)   见着汉军八旗无人应声,李信又道:“人多口杂,这样罢,你们推举出三名代表出来和我说话!”   一阵喧哗之后,三人从阵中走出。   “啪啪!”   马蹄袖左右一拍,三人打千施礼:“罪将冯远、江辉、王六参见总司令!”   李信并不吱声,冷眼看着。   三人半跪在地上,有了些尴尬,更多的是不安,因不知道李信是什么意思,不敢站起来。   “哼!”   张鼐从旁哼了声:“明明是汉人,却行鞑子的狗爬礼,我看这些人是当奴才当上瘾了吧?”   三人这才恍然大悟,赶忙爬起,按照明朝的礼节重新施礼:“罪将冯远、江辉、王六参见总司令。”   “嗯~~起来罢!”   李信摆了摆手,待三人起身之后,就直言道:“倘若本司令杀了满洲人和蒙古人,把你等放回沈阳,会怎样?”   三人顿时一个激凌!   冯远苦笑着抱拳:“不瞒总司令,虽然清国有满蒙汉八旗,可咱们汉军八旗是一点地位都没有,您可能不清楚,汉军八旗几乎都是满洲贵族的包衣奴,搁在大明,就是家奴的意思,如果主人死,家奴却好好的活着回去,能有好果子吃么,只怕全家都要被治罪啊。”   王六也叹了口气:“总司令,我等原先都是沈阳当地的大明百姓,天命六年……噢,不,是天启元年,太……努尔哈赤攻占沈阳,满城百姓被逼无奈,投了女真,咱们也是没办法啊,如果不投降,就要全家被杀,如有一丝可能,谁不想做大明百姓呢。”   李信对此哧之以鼻,明朝对辽东百姓的压迫,更甚于关内,毕竟辽东苦寒,产出有限,而从关内运送物资的损耗大的惊人,各路兵痦不得不从老百姓身上下手。   不过他不会在这种事情上计较,望向了北方,目中现出了愤恨之色,沉声道:“你们的先辈在大明建立之初,背井离乡,于苦寒之地扎下根来,世世代代开拓辽东,立下大功,沈阳城破,也不能怪罪你们,是明朝的官员不作为,让你们承受了苦果,我不怨辽东的百姓,此事作罢,不过,如果把你们留我帐下听用,你们的家人会不会被鞑子报复?”   冯远苦涩道:“怕是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总司令,大伙儿也不怨您,两军交战被俘,没什么好说的,偏生您还好生对待,已经仁至义尽啦,不管您怎么处置咱们,是杀是剐,咱们决无怨言!”   李信问道:“也就是说,无论是杀是放,都会连累到你们的家人,对不对?”   三人均是沉默不语,不远处的汉军八旗俘虏也是面现凄色,想到远在沈阳的妻儿,甚至还有人失声痛哭。   “我明白了!”   李信点点头道:“那只能暂时委屈各位,隐姓埋名,担当监工,过一阵子押送满洲人和蒙古人去海州开矿,这个时间有可能是几年,对外则宣称被征为苦役,如此,或可保你们家人无恙,如有不愿意,我也不勉强,战后可自行离去,是生是死,与我无关,如何?“   “总司令!”   冯远、江辉和王六浑身剧震,虎目含泪道:“都说总司令仁义,今天弟兄们算是见识到了,总司令怎么安排,咱们就怎么做,他日反攻关外,弟兄们愿为前驱,以赎罪孽!”   李信又转头看向了那群汉军八旗。   “愿为总司令效命!”   众人齐声高呼。   “好!”   李信大声道:“承蒙各位不弃,今日起,就是我荡寇军一员,我军只要刻苦向上,英勇作战,人人都能得到公平的晋升机会,我相信大家不会后悔今天的选择,现在请把辫子割了!”   有亲卫递上腰刀。   冯江王三人,率先拉起辫子,横着一割,三条金钱鼠尾啪的落地,其他人有样学样,纷纷割去辫子,夜风卷起了一蓬蓬乱发。   ……   夜渐渐深了,清军中军大帐中,摇曳着昏暗的烛火,图尔格、哈敏,珠克图、外蒙王爷乌达与昭哈通,林丹汗之子额哲、土默特部王爷逊库登与科尔沁王爷杜尔伯特等十余人齐集。   帐中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气氛,但谁都不说话。   好一会儿,图尔格道:“今晚是我们唯一的突围机会,本官要求,所有人须不计生死,包括本官在内,能走掉一个是一个。”   额哲略一迟疑,便道:“大人,请恕小王直言,荡寇军既然布下了天罗地网,必会防着我军突围,临清城池两侧,距运河和马浃马不足一里,不仅炮火可以完全覆盖,他还可预先埋设地雷,再以李信的狡诈,必然防着我军趁夜突围,倒不如缓上几日,等他松懈了,再走也不迟。”   逊库登附合道:“大人,小王爷言之在理啊,今夜流贼的防备最为严密,何必急于一时,我军尚有两万战士,李信即便来攻,也要付出沉重代价,所以他必然以围困为主,咱们则以拖待变,或许大将军会来救援!”   图尔格苦涩的摇了摇头。   阿巴泰出身于正蓝旗,是上三旗之一,七年前,正蓝旗主莽古尔泰谋反遭诛,该旗由皇太极所得,属于皇太极的亲领三旗之一,也就是说,阿巴泰是皇太极的人。   虽然忌惮皇太极对兄弟下手,但在外人眼里,他就是皇太极的心腹,而图尔格是多尔衮、多铎与阿济格三兄弟的人,阿巴泰又怎么可能前来救援图尔格呢?   图尔格兵败,对皇太极有百利,可借机打击多尔衮三兄弟,所付出的代价,只是镶白旗三十个牛录的士兵而己,至于汉军八旗、外蒙扈从与蒙古八旗,是满洲人眼里的奴隶,死就死了,不仅不心疼,还能变相的削弱周边部族的实力。   因此图尔格有九成九的把握断定,阿巴泰不可能来援,可这话不能当众说,于是摆摆手道:“不知你们注意没有,荡寇军的火炮可以打到两里,倘若架到黄河岸边,大将军有再多的船,也渡不过来,我们只能靠自己,虽然凶险,但总比一日日的消磨下去,士气散尽要好。”   “哎~~”   众人纷纷叹了口气,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能打两里的火炮,足以打到黄河对岸。   “随本官出营,今夜务必要突围!”   图尔格冷眼一扫,率先离去。   不片刻,清军营中阵阵兵马调动,图尔格召集全体旗人和蒙古人紧急训话,其实不用多讲,每个人都明白自己的处境不妙,稍一动员,就下了誓死突围的决心。   作了布置之后,图尔格回帐,叫来几名亲信,取出在战场捡到的燧发枪,郑重道:“今夜无论如何,你们几个必须要带着枪离去,呈给睿王爷,不得出半分差池!”   “喳!”   亲信接过枪,打千应下。 第二一三章 趁火打劫   其实图尔格心里有数,突不突围,基本上都难以幸免,荡寇军在武器上全面碾压,意志与战斗力也不逊于分毫,而己方两万不到的人马,又被压缩在了方圆二十来里的区域里面,动弹不得,以李信绵密的谋算,不可能出现疏漏,他的主要目地,还是要把在战场上捡到的几枝燧发枪送到多尔衮的手上。   他见证了燧发枪的威力,又亲手试射,确实要比火绳枪方便的多,也犀利的多,如果大清仿造出燧发枪,未必没有机会一雪前耻!   当夜,清军静悄悄,从左右两翼试图绕过临清南下,进入山东腹地,但不出意料,中了埋伏,战斗再一次打响,枪炮声响彻夜空,直到清晨,清军才丢下数千具尸体无奈退却。   不过让图尔格意外的是,荡寇军居然没埋设地雷,他派出去的几名心腹也没有回来,不知逃出去了没有。   初生的朝阳照耀在染血的大地上,平白罩上了一层血光,战士们忙碌的打扫战场,张鼐凑了过来,向李信问道:“李公子,昨晚我觉得,只要再加把劲,清军至少能多死个两三千,或者追击的话,说不定能一举而歼之呢。”   李信摆摆手道:“图尔格这个人对我有些用处,我担心打死了他。”   “哦?”   张鼐、慧梅慧英与高桂英纷纷把不解的目光投来。   李信不吱声。   慧英忍不住掐了把李信腰间的软肉,问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慢慢熬呗,熬到清军士气低迷,斗志丧尽,就是发起总攻的时候了。”   李信神秘的笑了笑。   ……   扬州!   候恂、孙传庭领着近三万大军齐集于扬州外围,史可法与红娘子则领着八千军与之对恃。   “无耻!”   史可法满面怒容。   红娘子从旁劝道:“宪之先生,相公早就预料到了候恂必趁虚来攻,你放心吧,别看咱们兵少,可朝庭的兵是什么德性您又不是不清楚,要是李公子在啊,说不定一通喊话就有人敢于执着候恂和孙传庭来请功!”   “呵呵~~”   史可法想着那画面,不禁捋须笑了起来。   对面,候恂与孙传庭也在观察着荡寇军的阵地,候恂不大知兵,但孙传庭带兵打仗多年,本以为只李信是个棘手货色,但没想到,哪怕李信带着主力离去了,荡寇军中仍是杀气缭绕,如强行攻打的话,怕是未必能讨得了好,想到这,不由看了眼候恂。   如今的南京兵,都是候恂一手带出,而候恂本人是不知兵的,任由一些副将、总兵胡乱训练,中饱私囊,蒙混上官,这样的兵,别说和京营相比,即便是孙传庭早先在南京训练的兵,也是远远不如。   候恂看出了不妙,转头道:“百谷兄,史宪之乃忠义之士,必是被那李信蒙混,才步入歧途,待老夫去劝一劝他。”   “父亲,您可不能身犯险境啊!”   候方域目瞪口呆的看着老父。   “诶~~”   候恂不以为然的摆了摆手:“为父虽与史宪之没什么往来,但素知其人,既便不成,亦不会留难于我,你放心便是!”   孙传庭对史可法也是比较了解的,既然候恂想试,那就姑且一试,于是道:“怎能让大真(候恂表字)兄孤身赴险,学生当与大真兄同进共退。”   “请!”   候恂也不多说,策马上前,孙传庭紧紧跟上,身边只带着十来个亲兵。   “宪之兄,许久不见,别来可好?”   一群人奔至荡寇军阵前,候恂遥遥拱手。   史可法也出阵数步,回了一礼:“原来是大真兄与百谷兄,以身赴险,有何贵干?”   候恂捋着胡须,一脸痛心道:“宪之兄,你是崇祯元年进士,而愚兄是万历四十四年进士,就托大称你声老弟了,想你世受皇恩,当忠心报国才是,怎能从了贼?如今回头,幡然未晚啊,皇上必会赦你之过,允你戴罪立功,以你之才,若入中枢,必能力挽狂澜!”   史可法的神色有些复杂,叹了口气:“谈什么力挽狂澜,大真兄抬举我了,当今天下,是什么形势,大真兄不是不知,并非我史可法不知报国,而是大明朝已不堪造就,为天下百姓计,我无愧于心,此事莫要再提,我意已决!”   说着,史可法话音一转,就冷笑道:“大真兄,百谷兄,总司令领军去临清与鞑子作战,同为汉人,你俩不摇旗呐喊倒也罢了,反趁火打劫,难道就不怕被人诋毁暗中与东虏勾结,就不怕背上千古骂名?”   候恂有些惭愧,讪讪低下了脑袋。   “哼!”   孙传庭哼了声:“候制军奉皇上之命讨贼,与东虏何干,宪之兄莫要血口喷人,反倒是你,这从贼之名,怕是要背负上一辈子。”   候恂连忙劝道:“百谷兄,李司令带兵抗击东虏,所行乃是义举,他虽与朝庭为敌,但一是一,二是二,还是莫要混为一谈呐!”   孙传庭暗暗冷笑,他感觉到候恂有了退兵之意,这是他断然不允许的,他还指望候恂吃了败仗,名望大失,自己趁机再把兵权夺回来呢。   陈新甲被杀之后,孙传庭真切看清了当前的局面,被崇祯这样胡搞,没有谁再会替朝庭卖命,各地督抚总兵大多拥兵自重,汉末、唐末的局面即将重演,值天大将乱的当口,有兵有权才是保身之道,他需要候恂吃一场败仗,不可能来到扬州,再让候恂全身而退。   “大真兄,史宪之已经铁了心要背叛皇上,与之多说无益,还是早些回营,整兵待战罢。”   孙传庭又向候恂拱了拱手。   候恂打量着眼前的史可法,见着面容冷肃,没有丝毫动摇,无奈的摇了摇头:“同室操弋,何其悲也,既然宪之兄心意已决,就莫怪老夫了,告辞!”   史可法拱手道:“老夫候着诸位!”   候恂与孙传庭拍马回营,不片刻,明军全线压上,向荡寇军发起了进攻。   ……   建康街头,秦淮河畔,贡院一带是南京最为繁华的地方,原本卞玉京与寇白门是各自有些傲气的,但是在支持李信方面立场相同,又时常联起手来与候方域、陈贞慧、李香君与顾横波做斗争,几回下来,倒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今日二女便手挽着手,逛起了街。   两个女人均是风华正茂,艳美绝伦,淡淡的妆容,合体的衣饰,又自小在教坊司找长大,培养出了一种颠倒众生的气质,无论走到哪儿,都是瞩目的焦点。   很多女人暗哼一声:骚蹄子,狐媚子,满是不屑,充满着妒忌。   很多男人看的都移不开眼,脸上写满了贪婪,不过基本上都有自知之明,如这种女子,早就被一些权势人家的公子内定,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能触碰的。   “阿媚,李公子在外面与鞑子作战,偏偏有小人从背后捅刀子,你说,怎么有些人就不知道羞字怎么写?”   卞玉京挽着寇白门的胳膊,不愤道。   “是啊!”   寇白门点点头道:“我真想不到,候制军清名在外,竟然会做出这种事,太让人心寒了。”   “哼,有其子必有其父!”   卞玉京哼道:“看看候方域那德性,他老爹也不是什么好人!”   寇白门叹了口气:“候制军……说到底是朝庭的官儿,放着这千载难逢的良机不用,只怕皇上面前不好交待,哎,这些都是男人操心的事儿,咱们一介青楼女子管不了,只望李公子能于临清击败东虏,也望扬州莫要出了意外。”   卞玉京陪着叹了口气,俏丽的面容,写满了担忧。   二女默默沿着热闹的街头走着,仿佛没了兴趣,却是突然发现,前面一间店铺的门前围满了人。   “走,我们过去看看!”   寇白门抓了把卞玉京,匆匆走去,入眼是一副硕大的牌匾:东海石英矿业第一连锁分店! 第二一四章 开业典礼   “东海石英矿业?”   卞玉京秀眉一蹙,喃喃着,这名字好象挺有某人的风格。   “哎呀,肯定是李公子的,东海不就是海州那一带么,现在海州是李公子的地盘,还是水晶的原产地,我的天,李公子不会是来南京卖水晶了吧?”   寇白门突然尖叫一声,道出了卞玉京的心里所想。   “让一让,让一让!”   卞玉京挥着手唤道。   围观着的老百姓被二女的美色与不凡气度所慑,纷纷让开。   今日,是东海石英矿业第一连锁分店的开业仪式,由邵时信亲自主持,以往在明朝当官时,他卑微谨慎,投降李自成之后,又提心吊胆,在作为陪嫁当了慧梅的管家,更是寝食难安,因为他看出了袁时中对李自成的提防,这样的人,不可能诚心归附于李自成,早晚要起冲突,那到时,小闯营几百条人命就是炮灰。   却是天无绝人之路,本该是风马牛不相及的荡寇军居然奔袭千里,突袭袁时中,不仅把小袁营打残,还把小闯营纳入了麾下,邵时信也迎来了自己的春天。   担任水晶矿业的总经理,从无到有,白手起家,辛苦万分,但李信充分放权给他,在劳碌中,他找到了自己的价值,尤其是第一件琉璃杯烧制出来的时候,他的心情激荡而又感动,拿这个杯子喝酒,喝醉了!   今次南京连锁店开业,他抱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心态,亲自前来,为的就是尽快打开南京市场的销路,为荡寇军提供充沛的军费。   早在一个月前,绍时信就来南京,在李信的兵威下,他并不担心自己的安全,何况他的身份不是官员,而是商人,南京方面拿不住他的痛脚。   经过紧锣密鼓的筹备,专卖店终于开业。   邵时信除了为专卖店做筹备,也与明报合作,暗中搜集南京名人的信息资料,对于卞玉京与寇白门,他是有数的,还是重点关注人物,因为这两个女孩子不仅貌美,守身如玉,也时常帮李信说话,这就由不得他不拨起算盘,他觉得寇白二女已经把一颗芳心系在了李信身上,将来荡寇军进南京,早晚纳这二女过门,趁早结识也好,结下一份善缘,在适当的时候,他也可以起到牵线保媒的作用。   “哟,这不是白姑娘与寇姑娘么,我说怎么今早儿喜鹊绕着门梁喳喳直叫,来来来,这边请!”   邵时信殷勤的迎了过去。   “你是……”   寇白门和卞玉京疑惑的问道。   邵时信拱手笑道:“鄙人东海水晶矿业总经理邵时信,见过两位姑娘。”   二女总感觉邵时信的态度过于殷勤,不过暂时没多想,寇白门连忙问道:“原来是绍经理,可知北方战事如何?”   邵时信道:“暂时不知,但是总司令已布下了天罗地网,清军要么不来,来了必讨不得好。”   卞玉京也问道:“那扬州呢?”   “有些人趁火打劫,也不怕把牙给磕了,扬州虽只有几千人马,但也不是任人欺凌,来,开业典礼要开始了,二位姑娘请先往那里坐下。”   邵时信的眼里冷色一闪即逝,随即笑吟吟的伸出了手。   邵时信并没有特意邀请名流,毕竟是在人家的地盘上,还是低调些好,不过他也作了充分准备,有身份有钱的人,会被邀请去贵宾席就坐。   卞玉京与寇白门正是被邀往贵宾席,在大门的左侧,路过大门时,卞玉京突然惊呼:“水晶,是水晶,绍经理,你竟然拿水晶做门?也太财大气粗了吧?”   邵时信呵呵笑着摆了摆手:“卞姑娘,你看清楚,这不是水晶,而是琉璃。”   “透明的琉璃?”   卞玉京不自禁的望向了远处的大报恩寺琉璃塔,呈蓝紫色,在阳光的照耀下,闪烁出璀璨的光芒,但是怎么可能有透明无色的琉璃?   大报恩寺位于南京外城,是朱棣为怀念马皇后所建,历时十八年,耗资250万两白银,其中琉璃塔通体琉璃构件,高达近80米,夜间塔身外置的一百四十六盏长明灯点燃,闪闪发光,有如极乐佛界。   但琉璃塔是不透明的,据老一辈口口相传,世间也不可能有透明的琉璃构件,而眼前所见,却颠覆了认知。   邵时信颇有些得色,虽然琉璃门,并不是一整块的琉璃,而是由两到三尺见方的琉璃镶嵌上去,可是透明透光有如水晶,让他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成就感,几乎每一名来宾,都会对着琉璃大门啧啧称赞。   虽然琉璃的配方是由李信提供的,但具体到烧制,是由他与工匠一起设计完成的啊。   卞玉京与寇白门在贵宾席较偏僻的一角坐了下来,有丫鬟奉上两杯清茶。   “水晶杯!”   一看到那透明的杯子,里面根根嫩芽竖立,寇白门两眼亮晶晶。   卞玉京小声提醒道:“阿媚,这应该是琉璃杯。”   “噢!”   寇白门俏面微红,讪讪道:“虽然是琉璃,但是看起来水晶一模一样,应该不便宜吧。”   “寇姑娘,有礼了。”   这时,一名中年男子踱了过来,持着把扇子,笑咪咪拱了拱手。   寇白门抬头一看:“原来是抚宁候,倒是妾两姐妹失礼了。”随即就与卞玉京盈盈施礼。   抚宁候朱国弼,是南京城赫赫有名的人物,万历年间袭封抚宁侯,立场上倾向于东林,与钱谦益、黄道周等东林领袖份属知交好友,为人风流倜傥,出手阔绰,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在欢场上很受姐儿的欢迎。   朱国弼倾心寇白门,本来以他的条件,纳寇白门为妾是寇白门的福份,寇白门最初也对朱国弼不反感,但是因李信和明报的出现,寇白门发现自己在思想上,与朱国弼南辕北辙,并且接触明报越多,就越是觉得朱国弼只是个秀花枕头,因此对朱国弼的热情,总是冷淡回应,并有意无意的躲着。   不想今日,居然在这里见着朱国弼。   “寇姑娘,我去你家找过你好几次,可惜无缘得见,心里很是愁怅,好在老天爷待我不薄,竟教我再见伊人,不知寇姑娘可曾想念过我?”   朱国弼情深意切,伸手去握寇白门的柔荑。   寇白门的手非常有特色,修长妙曼,肤若凝脂,被她视若珍宝,她可不愿被朱国弼摸上,顿时向后一缩。   朱国弼现出了不快之色,恰好被绍时信注意到,他早已把寇白门和卞玉京内定为了李信的妾氏,于是哈哈一笑:“各位,各位,开业大典现在开始,请容绍某先自吹自擂两句。”   朱国弼不方便纠缠了,却仍是厚着脸皮在寇白门的身边坐了下来,倾慕的目光流连着佳人,轻嗅着沁人的芬芳,耳中则传来绍时信的喋喋不休。   “想必大家初见琉璃时,会误作水晶,不瞒各位,绍某初见时亦是如此,琉璃是我们荡寇军的总司令李公子使用独门秘方烧制出来,几乎与水晶一模一样,我们总公司的工匠在李公子配方的基础上,研发出了各种款式,都陈列在店里,想必大家都已经迫不及待了。   好,我不耽搁各位的时间,剪彩仪式过后,正式开业,下面有请寇姑娘与卞姑娘上来,为我们这亮闪闪的琉璃制品剪彩!”   “啊?”   卞玉京和寇白门惊呆了。   邵时信笑着招了招手。   二女并不是那种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大家闺秀,对抛头露面不仅没有任何忌讳,相反,她们还为能亲手给李信的产业剪彩而自豪,虽然对于剪彩的含义不甚知之,但还是提起裙角,一溜烟跑了过去。   临时搭起的台子上,几名漂亮的丫鬟托着红绸,当中一人捧着琉璃盘,上面盛着一个红绣球,绍时信拿了两把剪刀递过去,笑道:“把红绸靠着托盘的地方剪断就可以了。”   “嗯!”   二女点了点头,分从左右剪开,随即鞭炮声大作! 第二一五章 候爷您请砸   (谢谢好友老衲不吃素的两张月票~~)   硝烟散尽之后,众多宾客纷纷步入店里,看着满目琳琅的琉璃制品,目不暇接,数百丈方圆的硕大店铺,陈列有杯子、碗、壶、碟子、调羹,鱼缸等多种琉璃制品,甚至还提供琉璃窗户和门的定制服务。   在透亮的灯火中,一件件琉璃制品如水晶般,反射着光芒,让人没法相信这不是水晶,但是看到价格的时候,又相信了。   “一个杯子才一两银子?”   “我没看错吧,一套餐具就卖二十两啊!”   “这套茶具一个壶带六个杯子,才十两银子啊!”   “哈,那么大的鱼缸,十五两,便宜!”   “那个花瓶好漂亮啊,五两银子,伙计,过来,给本公子打包!”   “镜子!这么清楚,八两银子不贵,买,赶紧买!”   这价格搁在现代,虽然属于宰人价,但是和水晶制品相比,便宜了几十倍,又具备水晶的特征,一时之间,来宾豪爽的掏出银子,购买如潮,伙计和婢女笑的嘴都合不拢了,好几个收银台前,坐堂的掌柜那算盘,拨的啪啪直响。   “我们也买点吧,真漂亮,价格也不贵!”   卞玉京笑道。   “嗯!”   寇白门点头道:“没想到价格如此亲民,我买一套餐具,你买一套茶具,嘻嘻,那个鱼缸我也想要,买回去养金鱼!”   “哈,寇姑娘既然喜欢,我买下来送给你好了,当然,还有卞姑娘!”   朱国弼突然从边上出现,笑吟吟,并不经意的扫了眼卞玉京,论起姿色来,卞寇二女难分轩致,且情同姐妹,如果能把寇白门娶进门,再搭上卞玉京,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寇白门后退一步,淡淡道:“候爷客气了,妾身营生所得,倒也勉强温饱,这点小钱还是出得起的。”   这话落在朱国弼耳里,听成了琉璃制品便宜,想他朱国弼家财万贯,送这么便宜的东西确实拿不出手,于是豪爽的叫道:“老板,这里的货全包了,我都买下来,快,多少银子?都给我包走!”   所有人转头看向了朱国弼。   朱国弼还得意洋洋的向寇白门献殷勤:“既然寇姑娘喜欢,就都拿去好了,银子的事别担心,我朱国弼算不得大富大贵,可这点银子,还是出得起。”   “这……”   寇白门和卞玉京震惊的无话可说,都没想到,堂堂候爷居然草包到了这个程度。   炫富?   南京城里富人多的是,真要在乎银子,又何必把清白之躯一直留到现在呢?   可这落在朱国弼眼里,分明是意动,于是不耐烦的挥手:“邵老板,没听见本候的话是不是?叫人赶紧包了,多少银子,一个铜板都不少你。”   邵时信也有片刻的愣神,说实话,碰上这种大金主他欢喜还来不及,仓库的琉璃制品,能值五万两,况且琉璃不象水晶那么稀缺,只要生产能力足够,要多少有多少,可是朱国弼是冲着寇白门来的,他怎么可能让朱国弼讨得美人欢心?   “抱歉了候爷,本店的琉璃制品限量销售,每人每款,最多购买三件。”   邵时信快步上前,拱手笑道。   朱国弼脸一沉,不悦道:“难道是怕本候爷付不起银子?”   邵时信不亢不卑道:“候爷说笑了,李司令的意思,开发出琉璃制品是造福于南京老百姓,候爷一次性买走,别人怎么办?下一批货过来,也得扬州之战打完,具体的日子可说不准,还请候爷见谅!”   朱国弼带来的一名恶仆摞起袖子,怪叫一声:“呦嗬,给你脸不要脸是吧,信不信老子砸了你这店?”   朱国弼的眼里,也射出警告之色,还有着明显的不耐烦。   邵时信脸一沉,冷笑道:“好,今天你有种就把这店给砸了,老子倒要看看,谁他娘的敢在荡寇军的地盘上撒野!”   “你……你当本候爷不敢!”   朱国弼大怒。   一群顾客纷纷拥来,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邵时信也不多说,挥了挥手:“给候爷准备家伙!”   “候爷您请!”   一名伙计拿了把大铁锤,塞进朱国弼的手里。   朱国弼拎着锤子,真有冲动砸了这破店,可是想到李信那凌厉的行事风格与实力,又不敢,颇为窘迫。   周围人不免议论纷纷,目中流露出异色。   那一道道目光,就如一记记耳光,让他羞恨难当。   又一名仆人哼了声:“少拿那姓李的来吓唬候爷,他就几万人马,却自大狂妄到去与大清作战,这不是找死还是什么,更何况还有候制军与孙太守领军攻打扬州,两面受敌,神仙也难救呐!”   “嗯?”   朱国弼一听这话,有了些心动。   邵时信嘿嘿一笑:“既然如此,候爷您还犹豫什么,砸,候爷您请砸,一个店而己,总司令不是两面受敌么,您还有什么好害怕的,但是啊,嘿嘿,世事无常,不到最后一刻,鹿死谁手,尤未可知!”   朱国弼的膀子在剧烈颤抖,邵时信一步步的逼他,是个汉子都难以承受,但问题是,朱国弼平安富贵了大半辈子,没有任何抗风险能力,他哪敢去赌?   这一间店,连货带装修,撑死十万两银子,砸了是图一时痛快,但万一李信回过气来,将来攻进南京,第一个要抄的就是他的候府,他的家产有多少?   至少百来万两银子!   是图一时痛快,还是把所有的家当押上,很容易选择。   “哼,本候爷与你这种小人一般见识,是脏了自个儿的手,走!”   朱国弼恨恨的把铁锤扔在地上,猛一挥手,逃一般的向外走去。   他一刻都不能呆,那一双双嘲讽的目光,如一把把尖刀,深深刺入他的心窝,不过在临出门之前,狠狠的瞪了眼寇白门,他认为今天这一切都是寇白门搞出来的,不是寇白门不给他面子,怎会闹到这地步?   他一定要让寇白门好看!   邵时信留意到朱国弼临走时的眼神,带着歉意拱了拱手:“鄙人图一时口快,使寇姑娘受了牵连,实在是罪过,那朱国弼是个小人,寇姑娘还须当心,若有麻烦,尽可遣人来寻,鄙人愿效犬马之劳。”   寇白门又有些奇怪,邵时信把自己的地位摆的很低,好象自己是真正的大家小姐一样,在与卞玉京交换了个隐秘的眼神之后,微微一笑:“邵经理客气了,今日之事是奴家惹出来的,应该是奴家给邵经理惹了麻烦。”   邵时信叮嘱道:“寇姑娘千万别见外,倘若出了差池,怕是鄙人一辈子难以心安,今日两位姑娘受了惊,鄙人身为地主,责无旁贷,就以这些小玩意儿,作为赔礼,还望两位姑娘莫要嫌弃才好。”   随即不待寇白门再说,转头吩咐:“来人,把两位姑娘包个全套,送去府上。”   “好咧!”   有伙计应下,麻利的收拾起来。   寇白门连忙道:“邵经理,这不妥吧?你的心意我们领了便是。”   邵时信摆手笑道:“两位姑娘可是嫌少?要不鄙人把此事告之总司令,看总司令如何处置。”   寇白门和卞玉京对上邵时信,还是嫩了些。   邵时信再不堪,也在大明官场上摸打滚爬了好几年,后来给慧梅当管家,正是李自成看中了他心思玲珑,办事利索的特点。   邵时信摸准了寇白门脸嫩,如果把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捅到李信那里,让她情何以堪?   “哈哈~~两位姑娘随便逛逛,鄙人失陪了!”   邵时信哈哈一笑,转身去了别处。   “这……”   看着为自己忙活的伙计,寇白门和卞玉京面面相觑,有心想找邵时信说清楚,可是几个奇形怪状的洋人已经先一步找到了邵时信,正比划着交流。   “姑娘,既然是邵经理的一片好心,看来是推辞不得了,还是先回去吧。”   寇白门带的丫鬟见着自家姑娘的为难模样,忍不住劝道。   寇白门看向了卞玉京。   卞玉京略一沉吟,点了点头:“也好,今儿收了他的大礼,改日咱们再还他一份礼便是,走吧!”   说着,就搀上了寇白门的胳膊,婷婷向外走去。 第二一六章 有所猜测   (谢谢好友frb9898的月票~~)   卞玉京与寇白门在前面走,带着的丫鬟跟在后面,因朱国能的事,颇为扫兴,均是默不作声。   寇白门的丫鬟叫春香,似是想到了什么,追上两步,小声道:“姑娘,我总感觉那个绍经理是无事献殷勤,他该不会是打起了姑娘的主意吧?”   “不可能!”   寇白门猛打了个哆嗦。   卞玉京蹙着眉,摇摇头道:“那绍经理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有点象是巴结讨好,我觉得也不大可能,如果他真对阿媚动心的话,不该是这个态度。”   卞玉京的丫鬟秋月猜测:“绍时信是李公子的人,难道……他想把寇姑娘献给李公子?作为晋身之阶,被李公子赏识重用。”   “你这小蹄子嘴痒了是不是?胡说什么?”   卞京回头不满道。   秋月委屈的嘀咕道:“小婢就是猜猜嘛,前一阵子,南京风闻,北京的田娘娘快不行了,田国舅害怕失宠,打算派人来南京寻个漂亮的姑娘献给皇上,他们这些男人呀,为了功名利禄,什么事做不出来?那邵时信是个机灵人,把主意打到寇姑娘的身上也不奇怪。”   寇白门的心肝砰砰直跳,从邵时信的殷勤来看,好象是有这方面的意图,她的心头,有了种难言的羞辱,她倾慕李信是不假,但是绝不想被人当作玩物献给李信,顿时哼道:“那是他一厢情愿,我虽然是娼门出身,却绝不会任由自己被献来献去!”   卞玉京劝道:“好啦,别苦着脸了,那姓绍的到底想怎么样,也只是猜测,更何况真给李公子做妾有什么不好,听说李公子洁身自好,只有一妻一妾,红娘子就不提了,他那个妾是李自成的老婆,都三十了,他图什么?如果别人象他这样年纪青青,身居高位,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阿媚,你若是跟了李公子呀,那可是你的福份呢。”   “你怎么不去跟他?”   寇白门不愤道。   卞玉京嘻嘻一笑:“我一直在考虑呢,哎呀,不行了不行了,我害相思病了,等李公子回来,我就托封书信给他,告诉他……”   “告诉他什么?”   寇白门有些紧张的问道。   “保密,走吧,咱们早点回家!”   卞玉京拉起寇白门,加快了脚步。   寇白门暗自气结,狠狠瞪了眼过去。   ……   店内,邵时信却给几个洋人缠的烦不胜烦。   洋人自称来自于英格兰,是海外贸易商人,看中了玻璃器皿的制造工艺,愿意拿金币购买。   邵时信头疼,这几个洋人三男两女,男的浑身是毛,身体粗壮,散发出一股难闻的味道,年龄最大的约四十来岁,其余两个二十多,两女看样子是母女,母亲体型臃肿,脸面长满了黄褐色的斑块,胳膊上满是肌肉。   女儿二十上下,一头大波浪金发,蓝色的眼珠子让人糁的心里发慌,身材火爆异常,胸前坦露出一大块,两个半球白的耀眼,一点都不在意别人投来的异样目光。   ‘野蛮人!’   邵时信暗道一声,便痛苦的,配合着手势道:“不卖!”   在之前的交流中,他发现惜字如金反而有利于交流,说的越多,越难以理解,因此圆滑如他,也不得不有棱有角。   “为什么?多少金币,你说!”   中年女人用蹩脚的中文道。   邵时信感觉没法用简单的语言表达出自己的意思,于是拿来一锭银子,给这五人看了看,推去一边后,才道:“明白?”   “不要钱?”   年轻的女孩子现出了惊喜之色,很艰难的说道。   邵时信愣住了,他的原意是琉璃的配方不是用钱能买到的,却被理解为了不要钱,不过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纠正对方的认知,正焦急的时候,中年男子道:“你需要什么?价格好谈。”   总算遇见了明白人啊!   邵时信又花了好大的功夫,才让洋人理解,配方不是他说了算,是总司令李信创造出来的,中年男人又表达了代为引见李信的意思,邵时信推托说总司令在外作战,暂时见不到。   洋人现出了失望之色,说了等李信回来一定要代为引见,就离开了店铺。   当时的大明,洋人比大清还少见,面对满街的异样目光,这五人毫不在乎,尤其是女孩子,发现很多男人都在偷偷打量她的胸脯之后,还傲然挺了挺,才道:“父亲,净化玻璃的方法我们一定要得到,意大利人弄的玻璃是紫色的,卖那么高的价钱,藏的象个宝一样,如果我们得到了配方,我们家就发财啦,再也不用做海盗了!”   “是啊,海盗不好当啊!”   母亲叹了口气:“国王陛下鼓励英国人民组建舰队,抢劫西班牙人的财产,我们开始做了几票,还算顺利,但是都怨我,海上抢了也就抢了,居然出主意去南美洲抢劫西班牙人的殖民地,你父亲又喝酒误事,被西班牙人发现,横穿整个太平洋一路追来,噢,我的上帝,不就是抢了些黄金么,至于么?”   “法克!”   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愤恨道:“我们十来条战舰,被追的只剩下一条,还好来了明国,西班牙人不敢放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们一定要搞到制造琉璃的配方,我们有钱了,可以重新造战舰,招蓦人手,向西班人复仇!”   女孩子道:“听说明国的官架子特别大,象我们这样的人不一定能见到呢,先别想那么美好,还是等李司令回来再说吧!”   “该死的西班牙佬!”   那青年狠狠的空击一拳!   ……   不知不觉中,三天过去了,琉璃不出所料,卖断了货,门窗的预订也有近千户,可是战争还没结束,东海的琉璃没法运来南京,很多顾客就咒骂候恂和孙传庭,说他们暗中勾结鞑子,给祖宗蒙羞,不得好死。   还有人骂他们是无义之辈,不识好歹,将来必遭报应。   为此,理报开始为候恂和孙传庭歌功颂德,把以往的光辉历史吹了又吹,可惜的是,候恂当了一辈子官,除了提拨左良玉,没有任何可圈可点的政绩,再严格算起来,惨死于左良玉手中的冤魂,恐怕候恂也脱不了关系。   孙传庭也不是好货色,打了一辈子仗,剿灭流寇无数,但他的粮饷从何而来?   与李自成一样,都是抢老百姓,不过李自成抢了老百姓,好歹把人带着,给一口饭吃,孙传庭则是劫了财还要杀人,人头可以冒功。   李信取消以人头计功的方法,除了火枪时代没法清点人头,另一个重要原因,就是杜绝杀良冒功!   因此说来说去,都是老三样,没有一丁点的新意,但让人意外的是,明报并没有与理报唱反调,好象忽视了候恂与孙传庭。   扬州城下,战斗已经打了三天,明军没有任何进展,丢下了千余具尸体。   没错,打了三天,明军只战死千余人,史可法和红娘子也无奈的很,明军的攻势软绵绵,敷衍的成分居多,而荡寇军的兵力有限,堪堪守城,无力出击,导致了眼下的局面。   这实际上是孙传庭一手造成的,他既要让候恂吃败仗,又不能让兵力损失太多,巧妙的走着钢丝,好在他带兵打仗十余年,经验丰富,倒不怕玩出火来。   天色渐渐黑了,孙传庭望着夕阳下的扬州城头,叹了口气:“大真兄,激战三日,未能克敌,军心已经浮动,不如趁夜退回南京罢。”   候恂迟疑道:“无功而返,不好交待啊!”   孙传庭沉声道:“有兵总能卷土重来,李信狂妄自大,与东虏作战,若我所料不差,最好的结果也是两败俱伤,甚至还有可能大败而还,故不如待得北边传来消息,再作打算也不为迟。”   “也罢!”   候恂想想也是,如果李信吃了败仗,扬州必然人心浮动,再来打,当能起到事半功倍之效! 第二一七章 反目   (谢谢好友SHAJIA的月票~~)   清军被围已经有了足足三天,最开始还有人叫嚣着突围,但三天一过,再没人嚷嚷了,也有些人指着阿巴泰率军来援,可是左盼右盼,黄河北岸都没有动静。   士气一天天的消沉,心情一日日的绝望,黄河沿岸,九月份的夜间已经颇有些寒意,当时逃的仓促,辎重大多被丢弃,清军们夜间就抱成一团取暖,粮食也没有,靠杀马充饥,整片阵地,弥漫着一股颓废的气息。   正午时分,李信带着人,站在堆起的土丘上,观察着清军。   “总司令,鞑子士气消沉,最多再有一两日,就应该差不多了吧?”   黄海从旁道。   李信感受了下风向与温度,摆摆手道:“不急,再等几日!”   高桂英不解道:“鞑子的士气已经很低了,我觉得多拖几日没什么意思吧?”   李信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节?”   “秋末,怎么了?”   高桂英更加迷糊。   李信呵呵一笑:“再过几日,会有寒潮南下,一场风雨过后,才是发动进攻的最佳时机。”   “李公子,你怎么知道会有风雨?”   慧英问道。   李信解释道:“寒潮到来之前,天气会回暖,尤如小阳春,风向也转为西南风,你们感受一下,今天是不是要比昨天热了些?”   “好象是的!”   众人点点头,慧英又道:“李公子,你就不能说明白点吗?”   “我简单说一下吧。”   李信沉吟道:“寒潮来袭,会呈现出一个锋面,称之为冷锋,推动着暖气团南下,而且锋前是偏南气流,把南方的暖湿气团带来,所以会感觉暖一些,这其实不复杂,需要多观察,多总结,改天有时间,我再给你们好好讲讲。”   张鼐赞道:“诸葛亮借东风,不外乎如此吧?”   李信笑道:“万事万物,皆有规律,天气变化没那么复杂,也罢,今日我就给你们普及一下,免得日后作战,吃了不识天文的亏,先从最简单的说,看云识天气……”   听着那一个个拗口的词汇,众人一头雾水,不过三天后,天气果然变了,阵阵阴云从西北方向席卷而来,西北风逐渐加大,带来了些许寒意,到了傍晚,开始飘起小雨,夜间雨势加大,北风裹挟着冷雨,冰寒刺骨。   荡寇军有营寨,除了值夜的战士披着蓑衣,都缩在营帐中,而清军除了将领,直接暴露在风雨中,怨声载道。   “大人,您看外面……”   哈克图奔入帐中,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图尔格走了出去,看着一团团的黑影瑟缩在风雨中,还不时有咳嗽声传来,这样的军队,哪有半分纵横不败的大清精锐的影子?   “我他娘的怎么浑身发寒打哆嗦,我一定是病了!”   “病死了也比砍头好哇,好歹落个善终!”   “俺的翠花啊,俺就喜欢吃翠花亲手腌出来的酸菜,可惜以后吃不到喽!”   听着那议论纷纷,图尔格一阵凄凉涌上了心头。   白山黑水间,每到秋冬,酷寒难熬,可是大清国的勇士们,硬是在艰苦的环境下,煅炼出了不屈的意志,而今却是被一场小小的风雨压垮。   想到这,图尔格满心悔意。   他本以为李信是个软柿子,任由他拿捏,但现实很残酷,不仅没能吞下李信,反而被磕掉了满口牙,要早知如此,就不该贪图功劳,而是应按步就班的寇掠河北,再与阿巴泰一同渡河南下,如此一来,就算败了,阿巴泰也是首罪,可是后悔有什么用呢。   “哎~~”   图尔格叹了口气,步入雨中。   “大人慢行!”   一名亲兵连忙替他撑起了油纸伞。   “诶~~”   图尔格把伞推去一边,不悦道:“将士们顶风冒雨,本官自当与全军上下同甘共苦!”   他还打算振作起士气,于是走入人群,对着一名缩在泥水里的士兵后背,砰的一脚踹上。   “哎唷!”   那人刚刚痛呼,图尔格就大怒道:“看看,看看,成什么样了,这就是我大清国的巴图鲁么?都站起来,给本官站起来,我大清的男儿,即便是死,也要与敌偕亡,而不是窝囊的被人杀死,快点!”   “砰砰砰砰!”   图尔格官威大作,见人就踢,一阵泥水飞溅之后,士兵陆陆继继站了起来,却让他心寒的是,大多都是一副萎靡不振的样子,目光无神,病歪歪的,拄着长枪,仿佛风一吹就倒,即便偶有些人的眼神还很亮,可透射出来的,是恨意,是因图尔格把他们带入绝境,是对图尔格的恨!   “大人,咱们什么时候能回家啊?”   一个有气无力的声音从人群中传来。   图尔格浑身剧震!   什么时候能回家?恐怕一辈子都回不了!   “大家熬过今夜,或许大将军就在路上了!”   图尔格底气不是太足的丢下句话,就匆匆而去。   他没脸再呆,更没法面对着诸多士兵的目光。   ……   清晨,雨势渐小,但西北大风一阵紧似一阵,清军阵地上,士兵冻的前胸贴后背,咳嗽声此起彼伏,甚至发高烧的也有不少人。   “哎~~”   图尔格巡视着阵地,重重叹了口气。   “大人,快看!”   哈克图突然发出了惊恐之极的声音。   图尔格向前一看,顿时心头拨凉,凛冽大风中,荡寇军涌出营寨,分明是要发动总攻了。   “集合,集合!”   图尔格凄厉大叫。   梆子声、号角声与鼓声瞬间大作,可是满洲士兵依然东倒西歪,不情不愿的去集合,如不知外情的人遇上,再换一身行头,还以为这都是大明的痞子兵呢。   其实想想也不奇怪,所谓盛极而衰,清军渡黄河之时,处于极盛状态,但首先,外蒙扈从被打残,汉军八旗近乎于全灭,最精锐的满洲八旗与蒙古八旗也是伤亡惨重,之后趁夜突围,无功而返,被围困在狭小的地域内,清军不败的神话就此打破,也把他们那满腔的自信撕开了一道血淋淋的豁口。   接下来的围困,又如软刀子般剐去清军的士气,再加上逃跑无望,缺衣少食都是消磨士气的毒药,昨夜的一场风雨,则如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清军垮了!   “杀!”   四面八方,突然喊杀声大作,火炮隆隆鸣响,一枚枚炮弹打向清军阵地,以摧毁打击各种轻型火炮为主,为总攻作着最后的洗地。   偏生自己的士兵全然没有抵挡的意思,消极的躲避炮火,还有各色小声议论,图尔格只觉得很多人看向自己的眼神起了变化,哪怕他从不敢设想会发生兵变,但脊椎尾骨,仍有一股寒意冉冉升起。   如果他有办法能带着全军渡黄河,还有点底气,可现实是束手无策,豆大的汗珠瞬间布满了额角。   炮火洗地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旗人下意识汇聚成一团,蒙古人中的喧哗声则是越来越大。   “上,今日纵然是死,也要死的光荣,为皇上尽忠!”   图尔格拨出刀,凄厉大叫。   林丹汗之子额哲却是道:“图大人,此战已经败了,又何必让战士们去送死,降了或有条生路。”   “你说什么?”   图尔格如杀人般的目光瞪着额哲。   额哲道:“我说,死战不如投降!”   “好,好!”   图尔格连连点着头,大怒道:“你的父亲与皇上作对,但皇上并未留难于你,反而让你继承你父余部,对你推心置腹,又把爱女固伦温庄长公主许配给你,你就是这样报答皇上的恩情?”   “哼!”   额哲冷哼一声:“父王与清国皇帝无怨无仇,无端被其攻打,兵败之后,老死他乡,含恨而终,我的母亲,又被迫许给了济尔哈朗,受其银辱,你当本王不知,老憨无时不刻想要取我的性命,若非我机灵,怕是去年就死了,我与老憨不共戴天。“   说着,就转头唤道:“蒙古的勇士们,从今日起,我们不再替老憨卖命,重新与大明结盟!”   “与大明结盟!”   “与大明结盟!”   蒙古人,包括外蒙喀尔喀部的战士,纷纷拨刀怒吼! 第二一八章 不战而降   (谢谢好友5335YN的月票~~)   清军阵地的上的喧闹声传了过来,慧英不由哧笑一声:“李公子,蒙古人倒是打的好算盘,眼见着不行了,就想着向你投降,以前蒙古人不是挺厉害的吗,现在怎么变得和墙头草一样?”   李信道:“蒙古人自从被逐出中原之后,就不复当年之勇,土木堡之变是蒙古人的最后一次复兴机会,但是也先在北京城下无功而回,就预示着蒙古的衰落已不可避免。   事实也正如此,蒙古分裂内乱不断,以林丹汗来说,表面上是蒙古的大汗,但喀尔喀蒙古不听号令,势力范围只局限在察哈尔一带,而察哈尔内部,又大小汗王林立,林丹汗没有绝对的权威,这样的蒙古,哪还有什么战斗力,有奶就是娘不奇怪,否则也不会被满洲人爬到头上。”   “李公子,那我们要不要帮助蒙古人?”   张鼐问道。   李信摆了摆手:“顺其自然,蒙古人也不是什么好鸟,拿来当枪使还是可以的。”   荡寇军暂时没再进攻,施加着压力,观望着局势发展。   蒙古人与满洲人已经自发的拉开了距离,互相戒备的看着对方,一股躁动的气息蔓延开来。   图尔格急的满头是汗,他虽然是多尔衮的人,但是绝无可能背叛大清,多尔衮与皇太极,只是满清政权内部的争权夺利,在对外方面,还是一致的。   额哲又冷声道:“图大人,咱们有家有小,也要活命,实在是对不住了,本王劝你老实点,投降未必不是一条活路,但是与我内讧的话,只怕一个都活不了。”   随即就猛一挥手。   蒙古人纷纷跨上战马,张弓搭箭。   满洲人是渔猎民族,在骑射方面,远远不如蒙古,之所以能征服蒙古,关键因素是满洲人团结,而蒙古四分五裂,并不是说满洲的武力要比蒙古强。   被那亮闪闪箭矢指着的滋味绝不好受,图尔格举目一看,并不止他自己,满洲人全部被箭指着,噤若寒蝉,空气中充满着紧张的气氛,在这时刻,只要有一人射箭,就会引发连锁反应,内讧将演变成现实。   想到不是死在荡寇军的枪下,而是蒙古人以下克上,图尔格接受不了,与蒙古人内讧,只会亲者痛,仇者快,结果还是死,可是不与蒙古人内讧,就是被俘的下场。   他想到了自尽,铮的一下拨出佩剑,周围没人劝他,都看他有没有自杀的勇气。   他的手剧烈颤抖,几次想抹脖子,却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怕死,打了一辈子仗,活到快五十岁,年轻时不怕死,到老来却怕死!   “当锒!”一下,图尔格的佩剑失手落地。   这等于给全军传达了一个投降的信号,满洲士兵们纷纷扔下武器,接受着命运的裁决!   “哎~~”   图尔格叹了口气,目中满是悲怆,他觉得,自己成了满洲的罪人!   战斗还未打响,就结束了,清军原有一万四千人,因病饿,有近千人失去战斗力,其中内外蒙古占八千,满洲兵有将近五千。   因蒙古属于阵前举义的性质,与满洲人甄别开来,放下武器,交出战马之后,暂时带往一边安置,满洲人则是每两个把辫子系在一起,打上死结,凡有私自解开者,皆杀,交给那三千汉军八旗看押。   汉军八旗受够了满洲人的奴役,有这机会,纷纷报复回来,比如走的好好的,突然伸脚下一绊,一人跌倒,另一个也跟着摔倒,还因头发系在一起,骤然施加的拉力,那头皮是麻辣麻辣的疼!   总之,把两个人系在一起,怎么都不方便。   一群满洲降将也被带到了李信面前。   “你就是图尔格?”   李信问道。   “哼!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看老子可会皱一下眉头!”   图尔格反缚双手,闷哼一声,怒视李信,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李信摆摆手道:“图尔格,你是多尔衮的人,清国诸多文臣武将中,本司令独钦佩多尔衮,听说多尔衮与布木布泰暗中有一腿,哈,居然敢给皇太极戴绿帽子,当真是好胆识,本司令虽未与之谋面,却神交久矣,又怎么可能杀你,你多心了。”   “放你娘的狗屁!”   图尔格咆哮如雷。   李信淡淡道:“掌嘴!”   “居然嘴里不干不净,谁给你的胆子?活的不耐烦了吧!”   何虎狞笑着大步迈出,揪住图尔格的领子,啪啪啪啪左右开弓,一个接一个的大耳刮子扇了过去!   黄海后悔不迭,这明明是亲卫连的份内事啊,和他前锋营有什么关系,可是耳刮子已经扇上了,他总不能要求何虎退下来吧。   图尔格给扇的两颊通红,嘴角渗出丝丝鲜血。   “够了!”   大概扇了百十下,李信挥手止住,何虎一把将图尔格推到了地上,还如不解气般的猛踹了两脚。   李信这才道:“我知道你不信,但多尔衮和布木布泰有一腿在大明早已不是秘密,无非是你们捂着盖着,怕说出来丢脸罢了,过一阵子,我们荡寇军办的明报,将会连载《庄妃情史》,将此事的来龙去脉,以及布木布泰色诱洪承畴一一道出,其实你这人啊,也算条汉子,所以我奉劝一句,你骂我,也就算了,但是你骂我娘,就别老子把你嘴撕烂!“   “呸!”   图尔格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气恨道:“有种就杀了我,我绝不会降你!”   李信沉声道:“满洲五次入寇,杀害我大明百姓数以百万计,掠得人口资财无数,此仇此恨,不共戴天,即便你有心降我,我也不会容你,你太高看自己了,留你一命,是你暂时还对我有些用处。”   说着,就向佐领哈敏看了过去。   哈敏本能的摆出了一副不屑之色,做好了被杀的准备。   李信道:“我不杀你,你回沈阳,给老憨带个话,拿洪承畴来换图尔格,成与不成,给个准信。”   “什么?”   哈敏大吃一惊。   李信不耐的挥了挥手:“带下去,把他头发剃了,扮成和尚,尽快送他过河!”   两名亲卫把哈敏推了出去。   李信又道:“图尔格单独关押,别弄死了!”   “得令!”   众将抱拳施礼。   “走,我们去看看蒙古人!”   李信带着一群人,快步离去。   蒙古诸王,早已等的心焦,一见李信,连忙按蒙古礼节施礼:“参见总司令!”   “迷途知返,为时未晚,各位不必多礼!”   李信摆了摆手。   “多谢总司令!”   蒙古诸王纷纷起身。   李信看向了额哲,这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大饼脸,小眼睛,典型的蒙古人相貌,于是点点头道:“本司令素闻林丹汗英名,可惜未能与之驰骋疆场,甚为遗憾,今见你,方知虎父无犬子,你父的公道,早晚我必为你讨回,察哈尔大汗的位子,也是你的。”   “自今日起,我额哲这条命,就卖给总司令啦!”   额哲虎目含泪,浑身颤抖,跪倒在了地上。   土默特部土王逊库登特单手捧胸,深礼一礼:“尊敬的总司令,感谢您的不杀之恩,我愿意派些人手回草原,为您献上一万只牛羊和一千名美女,以表达我的感谢之意,我们蒙古大草原上的牛羊肉质鲜嫩,我们蒙古族的美女能歌善舞,婀娜多姿,您一定会喜欢的。”   科尔沁土王杜尔伯特跟着施礼:“尊敬的总司令,满洲人明面上与我们蒙古结盟,实际上却是把我们当敌人对待,处处提防,我们最好的美女和牛羊要献给满洲贵族,他们的索取永无止境,但是他们凶狠,残忍,我们只能忍气吞声,寻找机会,现在佛祖赐下了您,让我们跟着您去反抗满洲人的暴政,我们相信,在您的带领下,一定会打败残暴的满洲人,把他们重新赶回深山老林。   为表达敬意,小王也愿意向总司令奉上一万只牛羊和一千名美女!” 第二一九章 临清大捷   (谢谢好友脱光的孤狼与好友书友161201205301217的各两张月票~~)   李信满面笑容,但谁都没在意,他的眼角,隐约有一缕寒芒闪过。   对于蒙古人表达的忠心,他一个字都不信,满清发迹之前,蒙古没吃没喝,就会来打劫大明,既便是林丹汗,丢掉了察哈尔之后,也从大同的方向进攻大明,因为他的辎重牛羊全部丢失了。   蒙古人就是一条恶犬,给他肉骨头,他朝你摇摇尾巴,转身离去,但如果断了他的粮,那对不起,是会咬人的,满蒙一家也不是空口说说,满洲人入关寇掠,蒙古人造下的孽不比满洲人少,只是眼下还未到清算的时候,毕竟从敌人内部瓦解,打拢一派,打击另一派,才是最正确的手段。   至于蒙古土王许诺的牛羊和美女,一看就是空头支票。   满清把蒙古划分为四十九旗,每一旗设有旗主,蒙古人的实力被切割的七零八落,一个土王,撑死下辖两三个旗,哪有那么大的财力和人口献上一万只牛羊和一千名美女?   即便有,也没法经过明朝的地盘送到自己手上。   更何况蒙古女人不符合李信的审美观,而且蒙古人不讲究,有客人上门,往往与全家睡一张帐篷,半夜里,家中的女儿或妻子会钻进客人的被窝干那事,用以招待客人,导致姓病泛滥成灾。   据统计,民国时期,蒙古人百分之九十以上都有姓病。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蒙古的衰落,有自身的因素,有满清的减丁政策,但姓病泛滥也是个不可忽视的重要推手。   李信不敢沾蒙古女人,也不敢让手下的将士去沾。   “诸位的好意我心领了,从今往后,咱们就是一家人,汉蒙一体,同心协力,让草原恢复昔日的宁静。”   李信呵呵笑道。   以额哲为首的蒙古诸王齐齐抚胸施礼:“愿唯荡寇军马首是瞻!”   “好!”   李信却是脸一沉道:“今日,我就与蒙古诸部歃血为盟,不过一是一,二是二,该有的流程还是要走,请把你们手下的人叫过来,交投名状!”   满洲人将被押往海州挖矿,但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去开矿,一些生病的,李信没义务为他们治病,拿来祭旗最好不过,约有六七百人。   蒙古几个王爷面面相觑,除了额哲,没有谁是真心投靠李信,无非是战败,弯下腰求个活命而己,他日重回草原,自然不会再把荡寇军当回事,可是交了投名状又不一样啊,亲手沾上满洲人的鲜血,就不会再有回头路,一时之间,竟颇为犹豫。   额哲是林丹汗长子,对皇太极心怀怨恨,他倒是真心希望李信能把满洲人赶回深山老林,恢复自己察哈尔大汗的地位,于是带头道:“拿刀来,本王先杀一个,以示决心!”   一名亲随递上了蒙古弯刀。   额哲探手接过,向那群被押来的病歪歪满洲俘虏走去,探手抓起一个,弯刀从脖子刺入,再一旋,一颗头颅滚落地面。   “好,小王爷爽快!”   李信赞了声。   “总司令,应该的!”   额哲施了一礼,就看向了蒙古诸王。   这些王爷,心里把额哲骂的狗血淋头,尤其是科尔沁王爷杜尔伯特。   科尔沁在蒙古各部中,是满洲人真正的同盟,部族中的漂亮女子大多许给了满洲权贵,打个比方,科尔沁就象辽国的萧家,是后族,他本是抱着权宜之计,他也相信,皇太极不会为这点小事为难于他,但是杀了满洲人不一样啊。   只不过,连额哲都杀了人,他不杀,恐怕今天掉脑袋的就有他一份,他分明觉察到李信那投来目光中,隐约带着的杀机!   杜尔伯特勉强哈哈一笑:“小王爷都带了头,本王自是不甘人后,拿刀来!”   额哲把那柄血淋淋的弯刀递了过去,杜尔伯特猛吸了口气,走上前,弯刀一旋,割下了一名满洲士兵的脑袋。   接下来,其余诸王有样学样,一人杀了一个,然后是普通蒙古士兵一拥而上,把那几百个俘虏剁成了肉泥。   再接着,就是歃血为盟仪式,杀了匹马和鸡,把血混在一起,先各人在上下嘴唇抹了抹,再倒入酒中,一饮而尽,仪式就算完成了。   额哲是最高兴的,等于是把科尔沁部与土扈特部绑在了他的身上,向满清复仇的希望又大了几分,他倒没怀疑李信将来会控制蒙古,毕竟自古以来,草原就游离于中原王朝之外,中原王朝不是对草原没有想法,而是有心无力,往往是扶植起一个倾向于自己的部族,既便是满清手段多了些,但是也没有直接控制草原,且多以拉笼怀柔为主,他相信李信也不例外。   很明显,李信要想扶植草原势力,他额哲是首选的,这也是他冒着硕大风险,率先向李信效忠的主要原因。   收了群仆从军,李信也很满意,锐目一扫,便大声道:“蒙古的朋友们,从今往后,我们就同舟共济,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但是有些丑话我必须说在前头,我们荡寇军,军纪森严,不允许任何烧杀抢掠与尖银妇女的行为,触犯者,不分官阶大小,定斩不饶,所以我希望各位管好自己的手下,别犯到我手上时,又怪我不留情面。   当然,蒙古人是我们荡寇军的友军,也是我李信的朋友,今后在战争所得的财货分配上,会有一定的倾斜,绝对不会让大家吃亏,好了,废话不多说,今晚我设宴,款待诸位!”   ……   蒙古人抢掠惯了,虽然很不满李信的禁令,但形势比人强,打落牙齿也要吞下去,均是讪讪应下,当天晚外,李信摆开酒宴,招待蒙古降将,蒙古兵,也由战士们陪着,大块吃肉,大口喝酒。   ……   三日后,南京街头。   “号外,号外,临清大捷,临清大捷!”   大清早,报童挥舞着报纸,满街叫卖。   “什么,临清大捷?给我来一份!”   一名中年人掏出几个铜板,买了份报纸,只见头版头条,一列硕大的黑字!   荡寇军总司令李信率主力,于临清城下大破清军镶白旗都统图尔格所部五万,合计毙敌三万五千,林丹汗之子额哲、外蒙土爷乌达与昭哈通,土默特土王逊库登与科尔沁土王杜尔伯特阵前举义,反弋一击,全歼残敌,俘获自图尔格、护军校尉珠克图以下满洲士兵四千,汉军八旗三千……“   那名中年人突然浑身颤抖起来,啊啊大叫道:“胜了,胜了,荡寇军击败了鞑子!”   “我就说,李司令肯定行!”   满城民众,欢欣鼓舞,就象是自己的胜利一样。   “号外,号外!”   清早,姑娘们才刚刚起床,卞玉京就拿着报纸奔进了媚香楼,满脸的兴奋激动之色。   “什么号外?”   顾横波已经由陈贞慧梳了笼,这段日子以来,二人双宿双飞,居住在媚香楼里,当真是一对壁人。   这时,顾横波与陈贞慧结伴从屋中走出,不由问道。   卞玉京兴奋道:“李司令在临清城下全歼了鞑子五万大军,快看,今天刚出的!”   “哦?”   顾横波连忙接了过来,细细看去,那秀眉越看拧的越紧。   李香君与候方域也奔了出来,凑头看去,候方域因自家老父在扬州城下无功而返,颇为心塞,再一看到荡寇军大捷,顿时不乐意的哼道:“谁知道是不是吹出来的。”   “呵!”   卞玉京怒极而笑:“候公子,那你倒是吹一个给我看看啊,哦,对了,你爹不是去攻打扬州了么,你可以在理报上发表,候制军于扬州城下大破荡寇军,斩首多少多少,因贼以全城百姓相挟,制军菩萨心肠,不得不退军回返。”   说着,就咯咯咯的娇笑起来,那素白的手指掩着檀口,胳膊倚着栏杆,那柔弱的模样,让人恨不得搂入怀里,大加爱怜,但候方域却是大怒,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他真有种把卞玉京扒光,当场叉叉的冲动。 第二二零章 宗敏密报   (谢谢好友书友20180423233809885的两张月票~~)   候方域气急败坏,陈贞慧隐有怒色,顾横波和李香君则是心神不宁。   一个女人的价值,归根结底由她所依附的男人来决定,从目前来看,荡寇军的大捷就是候方域与陈贞慧的噩梦,一旦李信挟大胜之威进了南京,不说被杀,最起码也要失势,顾横波与李香君心有不安也是正常的表现。   卞玉京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快意上涌,就好象她看中的男人走上了人生巅峰,连带着她也身价倍增一样。   要知道,秦淮河畔的名伎,彼此之间的争宠夺艳与明争暗斗是很激烈的,李香君傍上了候方域,而候方域的老子候恂督师南京,连带李香君的身份都迎风见涨,陈贞慧则是官宦世家,又与候方域是好友,使得顾横波的身价也抬高了好几个等级。   说白了,她俩相当于贵妇人,而自己与寇白门无依无靠,要不是与柳如是气味相投,只怕早就被暗算了。   至于董小宛与陈圆圆,为个冒襄争风吃醋,并不涉足政治理念,算是个局外人。   卞玉京难得有如此扬眉吐气的一天,于是哼了声:“我只是拿过来给你们看看,信也好,不信也罢,与我无关,好了,我得去阿媚家里报喜了,噢,差点忘了告诉候公子,李公子对阿媚有意,阿媚也芳心暗许,恐怕不用多久,候公子就能接到阿媚的喜贴呢,嘻嘻,我得走了!”   伴着一声娇笑,卞玉京快步离去。   “这贱人,早晚要她好看!”   待得卞玉京的身形从眼前消失,候方域忍无可忍,狠狠一拳击在了墙上。   陈贞慧和李信没什么过节,要说有,也是立场上的不同,他不认为李信会冲这点小事报复自己,此时看着候方域的怒容,倒是有了种兴灾乐祸的感觉,关键就在于,以前他在复社的地位要比候方域高,但是在候恂督师南京之后,候方域一跃而为了复社第一人。   而且候方域总是明里暗里的暗示他拿顾横波交换李香君,从本心来说,陈贞慧是愿意的,他贪图的是顾横波的美色,从未真正想过把顾横波带回家,但是他觉得自己吃亏啊。   李香君与候方域处了好几年,早已没了激情,而他为顾横波梳笼没多久,他仍迷恋顾横波的身体和风情,所以一对一的交换他觉得吃亏,他指着候方域能在经济上有所补偿,可是候方域不仅一毛不拨,还隐隐仗着候恂的势威胁他!   这时,陈贞慧便是劝道:“朝宗(候方域表字)兄,我看还是算了吧,寇媚傍上了李司令,那可是粗大腿啊,而寂媚与卞赛情同姐妹,说不定将来还会两女共侍一夫呢,咱们别招惹她们了,免得招来灭门之祸呐!”   李香君想起自己曾给对寇白门和卞玉京的态度,也是心里担心,叹了口气道:“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惹不起,还躲不起么?”   顾横波心里堵的慌,她愿指望傍上陈贞慧,将来能吃香的喝辣的,可谁能料到,陈贞慧眼见就要不行了,自己真是有眼无珠啊,清清白白的身子,就这么白白便宜了个废物!   这简直不能想,越想越是懊丧,如果自己再自重一些,矜持一些,象寇白门和卞玉京那样,不轻易许人,把清白的身子留给李信,那该多好?   而如今,自己已是残花败柳,既便有心倒贴,人家也未必看的上眼。   媚香楼里,各怀心事,寇白门的家就在钞库街,秦淮河畔,与媚香楼隔着不远,此时欢呼阵阵,与其说是为荡寇军的大捷兴奋雀跃,倒不如说成是为寇白门高兴。   自从邵时信向寇白门献过殷勤之后,连面都没见过的两个人,居然开始传起了绯闻,还有声有色,什么鸿雁传书,诗词藏情,李信与寇白门朗情妾意,已私定了终生,等等诸如此类。   “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一院子的丫鬟仆人在春香的带领下,向寇白门道喜。   哪怕是再没有眼界的丫鬟妈子们,也知道只要搭上李信这条线,自己的好日子就要来了。   寇白门无可奈何,幽幽叹了口气。   ……   北京!   崇祯看着塘报,目光呆滞,说不出是喜是怒。   王承恩于丹墀下伺候,不敢说话。   凭着他对崇祯的了解,清楚这是暴风雨来临之前的平静,如果换了大明的任何一个总兵取得这份大捷,崇祯都会高兴的手舞足蹈,可偏偏这人是李信!   崇祯又怎么可能高兴的起来?   但是他又不好说什么,毕竟李信获得了自崇祯登极以来,对东虏的第一次彻头彻尾大胜。   乾清宫里的气氛仿如凝滞,王承恩只觉得背心满是汗水。   好一会儿,崇祯缓缓道:“连信贼都能大破东虏,周延儒率三十余万大军,却任由东虏在河北攻城掠地,是干什么吃的,告诉他,让他一个月内提着阿巴泰的头颅来见朕,否则,就提着自己的脑袋回来!”   “奴婢遵旨!”   王承恩施了一礼,赶忙离去。   李自成在开封城下眼看没几日就要城破,达成他的夙愿,却是黄河破堤,大水漫灌,数十万百姓死于非命,他和罗汝才的军队陷于水中,无力动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周王与陈永福、高名衡带着万余兵卒落荒而逃。   虽然从名义上,他得到了开封,可是满城死尸,一个活人都没有,几乎大半个城都被泥沙掩埋,这样的开封有什么意义?   哪怕距离水淹开封已经有了一段时间,但是一闭眼,李自成的眼前仍会出现开封被淹时的惨象。   他看到洪水淹没着开封附近的大小村庄,无数的房屋纷纷倒塌,草屋顶上坐着逃命的人,漂在水上,水里满是木料和家具,年轻人爬上树,但一颗接一颗的树木被洪水冲倒,水声中夹杂着哭声和呼救声。   没被水淹的地方,到处都是老百姓扶老携幼,牵着牲口,哭喊着逃离家门,向附近的高处奔逃,因为下了多天雨,泥泞很深,还有积水,老人和儿童不断跌倒。   在与罗汝才撤离开封之后,经议定,两军决定先攻打承天府,再去打襄阳。   承天府即湖北钟祥,因嘉靖的生父出生于此,又是陵寝所在,遂改州为府如凤阳故事,定府名承天,附郭县曰钟祥,以重陵寝。   这日,闯曹联军开到了距离承天府还有两百里,暂时安营扎寨。   李自成正在帐中独自看着地图,研究未来的走向,毕竟攻打开封等同于失败,而李信却节节壮大,让他生出了强烈的危机感,他几次想与李信提前决战,把对手扼杀在萌芽中,却又几度犹豫,而每一次犹豫,李信的实力都膨胀一大截,让他越来越觉得错失了动手的良机。   “大哥!”   这时,刘宗敏匆匆步了进来。   “什么事?”   李自成转过身问道。   刘宗敏愤恨道:“娘的,咱们看走眼啦,那罗汝才暗地里和左良玉勾结!”   “此事当真?”   李自成大吃一惊。   刘宗敏点点头道:“有弟兄看到贺一龙的心腹赵应元,秘密潜入曹营,不知谈了什么,然后次日夜晚,与罗汝才的外甥王龙偷偷出营,向襄阳的方向去啦。”   李自成沉吟道:“襄阳不正是左良玉苟延残喘的地方么?”   “这不正是!”   刘宗敏附和道:“一个赵应元,一个王龙,偷偷往襄阳,除了去见左良玉,还能做什么,大哥,要小心啊,当初在开封城下,罗汝才就阳奉阴违,若是他勾结了贺一龙与左良玉,起兵突袭,后果不堪设想啊!”   “这贼呸!”   李自成狠狠骂道:“张献忠不容他,他来投老子,老子给他吃给他喝,每破一城,都分他三到四成的收获,想不到竟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老子非扒了他的皮不可!”   说着,还如不解气般,狠狠一拳擂在了桌子上! 第二二一章 山东巡抚   (谢谢好友老衲不吃素的两张月票,好友龙哥2628的月票~~)   李自成这一拳,虎口都震出了血丝,由此可见心里的愤恨,刘宗敏连忙扯了块布,替李自成包扎上,才冷笑道:“这姓罗的和咱们不是一路人,正好借这机会铲除,大哥,要不立刻把他召来兴师问罪,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当场宰了他!”   李自成也有刹那的心动,但还是摇摇头道:“罗汝才不算什么,但他手下还有二十来万人马,杀他容易,夺他人马难,此事须长从计议,待拿到他与左良玉勾结的实证再动手也不为迟,你去把军师找来,咱们合计合计!”   “姐夫!”   刘宗敏正要出去,高一功又匆匆奔了进来。   “什么事?”   李自成问道。   “姐夫,你的手……”   高一功留意到了李自成手腕上缠着的布条。   “没事,你快说!”   李自成挥了挥手。   高一功这才压低声音道:“李信在临清城下,全歼满清镶白旗都统图尔格率领的五万大军,其中蒙古人阵前倒弋,投了李信,并生俘自图尔格以下的满洲人近四千。”   刹那间,帐内的空气凝滞了!   李信一战全歼五万清军,对于闯军来说,绝对是个噩梦般的坏消息!   “呵~~”   好一会儿,刘宗敏轻蔑的笑了笑:“鞑子也不怎么样嘛,也是那兔相公赶的巧,大哥在河南一带用兵,倒是让他捡了个便宜。”   “诶~~”   李自成挥挥手道:“莫要轻视那小子,鞑子还是很厉害的,否则官军也不至于连战皆北,即便是洪承畴都被生擒了。”   “不错!”   高一功附合道:“李信的人马不多,但他的兵都是精兵,敢于打硬仗,也不知他是怎么训练出来的,对了,我倒是想起一事,姐夫可还记得,曾从李信手里买了一千把燧发枪,后来着工匠仿制,这枪造起来不难,就是太费时间,一条枪管要个把月才能完成,我就不明白了,那小子怎么可能这么多条枪?”   “咝~~”   李自成与刘宗敏双双倒吸了口凉气,想想也是这样,李信非常看重火枪兵,他的军中,除了炮兵,绝大部分都是火枪兵,传统的弓箭手,长矛手,刀牌手越来越少,只有骑兵还具有一定的地位,而火枪的威力他们是清楚的,从李信那买来的一千杆枪确实顶用,尤其是雨天,弓箭用不了,火绳枪也不能用,就靠着燧发枪了。   “那兔相公定然藏了私!”   刘宗敏不愤道。   高一功无奈道:“那又怎么样,当时讲好,是十万两银子,买他一千枝枪,钱货两讫,他总不至于,再把造枪的方法告诉我们吧?“   李自成烦躁的摆了摆手,在大帐里来回走动几步,突然转身道:“一功,你再去找一下李信,带一百万两银子,再买他一万条枪!”   “大哥,又给他送钱?”   刘宗敏不满的瞪着李自成。   李自成叹了口气:“谁让他的枪好使呢,接下来,咱们可得大战连连啊,先是承天府,然后攻打襄阳,郧阳(今湖北十堰),再入关中,攻破西安,有些枪在手上,弟兄们也能少些伤亡,反正咱们手头的银子花不出去,那就换些有用的家伙好了。”   高一功道:“姐夫说的也是,只是光买枪,我觉得总是便宜了那小子,诶,我倒是有个好主意,那黄河大堤明明是高名衡和陈永福扒的,但外面都赖在了我们头上,那小子不是办了份报纸吗,我们买他枪械的条件,就是让他在报纸上澄清事实,总哨你看如何?”   “这主意好!”   刘宗敏猛一拍大腿,随即道:“大哥,我也有个主意了!”   “哦?”   李自成诧异的看着刘宗敏。   刘宗敏狞笑道:“那袁时中不是总缠着大哥帮他把慧梅抢回来么,可这毕竟是家里事,也是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的故事,闹到兵弋相见没必要,我看一功不如把袁时中带上,让他直接去找小鼐子索要慧梅,能不能要回来就看他的本事,大哥觉得怎样?”   李自成不由与高一功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一个字,毒!   ……   天色渐渐黑了,李信践行诺言,与慧梅义结金兰,简单的仪式过后,慧梅平静的看着李信,实则有一种想哭的冲动,如果仅仅从本心出发,她宁可把李信和张鼐对调一下,与张鼐义结金兰,再给李信作妾,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任性,否则会害了李信。   毕竟李信是打着为张鼐出头的名义才把自己抢了回来,如果霸占了自己,张鼐会不会反目,别人又会怎么想?她觉得自己不能害了李信。   更何况张鼐对她一往情深,错过了张鼐,就不会再有对自己那么好的男人了,既然心爱的人不可得,那就嫁给一个爱自己的人吧!   “慧梅!”   慧英见着慧梅的神色,大概能猜出在想什么,于是轻声催促。   慧梅凝视向了李信,美眸中带着丝情义,也有着决别,咬了咬牙:“哥!”   “慧梅,今后我拿你当亲妹看待!”   李信笑了笑。   “呜呜呜~~”   慧梅只觉心头酸涩难当,猛扑入李信怀里,失声痛哭起来。   李信很想避嫌,但是慧梅抱的紧,不用力推不开,再一看张鼐,一脸的唏嘘同情,看不出有吃醋的样子,不由暗道一声傻小子,算了算了,抱就抱一会儿吧,也是最后一次拥抱了。   慧英和高桂英相视一眼,暗感无奈。   好在慧梅没抱多少,就推开李信,擦了擦眼泪,也偷偷看了眼张鼐,才道:“哥,我失态了!”   “没什么~~”   李信笑道:“呆会好好洗个脸,打扮一下,再换身衣服,今晚是你和张鼐的大喜日子,可别再哭哭泣泣了。”   “嗯~~”   慧梅点了点头。   哭过一场,她的心情也好多了。   “慧梅,我们先下去吧!”   高桂英和慧英一左一右夹起慧梅,离开了屋子。   张鼐浑身都透出一股兴奋劲,就好象精力过度旺盛,无处发泄一样,李信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正色道:“张鼐,过个两三日,慧梅和慧英先回扬州去,我打算让你负责山东这一块,不过你别担心,你们分开不了多久,明年我把慧梅调到你身边,主持明报在北方的发行工作,你看如何?”   “山东巡抚?”   张鼐目瞪口呆道:“李公子,我怕担当不了,坏了你的大事!”   李信问道:“这大半年来,我把你带在身边,多少你总学了点东西吧?”   张鼐挠了挠后脑壳,不是太自信道:“是琢磨了些,可朝庭能当上巡抚的,哪个不是四五十岁,胡子一大把?”   李信摆了摆手:“胡子不代表资历,年龄也不是吹嘘的资本,人家能做,你为什么不能做,这段时间,我也在观察你,你这个人呢,优点还是有的,比如说刻苦勤恳,做事用心,精力充沛,善于学习,你要对自己有信心,再说慧梅将来的地位不会比慧英低,主管一方文化宣传,这可是我们荡寇军的重中之重啊,你做为一个男人,不能不如她吧,难道你愿意在她面前矮一截?”   “那……那我试试?”   张鼐又挠了挠后脑壳。   李信脸一沉道:“张鼐,我希望你把挠后脑壳的毛病改掉,如果头痒痒了,就勤洗头洗澡,你要记住,你是大官,不要做出一些幼稚的举动,让人以为你好欺侮!”   “是!”   张鼐猛挺起胸膛。   李信点了点头:‘你也别太紧张,抚巡就那么回事,你以前在李闯手下,也管过不少人,你所欠缺的,无非是置地安民的经验罢了,这不能怪你,李闯流窜成风,根本就没想过到置地安民……“   “呵呵~~扯远了!”   李信笑了笑,便道:“过几日,我就带兵渡过黄河,看看能不能把阿巴泰也打掉,你暂时先留在临清,我会弄些人手来协助你,招降各州县,按我们的老办法来,并且多利用当地的自然资源,组建国有相关企业,对于大户,不管之前做过什么孽,只要诚心悔过,可继往不究,对于王爷,也不要杀,废为庶人,剥夺财产,集中看管,具体的,这几日我给你列一份表格。”   “得令!”   张鼐深吸了口气,仿佛肩膀担上了千钧重担! 第二二二章 洞房花烛   (谢谢好友frb9898与好友陳锦昌的月票~~)   入了夜,简短的婚礼仪式过后,张鼐与慧梅入了洞房。   看着坐在床上,披着红盖头的心上人,张鼐既紧张,又激动,站在慧梅面前,几次想把红盖头掀开,却又不敢。   “张鼐,坐!”   还是慧梅先道。   “噢!”   张鼐挨着慧梅坐了下来。   慧梅不再吱声,坐着一动不动,似乎在等着张鼐来揭开自己的盖头,实则心里暗暗叹了口气,她还记得,上一次为自己揭开盖头的是袁时中。   虽然她是被逼迫嫁与袁时中,但无论怎么说,袁时中也是她的丈夫,所以在新婚之夜,哪怕她排斥,却没有太多抗拒,让袁时中进入了自己的身体,因为丈夫享用妻子的身体,是天经地义,她没有理由拒绝。   她的心头,居然有袁时中那朦朦胧胧的身影淌过,原本她以为自己不会再想起袁时中,但是在第二次新婚之夜,还是想起了第一次的前任。   当然,这不是说她对袁时中有感情,否则也不会同意打掉袁时中的孩子,只是觉得天意弄人。   “哎~~”   慧梅幽幽叹了口气,自己掀去了盖头,看向张鼐。   “慧梅?”   张鼐不解道。   慧梅肃容问道:“张鼐,我嫁过人,破过身,你会嫌弃我么?”   张鼐大叫道:“慧梅,你怎么会这样想,这不是你的错,是袁时中那狗贼玷污了你,你放心,我绝不会嫌弃你,反而会把你捧在手心,这一辈子,我也不纳妾!”   “张鼐!”   慧梅动容的看了过去,心头悄然浮现出了一丝感动。   张鼐哪怕再憨,也知道是时候了,不禁抱住慧梅,呵呵笑道:“我张鼐说话算数,慧梅,春宵一刻值千金,我们……开始吧?”   慧梅顿时俏面绯红,不愤的轻捶了下张鼐。   偏偏张鼐被吓住了,不知道慧梅是什么意思,坐着一动不动。   慧梅暗暗摇了摇头,这傻相公啊,不过傻也有傻福,最起码能一心一意的对待自己,想到这,心里倒是释然了,于是轻推了下张鼐,嗔道:“熄灯!”   “噢噢噢!”   张鼐回过神来,大踏步走过去,鼓足腮帮子,猛的一吹!   ……   隔着几间屋子,今晚也是李信与慧英的好事,慧英身着嫁衣,打扮的花枝招展,软软伏在李信怀里,叹了口气:“李公子,我有些不安。”   “怎么了?”   李信抱紧了些。   慧英情绪低落道:“你对我好,我知道,但你们男人呀,总是喜新厌旧,将来你若是当了皇帝,那我就是你的妃子,被锁在深宫里,不知多久才能见你一面,就算想见你吧,还得通报,通报过了,还得向你磕头,我不想我们的关系变成那样,可是我又知道,这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有些后悔被你的花言巧语骗了。”   李信捏了把那滑嫩嫩的脸蛋,笑道:“所以你后悔了?”   慧英咬咬牙道:“我性子野,闲不住,让我以后和一群娘们儿争风吃醋,我可做不来。”   李信道:“那我给你个后悔的机会。”   “呜呜呜~~”   慧英突然搂住李信的脖子,哭了起来:“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人家的心都被你骗走了,你现在倒说出这种话,你有没有良心,反正我不管,你要是对我不好,我就……我就……”   “就怎样?”   李信追问道。   却是突然之间,脖子上一疼,就在他本能的要把慧英推开的时候,感觉又变了,酥酥麻麻,有一股吸力,不片刻,慧英直起身子,仔细看了看,红着脸拿起一面小镜子递给李信:“你自己看?”   李信一看,草,被种了颗草莓!   慧英则如做错了事般,低着脑袋不吱声。   李信实在想不出,如慧英这类女人,居然也能玩出这种花样,不过正因如此,也给他带来了一种强烈的刺激感,于是摇头笑道:“慧英,你不用担心,我们李家不养闲人,女人也要做事,所以哪怕你跟了我,报社主编依然是你,不会换人的。”   慧英就担心这点,她本就是个闲不下来的女人,一听这话,顿时啊的一声,满脸惊喜,不过还是问道:“这样恐怕不好吧,女儿家抛头露面本就不妥,更何况成亲嫁了人?就该在家相夫教子,免得有些人会跳出来说道。”   李信解释声:“时代在变,国家的政体也要跟着改变,中国几千年来一直是家天下,但我敢肯定,在不久的将来,家天下行不通了,只能走共天下的道路,必须要分出一部分的权力给别人,皇帝不再是一言九鼎,凡事都要与人协商,乾纲独断的机会会越来越少。”   慧英问道:“为何会如此?如果你不愿意,难道还有谁能逼着你?”   李信摆了摆手:“这不是我的问题,而是民众在渐渐觉醒,会为自己争取权益,事实上,从万历中后期开始,这个趋势已经出来了,因为读书识字的人越来越多,一个人读的书多,想法就多,不可能再如先辈那样,浑浑噩噩过一辈子,因此一个王朝的统治者如果不顺应形势,就会被滚滚大潮碾的粉身碎骨。   但是共天下虽然是大势所趋,却绝不意味着我会任人摆布,就拿你主持的报社来说,引导舆论的风向,掌握发声的喉舌,这种强力部门,必须由我们自家人牢牢掌握,等你有了孩子,从小往这方面培养,成年之后,再从律法上放开对报社的限制,鼓励民间办报,并逐渐废掉明报的影响力,而我们家办报纸具有先天优势,如此一来,舆论不等于还是掌握在我们手里吗?”   “哎呀!”   慧英尖叫一声:“李公子,你想的可真远,虽然我现在不大理解,但我会配合你的,你说怎么做,我就怎么做。”   李信微微一笑:“其实共天下并不是没有好处,就如大明朝处处崩坏,而崇祯大权在握,自然人人甩锅给他,但是将来都共天下了,皇帝就没必要去承担最大的责任,我们的子孙后代不需要个个在朝堂据有一席之地,只要暗地里在各行各业中都能发挥作用,以隐形的方式施加影响,顺应时代的发展趋势。”   李信有这想法,倒不是没事找事,而是未雨绸缪,毕竟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但经济的发展总有个上限,将来经济停滞了,社会生出动荡,因皇帝不是一言九鼎,自然不用承担最大的责任,完全可以甩锅给下面人,因此以隐形方式控制国家才是真正的千秋万代之道。   “好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咱们别扯那些虚的了。”   李信又低笑着,把慧英扑在了床上。   “熄灯!”   慧英挣扎着。   “熄什么熄?熄了我怎么看你!”   …… 第二二三章 圣旨到   (谢谢好友萌新一枚嘎嘣脆的两张月票~~)   三日后,慧梅、慧英带着三千枪手与三千名汉军八旗,押着四千满洲俘虏向海州行去,交给东海石英矿业作为奴隶开矿,水晶矿的地址李信早已标注过,至于能不能挖出来,就看天意了。   慧梅慧英则于运河附近与军队分开,直接南下扬州,主持李信交待的事项,把理报搞臭搞垮。   又过三日,李信留张鼐驻守临清,自带两万五千军与水军沿运河北上。   而阿巴泰分了五万人马给图尔格之后,他料定明军不敢与自己作战,又继续分兵,分别攻打霸州、河间、永清、衡水等河北诸府县。   事实亦如他料定,图尔格攻临清,明军远远移师到威县,清军攻河间,明军远走山西,刘泽清、唐通、周遇吉、黄得功等劲兵猛将则打着护翼京师的名久,集中通州,根本不敢尾随清军南下。   这日,阿巴泰亲领万余兵卒攻陷了乐陵(今山东德州下辖县),城中遍地伏尸,硝烟弥漫,沿城墙一带的屋舍燃着熊熊大火,明军在将官的带领下跪伏在地,一队队老百姓被驱赶到指定地点,一车车粮食财宝被搜刮出来,阿巴泰连连点头。   “大将军,明国乐陵郡王朱宏治被带过来了!”   这时,一名亲兵侧耳提醒。   阿巴泰抬眼看去,一个大胖子在清军的押送下,垂头丧气的走了过来,白净的脸庞有着被殴打过的痕迹,身后跟着几个小胖子和一些漂亮的女人,走一路哭一路。   “还不拜见大将军!”   一名士兵厉喝一声。   “小王……小王朱宏治拜见清国奉命大将军,求大将军饶命,饶命啊!”   朱宏治扑通跪下,磕头大叫。   身后众人也纷纷跪了下来。   “哼!”   阿巴泰哼道:“朱宏治,你渔肉百姓,还有脸向老子求饶,你说说,你的几万顷田地是从哪儿来的?你的万贯家财是从哪儿来的,你的美貌姬妾又是从何而来,你恶贯满盈!   本大将军奉我大清皇帝之命,替天行道,杀的就是尔等贪官污吏,还明国老百姓一个公道,来人,把朱宏治父子和王府恶奴拉下去斩了!”   “大将军饶命,大将军饶命啊!”   刹那间,底下哭喊震天。   一群士兵把以朱宏治为首的数十人拉了下去,手起刀落,砍下了脑袋。   阿巴泰又看向了那群女人,都是朱宏治的妃嫔和漂亮的宫女,其中有两个,让他的目光留连难返,好一会儿才道:“带下去,赏赐给有功将士!”   “喳!”   早有亲信注意到阿巴泰的目光,虽然阿巴泰说的好听,可实际上,他已经给自己预留了两个下来,如果这点眼力没有,也不配做阿巴泰的亲信了。   果然,一群如狼似虎的士兵乐滋滋的冲上前,一人一个美女,抱起就走,独留了两个下来,由几个婢女牵去了一旁。   “嗯~~”   阿巴泰满意的抽出了旱烟袋,扑哧扑哧的吸了起来。   “大将军,大将军!”   就在这个时候,一骑急速驰来,满脸的惊惶之色。   “什么事?”   阿巴泰沉声问道。   骑士滚落下马,连礼也顾不得失,就急声道:“大将军,图……图大人全军覆没了!”   “什么?”   阿巴泰大吃一惊,还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也确实,图尔格的实力与他不相上下,领军五万去攻打临清,哪怕久战不下,也不至于全军覆没啊!   “说清楚点!”   正蓝旗佐领土尤克厉声道。   “大将军,是这样的!”   这名骑士把打探到的消息一五一十道出。   顿时,喧哗声大作,多少年了,大清从没有损失过成建制的牛录,又逞论是五万大军,虽然五万军中,满洲人只有三十个牛录,其余人死了不心疼,但问题是,阿巴泰手里也只有三十多个牛录啊!   阿巴泰也是面色一阵不正常的潮红。   虽然他是皇太极的人,与图尔格天生不对付,可那只是内部矛盾,在对外方面是一致的,图尔格全军覆没,意味着他这一支人马已经陷入了险境。   毕竟清军在河北山东肆无忌惮扫荡的前提是明军畏战避战,真正论起在河北的军事力量,明军数倍于清军,如今荡寇军取得了大捷,未必不会刺激到明军,乃至于崇祯,如果崇祯下了死命令,从后方堵截自己,搞不好自己这一支也回不了沈阳。   “大将军,大将军!”   越怕什么越来什么,又一骑飞奔而至,禀报道:“北京密探传来消息,崇祯已下旨斥责周延儒,说他拖延战机,避而不战,命他将功赎罪,并给了一个月的限期!”   如果没有图尔格的大败在先,崇祯的这道旨意就是个笑话,没人会当回事,可是此时不同了,图尔格被歼,让阿巴泰陷入了险境。   ‘废物!’   阿巴泰暗中大骂,随即问道:“大家看应该如何?”   “怕他娘个比!”   一名长相粗豪的满洲人蛮不在乎的猛一挥手:“明军见了咱们,就象孙子见了爷爷,怕他个鸟,更何况图尔格如何,全是那姓李的小相公的一面之辞,南人多诈,要依老子看,大将军不必理他,大家伙儿该干啥还干啥!”   这完全是废话,却代表了相当一部分满洲人的心态,短短数十年间,满洲从努尔哈赤时代的十三幅破旧铠甲起兵,到如今成了席卷关外的庞然巨兽,要说不为之自豪骄傲是不可能的,一个国家壮大发展的过程,也是一种无形的凝聚力,所有的即得利益者,都会自发的维护并效忠这个国家,但是也有一些人,自信演变为了自大,自豪褪化成了盲目,因连战连捷,在满洲人中,自大盲目者越来越多。   阿巴泰眉头微拧,现出了不悦之色。   土尤克连忙道:“大将军,眼下情形不明,但求无功,不求有过,还是应谨慎一点为好,卑职以为,不妨再派人打探消息,同时传令各军,急速往乐陵集中,如此一来,即使生变,也不至于措手不及,若是证明是谣言,再散去也不迟,不过是耽搁些时间而己,卑职想就算皇上知晓了,也要赞大将军一句。”   “嗯~~”   在阿巴泰内心深处,实则已经相信了图尔格全军覆没的消息,于是点了点头。   ……   通州,督师周延儒坐镇于此,每日里,信报如雪片般飞来,但他料定清军南下劫掠一番之后,还是要回去的,因此稳坐钓鱼台,与幕僚饮酒作乐,对军务不闻不问。   他当这个督师,其实也是赶鸭子上架,虽然崇祯没逼他,但是满朝文武,洪承畴变节投敌,孙传庭陷在南京,其余各人明哲保身,要知道,东虏可不是流贼,纵横大明,从无一败,谁会凑上去找死,因此身为首辅的他,只得主动请缨。   看着满堂欢宴,刘泽清、黄得功、唐通、白广恩等总兵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周延儒却是心事重重,通州聚集了十余万大军,他倒不担心鞑子会发了神经猛攻通州,主要还是縻烂的战事让他胆战心惊,他就怕崇祯什么时候忍无可忍了,派出几名缇骑把他逮捕回京,下狱治罪!   “圣旨到!”   突外,堂外一声断喝。   周延儒猛打了个哆嗦,只见阔步闯来几名锦衣卫,为首者是锦衣卫左都督骆养性,护着司礼监太监王德化,站门外的亲兵想拦又不敢拦。   一见这阵仗,周延儒脸都白了,骆养性在锦衣卫中,仅次于都指挥使吴孟明,连骆养性都来了,这分明是宣旨逮捕自己入京啊!   骆养性冷眼一扫,哼道:“周制军好闲暇,骆某羡慕的很呐!”   周延儒带着一群总兵连忙起身,拱手笑道:“太如(骆养性表字)言重了,大伙儿连夜操办军务,一宿未眠,是以喝点小酒提提神,不知……皇上有何旨意?”   这群人,个个喝的红光满面,不过骆养性也不揭,只是看向了王德化。   “宣旨!”   王德化轻咳一声。   呼啦啦,以周延儒为首,一群人跪了下来。 第二二四章 过路德州   崇祯在圣旨中,自然不好意思说荡寇军全歼了图尔格五万人,只是严厉斥责周延儒,把他骂的罪大恶极,狗血淋头,然后话音一转,给他戴罪立功的机会,限时一月,务必全歼阿巴泰部。   周延儒与几个总兵一头雾水,又战战兢兢,纷纷磕头谢恩。   周延儒原想留骆养性和王德化喝口水,顺道使些银子疏通下关系,打听京城的动向,可这二人如避瘟神般,板起脸来公事公办,告之了崇祯下旨的来龙去脉,随即转身就走,这也从侧面表面了崇祯的态度。   分明是一个月之内拿不下阿巴泰的脑袋就要动真格了,而骆养性和王德化并不看好周延儒,根本不愿再与周延儒有任何牵扯。   周延儒领会到了这层意思,送走二人之后,脸面立时布上了忧色。   刘泽清问道:“使相,难道那李信真灭了鞑子五万人马?”   “哎~~”   周延儒叹了口气道:“既是朝庭来的消息,理当不会有假。”   黄得功也道:“不瞒使相,黄某曾在高邮吃过李信的大亏,此人确是不凡,那时他还未成气候,后来他连下扬州、淮安,无论兵力财力都已非高邮时所能相比,若说他击败了鞑子,也并非没可能。”   “哦?此事怎讲?”   周延儒问道。   其余众人也纷纷向黄得功看来。   黄得功在高邮城下轼羽而归并不是秘密,但很多人不明内情。   “也罢,既使使相问起,那末将就以实情告之……”   黄得功咬了咬牙,把作战经过和盘托出,只隐瞒了收了李信粮草那一段。   席间有了小声议论,黄得功在外界名声不显,但在大明总兵圈子里,是被看作和左良玉一样的人物,而且他的兵都是精兵,也不骚扰老百姓,名声比左良玉更好。   既然黄得功都在李信手上吃了亏,倒是让人对李信生出了几分重视。   “那皇上的旨意,该当如何?”   周延儒客气的询问。   自天下大乱以来,尤其是近两三年,官军在各线战场上节节败退,武将的地位急速拨高,哪怕贵为朝庭首辅,都不敢对麾下的武将呼来喝去了。   白广恩道:“朝庭既然得知了消息,那阿巴泰多半也已得知,我若是阿巴泰,必然于军心不稳之际集中兵力,打探清楚再作定夺,故末将以为,使相不必妄动,待东虏动,我再动亦不为迟。”   “不错!”   刘泽清点头道:“白镇台言之有理,免得被鞑子牵着鼻子走。”   周延儒皱了皱眉,很明显,这两人有避战的意思,按他的本意,也不愿与满洲作战,但问题是,崇祯不敢拿总兵问罪,却绝对敢砍了他的脑袋。   而他对总兵也几乎没有节制,如今朝庭的威仪百不存一,倘若他以克扣粮饷作为挟制的手段,信不信当天夜天就会兵变,到时候责任还是由他承担。   周延儒不禁看向了黄得功,相对而方,黄得功还是比较正直的。   不料,黄得功也道:“黄某觉得,还是打探清楚为好,咱们的军队是什么样,谁心里都有数,如果把握不好时机,只怕被鞑子一冲,当场就乱掉,所以不能轻易出兵。”   周延儒急了,大声道:“黄镇名,那得等多久?”   黄得功道:“使相莫要着急,关键是打探清楚荡寇军有没有北上的意图,倘若李信带兵北上,那一切好办,咱们可与之前后夹后,鞑子必败,至于战后如何,到时再说。”   唐通附和道:“黄镇台说的是,那咱们一边打探消息,一边在通州等待!”   “好,好,即刻打探!”   周延儒颇有些气急败坏,挥了挥手。   ……   图尔格全军覆没,在清军中造成了极大的动荡,各支队伍立刻放弃目标,向乐陵集中,大运河过了临清,便是德州,而临泉位于德州西偏北方向约两百里.   德州是通往北京的水陆要冲,大江南北进京的水路、旱路均需经由德州,德州也是沿运河的四大漕运码头之一,素有车舟所会,食货集散,漕粮船挤、游人如织的美誉。   或许大破清军的消息已经传了过来,当荡寇军水路并进,沿运河抵达德州西关码头的时候,老百姓不仅不慌乱,反而蜂涌如潮,前来观看。   “这就是荡寇军啊,果然威风赫赫,难怪能打鞑子呢!”   “是啊,鞑子这次入关,朝庭四十万人马躲的远远的,也就李司令敢于和鞑子硬碰硬,当初岳爷爷打金兵,那是一打一个准,今日又有李司令,诶,你们说,李司令会不会是岳爷爷转世?”   “我看司令爷比岳爷爷还厉害!”   络绎不绝的议论声传了过来,高桂英不由笑道:“李公子,德州老百姓都把你当作救星呢,你看城头官军,一个个探头看着,如临大敌,却又不敢出城,真是好笑。”   “明朝的民心已经失的差不多了,其实老百姓要的不多,只要能平平安安的过日子,可惜朝庭连最基本的保障都给不了,他不亡,谁亡?”   李信摇了摇头,便向四周拱了拱手,大声道:“乡亲们,我是荡寇军总司令李信,今日过路德州,如有叨扰,还请见谅!”   刹那间,周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都看了过来,站后面看不到的,纷纷爬到树上或屋顶,就想看清楚李信到底是什么人。   按理说,明朝官员的架子还是挺大的,老百姓望见,都不能正眼去看,军队更是恶名在外,哪个人见了军队不跑,甚至傅宗龙领军欲进新察休整时,连县令都不敢给他开门,傅宗龙只得在城外驻军,不片刻,几里外的村庄火光冲天,还有妇人的求饶者与惨叫声,傅宗龙大怒,但老仆却劝他:“老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傅宗龙无奈叹了口气。   由此可见明军的军纪败坏到了什么程度,傅宗龙就在眼前,依然烧杀抢掠,尖银妇女,根本不把堂堂三边总督放在眼里。   但是得益于运河这条经济大动脉的传播,以及明报的着力宣传,李信与荡寇军在淮扬一带的所作所为在运河沿岸已是公开的秘密,不仅不扰民,还废除了很多苛捐杂税,老百姓的安全有了保障,生活水平也逐渐提高,李信本人也亲民爱民,几乎没有架子。   李信治下的淮扬,就如一盏明灯,在黑夜里尤为耀眼。   一名老者殷勤的挥着手,唤道:“司令爷,是来接管德州的吧,咱们德州老百姓,日盼夜盼,都盼着司令爷呐!”   又有人从旁道:“是啊,鞑子就在两百里外的乐临,骑兵一日一夜就能兵临德州城下,说实话,咱们可是觉都睡不安稳啊,就怕早晨睁眼醒来,鞑子已经来了,现在有司令爷亲临,咱们可就放心啦!”   “是啊,司令爷,官军听着鞑子的名头就落荒而逃,大明就指着您呐!”   德州老百姓你一言,我一语,纷纷请求李信留下。   “乡亲们,乡亲们!”   李信连连挥动手臂,大声唤道:“蒙承诸位的心意,李某感慨万分,事实上,老百姓安居乐业,是一个王朝的本份,但大明已历两百七十年,垂垂老矣,再也无力护住他的百姓,甚至反过来,还向他的百姓伸手,故李某趁势而起,不敢说还天地间一个朗朗乾坤,但也立志尽绵薄之力,让百姓安居乐业,不再受贪官污吏盘剥。”   “好,司令爷说的好!”   李信话未说完,底下已是一片叫好声。   好一会儿,叫好声渐止,李信才又道:“当前我大明的敌人,一是流寇,二是东虏,相较之下,东虏为祸更甚,本司令此次北上,正是前往乐临,寻东虏决战,因时间紧迫,就不在德州多留了,待得回师之时,再与父老们一醉方休,告辞!” 第二二五章 各怀鬼胎   在老百姓的挽留声与祝福声中,李信把水军留在了德州码头,自领步骑与炮兵向乐陵赶去,当三日后,兵抵乐陵城下之时,阿巴泰也已经把人马集结完毕,列阵以待,抢掠来的老百姓则关在乐陵城里。   因图尔格被全歼,阿巴泰不敢对荡寇军有任何轻视之心,仔细打量向了数里之外的军阵。   与传统的排兵布阵载然不同,足以两万计的枪兵呈三行线性排列,后方是一门门带有硕大轮子的火炮,这火炮与自己的红夷大炮不尽相同,炮管较细,但更长,如果非要说有熟悉之处,那就是分布在两翼的骑兵,还是以蒙古骑兵居多。   “蒙古人果然投了贼!”   一名佐领禁不住的骂道。   “诶~~”   阿巴泰摆了摆手,看了眼身边的蒙古王爷,隐现不悦之色。   那佐领也心知说错了话,连忙闭上了嘴巴。   蒙古王爷则是尴尬无比,一名叫做帖木儿的外蒙王爷更是怒道:“投了敌的蒙古人,还能是蒙古人么,大将军,本王愿为前锋,为大将军破阵杀敌!”   阿巴泰微微一笑:“暂时不着急,那李信倒非浪得虚名之辈,长枪火炮配合使用,不是那么容易冲的动的,咱们且按兵不动,看他如何。”   对面,荡寇军也在观察着清军军阵,刀牌手,车兵、炮兵、弓兵、骑兵井井有条,仅仅从气势和军容来看,就比明军强多了,难怪三十来万明军不敢靠近清军半步。   高桂英从旁道:“李公子,不如先把火炮拉上去轰他,把他军阵轰散,再让蒙古骑兵冲击他的军阵,怕是满洲兵坚持不了多久。”   李信并不吱声,现出沉吟之色。   费三道:“蒙古人到底什么心思,谁都搞不清,从目前的场面来看,清军占有优势,能不用蒙古人还是尽量不用,咱们也不必急于拿将士们去拼命,其实阿巴泰不主动进攻,咱们也没必要去攻他,如今阿巴泰被牵制住,动弹不得,我不信周延儒抓不住机会,可能最多两三日,明军会由通州的方向从后面包抄,让他们狗咬狗,我们的机会就来了。”   高桂英问道:“话虽是这么说,但明军如果仗着人多势众,把我们也给吃了,那岂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费三摇摇头道:“高夫人,明军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有没有那个能力,我觉得啊,咱们现在没必要和阿巴泰硬拼,他已经是瓮中之鳖,跑不了。”   高桂英想了想,才道:“你说的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我总觉得明军靠不住,算了,由李公子决定吧。”   众人纷纷看向了李信。   李信道:“不论是桂英姐,还是费三,说的都有道理,无非是立足点不同,桂英姐不信任明军,主张速战速决,而费三觉得既然明军十来万大军就在不远处的通州,我军应待明军到来再作决定,以免为明军做了嫁衣裳,这两种观点,各有所长,也各有不足,却没法互补,完全处在了对立面,只能选取一个。   既然如此,那就再等等吧,看看明军到底会带来什么变故。”   “得令!”   众将齐齐施礼。   荡寇军按兵不动,阿巴泰也不敢主动发起进攻,更不敢后撤逃走,两军相持了下来,彼此保持着高度戒备,并各自打探着明军的动向,谁都知道,明军成了决定胜负的关键。   事实上明军在得到了荡寇军北上的消息之后,经再三商议,决定弃通州南下,唐通、周遇吉、白广恩、刘泽清、黄得功等总兵于四日后率挥抵达了阿巴泰的背后。   相较于荡寇军,清军更见紧张。   素来胆小怕事的周延儒居然也有了底气,指着清军阵营,呵呵笑道:“今次一战,或可全歼鞑子,老夫必为诸位向皇上请功。”   “多谢使相!”   众将向周延儒草草拱手,但都带着些敷衍的意味,只有唐通,恭恭敬敬的施礼:“有劳使相了。”   周延儒挥了挥手:“各自归队,听老夫号令行事!”   众将纷纷回到了自己的队伍。   “大将军,明军围上来了,速作定夺啊!”   清军阵中,一众将领纷纷向阿巴泰急道。   “急什么,本贝勒爷就等着这一刻!”   阿巴泰冷冷一笑。   “哦?大将军有何妙策?”   土尤克连忙问道。   阿巴泰马鞭一指:“在明军到来之前,我军若退却,荡寇军必然追赶,或许只有骑兵能跑掉,若果是如此,回了沈阳又怎么向皇上交待?故我按兵不动,等着明军。   从表面上看,敌众我寡,形势于我不利,但是一则,荡寇军是流贼,明军是官军,双方互不信任,互相提防,绝无可能精诚合作,二则,明军畏我如虎,我们可择其较弱一部突破,溃退的明军,反能为我们挡住追兵。”   “不错,还是大将军想的周全,那我们该寻哪一部突围?”   土尤克眼前一亮道。   阿巴泰向明军阵中观察。   明军的各支部队,泾渭分明,显然彼此之间也不信任,其中以黄得功与周遇吉的队形最为齐整,其余白广恩、唐通、刘泽清等总兵都差不多。   不片刻,阿巴泰缓缓道:“周延儒乃一无胆之辈,主帅大帐夹在黄得功与周遇吉之间,显然他也清楚,这二人的战斗力最强,以之保护自己,故周黄二军轻易不会出战,可不予考虑。   白广恩曾有与我军有过交战,且作风顽强,不宜硬拼,刘泽清长期在江淮一带活动,与咱们没有接触过,短时间内无从了解此人的战法风格,而唐通乃密云总兵,多疑善变,与我大清有过数次交手,回回败北,已心生畏惧,故我军应全力攻打唐通部,不过不应直接攻打,先向刘泽清部佯动,他就在我们的对面,待其改采守势之后,再移师攻打唐通!”   清军立刻作起了准备,战场上霎时间,充满着紧张的气氛。   “清军要动了,我们要不要追击?”   高桂英也兴奋的问道。   李信点点头道:“从清军的布置判断,突破的方向不外乎唐通与刘泽清,已经没有可能再调过头来反咬我们一口,传令,全军压上,先拿117轰他,逼他动起来!”   “得令!”   有亲卫打出旗号。   各军纷纷前移,火炮部队稍稍突前。   “大将军,荡寇军过来了!”   有将领急的叫唤。   阿巴泰只回头看了眼,并不为所动。   其实他心里也紧张,毕竟被前后近二十万大军夹击,任谁都没法无动于衷,只是身为主将,不能流露出分毫不安的情绪。   不远处,几乎正对着清军的刘泽清部风声鹤唳,刘泽清已经可以确认,清军要冲着自己来了,心里不由暗骂倒霉,同时他还不敢寄期望于别的总兵。   如今的大明,一团乱麻,因左良玉带了个坏头,还有张献忠、李自成,包括李信,明明是反贼,却都相继被招安,而招了安之后还不老实,照样攻城掠地,朝庭对此束手无策,因此凡有兵有将者,都不大再听朝庭的号令,他就怕万一和清兵打起来,别人袖手旁观倒也罢了,甚至还会混水摸鱼,落井下石。   所以他防的,不仅仅是清军,还有距离相隔不远的唐通部与白广恩部,乃至黄得功与周遇吉也在他的警惕名单之内。   刘泽清挥手大叫,指挥着部下以车阵构筑防御工事,却是突然之间,有炮声鸣响,原来,荡寇的117野战炮逼近了清军射程,开始开炮。   “好!”   刘泽清大叫了声好,他巴不得李信和阿巴泰干起来,他则可择机渔翁得利。   但荡寇军只打清军的队尾,摆明着是在逼迫清军立刻向明军发起进攻。   “娘的!”   阿巴泰大骂,被打还不能还手,别提多憋屈了,否则就有可能被拖住,陷入明军的围攻当中,他忍下怒火,看了看战场形势,心知拖延不得了,于是猛一挥手:“全军进击!” 第二二六章 一触即溃   (谢谢好友夏末,秋至的两张月票,好友5335YN的月票~~)   清军阵中,号角吹响,鼓声齐鸣,外蒙扈从与蒙古骑兵从两翼撒开马蹄,向着刘泽清部猛冲而去,中间是满洲八旗与汉军八旗,带着炮兵与车阵,攻防兼备,只是完全放弃了对后部的防护,也算是孤注一掷了   因刘泽清长期在江淮一带活动,敌手仅有张献忠,别说清军,连与李自成都没交上手,因此乍遇这排山倒海般的攻势,阵中充满着紧张的气氛。   其余各军果然没有援助的意图,纷纷作壁上观。   周延儒意识到了不妙,连忙下令:“着白广恩与唐通速从左右两翼合击!”   “这……”   标营的亲兵略一迟疑,还是策马奔了过去。   事实上这道命令谁都知道没太大用处,如果朝庭说话管用的话,给左良玉十个胆子,都不敢在朱仙镇不战而逃。   “娘的,中计了!”   荡寇军依然不紧不慢的追着清军放炮,却是突然之间,李信猛叫一声不好!   就看到清军的左右两翼蒙古骑兵,全无征兆的斜着掠过刘泽清的阵头,改为向唐通部猛冲。   唐通部措手不及,两万多人马瞬间混乱起来,唐通更是急的脸红脖子粗,大声吼叫。   刘泽清与麾下的将士则如死里逃生般,无不长吁了口气,随即改为一副看好戏的模样,纷纷看着清军杀向了唐通的阵地。   “李公子,那阿巴泰倒是奸诈,唐通明显准备不足,我们要不要救援唐通?”   高桂英转头问道。   李信脸面挣扎之色一闪,便道:“我军万万不可与明军接触,否则谁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故,保持着现有的节奏即可,但是不要再放炮了,免得满洲人狗急跳墙,发疯般的进攻,只望唐通能多支撑片刻,周延儒知晓轻重,指挥明军各部上前围攻。”   身边有亲卫向炮队下达了命令。   炮火渐渐止竭。   刘泽清的一名部将也问道:“钧座(下级对上级军官的尊称),鞑子倒是玩的一手好花样,这一变个向,唐通就要崩溃了,咱们离唐通最近,要不要救援唐通!”   “救他娘!”   一名同伴大怒道:“刚刚鞑子向我们冲来的时候,也没见唐通来救我们,我们凭什么拿自家兄弟的命去救他?要照老子看呐,这是活该,姓唐的狗贼,报应临头啦,哈哈哈哈~~”   “诶~~”   刘泽清面色一肃,摆了摆手:“同为大明的官兵,怎能幸灾乐祸,你们看,那鞑子气势汹汹,唐总兵哪能挡得住,一旦被鞑子冲过去,就会逃走,但是形势固然险恶,咱们也要防止鞑子再杀个回马枪,传令,全军不得妄动,依旧保持阵形,听我号令,择机出击!”   “得令!”   两名亲卫跑出去传令。   一群副将游击相互看了看,都暗道一声服字。   很明显,刘泽清根本就没有救援唐通的意思,可是人家话说的多漂亮,难怪能当总兵呢。   满场的明军,都发现了阿巴泰改变目标,向唐通部猛冲,周延儒气急败坏的大叫:“快,着左右协防!”   左右的亲兵,面面相觑,前面的命令还没传过去,后面又传,谁都知道来不及,但还是分出几人,装模作样的散了开去。   黄得功也关注着战局,叹了口气,那布满苍桑的脸面,满是气愤之色,距离唐通部最近的刘泽清部,没有动静,稍远一点的白广恩部更不可能饶过刘泽清来援,而自己与周遇吉因周延儒怕死,被安排在了身边,过去更来不及,李信率领的荡寇军则是不能指望,从一开始,荡寇军就避免与明军接触,完全没有可能冲上前去。   “诶!”   黄得功无奈的一拳打上了旗杆,他清楚,唐通部根本挡不住满洲人的冲击!   果然,那数以万计的蒙古骑兵还未冲到阵前,唐通的士兵就开始撒腿往后跑,哪怕炮兵在唐通的严厉弹压之下开了炮,可是只开一炮,人就四散而逃。   混乱如瘟疫般的扩散蔓延,唐通也撑不住了,向边上逃开,他这一动,中军大旗跟着移动,还未被波及到的士兵一看连主将都跑,也纷纷跑,还有人嫌跑的不够快,边跑边解掉身上的铠甲扔掉,什么兵器、枪枝,跑一路扔一路,全军转眼间溃散。   因败的过于突然,人挤人,马挤马,相互踩踏,很多人跌倒了就爬不起来,被踩的又骂又叫,很快的,叫骂声越来越小,直至一命呜呼。   唐通的营地,乱套了!   清军如一把锥子,从后往前,把唐通的营地凿穿,不时有人抢到马匹,而唐通的士兵,没有一丁点的抵抗,但诡异的是,包括周延儒亲领的标营在内,周围合计五支明军没有一丁点援手的意思,各自勒马收枪,眼睁睁看着唐通军的士兵被杀死,乃至溃散而逃。   “李公子,我们失算了,没料到唐通这么不经打,一点点的抵抗都没有呢,要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前几日就和阿巴泰硬碰硬的打一仗,虽然没法全歼,但是打败他应该不成问题。”   高桂英见着前方的战局,抱怨道。   李信点了点头:“是我失算了,高估了明军,不过虽然跑了阿巴泰,但也不是一点收获都没有,我们眼前的明军,是朝庭的最后一支军队,最起码我们弄清了他们彼此之间的关系,也可以推测出,朝庭对于军队已经失去了控制力,说句不中听的话,就凭着我们手上的三万多人马,足以一路畅通无阻的打进北京城,活捉崇祯。”   “总司令,那我们……”   身周诸人纷纷现出了意动之色。   李信摆摆手道:“北京是个旋涡,牵一发而动全身,很容易成为全国上下的焦点,况且打下来容易,治理难,北京老百姓自诩为皇城根人,眼高于顶,就凭着我们这几万人马,很难控制局面,进北京,暂时不着急,这次回师,就尽快把南京吞下来,只要我们的后方安稳了,北方怎么闹腾都没关系。”   张全附合道:“总司令说的是,那我们现在要不要退军?”   “再等等!”   李信冷冷一笑:“现在就走,周延儒和唐通铁定把屎盆子往我们头上扣,更何况乐陵城里,关押着清军劫掠来的老百姓,如果我们走了,官兵不会放过他们,怕是要杀良冒功……”   正说着,李信似是想到了什么,转头道:“小王爷,能否突入明军阵中,把唐通给我抓过来?若是左右明军赶来,就不必了。”   “总司令放心便是!”   额哲正愁没有立功的机会啊,以蒙古礼节施了一礼,便匆匆而去,不片刻,数千蒙古骑兵,向着已经溃散的唐通部疾冲而去。 第二二七章 判处死刑   清军如一阵风般凿穿了唐通部的阵地,扬长而去,当然了,火炮等辎重是没法带了,俘虏早丢在了乐陵城,劫掠来的金银则是士兵随身携带,能带多少是多少。   没有人去追击清军,眼睁睁的任其逃遁,说实话,李信后悔把明军引过来了,明军的行为,完美诠释了三个和尚没水吃的真谛,互相之间提防戒备,谁都担心被友军拿去当枪使,导致都选择按兵不动,连带李信也不敢去追击。   不过总的来说,清军六次入寇,这一次损失最为惨重,不仅无功无返,还有图尔格部全军覆没,算是战果最为显赫的一次了。   一名亲兵将领,便是凑头,向周延儒谀笑道:“使相今次迫得鞑子苍皇而逃,也算是立下了盖世奇功,皇上必然会大加封赏,卑职提前给使相贺喜了。”   周延儒老脸红了红,他再是老脸皮厚,也是燥的慌啊,但他在大明官场也是老将,曾与温体仁结为同盟,第一次当上首辅之后,就急切地安插亲信,如孙元华、张廷拱都是他的亲属,他又为哥哥周素儒,办理了冒牌锦衣卫身份,加封为千户,他的亲戚周文郁也被任命为副总兵,林林总总,多不胜数,总之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只是后面不小心栽在了温体仁的手里。   因此对于周延儒来说,官场几经浮沉,早已不把脸面当回事了,他寻思起了能否把清军苍皇而逃算作自己的功劳,甚至他还看向了荡寇军,比较着双方的实力对比。   如能击溃荡寇军,乃至于生擒李信,献俘阙下,这可是万世不移的奇功啊!   周延儒眯着眼睛,暗暗打量,很快的,目光移到了唐通营,不由眉心拧起。   唐通也是心急火撩,自己的阵上,发生了这种事情,这已经不是面子的问题了,而是很可能被砍头。   虽然崇祯忌惮总兵手里有兵,轻易不敢拿总兵问罪,但唐通的性质非常恶劣,活生生的被清军凿穿,然后逃之夭夭,而他自己一点作为都没有,这是被捏住了痛脚,谁都救不了他,甚至还会被人落井下石。   “钧座,快看!”   突然身边有亲兵惊恐的大叫。   唐通转头一看,面如死灰!   数以千计的蒙古骑兵从荡寇军的阵中驰出,向自己直扑而来。   “该死的,必是趁火打劫,传令全军,拦住,给老子拦住!”   唐通随即回过神,厉声呼喝。   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脱罪的好主意,只要截住这一批蒙古骑兵,周延儒再返过来攻打荡寇军,未必不能将功赎罪,毕竟在崇祯眼里,满洲人入关无非是为抢劫,祸患远远不及李信。   而他虽忌惮满洲,却不忌惮李信。   但是他手下的兵卒或许还未从大败中回过味来,一看又有骑兵冲了过来,再次拨腿就跑,把唐通直接暴露在了蒙古骑兵的面前。   这不仅是唐通营措手不及,就连白广恩、刘泽清、黄得功、周遇吉四大总兵与周延儒也没反应过来,谁都猜不出荡寇军突袭唐通残部的动机,要说为点丢弃下来的火炮兵器,又不值当。   几人光顾着猜测,没有一人发兵,或许也想看看荡寇军的真正实力,拿唐通做个试刀石倒也不错,况且荡寇军并不是骑兵直接冲阵,而是炮步兵联动,一涌上前,摆出接应骑兵的架势,谁也不想莫名其妙的与荡寇军发生冲突。   唐通又急又怒,可是全军已经溃散了,他没法组织起任何防御,只能撒腿逃跑,眼看着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仅有的一些忠心耿耿的标营也相继倒于屠刀之下,他跑的更快。   却是突然之间,脖子一紧,一根套马索准准套上了脖子,然后被拖倒在地,当场摔了个七晕八素,紧接着,后领被人抓住,一把提上马,倒按在了马鞍上。   他还想挣扎,可是趴在马背上,那剧烈的颠簸让他的内脏痉挛抽搐,提不起一丝一毫的力气,不片刻,蒙古骑兵又旋风般回返,把唐通扔在了李信马前。   “总司令,幸不辱命!”   额哲带着几分傲色向李信拱了拱手。   也确实,论起枪炮的犀利,蒙古兵远不如荡寇军,但是论起个人勇武与骑射,蒙古人有话讲,他们认为枪炮是身外物,是花架子,只有武艺与骑射是属于自己的,因此对于荡寇军的枪炮,既有着羡慕与害怕,又明里暗里,时刻表示出浓浓的不屑。   “辛苦了!”   李信点了点头,就望向了唐通。   唐通勉强爬起来,色厉内茬道:“姓李的,本镇乃朝庭命官,还不快放了本镇?”   李信脸一沉道:“本司令废了好大工夫,才布置起天罗地网,却被你坏了好事,本司令怀疑,你纵阿巴泰归山,犯有通鞑之罪,当判处死刑!”   “放你娘的屁,老子是大明总兵,怎会通鞑,你他娘的又有什么资格来审判老子?”   唐通又惊又怒,破口大骂!   李信淡淡道:“掌嘴!”   何虎刚准备哈哈一笑,说两句场面话,可这次黄海早有准备,一个电步窜出,揪起唐通的衣领,啪啪啪啪先抽了再说,然后骂道:“你娘的,嘴巴放干净点,谁给你的胆子嘴里不干不净,今天老子非得抽掉你满嘴大牙不可!”   唐通被扇的脑袋左右摇晃,嘴角溢出丝丝缕缕鲜血,偶有牙齿掉落,何虎轻蔑的笑了笑。   约百来下之后,李信挥了挥手:“好了,去告诉周延儒,唐通通鞑,判处死刑,将于半个时辰后执行枪决,望他前来观礼。”   “得令!”   一骑飞驰而去。   这名亲卫毫无顾忌,直奔周延儒的标营,在数十步外大声唤道:“唐通通鞑,罪证确凿,已被我家总司令逮捕,将执行枪决,特邀使相观礼。”   “放肆,把此人给老夫打下来!”   周延儒大怒。   一名叫做玉衡先生的幕僚连忙劝道:“使相,那人不过是传个令,你和他计较什么,反倒是那李信不怀好意啊。”   玉衡先生姓何,名何仲道,四十来岁,类似于宋献策那等人物,神神叨叨,在北京的权贵圈子里面,小有名气,也颇受周延儒重用。   “哦,此话怎讲?”   周延儒问道。   玉衡先生拱手道:“使相若是不去,他可四处宣扬使相怕了他,不敢去,皇上得知必然震怒,倘若使相冒险去了,试问那姓李的乃一流贼,有何权力给大明官将定罪?难道使相还能把唐通给夺回来?要照卑职看,多半是眼睁睁看着唐通被杀,不管唐通有罪没罪,都应由皇上或三法司定罪,他姓李又算哪根葱,皇上若是得知唐通当着使相的面被杀掉,又怎能不怪罪使相无能?”   “这……”   周延儒倒是没在意玉衡先生言语中的冒犯,而是立刻意识到了其中的关键之处,不管去不去,都是陷阱,除非能一战击溃李信。   “先生可有妙法?”   周延儒又问道。   玉衡沉吟道:“李信如此做,必有其动机,首先我们要搞清他的目地是什么,为何会多管闲事,毕竟从表面上看,他出动蒙古骑兵逮捕唐通,纯属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周延儒眨巴眨巴眼睛,向荡寇军打量片刻,点点头道:“确是如此,也确实出乎了老夫的意料,从如今看来,李信似乎是在立威,咬人的狗不叫,叫唤的狗才不咬人,他的兵马少,不得不考虑我军向他进攻的可能性,纵然他火炮犀利,可咱们哪怕少了唐通,也仍有十来万人马,待他弹药打完了,他还剩什么?所以才要杀唐通,借唐通立威,恐吓老夫不得轻举妄动。”   玉衡没有答话,而是眉头微皱,似是不赞同周延儒的分析。   周延儒问道:“玉衡可是另有想法?不妨直言便是。” 第二二八章 交还唐通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10000巨赏与月票,鞠躬致谢~~)   玉衡道:“使相,学生确有些不同愚见,以学生看来,那李信分明是在挑恤!”   “哦?此话怎讲?”   周延儒讶道。   玉衡道:“请恕学生直言,使相虽手握十余万兵马,可是真正能指挥动的,只是麾下的数千标营,其余各总兵各有心思,那李信乃一精明之人,怕是从阿巴泰成功脱逃已经窥出了端倪,所以他冒险以蒙古骑兵逮捕唐通,成了,是对他判断的确认,即便不成,左右各军出兵来援,损失的也只是蒙古仆从军,于他本身并无关系。   很明显,捉拿到唐通之后,证实了他的猜测,故得寸进尺,放言要斩了唐通,还邀使相观礼,这正是挖个坑让使相往里面跳啊!   倘若使相不出兵,皇上必会怪罪,而出了兵,各总兵未必肯实心效命,或有可能被他抓住机会各个击破,学生说句不中听的话,李信善于收买人心,他在淮扬的作为不提,学生打探到,荡寇军在过路德州时,德州老百姓居然夹道相迎,还邀请他留下来治理德州,不知使相可联想到什么?”   “这……”   周延儒眉心紧紧拧起,渐渐地,现出了惊骇欲绝之色,怔怔看着玉衡,不敢说话。   玉衡压低声音道:“想必使相也猜出来了,那李信或有一举击溃我军,趁势北上北京的意思。”   “这……这该如何是好?”   周延儒失声问道。   玉衡略一迟疑,便道:“使相不可由他牵着鼻子走,若想两全,还须行险一搏,不过……”   “不过什么?”   见着玉衡的吞吞吐吐模样,周延儒不耐烦的催促。   玉衡咬咬牙道:“请使相约束各军,不得军令不许出阵,再由使相亲去荡寇军前,以朝庭首辅身份斥责李信,声音越大越好,学生料李信不至于扣留使相,倘若学生料错,对于使相反是好事,皇上不仅不会追责,反会嘉奖,他日使相若能脱身出来,必为我大明的肱股栋梁!”   周延儒明白了,崇祯严令他拿阿巴泰的脑袋来见,如今阿巴泰跑了,崇祯绝不会饶他,虽然他曾有过用李信代替阿巴泰顶罪的想法,但是各总兵各有心思,未必肯齐心协力去攻,拿下李信的机会不大,甚至还有可能大败,因此怎么看他都是死路一条,反倒是玉衡的提议成了唯一死里求活之计。   “也罢!”   周延儒把心一横。   派出亲兵给各军传令之后,周延儒为示坦荡,仅带着十余骑奔向了荡寇军阵,只见阵前,唐通披头散发,鼻青脸肿被按跪在地,身后有几名持枪的荡寇军士兵。   “住手!”   周延儒挥手大叫。   李信看了过去,周延儒方面大耳,相貌堂堂,怎么看都不是奸佞之臣,难怪当年中了状元,光这卖相,确实能让人生出好感,不过人不可貌相,指的正是这类人。   “可是使相?”   李信拱手笑道。   “正是老夫,来者何人?”   周延儒傲然道。   李信淡淡道:“荡寇军总司令李信,使相敢于单骑来会,倒是让本司令钦佩。”   “哼!”   周延儒冷哼一声:“你好大的胆子,身为高邮总兵,竟敢私下揖拿朝庭命官,还不速速给老夫放了?”   李信点点头道:“唐通通鞑,任由阿巴泰长驱直入,落荒而逃,我把他捕来,本要明正典刑,但既然使相亲自出面,那此贼就交给使相了,相信朝庭必会秉公执法。”   “呃?”   周延儒愕然,回头与玉衡相互看了看,都没料到李信这么好说话,原本酝酿着的一肚子骂辞,也说不出来了。   李信又微微一笑:“不过李某尚有一事相托,后方乐陵城里,是东虏劫掠而来的各地百姓,还望使相亲自过问,好生安置,不教一人冤死。”   玉衡怔怔看着李信,他突然意识到,李信邀周延儒前来,是为了乐陵城里的老百姓不被官军杀良冒功,自己完全是想多了,不由有种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羞愧感,也真正认识到,李信能快速崛起,绝非浪得虚名,是真正为老百姓着想的。   “使相,李司令也是一番好意啊!”   玉衡从旁劝道。   周延儒也意识到,如果利用的好的话,哪怕跑了阿巴泰,灭不掉李信,自己仍有脱罪的可能,因为所有的罪名,都可以推到唐通头上,正是他通鞑,才使得清军扬长而去,相信别的总兵为了脱罪,也会把屎盆子把唐通头上推。   更何况自己还有安抚疏导乐陵老百姓的功劳,崇祯无论如何也不会赐自己死罪。   只是他又不明白,难道李信真是为了乐陵的几十万老百姓?又或者是故意示好于自己?   想到自己身为堂堂首辅,位高权重,不禁了有些底气,于是哼道:“老夫身为大明首辅,自会安置好当地百姓,此事不劳李公子费心,且李公子既能为老百姓着想,理当心存善念,如今国家正处于多事之秋,何不彻底为朝庭效命,也免得于青史留下污名。”   李信淡淡一笑:“使相多虑了,李某所为,正是为还天下百姓一个安宁,与朝庭的分歧只在于由谁当家罢了,最终还是要做过一场,方知谁是真龙,谁是假龙,但此时尚非良机,使相不必多说,把人带走罢,乐陵满城百姓,也交托给使相了。”   “你……简直是顽冥不灵!”   周延儒鼓足勇气,放下句狠话,就猛一挥手:“走!”   有亲兵架起唐通,策马离去。   ……   当日,李信领军西返,而周延儒虽然工于心计,精擅权谋斗争,但好歹是文官,没有杀良冒功的必要,又是首辅,还是很爱惜羽毛的,生怕对乐陵百姓安置不利,被言官弹劾,因此着各军散去之后,带着标营亲自进城,安抚老百姓,并给崇祯上了表文请罪。   他虽给自己列举了多项罪名,但主要目地还是把罪责安到了唐通头上,表示自己率十余万大军断去阿巴泰归路,可谁能料到,唐通通鞑,私放阿巴泰带着清军逃走,以致功亏一篑,并又表示,清军此次入关,未能带走一人一货,自己正在乐陵安置百姓,等候裁处。   这份表文,是摸着崇祯性子写的,他知道,在崇祯面前不能硬顶,要通于承担责任,承认错误,要让崇祯有面子,才能免于责罚。   黄得功、刘泽清、白广恩、周遇吉等总兵也向崇祯上表,内容与周延儒的表文大同小异,都把唐通当作了替死鬼,事实上就凭清军凿穿了唐通的阵地,唐通也是必死无疑,不过众人都非常有默契的忽略了李信的存在,闭口不提。 第二二九章 兄弟密议   (谢谢好友SHAJIA和好友老衲不吃素的月票~~)   沈阳,睿亲王府。   多尔衮把玩着荡寇军的燧发枪,眉心紧锁。   这把枪早于数日之前就被图尔格派出的死士带了回来,经过现场试射,确实犀利,远远超过仿制大明的火绳枪,难怪荡寇军能战无不胜,但是更让他忧心的,还是图尔格的处境。   根据传回的消息,外蒙扈从与汉军八旗几乎损失殆尽,仅剩下多铎的镶白旗与蒙古骑兵也被团团围困,几乎是难以逃出生天。   “二哥,这枪你都摸了好几日,短时间内又没法仿造,还是快想想有什么法子能把图尔格救回来吧。”   在阿巴亥所生三子中,多铎的年龄最小,城府也最浅,这时,猛站了起来,瞪着多尔衮。   “呵~~”   阿济格冷冷一笑:“哪来的法子,难道你还指望阿巴泰去救图尔格,或者再派兵入关?别说时间来不及,就是老憨也决不会同意。”   “图尔格这废物!”   多铎大骂了句,便急道:“想我大清视明军九边如无物,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何曾吃过如此败仗?这下好了,老憨决不会放过向我发难的良机,难道老子就任由他骑在头上拉屎撒尿?   他娘的,这两年来,他的身体每况愈下,怕是活不了多久,他自己也有数,我们三兄弟,个个才能不俗,就成了他的眼中钉,为了能让豪格继位,他不会放过任何机会!”   多尔衮放下枪,叹了口气:“你说的道理,我和你大哥都明白,但图尔格败了就是败了,现在这个时候,可千万不能触老憨的霉头,待确切消息传来,我和你一起进宫,向老憨请罪!”   “他娘的!”   多铎气不过道:“父皇殡天之后,大家推举老憨为满洲之主,就因他势单力孤,象个憨子一样,可谁能料到,一转眼,羊就变成了狼,当年的贝勒们全都看走眼啦!”   “诶,三弟慎言!”   多尔衮摆摆手道:“咱们这些年来,顺风顺水,国势蒸蒸日上,不都是老憨的功劳?他还是有大功于我大清的,莫要在背后骂他!”   多铎不愤道:“他有屁的功劳,开疆拓土,充实人口,全是贝勒们在外领军征战,疏理内政,劝课农桑,也是汉臣们做的事,怎么都算到了他的头上?他只沉迷于争权夺利,清除异己,从登极到现在,一刻没消停过,现在快死了,又盯上了咱们兄弟,大哥二哥,这人啊,越老越疯狂,就如汉人给我们讲的汉武帝巫蛊之祸,那是杀的六亲不认呐,咱们可不能束手待毙!”   “哦?你是想先下手为强?”   多尔衮幽幽道。   多铎猛一点头:“二哥素有智谋,此事还须二哥主持……”   正说着,外面突然传来了细碎的脚步声。   多尔衮连忙打了个噤声的手势,兄弟三人纷纷向外看去。   一名老太监鬼鬼祟祟的靠了过来,压低声音,施了一礼:“三位爷,图尔格又派人来啦,是佐领哈敏,装扮成了个和尚,先找到了豫亲王(多铎爵位)府上,得知豫王爷在睿王爷府上,于是偷偷摸摸赶了过来,不敢以面目示人,不知爷现在要不要见一见?”   多尔衮看了眼阿济格与多铎,便点头道:“带上来!”   “喳!”   老太监又施一礼,转身离去。   不片刻,哈敏被带了上来,身着僧袍,头戴毡帽,见着座上的这三人,连忙磕头:“奴才哈敏叩见英王爷、睿王爷与豫王爷!”   多铎抬手道:“起来说话,可是图尔格叫你来的,那边情况怎样了?”   哈敏不敢起,依然跪着道:“回豫王爷,额哲、杜尔伯特等蒙古人临阵叛变,与流贼里应外合,我满洲八旗健儿虽浴血奋战,奈何寡不敌众,且弹尽粮绝,全军……覆没……”   说着,哈敏抹起了眼泪。   阶上的兄弟三人也相互看了看,目中既有悲愤,也有凝重。   多尔衮问道:“那图尔格呢?你是怎么回来的?”   “回睿王爷!”   哈敏哽咽道:“图大人与奴才,及近千兄弟力竭被擒,图大人破口大骂,一心求死,被流贼连扇数百耳光,口不能言,然后流贼首领李信命人剃光了奴才的头,命奴才带话回来,愿以图大人交换洪承畴!”   “嗯?”   三兄弟又交换了个眼色。   阿济格转头问道:“二弟,三弟,流贼为何要以洪承畴换回图尔格,怎么看?”   “哈!”   多铎哈的一笑:“那李信倒也识货,洪承畴算是南朝难得的人物,以之交换图尔格,并无不可,我这就进宫,去和老憨说,想必能以卑贱的汉人换回我们高贵的满洲人,老憨也是愿意的。”   “慢着!”   多尔衮立刻喝止。   “怎么了?”   多铎不满的看去。   多尔衮神色凝重道:“不得轻举妄动,那李信包藏祸心!”   “不错!”   阿济格也点了点头:“老憨提倡满汉一家,又刚刚嘉奖过洪承畴,今只因南朝一流贼提要求,就拿洪承畴去交换,老憨的脸面何在,满朝汉官又会怎么想?今日是图尔格,下回若再有满洲高官被俘,又该换谁?此举必令汉官人人自危,但若不换,满洲人素来看不起汉人,肯定议论纷纷,暗怀不满,那姓李的倒是好一招离间计呐。   况且图尔格是你的部下,你若去求老憨换人,老憨可不是好糊弄的,多半会顺水推舟把汉官的怨恨引到你身上,还会给你扣上一顶惘顾大局的帽子,再加上这次兵败,你的镶白旗还想不想要了?“   多铎顿时出了一声冷汗,骂道:“好狠毒的贼子,有种真刀真枪的来啊,耍阴谋诡计,算什么英雄好汉!”   阿济格与多尔衮也不知多铎是在骂谁,均是暗暗摇了摇头,皇太极要不是靠阴谋诡计,能坐稳江山么?   多铎骂过之后,又问道:“大哥,二哥,那该如何是好?”   多尔衮略一沉吟,就向哈敏问道:“你进城时,可曾被人认出?”   哈敏摇了摇头:“理该没有,奴才心知事关重大,不敢让人认出。”   “你做的好!”   多尔衮站了起来,走到哈敏面前,居高临下问道:“在图尔格被围期间,阿巴泰可有动向?”   哈敏气恨道:“奴才未见阿巴泰一兵一卒来援,这狗贼,肯定是兴灾乐祸呢!”   多尔衮眼里一抹杀机闪过,随即冷声道:“你立刻出城,在外面对付一夜,明日你再回城,求见老憨,告之实情,勿要有半字隐瞒,但记住,千万不要和任何人说你来找过我们,也莫要让人知道你今日曾进过城,快去。”   “奴才晓得!”   哈敏磕了个头,转身而去。   多尔衮又道:“三弟,明日老憨必召集诸王公贝勒议事,你参阿巴泰一本!”   多铎猛点头道:“这老狗见死不救,自然不能让他好受,不过大哥二哥,咱们总是见招拆招也不是个事啊,谁知道什么时候又有把柄落在了老憨手里,还是要先下手为强啊。”   多尔衮问道:“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打算?”   “这……”   多铎现出了难色,吞吞吐吐道:“怕是要冒犯母妃的在天之灵,还得委屈下二哥。”   “哦?”   阿济格与多尔衮双双意动,催促道:“先说来听听。”   多铎道:“要想对老憨下手,非他的身边人不可,小弟思来想去,只有布木布泰合适……”   说着,抬头看了眼多尔衮的面色。   阿济格也有些惊愕。   “讲!”   多尔衮神色不变道。   多铎继续道:“老憨曾让布木布泰去劝降洪承畴,此事虽机密,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小弟还是打探到了些内情,想老憨能让布木布泰施美人计,可见布木布泰必然失了宠,她自己也应该明白,咱们在适当时机,用母妃阿巴亥被迫殉葬一事来吓唬她,二哥再施加劝说,或许能说得布木布泰对老憨下手啊!” 第二三零章 苦肉计   多尔衮与阿济格交换了个惊骇的眼神,这不倒是震惊于多铎敢对皇太极下毒手,而是多铎平时表现的有勇无谋,可谁能料到,憨货也能想出这种毒计呢?   多铎生怕多尔衮不高兴,紧张的看着。   事实上多尔衮与庄妃之间的故事,并不完全是后世影视剧的胡编乱造,而是真实存在的,只是暂时还没过火,两个人尚处在眉来眼去,偶尔有机会,最多说说两句体己话的阶段。   可这也是不得了,亲王和皇帝的妃子避嫌还来不及,只要有一丁点的风言风语,两个人都吃不消,虽然二人极力掩饰,但是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作为亲兄弟的阿济格与多铎,还是看出了些端倪。   多尔衮并未表现出不高兴,呵呵一笑道:“老三,长进了啊,不过此事还须从长计议,稍有不慎,就是灭门之祸,老憨也未到最后时刻,看他那身体,还能再撑个一年半载,料来不至于迫不急待的向我兄弟三人下毒手,咱们可以慢慢谋划,眼下还是先把明日的难关渡过去再说。”   “他娘的!”   多铎怒道:“阿巴泰见死不救,反而责任要由我来担承,这什么世道,大哥二哥,他日若有机会,我当领我八旗精锐出关,看看那李信到底有何能耐!”   “嗯~~”   阿济格与多尔衮双双点了点头,眼角布上了一丝凝重。   从传来的消息判断,图尔格并非战斗力低下,而是骄狂自大,中了埋伏,被李信利用临清特殊的地形困住,乃至弹尽粮绝,士气尽丧,如果稍微有点警惕心,都不会落到这样的下场,不过不管怎么说,是李信让清军尝到了自努尔哈赤起兵以来的第一次大败,仅此就让人不得不正视起了这个敌手。   ……   次日清晨,南京!   报童与以往一样,在明报发行处领了报纸之后,沿街叫卖,每五份报纸一文钱的报酬,虽然看上去不多,但以每天卖五百份计算,就是五十文钱,而当时一个熟练的手工业者一年的收入才也二十来两银子,卖报纸又不需要专业技能,报酬已经不低了,很多穷苦人家的小男孩,一大早去领报纸,通常上午就能卖完。   这几个月来,虽然理报的发行分流了一部分读者,但是明报在信息来源上具有得天独厚的优势,很多第一手的时效新闻都是由明报首发,又因北方战事吃紧,江南老百姓对北方局势表示出了充分的关心,在销量上,明报渐渐地把理报甩开了。   毕竟理报的信息来源仅限于江南,对于江北多是道听途说或者转载明报,谁又愿意花钱去看旧闻呢?而理报的侧重点风花雪月,看多了也就那么回事,很容易腻味。   “阿良,可别忘了昨晚交待的事情,一定要装象一点啊!”   “当然,我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呵呵,五十两银子呢,反正他们也说了,只是鼻青脸肿,皮肉受苦,不会伤到筋骨的,养两天就好了。”   “嘘,小声点,别让人听到!”   几个报童,每人背着个布兜,装满了报纸,结伴出了发行处,发行处就在贡院边上,他们将沿三山街叫卖,一直到三山门(今水西门)为止,然后在附近分开,卖完回报社交钱,再领走属于自己的报酬。   从贡院去往三山街,要过路西花园,也即后世的瞻园,该园始建于嘉靖年间的徐达七世孙徐鹏,较为僻静,过往行人不算太多,当报童即将路过西花园门口的时候,突然冲出来几个凶神恶煞的汉子,不由分说,上来就打,扯开报囊,把报纸撕碎,踩踏。   “干什么,干什么?”   “住手,住手!”   报童似乎被吓呆了,挨了几记拳脚之后,纷纷回过神来,去抢夺报纸。   “小兔崽子,不想死就给爷爷滚一边去!”   “几个小兔崽子,爷爷警告你们,从今往后,不许再替明报卖报纸,知道吗,否则见一次打一次!”   “今天只是个警告,下一次就动真格了!”   几个汉子又一人对着报童的屁没踹了一脚,便扬长而去。   报童们一看,遍地狼籍,报纸要么被撕碎,要么被踩的污七八糟,纷纷抹着眼泪嚎啕大哭。   “什么人啊,怎么连小孩都打?”   “这不明摆着嘛,肯定是理报使手段了呗,要不然谁会为难小孩子?”   “是啊,肯定是理报干的,他们的销量比不上明报,就开始动歪脑筋了,刚刚不是声称,说什么不许再替明报卖报纸吗?”   有路人经过,指指点点,言语中颇为不愤。   西花园中,一名老门房走了过来,叹道:“造孽啊,真是造孽啊,朗朗乾坤之下,竟会发生这种事,几位小哥,可要进来擦点药水?”   “呜呜呜~~”   那名叫阿良的报童抹着眼泪道:“老丈,报纸都没了,要赔钱给报社呢,俺娘卧病在床,俺妹妹年纪还小,全家都指着我卖报的钱过日子呢,没想到,竟然遭了无妄之灾,我都不知道我得罪了谁。”   “还用问吗?就是理报干的,理报争不过明报,孙府台又不敢得罪李司令封了明报,所以就使手段喽!”   “那理报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总编是顾横波,居然是个窑姐儿,一个伎子能干出什么好事?”   “是啊,原本钱谦益当社长还有些盼头呢,看起来挺德高望重的吧,没想到会用这种卑劣的手段,理报办不过明报那就别办呗,我就不信这事和他没关系!”   “小哥儿,你放心,李司令是真正为咱们老百姓着想的,想必他办的报社也不会差,我们陪你回报社,把事情说清楚,报社肯定不会扣你们钱,说不定还给医药费呢!”   “走,现在就走!”   一群热心市民架起几个报童,浩浩荡荡的向明报发行处涌去,沿途遇上围观群众,你一言,我一语的揭露理报的恶行,很有些正直的人,加入了声讨队伍,报童们都有些羞臊,红着脸不说话,队伍中,还又有几个人相视一眼,鬼鬼祟祟的溜走了。   …… 第二三一章 崇政朝议   沈阳皇宫,崇政殿!   皇太极高踞龙椅,朝臣肃立左右,哈敏跪伏于座前,恭恭敬敬。   昨日,哈敏听从多尔衮的吩咐,偷偷溜出了沈阳,随便找个地方对付了一夜,大清早,就亮出身份公然进城,直奔皇宫求见皇太极,哭诉了事件经过,皇太极听的怒火中烧,鼻子又流了血,好不容易止了血之后,立刻召见满汉群臣与蒙古王公,齐集崇政殿议事。   崇政殿在当时,就是沈阳皇宫的金銮殿,是皇太极陛见臣下的地方。   洪承畴没被授予任何官职,只是录入了镶黄旗包衣牛录,但因涉及到他,皇太极把他叫了过来,此时汗流浃背,浑身微微颤抖。   他显然清楚,李信交换他的目地不是重用,而是拿他游街,打上汉奸的标签,被老百姓唾骂,扔屎尿,极尽羞辱,最后押往刑场正法。   虽然他认为皇太极是清醒的,不大可能牺牲自己,但是就怕群情汹涌啊。   果然,贝勒瓦达克叫嚣道:“皇上,虽然拿洪承畴把图尔格换回来有些丢脸,可是人命关天,也不必在乎脸面,日后总有报仇的机会,臣下觉得,他洪承畴自投降以来,寸功未立,还得花钱养着,想必他自己也心里有愧,今次就让他为我大清国作贡献,把图尔格换回来,也不枉皇上对他的活命之恩,大伙儿说,是不是?洪大人,你可愿意?”   大殿里,居然有不少附合声。   汉官则是隐有怒容,却是敢怒不敢言,洪承畴更是心头忐忑,本能的望向了皇太极,皇太极也在看着他,顿时扑通一声跪下,悲声道:“皇上,臣自归顺大清以来,受皇上供养,却未立寸功,确实心中有愧,今次既然有为皇上效力的机会,臣愿赴南朝,为皇上换回图尔格图大人!”   皇太极不动声色,瞥了眼洪承畴,就往左右看去,一贯以来,很少有人能猜透他的心思,今日也是如此,没人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这时,多尔衮出列,施礼道:“皇上,臣弟有话要说!”   皇太极看向了多尔衮。   多尔衮拱手道:“皇上,臣弟以为,不可拿洪承畴交换图尔格。”   “哦?为何?”   皇太极问道。   多尔衮道:“图尔格兵败被擒,本是死罪,而洪承畴既归顺我大清,就是我大清子民,当一视同仁,岂可拿去交换一名罪人,更何况洪承畴有功于我大清,拿功臣去换罪人,岂不令人齿冷?”   济尔哈朗也道:“皇上,此例万不可开,否则汉臣人人自危!”   皇太极向下问道:“洪承畴,你的意思呢?”   洪承畴拜伏在地,颤声道:“听凭皇上安排!”   说这话的时候,洪承畴心里充满着悲凉,自打投降以来,他原以为会得到皇太极的重用,与范文程一较短长,可是事与愿违,皇太极除了偶尔会召见他询问些南朝的情况,不仅对他不闻不问,还派人严密监视他,今日又如猪羊般,生死操于人手,怎一声叹息了得?   甚至为担心被皇太极觉察出内心想法,他连头都不敢抬。   “哈哈~~”   皇太极哈哈一笑:“图尔格丧师失节,即便回来了,朕也要亲手杀了他,而洪承畴乃朕之肱股奴才,朕怎能拿心腹奴才去换回一个没用的奴才?洪承畴你不必担心,此不过是那李信小儿的离间诡计罢了,朕怎能中他的计。”   “臣洪承畴多谢皇上!”   洪承畴赶忙谢恩。   皇太极不吱声。   洪承畴又吓的浑身一僵,不知道哪里说错话了。   “咳咳~~”   豪格提醒道:“洪承畴,你既入籍镶黄旗包衣,怎还能对父皇自称为臣,念你初犯,不予计较,再有下次,家法处置!”   洪承畴明白了,改口道:“奴才洪承畴叩谢皇恩,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嗯~~”   皇太极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起来罢!”   “谢皇上!”   洪承畴爬了起来,归队,心情也沮丧到极点,奴才两字是多么的刺耳啊,想他原在大明,身负众望,手握大权,即便是刻薄寡恩如崇祯,也不敢对他恶语向相,而如今,竟成了别人家的家奴,不仅大清的国法能治他,爱新觉罗家的家法也能要他命,凡是姓爱新觉罗的,都是他的主子。   换了别的满洲人,能给爱新觉罗家当奴才,自是祖上积福,脸面有光,欢喜万分,可洪承畴好歹还有些礼义廉耻,这一声奴才,让他心里充满着羞耻。   多铎起身上前,跪在了皇太极面前道:“图尔格身为镶白旗都统,兵败被擒,臣弟用人不当,致我大清自父皇起兵以来,遭受从未有过之惨败,臣弟死罪,恳求皇上责罚。”   皇太极盯着多铎看了半晌,眼神闪烁,隐有几不可察的杀机闪现,对豪格威胁最大的,正是多尔衮三兄弟,他真恨不能把这三兄弟赐死,免除后患,可这只能放心里想想罢了。   群臣均是噤声,不敢说话。   好一会儿,皇太极才淡淡道:“你虽用人失察,但罪不致死,朕就罚你十个牛录,归入正蓝旗下,另降亲王为郡王!”   “皇上!”   多铎顿时一脸愤慨,连忙道:“皇上降臣弟的爵位,又罚臣弟十个牛录,臣弟认罚,但那阿巴泰,是正蓝旗贝勒,图尔格被围时,阿巴泰不发一兵一卒救援,至我满蒙汉五万将士死于非命,臣弟以为,阿巴泰亦有见死不救之罪,让臣弟割十个牛录给有罪之人,臣弟不服!”   “哼!”   豪格哼道:“阿巴泰与图尔格分兵南下,本是互为倚角,但是图尔格突然兵败,明军必然士气大振,留下阿巴泰孤军在河北,自保尚难,哪有余力去救图尔格,更何况阿巴泰消息尚未传来,谁知道是不是受了图尔格的拖累,豫王爷又怎能轻易给阿巴泰定罪。”   “嗯~~”   皇太极对豪格的对答非常满意,点头道:“待得阿巴泰有确切消息传来,再计功过,不过多铎的陈述有他的道理,朕也理解他的心情,既然如此,那十个牛录就归入正黄旗,还有谁不服?”   阿济格、多尔衮和多铎突然意识到,自己中了皇太极的圈套,皇太极从一开始,就有罚多铎牛录入正黄旗的意思,只是不好直接开口,所以拿正蓝旗绕了下,他知道多铎绝不会同意把十个牛录归入正蓝旗,因此待多铎开口反对,就顺水推舟把那十个牛录纳入正黄旗。   多铎反对纳入正蓝旗是因为阿巴泰,可正黄旗是皇太极亲领,他还能反对皇太极?   “愿凭皇上裁处!”   多铎无奈的磕了个头,退了下去。   多尔衮又把目光移向了一众蒙古王公,因额哲、杜尔伯特等蒙古诸王的背叛,王公们均是大气都不敢透。   皇太极沉声道:“额哲、杜尔伯特等蒙古王公是否投敌,还须再作探查,此事暂且不议,退朝!”   说完,便一提裙摆,转身而去。 第二三二章 钱谦益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两张月票~~)   近两三日,南京不时发生明报报童被殴的恶性事件,引发了南京老百姓的极大愤慨,而钱谦益虽然挂了个理报社长的名头,但从来不问事,理报的一切事务都是由顾横波、陈贞慧与候方域等人操办,因此他还不知道事情闹大了呢。   这日,钱谦益正在南京的住所里赏玩着根雕。   钱谦益是个风雅之人,又爱好广泛,虽已年至六旬,却仍是筋骨强健,花园里陈列的十余座根雕,都是他一凿一斧自己雕刻出来的。   “啪啪!”   拍了两下巴掌,钱谦益站了起来,满意的看着经自己修剪过的根雕,更加的苍虬古朴了。   “老爷,老爷,河东君来了!”   这时,一名老仆在外唤道。   “哦?快请!”   钱谦益大喜,连忙转回身。   钱谦益与柳如是的关系,介于知己和情人之间,要说心心相印吧,差了临门一脚,并没有发生过超友谊的关系,用现代话来说,柳如是追求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有强烈的主见,寻求心灵上的交融。   柳如是曾因仰慕陈子龙,不顾陈子龙已有妻室的情况,搬去了陈子龙家隔壁,却仍是难耐相思之苦,索性住了陈宅,陈妻醋性大发,把柳如是赶了出去,这段恋情无疾而终。   后来到崇祯十一年,柳如是结识了钱谦益,一见如故,两年后再遇,钱谦益以如是我闻之名拉近了二人距离,并结伴游山玩水,但是出乎钱谦益意料的是,又有一年,当他有把握柳如是已倾心于自己的时候,暗示婚嫁,并以娶为正妻为饵,却被柳如是婉言相拒了。   为这事,钱谦益心里有了别扭,也暗中派人调查跟踪过柳如是,并未发现柳如是与某些男子走的过于亲近,这让他讷闷的很,于是从常熟老家搬来了南京,购置房产,在柳如是身边住了下来,寻找机会,再进一步。   今日柳如是登门拜访,真是让他惊喜不己,连忙正了正衣冠,又就着湖面照了照。   嗯!   虽己届六旬,可胡须头发仍是黑的,脸上也没多少皱纹,比之寻常四十来岁的人还显得年轻。   不片刻,一袭男装打扮的柳如是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柳儒士,别来无恙?”   钱谦益拱手呵呵笑道。   柳儒士是专属于他的昵和。   柳如是却是寒着脸道:“牧斋(钱谦益号)兄,外面闹的沸沸扬扬了,你怎么还有闲心把弄花草?”   “什么沸沸扬扬?”   钱谦益不解道。   “哼!”   柳如是哼了声:“街坊都在传,理报因销量不好,派人威胁殴打明报的报童,已经发生了好几起,这两天,理报几乎无人问津了,怎么你一点都不知道?”   钱谦益现出了震惊之色!   好一会儿,钱谦益才不敢置信道:“怎会如此?候方域和陈贞慧是干什么的,怎么会使出这般卑劣的手段?”   柳如是质问道:“牧斋兄,难道你还看不明白吗?”   “什么明不明白?”   钱谦益茫然道。   柳如是的心头,突然冒出了徒有虚名四个字,凭着良心说,柳如是对钱谦益是有好感的,去年也差点也动了嫁给钱谦益的念头,但是明报的出现让她迟疑了,因为她是个思想独立的女性,而明报带来了新思维,新眼界,让她的精神受到了庄严的洗礼,再回过头来看,钱谦益的思想显得落后,守旧,不合时谊,她担心自己在婚后与钱谦益在精神上是否还能有共鸣,所以一直犹豫。   要知道,对于她这种人来说,思想上的分歧,精神上的决裂才是最为痛苦的,她可以不在意钱谦益年老,却在乎两个人的心灵能否共鸣。   如今看来,她与钱谦益之间的问题已经不是思想上出现裂痕了,而是钱谦益碌碌无为,甘于享乐,麻木平庸,外界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居然不知道,这让她对钱谦益生出了难以掩饰的失望。   同时还有些庆幸,庆幸自己没有一时头脑发热,嫁给了钱谦益。   柳如是表面不动声色,淡淡道:“我已问陈公子与候公子,都说不是他们找人干的,我也相信他们不会使用如此卑劣的手段,这样看来,必然是李司令容不下理报,借着临清大捷的势,开始下手清理了。”   “哼!”   钱谦益哼道:“我就知道那姓李的不是什么好货色,没事,老夫去揭穿他的真面目!”   柳如是急道:“你拿什么揭穿?陈公子与候公子已经不止一次的辟过谣了,可越抹越黑,现在说什么都没人相信,你以为你这个士林领袖的名头管用?你可别忘了,看报纸的还是以小市民居多,他们可不管什么东林复社呢,我现在担心的是,你是理报报社的社长,哪怕你不管事,这把火最终也会烧到你的头上,怕是你的一世英名就此毁于一旦!”   “要不……我们也找人把自己的报童捧一顿,然后栽脏给明报?”   想了想,钱谦益道。   柳如是顿时心里对钱谦益失望透顶,她不明白,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才能想出这么幼稚的主意,难怪钱谦益明明是万历三十八年的探花郎,却一直在仕途上无所建树,最高也只做到礼部侍郎,然后被温体仁排挤下台,纵情山水,流连虚名至今。   ‘看来,自己是高看他对!’   柳如是暗暗摇了摇头,便道:“现在做什么都没用了,那李司令虽然手段卑劣,但是必须承认,此人在把握人心上极为老道,而且明明让你吃了亏,你心里也明白,却无处申冤,心里别提多憋屈了,我听香君和横波说起,候公子和陈公子气的整整骂了一夜呢,最后两个喝的仃伶大醉,就这样,嘴里还在骂着李司令,其实想想也不奇怪,能打天下的人,什么手段使出不来,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当个空头社长,平白沾了一身腥。”   “这……”   钱谦益正紧紧拧着眉头,柳如是的丫鬟突然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挥手大叫道:“姑娘,姑娘,刚刚明报南京发行处的代办唐演带着手下人的去府衙堵孙百谷,要求他为报童被袭一事给个说法,我亲眼看到的,门口有上百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什么公平竞争,严惩凶手等字样,还不时喊着口号,后来通判出来安抚,说孙百谷不在府衙,此事必会严查,明报的人才渐渐散去,很多人都看到呢。   可是姑娘你恐怕没想到吧,人刚刚散去没多久,唐演就又被人打了,小婢还特意跑过去看了下,哎呀,满地都是血,听说唐演被几个壮汉围殴,脑门还挨了一板砖!”   “简直是张狂!”   钱谦益气的大骂。   “是啊!”   丫鬟附和道:“理报简直是疯了,居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就敢打人,看来是破罐子破摔,报纸不想办了吧?”   “你先出去!”   柳如是神色不大自然,嘟囔了句。   丫鬟却侍宠生骄,还嘀嘀咕咕道:“姑娘,小婢真是想不出来,那候公子和李公子看上去仪表堂堂,怎么会做出这样丧心病狂的事情……”   “出去!”   柳如是忍无可忍,厉声喝斥。   “姑娘……呜呜呜~~”   丫鬟委屈的很,脚一跺,抹着眼泪跑了出去。   柳如是摇了摇头,看向了钱谦益,果然,钱谦益的面色难看之极,那一句张狂的骂辞,分明是在骂明报啊,可是丫鬟偏偏不懂看人脸色,一个劲的火上浇油。   “牧斋兄,那李司令的手段确实高明,理报应该是完了,我看你也得尽早脱身出来,要不……你先在理报上发文,澄清此事与你无关,然后过阵子李司令回了扬州,你去见见面,淮扬在他的治理下,蒸蒸日上,而大明朝已经是一堆烂摊子了,你与他和解,至少对你钱家大有益处,说到底,理报只是小事罢了,没必要盯着不放。”   柳如是又劝道。   钱谦益不悦道:“不是我做的事,我为何要澄清,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让别人如何看我?更何况那李信满嘴歪理,不敬圣贤,我耻于与他为伍,柳儒士莫要再说。”   柳如是怔怔看着钱谦益,哪怕只是作为好友,她也希望钱谦益能有个好的结果,可是显然,钱谦益对李信充满着成见这是根本性的理念冲突,没有半点调和的可能。   钱谦益留意到了柳如是的神色,心中一软,叹了口气道:“如是啊,我知你是一片好意,可那姓李的实乃一离经叛道之徒啊,我隐有耳闻,他打算写一本《大义觉迷录》,批驳朱子,这如何能忍?这是要与天下士子为敌啊,我若与他同流合污,难道我这么多年圣贤书白读了?我的良心何在?我在士林中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此事休要再提,而且我还得劝你一句,这一年来,你恐怕已于不知不觉间受了明报的影响,你要警惕,要反省啊,切不可污了自身的名节啊!”   柳如是突如发现,她与钱谦益之间的裂痕已经没法弥补,不由回忆起了往昔的那一幕幕美好时光,美眸中现出了惘然之色。   “多谢牧斋兄相劝,小弟告辞!”   柳如是苦笑着,拱了拱手,便转身离去。   “如是!”   钱谦益就象要失去了什么一样,急声呼唤。   柳如是只身形一顿,就头也不回的加快了脚步! 第二三三章 商议报复   (谢谢好友龙哥2628和好友陳锦昌的月票~~)   理报溃败了,唐演被打事件彻底点燃了南京老百姓的愤怒,自发走上街头,声讨理报,还有人去围孙传庭的官邸,指责他不作为,纵容凶手作恶,孙传庭也是胸闷的喘不过气来,他知道明报是贼喊捉喊,理报就吃亏在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待得反应过来,已经大势滚滚,回天无力了。   他很想找出幕后真凶,为理报正名,因此把胸脯拍的梆梆响,调集全南京的衙役与锦衣卫及东厂番子,力誓捉拿凶手。   可是凶手哪有那么容易找到呢,就如从来没出现过,从人间失踪了。   于是,锦衣卫和番子又把目光投注到了被打报童身上,力图撕开突破口,但报童陈述皆为事实,连家庭背景也是真实的,家里更没有多出来路不明的钱财,本来按锦衣卫和番子的手段,可以把报童捕入大狱,好生伺候,但这件事情已经闹开,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官府盘问可怜兮兮的报童本就让人不满,又哪敢逮捕?   两天过去,案情没有任何进展,又因查案的方向不是理报,而是明报报童,再加上一群老母与兄弟姐妹见人就哭,南京老百姓再次被激怒,拥堵在御史台前,要求言官弹劾孙传庭胡乱办案,还有与理报勾结等诸多恶名,孙传庭被搞的焦头烂额。   当然了,理报也讨不得好,从清晨到日落,每天不停的有人往里面泼屎泼尿,整个院子,臭不可闻,外面则围着一群热心老大娘,见人出来就骂。   要知道,这群老娘们儿整天闲着没事做,闲的慌呢,现在有了渲泻的地方,战斗力不要太爆表!   理报的发行从事实上,已经停止了,江南又恢复到了明报一家独大的局面。   “娘的!”   候方域撑着个黑眼圈,怒不可竭,砰的一下,把一个空酒壶狠狠摔到了墙角,然后招呼:“拿酒来!”   “候公子,你少喝点吧!”   李香君无奈劝道。   “废什么话,叫你拿你不拿,难道本公子还付不起你家酒钱么?”   候方域咆哮道。   这话就伤人了,李香君俏面一沉,转身就往外走。   “呵~~”   好一会儿,陈贞慧晃了晃空酒杯,苦笑道:“当真是凌厉一击啊,说实话,贼喊捉贼的勾当并不稀奇,可这姓李的弄起来如炉火纯青,我们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理报就被弄臭了,本来是不打紧的,理报臭就臭了,大不了关了就是,反正又不赚钱,可是他娘的,连咱们都沾了一身屎,洗都洗不掉,好手段,好手段哪!”   “是啊!”   顾横波也不愤道:“妾现在都不敢出门呢,走到哪儿都被人指指点点,哎呀,那滋味,真是有冤没处申,说起来,孙百谷也有责任,不就是几个行凶的人么,到现在都没抓到。”   陈贞慧摆了摆手:“我怀疑啊,那几个人是荡寇军的士兵,甚至是李司令身边的亲卫,否则哪能把手脚收拾的如此干净,今次是栽了,罢了,罢了,我陈贞慧认载,人家是打天下的人,咱们拿什么和人家斗,今后还是老老实实的过小日子呐!”   “娘的,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候方域愤恨道:“当年我是在杞县街头看中了红娘子,才惹下了这段孽缘,其实想起来,我也没做什么,红娘子要是真给我做了妾,凭我堂堂商丘候家,哪点辱没了她?还是她攀了高枝呢,可这事不成也就罢了,那姓李的倒死死揪着不放,非得赶尽杀绝啊!”   李香君提着酒壶进了屋,给各人斟满,候方域又是狠狠一口喝干,便道:“我爹还要我去给那姓李的陪礼道歉,你们说,凭什么,是他算计了我,怎么错在我头上?我不服,我这口气咽不下,非得出了这口气不可!”   陈贞慧与顾横波相视一眼,也从对方的眼里看出了憋屈。   这倒是让陈贞慧计上心头,不经意道:“朝宗兄想出口气,倒也不难。”   “哦?定生(陈贞慧表字)兄快讲!”   候方域眼前一亮,催促道。   陈贞慧道:“抚宁候朱国弼倾心于寇媚,原本寇媚还对他有些意思,奈何移情别恋,转抱上了粗大腿,你没听坊间传闻,寇媚与那姓李的如何如何,想他朱国弼也是一方候爷,如何能咽得下气,只要稍微挑拨,朱国弼必不甘心……”   李香君连忙打断道:“陈公子,你可别惹事啊,寇媚究竟是与李司令花好月圆,还是下嫁给朱国弼,与你又有什么关系?”   陈贞慧摆手呵呵笑道:“阿香姑娘多虑了,寇媚与李司令连面都没见过,怎可能两情相悦,想必是以讹传讹,以朱国弼之家世,六世候爷,家资百万,她嫁入候府,是她的福份啊!”   候方域也与陈贞慧交换了个会心的笑容,便笑道:“更何况这事不需要我们出面,只须稍作引导,从头到尾,都是朱国弼迎娶寇媚,与你我何干,最多是大婚之日,上门贺喜罢了,呵呵呵呵~~”   “可这到底不好吧?阿媚要想嫁给朱国弼,早就嫁了,哪轮到你来说媒,还是别多事了,咱们好好过日子,李司令应该不会再寻你的麻烦,他日若是李司令过了江,废除了乐籍,那我就可以去你家了,老爷子应该不会再嫌弃我了吧。”   李香君不安的劝道。   候方域有些愕然!   去我家?   草!   你配么?   顾横波也古怪的瞥了眼李香君,哼了声:“阿香,从良的事日后再说,咱们先说眼前,那寇媚不是眼高于顶么,这段日子以来,你看她在咱们面前摆的什么嘴脸,你能受得了,我可受不了,就让她嫁给朱国弼,让她弄清楚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她寇家世代娼门,男人当龟公,女人当伎子,一代代传下去,比咱们还不如呢!”   “横波说的好,我就看不惯寇媚和卞赛的那副嘴脸,今次是寇媚,下次就轮到卞赛了,朝宗兄,干!”   陈贞慧心情愉悦,举起了杯!   候方域虚晃一下,与陈贞慧心照不宣的一饮而尽,随即相对而笑。   很明显,两个人又打上了寇白门的主意,指望朱国弼婚后,能拿寇白门出来交换呢。   陈贞慧原本对与候方域交换很不甘心,但是有了寇白门又不一样,因为寇白门更加新鲜,能换到寇白门,最占便宜的虽然是候方域,但最亏的还是朱国弼啊,他中不溜秋,不算吃亏。   “哎~~”   李香君暗暗叹了口气,很是无奈,不过她的性子有些软弱,不会强行逆拂候方域的心意,只得作罢,不再劝说。 第二三四章 为张鼐正名   (谢谢好友书友20180806023420585和好友中华潮的月票~~)   周延儒上了表之后没几日,崇祯的旨意很快下达,龙心甚欢,对周延儒大加褒奖,加太师、荫子中书舍人,赐银币、蟒服,周延儒推辞太师之位,崇祯更加欢喜,要求把唐通解送来京。   但是唐通已经先一步被杀,主要是周延儒担心唐通到了京城乱讲,于是谎报为畏罪自尽,崇祯说实话,对于国势不抱太大希望了,他只关心自己的面子与绝对不做亡国之君,因此也没过于关切,只着周延儒把唐通尸体押送进京,于西市戮尸,以泄其恨。   而荡寇军从乐陵城下撤离,就直接退往德州,沿运河回返临清,虽有德州老百姓殷切挽留,奈何荡寇军兵力有限,还要招降山东,实在是无力驻扎河北,李信只得婉言谢绝,并再三保证,只要清兵入关,将立刻北上,誓保德州老百姓不受清军蹂躏。   当李信回到临清的时候,张鼐正在着手招降事宜,正准备亲赴济南府,此时见着李信回来,他又多留了一两天,高一功也好巧不巧的赶了过来。   随行人员有李双喜和袁时中,另有三千军卒安排在城外。   李信于临清府衙接见了高一功等人。   一番寒喧之后,李信明显觉察到双喜的神色不大自然,心知多半还是放不下慧英,作为男人,他心里肯定不舒服,但是作为一个有城府的男人,自然不会点破此事,他觉得,应该给双喜说一门亲事,既能断了对慧英的心思,又能与双喜拉近些关系。   李信暗暗盘算着,他的目标是小闯营那些跟随慧梅陪嫁的健妇营成员,尤以慧剑与慧琼出类拨粹,如合适的话,他不介意给双喜保个媒。   突然他转头看向了袁时中!   袁时中怒视着张鼐,恨声道:“张鼐,你把我的妻子藏哪儿去了?”   “放你娘的屁!”   张鼐破口大骂:“你污了慧梅的清白,老子还没找你算帐呢,也好,今天你既然送上门来,就别走了!”   李信眉头皱了皱。   高一功带袁时中的意思不难猜,一方面是袁时中纠缠李自成,搞的烦不胜烦,借自己的手解决掉袁时中这个麻烦,另一方面,如果自己杀了袁时中,李自成可以给自己扣屎盆子,编造出谣言败坏自己的名声。   想到这,李信哼道:“袁时中,冤有头,债有主,当初是老子为张鼐强出头,也是老子带兵千里奔袭,破去了你的小袁营,你不找我算帐反而找上了张鼐是什么意思,是不是看不起我?”   “你……”   袁时中脸胀的通红,气的说不出话来。   其实高一功强行把他带在身边,他就清楚李自成有借刀杀人之心,让他悔恨交加,他还年轻,还不想死,所以在进来时,强行掩饰住对李信的仇恨,只是在面对张鼐时,实在忍无可忍,才说出那样的话,但他没想到,李信会接过茬,再一次为张鼐出头。   李信得势不饶人,又道:“袁时中,瞧你那熊样,我以为你投奔李自成,是找到了多么了不得的靠山,没想到这么久过去,还是没有起色,李自成不是你的岳父么,赞助你些钱粮人马天经地义,本来我是要杀你的,但看你这可怜兮兮的样子,杀了有辱我的英名,今次我不为难你,你回去找李自成,弄些兵马来,咱们真刀真枪的再干一场。”   高一功越听越不对味,他的本意是想让李信或张鼐杀了袁时中,但是李信绕啊绕,又绕回了李自成身上,根本就没有杀袁时中的意思啊。   ‘不行,不能再让他绕了!’   高一功突然哈哈一笑,打断道:“李公子,闯王想着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次让时中过来,就是把话说清楚,化解这段恩怨,你瞧你?想哪儿去了,时中你也别着急,天下好女子多的是,改日啊,让闯王再给你说门亲事,你还是闯王的女婿!”   “哼!”   袁时中怒哼一声。   高一功急于岔开话题,又望向了张鼐,玩味的点了点头:“小鼐子,混的不错啊,听说李公子让你当了山东抚巡,比在闯王手下有出息多了啊!”   这话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张鼐很不自在,正要辩解什么,李信却挥手拦住,正色道:“大舅哥,你今次是为公事还是为私事而来?”   “呃?”   高一功一怔,便道:“当然是公事,私底下我也想探望下大姐。”   “好!”   李信点了点头:“既然是公事,我希望你能对张鼐尊重些,私底下你怎么称呼他,只要他不反对,我不管,但是在公开场合,张鼐相当于山东巡抚,位高权重,在场面上,我希望你能称一声张大人或张抚台,实在开不了口,叫张公子也勉强接受,我不希望在正式场合,再听到小鼐子三个字。”   顿时,高一功脸胀的通红,他突然意识到,张鼐已经不是当初老八队里的那个跟屁虫了,而是一方位高权重的封疆大吏!   这让他的心里极度不平衡!   因为高桂英跟了李信,他能隐约感觉到,自己在李自成心目中的地位已经不如原来那么高了,虽然议事不避着他,但是大规模的军事行动很少再让他参与,首次攻开封,他没赶上,二攻三攻开封,都把他做了边缘化处理,今次眼见着就要攻打承天,承天之后又是襄阳,而李自成有在襄阳建制称王的意思,却把他打发出来找李信买枪,这不就是个跑腿的么?   事实上高一功对李自成还是很忠心的,当年李自成在米脂蹲大狱的时候,是高一功亲弟高成功把李自成捞了出来,又带回自家山寨,把大姐高桂英许了给李自成,十几年的交情,就因高桂英被李信勾搭走了,就对自己冷淡下来。   真要严格算起来的话,李自成也有很大的责任,他身边的美女太多,对高桂英完全处于利用的性质,借助高家发迹之后,就对高桂英爱理不理了,甚至在潼关,还让高桂英带着老弱病残当诱饵,引诱孙传庭和洪承畴派军追击,这是个丈夫的样子么?   相较而言,李信反而有信有义,一点都不嫌弃高桂英年龄大,据他所知,目前李信只有红娘子、慧英和高桂英三个女人,红娘子要当家,慧英婚后没两天就回了扬州,反是高桂英始终陪伴在李信身边,如果李信没有情义的话,又怎会如此宠爱高桂英呢?   要知道,李信本就年少英俊,再加上他的身份地位,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何必迷恋一只不会下蛋的老母鸡?而且李信对张鼐的维护,也让他有种说不出的酸涩滋味。   突兀的,他的心里涌出了一股对李自成的怨气!   想老子为你卖了半辈子命,你他娘的就因为我姐跟人跑了心里生了嫌隙,如此窄量,又能成什么大事?   作为李自成的身边人,他清楚李自成所拥有的一切,就如水中花,镜中月,虚幻的难以把握,再看李信,一步一个脚印,根基踏实,这才是打天下的样子。   见着高一功的神色青一阵白一阵,高桂英扑哧笑道:“一功,李公子说的也有道理,毕竟张鼐不是寻常人了,你总是叫他的小名,让他以后怎么树立起自己的威严?”   张鼐感激的看了眼李信,便挥挥手道:“没事,一功叔叫我小鼐子,正是不见外的表现呢,我相信一功叔没有恶意的。”   李信灼灼盯着高一功,仿佛此事不拿个说法,绝不罢休!   高一功只得无奈道:“李司令说的有道理,张公子,是高某唐突了。”   张鼐明显不适应高一功的态度转变,李信接过来道:“大舅哥,今次前来,是为了何事?”   李自成让他买枪,原本高一功有和李信讨价还价的想法,毕竟是一百万两银子的大买卖,可是李自成的猜忌让他索然无味,不想再去费心了,于是道:“闯王让我带了一百万两银子来,向李司令再买一万条燧发枪。” 第二三五章 交换条件   (谢谢好友frb9898的月票~~)   “哦?”   李信心中一喜,一百万两银子对于他也不是个小数目了,这李自成,真是大老板啊,他甚至都在考虑,要不要再卖些火炮给李自成。   当然了,要卖只能卖093型,毕竟李自成是他将来的对手。   李信点点头道:“既然是大舅哥亲来,自然好说,不过我手头也没那么多闲置的枪枝,还得大舅哥随我跑一趟扬州,或者留在临清,我回扬州后让人把枪送来。   高一功觉得,自己既便回了承天,李自成也不大可能让自己参与襄阳之战,与其跑过去受气,还不如留在李信的地盘上呢,至少不操心,而且淮扬的富庶也让他留连忘返,于是道:“那我们就随李公子跑一趟好了。”   说着,就又现出了迟疑之色,吞吞吐吐道:“李公子,闯王还有一事相托。”   “大舅哥请讲。”   李信问道。   高一功恨声道:“开封黄河大堤被掘你应该是知道的,外间都在传,是闯王掘的大堤,致使数十万民众葬身鱼腹,但我敢拿人头保证,肯定是陈永福与高名衡派人掘的,闯王希望你能在明报上,为他澄清此事。”   李信爽快道:“我也不相信李闯会干出这种事来,毕竟开封里外断绝,就算一时攻不下,也撑不了多久,李闯没必要多此一举,再从结果来看,开封城化为一片瓦砾,李闯据开封建制立国的希望破灭,我不信他料不到水淹开封的恶果,大舅哥放心好了,回到扬州,我亲自为李闯澄清。”   “哦?多谢了!”   高一功没想到李信如此好说话,拱了拱手。   李信却摆摆手道:“大舅哥先别谢我,我也有一事相求,如今三边总督是李仙风,此人于河南风评颇佳,与我又有一面之缘,我希望将来李闯能放李仙风一马,至少留他一命。”   高一功不解道:“李公子怎知闯王会对李仙风用兵?”   李信解释道:“李闯从开封撤离后,向西行军,明显是攻打承天,承天必然守不住,接下来,李闯将先攻襄阳,再攻勋阳,由武关道入关中,而李仙风兵饷两缺,绝无可能是李闯的对手,事实上,当今天下形势,泾渭分明,李闯除了回关中老家也没别处可去,他的动向不难猜。”   高一功沉吟半晌,才道:“虽然我做不了闯王的主,但我毕竟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人,这点面子还是会给我的,我尽力就是!”   “好,有大舅哥这话,我就放心了,桂英姐,先带大舅哥和双喜下去歇息吧,今晚再摆宴招待。”   “嗯!”   高桂英点了点头。   当晚,李信设宴招待高一功和李双喜,还有袁时中,张鼐也想明白了,其实他并不吃亏,慧梅是袁时中明媒正娶的妻子,他与慧梅只是青梅竹马,这又能说明什么呢?   严格算起来,是他抢了袁时中的老婆,李信又打残了袁时中的小袁营,真正的苦主是袁时中啊,自己没必要搞的一副苦大仇深样。   两日之后,李信带着兵与高一功、李双喜回返扬州,张鼐也离了临清去济南招降,至于袁时中,李信叫他滚。   他不可能把袁时中带回扬州,杀了又嫌沾了一身腥,打发走才是最好的选择,让袁时中继续去磨李自成。   阿巴泰也带着残兵败将回了沈阳,向皇太极禀明实情,虽然此次南寇是损失最为惨重的一次,但皇太极并未怪罪他,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了图尔格身上,缺席判处图尔格腰斩,家属发配宁古塔,并借势在镶白旗里搞了一波清洗。   原本镶白旗有四十来个牛录,在图尔格手上损失三十牛录,又被罚了十个牛录,多铎的手上只剩下几个牛录,亲信又大半被皇太极清洗,实力几乎被废,这也让多尔衮感受到了极大的寒意。   在阿巴亥三子中,长子阿济格虽战功赫赫,但素来受皇太极猜忌,虽给了爵位,始终不是旗主,没法挤身于八大贝勒之列,只有多尔衮仍保持着完整的实力,为避免被皇太极暗算,他称病了。   ……   当李信回到扬州的时候,已经是十月下旬,天气渐渐冷了起来,安置好高一功、李双喜与那三千兵马,李信就迫不及待的回了家。   夕阳西斜,阵阵西北风卷起满地的枯枝落叶,家里,以红娘子以首,带着慧英、周菡母女,李兰芝与彩衣彩裳向李信贺喜。   “好了,好了,自家人别搞这套。”   李信摆了摆手。   彩衣彩裳盈盈上前,替李信更换衣服。   这两个女孩子,经过了一年多的调养,不仅身子骨长开了些,更加的妩媚动人,皮肤的色泽也在逐渐向常人靠拢,李信不由心中一动,捏了把彩衣的手腕。   彩衣顿时俏面一红,却没有挣扎,反是吞吞吐吐问道:“李公子,都这么久了,只要太阳不是太烈,我们也可以在外面随便行走了,应该差不多了吧?”   彩裳也把期待的目光投了过来,含着盈盈情义。   二女本就是绝色,李信要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不过他是年轻人的外壳,中年人的心性,倒不至于见着美色就猴急的控制不住自己,于是又拉来彩裳的手腕,捏了捏,才道:“最好再观察一阵子,等你们能完全适应阳光……要不,就明年夏天吧,我想应该是可以了。”   “嗯~~”   彩衣彩裳双双应了声,替李信更换了外面的衣服。   李信又望向了李兰芝,问道:“夏蚕弄怎么样了?”   李兰芝似乎对李信少了几分畏惧,但仍有些不自然的说道:“前一阵子正在搞,现在天冷了没法弄,前前后后一共试验了两批,从中挑了些种蚕出来配种,结茧期平均推迟了十到十五天。”   李信沉吟道:“这还不算夏蚕,需要继续试验,同时桑叶的问题也要关注,因为春蚕只食嫩叶,而夏秋季的桑叶已经长成形了,又老又韧,要逐渐给蚕喂食一些老桑叶,免得种蚕培育出来了,却无叶可吃,这不是闹笑话么?”   孙荻嘀咕道:“李公子,不用你提醒,咱们早就想到啦!”   “哦?”   李信看向了孙荻,孙荻已经十二岁了,身材高挑了些,脸颊也瘦了少许,远远站着,竟有几分冰肌玉骨的风韵,一切都在朝着美人的方向发展。   “哈哈~~”   李信突然哈哈一笑,伸出手道:“来来来,给我抱抱!”   “才不呢!”   孙荻缩到红娘子后面,正告道:“人家已经不小啦,可不能再让李公子你占便宜了,否则传了出去,你叫荻儿将来怎么嫁人呀!”   李信快步走了过去,不满道:“你这丫头,人小心思大是吧?我说过,等你身形长开了就不再抱你,你低头看看,和墙一样的平,我占你这种便宜有意思吗?过来,抱一下就好!”   说完,就不由分说的把孙荻抱了起来。   “人家的清白全毁在你手上了!”   孙荻哼了声,气呼呼的转过了脑袋。   李信可不管,拿带着胡碴的面庞蹭了蹭孙荻那嫩嫩的脸颊,又把鼻子伸到发髻间深深一嗅!   嗯!   香!   李信就如吃了人参果般,浑身四万八千毛孔无比舒爽,精神也为之一振。   “够了,够了!”   “李公子,快把荻儿放下!”   孙荻如真受了轻薄般,推开李信的脑袋,大声嚷嚷着。   众女面面相觑,她们搞不明白李信的心理,为何对轻薄孙荻乐此不彼,但是从李信的神色来看,又看不出多少猥琐的样子。   还是红娘子忍不住道:“相公,快把阿荻放下来吧,许久不见,亲近一下就好了,总抱着也不象话。”   李信嘿嘿笑着放下了孙获。   孙获立刻跑回了周菡身边,向李信瞪起了眼睛。   红娘子又无奈道:“这次回来,就把你和周姐的事情安排一下吧,我看也不必择什么吉日了,就三日以后,明天开始,给你们安排!”   周菡俏面通红,偷偷瞥了眼李信,低下了脑袋。 第二三六章 可法执念(修)   当晚,李信再度摆开酒宴,招待高一功和李双喜,除了高桂英、红娘子和慧英慧梅,他还把慧琼和慧剑叫了过来,暗中观察着。   毕竟李双喜是李自成名正言顺的义子,论起品行和才干,不比张鼐差,他认为在健妇营的女兵中,应该有李双喜的倾慕者,以前碍着慧英,不敢有所表达,如今慧英已经嫁人,再也没有阻碍了。   果然,无论是慧琼还是慧剑,都对双喜的到来欣喜不己,尤其是慧剑,不时就莫名其妙的红了脸,李信有数了!   第二天,李信早早起床,去府衙向史可法了解近段时间的情况,总的来说,一切有条不紊,扬州城建按步就班,新扬州已经圈定了范围,较原来扩大了近四倍,拆迁工作也从扬州城西开始,那时盖房子不象现代这样麻烦,房屋以土木结构为主,最多两到三层,一个月就能盖好一栋。   因淮扬一带木材欠缺,新屋将以水泥砖石为主,水泥的配方不复杂,李信早已交待下去,组建了淮扬建材集团,扬州城郊,宛如一个大型工地,每天都产出大量的砖瓦水泥,也吸收了大量的劳动力就业。   纺织公司的布也在市面上销售,暂时李信还没做好打垮地主经济的准备,价格并未压到很低,与寻常售价基本持平,如此一来,纺织品就成了暴利,虽然销量不大,但卖一匹是一匹,赚的是真金白银。   李信对史可法的工作非常满意,也越发觉得自己选对人了,他不需要史可法有多么才华惊人,只要忠心,肯干。   在交待过后,史可法吞吞吐吐道:“淮扬民众都在猜测总司令会于何时建制称王,不知总司令有没有安排?”   “哦?”   李信悠悠问道:“那依先生之见呢?”   史可法沉吟道:“本来我是不该多说,但既蒙总司令信任,就恕老夫冒犯了,老夫以为,此时不宜建制立国,以免成为出头鸟,更何况总司令还背着大明高邮总兵的任命,若是自行建制,与反叛何异?”   李信点点头道:“先生所言甚是,但我们也不能总是无名无份,听说李闯将于襄阳建国,想必张献忠也不甘落于其后,那先生认为,我当于何时建国?”   史可法叹了口气道:“如今的朝庭,越发窘困,直接掌握的地盘、人口与兵源越来越少,原本老夫还判断,天下会如汉末与唐末那样,藩镇割据数十年,朝庭有名无实,以前总司令曾表态大明朝撑不了多久,那时老夫还不大相信,但据这几年的形势来看,很可能三两年内就要亡了,总司令还是等到明亡之后建国,方名正言顺。”   “哦?”   李信大为动容,正视向史可法,灼灼打量着。   按西历计算,今年是1642年,一个现代人判断大明将于1644年亡国不是难事,可在当时,谁有这份眼力,谁又敢下这份判断?   史可法敢!   其实想想也不奇怪,一个肯做实事的能吏,就真的没有统筹大局的才能么?无非是被他经手的杂事掩盖了,正如老生常谈,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史可法或许天资平平,但是勤能补拙,他的才能,是一步步走出来的。   “先生言之有理!”   李信赞了句,便道:“我现在有个难题摆在面前,还望先生指点迷津。”   “不敢当,总司令直言便是!”   史可法谦虚的推让。   李信拿起放在桌面上的茶,抿了抿,才道:“根据我的推断,李闯将于襄阳称王,然后进军关中,李仙风不会是李闯的对手,不出几月,李闯将于西安正式建制,以其一贯的流寇作风与好大喜功脾性,必于称王之后立刻出关,攻打山西河南,直逼北京。   大明已经没有希望了,李闯所经之处,必望风而降,甚至北京也会开门迎他,大明将亡于李闯,但李闯十余年来四处流窜,缺乏治地理民的经验,他的手下,也就牛金星与宋献策有点文化,其余多是文盲,我猜他在北京必是怨声载道,而清国素有恢复金国的宏图壮志,不会放过这天赐良机,或有可能勾结山海关守将吴三桂,兵发北京,我不认为李闯会是清军的对手,多半落荒而逃,清国将于北京建都,这是我对未来时局的判断。”   史可法满脸凝重之色,负手来回走动,好一会儿才道:“总司令的推断拐玖不离十,届时北方必生灵涂炭,难道总司令是打算坐守南方,不管北方如何縻烂,甚至越烂越好,将来再出兵北伐,一举克定天下?”   李信清楚史可法爱憎分明,脸面已经隐现出了不豫之色,于是不置可否道:“所以是两难,如果于李自成兵逼北京之际,赶走李自成,进据北京,那么,李自成面临的困境将落到我身上,甚至我还不如李自成,因为李自成不在乎名声,实在不行,他抢一把就跑,而我必须收拾北京这个烂摊子,深陷泥潭,到时清军一样会南下,荡寇军的兵力有限,只怕会非常艰苦,或许守不住北京也有可能。   而另一条道路,就如先生所说,坐守南方,励精图治,不管北方如何乱,待我们积聚了一定的实力之后再北伐。”   史可法也不是食古不化的人,并未从道德层面去指责李信,而是道:“我明白总司令的顾忌,从稳妥上来讲,自然是坐视北方生乱,况且李闯若于北京吃了败仗,必军心散乱,有益于总司令收拢他的精兵强将,但是自十余年前,东虏入寇以来,北方饱经蹂躏,百姓苦不堪言,唯一的乐土,也就是个北京城,难道总司令能坐视北京城先入贼手,再入虏手?以老夫对总司令的了解,必心生不忍,故我有个两全之策。”   “哦?”   李信诧异的看了过去。   史可法道:“总司令应尽快取下南京,无论清军会否南下,增加实力总是没错,一旦北方有变,即刻北上,驱逐李自成,挟天子以令诸候,只要崇祯仍在,料来局势再烂也烂不到哪里。”   李信震惊的看着史可法,他不明白史可法居心何在,对于他来说,崇祯就是个烫手山芋,明朝的环境也不适合搞挟天子以令诸候那一套,难道史可法最终还是要恢复大明?   史可法的目光一阵闪烁,随即跪了下来,深吸了口气道:“无论总司令如何看待老夫,还望总司令留皇上性命,保全朱家祭祀不绝,毕竟太祖驱逐蒙鞑有功,哪怕历二百七十载,国势颓败,子孙后代也不应被斩尽杀绝,还望总司令三思。”   李信清楚,别看史可法说的委婉,留崇祯性命,可是留下来做什么,不言而喻啊!   但如果自己不同意,恐怕就是与史可法绝裂的下场,以史可法的刚烈,说不定会自尽,这让他有些后悔与史可法谈论起这个话题,其实他的原意是在入主北京与放任北京被打烂,两个方案之间拿不定主意,毕竟各有利憋,想听取史可法的意见,却没料到,史可法竟从中发现了拯救大明的机会,他觉得自己过于自信了,低估了史可法对朱家的忠心与执念。   史可法先前投自己,是对大明彻底失望,而今主张自己择机进京,是看到了辅政救国的希望,可是以大明的体制,就算自己权倾一世,子孙后代还能掌权吗?说不定会落个张居正的下场。   想到这,李信的眼里隐有怒容泛出。   史可法仿佛豁出去了,毫不犹豫的与李信对视。   渐渐地,李信的目光柔和下来,毕竟退一步说,今日不谈,早晚也会面对这个问题,日后李自成进军北京,史可法定会要求自己北上阻拦,与其来的突然,倒不如先开诚布公的谈一谈。   李信问道:“朱家什么德性,先生不会不知,难道还对朱家抱有希望?” 第二三七章 撮合(修)   史可法低着头,不敢说话。   “哎~~”   李信有些理解了史可法的执着,虽然迂腐,但敢于向自己直言,也是可敬的,更何况史可法一把年纪,却跪在自己的面前,让李信很不是个滋味,于是扶起史可法,叹道:“先生起来再说。”   史可法这才站了起来。   李信问道:“朱家皇帝,素来刻薄寡恩,难道先生不担心我将来落到张居正的下场?想先生饱阅经史,应该知道,有的路一旦走上,就不会有退路了,除非身死族灭。”   史可法愧道:“老夫如何不知,只是……未必每位皇帝都是如此,还是有仁厚之主的……”   说着,史可法的声音越说越小,显然,连他自己都不相信。   “先生啊,天下没有不朽的王朝,朱明已行将就木,又何必执着?不过也可看出,先生确实天下为公,也罢,若是北京有事,我立刻起兵北上,不过以崇祯好面子的秉性,或早一步自尽,到那时,先生还会强保大明么?”   李信突然心中一动,有了个主意,不禁笑呵呵的问道。   “这……”   史可法迟疑着,看着李信的眼神也有些怀疑。   李信顿时脸一沉:“怎么?先生难道以为我会故意让崇祯去送死?怕是太小瞧了我,这样罢,只要崇祯不死,我就保朱明不灭,先生以为如何?”   史可法满头雾水,苦笑道:“总司令,我知是强人所难,可这不是害了你么?罢了罢了,总司令就当老夫没说,该怎样还怎么样罢。”   “诶~~”   李信摆了摆手:“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当然,现在我不会和你多说,你只要知道,既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   史可法心中有愧,也恨自己的直脾气,心里藏不得事,麻木的拱了拱手,但他也想弄清楚,李信真那么大公无私,愿意放朱家一条生路么?   那他自己又怎么办?   “好了,我不打扰先生了。”   李信正准备出去,又似想到了什么,回头道:“对了,帮我上一道表文,辞去高邮总兵一职。”说完,转身而去。   史可法不解的盯着李信的后背,辞去高邮总兵,就相当于与朱家决裂,不再承认自己是大明朝的臣子,可是李信刚刚才答应自己保朱明不灭啊,他没法理解,不为大明臣,又怎么保朱明不灭,虽然有崇祯不死的前提,但史可法相信李信还不至于故意去害死崇祯。   ……   小闯营自从跟了李信,就被分割开了,男兵择其优加入荡寇军,女兵则从事医护方面的工作,李信从史可法处离去之后,装作不经意的绕到了医护队所在的营地,却意外的发现,自己来迟了。   原本医护队是由红娘子率领的,但红娘子要当家,高桂英又跟着李信征战,慧英则从事文职,因此医护队不出意外的落到了慧剑和慧琼手上。   就看到几百名女子身着劲装,一招一式的打着军体拳,不时清叱有声,汗水浸湿了秀发,贴在额上,构成了秋末的一道独特的靓丽风景线。   在营地周围的栅栏上,趴满了男人,各军都有,全都眼里闪出绿油油的光芒,品头论足,指指点点,甚至还有人磕着瓜子。   李信有些愕然,不过他也没多事,对自己的军纪,他还是有信心的,这些男人多半是轮空,不用训练,所以跑过来看美女了。   有人注意到李信,正要施礼,李信摆了摆手制止,便径直走了进去。   一见李信,慧剑就抱怨道:“总司令,怎么这么多人围观啊,赶都赶不走,你看看,一个个趴的和饿狼似的,象什么样子啊!”   “是啊!”   慧琼也不满道:“快把他们赶走吧,以前在闯军中,可没谁敢于窥视健妇营呢。”   李信呵呵一笑:“看看怎么了,又不掉块肉,其实你们应该摆正心态,将士们愿意看,说明你们英姿爽飒,仪容不俗。”   “总司令说的好,要是丑女,给钱俺都不看呐!”   “姑娘们,别抱怨了,有句话说的好,叫做女为阅己者容,要不是俺们在一旁看着啊,你们哪来那么大的劲头,弟兄们,可是?”   “哈哈!”   “喔喔!”   周围传来一阵怪叫声,很多女兵虽然气愤,却是俏面绯红,细细看去,分明是心事被揭穿后的恼羞成怒啊!   “什么人啊,真是少见多怪,自作多情!”   慧剑嘀咕了声。   李信不经意的问道:“双喜没来么?”   “他……他来做什么?”   慧剑不大自然的反问了句,那脸却渐渐红了。   慧琼嘻嘻一笑:“谁知道他来做什么呀,咦,他怎么还没来呢?”   “说什么呀,死丫头!”   慧剑不愤的作势欲踢。   慧琼连忙躲到了一边。   李信确认了自己的判断,叹了口气道:“双喜怕是呆不了几日,回去后将跟随李闯攻打襄阳,关中,李闯一旦于关中建国,凭着双喜的义子身份,至少也要封候,想关中那么多富户大族,还不抢着把自家女儿献上,哎,想必双喜归心似箭喽,除非……”   慧剑听着李信侃侃道来,脸都变色了,却是没了下文,不由问道:“除非什么?”   李信淡淡道:“除非扬州有人能拴住他的心。”   “谁知道会是谁啊!”   慧剑不自然的摆弄起了衣角。   慧琼不禁推了她一把,恨铁不成钢道:“你这妮子,就会装傻,马上情哥哥就要跑掉啦,再也不回来了,你装给谁看?难道你看不出来,李司令是想帮你吗?你喜欢双喜哥,就大胆说,李司令会帮你想办法的。”   慧剑偷偷看了眼李信,又把脑袋低下。   李信正色道:“这没什么不好意思,你们把慧英叫姐,那我就是你们的姐夫,作为姐夫,自然有必要关心你们的终生大事,现在慧剑你告诉我,你是不是喜欢双喜?”   “我……”   慧剑通红着脸。   李信催促道:“到底喜不喜欢?你要是不喜欢,我就不操这份心了,我忙着呢。”   慧琼连忙扯了扯慧剑。   “以前双喜哥喜欢慧英,现在他和慧英成了兄妹,我喜欢他,我觉得,不管成不成,至少要让双喜哥知道我的心意,不然我可亏死了!”   慧剑猛一咬牙。   李信哈的一笑:“行,这事交给我了,但是双喜这小子脸嫩,你也要主动点,我会给你们安排的。”   说完,便扬长而去。   慧剑红着脸,看了眼慧琼,问道:“李司令为什么会这么热心啊?”   慧琼如过来人般,点点头道:“肯定是李司令抢了慧英,觉得愧对双喜哥,所以就把你赔过去呗,好啦,你要相信李司令,你就等着做新娘子吧!”   “要做你做,我才不做呢!”   慧剑跺了跺脚,芳心却是又羞又喜,还带着丝焦急。 第二三八章 心照不宣   从次日开始,李信出门巡查,都带着慧剑和慧琼,顺道把李双喜也带上,给他们创造机会,慧剑大概十六七岁,生的娇俏可爱,性格活泼,或许是真怕双喜没几日就要走了,因此用自己的方式表达着对双喜的爱意。   双喜也不是傻子,只是以前他的心思放在慧英身上,现在慧英没了指望,他还不至于痴情到为慧英守活寡的地步,更何况他已与慧英义结金兰,彻底断了任何可能,对慧剑的追求,倒也不是不近人情,渐渐地,两个人出现了苗头。   李信自然是看在眼里,喜在心里。   第三日傍晚,家里为李信与周菡举办了简单的仪式,算是周菡过了门,虽然周菡的年纪要比李信大上两三岁,又是个寡妇,但肌肤白腻,容颜端庄秀美,自有一股大家闺秀的气度,李信再也按耐不住,仪式过后,就把周菡抱进了屋,孙荻还在后面跟着呢,当即一脚反踢,把门关上。   一番折腾过后,李信意外的发现,床单上竟有一朵小小的梅花,不禁张口结舌道:“菡姐,你……你……”   周菡裹着被子,烛光掩映中,容颜娇艳欲滴,虽羞不可耐,神色中却透着股自豪与欣喜,美眸含着浓的化不开的情义,大胆的看着李信。   “相公,妾虽然入了孙家的门,可先夫早已卧床不起了,吃饭喝药都得人伺候,哪有精力折腾妾,后来先夫病故,妾又地了两年多的活寡,直到遇上了相公。”   李信一把搂住周菡,动容道:“菡姐,以你之家世才貌,又是清清白白的身子,给个书香世家做正妻都绰绰有余,跟着我……真是太委屈你了!”   周菡轻捶了把李信,嗔道:“都给你了你才说这种话,不嫌太晚了么,哼,你们男人呀,就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是不是非得要妾感动的眼泪汪汪你才满意?”   “那不是不知道么?”   李信讪讪道。   周菡追问道:“知道了是不是不要妾了?”   李信连忙道:“那可不行,把你交到别人手上,只怕我整三年都睡不好,总之你放心,我照料你一辈子,还有孙荻那小丫头也会好好照料的。”   “嗯~~”   周菡点了点头,眼角有些模糊。   作为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前半生饱受坎坷的女人,还有什么能比一副宽厚的肩膀更让她心安呢。   李信拿手背轻轻替周菡拭了拭泪痕,柔声道:“过一阵子,我陪你回趟家罢,你的父母还健在,总是不见面也不好。”   “相公,呜呜呜~~”   周菡再也忍不住,伏在李信怀里大哭起来。   是的,她不敢回家,是怕回到家被家里胡乱嫁了,还连累到孙荻,却不代表她不想念自己的父母亲人!   ……   接下来的几天,李信开始了一三五,二四六的生活,连周日都不得闲,毕竟他现在有了一妻三妾,谁都要喂饱,还亏得他坚持练功,不管刮风下雨,每天天不亮就起来,这也是他前世保留下来的好习惯,除非有迫不得己的原因,每天清晨的练功是必不可少的。   如今政事基本上委托给史可法,李信主要操办军务,他也不怕史可法大权独揽,因为史可法没有财权,财政权力握在周菡手上,财务总公司不仅掌握国企的财务,各衙门的财政也牢牢被财务总司令把握着,府县长官做不了帐,金钱往来全部由财务总公司的派驻人员经手。   不要小看只是记个帐,一本本的帐簿,就是一本本的阎王册,谁都怕留下把柄,由外人给自己记帐,可以有效的避免阴阳帐册,损公肥私的情况发生。   阴阳帐册是吏员挟制主官的法宝,有阴阳帐册在手,主官只能受吏员挟制,否则连自己的帐都做不平,出了漏子,轻则罢官革职,重则砍头!   当然了,在币制改革之前,火耗是没法避免的,这也是衙门官员捞钱的一个重要途径,想当年,雍正搞火耗归公费了老大的劲,骂声一片,暂时李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动这摊子。   不过军队的财政不归财务总公司,而是由后勤部掌握,一方面是李信担心财务总公司的权力过大,以至尾大不掉,另一方面,军队的情况很特殊,纯粹的文职部门未必能镇得住军队。   这日,李信来到了后勤部,因为军队的财务虽然不由周菡管,但他是要亲自掌握的,邢三捧来了一本本的帐册给李信看,站在一边,噤若寒蝉不敢说话。   荡寇军的记帐法是李信一手交下,看起来不费力,让他意外的是,居然有猫腻,粗略一合计,大概四五万两银子,相对于全军的规模与各种装备武器,这点银子连根毫毛都算不上,可这明显是个不好的兆头,如果不加以扼止的话,胆子会越来越大,早晚走上明朝喝兵血的老路。   要说区别,只是大明喝兵血的是军官,而荡寇军喝兵血的是后勤部,这事要传了开去,对于李信也是个打击,毕竟后勤部掌握着全军的财政,相当于端掉了别人的饭碗,有些原明军出身的,恶习不是那么容易改掉,心里面不舒服,如果后勤部出了问题,怕是会借机闹事,要求取缔后勤部,所以李信无论如何都要把后勤部竖立为清廉的标杆。   而且邢三是红娘子的远房叔叔,就冲着红娘子的脸面,李信也不愿把事情闹大。   再说以当时人的观点,李信的命都是红娘子救的,置下的家业,也有红娘子的一半,红娘子家里人吃点拿点,又怎么了?   事实上在前世,这种事情根本不算个事,毕竟有财大家一起发,事事计较,断了手下的财源,只会逼着人造反,但是治理国家与治理组织不是一回事,小窟窿不补,早晚会酿成无法堵住的大洞。   李信一页页的翻着帐簿,看的非常仔细,邢三渐渐意识到了不对劲,冷汗都流了出来,他知道李信不好糊弄,也清楚荡寇军的军法异常森严,犯到李信手上,就算没什么惩处,他的老脸又往那儿搁?   把手伸到李信的口袋里,只怕后勤部也呆不下去了,红娘子更不会饶了他。   就在邢三腿一软,准备跪下来向李信磕头认错的时候,李信却抬起了头,他不可能让邢三向自己磕头认错,否则事情的性质就变了,由亲戚间的私事变成了公事,既然是公事,那就要公事公办,会让红娘子很难堪,而且当初在杞县的时候,邢三与邢家班也是出了大力的,他不想给人留下绝情的印象,于是抢先问道:“三叔,二舅哥现在都干些什么?”   邢三有两子,长子邢武,给李信做亲卫,老二叫邢文,邢三不明白李信是什么意思,战战兢兢道:“邢文那小子,文不成,武不就,没什么本事,还亏得总司令让他在两淮盐业里混口饭吃呐。”   李信微微一笑:“过一阵子,我打算兵发南京,南京的钟表业是个很不错的行当,目前市场规模没起来,但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我准备找到当地的钟表匠人,与其合资,成立钟表公司,你邢家就以二舅哥的名义,出五万两银子,在钟表公司里占一定的股份,参与公司的经营管理,你看如何?”   邢三浑身剧震,李信已经点的很清楚了,五万两银子,不就是他中饱私囊的数目吗?现在隐晦的让他拿那五万两银子作投资,既是警告,也是指出一条明路。   一时之间,邢三羞愧万分,事实早已证明,李信指出的明路,必然是一条由银子砌成的康庄大道,这是给自己家送钱啊,再回想起自己的作为,不禁哽咽道:“总司令,老汉……”   李信绝不会让邢三说出贪污五万两的事实,只要彼此心照不宣就行,当即打断道:“三叔,不用多说,你是红娘的三叔,也是我李信的三叔,你们邢家是我的娘家,是自家亲戚,哪有我吃肉不带亲戚喝汤的道理,以前我忙于军务,对家里人关心较少,这是我的不对,今后三叔有事可直接来找我,或者找红娘也行,她要是公事公办,你就说是我的意思。”   邢三感动的五体投地,如果面前摆块豆腐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一头撞上去,或者给他把刀,他也会剁一根小手指。   “老汉……”   邢三抹着浑浊的眼泪,却不知说什么,他是老江湖,看出李信不愿把贪污的事情摆在明面上讲。   李信扶着邢三的手,笑道:“好了,我该回去了,后勤部总的来说,还是不错的。”   说完,就要转身而去,却是红娘子的一名女兵匆匆奔了过来,神色古怪的唤道:“总司令,有位从南京来的姑娘找您,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   “哦?她叫什么?”   李信眉头皱了皱,他连南京城都没进过,又哪认识南京的姑娘?   女兵道:“叫春香。”   “春香?”   李信喃喃着,这一听就是丫鬟的名字,更让他不解了,不过他还是点了点头:“算了,先回去看看。”随即就与女兵离去。 第二三九章 兵发南京   (谢谢好友夏末,秋至。的月票~~)   回到府里,李信吓了一跳,活脱脱一副三娘教子模样,红娘子、高桂英与慧英早已等候在座,眼里射出不善之色,屋角还有个俏丽的女孩子,揣着肘子缩坐成一团,不敢吱声。   “嗯嗯~~”   李信清咳两声,一头雾水的问道:“怎么回事?这位姑娘是……”   三女都不答话,努了努嘴。   春香顿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放声大哭道:“李公子,小婢知道不该来,可实在没办法了,求您救救我家姑娘吧。”   “别急别急,你家姑娘是谁?先起来说话。”   李信连给红娘子打眼色。   在场的三个女人中,红娘子是最温顺的,虽然李信知道,红娘子的醋劲很大,但是红娘子立誓做个好大妇,好大妇的标准之一就是不妒忌,也算是给自己套上了枷锁。   果然,红娘子不愤的瞪了李信一眼,就把春香扶了起来。   “我家姑娘叫寇媚,人称寇白门,李公子的好多文章她都看过,尤其是红楼梦,看的一字不落,还哭着呢,虽然没有与李公子你见过面,但是对李公子神交已久了……”   在春香的哭哭泣泣中,李信弄明白了状况。   历史上,抚宁候朱国弼倾慕寇白门的美色,寇白门也被朱国弼的财力打动,二人情投意合,朱国弼为寇白门举办了一场南京有史以来最为浩大的婚礼,狠狠满足了寇白门的自尊心。   但这个世界发生了变化,朱国弼依然觊觎寇白门,或许是受明报的影响,寇白门却对朱国弼不冷不热了,所以朱国弼使了个毒计,叫人引诱寇白门的弟弟赌钱,输了二十万两银子,寇弟没钱还,只能签下借据,朱国弼则拿着借据登门,逼着寇家用寇白门以身抵债。   这其实是非常老的套路,很多姐姐就是这样毁在了弟弟手里。   李信突然问道:“我和你家姑娘素不相识,你为何会来找我?你家姑娘也不会想到找我出头吧?”   这正是红娘子、高桂英与慧英的疑问,她们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李信怎么和秦淮河畔的名伎扯上了关系,还亏得她们是出身于穷苦人家,没什么阔太太的架子,否则就凭着春香冒然登门求救,乱棒打出去都是轻的。   事实上,出了朱国弼强娶这事,寇白门非常的措手不及,虽向卞玉京和柳如是求救,可这二女短时间内,哪能凑出二十万两银子,朱国弼、候方域等人又提前向南京城的权贵打了招呼,没人愿意借钱给她们,即便是钱谦益,因与柳如是的关系濒临破裂,也不愿意掏钱,只是看在与柳如是的旧情份上,勉为其难的拿了一万两银子出来。   相对于二十万两,一万两银子能抵什么,加上柳如是、卞玉京与寇家的积蓄,以及董小婉与陈圆圆出于道义,赞助了些银子,只筹集到八万两左右,远远填补不了缺口。   绝望之下,春香想到了邵时信,当日邵时信夸下海口,有事去找他,邵时信清楚这件事,心中暗喜,但他不可能挪用公款去当冤大头,于是指点春香向李信求救。   他知道荡寇军即将攻打南京,救下寇白门只是顺手之劳,当然,关键不在于李信,而在于红娘子,只要红娘子动了侧隐之心,冠白门多半可以救出来。   同时,他再三叮嘱,甚至不惜恐吓,要求春香守口如瓶,决不能说出他是幕后主谋。   “李公子,夫人,呜呜呜~~”   春香又跪了下来,大哭道:“姑娘虽出身娼门,但素来守身如玉,如果被朱国弼那狗贼玷污,怕是不得活了,小婢实在是走投无路,因常听姑娘与卞姑娘提起公子,又知道李公子自主政淮扬以来,亲民爱民,才大着胆子来求李公子,倘若连李公子也救不得姑娘,小婢……小婢只能随姑娘一起去了,免得姑娘黄泉路上孤单……“   说着,春香已是泣不成声,一边哭着,一边把头磕的砰砰响,脑门都青了。   “哎~~这可怜的姑娘!”   红娘子心生不忍,把春香扶了起来。   春香悲呼一声夫人,又扑入红娘子怀里大哭。   高桂英与慧英纷纷摇头叹息,李信却是不为所动,问道:“你家姑娘遇上难题,你来向我求救,但是南京城并不归我管,我怎么救?”   “这……”   春香抬起泪眸,可怜巴巴的望向李信。   “一江之隔,如同天堑呐!”   李信悠悠道。   春香也觉得自己强人所难,再一想到寇白门即将面临的悲惨命运,稍有止竭的泪水再次哗哗流了出来,只是这次压抑住了哭声,单薄的肩膀抽搐着,显得更是无助。   红娘子再也忍无可忍,没好气道:“李公子,你不是正准备进攻南京么,那就早点发兵吧。”   高桂英也问道:“春香,朱国弼定在哪一天迎娶你家姑娘?”   春香就如看到了希望,忙不迭道:“小婢算过了,是在三日之后,傍晚接姑娘过门。”   红娘子立刻道:“明日出兵,如何?”   “也好,我去安排下!”   李信摇了摇头,就要往外走。   春香连忙跪下来,大声道:“多谢李公子,小婢先带我家姑娘谢过了。”   李信淡淡道:“本司令发兵南京,和你家姑娘没关系,你可莫要乱说话。”   春香明白李信的意思,是生怕被人扣上好色的帽子,一想到这样一个大人物居然也有怕的时候,再加上李信已经答应去救寇白门了,心情大好,不禁破啼为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李信深深的看了眼春香,转身就走,他也不是初出茅庐的毛头小伙子,总感觉这事透着邪门,不会是寇白门真钦慕自己的才情,要倒贴自己吧?   讲真话,这些秦淮名伎长期在男人堆里打转,哪怕身子是干净的,心灵却绝不纯粹,哪一个不是看人下刀子的主,李信本来对秦淮八艳是有些兴趣的,如今则有扬州瘦马在身边,秦淮名伎会的,彩衣和彩裳都会,还因长期锁在家里,出不得门,更加干净,也更加纯洁。   他可不想弄两个不安份的女人过来,把家里搅得一团糟,因为他把这次的行为定义为举手之劳。   出了府,李信立刻布置起了发兵南京事宜,第二天一早,连同蒙古骑兵在内,领步骑四万,水军战船三百艘及各类运输船五百条,沿运河浩浩荡荡南下。   随行的,还有高一功李双喜率领的三千闯军,以及慧剑慧琼,李信充分为双喜和慧剑创造一切相处的机会。 第二四零章 奔走杭州   荡寇军渡江南下,沿江警讯大作,南京城里,也是炸开了锅。   但是与上一次不同,得益于明军的宣传与临清大捷的影响,南京普通士民与富户淡定的很,他们料定荡寇军进城不会影响到自己。   即便是官员,除了长叹一声,向北方给崇祯磕几个头,流下两行清泪,也没太大的动静,摆出一副认命的样子,因为荡寇军在淮扬奉行既往不究政策,允许官员留保财产,这等同于一颗定心丸,虽然地位没了,但命和钱都在啊,两相其害取其轻,别不识相,被抄家灭族,哭都来不及。   当然了,顶层官员又有不同,个个心急如焚,候洵召集督理太监刘元斌,内守备张云汉,内守备太监孙象贤、外守备陈光裕、协同守备方一元、参赞机务仇维桢和余瑊,以及孙传庭召开会议。   候洵身为督师,坐在首席,孙传庭除了应天府尹的身份,还兼任南京兵部尚书,坐于次席。   很多人认为南京兵部尚书是个闲职,这显然是想当然,南京兵部虽然不象北京兵部那样,掌天下武卫官军选授、简练之政令,却兼领参赞机务,同内外守备一起,操定兵马,维护南京城治安及军事安全,具体可归为军事、行政与后勤保障三大类,在南京六部中,兵部为六部之首。   说句现实话,候恂虽贵为督师,但很多职权都与孙传庭重叠,如果没有孙传庭的配合,他什么都干不成。   孙传庭也是措手不及,没想到李信这么快就过江了,他还没把候恂拱下台呢,按他的预计,再有个一两年的时间,他可以把南京彻底掌控,励兵秣马,整军待战,而且他已经通过福建的郑芝龙,联系到了荷兰人,将从荷兰人手里购买燧发枪和更加先进的火炮,到时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可这倒好,事还没成,李信就来了。   孙传庭认为是攻打扬州惹来了李信报复,脸色不大好看,问道:“如今我们手上,有多少兵马?”   候恂也持有类似的判断,连忙道:“南京兵尚有四万,加锦衣卫、番子,及孝陵守卫,合计四万五千,并非没有一战之力。”   孙传庭沉声问道:“李信自起兵以来,从无一败,前阵子,就连鞑子都在他手上吃了大亏,制军以为,南京能否守住?”   “这……”   不仅仅是候恂,每个人的面色都很不自然。   面对荡寇军的军锋,没谁敢说自己有把握,甚至候恂又想起了在扬州城下,几万人马围攻扬州八千守军的窘相。   刘元斌和孙象贤是最慌的,因为李信对官员或许是手下留情,但对于太监绝不手软,淮安张太监几乎被他扒皮抽筋,就因家产提前被崇祯抄掉,三十万银子的赎金没到位,结果被一刀杀死。   扬州杨显明也是被抄家后杀掉。   但是太监的权力来自于皇权,就是俗称的狐假虎威,如今谁都知道,大朝早晚要完,连皇帝这只老虎都撑不住了,狐狸还拿什么去摆威风呢?   因此这二人虽然心里焦急,却不敢说放,滴溜溜的眼珠子不时望望候恂,再望望孙传庭。   内守备就是守备南京内城,张云汉便是问道:“百谷兄有可提议,不妨道来,咱们合计合计。”   “好!”   孙传庭点了点头,肃容道:“孙某,南京民心不可用,军心不可恃,已不可守,应及早放弃,退守杭州。”   “什么?”   席中诸人均是大吃一惊,没人想到,孙传庭会有如此提议,要知道,在大明,失土是死罪啊,放弃南京,退守杭州,这比失土还要恶劣。   孙传庭冷眼一扫,又道:“诸位,并非是孙某愿意退走,而是不退不行,难道各位想学史可法那样当降臣?可是别忘了,即便我们想降,李信也未必会用我们,你别看他现在说的好听,什么既往不究,保留财产,那是他天下还未到手,将来若被他得了天下,谁敢说他不会清算?”   “不错,孙太守言之有理!”   刘元斌鼓起勇气道:“诸位大人均是手握重权,既便那李信不清算,谁又甘心做个田舍翁,性命操于人手?只怕来一县吏,都能被折腾的死去活来啊!”   外守备陈光裕迟疑道:“南京距离杭州并不远,倘若李信一路追击又该如何?难道再退往福州或广州?请恕本官直言,那郑芝龙占据福建沿海,有战船千艘,兵卒数万,堪称当地土霸王,又怎会容我们进入福建?”   “呵呵~~”   孙传庭摆手呵呵笑道:“不瞒诸位,孙某与那郑芝龙倒有些交情,李信若敢攻杭州,郑芝龙必率军来援,况且荷兰人也已答应,将卖给我一批枪枝和火炮,到时候,鹿死谁手,还不一定呢,我们现在需要的是时间,早晚有一日,会打回南京。”   众人纷纷看向了候恂,神色有些复杂,很明显,去了杭州,就是以孙传庭为主了,虽然不清楚孙传庭是不是在扯郑芝龙与荷兰人的虎皮,但候恂的能力确实有限,在政绩履历上也不足以服众,以前有崇祯为他撑腰,如今的崇祯则是日薄西山,自顾不暇,皇权出了北京城,已经严重贬值了。   而且面对着荡寇军这个大敌,需要一个强有力的核心,在座的众人里,还有谁能比孙传庭更加合适呢?   “哎~~”   候恂也明白形势比人强,叹了口气道:“就依百谷兄,那我等何时撤出南京?”   孙传庭缓缓道:“自然是越快越好,并且未避免横生枝节,还须保守秘密,根据最新消息,荡寇军已经在镇江登岸,距南京仅一百来里,须两日到达,要不这样,孙某以东进拒敌为由,今日下午带精锐与府库中的钱粮离开,入夜向南,向杭州进军,各位抓紧时间收拾细软,匆要声张,至于朝庭官员,有真才实干者,且非本省籍可以带走,自愿最好,不愿者绑也要绑走,夜里再从聚宝门(今中华门)离去,孙某会事先安排人手配合,南京城,就留些老弱兵残送给那李信好了。”   孙象贤目中厉色一闪,便道:“那走前,要不要通知那几个大户?”   孙庭传有些迟疑,南京有好几个大户,家产都有数百万两银子,如魏国公徐家,抚宁候朱国弼,还有些自嘉靖年前起土生土长的富豪,而今日在坐的,都是朝庭官员,依照异地为官的原则,都是外地人,在南京没什么产业牵绊,说走就能走,那些人要走,则耗日长久,除非能狠下心,放弃产业,只带金银细软,可谁能甘心呢?   南京因明初大移民与地方打压豪强的原因,士绅阶层中的望族和世家极少,但是自嘉靖年前起,因商品经济的发展和王朝积弊日深的原因,土地兼并与财富集中化的趋势越来越明显,遂产生了掌握某个行业经济命脉的豪门巨富。   而且孙传庭清楚孙象贤的意思,那些巨富就是肥羊,带在身边随时可以宰一刀,即便是魏国公那又如何,魏国公的权力同样来自于皇权,离了南京城,除了巨富的身份,什么都不是。   “这些人……”   孙传庭摇摇头道:“带着太麻烦,时间也来不及,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说我们去杭州,未必事事顺利,还是少得罪些人为好,诸位还有什么别的提议?”   众人相互看了看,纷纷表示赞同孙传庭的意见,这在事实上也确立了孙传庭的核心地位,孙传庭不由一阵心潮澎湃。   自从受李信挑拨起来,他一直就有藩镇割据的心思,没想到,竟然会借着李信的势,以这样的方式完成了,身为一个手握重权的男人,谁没点野心呢?   哪怕将来成不了大业,也可以卖个好价钱!   “好,诸位速去准备,记住,切勿泄密!”   孙传庭挥了挥手,起身离开。 第二四一章 南京不设防   (谢谢好友夏末,秋至。和好友书友20180806023420585的月票~~)   秦淮河畔,钞库街,寇白门的家是一处独门小院,张灯结彩,喜气洋洋,今晚,寇白门将嫁入抚宁候府,成为朱国弼近百小妾的其中之一。   寇白门坐在凳子上,身着喜气洋洋的红袄,神情既有愤恨,又有不甘,身后两名健妇,强按着她,还有一名妇人给她梳妆打扮。   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好象是一个陌生女子,寇白门流下了眼泪。   她没想到,朱国弼竟会用如此卑鄙的手段,还步步紧逼,让她完全措手不及。   其实朱国弼有钱有势,又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擅于讨女人欢心,对于她们这类女子来说,是个非常优秀的选择,但是她的心里已经有了李信,不可能再与朱国弼有任何关系。   在感情方面,古人比现代人更加直白大胆,现代人有各种通讯方式联系,可以反复了解,而古人,错过了也许就是错过一生。   比如柳如是,暗恋陈子龙,直接住进了人家里,董小婉和陈圆圆争冒襄,暗地里各种手段频出,卞玉京在历史上,也只因区区几首诗就倾心于吴梅村,寇白门与她们是同类人,认准了,就不会轻易放弃。   可是此时,她想不放弃都不可能。   “唉呀,新娘子,大喜的日子哭什么哭呀?”   那名负责打扮的健妇笑着劝道:“被候爷看中,是八辈子也修不来的福分,今后你得享大福喽!”   寇白门俏面森寒,眸中隐含恨意。   另一名妇女面色一沉,冷声道:“今天是候爷大喜的日子,寇姑娘可别扫了候爷的兴致啊,到时候有的是苦头吃,我劝你还是识相点,与其为娼,给候爷做妾有什么不好?”   寇白门的弟弟寇松也在门口探着脑袋唤道:“姐,我知道错了,下次再也不敢了,但是那几位妈妈说的也有道理啊,嫁入候府做妾,怎么着也比倡门好吧,也亏得候爷不嫌弃你,你看看象陈贞慧、候方域那些人,虽说替顾横波和李香君梳了笼,可有谁敢领回家的,住在媚香楼,不死不活的吊着,算个什么玩意儿?”   “滚!”   寇白门抓起一只胭脂盒,就向外面砸去。   “哎唷!”   这一下,正中寇松面门,惨叫着滚了开去。   “你看看你,脸又哭花了吧,不许哭,要不要老娘扇你一巴掌给你醒醒啊,算了算了,谁叫姑奶奶我心善呢,再替你补一次妆,时间差不多了。”   一名健妇对着镜子看了看,不满的皱起了眉头。   “吉时已到,请新人上轿!”   话音刚落,外面就传来了催促声。   那健妇连忙抓起手绢在寇白门的脸上擦了擦,又拿粉饼胡乱扑了两下,就大声唤道:“好了好了,进来吧!”   又有几名健妇二话不说,把寇白门架起,离开了屋子。   门口停着一挺花红轿子,寇白门被以近乎硬塞的方式塞了进去,随即喜气洋洋的锣鼓声炸响,轿子随之抬走!   卞玉京站在街角,目中含泪,呆呆的望着,当寇白门被塞进轿子的一瞬间,那目中透出的绝望,几乎让她要冲上去把寇白门抢走。   如今她只能寄期望于春香能及时请来李信,虽然到现在都没动静,而且即便李信来了,总不能一转眼就攻破南京城吧,但她仍抱着丝希望,哪怕不切实际。   “姑娘!”   秋月哽咽着,拿出手绢递给卞玉京。   “哎~~”   卞玉京接过手绢,拭了拭眼角,望向了城外,幽幽叹了口气。   ……   过了江,荡寇军水陆并进,行军迅捷无比,但出人意料的是,一路都没碰到明军,哪怕南京的东大门,麒麟门就在眼前,可城头上,只站着稀稀落落的老弱病残,尤其是城门还洞开,守将带着些士兵,跪在道旁,一副恭迎的模样。   “怎么会这样?”   高桂英不解道。   “是啊!”   二瓤也挠了挠后脑壳道:“孙传庭呢,候恂呢,不会是放弃外城,固守内城了吧?想必外城守军见我军威,索性投降算了。”   “上前问问!”   李信道。   二瓤带着数骑驰上前,问道:“怎么回事?”   那守将道:“末将恭候多时,特迎荡寇军入城!”   二瓤又问道:“候恂和孙传庭在哪儿?”   守将道:“昨日孙太守带领三万多精锐及大量辎重粮草出麒麟门,说是要迎击贵军,但自此不见踪影,后来夜里,又有一批人偷偷出了聚宝门向南奔去,如今南京城里,只有几千老弱病残,和一些锦衣卫及番子,都愿意归随荡寇军,贵军可放心入城,绝不会有任何抵抗。”   “呃?”   二瓤回头,遥遥望向了李信。   “不好,孙传庭带兵跑了,这狗娘养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李信突然神色一变。   春香可不是这样想的,连忙道:“李公子,那赶紧入城吧,天还没黑,姑娘可能还未嫁过去呢。”   从扬州赶来南京,一路急行军的强度有目共睹,可春香愣是没叫一声苦,没喊一声累,让人又心疼,又钦佩!   “走!”   李信挥了挥手。   全军快马加鞭,进了麒麟门。   南京是大明的陪都,全军上下充满着浓浓的兴趣,也带着难以掩饰的振奋,好奇的打量着周边的一边,可惜麒麟门只是南京的外门,距离主要的居住区又相当远,城门里除了卫所和营房,就是一条土路和连绵起伏的丘陵。   全军留下部分人手收编降卒,其余向西疾行,渐渐地,人烟多了起来,道旁有老百姓,从家里搬出香案,供上果食,还贴上顺民两字,全家都跪在门口。   虽然荡寇军的名声不错,可这种马蹄轰隆隆,战士们挎着枪夸夸直跑的场面,仍是让人心惊不己。   李信吩咐道:“来人,叫乡亲们都收起来,也别跪着,咱们荡寇军不搞这套,只要呆在家里,别乱跑就可以了。”   “得令!”   有战士散向四面八方,向老百姓申明政策,各家纷纷撤去香案,却仍是拥堵在门口,好奇的看着一队队战士,在自家门前快速穿过。   其实南京外城,守的不是城门,毕竟周长128里,如果各门兼顾的话,再多的兵力都守不过来,主要还是守内城到外城之间的制高点。   如紫金山,如孙权墓,也即梅花山。   过路这两处的时候,李信异常小心,先派人探明情况,再大部队通过,在天黑之前,进了朝阳门(今中山门)。   “李公子,天快要黑了,再快点吧!”   春香不会骑马,由高桂英带着,尽管在马背上颠的七晕八素,却仍是催促道。   “好,你们,你们,还有你的队伍,对,暂时驻扎城外,分守南京各门,未得命令,不许入城,凡侵袭百姓者,斩……”   李信下了一系列的命令,就带着亲卫连、前锋营与张全率领的一个火枪旅,入朝阳门而去。 第二四二章 上门抄家   抚宁候府,张灯结彩,高朋满座,宾客们带着羡慕和妒忌,向朱国弼频频敬酒,想想也是,这家伙除了有钱和会讨女人欢心,有什么能拿的出手的?   寇白门这颗好白菜,就这样被拱了啊!   陈贞慧与候方域也在,这两人的神色都不大自然,通过候方域,陈贞慧已经知道了南京官兵撤走的事情,本来他和候方域也准备跑路的,但是孙传庭不让他们走,留在南京打探消息,并列举了李信不会拿他们如何的种种论据,最后要求,不许向任何人声张此事。   “这朱国弼,就是孙百谷送给李信的大礼啊!”   陈贞慧轻笑一声。   候方域不解道:“孙百谷既然跑了,为何要把满城的富户留给李信?”   “这……”   陈贞慧沉吟道:“也许是不愿太过于得罪李信吧,毕竟真把李信惹毛了,追到杭州去,他能如何,杭州是浙江布政使司的省城,那一堆摊子哪是他一个外人轻易能收拾的,虽然他有几万兵马,但强来的话,就不怕把自己名声搞臭了?所以他需要时间。   而且啊,郑芝龙是海盗,孙百谷则是朝庭大员,我真不信两人能有什么交情,汪直知道么,难道郑芝龙不怕成为第二个汪直?我敢肯定,李信攻打杭州,郑芝龙多半不会来救,即便是救,也是双方精疲力尽之时,他再来坐收渔翁之利,孙百谷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现在要做的,是稳住李信,为当他的越王扫平障碍,而那李信也不是寻常人,哪能看不破孙百谷打的算盘,所以孙百谷只能给钱,你看着吧,李信在一两年之内,绝不会向杭州用兵。”   “李百谷当真是好算计!”   候方域不愤的哼了声,这不仅仅是他被孙传庭强留在了南京,更多的还在于,他的父亲候恂在与孙传庭的斗争中失败了。   可是候方域就是个花花公子,纵然对孙传庭有怨恨也无法可想,于是看向了喝的脸颊红通通的朱国弼,突然嘿的一声:“今次朱国弼算是踢到铁板了,定生兄,你说那姓李的会以什么名义把寇白门抢回来?”   陈贞慧摇了摇头:“除了强抢,我还真搞不清,也是朱国弼倒霉,谁能想到李信真会为个美人儿出兵,好在此事你我涉入不深,诱使寇仲赌钱也是朱国弼想出来的主意,否则,这南京城是铁定不能留啊!”   “娘的,便宜了那姓李的!”   候方域不愤的骂了句。   是的,寇白门若是落到了李信手上,还能有他们的份吗?或者换句话说,他们有几个胆子,敢再去打寇白门的主意?   陈贞慧的眼神也是阴沉下来,好在朱国弼即将大祸临头,这让他们的手里平衡了许多。   “老爷,老爷!”   这时,一名老仆慌里慌张的跑了进来,挥手大叫道:“荡寇军,荡寇军来啦!”   “什么?候恂和孙传庭不是有好几万兵马么?怎么可能让荡寇军进城?难道他们是吃屎的?”   朱国弼本能的骂道。   老仆解释道:“老爷,荡寇军攻进了南京城,没遇到任何抵抗,已经有一队人马向老爷的候府开来啦,好象还是荡寇军李司令亲自来!”   “叭!”的一声!   朱国弼手上的酒杯落地。   满城宾客,也齐刷刷的望向了他。   作为一名富家翁,还是和大明朝庭关系密切的富家翁,最怕的就是外来的强横势力啊,往往这类势力进来,第一个拿来开刀的,就是他们这类肥羊!   更何况朱家六代封候,要说没点阴暗事那是不可能的,李信随便打听一下,都能抓住他的小辫子,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朱国弼也顾不得去思考南京城为何会陷落的如此之快,而是抹着冷汗,大声道:“快,快,铺起红地毯,随本候去迎接司令爷!”   仆人们抱出红地毯,一溜排铺到外面,朱国弼也带着满场宾客站在门口,迎接李信的到来,那忐忑不安的心中,该送给李信怎样的礼物才能渡过此劫。   “来了,来了!”   也不是谁喊了声。   就看到一阵奔马疾驰而来,领头的,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子,与身后的战士都披着甲不同,一袭儒衫,全身上下简简单单,可那气度,就是让人不敢直视。   “那肯定是司令爷!”   “是啊,没想到司令爷如此年轻,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呐!”   不管是真心还是假意,一时之间,赞声四起。   “鄙人朱国弼,拜见司令爷!”   朱国弼把姿态放的很低,李信才刚下马,就迎上前,满脸笑容,一躬到底。   “你就是抚宁候朱国弼?”   李信的话语,让朱国弼心里格登一下,但朱国弼还是强笑道:“正是鄙人,司令爷来的正好,请入府,容鄙人向司令爷敬酒。”   李信摆摆手道:“你家的祖上朱谦,在土木堡之役中,也先挟持英宗到宣府城下,令宣府开门,你祖不应,也先遂去,后于景泰元年,你祖镇守关子口,令也先不得寸进半步,因功进抚宁伯,又于天顺元年,追封抚宁候,本司令可有记错?”   朱国弼大松了口气,李信数落他家祖宗的功劳,摆明了是来要打点的,这不就表示自己没事了吗?   打点他不怕,银子放在库房里,会生锈变色,只有把银子变成关系,才是落到实处,有了关系,还怕赚不到银子?   朱国弼呵呵笑着伸出手道:“祖宗余荫罢了,司令爷竟然还记得,实是叫鄙人受宠若惊,来,司令爷请!”   李信却是不为所动,又道:“你家自朱谦起已历六国,与国同祚,大明在,你家在,大明亡,你家亡,如今大明就要亡了,你家享了大明一百多年的好处,也该到头了,今日本司令宣布,抚宁候朱国弼,废为庶人,来人,把他家抄了!”   “什么?”   朱国弼大惊失色,随即就扑通跪了下来,连连磕头道:“司令爷,饶命饶命啊,我家六世传下来,代代行善,这南京城里人人皆知,求司令爷手下留情啊!”   “闭嘴!”   何虎踏前一步,凶神恶煞道:“你家代代行善,是善人,今日总司令抄你的家,就是恶人了,是不是?”   “这……”   朱国弼不敢说话了。   “抄了!”   李信又一挥手。   一群士兵,如狼似虎,冲入了候府,虽然抄家所得归公,自己落不到,但是在心理上,有种难以言喻的刺激与快乐,这不是金钱所能买到的。   而且荡寇军自攻下扬州以来,抄家的机会不多,这还不人人珍惜?   “哼!”   春香狠狠瞪了眼跪在地上的朱国弼,无比解恨,随即被高桂英拉着,带着些女兵冲了进去。   候方域和陈贞慧也混在人群中,半侧着身子,不敢和李信照面,候方域压低声音道:“这姓李的真狠,上来就抄了朱国弼的家,用的是大明王候,与国同祚的理由,连国都不在了,家还有必要留么?呵呵,好借口,好借口啊!”   “是啊!”   陈贞慧感慨道:“这人看上去相貌俊秀,没想到下手一点都不含糊,朱国弼各种产业加起来,几百万银子是有的,这是一口吃个饱啊,而且南京城里还有魏国公,看来徐家也难逃一劫喽,这人还真是惹不得,我也不想那么多了,还是安安份份过小日子吧。”   正说着,陈贞慧突然注意到一个中年人,神色慌张的向外挤,不由轻笑一声:“那不是小公爷徐子胤么?”   黄海也注意到,一把揪住徐子胤的衣领,喝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我……”   刘子胤吓的面色如土,说不出话来。   边上不知是谁,讨好般的出卖道:“军门,这位是魏国公家的小公爷。”   黄海不由狞笑道:“哈哈,原来是徐家,想回家通风报信是不是?晚了,你家有专人招待!”   顿时,徐子胤眼前一黑,昏死过去。 第二四三章 顾横波的怨气   新房在后院,近似于与世隔绝,因外面还在办着酒席,寇白门并未披上红盖头,那浑身鲜红的衣服,与惨白的脸庞形成了鲜明对比,李香君、顾横波与卞玉京与她坐在一起。   “唉,这候府,果然了得,不愧是六世候爷啊,就说这院子吧,候爷有近百个小妾,一人一间独门小院,这得要多少院子才能住得下?这还仅仅是内宅,外宅一路走来,更加恢宏气派,阿媚啊,你也别想那么多了,只要候爷对你好,你这辈子也值了。”   顾横波颇有些羡慕的劝道。   寇白门板着脸不说话。   李香君心生不忍,叹道:“阿媚,这都是命啊,其实真要算起来,你比我们都还好些呢,至少你能住进候府,好歹有个身份,而我和横波,到现在都在媚香楼住着,那陈家、候家,根本想都别想,什么时候把我们玩腻了,就一脚蹬了,或者送给什么权势人物为他谋取利益。   我不瞒你,我和候公子也处了好几年,我能感觉到,他对我的身子没多大兴趣了,在我这留宿的时间越来越少,有时我愁的夜里都睡不着觉,就怕他把我给卖了。”   不得不说,李香君的劝说还是很有水平,通过卖惨,让寇白门觉得自己不是世上最惨的,心里无疑平衡了些。   顾横波也以过来人的身份,劝道:“这男人呀,没得到你的时候,甜言蜜语,什么好听说什么,得到了你,就使着劲折腾,仿佛不把花出去的银子折腾回来誓不罢休,等折腾的久了,就索然无味,哎,我算是看透了,到现在,陈公子都不肯带我回家,这男人没一个好东西,还是把银子攒自己手心才实在。   阿媚,不管怎么说,过了今夜,你就是候爷的人了,姐姐说句不中听的话,候爷有近百个女人,比你漂亮的,身段比你好的也不是没有,你凭着的就是个新鲜,所以你要趁着这股新鲜劲还在,得多从候爷的兜里掏些银子回来,男人会变心,银子可不会变心。”   “都说什么呢!”   卞玉京脸一沉道:“阿媚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吗,她要是想要银子,南京城里的达官贵人排着队送上门,人与人是不同的,阿媚根本不是那种人!”   “哧!”   顾横波不屑的笑道:“阿赛,你也别太高看自己,咱们是做什么,难道自己还不清楚,这身子呀,生下来就是卖给银子的,阿媚要是想明白了这点,又怎会被那区区二十万两银子难倒?看看那朱国弼什么玩意儿,四十来岁的人了,胡子一大把,我看呀,没两年就得死在女人的肚皮上,所以我叫阿媚尽量从朱国弼兜里掏些钱出来,别到时被赶出门,身无分文,我也是为了她好。”   “这……”   卞玉京立时哑口无言,心里一股难言的悲哀涌出。   她还有个妹妹,名叫卞敏,人称卞赛妹,肤色白皙,犹如脂玉,风姿绰约,抚得一手好琴,也是干的这一行,青楼曲坊常因为卞敏的到来,宾客盈门,卞敏的名头不比卞玉京小,可是再大的名头又怎样呢,伎子始终是伎子,自己一家两姐妹都是伎子,这是谁都改变不了的事实。   “李公子攻打南京了,孙传庭早晚守不住,我希望李公子能端了教坊司这害人的地方!”   卞玉京突然现出了愤恨之色,咬牙切齿道!   “是啊!”   李香君附合道:“官员犯了罪,关家里的女眷什么事,更何况多少代过去了,八杆子都打不着!”   “哎~~”   寇白门幽幽叹了口气,纵然李信攻打南京那又如何,远水不解近渴啊!   “姑娘,姑娘!”   可就在这个时候,春香大叫着跑了进来,满脸惊喜之色,后面还跟着一袭戎装的高桂英和十来个女兵。   “春香!”   卞玉京猛站了起来。   寇白门也不敢置信的看了过去。   “姑娘,幸好没来晚,呜呜呜~~”   春香猛扑入寇白门怀里,大哭起来。   寇白门抱着春香,看向了陪着自己将近十的小丫鬟,那满脸的风尘之色,发髻上满是灰尖,衣角沾满了泥土,不由心里一酸,但还是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南京城破了吗?”   “嗯!”   春香含着泪猛点头:“李公子已经带兵进了候府,孙传庭和候恂早就跑啦,现在南京就是一座空城,已经被荡寇军控制了,从此之后,南京就是荡寇军的地盘了!”   “那……那个姓朱的呢?”   卞玉京急忙问道。   “哼!”   春香小鼻子一拧:“李公子要抄他的家呢,说他家与大明同祚,现在大明都要亡了,得拿他朱家去给大明陪葬,这理由谁都没法反驳,哎呀,你们没看到啊,朱国弼跪在地上磕头,求李公子饶他,那脑门都磕青了,可是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真解气!”   “啊!”   卞玉京一声尖叫,猛抱住了寇白门和春香主婢。   寇白门也如否极泰来般,泪流满面。   李香君与顾横波站一边看着,李各君不自禁的拭着泪水,顾横波则是明眸闪烁不定,她越发的恨自己没能守住清白,也越发的为自己不值。   被陈贞慧梳笼,银子落到了老鸨口袋,自己又落到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梳笼前与梳笼后的生活没有任何变化,如果非要说有,就是身边多了个男人,可这男人真的属于自己么?   顾横波最愤愤不平的,是连陈贞慧家的大门都没进过!   李信就在外面,寇白门与卞玉京可以轻易的接近李信,可是自己该以怎样的身份去接近呢?   高桂英也留意着屋子里的四个女人,那是越看越心惊,这四女,个个花容月貌,冰肌玉骨,让她自惭形愧,尤其是寇白门,一身鲜红的嫁衣,在她眼里,简直是美不胜收,突然她对自己没信心了。   “噢,对了,小婢给姑娘介绍一下,这位是李公子……身边的桂英姐。”   春香突然想到了什么,从寇白门怀里钻出来,介绍道。   众女纷纷抬头看去,包括高桂英在内,每一名女兵的肩上都背着枪,那明晃晃的刺刀尤为耀眼,除了英姿爽飒,没法用别的词来形容。   实际上女人对枪械的喜爱要超过男性,因为任你武功再高,一枪照样摞倒,枪械可以最大限度的抚平男女之间体力上差距,随着枪械的面世,女权才真正的得到了伸张。   荡寇军的女兵也不例外,人人对枪爱不释手,高桂英也摒弃了长矛马刀,改为使用起了枪械。   高桂英微微笑道:“现在外面很乱,天又黑,你们还是别出去了,就在屋里呆着吧,明天天亮了再说,有什么事可以让春香来找我。”   “嗯!”   春香骄傲的点了点头。   “谢谢桂英姐!”   四女也纷纷称谢。   高桂英带着女兵转身而去。   顾横波还特意向外看了看,见着左右再无人踪,才关上门,哼道:“这个高桂英也不怎么样嘛,年纪还大,听说是李自成的老婆,还给生了个孩子,李公子怎么会相中这种女人。   哎,阿媚,你可是比她要漂亮多了,你得努力呀,把手段都使出来,紧紧抓住李公子的心,到时候,咱们姐妹还得靠你来抬举呢。”   春香接过来,不满道:“顾姑娘,少在背后嚼人舌头根,你知道桂英姐的出身吗?她的叔父是高迎祥,最先起兵造反,她自己在十几年前,就是山寨的马贼头子,手下一票马贼,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跟了李公子后,帮着李公子训练骑兵,你可得小心点,万一被桂英姐听去了,搞不好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顾横波心肝猛的一抽,勉强笑道:“这不都是自家姐妹么,谁会向外乱讲,春秋你说是不是?好了好了,我也不操这份心了,明明一片好心,还被人说三道四,这好人啊,真是做不得!”   寇白门看了眼顾横波,没说话,可是她的心已经乱了,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李信,是他找上门来,还是自己主动放下身段? 第二四四章 李信拷饷   虽然李信一再表示,围观群众速速离去,但几乎没人离开。   一方面是在李信面前露个脸,将来好说话,另一方面,人都有看热情的心理,很多人都在朱国弼的家产充满着好奇,哪怕不是自己的,看看也好,至于能做为吹嘘的资本。   “快看,紫色珊瑚,足有五尺高啊,想不到朱国弼这老儿还有这等宝贝啊!”   “那一盒盒,都是明珠,这老儿到底藏了多少宝贝?”   “那车上都是金子,足足十几车啊,嘿,朱国弼跌倒,李司令吃饱!”   围观人群中,不时发出赞叹声,满满的羡慕妒忌,朱国弼带着嫡妻和几个儿女,先一步被赶出府了,瑟缩在巷角的寒风中,看着一箱箱的财宝金银被装车运走,眼里既绝望,又射出澈骨的仇恨!   “都是你招来的祸!”   朱妻破口大骂:“我听人说了,李司令是为了寇白门那小蹄子来讨公道的,你管不住裤带,现在家业都被人抄人,我的天哪,我到底做了什么孽啊,才会嫁到你朱家!”   “闭嘴!”   朱国弼烦躁道:“什么寇白门?李信堂堂荡寇军总司令,会为个表子来抄老子的家么?分明是早就看中了老子的家业,他娘的,那孙百谷和候恂也不是个玩意儿,居然早就跑了,你说跑就跑吧,好歹打个招呼是不是,可他不声不响的跑,否则老子又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相公,那你有何打算?李司令就给我们留了一百两银子,眼见天要冷了,这日子怎么过啊,而且妾还害怕,没准儿哪天咱们全家就被害了,呜呜呜~~”   朱妻捧脸哭了起来。   朱国弼深吸了口气道:“去杭州,娘的,是孙百谷害的老子被抄了家,老子没饭吃了,就缠着他,难道他还敢把老子杀了不成?”   “那赶快走!”   朱妻真的怕了,连忙催促。   “不忙!”   朱国弼摆了摆手:“魏国公家怕是也被抄了,咱们去找徐老爷子,一起上路,至少有个伴,面对孙百谷时也好说上话。”   “嗯!”   朱妻点了点头,与朱国弼带着孩了,往徐府走去。   此时的徐府,哭声震天,魏国公可不是朱国弼这种抚宁候能比,足足传了十三代,在南京盘踞了两百多年,家业与朝朝的南京历史盘根错节,互相纠缠,无论哪任官员,如果和徐家搞不好关系,这个官也当到头了,可谁能料到,一夜之间被抄了家。   借口还是非常扯蛋的与国同祚!   国在,家在,国亡,家灭!   但同样因家业过于庞大,抄起来也额外麻烦,就如现代人,把财产分散开来以规避风险,只要有一份没被抄着,就是赚的,将来还没凭着东山再起,徐家也是如此,相当一部分的产业,并不在徐家自己的名下。   有的是亲戚,有的是下人,有的更是八杆子也打不着。   为此,在抚宁候府得到初步控制之后,李信亲自移步徐家,拷问财产。   一卷卷簿册堆积如山,财务公司专业人员秉烛查看,屋子里,满是满脸横肉的亲卫连战士,个个凶神恶煞,如二瓤这种一副奸坏样的人,都不让进。   高桂英也被拦在门外,不许进来。   因为李信知道高桂英心软,事关小钱钱,能不下死手么?   更何况他还有充足的理由抄魏国公府,他怕什么?   为人处事的一个基本道理,就是话不能说绝,但事情一定要做绝,历史上的李自成,在北京拷饷,就是没拷干净,才惹来了报复。   屋子里,摆放着一张张老虎凳,徐弘基年纪大了,自然不可能做老虎凳,但他的长子徐子胤,幼子徐文爵、侄子徐仁爵等十余人,以及管事、管家、帐房先生,林林总总数十人都被绑在老虎凳上。   “老人家,你祖徐达,为大明朝立下了汗马功劳,本来本司令是不愿如此的,但是明太祖立国时就有言在先,你徐家与国同祚,如今大明将亡,我荡寇军进驻南京,你徐家已经没资格再享受荣华富贵了,这是天意,也是明太祖的旨意,你徐家老老实实把财产交出来,我也不为难你家,否则,你的儿孙辈可得吃苦了。”   李信阴恻恻的看着徐弘基道。   徐弘基已经六十多了,老泪纵横道:“司令爷,老朽不怨你,这是天意呐,我徐家享了两百多年的富贵,也知足了,可是家产都被您抄了,哪还有隐藏的啊,司令爷,您行行好吧,老朽给您磕头啦!”   徐弘基也是人老成精,他知道,在即成事实的情况下,说狠话除了招来李信的怒火与更加凌厉的报复,还能有什么用呢?   只有装可怜,尽量卑微,才有可能躲过一劫。   不过李信可不是好糊弄的,因为他是现代人,什么手段没见过?   很多人为古人正名,说古人如何如何聪明,不比现代人差,这话是不对的,智力的构成因素,一个是思维方式,还有一个就是判断力。   现代人都学过代数几何,有最基本的逻辑思维和空间想象力,而古人在这方面,是非常欠缺的,同时,判断与决策的基础是信息采集,现代人可以很轻易的得到所需的诸多信息,古代却没有这个条件,很多决策过于想当然,信息来源片面而又偏颇,难免会出现决策失误。   所以古代社会不能折腾,一折腾就会乱,从这个角度来看,理学的存在是符合时代要求的,因为存天理,灭人欲所塑造出来的,就是一个相对静态的社会。   静态的社会,可以凭着经验和有限的信息做决策。   但李信是要建立起一个初步工业化的社会形态,理学又成了阻碍生产力发展的枷锁,必须要废掉。   李信暗暗摇了摇头,收回思绪,冷声道:“有没有隐藏的财产,还须查了再说,徐老莫再多言。”   满屋子,算盘拨弄的噼哩啪啦直响,几十只算盘一起拨,那声音既嘈杂,又带来了沉重的心理压力,很多被绑在老虎凳上的帐房管事吓的面色苍白,浑身瑟瑟发抖。   “总司令,找到了!”   突然,一名财务兴奋的大叫。   “哦?”   李信看了过去。   财务道:“总司令,三山街上,福来当铺有问题,帐目约有一百三十万两对不上,属下怀疑,这笔帐被隐匿了起来。   “谁负责的?说!”   李信问道。   一群帐房管事没人说话。   李信冷声道:“不说是吧?好,所有人都上刑,本司令最后劝一句,可别为了不相干的人搭上自己两条腿,来人!”   “司令爷,我说我说!”   “是他,黄帐房,这间当铺由他负责!”   不待亲卫们垫上砖块,旁人就纷纷指向了一个留着山羊胡子的帐房。   “说,银子上哪儿去了?”   李信自然不会自降身份去讯问黄帐房,邢武大步上前,厉声喝问。   那日李信去查帐的事,邢三虽然没敢声张,也不敢明着说,但还是暗示了邢武,邢武在李信身边跟久了,多少学了些东西,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可是让他惶恐万分,也感激李信手下留情,他迫切需要在李信面前表现表现,以抬高邢家的地位。   “我……”   黄帐房还眼珠子滴溜溜转呢。   “加砖!”   邢武已回头挥手。   有亲卫上产,连垫三块砖头,顿时,黄帐房鬼哭狼嚎。   邢武提醒道:“再垫一块砖头,你的膝盖将会啪的一下,向上面折断,疼不疼,你可以想象,而且你的下半辈子也废了,徐家给你了什么好处,让你甘愿付出两条腿?嗯?魏国公已经成为了过去,他徐家连自己都养不活了,你再依附他家还有什么意义?不为你也得为你的家小着想吧?   我给你一个弃暗投明的机会,只要你如实交待,你可以为总司令效劳,总司令没时间和你耗,是要个忠仆的名声,还是要两条腿和你家人的前程,快说!” 第二四五章 再诱高一功   “老爷,对不住了……”   黄帐房一五一十的交待了那笔银子的下落,大概有三十万两被藏了起来,剩下的百万两作为投资,分散投到了别人家的产业里面。   实际上这种手段也不是为了搪塞荡寇军的,徐家作为老牌国公家族,具有很深的危机意识,从嘉靖年间,南京的手工业经济勃勃大发展时起,就有意识的把银子以隐秘的渠道,投资到别人家里。   本来徐家以为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但所恃者,无非是阴阳帐册,这是一种非常原始落后的造假手段,而李信带来的,是借贷记帐法、资产负债表、损益表等多种现代会计记帐方法,正如现代社会搞审计,本质上就是用各种会计方法查帐。   不过李信暂时没有推出审计的想法,毕竟大明的经济形态,还不是近现代意义上的商品经济,而是小农经济与地主经济相互结合,搞审计既没有必要,又有可能引发剧烈的反弹。   “诶!”   徐弘基面色灰败。   一百三十万两银子,他的心头肉啊。   “总司令,又查出一处,吉祥绸缎庄有五十万银子对不上……”   “平安米店亏空二十万两……”   “桑田收益少算八十五万两!”   “铺面租金有二十八万两不知去向……”   “我交待,我交待……”   一个个血淋淋的窟窿被掀了开来,徐家人面如死灰,心里充满着无边的恐惧,这种查帐方法,简直是闻所未闻,什么秘密都兜不住啊,徐家真要被查个底朝天了!   帐房管事们也纷纷自首,很多还没查到的帐,也自动报了出来。   高一功和双喜站一边看着,他们是不懂的,但是看结果,极其触目惊心。   双喜小声道:“一功叔,这真是了不得啊,李司令在那候府,我找人盘问了下,房宅、田地、铺面、珠宝金银加在一起,差不多有四百多万两,这魏国公更肥,光明面上的财产,就有不下于六百万两,暗中藏着的,又被李司令挖出了出来,足足有五百万两!   李司令这趟来南京,什么都没做,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到手了!”   “是啊!”   高一功心情复杂,以前看李信发财,他是妒忌,但是因李自成对他渐渐疏远,他对李自成的忠心也打了折扣,现在再看李信发财,那是羡慕,也为自己不值。   想他以前,是个山寨的二寨主,高桂英毕竟是女人,很多事情不方便处理,实际上他就是当家的,有自己的财产,但是自打跟了李自成以来,流窜十余年,军中的财产名义归公,真正的支配者却是李自成和刘宗敏,除这两人,谁用钱都要事先通报,这等同于花的是别人的钱。   尽管李自成对手下的兄弟不算苛刻,可是一天到晚花别人的钱,心里能踏实么?   高一功的神色阴晴不定,李信在暗中观察着,突然呵呵一笑:“大舅哥,小舅哥,我看还是别回去了,跟着我干,不想呆在军队里,我给你们安排个肥差,我打算在南京成立烟草总公司,由你俩担任正副总经理,禁止市面上私人卖烟,初犯重罚,再犯劳教,所有的烟草,必须通过烟草总公司才能出售,怎么样?”   “这……”   二人相视一眼,哪怕是李自成的义子,双喜都是心里一动,更别提高一功,心脏猛的抽搐起来!   对李自成的不满是一方面,反观李信,蒸蒸日上,他还是高桂英的亲弟,真跟了李信,这个大舅哥就坐实了,难道还能亏待自己?   另一方面,则是今日查抄魏国公府让他受到了极大的冲击。   他根本不敢想象,一个家族拥有的私产,居然能超过千万两银子!   不过现在就让他背叛李自成,还是有着强烈的心理障碍,于是讪笑道:“李公子说笑了,对了,这烟草总公司是个什么意思,光卖烟能赚钱吗?”   李信呵呵一笑:“大舅哥怕是有所不知,吸烟能上瘾,一旦上了瘾,几个时辰不吸,就心里难受,这就和吃饭一样,是刚需,什么是刚需,是刚硬的需求。   但两者又有不同,老百姓吃不上饭,会饿死,会造反,所以官府不能赚吃饭的钱,而吸烟不同,不吸不会死,就是心里难受,这个钱,要往死里赚,我打算除对烟草施行专卖制度,还将课以一倍以上的重税,你说赚不赚钱?大舅哥,只要你点个头,你就是烟草总公司的总经理,小舅哥是副总经理,我给你们银子,拨给人手,把框架先搭起来!”   高一功现出了难以抑制的挣扎之色。   他与荡寇军,也算是老相好了,对荡寇军多少有些了解,那一个个总经理,位高权重,执掌一方经济命脉,对他构成了强烈的吸引力。   更何况他戎马半生,也想安定下来成家立业,还有什么比做这个烟草总公司的总经理更合适呢?   高一功连吸吸都急促了!   李信又回首一指徐家:“大舅哥,看看他们,今天被我扒皮抽筋,是不是很惨?但是别忘了他们家两百多年来过的是什么日子,想他徐达,最初也是土里刨食的农家子弟,就因跟对了人,享了十三代的荣华富贵,这难道还不够?”   屋里,除了拷问声,徐家人的哭声,就是拨弄算盘珠子的噼啪声,高一功都觉得额头冒出了汗,李信给他开的条件太好了,更何况他的根是高桂英,严格说起来,应该在李信这里,如果全无顾忌的话,他会毫不犹豫的投了李信,但是又怎么可能没半点顾忌呢。   投效一个人,很可能只是刹那的感动,但是背叛一个人,需要诺大的勇气!   “李公子,你莫要引诱我了!”   高一功苦笑道。   李信不置可否的点了点头,便向李双喜问道:“小舅哥,与慧剑处的如何?要不要在南京替你们把婚礼办了?”   高一功本着拉人下水的心思,无比希望双喜娶了慧剑,附合道:“双喜呐,慧剑这女娃模样周正,性格又好,与你倒是挺配的,叔也觉得就在南京把好事办了吧。”   “一功叔,那……慧剑肯不肯跟我回去?你留下来,我会和闯王解释,可我得回闯王那儿啊。”   双喜看了眼李信,便问道。   “这……”   高一功没法做主,也看向了李信。   李信哈哈一笑:“这事我找机会问问慧剑,小舅哥,总之你放心,无论是留下来帮我,还是把慧剑带走,只要你们俩合计好,我都没意见。”   “那……多谢李公子成全!”   双喜拱了拱手。   ……   经过一夜忙碌,徐家的资产大致清算完毕,约折合为一千两百零五万两白银,这部分财产,全部充公,管事执事和帐房,留用部分,毕竟一些铺面还需要继续打理,荡寇军派人接手也需要些时间。   清晨时分,徐家十余口被发了两百两银子,从家里赶了出来,与早已等候在外的朱国弼家会合,一阵咬牙切齿的咒骂之后,两家人合为一股,逃离南京,去杭州投奔孙传庭。   实际上李信并没有杀人的意思,首先是他有与国同祚的理由,谁都没法说他半个不是,其次是抄家涉及的面很小,对大多数人没有影响,别看徐家在南京根基深厚,可病来如山倒,墙倒众人推,这个时候,谁都唯恐与徐家沾上边,不说落井下石,躲还来不及,哪敢去为徐家说公道话?   第三点,任何一支新兴势力进入繁华都市,当地民众的本能反应是观望,根据荡寇军的执政风格决定接下来的行止,在这当口,没有谁会多事。   荡寇军占领南京已经全城皆知了,全城都在观望,无论是普通百姓,贩夫走卒,还是巨室豪商,东林复社,以及原明朝的官员,都在等待着局势明朗的那一日到来,对于徐家和朱家,不仅顾不得,还有人暗中看着笑话。   毕竟见不得你好的人,大多是你的身边人,南京民众,眼睁睁看着徐家享了十三代荣华富贵,靠正当渠道赚来的银子都让人眼红,更何况徐家的富贵是来自于权力的分配?难道心里就没有一点妒忌? 第二四六章 受降   事实证明,寇白门想多了,直到被放走,都没见着李信的影子,让她的心里忐忑不己。   以前是邵时信想把她献给李信,她拉不下脸面,但今日是李信带兵来救了她,有救命之恩在先,她再委身相许,顺理成章,她渴望见到李信,当面称谢,再以自己学来的种种本事勾住李信的魂,嫁入李家,将来李信当了皇帝,一个贵妃总是跑不掉吧?   可惜的是,李信没来。   春香还专门出去打听,才知道李信已经去了魏国公府上拷饷了。   “姑娘,怎么办啊,要不去徐家找李公子?”   春香急道。   “别,千万别!”   顾横波连忙道:“李公子是个好面子的人,这时千万别去找他,等局势平缓下来,咱们再合计合计,反正李公子是你的跑不了,你还欠他一个救命之恩呢,总得上门道谢吧,阿媚,你先把衣服换了,咱们一起回媚香楼。”   顾横波赖上寇白门了,她也希望通过寇白门搭上李信这条线,既便李信嫌她不干净,看不上她,她也可以扯着李信的虎皮逼陈贞慧把自己领回家,真正入他陈家的门。   卞玉京很不齿顾横波的势利眼,开口银子,闭口银子,成什么了?于是拉住寇白门道:“顾姑娘,不用麻烦了,我送阿媚回家就行了。”   说完,便与春香一左一右挽住寇白门,婷婷出了朱府。   “呵,还看不上老娘了,呸!什么玩意儿,不也是指着寇媚想给李公子做小么?”   顾横波气的狠狠一口浓痰吐到墙角。   李香君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想她当年被候方域梳笼,确实风光,可风光过后,一切如常,梳笼的银子也没落到,全被教坊司和老鸨分了,如今几年过去,枕边人对自己越来越没耐心,她心里也越来越焦虑,她觉得,自己贪图一时虚荣,虚渡了几年光阴。   “卞姑娘素来性急,倒也不是故意的,我们也走吧。”   李香君叹了口气,拉着顾横波也向外走去。   如今的寇白门,成了家里的香馍馍,还没进门,全家就一起迎了出来,谁都知道,李信是为了寇白门才攻打南京,寇白门早晚要跟李信,这寇家,还能不吃香喝辣么?   当初哪个能料到,人人看不起的倡门也有今日!   “哎唷,姑娘回来啦,快快快,先进屋,见到司令爷了没?”   “姐,这是坏事变好事啊,啥时给姐夫引见一下我?我也想帮姐夫做点事。”   寇白门的母亲和弟弟热情的迎上前,谀笑着,还带着讨好。   寇白门心里烦厌,什么都没说,进了家门,又淡淡交待两句自己累了,就回了小屋,春香耐不住寂寞,自告奋勇,出去打探消息,留下卞玉京陪着,还没到正午,春香探着手跑回来,兴高彩烈道:“姑娘,姑娘,教坊司被端啦,教坊司被端啦!”   “端的好!”   寇白门和卞玉京纷纷现出了解气之色。   春香大声道:“李公子派了人,直接闯入教坊司,宣布自即日起,取缔教坊司,名下产业和卷册暂时封存,乐籍全部转为民籍,改天会有人上门为我们办理,也就是说,我们再也不是伎子啦!   对了,姑娘,小婢回来时还特意从媚香楼那里绕了一圈,你猜小婢看到了什么?”   “难道媚香楼也被抄了?”   卞玉京问道。   “嗯!”   春香猛点头:“小婢正瞅着荡寇军的女兵去抄媚香楼,那老鸨满地打滚,鬼哭狼嚎的求饶,后来不知被谁踹了一脚,才老实了,卞姑娘你恐怕不知道吧,那老鸨足足被抄起了近三十万银子呢。”   “真看不出来,那妈妈平时不显山不露水,没想到攒了这么多银子。”   卞玉京摇摇头道。   “是啊!”   寇白门也道:“妈妈还得把大半都拿给教坊局呢,由此可见,教坊司到底从咱们身上赚了多少银子,噢,对了,那媚香楼呢,怎么处理?”   春香道:“好象听那些女兵说,媚香楼在南京很有名气,媚香楼的姑娘也很出色,李公子的意思是,大家暂时别散掉,等他抽出手来,会来媚香楼和姑娘们谈谈将来的打算。”   “哦?”   卞玉京和寇白门相视一眼,满脸不解。   在她们眼里,李信既便不是皇帝,也和个王候差不多了,居然会亲临媚香楼,该不会是去选花魁吧?这让她俩的心里都有些焦急,在她们看来,李信肯定是不了解情况,以为寇白门也是媚香楼的人呢。   ……   李信确实忙的马不停蹄,毕竟南京是大明的陪都,哪怕扬州都远远不能比,可以毫不夸张的说,他的一举一动,都处于风暴眼中。   问题的关键就在于,南京并不是他攻下来的,不能象扬州、淮安那样作为战利品处置,而是候恂和孙传庭主动放弃让给他的,南京城的利益格局不因他的占领而有大的改变,到底是快刀斩乱麻,还是抽丝剥茧,很多双眼睛都在看着他。   如果他在南京干的不好,那对于将来入主北京会产生非常消极的影响,除非他想学历史上的李自成,进了北京迷失在花花世界当中。   总之,占领南京,对于他只是个开始,也是一项考验,对此,他下达了严厉的军令,几乎就达到解放军那种不拿老百姓一针一线的地步了,同时还郑重警告高一功和李双喜,要求他们约束手下,不许出现任何抢劫和侮辱妇女行为。   其实李信也曾考虑过不带闯军,但是他又让想闯军见见世面,认识到大城市的繁华,开拓眼界,这对于分化闯军的人心还是有一定作用的,因此他还是带了闯军来南京。   三千人马,不算多,还是能约束的住。   离了魏国公府,李信就奔向明皇宫,留守南京,没能跑掉的百官将于皇宫受降。   南京皇宫始建于元至正26年,明洪武25年完工,历时26年,总面积超过一百万平方米,比北京皇宫的七十二万平方米要大了许多,目前南京皇宫已经全部由荡寇军控制。   “喀啦啦~~”   正阳门那朱红色的大门徐徐打开,门内站着两排荷枪实弹的士兵,凭添了一份威严的气息。   “走!”   李信猛一挥手,策马前行。   进了正阳门,是府军卫、留守左卫与金吾前卫的营房,早于永乐迁都后不久,就人去房空,正阳门后面是洪武门,于洪武门至外五龙桥的御道两侧,是中央官署区,御道西侧是军事指挥机构,包括五军都督府,太常寺、通政司、锦衣卫、旗手卫、钦天监等,御道东侧是高级官署,包括宗人府、史部、户部、礼部、兵部、工部,及翰书院、詹事府、太医院等等。   刑部与都察院、大理寺并称三法司,设于太平门外。   御道两旁,跪满了明朝官员与锦衣卫士兵,每个人都头手覆地,看不到脸,或许心里,有着对孙传庭与候恂不打招呼就跑的怨恨。   高一功与双喜勒马于李信身后,看着这一幕,心里既热血澎湃,也震骇异常,上千人跪地投降,这是他们从未经历过的场面,尤其是打下南京,就相当于掌握了大明的东南财赋重地,打下了大明的半壁江山。   二人的目光又不约而同的投向了李信的后背,那瘦削的背影,被初升的朝阳照耀,竟似散发出了金黄色的微微毫光。   这是天子之气啊。   不过高一功又额外看了眼陪在李信身边的高桂英,突然涌出了一种留在李信身边的想法,这种想法非常强烈,毕竟这一两年来,高桂英陪着李信的时间最多,可见李信对高桂英是发自真心的喜爱,既便不考虑到利益的因素,就凭这一点,也让他对李信的好感大增。   李信缓缓打量着跪了一地的大明将官,许久,才向后招了招手。 第二四七章 具实以闻   (谢谢好友夏末、秋至。的月票~~)   这一刻,黄海的心情是激动的,作为亲卫连的连长,是最接近李信的身边人,哪怕何虎不停的与他争,可是宣布李信的喻令怎么可能交给前锋营呢?   前锋营就是送死的,能和亲卫连比吗?这个大黑憨也不知能活多久!   黄海暗暗瞥了眼何虎,便策马,从侧面绕出,出队列五步,大声道:“宣总司令喻令,人之一生,跪天跪地,跪父母恩师,孟子亦有云:民为重,社稷次之,君为轻,由先秦、两汉,魏晋至盛唐,除礼乐大典,百官见皇帝不跪,今废除跪礼,官见皇帝不跪,百姓见官不跪,一律作揖施礼,诸位站起来说话。”   顿时,底下起了小声议论,这些大明朝的官,跪了一辈子,甚至跪,还演变成了和皇帝抗争的一种手段,文官经常成群结队的跪在午门前,你不按我说的做,我就跪死给你看!   几百人在午门前跪的东倒西歪,你还能坐得住?   今日乍听李信说不用跪,第一反应是不习惯,不让跪了,还怎么以死抗争?难道站一边,如贩夫走卒般对着皇宫指指点点?   气势不同啊,也没了那种悲壮凛冽的氛围。   不过退一步说,又有哪个天生喜欢给别人下跪呢?不愿意跪的,是真正的官,喜欢跪的,多是通过跪达成某种目地,跪只是一种工于心计的手段。   有人毫不犹豫的起身,有人看看左右,不情不愿的站起来,突然,一个义正严辞的声音从人群中传出。   “圣人云:天地君亲师,总司令独跪天地亲师,置君于何处?难道总司令是要教人目无君上?且忠君即是尽孝,不敬君上,又怎能敬父母?今南京户部都给事中袁珂冒死谏言!”   就看到一名言官,以非常标准的方式跪着,昂起脑袋,不服的瞪着李信,眼里满是正义!   黄海正要喝骂,李信挥手拦住,他知道言官骂了一辈子,一朵花能在言官的嘴里,被骂成一陀屎,黄海未必骂得过袁珂,再退一步说,不管能不能骂过,与言官对骂是自降身份,丢的是他李信的脸。   李信打量向袁珂,沉声道:“新朝自有新朝之制,我订下的规矩,你只能服从,来人,把袁给事中送回家,禁足反省。”   “得令!”   两名亲卫旋风般冲入人群,一左一右,提起了袁珂。   袁珂怒骂道:“李信,你目无君上,不当人子,本官绝不与你姑息,宁洒一腔碧血,也休想向你低头……”   李信不理会袁珂的咒骂,望向了镇守南京皇宫的太监,问道:“谁是领头的?”   一名白白胖胖的太监,颤颤巍巍的上前,跪下道:“奴婢李小二,任南京宫监,叩见司令爷。”   如今的太监,见了李信如老鼠见了猫,生怕被剥皮抽筋之后被一脚踹死。   “嗯~~”   李信点点头道:“李小二,找几个口齿伶俐的小太监,每天十二时辰,去袁家大门前,隔着门与他讲道理,直至袁珂心服口服,痛改前非,来向本司令认错为止。”   李小二闻言一喜,这不就是骂人么?骂人是太监的拿手活啊,当太监的前提条件,是嘴皮子溜,懂得察言观色,太监本是奴婢,又被割了一刀,地位是最低的,叫太监去堵着自诩为清流的袁家大门骂,这是对袁家的羞辱,而且太监是奉了李信的命令去骂,是奉旨骂人,你有几个胆子敢回嘴?   “奴婢领旨!”   李小二激动的浑身颤抖,他就怕自己对李信没用处。   “你……你,好狠毒!”   袁珂又急又怒。   “总司令让你回家去反省,老实点!”   两名亲卫一夹,把袁珂半拖半拽着向外走去。   御道旁,一众官员噤若寒蝉,暗道一声狠,明朝的官员不怕皮肉吃苦,怕的是丢脸,李信对症下药,从脸面上践踏他们的尊严。   其实这一招还是和大清学的,清朝废除了廷杖,因为明朝的历史早已表明,廷杖治不了官员,你越打他,他越兴奋,因此大清改用太监去骂,还别说,效果比打板子好多了。   袁珂被越拖越远,渐渐消失,高一功和李双喜相视一眼,也暗道一声服,这手段,比李自成高明多了,以往李自成对明朝官员是一杀了之,后来可能是受了李信的影响,很少杀官,但是当官的个个眼高于顶,压根就看不起李自成,哪怕是投效了他,那眼神中都是闪动着不屑与轻蔑,也让李自成极为头疼。   但是李信提供了一条压服明朝官员的捷径,那就是践踏,狠狠的从尊严上践踏!   李信又给黄海施了个眼色。   黄海朗声道:“明太祖授予言官风闻奏事之权,初衷是好的,让官员在随时被举报弹劾的警示下严于律己,在一定程度上对肃贪反渎起了促进推动作用,但翻开史书,那诬告陷害的嘴脸与血淋淋的现实让人不寒而栗。   风闻奏事虽时获罪人,亦不无枉滥,不乏因不可告人的目地对无罪者诬告陷害,真正干净做事,担当负责的官员难免因坚持原则得罪人,若因此被心怀叵测之人诬告,能干事者如何不胆战心惊?想干事者如何能放心干事?   再就大明而言,言官已成了党争工具,互相指责,互相拖后腿,以致一事无成,崇祯亦深受言官之苦,曾于陈新甲案中,大骂言官误事。   故总司令有令,风闻奏事还须具实以闻,无实闻者不予采纳,胡搅蛮缠者,勒令回府,反省思过。”   顿时,一群言官激动起来,这是要砸他们的饭碗啊,不过很多官员冷眼以待,讲真话,现在的言官,已经不是当初的言官了,就是一陀屎,专门恶心人的,试问在场的官员,谁没被言官恶心过,其关键,就在风闻二字上。   明太祖赋予言官风闻奏事的权力,初衷是好的,但是言官胡言乱语的权力,谁来监督?   有言官就要发作,旁边立刻有人扯了扯他,向太监努努嘴。   一群太监,正摩拳擦掌,虎视眈眈呢。   太监只能依附于皇权,现在李信进了南京城,除了讨好李信,做一个对李信有用的太监,别无他法。   黄海又道:“总司令说了,大明官场,风气縻烂,出淤泥而不染,实属强人所难,故对以往一切,既往不究,但是荡寇军主政,不允许再有贪渎之事发生,各位还是先回家好好想一想,是做个富家翁还是继续做官,三日后再做决定,现在除锦衣卫留下,都散了罢。”   很多人早就知道是这个结果,倒也不急不忙,在施礼离去之后,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互相议论。   南京的锦衣卫不象北京那样规模庞大,却也有上千人,李信不可能原封不动的保留锦衣卫,这样会与亲卫的职能有所重叠。   毕竟一朝天子一朝臣,好处不给自己人,难道给外人?   但是解散的话,锦衣卫龙蛇亢杂,社会关系复杂,等于是对不安定因素放任不管,自己给自己找麻烦,崇祯以血淋淋的教训表明,对于公职人员,不到万不得己,最好不要开除。   正如日伪时期的庞大警察部队,几乎都被收编了,要说这些人手上没有血债,那是不可能的,收编是为了消弥不安定因素。   李信把吏员留下来加以任用,很难说不是出于这方面的考虑。   因此李信决定把南京的锦衣卫改组为警察部队,建立起派出所、警察分署与警察总署的分级机构,掌刑侦权,并逐渐把刑部废掉,把审判权从应天府拿走,让官府从效率低下,冤假错案频出的断案中解脱出来,做官府该做的事,再把都察院改组为检察院,把大理寺改组为法院,以现代政府构架改组南京的政治结构。   以南京为试点,为将来治理北京做准备。 第二四八章 金融手段   (谢谢好友阿拉雷勇的月票~~)   在事权的划分上,李信暂时把长江以南归于自己的治下,暂时兼任应天府尹,江北依然由史可法统筹治理,在南京老百姓的观望中,五天过去了。   其实南京老百姓对荡寇军的好感,大多是属于叶公好龙的性质,当保持着一定距离的时候,那朦朦胧胧的面纱,可以变成道听途说,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同时通过对比,骂着明朝的官,发泄着对大明的不满。   但是荡寇军真来了,就如龙降临到了叶公的家里,彼此之间再也没有缓冲,面对着一个陌生的庞然大物,事关自己的切身利益,还能再以一个超然的心态去看待荡寇军么?   显然不能!   德州老百姓殷切挽留荡寇军,是因为时刻面临着清军的威胁,可是南京地处江南,连流寇都不过来,更别提清军,又能有什么威胁到他?   因此南京老百姓对于荡寇军,是非常复杂的一种心态,唯恐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害。   偏偏南京作为大明的陪都,早在嘉靖年间就跨入了小市民社会,常用的减税降赋等手段,对市民的效果不明显,李信要想获得南京的民心,就要增加就业机会,把财政支出适当向民生倾斜。   这日,李信找来了南京较有名的钟表匠十三家,与之签署协议,十三家钟表匠以技术及部分资金入股,合作成立钟山钟表集团,占51%的股份,邢文以个人名义,出资五万两白银,占10%的股份,荡寇军军部以20万两白银占39%的股份。   目前李信还未成立国资委,国企的代持人是荡寇军军部,由财务总公司监督,利润充作军费。   十三家代表拿着协议,兴高彩烈的离去,按照协议规定,集团成立董事局,董事长由十三家推举,总经理由荡寇军指派,副总经理由邢文担任,主管人事,在一个月内,完成选址,半年内完成厂房建设,一年内,产出第一批钟表,在此期间,十三家钟表行不得私自生产任何钟表。   李信征用了魏国公府,刚刚踏出府门,南京最大的钟表匠齐家掌柜齐涛就看向众人道:“李司令肯让我们执掌五成一的股权,绝非心甘情愿,若我所料不错,是做给别人看的,也许日后就会从我们内部下手,瓦解我们,他拿到控股权,所以我们要紧密团结在一起,老朽丑话说在前面,如果将来集团被人夺走了,恐怕我们的家业也没了。”   排行第二的李家长子李敏问道:“叔,那为何要答应他,咱们各做各的,不是一样能过得下去么?”   “你懂什么?”   李父不悦道:“难道大明除了我们几家,就没有做钟表的了?苏州、松江都有几家做的不错,如果我们不和李司令合作,他派人去把苏州松江的那些人弄来南京,我们还有活路吗?所以与李司令合资,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齐大哥说的对,我们一定要团结起来,才能牢牢把持住这个董事长的位子。”   齐涛也拱手道:“诸位请放心,我齐家绝对没有把钟表集团据为己有的心思,这董事长,我只做一届,下一届,我看还是由李老担当最为适合。”   “过誉了,过誉了,八杆子都没一撇的事,还是到时再说罢!”   李父笑呵呵的摆了摆手。   要说这些做钟表的匠人,也是见过世面的,毕竟钟表在那时属于奢侈品,一般的平民百姓用不起,只有富贵人家才能在堂上供一只大钟,怀表更是王候级别或者巨富才有资格使用,长期与富人接触,他们的眼界也得到了拓展,稍一合计,就分析出了其中的利弊。   与李信合资等于是与虎谋皮,但是不合资,又有可能被挤兑到破产,好在经过艰苦的谈判之后,拿到了五成一的控股权。   十三家只要团结起来,不从内部出问题,就能把集团掌握在手里。   徐府,参与谈判的有李信、邢武和周菡。   红娘子、周菡母女、李兰芝和彩衣彩裳是昨天到了南京,红娘子依然和李信开夫妻店,慧英慧梅暂时留在扬州,操办把明报总社移向南京事宜。   十三家的人前脚刚走,在外面偷听的孙荻就奔了进来,不满道:“凭什么呀,这些人只出了一万两银子,就拿走五成一的股份,集团公司还不是由他们说了算,而我们这边出了二十五万两呢,越想越不值。”   周菡也道:“李公子,他们的技术再好,也不值那么多钱吧?妾就是不明白你为何不再坚持一下,那十三家明显快撑不住了,一半对一半也好吧。”   李信摆摆手道:“现在全南京都在看着我们,我们不能太过份,否则很容易被人解读为以势压人,你放心,早晚我会把集团公司的控制权拿回来。”   邢文也是走江湖的,习惯以江湖人的视角来看待问题,这时从旁道:“总司令,其实不难办,我就不信十三家始终一条心,我们可以使些手段收买离间,早晚能找到机会,把控制权夺回来。”   “这手段太下作了,很容易落人把柄,况且他们肯定也防着我们这一手。”   李信摇了摇头。   孙荻问道:“李公子,那你有什么好办法?”   李信微微一笑:“想听?”   “嗯!”   孙荻猛一点头。   李信伸手笑道:“抱一下我就告诉你。”   “凭什么呀,不行!”   孙荻哼了声。   “警察部队需要我亲自组建,其他人没经验,我得走了。”   李信回头看了眼大钟,就要向外走。   “慢着!”   孙荻连忙唤住。   “哦?”   李信抬起的脚放了回去。   孙荻先向周菡看去,满脸的求救之色。   周菡暗暗摇了摇头,她是典型的大家闺秀,以相夫教子为己任,又怎么可能在这事上为孙荻出头呢?   孙荻又瞥了眼邢文。   邢文会意的转过了身。   李信也会意的把孙荻抱了起来。   嗯!   照例老一套,先蹭后闻,李信满足的吁了一大口气。   “李公子,不许再轻薄荻儿了,你到底说不说呀?”   孙荻不满的挣扎着。   “好,我说我说!”   李信笑容满面道:“其实不用着急,明年钟表出产了,先让他们打理一阵子,我们的人跟在后面好好学,什么时候把技术学到手,再以集团需要扩大规模,更好的发展为理由引进外部股东,这是谁都没法拒绝的正当理由,通过这次操作,可以把那十三家的股份释稀到五成以下。   再过一阵子,召开股东大会配股,每个股东要拿出真金实银,十三家肯定不愿意,但不愿意也没办法,他们已经失去了绝对控股地位,股东大会可以强行表决通过,而且这个钱,会让十三家拿不出来,如果不参与配股的话,他们的股份比例会降低,失去对集团的话语权,将来再多配几次,他们的股份比例会越来越低,直至聊等于无。   我认为十三家不会甘心,必然会四处借钱,我们则可以提前布置,以第三方的身份设立钱铺,想办法借钱给他,他以股份作为抵押,他一旦用了我们的钱,可操作余地就大了,到期他还不上贷款,他的股份就属于钱铺所有,彻底被踢出局。”   “咝~~”   每个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就是邢文,都转过身,以不敢置信的目光看着李信。   孙荻更是后怕的把脑袋扭去一边,尖叫道:“李公子,你好狠,你这是杀人不见血啊,就你这手段,谁还能玩得过你?你盯上哪家,哪家倒霉。”   现代金融业,就是杀人不见血的软刀子,各种金融衍生品让人眼花缭乱,如一把把软刀子,不停的割你的肉。   李信呵呵笑道:“这是我的独门秘诀,看在都是自家人的份上,我才提点一下,千万不要传出去。”   “噢!”   周菡和孙荻隔着李信相视一眼,她们明白了,这肯定是李信在梦中世界学来的手段,于是连连点头,邢文也神色一肃,通过分享秘密,他感受到了李信对自己的器重! 第二四九章 崇祯梦鬼   “皇爷,信贼攻下了南京,候恂与孙传庭不敌,败逃杭州……”   北京,乾清宫,王承恩细声细气的向崇祯汇报。   但是让他意外的是,崇祯软软靠在龙椅上,全然没有愤怒的神色,眼里隐约流淌出一抹悲哀。   自陈新甲被冤杀之后,满朝文武都在混日子,做一天和尚敲一天钟,崇祯交待下去的事情,能拖则拖,再也找不到一个肯实心干事的人了。   塘报上的消息是官面文章,不过崇祯自有耳目,他已经得知孙传庭和候洵在李信攻打南京之前,就带着主力跑路了,连一点点的抵抗都没有。   如果搁在以往,他会愤怒,大骂,下旨严办候恂和孙传庭,但是此时他心知肚明,已经控制不了手下的将官了,从左良玉不战而逃开始,如今孙传庭和候恂也不战而逃,什么意思?   病来如山倒,大明已经奄奄一息了,再也没人对大明抱有期望,纷纷拥兵自重,保存实力,为将来割据一方做准备。   甚至崇祯还知道,李信以与国同祚为由,抄了抚宁候和魏国公的家,足足一千五百万两银子!   当时他接到东厂番子的密报,整个人都呆愣了,想他为了区区二十万两银子,逼死了武清候李国瑞,不仅钱没拿到,还沾上一身腥,全北京的勋贵都进宫向他哭诉喊穷,田妃皇后都为李家人说话,和尚也自焚,甚至九莲菩萨也降下怒火,夺去了他的第六字朱慈灿的性命。   简直是众叛亲离。   九莲菩萨是万历生母李太后,本是一名身份卑微的宫女,因母凭子贵,于万历继位之后,被封慈圣皇太后,但是隆庆的正宫是陈皇后,也是正太后,李太后的地位很尴尬,于是借宫廷莲花错时开放的异事,自导自演了一场菩萨入梦故事,又授意宫女传言菩萨就是太后。   张居正则抓住机会,于京西建造慈寿寺,供奉九莲菩萨,形象是李太后本人,万历又于李太后死后,命人伪造《佛说大慈至圣九莲菩萨化身度世尊经》,与《太上老君说自在天仙九莲至圣应化度世真经》,并结合伪道经,传言九莲菩萨拜碧霞元君为师,名正言顺的把神像安放到了泰山碧霞元君殿,配享飨食,最后万历下令,佛道二教都要虔诚供奉九莲菩萨。   而九莲菩萨出自于皇家,自然在皇宫里的香火最为鼎盛。   “嘿,好一个与国同祚!”   崇祯不愤的骂道:“这些勋臣贵威,朕叫他们出些银子,共济国难,一个个如丧考妣,可这倒好,被信贼一个与国同祚的借口就把家业给抄了,一千五百万两银子哪,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王承恩立于丹墀之下,不敢说话,实则心里也暗暗叹了口气。   好一会儿,崇祯问道:“那信贼可住进了宫中?”   王承恩道:“回皇爷,信贼以魏国公府作邸,暂未入宫。”   崇祯脸色缓和了些,李信不入宫住,说明还是给他些面子的,如今大明的里子已经烂掉了,他只能要面子。   但他不知道的是,李信不入宫,并不是不想入宫住,而是南京皇宫已经不能住了,土木结构的房子,两百年没人住,还能再住人么?   李信担心别住着住着大殿塌了,而且两百年没住人的皇宫,滋生积聚的阴气连李信这种心黑手辣的军火贩子都浑身不自在,冒然住进去,不说百病丛生,至少也是心神不宁。   崇祯又问道:“南京舆论如何?信贼有何举措?”   王承恩小心翼翼道:“南京士民心怀大明,对信贼敢怒不敢言,渴盼王师渡江南下,与孙传庭南北夹击……”   “呵,南北夹击,南北夹击!”   崇祯打断了王承恩的话头,对于这类场面话,他不仅不信,还越发的听不下去,随即又问道:“信贼在南京做了什么?”   王承恩道:“好象没太多的动静,就是解散了教坊司,抄出了几百万两银子,把乐籍释放为平民,又下令取缔言官闻风奏事之权,今后须具实以闻。”   崇祯突然瘫着不动了,嘴里喃喃着具实以闻这四个字。   他无比羡慕李信,李信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他既想做,又不敢,或者没能力做到的事,比如打鞑子,从他继位之初,就被鞑子一次次的按在地板上摩擦,他不想报仇吗?   只是没能力而己,李信却帮他做到了。   再如言官,言官的那张破嘴,让他一次次的愤怒发狂,被他活活打死的言官不知几许,后来者却前赴后继,悍不畏死,渐渐地,他失去了和言官抗争的勇气,惹不起难道我还躲不起?凡事遮遮掩掩,生怕被言官知道,国事在他手里,变成了见不得人的阴私事。   但人家李信是怎么做的?叫太监十二个时辰堵着门骂!   据最新情报,几个小太监轮换着骂,袁珂被骂的躲家里不敢出门,崇祯也很后悔自己怎么没想到用这招,但是现在再用,已没了任何意义。   就在这时,坤宁宫一名年轻太监急急忙忙奔来,在殿外跪下,喘着气说:“启奏皇爷,奴婢奉皇后懿旨……”   崇祯猛的想到了田妃的病,色变问:“是承乾宫……”   “皇爷,恕奴婢死罪,承乾宫田娘娘不好了,皇后请皇爷速去见田娘娘最后一面。”   太监磕着头道。   崇祯满心悲痛,几乎忍不住大哭,他扶住王承恩的肩膀,流着泪赶往承乾宫,遇见该宫正要奔往乾清宫的太监,心知田妃已死,不禁以袖掩面,悲痛呜咽。   田妃的尸体被移到寝宫正间,用素净的锦被覆盖,脸孔蒙着纯素白绸,田妃所生的皇子皇女,阖宫太监和宫女,来不及穿孝,临时用白绸条缠在发上,跪地痛哭。   承乾宫掌事太监吴忠率部分太监在承乾门内接驾,崇祯哭着下辇,踉跄地向里走,到了停尸的地方,嚎陶大哭。   为着皇贵妃之丧,崇祯辍朝五日,从此以后,他照旧上朝,省阅文书,早起晚睡,论起辛勤,在永乐以后的历代皇帝中罕有。   但是他自己也不知道如今的上朝有什么意义,整日精神恍惚,时而对空自语,时而默默垂泪,每到静夜,坐在御案前省阅文书,实在困倦,不免打盹,迷迷糊糊间,又仿佛看见田妃就在面前,走动时仍然像平日体态轻盈,似乎还听见那环佩丁冬的清脆鸣响。   他猛然睁开眼睛,伤心四顾,只见御案上烛影摇晃,盘龙柱边宫灯昏黄,香炉中青烟袅袅,却不见田妃的影子消失于何方。   他似乎听见环佩声消失在窗外,但仔细一听,只有乾清宫高檐下的铁马不住地响动,还有似哭泣的呜咽风声。   “哎~~”   崇祯暗暗叹了口气,回到御座,随手拿起封奏章,是讲李自成已经破了承天,正倾力攻打襄阳,他无心再看,摇摇晃晃回了后殿,也不洗漱,径直躺在了床上,渐渐地,眼皮沉重起来,却是突然之间,场景一换,竟见到杨嗣昌跪在床前,面色铁青,胡须和双鬓斑白。   崇祯隐约明白了什么,心里难过,问道:“卿离京时,胡须是黑的,鬓边无白发,今日见卿,何以老得如此?”   杨嗣昌神情愁惨,答道:“臣两年军中日月,皇上何能尽悉,将骄兵情,人各为己,全不以国家安危为重,臣以督师辅臣之尊,指挥不灵,欲战不能,欲守不可,身在军中,心驰朝廷,日日忧谗畏忌……”   崇祯打断道:“朕全知道,卿不用说,朕要问卿,目前局势更加猖撅,如火燎原,卿有何善策,速速说出!”   “襄阳要紧,不可丢失。”   杨嗣昌木然道。   崇祯道:“襄阳有左良玉驻守,可以无忧,目前河南糜烂,开封被淹,闯贼转攻承天,信贼轻取南京,献贼似有入川之意,卿有何善策?”   杨嗣昌面无表情,不停的重复:“襄阳要紧,襄阳要紧。”   崇祯脸一沉,不悦道:“卿不必再提襄阳的事,襄阳失守,罪不在卿,卿在四川,几次驰檄襄阳道张克俭与知府王述曾,一再嘱咐襄阳要紧,不可疏忽,无奈他们……”   正说着,突然头脑中一声炸响,崇祯猛的从床上坐起,一头一脸的冷汗,再一看,哪有杨嗣昌?偏偏梦中的情形犹能记忆,他想了一阵,叹了口气道:“近来仍有一二朝臣攻击嗣昌失守襄阳之罪,嗣昌是来向朕辩冤的!”   想着,不禁哭了起来。   乾清宫的管家婆魏清慧正于崇祯就寝的养德斋外间值夜,于睡意矇眬中被崇祯的哭声惊醒,赶快进来,跪在御榻前劝道:“皇爷,请不要这样悲苦,陛下悲苦,伤了御体,田娘娘在九泉下也难安眠啊。”   崇祯哽咽片刻,问道;“眼下什么时候?”   魏清慧道:“还没交四更。”   崇祯又问道:“夜间有没有新到的紧急军情文书?”   魏清慧略一迟疑,便道:“皇爷三更时刚刚睡下,有从襄阳来的一封十万火急军情文书,司礼监王公公为着皇爷御体要紧,不要奴婢叫醒皇爷,已经放在乾清宫西暖阁的御案上了。”   崇祯挥手道““去,给我取来!”   魏清慧咬牙道:“皇爷,请不必急着看那种军情文书,休息御体要紧,皇后一再面谕奴婢……”   崇祯截住说:“取来。”   “是!”   魏清慧无奈,施礼离去。 第二五零章 街边巧遇   襄阳失守!   崇祯看到这几个字,头脑中顿时嗡的一声!   其实襄阳失陷也不是头一回,张献忠攻陷过,李自成也攻陷过,但那时,崇祯并没有太过于担心,因为朝庭仍有收复襄阳的实力,而今时不比往昔,左良玉弃守襄阳,逃往武昌,把襄阳拱手让给了李自成,这才是最让崇祯恐惧的。   南京是不战而逃,襄阳也是不战而逃,这让他联想到了兵败如山倒,已经没人再愿意为大明效死力了,兵将官员各找爹妈,为将来作着打算,但没人再去为崇祯打算。   “哎~~”   崇祯叹了口气。   如今他的政令,只能传达在北京城,出了北京,各地督抚疆臣就如放出去的风筝,再也收不回来了,他的手头无兵、无粮、无钱,连年征战,不仅掏空了国库,也掏空了他的内帑,内帑只剩下几千两银子了。   什么中兴明主,再造大明,十几年来的努力,尤如一场梦。   孙传庭和候恂不战而逃,崇祯难得的没有下旨斥责,他累了,下了也没用,懒得再下了。   南京城里,老百姓最大的感受就是,似乎一切都没改变,荡寇军主要是驻扎在外城和城门,城里的驻军很少,老百姓日常出行,想见到一个荡寇军的士兵并不容易,街面上晃荡的衙役,还是那些人,但是偷鸡摸狗的少了,对老百姓也客气了些,原来眼高于顶的锦衣卫,如今摇身一变,成了警察。   除了锦衣卫,李信还亲自抓起了菜篮子。   一个现代政府称不称职,其中的一个重要指标就是菜篮子,要保证市民有足够的鲜菜食用,肉蛋奶李信暂时是没办法的,因为在抗生素面世之前,大规模集中养殖的风险巨大,稍不注意,就会暴发流行性传染疫病,李信也不敢着手于大规模的家禽集中养殖。   不过他可以在果蔬方面想办法。   从魏国公与抚宁候府征收来的土地,足足有十余万顷,还有佃出去的地,也有数万顷,李信以这些土地为基础,成立了南京副食品总公司,在这一季的粮食收完之后,改为种植葡萄、桃子、柿子、西瓜、枣子和黄瓜等水果,蔬菜则以辣椒、大豆、花生、土豆、萝卜和部分叶菜,尽可能地降低果蔬价格,满足南京百民市民对果蔬的需求。   一个政府成功与否,取决于治安、饮食与就业。   在治安方面,由锦衣卫带着原衙役,李信相信,锦衣卫都是老油子,只要荡寇军自己不驿扰老百姓,在这节骨眼上,没有谁会往枪口上撞。   在饮食方面,本身南京就地处于鱼米之乡,本身的粮米产量是足够的,未来再有大量的果蔬上市,这根本不是问题。   改善就业则是个长期的过程,急不来。   至于市容市貌、污水处理、地下管网建设,那都是后话,属于锦上添花性质。   “总司令,有几个英格兰人找到了店里,想要拜访您。”   李信正在田间地头视察的时候,邵时信匆匆赶了过来。   原本邵时信是打算回海州的,但李信觉得,作为国企的总部,不应该设在海州那等穷乡僻壤,海州作为一个生产基地就可以了,于是把邵时信留在南京,授权筹建石英矿业南京总部,把琉璃制品销往苏州、松江及杭州等经济发达地区,邵时信自然也愿意留在大城市,欣喜的领下了命令。   “哦?英格兰人?”   李信眉头一皱,问道:“可是说了什么事?”   那时的英国,还未崛起,国王军与议会军正打的不可开交,克伦威尔还没有取得决定性的胜利,当时的大海上,是西班牙与荷兰两雄争霸。   邵时信吞吞吐吐道:“他们想要得到琉璃的烧制方法,我说了好多次不可能,但他们就是不放弃,非要见您。”   “好,我和你回去看看!”   李信点了点头,带上几名亲卫,与邵时信策马回城。   外城还好些,但一回到内城,就拥堵不堪,当时南京的中心城区就在沿秦淮河的贡院一带,越靠近,越是人挤人,李信无奈,又不愿骚扰民众,只得把马留下,与邵时信带着几名亲卫步行。   秦淮河边,画舫如织,虽还未入夜,但已有隐约的歌唱传来,还有的姑娘就坐在船头,吸引着南来北往的客商。   虽然李信废除了乐籍,但是相当一部分姑娘并不会因此金盆洗手,对于她们来说,现在赚的钱归自己了,比以往更加有热情。   “总司令,那就是媚香楼。”   李信难得闲下来逛街,正流连忘返着,邵时信从旁介绍道。   李信转头看了眼,倒也没什么想法,正待移开目光,却见两个女孩子结伴而出,一个身着粉衣,端庄中透妖媚,青丝披落,凤眸潋滟,唇若点樱。   另一个身着玫瑰紫色留仙裙,朱唇皓齿,流光溢彩,眉目清秀,画着淡淡的妆容。   二女并排走出,仿如仙女踏入凡间,立时吸引了街人的目光。   邵时信喜色一现,压低声音笑道:“总司令,真是巧了,那个着粉色衣裙的叫卞赛,人称卞玉京,着紫色衣裙的叫寇媚,人称寇白门,虽然是贱籍,却守身如玉,出淤泥而不染呢。   “哦?”   李信也暗道一声巧了,这二女论起姿容,比之红娘子和慧英还要胜了一筹,与彩衣彩裳处于同一水平,都可称得上国色天香,不由多看了两眼。   其实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巧遇,媚香楼有二层,卞玉京站楼上望风景,虽然她不认识李信,却认识邵时信,话说这么多日以来,她和寇白门连李信的影子都没摸着,又不敢冒然登门,这下见着邵时信,哪能放过,于是赶紧拉着寇白门出来,想从邵时信口中,打探李信的消息。   “寇姑娘,卞姑娘。”   邵时信拱手笑道,并未点破李信的身份。   这点眼力他还是有的,暂时他摸不透李信对寇白门和卞玉京的心思,冒然点破不合适,还是观察下为好,而且他也担心被李信看出来自己有献女邀宠之嫌,好事反成了坏事。   “原来是邵经理,不知要去哪里?”   二女双双施礼,并各自瞥了眼李信。   李信的衣着较为普通,人虽然高大秀气,但是这两个女人,什么样的男人没见过,邵时信又没刻意介绍,因此并未放在心上,也没有多问。   邵时信笑道:“正要回店,不知二位姑娘……”   卞玉京赶忙道:“我们正要去贵店买些东西呢,真是巧呢。”   “哈,那邵某唐突,请两位姑娘同行,如何?”   邵时信哈的一笑。   “嗯,有劳了。”   卞玉京看了眼寇白门,点头应下。 第二五一章 毛骨耸然   李信和邵时信并排走,边走边说着什么,浑如微服私访,邵时信也是上得了台面的人物,除了保持必要的恭敬,倒也没什么拘束感,甚至他还隐隐激动。   毕竟这样的机会是不多的,也就是碰到了寇白门和卞玉京才有。   二女跟在后面,嘀嘀咕咕,再往后是亲卫,都身着便服,混在人群里,不是经过特别训练的人,很难认出他们的身份。   “哎,阿媚,我们呆会儿该怎么和邵经理打听啊?”   “打听谁呀?”   “李公子呗,你还欠人家一个救命之恩呢,李公子说好了来媚香楼的,姐妹们都翘首以待呢,可谁知道,左等不来,右等不来,阿媚你等急了吧?”   “谁急了,到底是谁整日念叨着李公子,你说的是你自己吧?”   身后的嘻笑传入耳中,邵时信不经意道:“公子,这两个姑娘还是挺不错的,秦淮河畔有六大花魅,李香君与顾横波名花有主,陈圆圆与董小宛为个冒襄斗的不可开交,虽然不知道身子破没破,可是八字还没一撇就开始争风吃醋,格局未免太低了些,倒是她们,不象别的姑娘那样整日在男人堆里周旋,也素来有主见,算是难得的清流。”   李信笑了笑,并未说话。   邵时信也识趣的闭了嘴。   很快的,几人步入店里,宾客熙熙攘攘,几个收银台前,排起了长队,生意还是很不错的。   “如是姐!”   寇白门突然惊喜的叫唤,正见柳如是,也在一排排货架前,挑选着琉璃制品。   “邵经理,如是姐来了,我们先过去一下。”   卞玉京向邵时信告了个罪,便与寇白门匆匆而去。   “公子,那几个英格兰人被安置在了角落里。”   邵时信向边上一指。   只见三男二女,五个金毛大咧咧坐在一边,眼里凶光闪烁,不时交谈着。   “不忙,我先看看。”   李信摆了摆手,自顾自的闲逛起来。   “如是姐,你怎么会在这里?”   “啊,我随便看看,有合适的就买两件回去,你们呢,怎么也会过来?”   “我们打算出门逛逛,谁知道碰见了邵经理,于是也过来看看了,如是姐,你挑中了什么?”   “这琉璃器皿真的不错,就和水晶打磨出来的一样,每一件我都想买呢。”   ““阿媚,你说和邵经理在一起的那人是谁?看似是好友,但是你有没有留意,邵经理好象对他挺恭敬的呢。”   “嗯,我也有这种感觉,而且看起来那么年轻,又神神秘秘的,该不会是……”   “嘻嘻,阿媚,你快去问清楚,可别错过了,又是好久见不到。”   “说什么呢,谁要见他啊,我只是想当面道个谢而己,再说又不知道是不是。”   或许美女存在着天然的吸引力,又是三大美人儿站在一起,李信逛着逛着,就不自禁的绕了过去,柳如是就是感觉有一道目光投来,不禁看了过去,正见一气宇轩昂,身着普通的年轻人。   李信微微一笑,目光中,似是带着某种穿透力,直指人心,偏偏又含着一丝亲近,柳如是俏面微红,连忙移开俏面。   “如是姐?”   寇白门留意到柳如是的异常,轻唤一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再看去,李信已经转身离开,大步走向那五个金毛,用法语直接问道:“我是荡寇军总司令李信,是你们找我?”   “呃?”   五人均是一怔,那语言,既熟悉,又听不懂。   李信前世是军火贩子,熟悉英语、法语等常用语言,他之所以用法语打招呼,是因为在英国维多利亚时代以前,法语是欧洲上层社会的通用语,即便是英国王室,都是以法语交流,真正的英语反而是底层人士使用的,后随着英国的国力在维多利亚时代达到了顶峰,民族自豪感空前膨胀,英语才逐渐取代了法语的地位。   而且英语在进化中,语法、词汇和口音的差异极大,但法语不存在这个问题,几百年没变化。   那中年妇人转头道:“噢,我的上帝,这位先生说的是什么?听不懂啊!”   年轻女孩子似是想了什么,不敢置信道:“难道是法语?我的天,他怎么可能会说法语?那我们试着用英语和他交流吧?”   中年人点了点头,便站了起来,问道:“先生,你好,能说英语么?”   李信眉头皱了皱,这英语……   实在是没法评价,与三百多年后的英语差异太大了,就好象李信初来乍到,听大明话,虽然听说没有问题,却别扭的很,好一阵子,他才适应过来。   明朝的官话是凤阳话,如果崇祯突然冒出来一句我地孩勒,嘎迪盖,也不要太意外,再看朱隶的圣旨,粗俗的很,就是掺杂了太多的凤阳口语。   不过如仔细分辩,跨度达三百年的英语还是有渊源的,不是完全听不懂,于是李信改用英语道:“我是荡寇军总司令李信,听说你们找我?”   “噢,好古怪的口音!”   “原来他就是李司令,终于等到他了!”   “没想到这么年轻!”   一家子全站了起来,中年人更是深深一躬,右手抚胸道:“尊敬的李司令,我们来自于伟大的英格兰,是专门从事跨国贸易的商人,我叫皮尔,这是我的妻子林斯特,这是我的长子约翰,我的次子杰克,我最小的女儿凡娜莎,也是上帝的恩赐。”   “李司令,很高兴见到您。”   凡娜莎学着贵族,提着裙角,给了李信一个蹲踞礼,可惜不大标准。   李信哑然失笑,摆摆手道:“你们真是贸易商人?”   “那当然!”   皮尔生怕李信不相信似的,把胸脯拍的砰砰响。   李信淡淡道:“我听说做贸易的都是荷兰人,他们被称为海上马车夫,偶尔也有些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却从未听说过有英格兰人参与海外贸易。”   一家五口相视一眼,都感受到了压力,在他们的想象中,东西方相隔万里,东方人不可能了解西方,可是没想到,这个李司令不仅能说法语,还能用极其古怪的英语与自己交流,其中最让人意外的,还是对荷兰、葡萄牙、西班牙等国家信口拈来。   要知道,自从他们来了大明,大明人对于西方世界几乎是没有了解的。   紧接着,李信又问一句话,让他们惊骇欲绝。   “你们是海盗吧?”   “噢,不不不,我们怎么可能是海盗,我们真的是商人!”   皮尔矢口否认。   李信呵的一笑:“在伊丽莎白一世时代,女王陛下向海盗提供船只、资金和武器,给海盗船长发私掠许可证,英格兰举国以海盗为荣,谁吃饱了撑着去做远洋贸易,如果你们真的是贸易商人,那我只能说,你们的头脑有问题。”   “噢,上帝,他为什么对伟大的英格兰如此了解?”   林斯特捧着脸尖叫道。   李信又道:“英格兰穷乡僻壤,有什么能拿出来交易的,所以别和我扯什么贸易商人,别人不清楚你们的底细,难道我还不清楚?少来混蒙老子,我听说英格兰有四大海盗巨头,分别是霍金斯、德雷克、雷利、夫洛比塞,大张旗鼓地组建了海盗企业股份公司,英格兰王室和许多贵族都是这些公司的大股东,你们是属于哪一家的?   这简直是毛骨耸然啊!   就好象被扒光了站在李信面前,这一家五口,内心深处,生出了无边的恐惧,一时之间,竟怔怔站着不动,不知该说什么了。   五只大金毛的异样也吸引了店内客人的关注,纷纷把目光投来。   寇白门便问道:“如是姐,可能听懂那位公子与他们说的什么?”   柳如是摇了摇头:“应该是番语吧,想不到这位公子还能说番语,他到底是谁?”   卞玉京向邵时信小声问道:“邵经理,这是谁呀?”   邵时信伸出一根手指,偷偷向天上指了指。   顿时,三女纷纷色变,这不就是李信么? 第二五二章 盖伦帆船   (谢谢好友PCFeng的月票~~)   短暂的沉默过后,李信冷声道:“你们既然要与我交易,那么我希望,我们彼此之间,能够的真诚的面对对方,如果我连你们的身份都搞不清楚,那还谈什么交易?”   皮尔深吸了口气,再次施礼:“尊敬的总司令阁下,请容我重新介绍,我们来自于德雷克家族,我的祖父弗朗西斯.德雷克爵士曾是英格兰王国战无不胜的海盗之王,也是皇家海军的将军,曾令同时代的西班牙商人谈虎色变,在1577到1580年间,我的祖父仅仅获得了5000磅的投资,却带回了470万磅的利润!   噢,这是英格兰帝国史上的奇迹,也是英格兰皇家海军史上的一个里程碑,女王特意赶到伦敦的港口,亲自接见了我的祖父,我的祖父向女王进献了价值27万磅的货物,被女王亲手授予爵士爵位!”   一家五口的脸面,均是流露出了浓浓的自豪感。   李信也阅读过有关德雷克的传记,这个人除了是个臭名昭著的海盗,还是英格兰海军史上的天才统帅,曾数次驾船突入西班牙舰队,纵横驰骋,直到弹药打完仍能全身而退,是英格兰海盗中的一面旗帜,哪怕死后,英格兰海军仍按照他的遗愿,把尸体葬入了大海。   不管德雷克的双手沾上了多少血腥,但仅就海军建设而言,德雷克绝对是个里程碑式的人物,在1588年的加菜海战中,由海盗船组成的英格兰海军,使用海盗战法,并采用火攻,大破西班牙无敌舰队。   李信肃然起敬,正色道:“原来是德雷克爵士的后人,你们为何不在大海上驰骋,会来到我的领地?”   “哎~~”   皮尔叹了口气道:“海盗的黄金时代已经结束了,自从女王去世以后,由苏格兰国王詹姆士六世继位为英格兰国王,英格兰的政局就陷入了动荡,工商业主和老贵族的对立越来越尖锐,现在的国王是查理,在他的治下,国家更加混乱,清教徒与天主教徒几乎每天都在爆发流血冲突,克伦威尔纠结了一帮失地农民,向查理发起挑战,早晚要出大事呐!”   “哦?那你们是什么情况?是不是冒充走私贩子被西班牙人识破了?”   李信倒是惊讶于皮尔这个老海盗能说出如此有条理的话。   “噢,我的上帝!”   凡纳莎捧着脸尖叫道:“您怎么会知道的这么清楚,就象亲眼见到一样,我不瞒您,爸爸贿赂了西班牙塞维利亚总督,获得了与美洲贸易的许可证,贩运英格兰的毛纺织品去美洲贩卖,本来一切都很顺利,但是我们从圣保罗出来时,意外的发现了西班牙人的运金船,于是在大西洋上伏击了他,一共击沉了八艘西班牙战舰,也成功的抢到了金子,只是仍有两艘船逃了回去,之后西班牙人就象疯狗一样的追着我们……“   正说着,凡纳莎吞吞吐吐问道:“您能理解我所说的地名吧?”   李信微微一笑:“塞维利亚是西班牙的港口城市,美洲是西班牙人的殖民地,圣保罗呢,则是一个海港城市,濒临桑托斯港,我想……你们既然从圣保罗一路跑来大明,想必是绕过了合恩角,再横渡太平洋,经澳大利亚、马六甲,一路北上才到了南京,我可有猜错?”   “噢,上帝,上帝……”   一家五口,不停的呼唤上帝,这太不可思议了,李信就象是亲眼目睹一样。   杰克便是问道:“李司令,难道您一直跟在我们身边?”   “哈哈哈哈~~”   李信哈哈大笑起来。   杰克意识到自己问了个非常蠢的问题,尴尬的揪了揪胳膊上的金毛。   “到底在谈什么呢?这么欢乐?”   卞玉京不解的捅了捅寇白门。   “是啊!”   柳如是讷闷道:“李公子从哪儿学来的番语,竟然能和番人说那么高兴,我们听着都不知道在说什么。”   寇白门下意识的望向了邵时信。   邵时信茫然摇了摇头。   好一会儿,李信笑罢,面色一沉,问道:“我下面的人告诉我,你们想要得到琉璃的配方,行,没问题,天下无物不可交换,问题是,你们能拿出什么?”   皮尔连忙道:“我们有金子,可以有金子买,您开个价,包您满意。”   “哈~~”   李信轻蔑的笑道:“我的治下,有上千万人口,我有超过十万的军队,我每年的收入超过一千万磅,你说你们能拿出多少金子让我满意?”   “这……”   一家五口底气不足的相互看了看。   是的,从西班牙人手里抢来的黄金,也就十来万磅,照这情况来看,连给李信塞牙缝都不够啊。   凡纳莎咬咬牙道:“李司令,您是一方总督,自然看不上我们那点小钱,但是我们被西班牙人一路追赶,十几条船就剩下这一条了,实在拿不出更多的东西了,要不……我们可以先欠着,等我们回欧洲卖了玻璃赚了钱,再还给您?”   “你当我傻了还是怎么着?”   李信脱口而出。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我们实在是拿不出更多的金子啊,反正欧洲离这里足有上万英里,您也不可能把玻璃卖去欧洲吧?”   李信摆摆手道:“别和我扯渎子,我问你们,会不会造盖伦帆船,就是你们英格兰改进过的那种,又称作女王船。”   盖伦帆船是西班牙原创,有四桅,前两桅挂栏帆,后两桅挂三角帆,长度在46米至55米之间,排水量300-1000吨,有数层统长甲板,尾楼较高。   为适应横渡大西洋的需要,西班牙人又建造了盖伦大帆船,排水量达2000吨,吃水8米,续航力极强,在很长时间内是世界上最大的海船。   不过盖伦帆船有着航速快,转向不灵活的缺点,英格兰人因此在盖伦帆船的基础上做了改进,发展轻型盖伦船,使之更适合远距离炮战,又改善操作性能,把舰首上层建筑降低,移入船体,其标准长度50米,排水量500-600吨,无论是速度,还是操作性,都明显优于西班牙的盖伦帆船。   五人现出了慎重之色。   在当时,全欧洲都是海盗,打劫西班牙和荷兰的商船,但是为什么唯有英格兰海盗脱颖而出?秘诀就是性能优异的女王船,可以说,女王船是英格兰的镇国神器,现在李信开口就要女王船,这确实很难办。   李信问道:“我问你们,能不能造,能造我就用玻璃的配方来交换。”   皮尔吞吞吐吐道:“能是能,可是女王船太重要了,我们不想背叛自己的祖国。”   “好,有种!”   李信一眼就看出了皮尔坐地起价的企图,顿时眼里杀机闪烁,冷声道:“女王船面世也有了几十年,我不相信除了你们,葡萄牙人和荷兰人就造不出来,呵呵,敢跟我讨价还价的人,已经不多了。”说着,转身就要走。   “等等,等等,阁下请留步,我们可以谈谈,好好的谈一谈!”   皮尔也怕啊,这是李信的地盘,他哪敢得罪李信,别的不说,只要绑起来卖给西班牙人,他们这一家五口一个都别想活命,于是连忙唤住李信。   “哦?”   李信缓缓转回头。   皮尔急的直搓手,李信想建造女王船,肯定是想发展海军,这可是国之重器,哪是玻璃配方能比的?他有心想要更高的价,可是又不敢要,不禁望向了他的爱女凡纳莎。   刚刚李信和凡纳莎,还是谈的挺开心的,他觉得自己的女儿或许能迷住李信,为家里争取来更大的利益。   果然,凡纳莎会意道:“司令官阁下,您应该知道女王船的价值,您不能这么欺负人吧?我听说明国人都是很好客的,我们这一路行来的所见所闻也的确如此,可是您……噢,上帝,我不敢说了,我担心惹恼了您,被您绑给西班牙人交换利益!”   李信给气笑了,这还是海盗的女儿吗? 第二五三章 白门心机   (谢谢好友20190105213955831的月票~~)   凡纳莎大约十七八岁的模样,再根据这一家子的经历,应该是两三年前就从英格兰出来了,漂迫在大海上,本以为是胸无城府,大大咧咧的女汉子,却没料到,竟有这般心计。   李信不由正眼看了过去。   个头约一米七,披散着金色大波浪卷发,皮肤呈麦色,脸上有几粒小小的雀斑,身材极为健美,到底是人种的不同,连高桂英和红娘子都远远不如,尤其是胸前,说实话,自穿越以来,李信就再没见过这样规模的庞然大物了。   凡纳莎也不羞涩,反而傲然挺了挺,还拧了拧腰,可惜的是,因步入冬季,穿的比较多,并没有露出任何地方。   “哼,这女人真丑,你看她那骚样,李公子的口味怎么会这样重?你看看,金颜色的头发,乱糟糟,那眼珠子是绿色的,鬼眼也没这么吓人吧,再看看那鼻子,又高又大,连男人都不如她呢,还有那胸脯,长那样不嫌恶心?”   卞玉京留意到,不愤的轻哼了声。   寇白门心里也挺不是滋味的。   柳如是更是秀眉拧了拧。   李信不经意的回头看了眼,便道:“无论是女王船,还是玻璃的烧制方法,这都不是用钱能买到的,对不对?”   “嗯!”   凡纳莎点了点头。   李信接着道:“对于你们来说,有了玻璃的配方,可以打破意大利人的垄断,占领欧洲的玻璃市场,早晚成为让人羡慕的富豪,这难道还不能满足你们?你们还想要什么?”   “这……”   五人想想,也是这么回事。   是啊,有了钱,还想要什么?   李信冷冷一笑:“光有钱还不够,还需要政治地位,没有政治地位,再多的钱也保不住,也罢,皮尔先生,我就好人做到底,我任命为你不列颠王国驻明国外交大使,发给你官印,将来你回国,拿着这个东西,你再告诉无论是查理还是克伦威尔,在英格兰,我只认你和你的家族,代理与明国的贸易,怎么样?还够不够?”   “够了,够了!”   皮尔大喜,这等于是垄断了与大明的贸易啊,将来只要英格兰商人与大明贸易,就必须走他的门路,虽然这形同于空头支票,但是配上驻明国大使,就不一样了,足以产生神奇的化学反应,将来回到英格兰,只要政府有与明国交往的意愿,就必须授予他相对的地位。   当了官,又有了钱,一步迈入伦敦的上流社会啊!   “好!”   李信点点头道:“皮尔先生,我任你为荡寇军海军参赞,当然了,你除了替我造船,还要教授我的战士们海军的战法战术。”   “没问题!”   皮尔豁出去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泄露军事机密了,在他想来,大明和英格兰远隔万里,不可能发生冲突,更何况大明有了海军,能对葡萄牙人、西班牙人和荷兰人起到牵制作用,最好是能把这三国的海军力量吸引到东方来,英格兰海军则趁机壮大,自己再于适当的时机回国,到时不管是国王军还是议会军,面对着一个优秀的海军将领,一个富可敌国的商人,一个与东方的明国保持着良好私交的外交官……   噢!   上帝!   皮尔内心狂呼,都不敢去想象那美妙的未来了,于是咧开大嘴,向李信张开了怀抱。   凭着良心讲,李信是不愿与皮尔拥抱的,但略一迟疑,还是与皮尔拥抱在了一起。   顿时,一股浓烈之极的狐臭味扑面而来,差点把他熏晕了。   “李……李公子在做什么?难道他有龙阳之好?”   柳如是惊讶的掩着檀口,与寇白门与卞玉京膛目结舌。   “合作愉快!”   李信拍了拍皮尔的后背,赶紧松开。   接下来,李信依次与约翰和杰克拥抱,当抱到林斯特的时候,突然他的胃里有些不舒服,关键是这个女人太壮了,李信就感觉自己被埋进了一座肉山,而且这肉还硬梆梆。   好在最后还有补偿呢。   李信非常主动,微笑着凡纳莎伸出了手臂。   凡纳莎落落大方的给了孙信一个拥抱!   噢!   李信顿觉一大团浓香扑入怀中,与之前地狱般的拥抱相比,这次的拥抱堪称苦尽甘来,果然是上帝的恩赐。   欧美人拥抱要行贴面礼,之前行贴面礼,李信是咬着牙,可是凡纳莎的脸蛋光滑,尤其是那两团鼓涨涨……   嗯!   右抱之后,又左抱,李信贴着凡纳莎的脸,小声笑道:“凡纳莎小姐,这真是一个美好的瞬间!”   “哼!”   卞玉京轻哼一声:“李公子的口味果然挺重的,阿媚,我就想不明白,放着你这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冷落在一旁,那个番鬼女人有什么好,看多了都能做噩梦呢。”   寇白门也酸溜溜道:“萝卜青菜,各有所爱呗!”   柳如是却是道:“你们恐怕想多了,我仔细观察了下,李公子和每个人都拥抱过了,还脸贴着脸蹭了蹭,这好象是番佬的礼节,我倒不认为是李公子有什么想法,多半是和几个番佬谈成了什么,才会表现出亲近。”   寇白门仔细观察着。   “总司令阁下,您是个有趣的东方人。”   凡纳莎笑了笑,便放开了李信。   李信回头招了招手,叫来一名亲卫,便道:“我先让人把你们安置好,明天一早我再过来,我们直接去船厂,有没有问题?”   “噢,太感谢您了!”   皮尔欢喜的吹了声口哨,便领着一家子,与亲卫离去。   这下子不能装傻了,寇白门俏面微熏,猛一咬银牙,扯了扯卞玉京,便盈盈上前,施了一礼:“妾寇媚多谢李公子搭救之恩。”   李信呵呵一笑:“李某于江北之时,便闻寇姑娘素有女侠之名,今日一见,确是不凡,其实寇姑娘最该谢的,还是你的小丫鬟春香,若非她赶来为你求救,我本是打算到隆冬时节以一支奇兵断孙传庭退路,再以主力过江的。”   “啊!”   寇白门不安的掩嘴惊呼:“没想到竟是妾坏了李公子的大事,妾与春香虽名为主仆,实情同姐妹,倘若李公子要责罚,妾愿代春香承担。”   李信暗道一声厉害,这一声惊呼,充满着不安,那神态也如做错了事般,愧疚不己,与其姿色交相辉映,很难有男人狠下心真的迁怒于她,而且又了无烟火的把责任揽上身,塑造出了一个勇于承担的形象,整个人显然有情有义,又生的国色天香,人物被演绎的丰满而又生动,偏生又没有寻常烟花女子的风尘狐媚之色,让人想不留下深刻印象都难。   要说秦淮河畔,美貌的女子并不仅止于这六大花魁,但窥一叶而见全貌,只有这六人脱颖而出,不是没有道理的。 第二五四章 秘书如是   (谢谢好友纯洁的小三!!的月票~~)   柳如是暗中打量着李信,她素来喜欢结交各类英杰人物,显而易见,李信是其中的皎皎者,否则也不能于短时间内打下诺大的一片江山。   这还只是武功兵法,如果仅仅是个武夫,也入不得柳如是的妙目,那李自成、张献忠就是武夫,亦曾有过连下州县的势如破竹之势,却让人恨之入骨。   主要还是李信的所做所为,深得治大国如烹小鲜之妙,以文火慢炖,于不经意间改变着一切,怕是唐宗宋祖,亦不过如此,再加上那堪称万世流芳的红楼梦与平时刊载于明报的小诗词,难道这人真是千古难得一见的良才么?   柳如是不是不相信世上会有这类天骄,而是她自小女孩时代起,就给人做了妾,深得宠爱,让其他妻妾醋劲大发,在那人死后,不出意外的被赶出了家门,只得重操青楼旧业,后长期往返于苏州、松江与南京之间,结识了大量复社精英,也饱受甘苦。   可以说,坎坷的经历塑造了柳如是独立的思维,她看人从来不看表面,而是试图透过现象看本质,李信越是表现的完美,她的心里就越是嘀咕,就如杨广!   但是她从李信的眼里,读出了对寇白门的赞叹与欣赏,唯独没有找到亵玩之色。   确实,如寇白门这类女子,搁现代,就是妥妥的天后,可惜大明没有供她施展的舞台。   暗暗摇了摇头,李信摆摆手道:“计划终究只是计划,如今这结果倒也不错,既救下了美人儿,又使南京免遭兵灾,虽跑了孙传庭,但此人在杭州也必举步维艰,收拾他不在于一时。”   “李公子不会是故意说出来安慰妾的吧。”   寇白门俏面微红,低声道。   卞玉京从旁笑道:“李公子,媚香楼的姑娘们都在等着你呢,李公子该不是忘了答应过什么了吧?”   李信两手一摊,带着丝歉意道:“实在是太忙了,我手下的人又不多,我原打算是把姑娘们组织起来建个歌舞团,算是军队中的文艺兵,直属于荡寇军军部,或者做女先生,就如扬州高邮那样,教小孩子读书识字,要不……这事就交给寇姑妨和卞姑娘帮我安排,我给你们一个身份,有事可以直接找我。”   无论是寇白门,还是卞玉京,内心都是狂喜,这意味着,可以随时随地接近李信啊,而且她们也不想呆在家里相夫教子,而是如红娘子、周菡那样,执掌一方。   不过在表面上,二女的神色平静的很,相视一眼,不安道:“承蒙李公子信任,但我们没做过,就怕做不好,误了李公子的大事。”   “是啊,做的不好李公子可别怪我们。”   卞玉京在一旁直点头。   李信微微一笑:“没做过怎么知道做不好,这也不是多难的事情,我相信你们,早点回去吧,和姑娘们说清楚,如果两个都不愿意,还可以从事财务和会计方面的工作,再不行,那我就不管了。”   “嗯!”   二女欢喜的应下,卞玉京又把柳如是拉了过来,介绍道:“李公子,这位便是人称河东君的如是姐,想必李公子早有耳闻了吧?”   这是李信第一次见到柳如是,看着眼前的柳如是,不禁想起了前世看过的《柳如是》电影,由万茜主演,根据国学大师陈寅格的《柳如是别传》改编,电影总体来说如一副画卷,徐徐展现出了柳如是的一生,只是其最大败笔,是对寇白门的丑化,饰演寇白门的演员也奇丑无比,用以烘托出柳如是的品格与美丽,毕竟电影嘛,可以理解。   相比较而言,眼前的柳如是虽花容月貌,眼角却布满了苍桑,眉宇间也仿佛锁着心事,看上去不如万茜演的有灵性。   “柳姑娘文名名动江南,久仰。”   李信拱了拱手。   柳如是一袭男装,男人见她,称她河东君,女人见她,称她如是姐,但是柳姑娘这个称呼,已经很久没听到了,不禁秀眉微微一拧,不过还是拱手笑道:“贱妾本为贱籍,还多亏李公子废贱入良,多谢了。”   “是啊!”   卞玉京也学着柳如是拱了拱手:“李公子早在高邮废除贱籍的时候,咱们就盼着李公子过江呢,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得偿夙愿啦。”   “想那朱棣,本乃逆贼,不顾脸面,以叔夺侄江山,又恶毒心性,不仅诛尽建文旧臣,还将家中女子世代打入教坊司,终生为娼,孔子尚言,罪不及父母,祸不及妻儿,我最看不惯这等动辄诛连的恶毒行径,如我早生两百年,必与此贼一切短长!”   李信恨恨道。   柳如是顿时大生知己之感,肃容道:“若是庙堂如李公子般想法,世上又怎会有诸多惨事,妾确是婉惜,李公子生的晚了些,不过若非如此,又怎能得见李公子真容?”   卞玉京也道:“李公子还真是菩萨心肠呢,那朱国弼及其妻儿,还有魏国公全家都给放了,若是换了旁人,哪能容他们离去?”   李信暗汗,他最开始起兵的时候,也是心狠手辣啊,只是后来不需要罢了,不过不管怎么说,他的目地性很强,不象朱棣完全是为泄私愤而杀人。   “柳姑娘可想出来做些事?”   李信连忙岔开话题,向柳如是问道。   “哦?妾也不知自己能做些什么。”   柳如是讶道。   李信道:“我平时公务繁杂,身边又没个趁手的人,久闻柳姑娘文名卓著,若是愿意的话,可以做我的秘书,当然,是非常辛苦的,恐怕再也不能逍遥自在了。”   “这……”   柳如是心肝猛的一抽,让自己做他的秘书,是什么意思,是让自己陪伴在他身边吗?   话说柳如是也是敢为敢作的性子,在与钱谦益的思想出现裂痕之后,感情上处于空窗期,而且李信的文章诗词她也读过不少,颇合胃口,如果李信真对她有意的话,她也不介意先接触一下。   可是一来,她担心人言可畏,说她柳如是攀附权贵,二来,她担心将来如与李信不合,怕是没法抽身离开。   于是问道:“妾身何德何能,敢担如何大任,南京城里那么多俊彦,难道都不合公子心意么?”   李信摆摆手道:“道不同不相为谋,而且我若是弄个男的在身边,怕是有人会乱嚼舌头根子,说我有龙阳之好。”   “扑哧!”   寇白门与卞玉京双双掩嘴轻笑,之前李信与皮尔一家拥抱的时候,就是柳如是说他有龙阳之好的,这不,反击立刻来了,还让柳如是推辞不得,只能留在李信身边当秘书,要不然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柳如是也想到了这一层,俏面染上了两小陀红霞,暗道还真是个厉害的家伙呢,难怪能打天下。   “如是姐?”   见柳如是破天荒的低着头不吱声,寇白门扯了扯柳如是。   柳如是猛抬起头,咬牙道:“让我做你的秘书,可以,但是他日我要走,你不得拦阻。”   李信点点头道:“我早说过,当我的秘书会非常辛苦,不仅仅要处理文案,我出门的时候,还要跟着我,记录整理,柳姑娘乃女中巾帼,我才会想让你当我的秘书,但若你畏难而退,那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柳如是明知道李信是在激将,但她本就是个要强的人,并没有退缩的意思,只是担心会被李信缠上,做些她不愿意做的事,顿时哼道:“李公子怕是会错了意,我若做的不顺心,才会离去,与辛不辛苦没什么关系。”   李信倒是挺欣赏柳如是的性格的,能合则合,不合则分,绝不拖泥带水,颇有现代职场女性的风采,这倒不是他对柳如是有什么想法,这种女人说白了,具有文艺女青年的特质,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想到什么做什么,还是保持单纯的工作关系比较合适。   “好!”   李信的好字才刚刚脱口,一个醇厚中带着磁性的中年男声从门口传来:“李司令好一个道不同不相为谋,但你大办官产,与民争利,这难道就是李司令的道?” 第二五五章 隆冬去访   众人纷纷转头看去,正见一个中年人负手走来。   此人须发漆黑,面色白晰,身材高大,腰背笔挺,国字脸上满是盎然正气。   “哦?原来是牧斋兄?”   柳如是一怔,便向李信道:“李公子,我给你介绍下,这位是江南儒林大家,东林领袖钱谦益,字受之,号牧斋。”   “原来是钱老,学生于江北素闻钱老大名,今日终教得见,幸会了!”   李信拱了拱手。   钱谦益顿时脸沉了下来,这一声钱老,无比刺耳啊,他向来不服老,自诩为中年人,通常也不会有人在他面前称他一声老,可是他年届六旬是不争的事实,从这个角度来讲,李信称他钱老无可厚非,他还不好说什么,毕竟钱老这两个字,就是尊老的表示啊。   寇白门与卞玉京忍着笑,相互看了看,对李信口齿的毒辣有了新的认识,当真是针锋相对呢。   柳如是也满脸无奈。   钱谦益逼问道:“李司令,朝庭素来不与民争利,而你所办的官产,样样夺利,难道你起兵就是为了从士民的口袋里掏银子?”   李信淡淡问道:“依钱老看,该当如何?”   钱谦益哼道:“自然是官府做他该做的事,只收税就可以了,产业还须退还民间。”   “哈哈哈哈~~”   李信大笑道:“钱老口中所谓的民,是指哪些人?”   “这……”   钱谦益略一迟疑,便道:“自然是大明百姓。”   李信道:“我开办国企,雇佣大批老百姓进厂做工,每日工作不超过五个时辰,每十日休假一天,逢春节、元宵等节日休假与大明官员等同,每个月平均都能领到两到三两银子的薪水,许多家庭以此维生,国企到底养活了多少人?钱老可曾算过这笔帐?国企赚的钱,也没有一文落入我的口袋,这怎么就成了与民争利?我不知道钱老在说这话之前,有没有实地调查过?或者是钱老把道听途说信以为真?”   说着,就回头唤住一名店员,问道:“你说说看,你在琉璃店的收入待遇如何?”   那名店员很是厌恶的瞪了眼钱谦益,便道:“回总司令,我叫陈二狗,原是做苦力的,在下关码头给人驮货,家里有还有老娘妻儿,给街坊缝缝补补,靠着微薄的收入勉强维生。   说出来您可能不信,俺们家一年只能吃一回肉,别人吃白米饭,我们只能喝掺了糠的稀粥,衣服也是破破烂烂,这日子真是没法说啊,直到绍经理在南京开店招人,俺那日恰好路过,也不知是头脑发昏还是怎么着,居然大着胆进来了,邵经理问了一阵子话,就把我留下来啦。   琉璃店每月底薪一两银子,再加提成,上个月,我拿了三两五钱银子,总司令,俺也不瞒您,我陈二狗活这么大,一辈子都没拿过这么多银子啊,当天,我就切了斤猪头肉,还买了只鸡,回家给俺娘、俺的媳妇和儿子好好开了顿荦,那孩子,都吃噎着了……“   说着,陈二狗抹起了眼泪,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大哭道:“总司令,若非您和邵经理给俺这个机会,俺全家现在还在喝糠呢,那老儿一派胡言乱语,他们这种大财主,哪里知道底下的小民过的什么日子啊!”   听着这声声悲切的控诉,柳如是,寇白门与卞玉京眼圈红红的,望向李信的眼神又有了些不同。   附近的店员,也是感同身受,背过身,抹了抹眼角。   “好了,好了,别跪了,总司令不喜欢这套。”   邵时信把陈二狗扶了起来,向李信叹了口气:“总司令,店里的伙计我都尽量招些穷苦人家出身,以前我在明朝当官,看着那些饥民,实在是无能为力,但在跟了总司令之后,总算可以为老百姓尽一份绵薄之力啦。”   “你做的很好。”   李信点了点头,便向陈二狗问道:“你家里没田么?”   陈二狗恨声道:“家里原有两亩薄田,被村里的刘财主看中了,出一两银子一亩想买下来,俺怎么可能同意,于是他就找些泼皮夜里来捣乱,还没长好的稻子被拨了,一年的收成全毁了,俺去找太爷申冤,可是小鬼难缠,那上元县看门的衙役要五两银子才给见太爷,俺不服,他们就打俺,还说什么穷鬼滚蛋!   俺回能回家,再去求刘财主,可那财主心黑的很哪,俺家的媳妇出门,他就找泼皮跟着,吓的她生了场病,还放言要烧了俺家的房子,俺没办法,只得把地卖了,换了二两银子,搬进城里来住,那屋子,就是沿着城墙用柴火和茅草搭起来的,下雨漏水,冬天漏风,连狗窝都不如啊,呜呜呜~~”   陈二狗再也忍受不住,嚎啕大哭。   “让他下去喝口水吧。”   李信叫邵时信把陈二狗带到后堂,便向钱谦益问道:“钱老,要不要派人核实陈二狗说的是否属实?”   钱谦益面孔涨的通红,无言以对,他能看出来,陈二狗声泪俱下,不象是说谎的样子,但屁股决定脑袋,他代表的是东林士绅与江南地主的利益,国企争的是这些人的利。   只是话不能这样说,必须要把老百姓推出来当挡箭牌,偏偏李信说的头头是道,还有伙计现身说法,明确指出,老百姓是国企的受益者,这又让他怎么反驳?   李信得势不饶人,又道:“钱老口口声声一个民字,我想弄清楚,钱老所谓的民是哪些人?是说不出口,还是有什么顾忌不敢说?嗯?”   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钱谦益不自禁的后退了两步。   钱谦益有此表现,李信倒不奇怪,因为这个人本来就生性软弱,又混迹官场多年毫无成就,说明资质平平,要知道,他可是探花郎啊。   钱谦益之所以能搏取东林领袖的地位,站现代人的角度来看,其实很好理解,背后有利益集团在运作,江南的地主士绅阶层把钱谦益推举出来作代言人,而且东林本身在激烈的政治斗争中,精英人才的损失也是极其惨重的,或死亡,或叛出……   如复社创始人张溥,是中国最早的学生运动领袖,曾组织暴乱冲击衙门,也曾纵火烧城,撰写过《五人墓碑记》,声震朝野,但他最大的成就,还是以布衣之身操纵朝政。   他不肯按部就班地出仕熬资历升官,企图一步登天,借广收门徒控制知识界、把持科场,达到左右政权的目的,一度真的让他成功了!   连当朝首辅周延儒都被他捏住了把柄,不得不惟命是从,甚至张溥曾直接给了周延儒一个册子,写满了人名,有的要大用,有的要罢官,周延儒尽数照办,丝毫不敢违抗。   是不是很熟悉?   按现代话来说,张溥是个民间意见领袖,在乡野之中遥控朝廷,以闲人之身执掌天下,视大明如掌中玩物,这样的人,不是天才还是什么?   可惜张溥为东林所不容,自创了复社,后又被周延儒派刺客刺死。   总之,钱谦益能当上东林领袖,表明东林已经没落了,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   “钱老怎么不答我?莫非真有难言之隐?”   李信又踏前一步。   柳如是好歹与钱谦益有过一段恋情,虽然情已不在,但友情仍在,此时见着钱谦益的窘境,连忙打圆场:“李公子怕是对牧斋兄有所误解,不如改日去牧斋兄的府上对饮一番,容我做个鲁仲连,如何?”   李信向外望了望,才道:“天气还不够冷,寒冬料峭之时,定当登门拜访,钱老可莫要闭门拒客啊,呵呵~~“   “呃?”   众人交换了个不解的眼神,冬寒料峭,是什么意思?   卞玉京还嘀咕道:“现在已经够冷啦,李公子打算做什么?”   柳如是似是想到了什么,笑道:“李公子倒是好雅兴,牧斋兄的园子里,种植了大片腊梅,也好,待得腊梅花开,傲雪凌霜之时,温上一壶黄梅酒,吟诗作对,把酒赏梅,确是人生一大乐事。”   李信诡异的笑了笑:“柳姑娘,明日一早会有人来寻你,可莫要忘了早起,寇姑娘卞姑娘,也莫要忘了交托之事,告辞!”   说着,拱了拱手,便与亲卫离去。 第二五六章 一刀两断   (谢谢好友zx300的两张月票,好友书友20180806023420585的月票~~)   李信已没心思再与美人儿纠缠下去,他满心都充满着对海军舰队的渴望,立刻赶去了原龙江宝船厂遗址,荡寇军的舰队驻扎于此,他需要和水军作个沟通协调,配合皮尔等人。   原淮安水师参将徐凯早于高邮战后就被收编,任为水军副司令,正司令由李信兼任,但主要事物仍是由徐凯处理,不片刻,李信找来徐凯,与之商议起来。   卞玉京与寇白门得了李信的承诺,也满心欢喜,第一时间回到媚香楼,把这喜讯宣布出来,顿时,满楼的姑娘们沸腾了,唧唧喳喳商量着自己该干什么。   ‘果然是攀上高枝了!’   顾横波暗哼了声,心里很不舒服,但是她要面对现实啊,毕竟她的身子已经被陈贞慧破了,相对于寇卞二女而言,她没有任何优势,因此这时对着干是不明智的。   忍!   隐忍!   必须忍!   且先让那两个小蹄子得瑟一阵好了!   顾横波笑道:“阿媚,你帮我合计下,你说我该干什么好?我左右都拿不定主意。”   “这……”   寇白门迟疑道:“按道理来说吧,咱们这里的姐妹,个个能歌擅舞,进歌舞团自然是驾轻就熟,可是咱们自懂事以来,不是唱歌,就是跳舞,难道还要继续一辈子?   就拿我来说吧,我其实并不喜欢歌舞,只是没办法,从小就学这个,相对而言,我还更喜欢做女先生呢,教一群小孩子读书识字,把他们培养成未来的栋梁,想想都很有成功感,反正不管你怎么想,我是打算做女先生。”   “嗯!”   卞玉京猛一点头:“将来我们,也桃李满天下,学生见了我们,得称呼一声卞老师或寇老师。”   “这……”   顾横波与李香君相视一眼,有些为难。   做老师,首先要耐得住清贫,哪有在舞台上载歌载舞,受万众欢呼来的瞩目?   顾横波是跳脱,不甘寂寞的性子,哪肯做老师,但是她隐隐能感觉出,李信是希望姑娘们做老师,如果进了歌舞团或者自谋出路,恐怕今生都将与李信无缘了。   再一看自己,除了身子破了,哪方面也不比寇白门差嘛,而且高桂英还嫁过两次人,有了个十来岁的女儿,自己只是被陈贞慧梳了笼,应该是有机会的。   只要死死咬住寇白门!   “那,我也做老师吧。”   顾横波勉强笑道。   李香君是随意恬淡的性子,跟着道:“既然姐妹们都做老师,那也算我一个。”   “不许做!”   却是突然之间,大门外一声厉喝传来。   众女转头看去,正见陈贞慧与候方域联袂而来。   陈贞慧哼道:“女儿家,哪有抛头露面的道理,别人我不管,但横波你不许去!”   “凭什么?陈贞慧,你是我什么人?你凭什么管我的事?”   顾横波那压抑已久的负面情绪刹那间爆发出来。   陈贞慧也没想到一向温柔的顾横波竟然会冲自己吼叫,不禁怔了怔,随即便恼羞成怒道:“你问我凭什么?好,我告诉你,是我给你梳的笼,你就是我的女人,我不允许你在外面丢我的脸。”   “呵~~”   顾横波不屑的笑道:“梳笼是教坊司弄出来赚你们银子的,还真当回事了?现在教坊司没了,梳笼自然作废,你说我是你的女人,那你敢带我回家吗?给我个名份,你敢吗?”   “这……”   陈贞慧语滞。   其实他也不是没想过把顾横波带回宜兴老家,但是他的父亲陈于庭不许,陈父的意思是你在外面玩玩就算了,不许带这种女人回家伤风败俗,乡里乡亲的,老子丢不那人。   “哼!”   顾横波哼道:“既然不能给我名份,那我们算什么,陈贞慧,我告诉你,我们完了,从此之后,你别再来找我。”   或许是想到了往昔的恩爱日子,顾横波美眸泛红,隐有泪光闪烁。   陈贞慧舍不得顾横波的美色,急道:“横波,我已经和老爷子说过好几次了,再给我点时间好不好,老爷子一定会答应我们的。”   顾横波怒道:“这话你说了几次了,你问问你自己,你相信吗?”   “我……”   陈贞慧弱弱道:“我对你是真心的,我相信精诚所致,金石为开,只要我们还在一起,老爷子早晚有一天会松口。”   “姓陈的,你还想在一起?供你白吃白喝,还给你白票,你当我傻了?滚,现在就给老娘滚,不然老娘去你宜兴老家找你老子要钱子,把你这些年白吃白喝的钱都要回来!”   顾横波刻薄的回了句,眼泪水也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你……你这女子真不识好歹!”   陈贞慧也大怒,随即看向李香君道:“香君,你呢?”   李香君咬咬牙道:“我想去当老师。”   “不行!”   候方域拦住道:“传业授道,乃德才兼具方可行之,你一个女子,当什么老师,不许去!”   “哟!”   顾横波尖叫一声:“你凭什么对香君发号施令?香君是你的女人吗?如果是你的,你就带她回你候家,搁媚香楼不上不下的吊着是个什么意思?再说女人为何不能教书?谁规定的?孔夫子吗?叫他出来说一声,或者是你?你又哪来的资格?”   被顾横波一阵抢白,候方域面红耳赤,不过他仍是看着李香君道:“你是什么意思?”   “我……”   李香君显得很为难。   顾横波一把拉住李香君,冷声道:“你还看不明白吗?那姓候的就是玩弄你,他是你的什么人?今天老娘豁出去,你也豁出去,和他一刀两断!”   “顾横波,没你的事!”   候方域大怒。   顾横波只是冷笑着,看着李香君。   李香君突然哭了起来,掩面道:“候公子,妾其实早就看出来,你对妾腻味了,既然如此,你走吧,此生都不要与我相见。”   “香君!”   候方域本能的就要去抓李香君。   顾横波一把将李香君拉到身后,哼道:“媚香楼是我们姐妹共有,不是你撒野的地方,我们不欢迎你,出去,今后也不要再来,否则我们叫警察了,贡院派出所就在边上!”   “你你你……好,反了天了!”   候方域指着李香君,气的浑身发抖。   李香君只是泪流满面,并不挽留。   “哼,我们走!”   陈贞慧怒哼一声,拉起候方域就向外走。   他指望顾横波会挽留的,可是没有,直到出了媚香香,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失去了顾横波,候方域也失去了李香君,虽然不甘心,却是毫无办法,因为所有的烟花女子,已经从良了,他若死缠烂打,就是骚扰良家女子,边上的派出所可不是吃素的,那些警察原先就是锦衣卫。   可是操蛋的是,自己付出的十万两梳笼银子打水漂了啊,平时在媚香楼吃住也是花的自己钱,偏偏还无处讲理,花的钱进了教坊司口袋,而教坊司已经被抄了!   末了,陈贞慧叹了口气:“朝庭宗,怎么说你也和李香君睡了好几年,这十万两……花的值了!”   ……   柳如是在城东南东园附近有一处小宅,东园即现代的白鹭洲公园,属魏国公名下产业,被李信没收了,是南京最大而雄爽的园林,叠山凿渠,引水间山曲中,乃建亭阁,环杂山上,下通以竹径,其幽邃,为金陵池馆胜处。   李信可没有把这么大的园林开辟为公园的打算,暂时他住在魏国公府,也即现代的太平天国历史博物馆,一俟东园修葺完毕,将搬过去住。   柳如是有睡懒觉的习惯,尤其是冬季,天蒙蒙亮,还未起床,丫鬟小翠也知道自家姑娘有赖床的习惯,并未打扰,早起张罗着早饭。   却是突然之间,外面传来了敲门声。   “谁呀?”   小翠正切着咸菜的,顿时不满的放下菜刀,走出厨房,打开了大门。 第二五七章 改造战船   (谢谢好友中华潮与好友夏末,秋至。的各两张月票,好友5335YN的月票~~)   外面是两名女兵,其中一个问道:“请问柳秘书住这里么?”   “柳秘书?”   小翠眉头一皱。   昨天柳如是回来,忘了和她说起被李信聘为秘书一事。   另一名女兵补充道:“我们是奉总司令之命,来接柳姑娘过去。”   “啊?那……先进吧,我去和姑娘说一声。”   小翠把两名女兵迎入屋,就去后院叫醒了柳如是。   “什么?”   “糟糕!”   “我忘了!”   柳如是腾的坐起,瞬间睡意全无。   “快,服侍我穿衣!”   穿好衣服,洗漱过后,柳如是匆匆赶到前屋,小翠也端来了早饭,那两个女兵已经等候着了。   “两位还没吃吧,要不一起吧?”   柳如是客气的问道。   “不了,我们来之前已经吃过了,柳姑娘请自便,不用管我们。”   一名女兵笑了笑。   “那我就不客气了。”   柳如是也不矫情,慢条斯理的吃了起来。   早饭倒也简单,一碗稀稀的白米粥,一个荷包蛋,一笼灌汤包子,还有些精致的小咸菜。   这都是小翠亲手做出来的,看着自家姑娘吃的香,不由现出了满足之色,随即她又留意到两名女兵背着的枪,上着黑黝黝的刺刀,于是问道:“两位姐姐,你们打过仗吗?”   “当然打过,我十八岁就出来了,今年二十四岁,足足打了六年仗。”   一名女兵笑道。   “李公子居然让女子上战场打仗?”   小翠讶道。   那名女兵摇了摇头:“我们原先是闯王的人,是健妇营的女兵,后来跟着慧梅姑娘陪嫁给袁时中,号称小闯营,姑娘本与张鼐青梅竹马,闯王硬生生拆散了他们,于是张鼐找到总司令求救,总司令带兵千里奔袭,击溃小袁营,为张鼐抢回了慧梅姑娘,我们小闯营就跟着总司令啦,总司令没再让我们上战场打仗,而是编为医护兵,专门从事伤员的救治……”   听着两名女兵你一言,我一语的娓娓道来,柳如是倒是有了兴趣,先打听了闯军的情形,又问了李信的情况,让她多多少少有些了解。   通过对比,她越发觉得李自成就是流寇的本质,而李信大有不同,为了张鼐,千袭奔袭小袁营,又因洪承畴兵败,提前预料到清军将大举入寇,于临清及早布置,把图尔格团团围困,最终清军伤亡惨重之下弹尽粮绝,蒙古人反水投降,数千八旗子弟做了俘虏,押送海州开挖水晶矿。   这些细节都是她不了解的,报纸上也不会披露,仅凭这几件事,柳如是给李信打上了有情有义,谋而后动,手段狠辣等多种标签,再加上道听途说,怎么看都是一个矛盾的人,也让她对李信生出了不小的兴趣,   很快用过早膳,两名女兵把柳如是请上马车,匆匆驶向江边,当赶到时,李信已经在了,回头看了眼道:“柳秘书,你来迟了。”   柳如是有些赫然,讪讪道:“没想到李公子竟如此辛劳,下回……妾注意就是了。”   “你先做个记录,把我说的话整理一下,有一些需要发表,有一些暂时封存,开始吧!”   李信向身边的一张桌子指了指,待柳如是坐下之后,就用英语向皮尔问道:“约翰和杰克呢?”   皮尔笑道:“我们还有些人手,隐藏在附近的城镇里,这两孩子昨天就走了,去把他们叫过来,大概两三天吧,其中有真正的造船大师,噢,对了,您的木材有没有准备好?”   这正是李信最头疼的问题,现在让他去哪里找木材,要想南下中南半岛,前提条件是击溃郑芝龙的海军,否则任由郑芝龙盘踞在福建沿海,将会是致命的威胁,而东北的深山老林,暂时他也没能力去砍伐。   再退一步说,附近的山脉,如黄山、英霍山区,或许在深处会有适用的木材,可是没有水路,如何运出来是个天大的难题。   李信沉吟道:“能否先从现有的战船改装?待改装出一批之后,我会想办法夺取木材产地。”   “这……”   对于船只来说,最重要的就是一条龙骨,其他方面的木材都可以凑和,唯有龙骨不能凑和,皮尔、林斯特与凡纳莎都是大眼瞪小眼。   改造?   这可是要费老大的事啊!   柳如是也是瞪大眼睛望向李信,无语道:“李公子,妾根本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你叫妾如何记录?”   “抱歉,我忽略了这一点,呆会儿我给你翻译过来,不过……你最好还是学点外语,财务总公司的周菡懂英语,我可以叫她教你。”   柳如是问道:“周夫人如此忙碌,哪有空教妾?”   李信笑了笑:“柳姑娘如不嫌麻烦,可以先搬到我的府上,出行也方便些。”   柳如是的美眸中,闪现出了一抹警惕之色,这不就是传说中的打蛇随棍上么?她担心李信觊觎自己的姿色,只是转念一想,自己的年龄已经不小了,也不止经历过一个男人,而寇白门和卞玉京均是年轻貌美,守身如玉,有这两个美人儿,李信怎么会觊觎自己呢?   想到这,柳如是莫名的有些失落,只恨自己在最好的年华,没有遇见最合适的人!   李信倒是猜不出柳如是的心思,又道:“如果柳姑娘有难处的话,我可以让菡姐暂时先住到你的府上。”   “啊?不用不用了,那……妾就叨扰李公子好了。”   让周菡住柳如是家教她英语,她可不觉得自己有这么大的脸面,暗道一声自己注意着些便是,于是勉强应了下来。   李信点了点头,又向皮尔问道:“怎么?没法改造么?”   凡纳莎接过来道:“司令官阁下,贵国的战舰是用于内河航行,形制与我们的女王船完全不同,改造起来的难度要超过对女王船的改造,成本也非常高,您真的确定要改造么?”   李信道:“我可以付给你们报酬,我们明人,最为好客,也最守信用,对于朋友,是从来不吝啬的。”   “噢,上帝!”   皮尔欢喜的笑道:“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其实改造是可以的,只要您不计较成本,您看那艘……”   说着,就指着一条二号福船道:“为保持平衡,首先要把船尾望楼的高度降低,在船首,也要建造相应的舰楼,而船中间的那一排建筑可以去掉,充分节约甲板空间。   其次是帆,我们英格兰也曾使用过硬帆,在沿海和内河中行驶,性能超过软帆,但如果您想在大洋中驰骋,就必须使用软帆。   第三是桅杆,您的船是两桅杆,需要再增加两根桅杆,至于那边较小的船,可以根据实际情况增加一到两根桅杆就可以了。   其余的船身、炮位设计都是不是三两句话可以说清楚的,需要实地勘察,再画出图纸,要不我们先上船去看看?”   “可以。”   李信微微一笑,便转头道:“柳姑娘,一起罢?”   “嗯!”   柳如是轻点螓首,跟着一群人向船上走。   船与岸之间,搭起了小小的舢板,她可是身娇肉贵,走在舢板上时,只觉左右摇晃,再一看脚下,浊黄的江水滚滚流过,顿时心里一慌,啊的一声尖叫,就要栽落下去,却是一只有力的手伸了过来,紧紧抓住她的手腕,也稳住了她即将失去平衡的身体。   柳如是只觉心肝砰砰直跳,似要跳出胸腔,实际上她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和男人这样亲密接触过了,即便是陈子龙,也是发乎于情,止乎于礼,与钱谦益之间则更多的是精神交流,毕竟她的出身和过去搁在那儿,她不愿轻易的与异性发生超友谊的接触,以免被人轻贱。   可是今日,在这狭小的舢板上,被李信抓住手腕,偏生挣扎不得,好在李信并未回头看,让她的心稍稍的安定了些。 第二五八章 吉珪来访   (谢谢好友抓狂的羊,好友5335YN和好友陳锦昌的月票~~)   当天晚上,李信把柳如是领回了家,小翠也被叫了过来,安排一处僻静的小院,红娘子、高桂英与周菡招待了她,柳如是本身就是交际场上的老手,倒也不怯场,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一场酒宴,在四个女人的聊天中结束。   周菡则按李信吩咐,教起了柳如是英语。   事实上,周菡本身就有一点拉丁语的基础,她的公公孙元化是当时的火炮专家,对于西学有着一定了解,自然会翻译西方的语言,周菡也学到了一些。   不过李信不让周菡继续学拉丁语,一方面是西班牙和葡萄牙已经过了黄金时代,英格兰正在崛起,将来对西方外交的重点,还是英格兰。   另一方面,拉丁语的效率非常低,这是一种最为烦琐,语法漏洞最大,也最为难学的字母语言,相对而言,英语要比拉丁语简洁十倍都不止。   第三点,是李信自己不会拉丁语啊,他学语言都是有针对性的,英语、俄语、法语和日语,而拉丁语系没有强国,学了没用。   三日后,又有十余名英格兰人赶了过来,改造工作正式开始,当时的英格兰人还没有后世的富贵病,工作效率是非常高的,人一到齐,在李信的允许下,首先就拆解了一艘福船,画出图纸,应用到的一些数学工式,连李信看的都吃力,不过也从侧面说明,这些英格兰人是有真本事的。   根据李信的观察,改造战舰不存在技术上的难题,主要是费功夫,真正的难点,还在于舵。   中国古代的船只,舵室通常建于船尾,优点是与舵直接相连,无论是设计,还是操纵,都很简便,即使是现代的水泥船和汽艇,也是在船尾操纵舵,但是它的缺点也很明显,因舵室靠后,首先是船的重心向后移,在海面上,抵御风浪的能力较差。   而且视界前方有大量的障碍物,严重影响到视线,这在海战中尤为致命,女王船的舵室就位于舰首,可舵安装在船尾,这就需要一根传动轴将舵室与舵相连。   传动轴与龙骨结合为一体,承受着巨大的矩力,又细细长长,对于质量的要求非常严格,否则一旦在大海上,传动轴断裂,就只能由别的船拖着走了。   为此,李信特意吩咐铁匠,打造钢棒,又传信给山东张鼐,要求他派人开采青岛一带的石墨矿,制成石墨堪窝,涛铸钢制构件。   暂时,李信还不能离开龙江船厂,因为他要当翻译。   ……   襄阳自古以来两城夹汉水而立,南边是襄阳,北边是樊城,攻下襄阳之后,李自成驻襄阳,罗汝才驻樊城,双方泾渭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这日,樊城府衙。   罗汝才睡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着宝贵的冬日阳光,两个小妾一左一右给他捶着腿,看上去轻松惬意,但若仔细观察的话,他的眉宇间,锁着浓的化不开的忧愁。   “去把军师请来!”   罗汝才向左右吩咐。   “得令!”   一名亲兵快步而去。   不片刻,吉珪赶了过来,似是猜透了罗汝才的心思,只略一拱手,就肃立一旁不说话。   “下去!”   罗汝才挥了挥手。   “是!”   两名美妾盈盈施礼,退了下去。   罗汝才这才道:“先生,我这几日心头惶恐不安,怕是要出大事呐,不知先生是否也有此预感?”   吉珪沉声道:“大将军说的不错,原本我们联系了左良玉,但没想到,此人自朱仙镇不战而逃之后,就一蹶不振,听闻李闯来攻,又从襄阳不战而逃,退往武昌,怕是指望不上了。”   李自成自称奉天倡义大元帅,罗汝才自称代天抚民徳威大将军。   “廉颇老矣,廉颇老矣呐!”   罗汝才叹了口气:“左良玉逃了不打紧,却害苦了咱们,想那李闯多少猜了些出来,军师啊,李闯即将称王,他称了王,刘宗敏、李过等人自然是封候,可老子怎么办啊,难道还封老子一字并肩王,我看他多半会利用此事,要老子的命呐!”   吉珪点头道:“这也是我的担心之处,左良玉靠不住,革左五营更不可靠。”   “那敬轩(张献忠号)呢?”   罗汝才问道。   吉珪摇了摇头:“前次大将军已经与张献忠翻了脸,而此人素来心胸狭窄,若再投他,必为他所害。”   “他娘的!”   罗汝才不愤骂道:“当初他被左良玉南击溃,投靠李闯,李闯想杀他,若非老子从中斡旋,他哪有今天?这些人,都是白眼狼啊,军师快想想办法,难道我们就等死不成?”   “看来只能向东求援了。”   吉珪轻吁了口气。   “哦?你是说李信?”   罗汝才扶着椅子坐了起来,皱眉道:“这人也是心狠手辣的紧,求他不异于与虎谋皮,早晚被他吞了,况且他军纪森严,哪里能容得下我?弟兄就算过去了,这不许干,那不许干,还不得怨气冲天?”   吉珪摆摆手道:“大将军即便诚心归附,他也不会相信大将军,不过是借其势罢了,让李闯投鼠忌器,然后大将军再与李闯好好谈谈,争取好合好分,此事不宜再拖,拖则生变。”   “嗯~~”   罗汝才捋着胡须,许久才道:“那就有劳军事了,万事小心。”   “大将军放心,今夜我便乘船南下!”   吉珪拱了拱手。   当天夜里,吉珪带上几名随从,驶着艘乌篷船,悄无声息的离了樊城,十日之后,来到南京,直接亮出身份,求见李信。   李信于应天府衙接见他,边上一个小案,坐着柳如是。   经过一段时间的磨合,柳如是逐渐适应了秘书这个角色,虽然每天跟着李信奔波,忙的不可开交,天夜回到屋里,累的都想动,全靠小翠帮她洗漱才上床睡去,但是与李信贴身相处,她又近距离的了解到了李信这个人。   要说勤政吧,确实挺勤政的,却又和历代皇帝不一样,对于政事,李信只拟个大纲,放手给红娘子主持,红娘子也充分放权,但军事,李信是牢牢把握在手里。   让柳如是不敢置信的是,相当一部分的基层低级士气,李信都能叫出名字。   而且李信喜欢走基层,嘘寒问暖,有时只是单纯的和普通人聊聊天,没有半分架子。   总之,在柳如是眼里,李信仿佛与这个时代格格不入,却又仿如一股清流,涤荡着这污浊的末世。   “鄙人吉珪,奉我家大将军之命,前来拜见李司令。”   吉珪诧异的看了眼安坐一旁的柳如是,拱手施礼。   “吉先生请坐!”   李信微笑伸手。   “多谢李司令。”   吉珪称谢落坐,有女兵奉上茶。   吉珪端起茶盅,轻轻沏着茶盖,思索着如何说话。   李信已经先一步问道:“自商丘附近与罗将军一别,已有经年,不知罗将军可好?”   吉珪放下茶盅,拱手道:“承蒙李司令记挂,我家将军……尚安好。”   “尚安好?”   李信讶色一现,便道:“李闯与罗将军情同手足,其自命奉天倡义大元帅,又封罗将军代天抚民徳威大将军,只比一字并肩王低了半筹,但已是难得的殊荣了,且自攻打开封以来,二人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想必手足情深,又怎会仅仅是尚安好?难不成个中另有隐情?”   柳如是不禁白了李信一眼,暗道这人挑拨离间起来倒是驾轻就熟呢。   论起在士子圈中的名头,柳如是要远远大于寇白门、卞玉京诸女,一众士子,甚至是经年老儒在她前面,没人敢拿她当个寻常烟花女子对待,且柳如是勤奋好学,一身色艺浑如天成,又带着一丝书卷气息,这一眼白过去,李信没怎么样,反是吉珪色授魂予,两个眼珠子都瞪直了。 第二五九章 唯一活路   吉珪本质上是个落魄文人,与袁时中身边的刘玉尺、张献忠身边的徐以显、李自成身边的牛金星与宋献策差不多,没见过太大的世面,平时之与相处的女子,也多是庸脂俗粉或小门小户,哪曾见过如柳如是这般气质上佳的绝色美人儿?那一个媚眼简直是媚态天成,怕是罗汝才身边的美人加上起,也抵不上这一眼啊。   柳如是现出了不快之色,很是厌恶的翻了翻眼睛,毕竟越是有过不堪的经历,就越是想与过去划清界限,她几乎把自己洗白了,更是在意。   李信也轻咳两声。   吉珪老脸微红,臊的慌,暗骂自己居然如此没有城府,不过同时,心里也对李信能找来这般美人儿羡艳不己,南京到底是大明的陪都啊,东南第一富庶之地。   尤其是南京是李信兵不血刃攻下的,相当于白得了南京城。   再回想这些年来过的日子,简直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李信明明是在河南起的兵,却不惜奔波千里,转进淮扬,就是奔着淮扬的富庶而来,并虎视南京,各种手段并用,最终逼迫孙传庭不战而逃。   而罗汝才,其实不比李自成好到哪儿,也是不停的流窜,与李自成合兵以来又扛上开封,结果一无所得,还损失了辎重粮草,如今好不容易在樊城安定下来,可那是座小城,哪能和南京比?   ‘从一开始,就走错路了!’   吉珪暗叹一声,心里有些悔意,不过把话说回来,就算不流窜,占了大城市又能如何?起先明军还是很强的,义军对上明军败多胜少,要不是东虏时常入寇,再加上连年灾荒,老百姓活不下去,义军早就给打散了,而大局崩坏始自于杨嗣昌自尽,从此之后,朝庭再无统筹全局的将相之才。   况且义军对于治理城市没有经验,本身又良莠不齐,攻破城池,烧杀抢掠,先把手下的兵将喂饱再说,这如何能获得民心?   开封就是最好的例子!   数十万大军接连三次攻打,满城军民拼死相抗,结果同归于尽!   其实明朝官员也不是好鸟,但他们要的是银子,轻易不会害人性命,而一旦让义军进了城,满城民众首先要面对一通屠杀,虽然无论是李自成还是罗汝才,都曾多次告诫不许滥杀平民百姓,可是杀戒一开,哪能约束得住?但不开杀戒,不抢劫,当兵的凭什么为你卖命?   这是个两难的选择,最终只能睁只眼闭只眼,限定烧杀抢掠的时间,时间一到,立刻封刀,只是这又助长了入城士兵争先恐后,唯恐踏空的心理,军纪越发败坏,最终被市民阶层唾弃。   凭心而论,李信练兵和治理城市的方法并非不传之秘,李自成、罗汝才与张献忠都研究过,可就是学不来。   “先生?”   见吉珪半天不说话,李信道:“罗将军既让你来,想必不会只是喝两盅茶吧?”   “既然李司令问起,那鄙人就直言了。”   吉珪拱手道:“闯王已攻占襄阳,据传,将以襄阳为襄京,建制称国,可谓先拨了头筹,声势必大涨,大将军遣我前来,就是问问李司令有何打算。”   “哦?”   李信反问道:“那罗将军有何打算?”   吉珪有些迟疑,他的本意是以三寸不烂之舌,说动李信主动与罗汝才结盟,可是李信能装楞充傻,他等不及,于是咬咬牙道:“李司令曾与李闯有过交往,应知其为人,哦,对了,当初李司令还曾投靠过他,结果不欢而散,若让李闯建制登极,只怕非是天下百姓之福,我家将军也看透了李闯的本质,欲与李司令结盟,不教李闯得逞。”   “先生恐怕误会了,我与李闯虽有过不快,但对事不对人,对于李闯此人,私下里我还是挺钦佩的,我也从不认为李闯称王会有什么不妥,毕竟他远在关中,而我占据淮扬南京,相隔数千里,他吃饱了撑着发兵攻我?”   李信呵呵笑道,目中似有玩味之色。   吉珪心头一凛,原本他就非常高看李信,却总想着李信到底是少年人心性,怕是沉稳不足,因此还想绕一绕,把李信绕进去。   可是李信前世就是地下世界的一方霸主,心性早已磨练的圆润剔透,又哪是能绕进的?   “哎~~”   吉珪想了又想,决定还是实话实说,重重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李闯虎狼之性,已对我家将军起了杀心,倘若我家将军遭了不测,部下必为李闯兼并,更加大难制,故欲与李司令结盟,马首是瞻。”   这个姿态摆的非常低,隐隐表明了愿奉李信为盟主,就如对待张献忠和李自成,而且罗汝才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信用还是可以的,与张献忠不合,抽身离去,与李闯生了龌龊,也没想过反咬一口,吉珪觉得李信不应该拒绝。   李信却是问道:“先生,请恕我交浅言深,罗将军到底想做什么?”   “这……”   吉珪一怔,小心翼翼问道:“李司令的意思是……”   李信道:“我观罗将军作为,似无争天下之雄心,却带着数十万兵马东奔西走,难道不知匹夫无罪,怀壁其罪之理?先生作为曹营军师,深得罗将军信任,为长远计,也该有所谏言才是。”   吉珪沉默了,李信的意思很明显,你罗汝才不争天下,搞这么多兵马做什么?   也确实,罗汝才安心当个二当家,可这二当家的实力摆在那儿,哪个大当家能容得下这样的二当家?偏偏他对罗汝才是了解的,罗汝人为人圆滑,缺乏独当一面的气魄,更没有当皇帝的野心,要问罗汝才到底想干什么,吉珪猜测,很可能是耽于享乐,安于现状,不上不下的吊着。   罗汝才既不愿看到李自成过于壮大,又不愿明朝灭亡,试图左右逢源,维系着义军与朝庭之间的平衡,永远提供他享乐的土壤,这也是与左良玉暗通款曲的根本原因。   他害怕一方势大不可制,失去了独立性。   李信又道:“天下大势,如滔滔江水,奔流不止,又岂是罗将军以一己之力所能阻挡,若不早作筹谋,早作决断,纵使今次避过大祸,下次又该如何?”   这一字一句,就如重锤击打在吉珪的心窝,他很想否认,但事实正是如此,依罗汝才的心性,即便借李信之势避过一劫,下回怎么办,还能再借谁的势?   原先吉珪还打算劝说李信,可此时,满腹的话语再也说不出来,只得苦笑道:“李司令认为该怎么样?”   李信道:“罗将军自号为曹操,却不可事事学曹操,曹操不肯离兵,是为避祸,而罗将军强握兵权不放,则是引火烧身之举,个中缘由不难参透,先生若信得过我,可回去劝说罗将军引兵来投我,至少我让他做一个富家翁,可逍遥快活一辈子,手下兵将,亦将择才录用,余者遣散为民,这也是他的唯一活路。”   “这……”   吉珪现出了为难之色,让罗汝才放弃兵权,不等于要他的命么?   他知道,自己已经被李信说服了,但难的是,如何说服罗汝才?   一时竟沉吟不语。   李信笑道:“先生可是为如何劝说罗将军心生忧愁?这等事,外人操心无益,先生不妨在我这南京多留几日,走走看看,我再修书一封请先生带回,罗将军若是明白人,必会做出正确的抉择。”   吉珪苦笑道:“鄙人归心似箭,李司令的好意心领便是。”   “也罢!”   李信点了点头,向柳如是道:“帮我写一封予罗汝才的书信。”   “好!”   柳如是淡淡应下,提笔书写,那姿式娴熟优雅,不时轻皱下眉头,吉珪不敢再明目张胆的去看,而是低头偷偷看。   不片刻,一封洋洋洒洒数百言的劝降信写完,柳如是拿给李信看,倒是恩威兼施,情真义切,不愧是名动江南的人物!   李信拿来印鉴,盖上封好,交给了吉珪。 第二六零章 一功辞行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两张月票~~)   吉珪要走,李信也没强留,毕竟高一功和李双喜还在,他担心让这二人见到吉珪,搞不好会一刀杀了,于是亲自把吉珪送出门外。   回到府里,柳如是问道:“李公子,你说那罗汝才会不会率兵来投?”   “不会!”   李信摇了摇头。   “哦?难道是妾的劝降信写的不够好?”   柳如是的美眸中,有了些不服气。   李信轻笑一声:“柳姑娘写,比我写还要好,但有一种人,叫不见棺材不落泪,见了棺材,想落泪已经来不及了,罗汝才便是这类人,此人狡诈多谋,反复无常,常因小计而自诩,却鼠目寸光,不知进退,他的手里还有十余万军,怎会甘心降我?或许始终存有侥幸,寄期望于李自成不敢对他下手。”   柳如是不快道:“那李公子为何还让妾去写这封信?”   李信道:“这信不是写给罗汝才看的,而是写给他手下的将领看,罗汝才早晚会死于李自成之手,但他手下的领军大将未必。”   “嗯,妾明白了!”   柳如是点点头道:“原来李公子打的是收服罗汝才手下兵将的算盘,可是罗汝才与李自成仅隔一条汉水,他的兵将要收编也是被李自成收编吧?“   “柳姑娘,别动!”   李信却是道。   “呃!”   柳如是怔怔站着,只见李信取来一条布巾,又叫女兵端来一盆温水,蘸了蘸,就往自己的脸上拭来。   “李公子!”   柳如是不满的唤着,正要躲开,李信已是扳住柳如是的肩膀,那湿巾从脸庞一揩而过。   “李公子!”   柳如是又羞又恼,她没想到李信竟会是这样的人,试问满城的士子见了她,谁敢这样无礼?   李信把湿巾展现给柳如是看,笑道:“柳姑娘,你脸上有一点墨汁。”   “是啊,柳姑娘,你自己看看吧。”   那女兵扑哧一笑,掏出面小镜子递给了柳如是。   柳如是接过一看,果然,脸颊上有一道淡淡的墨痕,要知道,她素来爱洁,极为注重自身形象,竟没注意到替李信写劝降信时把一滴墨汗溅到了脸上,偏偏还当着李信的面说了那么久的话,更偏偏被这家伙抓住机会,揩了自己的油,还不好发作。   李信暗笑,这手段也不是他第一次使了,但效果异乎寻常的好,就连柳如是都中了招,想发作吧,发作不出来,还拉近了彼此之间的距离。   “给我,我自己来!”   柳如是气不过的抢来湿巾,仔细擦了擦,把脸上的墨痕擦干净,又狠狠瞪了李信一眼,才面色平静下来,若无其事道:“李公子,罗汝才的兵将怎么着也落不到你手上吧?”   李信淡淡一笑:“听说过真金不怕火炼没?宁死也不愿降李自成的,李自成自然留不住,而且兵贵精不贵多,我想要的,正是这类人。”   柳如是又问道:“你就不怕一个也得不到么?”   李信蛮不在乎道:“得不到也没什么,我的地方上,现在有千万人口,还怕征不到兵?其实罗汝才的兵我还不大看得上,我真正看中的,是李闯的人马……”   “所以你就一直在挖李闯的墙角!”   柳如是想想也挺好笑的,张鼐、慧梅慧英、高桂英、小闯营,不都是李闯的人马么?还有高一功、李双喜,也与李信相交莫逆,李自成被盯上了,还挺倒霉呢,不禁扑哧一声笑了起来。   “总司令,高一功和李双喜求见!”   这时,一名亲卫在外面探头道。   “哦?还真是说曹操曹操就到!”   李信嘀咕了句,便道:“快请!”   “得令!”   亲卫施礼离去。   不片刻,高一功和李双喜联袂而来,还有慧琼和慧剑。   柳如是早一步回到了座位上,玉面冷肃,恢复了一贯在人前的模样。   高一功看了眼柳如是,暗赞一声果是人间绝色,你小子好福气啊,便拱手道:“李公子,我们呆的也够久了,是时候回去啦。”   “哦?”   李信打量着高一功,问道:“大舅哥考虑好了?”   高一功现出了为难之色,不仅李信许以高官厚禄,高桂英也劝他留下,要说不动心是不可能的,可是他的家小和弟弟高成功还在闯军中,他走了不打紧,家人怎么办?   他又不比张鼐、慧梅慧英孑然一生,说走就走。   “我明白了!”   李信道:“既然如此,我不强留大舅哥,大舅哥自己保重,那双喜你呢?”   “我……”   双喜带着丝愧色道:“请李公子见谅,闯王毕竟是我的义父,我不能做个不孝之人。”   李信点了点头:“我理解你,那慧剑……”   慧剑不愤的看了眼李双喜,赌气道:“总司令,我和慧琼不知道劝了他多少次,可他榆木脑子,非得回去,难不成我嫁给了他还得两地分居啊,而且他若娶了我,只怕闯王也不会信任他了,我看……这事算了吧,我和李双喜有缘无份……“   说着,慧剑的眼泪流了下来。   “别哭,别哭,说好了不哭的!”   慧琼连忙把慧剑搂入怀里,拍打着她的肩膀,顿时,慧剑哭的更厉害了。   双喜也是黑着脸,既不舍,又不知该说什么。   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双喜把对慧英的心思全转到了慧剑身上,可是双方分属不同阵营,自古忠孝不两全的说法,他是真切体会到了。   “哎~~”   李信叹了口气道:“慧剑,我让你和双喜回去,你愿意么?”   “什么?”   慧剑猛抬起脑袋,含着泪珠道:“总司令,我不想走,你不要赶我走!”   李信劝道:“慧剑,我不是赶你走,女子医护队始终有你的一席之地,而是你与双喜两情相悦,我怎忍心拆散你们?”   “我……”   慧剑哽咽着说不出话。   双喜的目中也现出了神彩。   柳如是却是暗哼一声,说的比唱的还好听,当初你横刀夺爱,抢了慧英回来,怎么就忍心了?   在私底下,柳如是与李信家中诸女的关系还是不错的,尤其是周菡要教她英语,更是好的象姐妹一样。   李信瞥了眼柳如是,又道:“慧剑,你和双喜回去只是暂时的,李自成蹦达不了多久,早晚我会让他跪地投降,到时你和双喜再回来就是了。”   双喜明显想说什么,但嘴唇翻了翻,还是什么都没说。   慧剑有些迟疑的看了看双喜,明显心动了。   李信摆手笑道:”好了,就这样定了,不过慧剑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我还怕你一去不回呢,所以今天我们就摆上香案,义结金兰,明日,就为你和双喜完婚吧。”   慧剑的脸红了,低声道:“我……听凭总司令吩咐。”   “叫哥!”   李信提醒。   “哥!”   慧剑咬了咬牙,看了眼李双喜,才吞吞吐吐道。   柳如是又暗哼一声,一文钱都不花,空口白话,认个妹妹,借以笼缀李双喜,真是收买人心的好手段啊! 第二六一章 雪中访钱府   慧琼与慧剑是好姐妹,李信自然要一碗水端平,既然认了慧剑为义妹,也顺手把慧琼认了。   算起来,他现在的亲属关系也挺复杂的,高一功是他的大舅哥,张鼐是他的妹夫,双喜曾与慧英义结金兰,本是他的小舅哥,但是又娶了慧剑,多出了一重妹夫的身份。   三日之后,李双喜带着依依不舍的慧剑离开了,高一功也丢下了一百万两银子,买了一万条燧发枪带走,说实话,闯军留在南京,南京老百姓还是挺忌讳的,毕竟闯军的名声不好,如今走了,均是松了口气,甚至还有人放鞭炮庆祝。   目前李信主要是做三件事,一是招兵,南京的城市兵他是不要的,主要是在贫苦农村招兵,二是造船,基本上每天他都去盯着,为工匠翻译讲解要点,第三则是筹建烟草总公司。   烟草可是税之利器,比盐税强了百十倍都不止,可以毫不夸张的说,烟草税一出,半壁江山定矣,但李信不能冒然从事,首先要摸底,把南京做烟草生意的调查清楚,能收编的尽量收编,死心不改的,则以强硬手段对付。   其次,南京不产烟草,也不适合种植烟草,烟草产在浙江,产地掌握在孙传庭的手里,这就涉及到走私的问题,在组建烟草总公司的同时,还要组建烟草稽查大队,以及建立专卖许可证制度。   就这样,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去,到十二月底的时候,下雪了,天空中雪片飘舞,地面白茫茫一片,北风一阵紧似一阵,李信站在自家的园子里,暗道差不多了,就转头向柳如是道:“今天放你一天假,不用再跟着我了。”   “嗯?李公子你要去哪儿?”   柳如是不解道。   李信神秘的笑了笑:“我和慧英出去逛逛。”   这理由……还真的没法说。   近段日子以来,柳如是呆在李信身边已经习惯了,工作起来是上下级的关系,平时如朋友般处着,无话不谈,李信又懂得生活小情趣,时不时在柳如是身上使用,再加上李信做事干净利落,并没有大明官场上的种种陋习,这引发了她芳心中的阵阵涟漪。   这正是柳如是最为期待的一种男女关系啊,虽然还没到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那等地步,但是与李信相处着很舒服,有种相见恨晚的感觉。   今日见着李信不带她,要带慧英出门,心里有一种淡淡的不舒服感。   李信牵着慧英的手,出了院子,前面二瓤凑了过来。   李信问道:“人带了么?”   二瓤点头道:“带来了,就在府外的车里,这两个老家伙被关了一阵子,好象变老实哩!”   “走罢!”   李信招了招手,与慧英跨上了战马。   风雪天,路上行人稀少,慧英与李信并辔而行,问道:“李公子,这是要上哪儿去?”   “去拜访江南士林领袖钱谦益,钱老。”   “嗯?”   慧英看了看李信,觉得不会如此简单。   数十骑在雪中缓缓行进,还有一辆马车,渐渐地,接近了钱府。   “钱老可在?”   二瓤上前敲门。   实际上前两天就有人盯着钱谦益的家了,知道他没出门。   果然,府门上一个小窗打开,门房探出花白的脑袋,问道:“谁呀?”   二瓤道:“总司令登门拜访。”   “哦?快快请进,容老汉且去通报!”   门房一惊,连忙打开大门,一溜烟的往回跑去。   很快的,钱谦益把李信迎进了府,目中满是惊疑不定,除了十余名荷枪实弹的亲卫,还有二人让他眼熟,再一细看,其中之一是做过南京兵部尚书的吕维琪,算是有过几次交往,另一位怎么看都认不出来。   好在那人苦涩的笑了笑,便向钱谦益拱手道:“牧斋兄怕是不识得学生,学生赵九祯,倒是对牧斋兄闻名已久呐。”   “赵九祯?”   钱谦益想起来了,不就是原来的高邮知州么?   自高邮失陷之后,赵九祯就生死不明,原来是落在了李信手上,再一细看,无论是吕维琪还是赵九祯,均是双目无神,难掩深深的疲惫。   毕竟被关押这么久,看不到希望,不知道何时会被释放,就如判了无期徒刑,终生不得释放,这对于某些人来说,还不如死刑来的利索。   赵九祯与吕维棋便是如此,刚开始心里还有恨,但渐渐地,已经恨不起来了。   他们陪着李信一路走来,眼睁睁看着李信快速壮大,看着大明日暮穷途,心里的信仰一点点的被击垮,不得不去思考,李信的所作所为,究竟是对还是错。   按他们的传统思维来说,李信离经叛道,是十恶不赦的邪魔外道,可是李信的治下,民众安居乐业,秩序井井有条,俨然成了乱世中的一方热土。   这到底是怎么了?   再有明报的影响与福王一家的反面教材,他们内心的信念渐渐动摇,在精神上,旧的思想体系出现了崩溃的征兆,新的思想体系又了无头绪,陷入了迷茫期。   “原来是赵刺史,可知李司令前来是为何意?”   钱谦益心惊肉跳,压低声音道。   “牧斋兄不必心急,呆会儿便知。”   赵九祯突然有了种兴灾乐祸的感觉,他自己的信念被漫长的囚禁消磨的差不多了,如果李信这时逼他写《大义觉迷录》,或许他会装模作样,义正严辞的推托一番,然后找个台阶下,就写了。   既然自己将要被拖入泥坑,出于人性的本能,他自然希望看到更多的人被拖进来,尤其是钱谦益,这可是江南士林领袖啊,他倒要看看钱谦益在李信的逼迫下,是宁死不屈,还是……改换门庭?   这也正是汉奸比鬼子可恨的根本原因。   汉奸为了洗白自己,会把更多的人拖下水,大家都成了汉奸,谁也不比谁好,不就是没有汉奸了么?   吕维棋也怀有类似的心思,笑容中不怀好意。   “李司令,还请入屋用茶!”   钱谦益心头更加不安,向李信伸手道。   李信摆手笑道:“听闻钱老后院遍植腊梅,傲雪凌霜实乃金陵胜景,今恰逢大雪,怎可错过,本司令已迫不急待了,钱老可先引我前去赏雪。”   “李司令,请!”   钱谦益把李信一行人引入了后园。   果然,园里遍植腊梅,白雪飘落在千奇百怪的梅枝上,腊梅或怒放,或含苞,一缕缕清香沁人心脾。   “嗯~~”   李信观望了一番,更加认定了钱谦益的为人,正如洪承畴,惜衣者,岂能不惜身?钱谦益也是,精致优雅的生活,还没享受够呢,他本打算慢慢把话题引到《大义觉迷录》上面,最好是钱谦益能够心甘情愿的写,但从现在来看,已经用不着了,于是满意的笑道:“想不到钱老家中,竟别有胜天呐,今次果是不虚此行,不过李某尚有一事相请。”   “何事?”   钱谦益不动声色道。   李信道:“请为我执笔书写大义觉迷录。”   “什么?你这离经叛道之徒……你休想!”   钱谦益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吓的,浑身颤抖。   “离轻叛道?”   李信淡淡道:“钱老,你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我也不和你说道理,我只问一句,你写不写?不写你就死!”   “你敢杀我?不怕士林沸腾,天下唾弃?”   钱谦益厉声道。   李信摇摇头道:“也许罢,但你若意外而死呢,比如……失足溺水?”   钱谦益不自禁的转头看向了池塘,池塘不算大,方圆十来丈,当初为了种植荷花,挖的很深,而且寒冬腊月,大雪纷飞,被按在冰凉的水里溺死,想想都是一股凉意从心尖透出。   “天下间没有不透风的墙,世人怎会受你欺骗?”   钱谦益色厉内茬道。   李信向一名管家模样的老仆招了招手:“过来说一下,你家老爷是怎么死的?” 第二六二章 水太凉   “啊?”   那老仆一脸惊讶的样子,还不自禁的向后退去。   二瓤阴恻恻道:“老家伙,你叫钱海,你们家两代与钱府为奴,你有两个儿子,三个孙子一个孙女,最小的孙女才两岁,我说的可对?”   “你……你们不嫌过份么?”   老仆现出了怒色。   二瓤呵呵一笑:“你不过份,我就不会过份,甚至总司令还会善待于你,你若是肯对外宣称钱谦益失足溺死的真相,给你一千两如何?“   如今的二瓤,已经不是最初的那个连自己的姓都不敢说,非得说瓤子梨花的瓤子了,跟在李信身边,他的进步是巨大的,具备了锦衣卫与东厂的大部分特征。   “呵~~”   老仆不屑的笑了笑,摆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钱谦益捋须点头,满脸欣慰。   二瓤又道:“给你一万两!”   老仆神色平静,目光毫无波动,不知在想什么。   “十万两!”   二瓤再道。   老仆的嘴角抽了抽,钱谦益的心里也格登一下。   “哈!”   二瓤哈的一笑:“你家是钱家的仆人,想不想翻身做主人?只要你点个头,钱家后代都会死于非命,而你这一支,将会考证出身,成为钱氏的唯一继承人,不仅继承钱家家业,还走到哪儿都受人尊重,总司令能给你的,只有这么多了,你若还想更多,得靠你的子孙后代自个儿去争取。”   老仆浑身颤抖起来,脸面闪烁出道道挣扎之色,毕竟没有人愿意当一辈子的下人奴仆,谁不想翻身当主人呢?   忠诚是有前提的,也是有限度的,就如现代人常说,每个人都有一个价格,这个价格,有可能是金钱,有可能是名誉,或者图个心里舒服,只要做了充分了解,总有一款能挠到你的痒痒。   所以说,人心经不起考验。   老仆一家跟了钱氏有两代之久,以前没想过翻身做主,是因为没有机会,现在有了二瓤的引诱,而代价,只是证明钱谦益是溺水而亡,一句话的事,成本可谓低之又低,他还能甘心再给钱家做牛牛马吗?   李信淡淡道:“你若要做忠仆,本司令不勉强你,反正他钱氏的仆人又不止你一家,你若不愿,我允许你去地下与钱老再叙主仆之谊,二瓤,重找个过来!”   “得令!”   二瓤刚刚拱了拱手,那老仆已扑通一声跪下,急叫道:“司令爷,司令爷,别,别,老汉愿为司令爷效力!”   李信的话,就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关键就是,你不肯做,自有别人去做,你去死好了。   凡事最不能对比,一比,怨气、不平衡全出来了。   “你……”   钱谦益大怒:“亏我几十年来待你不薄,你就如此对我?”   老仆又向钱谦益磕了三个头,才道:“老爷,小人也是迫不得己呐,反正老爷横竖一死,小人再去死有何意义,倒不如留着这有用之身,每年清明和老爷的生辰,也好给老爷烧些纸钱,免得在下面手紧,再给老爷坟头松松土,住的也舒坦些。”   钱谦益气的要吐血,连连点头,一声声叫好。   李信道:“钱老,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给我写大义觉迷录,否则,就把你扔水里溺死。”   钱谦益浑身颤抖,怒视李信,却是不吱声。   李信也不说话,冷冷瞪着钱谦益。   赵九祯与吕维棋面面相觑,都等着看钱谦益到底会不会低头,也不吱声。   空气仿如凝滞下来,唯有狂风夹着雪片洒向大地。   不知不觉中,半个时辰过去了,钱谦益不仅没有冻僵,反而额头渗出了汗珠。   实际上这正是心理战的一种,正如皇太极招降洪承畴,并没有在第一时间劝降,而是关一阵子,人一旦被关着,就会胡思乱想,意志也会渐渐崩溃,钱谦益也是如此。   刚开始,他心里有愤怒,有怨气,李信如要杀他,说不定真能视死如归,可是老仆要夺他家产,抢他地位,他又怎么可能甘心受死便宜别人呢?   这沉默的半个时辰,他想的,不是慷慨赴死,而是如何体面的保命,也就是不写大义觉迷录,通过别的方式让李信赏识自己,就此揭开。   可是任他脑筋运转如飞,也想不出如何体面的保命,他的财富,李信看不上眼,他的名望,李信虽然需要,却不是招纳贤才,而是用以离经叛道,能答应么?至于他的才能,不敢去深想。   毕竟人贵自知,自己有几斤几两,钱谦益还是有数的,否则也不会在朝堂上败的如此之惨。   因此思来想去,钱谦益想不出自己对李信有什么用处。   “呵呵~~”   李信突然呵呵一笑:“钱老,念你在士林中也有几分名气,我给你个体面的死法,你自己投湖自尽罢,可别逼我动手把你扔进去。”   钱谦益猛转头,看向李信,他想分辩是真是假,可惜李信眼里的森寒杀机不是假的,脸面也笼罩上了明显的不耐烦。   他知道,自己只要服一声软,愿意为李信写大义觉迷录就不用去死,可是拉不下面子啊。   “快去,真要老子把你扔下去不成?”   二瓤催促道。   “哎~~”   钱谦益长叹一声,向水潭走去,站在水边,犹豫了很久,但是李信没有唤回他。   ‘罢了,罢了!’   钱谦益猛一咬牙,伸脚向水中探去。   咝!   那冰寒的湖水,浸透了布鞋,鞋趾如刀割一般的痛疼,想他平日养尊处优,何时吃过这种苦头?   于是条件反射般的把脚缩了回去。   “下去!”   二瓤厉喝。   钱谦益又畏畏缩缩的伸出脚,可那脚,净贴着湖面打转,就是下不去。   “哈哈哈哈~~”   李信哈哈笑道:“钱老,水可凉否?”   “水太凉!”   钱谦益本能的道。   李信又笑道:“现在回头还来得及。”   钱谦益犹豫,面孔满是挣扎之色。   二瓤从后面绕过去,扳住钱谦益的肩膀就往水里推。   “啊!”   钱谦益发出惨厉的惨叫,扑通一声,跌进了湖里。   “救命,救命!”   水里水花四溅,钱谦益扑腾四肢,奋力呼救。   二瓤向水里伸出了手。   钱谦益也顾不得了,赶忙抓住,还惊慌失措的大叫:“拉我,拉我上来!”   二瓤手一提,把钱谦益拉了上来。   瑟缩在寒风中,浑身湿透,钱谦益打起了摆子。   李信呵呵笑道:“钱老,可愿再回水里?”   “哎~~”   钱谦益长叹一口气,面如死灰,可是紧接着,就阿嚏,阿嚏,连打了几个喷嚏,鼻涕喷了满脸。   “来来来,先送钱老回屋洗个热水澡,再换身干爽衣服。”   李信招了招手。   两名亲卫向钱谦益走去,钱谦益铁青着脸,一言不发,跟着回了屋,心里暗道,你想要我写大义觉迷录,为何不能好好说话,非得使这种手段?   老仆顿时眼前一黑,晕倒当场。   吕维棋与赵九祯也相互看了看,都从对方眼里,读出了一丝如释重负之色。   被囚禁的日子,他们受够了,尤其还要服侍福王一家四口,想他们都是老胳膊老腿,却被使唤着做粗活,那是一把鼻涕一把泪啊。   尤其是可能是相处的久了,福王妃和世子妃渐渐去了忌讳,本身就养尊处优的人物,哪能干粗活,于是把贴身衣服,乃至亵裤也让他们洗,这等于是红果果的羞辱。   而今终于解脱了,只要钱谦益写下大义觉迷录,他们再跟着写,就可以被释放,哪怕不指望能在李信手下做官,至少获得了自由。   被囚禁多日,方知自由的可贵,而且不用再服侍那两个猪一样的王爷了,同时有钱谦益在前面顶着,自己的名声也不会损失太多。   不片刻,洗了把热水澡的钱谦益气色好了许多,但整个人显得苍老了几分,坐在椅子上,面前摊着张纸,一副笔墨。   “哎~~”   钱谦益又叹了口气,提起了笔,颤抖着的手腔,划下了一横…… 第二六三章 一片哗然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月票和8600大赏~~)   “快看,快看,大义觉迷录,头版头条啊,是钱谦益写的!”   “啥,那姓钱的不是看不上明报么,号称从来不在明报上发文章的,难道也向荡寇军低头了?”   “这可是士林领袖啊,李司令得了他的支持,想必能轻易的收服东南士子之心吧?”   “你仔细看,写的是什么?”   “汉唐以来,人君视天下如其庄肆然,视百姓如其佃贾然,不过利之所从出耳,所以不敢破制尽取者,亦惟虑继此之无利耳,原未尝有一念痛痒关切处耳……自天子以至于一命之奉,皆谓之天禄,天禄本于农,禄自农生,故程朱以理束天下,然程朱鼓吹存天理,灭人欲,岂不知穿衣吃饭,即是人伦物理?理在于民之道理?   又所谓凡事为皆有于欲,无欲则无为矣,有欲而后有为,有为而归于至当不可易之谓理,无欲无为,又焉有理?   故五百年来,程朱之学流于泛泛,以理杀人……   故程朱徒见道於纸,谈道於口,考道於笔,率天下入故纸中,耗尽身心气力,做弱人病人无用人,皆朱熹为之也,其误人才,败天下事者,宋人之学也,故必破一分程朱,始入一分孔孟,程朱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著!”   钱谦益不愧是江南士林领袖,洋洋洒洒千字文,引经据典,把程朱理学批驳的一文不值,那句故必破一分程朱,始入一分孔孟,程朱之道不熄,孔子之道不著,更是对程朱理学发出的战斗檄文!   全城哗然!   谁都没想到,钱谦益会在新年来临之际,自己反自己,士子圈和明朝遗臣圈里,顿时疯了,很多人涌到钱府,要当面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可惜吃了个闭门羹,钱谦益已于昨晚悄悄回了常熟老家。   他也知道事情大条了,哪敢留在南京被人围攻,即便是李信邀请他,担任南京礼部尚书,他也以失足落水,身染风寒为由婉拒。   当然,另一个原因是他怕了李信,不敢当李信的官。   至于那个老仆,昨日已被软禁,待得家小前来,将送往山东德州自谋出路,李信还严厉警告他不得泄露此间事,这真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如同人生一场梦。   “怎么可能?”   柳如是惊呼。   依着她对钱谦益的了解,无论如何也不可能写出这样的文章,她不禁想到了昨日大雪纷飞中,李信带着慧英莫名离府的情形。   难道是去了钱府?   可是李信又如何说服钱谦益呢?   柳如是根本就没想到,是李信以死相胁,才逼迫钱谦益写下了大义觉迷录。   “放肆,放肆!”   “这钱谦益是怎么回事,猪油蒙了心吧,还是那姓李的许了什么高官厚爵给他?”   陈贞慧与候方域破口大骂。   对于士子来说,今日,腊月二十八,天形同于塌了!   可是李信对于程朱理学的打击,并不是一波流,次日,吕维棋在明报撰文,发表大义觉迷录,大年三十,赵九祯在明报发表大义觉迷录。   虽然这两人论起名声和文彩远不如钱谦益,但是他们的论据,从侧面和别的角度有力的支持了钱谦益,这也让人意识到,明报的这一波,实是深思熟虑下的行为,很多士子和老儒把酒漫骂,可是他们的喉舌理报已经停刊了,发不出有力的声音,再把这些事件联想到一起,简直是细极思恐啊,说明李信在还没过江的时候,就有了打击程朱理学的想法。   不过论起对内情了解最清楚的,还是吕维棋,这哪里是在没过江之前,分明在洛阳就开始谋划了啊。   柳如是也忍无可忍,找到李信,质问道:“我是你的秘书,这么大的事情,我怎么会不知道?李公子,你还当不当妾是你的秘书了?如果你猜忌我,不如把我辞了好了。”   “柳姑娘,别急别急,听我慢慢道来。”   李信呵呵笑道:“因事涉钱老,才对柳姑娘有所隐瞒,如今我才知晓,是我以小心之人度柳如娘君子之腹啦,此事决不会再有,请柳姑娘放心。”   柳如是没想到,李信如此光棍,还能拉下脸向自己赔礼,满腹的怨言没法发作,好一会儿,才讪讪道:“妾只是一个小小的秘书,李公子不必如此的。”   李信摆摆手道:“错了就是错了,自当向柳姑娘道歉……”   说着,突然肃容道:“柳姑娘,站着别动。”   “啊?”   柳如是立刻站的笔直,想起了上回脸上沾了墨汁的事情,心里不安起来,又见李信绕着自己左看右看,那份不安更浓,赶忙拿出小镜子照着,却未发现有任何不妥。   “李公子,怎么了?”   柳如是问道。   “柳姑娘,你今天真漂亮!”   李信微微一笑。   刷的一下,柳如是俏面绯红,现出了羞恼之色。   “柳姑娘若是有闲,不妨也写一篇大义觉迷录,让慧英为你发表。”   李信丢下这句话后,匆匆而去。   看着李信那有如逃走的背影,柳如是突然心头涌上了一丝甜蜜,再低头看自己,一袭碎花长裙,腰身窈窕,肩上搭着白狐裘领子,衬托着高高的胸脯,而那镜中的玉颜,娇艳欲滴。   嗯,还是挺美的嘛!   她本以为李信会很快纳了寇白门与卞玉京过门,可事实上没有,那两个女孩子不时的向自己打探李信的动向,毫不掩饰焦急,照这么看来,可能李信对她们没太大的想法啊,反倒是自己,近水楼台……   柳如是心情明媚,不禁抿嘴扑哧一笑!   这倒不是说她一片芳心紧系在李信身上,而是女人的攀比心理非常强,自己年龄大了,身子也不干净,却偏偏留在了李信身边,寇白门与卞玉京反被疏远,不可否认,女人的美丽和价值来自于成功男人的认可,得到了李信的认可,心情能不明媚么?   次日,也即正月初一,柳如是在明报上发表大义觉迷录,猛烈《程氏遗书》上的一篇拾遗。   有人问程颐:寡妇贫苦无依,能不能再嫁乎哉?程颐提出,绝对不能,有些人怕冻死饿死,才用饥寒作为藉口,饿死事小,失节事大。   柳如是从女性的角度,对此猛烈批驳,也引来了女性的强烈反响,寇白门、卞玉京跟着撰文,战火继续燃烧,还有进一步扩大化的趋势,许多朱熹的阴私闱事也被发掘出来,接着,史可法撰文大义觉迷录,但是最让人想不到的,还是福王朱常洵写了篇大义觉迷录。   他以藩王的视角,痛斥皇权专制两百年的弊端,得出大明朝必亡的结论,并高呼,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   连福王都反了大明,这还了得?   顾炎武、黄宗羲等倒皇派,也纷纷在明报刊文,抨击君主专制制度,推出他们的虚君思想,可虚君之后该如何,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而明报一向以宽容办报著称,允许各种观点发表,一些老儒和士子抓住顾炎武和黄宗羲文章中的破绽,为程朱理学摇旗呐喊,就连陈贞慧都有一篇文章发表在明报上,一时之间,双方斗了个旗鼓相当。   李信对此并不干涉,毕竟程朱理学盛于元代,因蒙古人西征时接触过西方的宗教,儒教被认定为宗教,儒生被认定为教徒,不用纳税,有元一代,待儒生宗族乡绅阶层特别宽厚,对土地兼并不加抑制,元代也深得理学家怀念,很多名士为元朝殉节,甚至有不少汉族名士追随元顺帝北奔草原。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为笼络读书人,明朝不得不制定了优待儒生的国策,两百多年执行下来,程朱理学深入社会的各个阶层,要想废掉程朱理学,非一朝一夕之功,靠一场舆论攻势就打垮程朱理学是不现实的,需要打一场漫长而又艰辛的战役。 第二六四章 偷听   (谢谢好友龙哥2628的两张月票~~)   不知不觉中,已是年后春暖花开时节,对程朱理学攻击的热度依然不减,第一艘经过改装的女王船也造出来了,与标准女王船相比,长度约三十五米,排水量三百吨,前后各两桅,立四帆,其中后两帆是三角帆。   桅杆经过了特殊设计,硬帆软帆都能使用,暂时仍挂硬帆,毕竟在内河和沿海航行,硬帆还是有很大优势的,不过在平时的训练中,软帆升降和硬帆升降同时进行。   该船属于盖伦帆船系列中最小型的一种,这就是木材被砍伐殆尽的后果,事实上整个明朝中后期造的战舰,绝大部分都是折旧船,造新船。   好在火炮用的是当时世界上先进的拿破仑炮,炮架经过重新设计,采用滑轨技术,能够确保射击时的位移很小,一队熟练的炮手,仅二十秒就能复位。   整条船有三层甲板,两侧上下两排各十门火炮,舰首舰尾各一门,火力还是非常犀利的,曾有人建议,把船命名为虎威船,被李信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他起的名字是战列舰,编号01,船号001!   顾名思议,战列舰就是纵向两列,排队打炮的战舰,世界上自大航海时代以来出现的战舰,本质上都是战列舰,后来的巡洋舰、驱逐舰等诸多舰种,是随着造船技术与火炮技术的提升才逐渐面世。   因001船是旧船改造而来,不算新建,因此李信没起中文名字,这些船的缺陷还是很明显的,抗风浪能力不如新船,在远洋中的危险性很大,缺陷还是很明显的,将来有能力造新船了,旧船要么拆解,要么卖给友好势力或国家。   李信带着柳如是刚从001号下来,通过在江里的一阵演练,船只各方面的性能远超福船,李信非常满意,却是苦了柳如是,那突如其来的大转舵,或是临时转向,让身娇肉贵的她,哪堪承受,即便是下了船,仍是俏面煞白,紧紧抓住李信的胳膊,强忍着胸脯间的阵阵翻涌。   “柳姑娘,是我的不是,没考虑到你的情况,下回你就留岸上好了。”   李信带着歉意,转头道。   “李公子难道嫌弃妾?你放心,妾会请高夫人教些武艺,下次绝不会再拖你后腿。”   柳如是丢了个白眼给李信。   不得不说,柳如是能名列秦淮八艳之首,不是没道理的,关键就在于她的那双眼睛,灵动异常,哪怕李信从未想过把柳如是纳入自己的大家庭,也被这一眼看的心神摇动。   “总司令,有李自成的消息。”   好在这时,黄海匆匆而来,奉上密信。   “哦?”   李信接过一看,深深叹了口气。   “可是罗汝才被李自成杀了?”   柳如是问道。   “嗯,你看看罢。”   李信点了点头,把密信递给了柳如是。   李自成邀请罗汝才与贺一龙赴宴,罗汝才称病不去,贺一龙倒是慷然赴宴,在宴笑甚欢之时,李自成以摔杯为号,后帐刀斧手齐出,活捉贺一龙,又威逼贺一龙带路,于清晨叫开樊城大门,闯军精锐悉数潜入,李自成则亲带二十骑入曹营,于帐中斩之。   李自成又身着素服为罗汝才发丧,哀哭不止,陈汝才通左,不得已之故,又抚汝才子如己子,曹营顿时大噪,大将杨承恩和罗汝才外甥王龙率人马奔向潼关,投降李仙风。另一大将李汝桂投奔左良玉,更多的将士却无法脱身,李自成把他们打散,与自己的人马混编在一起,吉珪被杀。   不久后,改襄阳为襄京,建国号新顺。   柳如是秀眉一拧:“这罗汝才果然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十余万人马,白白便宜了李自成,对了,李公子,这新顺听着很不顺耳,你说李自己怎么会以此为号?”   李信道:“李自成好谶语,刘伯温曾有一卦,遇顺即止,而宋献策宋献策精于六壬、奇门遁法及图谶诸数,很善于利用谶语邀取恩宠、鼓动人心,我想……必是宋献策攀附遇顺即止,献上顺为国号。”   “嗯~~”   柳如是点点头道:“我倒是想起了十八子主神器这一谶语,李自成以为那十八子就是他,不过妾窃以为,这谶语很可能说的是李公子呢。”   李信问道:“这算不算拍我的马屁?”   “你……”   柳如是气的跺了跺脚,这人怎么这么扫兴啊!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   李信换了副面孔,笑道:“李自成如称帝,必先认祖,我思来想去,就也李渊与李继迁适合当他祖宗,柳姑娘以为李自成会择谁为祖?”   柳如是冷着脸道:“这不明摆着是李渊么?”   李信摇摇头道:“我选李继迁,如果我猜对了,柳姑娘就别生气了,如何?”   柳如是哼道:“李继迁乃西夏太祖,李自成得了失心疯去认个党项人为祖?”   “李自成攻下西安必称帝,咱们看着便是,走罢。”   李信神秘一笑,便施施然离去,柳如是怔怔看着李信那自信满满的背影,满心不解,难道李自成真会认李继迁为祖?   ……   建号之后,李自成自称新顺王,设官府,治地理民,终于不打算放弃襄阳了,并厉兵秣马,为攻打潼关做着准备,又根据张鼐发回的信报,山东六府中,除兖州府位于黄河以北,其余青州、菜州、东昌、登州与济南五府已于七月底初步完成了招抚,编练军队三万人,加上李信在南京征的兵,荡寇军的兵力达到了十万之数,李信在军中,设立了师长。   炮兵是重中之重,李信设了两个炮兵师,每师加文职及后勤部派驻人员,合计八千五百人,按照解放军军区司令调换的原则,李信没让原来的旅长顺沿升为师长,而是让张全与费三分任一二师师长,步兵师则有八个,骑兵师与弓箭师各一个,师长依然是高桂英和江志,蒙古仆从军不算荡寇军的编制,海军独立成军,目前有万人,也不计入步兵序列。   而前锋营虽名为营,实际上已经达到了团的规模,亲卫连也是如此,达到了一营之数。   在崇祯十六年年初之时,李信下的命令就是练兵备战,再加上人数骤增,全军都荡漾起了一片练兵的热潮。   而此时的沈阳,已经渡过了短暂的炎夏,天气渐渐转寒了,皇太极的身体也随着天气的转变每况愈下,几乎每天都鼻子出血,很难止住,肝脏的位置动不动就撕裂般的剧痛,面色焦黄,火气也越来越大。   如果李信看到皇太极,很容易判断出不是肝癌就是肝硬化,可当时没有这样的认知,只诊断为邪毒侵体,什么药都给皇太极吃,不仅未有好转,反而加重了肝脏的负担。   布木布泰牵着年仅五岁的福临,清宁宫中出来,玉面布满了忧愁。   这不仅仅是皇太极的病情沉重,对她也极为冷淡,好在福临还是深得皇太极的欢心,否则她连清宁宫都进不去。   “额娘,孩儿想为阿玛去慈恩寺向佛祖祈福。”   福临奶声奶气的道。   慈恩寺是皇太极在位期间所建,是大清的皇家寺院。   “哎~~”   布木布泰幽幽叹了口气,这傻孩子啊,再大一些,见识了宫庭丑恶恐怕就不会这样想了吧,不过她虽然对皇太极没什么感情,却不好明言拒绝,于是苦笑道:“好,赶明儿额娘带你去,佛祖必能体会到你的诚意,赐福给你阿玛的。”   “嗯!”   福临连点着小脑袋。   “哎,可记得阿巴亥大妃没?”   “干嘛提这事?”   “阿巴亥大妃为太祖殉了葬,听说皇上好象也有意挑选妃子为他殉葬呢。”   布木布泰正走着,突然宫墙的拐角传来了小声议论,布木布泰顿时心中一动,紧了紧牵着福临的手,示意他不要发出动静。   福临会意的轻点小脑袋。   布木布泰这才小心翼翼的走过去,贴着墙角一看,几个宫女背对着自己,看不清脸面,正在议论着阿巴亥的事,当即顿住脚步,侧耳听了过去。 第二六五章 手刃老憨   “皇上四位娘娘中,皇后端庄秀丽,主持内宫事务从无差池,深得皇上喜爱,皇上肯定不会以皇后娘娘殉葬。”   “是的,西宫贵妃娘娘曾向皇上进献了他们汉人的传国玺,有大功于我大清,皇上也不会以大贵妃殉葬。”   “次东宫淑妃娘娘位居第四,是大贝勒代善的劝说,皇上才纳了淑妃娘娘,因此看在大贝勒的面子上,皇上也不可能拿淑妃娘娘殉葬。”   “照这么算呀,就只剩下次西宫庄妃娘娘了。”   布木布泰顿时头脑中轰的一声炸响!   是啊,只剩自己了,皇太极崇德五宫,宸妃已于两年前去世,还剩下四妃,当然了,皇太极的妃子远不止四人,但其余的妃子不是蒙古人出身,也不姓博尔济吉特氏,没有封号,上不了台面。   “嘿嘿,这庄妃呀,其实挺可怜的,从来就没得到过皇上的宠爱,皇上只爱她的姐姐宸妃娘娘,要不然又怎会让庄妃去劝降洪承畴?”   “哎,好好的名节毁喽,谁知道她们在牢里做过什么,反正从那次之后,皇上再也没碰过庄妃,一个失宠的妃子,不拿她殉葬还能拿谁,我猜庄妃的劫数是躲不过喽。”   “可惜了福临小贝勒,那么俊儿的一个娃,幼年就没了额娘……”   布木布泰听着那议论纷纷,面色煞白,浑身颤抖,脑海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我不想死,我还年轻,我才三十岁啊,皇上圣驾去了,我还能当皇太妃,荣养一辈子呢!’   布木布泰的深心中,有个声音在呐喊,渐渐地转化为了怨恨!   ‘海兰珠那骚狐狸到底有什么好?我哪里不如她?皇太极,我嫁给你时冰清玉洁,可那海兰珠是林丹汗的妃子啊,她的身子早给林丹汗破了啊!’   ‘不是你让我去劝降洪承畴的吗,把人使完了就当抹布一样丢一边去是吧?’   ‘我不是阿巴亥,既没有成器的儿子,又没什么野心,凭什么让我去殉葬,我只想好好活着,我不服,我不服啊!’   布木布泰没注意到,她的脸色已经狞狰可怕,小福临正惊恐的看着她,她更没意识到,几个宫女哪来的胆子私下里议论皇太极,还又恰巧堵着她回宫的路议论!   这时的她,不象个皇妃,而是如个偷听的宵小,拉着福临,从原路退回,小心翼翼绕了过去。   回到宫里,福临问道:“额娘,您要和阿玛离开皇儿么?”   “不会的,不会的,呜呜呜~~”   布木布泰抱住福临,失声痛哭起来。   不知不觉中,三日一晃而过,这三日里,布木布泰食不知味,睡不安寝,整个人憔悴了许多。   傍晚,用过膳后,布木布泰准备去福临的去处,毕竟她已经认定自己要去殉葬了,和爱子能多相处一会儿,就是一会儿。   “娘娘,王公公求见。”   这时,一名宫女在外施了一礼。   王公公是汉人,四十来岁,白白胖胖,原是明朝驻沈阳的太监,沈阳城破之后,投降了清国,被调来服侍布木布泰。   “快请!”   布木布泰对王太监还是很敬重的,时常向他打听南边的逸事和盛景繁华,也偷偷跟着学习汉语。   “是!”   宫女施礼,转身而去,不片刻,领回了王太监,还有身边的一个小太监。   这小太监,身材高大,面容刚毅,但是帽子戴的很低,看不到上半边脸,也没法辩认,布木布泰只是有种熟悉感。   “奴婢有密事奏报娘娘……”   王太监向上施礼,话到半途,向左右看了看。   “你们先下去罢。”   布木布泰会意的挥了挥手。   宫女施礼退下。   王太监还不放心,又到外面探看一番,确定无人,才站定,把门反手关上。   布木布泰现出了怒容,自己再不受宠,好歹也是崇德第五妃啊,还没被殉葬呢!   正当她要发作的时候,那名小太监已摘去了帽子,顿时,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这……是你?多尔衮,你怎么来了!”   小太监正由多尔衮装扮,特意把胡子刮的干干净净,看着布木布泰,微微笑道:“听说娘娘将有大噩临身,臣特意来看一看。”   “你……宫里是你能来的地方么?快回去,你不要命了?”   布木布泰压低声音喝斥,但心底,还是淌过了一股暧流,她与多尔衮之间,没有任何明言,可是一道眼神,便已知晓了彼此心中所想。   “大玉儿,你瘦了!”   多尔衮幽幽叹了口气。   “你……你走,你走!”   布木布泰突然鼻子一酸,推着多尔衮就向门外走。   多尔衮紧紧抱住了布木布泰!   “放手,放手啊,你要死了是不是?”   布木布泰挣扎拍打着,却压低声音不敢放声喊,渐渐地,不动了,仰起俏面,柔声道:“你是在我临死前,过来看我的吗?”   “我舍不得让你死。”   多尔衮的眼里,现出了一抹悲哀之色。   布木布泰摇摇头道:“你舍不得又能怎样呢,老憨一道旨意,谁能违抗,我只想拜托你一件事,帮我照顾好福临。”   多尔衮苦笑道:“怕是要辜负你了。”   “为何?”   布木布泰不解道。   多尔衮叹了口气:“这两年来,老憨对我三兄弟不停的打压,老大和老三几乎废了,只有我的正白旗还算完整,你以为老憨会放过我么?”   布木布泰道:“你这两年来,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除了正白旗,你所有的事务都交出去了,甚至正白旗的旗务也交由下面的都统打理,并屡屡放言,可随时交出正白旗旗主之位,你如此小心,难道老憨还不能容你?”   多尔衮摆摆手道:“你是老憨的枕边人,怎不明白他的为人,要说雄才大略,老憨比起父皇有过之而无不及,但若说心胸狭小,又沾染了南朝历代帝王的通病,老憨就是我们满洲的汉武帝啊。   如果豪格能有老憨的五成本事,那倒也罢,没必要搞的腥风血雨,可安安生生的把江山交给他,偏偏豪格性情残暴,遇大事优柔寡断,无统筹全局之能,逼迫老憨只能在临死之前,为豪格上位扫清障碍。”   布木布泰心生绝望,紧紧抱住了多尔衮,泪水滚滚而出。   “我们……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   多尔衮拍着布木布泰的肩膀,吞吞吐吐道。   布木布泰是个聪明的女人,又出身于科尔沁贵族,一听就明白了,连忙道:“你是说,老憨的遗诏未下……”   多尔衮认真点了点头。   布木布泰一阵畏惧涌上心头,多尔衮要做的事,无须多说,她本能的想跑,但是多尔衮紧紧扳住她的肩膀,不让她走,目光炯炯直视于她,仿佛看透了她的内心。   布木布泰低下脑袋,慌乱道:“老憨身边能人无数,若是事泄,不知有多少人会人头滚滚!”   多尔衮淡淡道:“反正你我都活不成,福临也将无依无靠,别人的生死,与我们何干,我们搏一把,最坏的结果依然是死,但若坐着等死,就真的什么希望都没有了。”   “你已有了定计?有多大的把握?能成么?”   布木布泰知道多尔衮足智多谋,问道。   多尔衮自嘲般的笑道:“天下哪有万无一失之事,就如这皇位,本该是我的,可惜父皇死的太早,呵,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依多铎的原意,是让你下毒,把老憨毒死,但老憨身边必有人为他试药,再说你奉上的药,他也未必会用,所以我觉得,还是用最简单,最直接的方法为好。”   “嗯?”   布木布泰看了过去。   多尔衮道:“我三兄弟伴作福临的随身太监,跟随福临入清宁宫,仗着武艺,手刃老憨,细节容臣稍后向娘娘禀来,若有不妥之处,娘娘也可当场指正!”   布木布泰浑身一震,满脸的犹豫之下,还隐藏着一丝难言之隐。   多尔衮又道:“老憨若死,我三兄弟愿拥立福临为帝!”   “好,你说吧!”   布木布泰担心的正是这一点啊,如果老憨死了,多尔衮继位,对于她除了不死,又有什么意义呢,而福临继位,她就是圣母皇太皇,可以临朝称制! 第二六六章 入清宁宫   “额娘,额娘,我要见阿玛,我要见阿玛,呜哇哇~~”   两日之后,睡梦中的福临突然大哭起来,不用说,必然是做了噩梦。   布木布泰有些紧张,但很快就深吸了口气。   福临的噩梦是她弄出来的,原理其实很简单,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这一点在大人身上并不明显,因为大人的念头纷杂,每天想到的事情太多,不可能每一件都在梦中具现,可是小孩子就不同了。   小孩子的心思纯粹,想法也很少,于是王太监近两日来,每日都给福临讲恐怖故事,要知道,太监的口才是相当好的,讲的活灵活现,给福临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象,仅仅两日,噩梦就来了。   之所以弄的这么麻烦,是多尔衮担心布木布泰的宫中,有皇太极的耳目。   “把小贝勒叫醒!”   布木布泰向服侍的宫女吩咐。   宫女做这事驾轻就熟,轻轻一拍,福临就醒了过来,迷茫着小眼睛向四周看了看,就嘴一撇,哭道:“额娘,孩儿梦见阿玛了……”   “不要说,不要说!”   布木布泰打断,美眸中却浪露出一丝期盼之色。   果然,福临继续哭道:“孩儿想去拜见阿玛,有神仙对孩儿说了话,要转告阿玛!”   “嗯?”   布木布泰有些意外,这小子不简单啊,居然梦见了神仙,别不真是个龙种吧?”   不过布木布泰仍是一口回绝:“都这么晚了,你阿玛恐怕早已睡了,有什么话,明儿一早再说吧。”   “呜呜呜,孩儿要见阿玛~~”   福临继续哭。   王太监也从旁小声道:“娘娘,说不定明儿一早小贝勒爷就忘了,要不……奴婢先去清宁宫问一下皇上睡了没。”   “嗯,也好,切莫打扰皇上!”   布木布泰迟疑半晌,才勉强点了点头。   王太监告辞离去,在他出宫不久,就有一名宫女悄然离去,看那急匆匆的脚步,竟比王太监还要先到,布木布泰自然在自己的宫里也有耳目,听得这事,面色沉了下来,也更加的确信,皇太极真有拿自己殉葬的心思,否则又何必收买自己的宫女监视自己呢?   同时心里也暗自庆幸,亏得多尔衮深谋远虑啊,要不然自己突兀的带着福临去求见皇太极,怕是连面都见不到。   不片刻,一名清宁宫的太监跟随王太监回来,传皇太极口谕,宣庄妃与福临入清宁宫觐见。   崇德第五妃与小贝勒去清宁宫觐见皇帝,自然不能太寒酸,车驾仪仗,林林总总数十人,只是大多数人都没在意到,队伍中多出了一个陌生的太监和两个奇丑的宫女。   这两个宫女,长着马脸,骨架子虽然不算太大,却比寻常女人高了不少,走路僵硬,全无女子的窈窕之美,不过一来,满女本就丑陋,二来,黑夜中也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   一行人默不作声,来到清宁宫,车马仪仗被留了下来,跟随布木布泰与福临入宫的,只有王太监与那陌生的太监和两个丑宫女,这是符合规矩的,并没人阻拦,到了皇太极寝殿外,这四人也被留住,只放了布木布泰与福临进去。   八月份,沈阳的夜间秋风大作,穿梭在宫室之间,发出了呜咽呼啸声,王太监看了眼那三人,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今晚自己在赌命,不过输了又如何?   自己只是个太监,孑然一身,无非一条烂命罢了,但若是赢了,在将来的皇宫中,自己就是总管大太监。   他不怕被灭口,因为那三位王爷与庄妃既合作,又互相牵制,谁都不敢冒然对他下毒手,否则将引来另一方的忌惮。   也就是说,他、庄妃与阿巴亥三子,隐隐构成了一个三角平衡关系。   前期的准备是他做的,包括让宫女故意说阿巴亥旧事,也是他安排,从目前来看,一切顺利,但成事的关键,还在那三位王爷身上。   王太监不由偷偷翻眼,看了过去。   阿济格的身材最为高大,扮作个太监,多尔衮与多铎较为瘦小,扮成宫女,脸上扑着厚厚的粉,胸脯没做任何掩饰,毕竟世界上有一种女人叫做平胸女,虽然不多,却也不少见,没必要硬塞两个馒头进去,只是在胸前的衣服里,缝了些棉花,使得触感有些软。   这就足够了。   三人肃立在寒风中,默不作声,实则内心极不平静,他们和王太监不同,王太监死了只是一个人,他们若事败,就相当于阿巴亥一脉将被斩杀殆尽。   其实凭心而论,轼主这事不是逼不得己,轻易不会有人去做,可是没办法,皇太极逼的太紧,自继位之初,就处处针对阿济格,明明是三兄弟之首,却不列于八大贝勒。   多铎的镶白旗则被皇太极借着临清城下,图尔格全军覆没一事,杀的杀,分的分,只剩下几个牛录了,力量被削弱到了极致,唯有多尔衮的力量还算完整。   随着皇太极的身体每况愈下,明眼人都能看出,多尔衮也难以保全,即便他小心翼翼不犯错,皇太极找不到借口,但只要立下诏书,死后由豪格继位,多尔衮仅凭正白旗一旗之力,又能有什么作为?   三兄弟都是桀骜不驯之辈,哪甘心被皇太极屠宰?又因阿巴亥被逼死,使得他们错失皇位一事,把仇恨埋在了心底,拼死一搏理所当然。   起先想过收买皇宫乃至清宁宫的守卫,直接带人冲入宫,把皇太极杀了,但是自宋以来,已然不比汉唐,发动军事政变几乎不可能成功,反倒是收买宫女太监往往能成大事。   比如梃击、红丸、移宫三大案,都是收买内部人做的。   再如崇祯第六子朱慈灿,两岁夭折,对外的说法是崇祯向勋贵索饷,逼死武清候李国端,引发九莲菩萨震怒,收去朱慈灿性命警告崇祯,不要待自家人太刻薄,可是清庭布于北京的细作探听到了另一个版本的说法。   崇祯抄了李国端的家,尝到甜头,准备对勋贵威畹继续下手,这群人大为恐慌,贿赂后宫妃嫔,周后不敢参与,田妃因巧言劝说,罚入冷宫,勋贵威畹被逼上了绝路,索性趁朱慈灿生病之时,玩了一出装神弄鬼的好戏。   据说当夜,月光皎洁,树影在窗上摇晃,屋中出奇的寂静,一位身穿袈裟模样的女菩萨和两个打扮奇怪的仙女,悄然入屋,将慈灿摇醒。   小儿看到三个陌生可怕的面孔和奇异装束,大为惊恐,正要大哭,一个仙女怒目威吓:“不许哭,哭就咬你!”   女菩萨也严厉道:“我是九莲菩萨,皇上待外家刻薄,我要叫他的皇子们个个死去!”   她说得又重又慢,连说三遍,以冷酷瘆人的声音问道:“记住了么?”   慈灿哭道:“记……记住了。”   又一仙女严厉道:“记清,九莲菩萨要叫你死,也叫个个皇子都死!”   随即那菩萨将慈灿身上的红罗被子一拉,蒙住了他的头,慈灿不敢探出头来,在被中大声哭叫,过了一阵,蒙在他头上的被子拉开了,他看见床边站着最疼爱他的奶母和两个最会服侍他的都人。   奶母将他抱起来,问他看见了什么,慈灿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说他看见了九莲菩萨,并将九莲菩萨的话反反复复地述说出来。   奶母和两个都人惊惧,向年长的宫女禀报此事,大家都认为是李太后显灵,又禀报给田妃,天亮禀报给崇祯,崇祯脸色如土,大惊,也认为是李太后显灵,捶胸顿足,后悔不己,不仅去宫中的九莲菩萨像前忏悔,还不顾外戚封爵只有一代,传两三代已是特恩,竟下令传万代,可纵是如此,也没有救得了慈灿的性命。   小皇子受惊吓而死!   崇祯彻彻底底的败下阵来。   这事给了多尔衮灵感,让他意识到发动政变的诀窍在内不在外,不用在乎外部兵马,只须悉心收买宫女太监,毕竟侍卫等闲进不得内宫。 第二六七章 灌下毒药   三兄弟暗暗观察着站门外的两名太监,还有殿内一重门前的两名宫女,思忖如何以最利索的方法出手,耳边也隐隐传来宫内细碎的说话声,虽听不大真,却都知道差不多了。   皇太极拖着病躯,不会交谈太久。   果然,啪的一声,宫内传来了药盅摔落地面的声音,这是约定的信号,由布木布泰佯作失手打碎药盅,给外面传达动手的信号。   皇太极的嘟囔低骂刚刚传出,阿济格与多铎相视一眼,双双一个电步,箍住了两名太监的脖子,又从靴筒里各自拨出一枚薄薄的钢片,就要扎下。   进清宁宫,三人不敢带武器,能夹带钢片已是极限了,不过钢片打磨的很锋利,用的好,亦能一击毙命。   “且慢!”   王太监突然唤住,便道:“两位王爷,能不死人还是尽量不死人,否则不好交待。”   阿济格与多铎看向了多尔衮,多尔衮身体不好,武力非他所长,他的作用是谋断。   略一沉吟,多尔衮道:“快些,莫要耽搁!”   王太监赶忙劝道:“今次之事,若成了,英王爷、睿王爷与豫王爷必保尔等荣华富贵,若事泄,作为守门太监,纵刺客入清宁宫,哪怕出声示警,惊动了里面那位都没用,被活活杖死算走运,千刀万剐也属寻常,若愿随三位王爷,立刻点头。”   两个太监都明白王太监说的是事实,宫里就是这样不讲规矩,因为太监是家奴,主人不高兴,可以随时把太监打死,更何况皇太极受病痛折磨,脾气更加暴躁,发生了刺杀这种事情,整个清宁宫的太监怕是都要被打死。   这两个太监也是汉人,对于满洲人还谈不上忠心,服侍谁不是服侍?一边是死,一边是有可能得到荣华富贵,根本不用太多的犹豫,均是忙不迭的点头。   “快进去!”   多尔衮低喝道。   阿济格与多铎虽然松了开手臂,但仍紧跟在两个太监后面。   六人入了宫门,第一重门前有两名宫女,以同样的方法控制在手,再入第二重门。   第二重门前没有人了,直接推门进入,满屋子,都是浓郁的药味,最里面的龙床上,卧着皇太极,床前跪着布木布泰和小福临,另有两个宫女站在一旁。   “上!”   事己至此,已没了任何退路,多尔衮猛一挥手。   三个太监与两个宫女冲上前,一把控制住床边的两个宫女,揪着膀子捂着嘴,不让说话,皇太极也是面色大变,腾的坐了起来。   “布木布泰,你要……轼朕?”   皇太极还没认出多尔衮三兄弟,厉声喝道。   福临见着这变故,呆住了。   布木布泰先对着福临轻声笑道:“孩儿,别怕,额娘和你阿玛做游戏呢,来,先闭上眼睛,嗯,对,好孩儿,听话,额娘呀,再堵住你的耳朵,带你去一个神秘的地方,你别动,听见额娘叫你,你再来找额娘,找到了,就给你吃你最爱的千层糕,好不好?”   “好!”   福临到底是小孩子,期待的点头。   布木布泰拿手帕扎住福临的眼睛,再用棉花球塞住耳朵,牵着福临去了一边。   整个过程,可能是担心福临的安危,皇太极并未说话,待得母女俩去往了偏殿,才惊疑不定的打量向了站面前的一群人。   多尔衮三兄弟相继去除了伪装。   “原来是你们?”   皇太极大惊,鼻子又流出了血。   以往会有宫女替他擦拭,可今次没有,他自己擦了擦暗红色的血液,连连点头:“好,好,朕倒是小看了你们,你们想怎样?难道还敢轼君?”   阿济格破口大骂:“当年你侥幸得了皇位,就该老老实实的做个共主,可你野心勃勃,大杀异己,我们……也是被你逼的!”   多铎也怒道:“我们三兄弟哪里招惹了你,甚至在你继位之初,还鼎力支持你,可是没多久你就露出了凶残本性,想我大哥为大清立下功勋无数,却因为我主持了一场婚礼,你就夺他的爵位,之后又立下累累战功,却只受封郡王,还不是旗主!   而我呢,就因图尔格不慎中伏,被你株连,几乎剥光了家底,我二哥为大清兢兢业业,出谋划策,却被你视作眼中钉,你这样狭小的心胸,又怎配为大清之主?”   皇太极哼道:“朕是大清皇帝,雷霆雨露,俱是君恩,赏你,你拿着,罚你,你受着,你算个什么东西,朕何须你来指责朕的行事?”   多尔衮拱手道:“皇上,臣等今日行此非常事,也是迫不得己,将来豪格继位,必不容我三兄弟,臣等冒犯,还请皇上恕罪,皇上也莫要叫喊,平平静静的去,大家都好,免得遭了乱,尸身难以保全。”   “你……逆贼!”   皇太极怒极,鲜血从鼻孔中喷射而出,颤抖的手指指着面前的三人,渐渐地,目中现出了悲色。   想他一代雄主,以恢复大金国为己任,耽精竭虑,手段尽出,收复蒙古为己用,庞大的明朝在他面前,几无一胜,关外土地尽丧,却不料,今夜竟要死于妇人与宵人之手!   他不甘心!   可是又能怎样呢?   所谓的皇权,是建立于万万人之上,没有人,皇权就是个屁!   正如这一方寝宫,十来丈方圆,换了外面的任何一处,他只要跺一跺脚,关外的土地就要颤三颤,他只要发怒,大清就要人头滚滚,而此时,偏偏被束缚于十来丈的方圆内,无所作为,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杀!   皇太极看着多衮,深吸了口气道:“恐怕朕去了之后,就由你来做皇帝了吧?”   这话无比恶毒,哪怕是亲兄弟,在皇位面前也不会手软,但出乎皇太极的意料,阿济格与多铎未有任何异色,反以看白痴般的眼神看着他。   多尔衮拱手道:“皇上高看了我,这大清朝的皇帝,自母妃阿巴亥被逼死之后,便与我们三兄弟无缘,我们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活着。”   “哦?朕死之后,谁为帝?”   皇太极问道。   多尔衮微微一笑:“新主刚刚皇上已见过,正是庄妃之子福临。”   “难怪……难怪,难怪这贱人会与你同谋来轼朕!”   皇太极喃喃着,眼里射出澈骨的仇恨!   多铎冷冷一笑:“皇上,若非你步步紧逼,臣等怎会采此下策,行了,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让臣送皇上上路吧!”说着就与阿济格欺身上前,一个从后面扳住皇太极,另一个从怀里掏出个瓷瓶。   皇太极奋力挣扎,可是他有病在身,又年届五旬,哪是年轻力壮的阿济格与多铎对手?   “皇上,这是专为您调配的鹤顶红,由臣弟服侍皇上饮用!”   阿济格狞笑着,一把捏开皇太极的嘴,把一瓶子鹤顶红灌了进去。   “呜呜呜~~”   皇太极卡着自己的咽喉,拼命想要吐出,可这只是临死前的挣命,不片刻,就七窍流血,脑袋一歪,软软瘫在了床上!   兄弟三人相视一眼,无不吁了口气,皇太极死了,哪怕贵为皇帝,可是谁会为一个死人调查真相呢?   谁都知道皇太极有立豪格为储的意思,而豪格生性残暴,喜怒无常,即便是正黄、镶黄与正蓝三旗,也不是没有反对豪格继位的声音,另五旗的反对力量更大,所以济尔哈朗捂盖子还来不及,不可能去掀盖子。   否则一旦真相揭开,阿济格、多尔衮与多铎抄家灭族,豪格的势力将大涨,济尔哈朗是只老狐狸,他知道怎样做才是最正确的。   想通了这个关节,兄弟三人心底的最后一丝担心放下,相顾一笑,多尔衮向那些太监和宫女道:“皇上突发急症,呼叫医师不及,于梦中殡天,你等暂勿声张,待我们离去一个时辰之后发丧,本王必保你等性命,若是出了差池,谁也救你们不得,可明白?”   “是!”   几个太监连忙施礼应下,他们只能指望多尔衮了。   多尔衮转头笑道:“大哥,老三,我们先接庄妃娘娘与小太子回宫!”   “哈~~”   阿济格与多铎欢喜的一笑,随多尔衮而去。 第二六八章 周菡有了   (谢谢好友夏末,秋至。的月票~~)   崇德八年八月初九,皇太极无疾而终,猝死于清宁宫,次日,诸王贝勒、福晋分别于崇政殿、清宁宫与大清门举哀服丧,遗体傍晚装殓入棺,梓宫安放在崇政殿后,诸朝臣哭临三日,诸王官员回府邸、衙门和大政殿斋戒,诸王还率固山额真每日黎明哭临一次。   又有章京敦达里、安达里二人幼蒙皇太极恩养,不忍永离,遂以身殉死。   但不出三兄弟所料,除了豪格,没人愿意把事情闹大,都想着以对自己最有利的方式,推举出下一任的君主,即便是布木布泰和福临曾于皇太极死前入宫觐见,有一定的嫌疑,却在济尔哈朗的主持下,也只是询问了几句,便不了了之。   范文程感受到了深深的寒意,因受皇太极器重,得罪过多尔衮三兄弟,他很想为豪格谋划,但他是汉人,是奴才,主人争家产,哪轮到奴才操心?   他相信,自己真要敢插手进去,无论是多尔衮,还是济尔哈朗,都会毫不犹豫的斩了他,即便是豪格也不会帮他,因为他是奴才。   与之相反,洪承畴则是长舒了口气,皇太极在世时,对他猜忌防范,从不任用,如今皇太极殡天,他觉得自己可以大展抱负了。   十五深夜,洪畴承秘密潜入睿亲王府,与多尔衮彻夜长谈。   又过两日,群臣给皇太极上庙号太宗,进谥应天兴国弘德彰武宽温仁圣睿孝敬敏昭定隆道显功文皇帝,皇位争夺战全面打响。   豪格身为皇长子,有两黄旗支持,自然不甘人后,但多尔衮素来雄才大略,又是努尔哈赤的嫡系子嗣,两白旗力挺多尔衮,也得到了一部分人的支持,而济尔哈朗态度暧昧,稍稍偏向豪格,在这样的情况下,多尔衮出于大局考虑,愿意放弃皇位争夺,推举福临为帝。   福临是个五岁的小孩,登极称帝,各方都能接受,皇后哲哲被尊为母后皇太后,布木布泰被尊为圣母皇太后,多尔衮与济尔哈朗分任辅政亲王,定次年年号顺治。   手握大权,多尔衮进行了一系列眼花缭乱的操作,他将正蓝旗降入下五旗,将多铎率领的镶白旗升入上三旗,皇帝亲领的两黄旗,归幼主福临继承,但福临尚幼,旗务暂由多尔衮主持,再加上多尔衮领正白旗,使得他手上的力量达到了四旗之多,而豪格虽有索尼、鳌拜等多人支持,却无所作为,让他的支持者对他大失所望。   很快的,皇太极驾崩的消息传入中原。   崇祯呆呆坐在龙椅上,喃喃念叨:“迟了,迟了,老憨,你为何不早死两年?”   在他的认为中,皇太极驾崩,清国要乱一阵子,暂时无力攻打南朝,如果搁在两年前,大明还有足够的力量放手清剿流贼,而眼下的大明已分崩离析,他的诏令出不了北京城,皇太极之死,让他更加烦躁。   “哈哈哈哈~~”   “老憨死了,合该大哥取得天下啊!”   刘宗敏哈哈大笑。   李自成眉头皱了皱,自己都称王了,是新顺王,不是闯王那样的绰号王,是正正经经的王,刘宗敏该称自己殿下,或王爷才对,怎么还称自己大哥?   “姐夫应立即兵发潼关!”   高一功拱手劝道。   李自成心生不快,暗道谁他娘的是你姐夫?   紧跟着,双喜又道:“义父,老憨死了,满清内部必大乱,义父确应抓住机会,及早于西安称帝啊!”   李自成无奈之极,挥挥手道:“明日兵发潼关!”   傍晚时分,正用着膳,李信也接到了皇太极驾崩的消息,他没太多的想法,这本是历史上的事实,对大清也几乎没有影响,甚至因多尔衮失去了压制,大清才真正迎来了爆发期,这并不是说皇太极不如多尔衮,而是所处的位置不同,立场也不同。   皇太极是大清皇帝,年龄已过了五旬,失去了进取之心,凡事求稳。   多尔衮仅三十出头,年轻气盛,又长期被压制,一朝掌权,锐意进取,而且他不是皇帝,要想证明自己,只有立下泼天奇功,因此从这个角度来讲,皇太极死了有利于大清,不利于中原。   李信曾在明报上连载庄妃情史,是存有中伤多尔衮,将之除去的心思,可惜明报未能流传到关外,没起到作用,他也没法左右关外的局势。   “老憨死了,这是好事啊!”   但别人不是这样想的,慧英便雀跃道。   “嗯!”   柳如是也重重一点头:“老憨是清国的一代雄主,英年暴毙,又没立下继承人,怕是要有一阵子乱了。”   如今的柳如是,几乎融入了李信的家庭,与李信之间,似知己,又似闺蜜,超然于男女之外,又时不时有些暧昧,她很满足,心里充满着快乐。   她小心翼翼的维系着与李信之间的关系,既不过界,也不生疏,这样的关系,让她很珍惜。   李信剥了只盐水虾纳入口中,一边嚼着,一边道:“我倒不这么认为,老憨毕竟年纪大了,锐气已失,清国恰于此时换上一个锐意进取的领头羊,并非祸事。   我猜……很可能是多尔衮执政,而且洪承畴受皇太极猜忌,今皇太极已死,必然会投入多尔衮麾下,此人的能力大于范文程,多尔衮加洪承畴,远不是皇太极加范文程所能相比,我们万万不能掉以轻心。”   “嗯~~”   周菡点头道:“李自成必然会在冬季来临之前攻打潼关,以如今的明军来看,断然守不住,李自成立国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他即便立了国,自己也清楚并不是相公的敌手,只有灭了大明,他才能声势大涨,或有些机会,同时他手下的兵将也会出于建功立业的需要,推动他向北京进军,所以或,北方又要多事了……”   正说着,周菡突然秀眉一拧,呕呕干呕了几声。   “这……”   众人相互看了看,彩衣还道:“周姐,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要不要请医师帮你搭个脉?”   “别忙!”   高桂英摆了摆手,径直走了过去,仔细盯着周菡看了半晌,直看的周菡浑身发毛,才问道:“你是不是有了?这段日子……月事有没有推迟?”   周菡的俏面染上了一酡晕红,看了眼李信,便小声道:“前几天就该来的,到现在都没来。”   “哈,那多半是有了!”   高桂英就象自己怀孕了一样,满脸欢喜。   周菡怀孕了,还是第一个怀孕,众女纷纷道贺,李信也如释重负般的松了口气,这么久了,身边三个女人的肚皮都没动静,让他的压力很大,甚至他还一度怀疑自己也如项少龙般,因穿越失去了生育的能力,这对于一个即将建立的王朝来说,无疑于灭顶之灾,但周菡有了身孕,让他证明了自己的健康体魄。   不过李信敏锐的觉察到,红娘子与慧英的神色较为勉强,于是笑道:“你俩也别急,早晚会有的,从现在开始,我就好好开垦你们这块田,争取在我北上之前,叫你们一人怀上一个。”   “相公!“   “李公子!”   红娘子与慧英双双娇呼。   柳如是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有些羡慕,又有些不安,摇了摇头,问道:“李公子,你打算何时北上?”   李信沉吟道:“明年吧,我就担心未必能赶得上菡姐生产……“   周菡笑道:“相公,你不必担心妾,男人做大事要紧,妾会照料好自己的。”随即就摸了摸扁平的肚皮,仿佛真有了个生命在里面。   红娘子瞥了眼彩衣彩裳,抿嘴笑道:“相公,周姐交给我照料便是了,而且你这一去,至少一年半载,这两姑娘身子骨还是有些弱,不宜随你远行,今晚……你把她俩收了吧,跟了你这么久,也该有个结果了。”   顿时,彩衣彩裳的脸红了!   孙荻翻了眼李信,嘴里嘀咕着,不知在说什么。 第二六九章 心学   (谢谢好友5335YN的月票~~)   天际透出了微微清光,李信自然醒,感受着一左一右伏在他怀里的美人儿,一种难言的满足由心底滋生出来。   其实在前世,别说一拖二,更荒唐的他都经历过,但两世为人的他,性情已经有了很大的变化,有时他都搞不清,到底是自己夺舍了原主李信,还是原主的神魂吞噬了自己。   他只觉得自己的这一世,越来越有情了,心也越来越软。   当然,任何事物都是相互作用的,在前世,他看中的是女人的姿色,那些女人看中的则是他的权势,他的钱,完全不存在心灵上的交流。   而这一世,红娘子、周菡、高桂英、慧英……   哪个不是对他有情有义?   李信的心,也因她们而柔软,情义渐渐填满心间,与昨夜的极致享受相比,李信更在意相拥而眠的感觉,那是心与心的交融。   嘴角带着笑容,李信小心翼翼的抽出胳膊,唯恐惊动两个美人儿,但还是惊动了。   “公子,你醒啦!”   彩衣睁开迷朦的睡眼,迷迷糊糊道。   “嗯,你们睡你们的,我该起床练功了。”   李信微微一笑,正要起床,那半边身子却被彩裳拽住了,并道:“公子,你稍等一会儿,妾和彩衣服侍你穿衣。”   李信前世曾在一本书上看过,女人除了做那事,无论如何都不要在男人面前果露身体,很多女人结了婚不讲究,认为做都做了,看都看了,又是自己的老公,没必要保持矜持,却是忘了,距离带来美感,结果渐渐地,男人看多了,失去了兴致。   彩裳正是深得此中之妙,抱着被子遮在胸前,当李信转头看来的时候,还嗔道:“公子,不要看,妾没法穿衣啦!”   李信嘀咕道:“昨晚不是看了么?‘   “那不一样!”   彩裳红着脸道:“昨晚是昨晚,现在是现在,公子,快把头转过去。”   李信转回头。   彩衣却也羞道:“公子,别看妾,妾也得穿衣服侍公子呢,要不,公子先闭上眼睛吧!”   李信并不过于逼迫,闭上了眼睛。   一阵悉悉率率之后,二女穿上衣服,又服侍李信穿衣梳洗,细心而又体贴,让李信暗叹一声,温柔乡果是英雄冢啊,当然了,这不能怪女人,女人对你好,你还怪人家引诱你,这是什么逻辑?要怪,只能怪男人管不住自己的裤带。   匆匆用过早膳,李信站桩打拳,除了不得己的原因,练功几乎不会停,虽然以如今的身份,基本上不用他来冲锋陷阵了,但坚持练功有两个好处,一是练心,保持着积极向上的姿态,以免安于现状,二是锻炼身体,尽量活的长。   练完功之后,李信拿了篇文章给慧英发表,叫做《论唯物辩证法》,第二天,这篇文章发表出来。   目前的明报,成了心学与理学过招的擂台,由李信在数月前引发的对理学的批判,渐渐演变为了心学与理学之争,这有悖于他的初衷,于是发表唯物辩证法。   唯物辩证法有三大规律,对立统一、质量互变和否定之否定,考虑到当时的社会特征与实际情况,李信只选择对立统一发表,但纵是如此,也引来了议论如潮。   又过三日,柳如是正向李信请教着唯物辩证法,李信索性把孙荻找来教她,两个女人讨论的热火朝天,黄海匆匆来报:“总司令,顾炎武与黄宗羲求见。”   “哦?”   李信看向了柳如是。   柳如是从旁道:“李公子,宁人兄与太冲兄精通心学,必是为唯物辩证法而来,二人虽同为复社成员,但是与陈贞慧、候方域等沽名钓誉之辈是不同的,是真正做学问的人,既然来了,不妨见一见。”   李信又看向了孙荻,意思是自觉点回避。   孙荻却是哼道:“荻儿也想见一见当世心学大家,再说……人家已经不是小姑娘啦,总不能一辈子躲在后面不见人吧?”   “说的也是!”   柳如是笑着牵起了孙荻的手。   “快请。”   李信这才点了点头。   “得令!”   黄海施礼离去,不片刻,领着两名气宇轩昂的读书人前来。   对于这二人,李信如雷贯耳,这不仅仅出于他们的虚君思想,还在于明亡之后坚持反清复明,虽然没起到太大的作用,可是有这份心的,当世又有几人呢?并且始终甘于清贫,拒不仕清,为他们的人生划上了完美的句号。   顾炎武约三十出头,黄完羲年龄稍大些,二人一路走来,也在观察着李信,一袭普普通通的儒袍,负手立于阶前,腰背笔挺,眼神柔和,怎么看都不象是一名南征北战的统帅,更象是儒雅的士子。   柳如是则一袭素色碎花长裙,发间的点翠衬托着高雅的气质,与李信站一起,仿如一对壁人。   士子圈中,很多人都在猜测柳如是与李信的关系,不相信柳如是真给李信当了秘书,顾黄二人也是如此,交换了个了然的眼神之后,又诧异的看了看孙荻,双双施礼:“昆山顾炎武,余姚黄宗羲见过李司令。”   “李某早闻两位大名,今日一见,得尝夙愿,来,里面请!”   李信笑呵呵的伸手,把二人请了进去。   分宾主落座之后,孙荻客串了丫鬟的角色,奉上香茶,又经过一番寒喧,孙荻真如个丫鬟般,站李信身后,柳如是也坐于副座,拿起纸笔准备记录,顾炎武才直言道:“李司令日前发表唯物辩证法,我俩悉心拜读,当真是发聋震聩,却又有些不明,今日特来讨教,若有失礼之处,还望李司令见谅。”   “好说,好说!”   李信笑着摆了摆手。   黄宗羲问道:“近几个月以来,明报上心学理学纷争不休,不知李司令对心学可有了解?”   李信正色道:“心学最早可推溯自孟子,北宋程颢开其端,南宋陆九渊启门径,与朱熹理学分庭抗礼,至我朝,陈献章启先河,倡导涵养心性、静养端倪,从此心学作为一门独立的学说站上了历史舞台,之后又连出湛若水和王守仁两位宗师级人物。   湛若水提出,随处体认天理,王守仁则提出心学的宗旨在于致良知,至此心学始有清晰而独立的学术脉络,心学也被称为阳明心学,两位皆为当世心学大家,具体理论,李某就不班门卖斧了,只想请教一下,致良知,何解?”   顾炎武与黄宗羲不敢殆慢,李信的文章诗词,他们看过了不少,皆有可圈可点之处,但是论起重要性,远不如唯物辩证法,这是一种思想方法,就如心学、理学一样,属于意识形态领域,历史上能提出这类观点的,从来就不能当作一个单纯的文人去看待,而是开一方先河之大家。   更何况李信手握重权,执掌强军,这样的人,再有理论思想与之配合,用不着让别人去认可,只须自己一力推行,就足以产生翻天覆地的效应。   用佛家的话来说,李信正处于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十字路口,让人心里不安。   柳如是对心学也有着一定了解,与孙荻双双看了过去。   顾炎武沉吟道:“不敢当李司令之问,顾某仅有些浅见,还请指正。   阳明先生认为,人皆有良知、良知本来具足,凡夫因被私欲染弊,遮蔽了良知,故良知不能发挥其用,故而凡夫是凡夫,圣人是圣人,既知凡圣之别,欲致良知,须为善去恶。   故由此可推论:人者,道之器也,亦是道之载体,本自具足,不假外求,人欲亦是天理,私欲是天理驱人完成因果,有可能是善果,亦有可能是恶果,朱子主张,去人欲存天理,过于偏颇,殊不知,德行与私欲皆天道之彰显也,不知李司令以为如何?”   顾炎武的结论,正是心学与理学分歧的本质,前者主张人欲与天理并存,后者去人欲,存天理。 第二七零章 舌战顾黄   孙荻学习唯物辩证法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思想与思维方式早被李信改造了过来,听了顾炎武的结论,不禁秀眉微拧,按自己的方式组织语言暗中反驳,还不望偷偷看着李信。   柳如是也是一边记录,一边思考。   李信不置可否道:“阳明先生乃一代大家,良知一说,发人深省,但后世子弟,良莠不齐,正如禅宗,元明之前,尚多精义,而元明之世,多野路出身的狂禅乱语,如著名的祖师禅。   所谓祖师禅者,以作用见性,诸公掀翻天地,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释氏一棒一喝,当机横行,放下拄杖,便如愚人一般,诸公赤身担当,无有放下时节,故其害如是,狂妄无羁。”   事实上,现世流传的一些佛门段子,源头大多可追溯到元明时期,正是在那个时代,禅宗渐渐失去了精义,变得功利化,世俗化,各种偈语层出不穷,沦为了一种辩论工具。   黄宗羲眉头一皱道:“李司令的意思是指,后人参悟心学,失了阳明先生本意?”   李信谦虚道:“阳明之学我只通皮毛,不敢妄论,但阳明先生曾和弟子薛侃论花草,薛侃除草见花,叹为何善难显,恶难除,言下之意把花定义为善,草定义为恶。   阳明先生认为,花草本天生,无谓善恶属性,只因人之所好,方有善恶,薛侃于是问道:既然草不能以恶论,那又何必除草?   由此可见,善恶因人而异,有用为善,无用为恶,再可引申出,善恶乃相对,并无绝对标准。”   黄宗羲脸一沉道:“善即是善,恶即是恶,岂能模糊视之?”   李信驳道:“鞑子有害于华夏,我们杀鞑子,是为恶,但反过来,鞑子亦有家人父母,我曾得到情报,在图尔格全军覆没之后,沈阳全城恸哭,对于满人而言,他们的壮士死于临清,是为恶,劫掠大批财富回沈阳,方为善,故我坚持善恶因人而异,因事而异,不能等同一致。”   顾炎武道:“李司令,善恶自古以来皆有定论,否则历代先贤何必劝人一心向善?”   李信摆摆手道:“我先前就说了,善恶不能一概而论,因此存在一个普世的问题,什么是普世?即秩序!   凡有利于维护当前秩序者,又为大多数人所认可,即为善,亦谓道德,凡有害于当前秩序,即为恶,顾兄所说的善恶皆有定论,是为人处世的最基本伦理,几千年来不断完善修改,成为善恶的总纲,人从一出生,就接受了这样的观念,因此才有大是大非的说法,而大是大非之下,还有小是小非,依次类推。   从中可以看出,善恶非天成,即不是天定,也不是一成不变,而是随着文化社会的变迁而变迁,比如先秦,以人为殉是当时的礼仪,而英宗废除殉葬却得朝野称颂,说明时代不同,礼亦不同。   我再举个例子,如仔细推敲大明律,世上最省力,最赚钱的法门都写入了大明律中,令行禁止,以免捞偏门、发快财不加扼制,致使人心崩溃,进而秩序崩溃,二位以为然否?”   “这……”   顾炎武和黄宗羲相互看了看,都没料到李信如此难缠,他们登门的目地,是想弄清楚唯物辩证法是怎么回事,别是什么歪理邪说,被李信以权力强行推广,酿成大祸,可这倒好,唯物辩证法还没弄清,自家的心学已经挨批了。   “咳咳~~”   黄宗羲清咳两声,问道:“李司令,善恶之辩,是否可以看作人欲?”   “可以!”   李信想了想,点头道。   “那好!”   黄宗羲精神一振道:“阳明先生主张,人欲与天理并存,这也是心学的基础,而依李司令所言,人欲随遇而变,理当居于天理之下,即人欲可灭,天理长存,与朱子主张不谋而合,可李司令推出《大义觉迷录》明显是反朱子之说,这岂不是自相矛盾?黄某……不理解啊!”   “嗯~~”   顾炎武眼里现出了赞许之色,以子之矛,攻子之盾,妙!   李信却是微微笑道:“大声希声,大象无形,圣人以万物为刍狗,天道本无情,无所谓善恶,善恶来自于人心,人心多变,故道德多变,黄兄莫要曲解,我的意思是,因善恶标准难定,故以良知断善恶不为行,二位先别急于否认,我有几个问题先要请教。   其一,大明官场上,心学门人以良知打压对手,理直气壮,凡事给人扣上一顶道德不足的大帽子,在民间,也以良知为由,组织乡民,冲击官府,其皎皎者如何心隐、又如号称布衣宰相的张溥,这些人假借良知之名,行私欲之事,全然不顾他人指责与道德约束,世风日益败坏,未尝没有心学推波助澜,我想,此绝非阳明先生本意,我对二位也仰慕已久,望二位如实答我,心学是否如禅宗一样,正逐渐滥化,低俗化?”   “这……”   顾炎武与黄宗羲相视一眼,都从彼此的眼里看到了尴尬。   自万历以来,心学逐渐拥有了与理学相庭抗礼的根基,但是负面影响正如李信指出,非常明显,成了攻击对手的一块招牌,不分善恶对错,只要你站在我的对立面,你就是错的,是恶!   李信得势不饶人,又道:“我们再回到薜侃与阳明先生的花草之论,对于薜侃的提问,阳明先生给出了草又妨碍,理亦宜去,去之而已的答复,既然没有善恶属性的草,妨碍到了花朵的时候,都理亦宜去、那么对于人或事,一旦妨碍到了自己,是否也该去之而已呢?   在每个人的身边,都会有不同的声音,如果针对不同的声音,不是虚怀若谷,求同存异,而是简单粗暴的抹杀,那和暴君独夫有何区别?天下会乱成怎样?善恶本难界定,倘若再以有用没用、是否妨碍自己作为判断依据,两位不觉得太功利、太可怕了么?   阳明先生好歹还对这个问题有过反思,但据我观察,当下的王学门人直接以有用没用作为善恶的标准,这是彻彻底底的功利行为,与儒家仁者爱人,重义轻利的道德观何其悖也。”   顾炎武与黄宗羲现出了凝重之色。   柳如是则是眼前一亮,目中射出奇光望向李信,孙荻站李信背后,也是连连点着小脑袋。   李信继续道:“我们再来说说知行合一的问题,知行合一强调知行并重,行解并重,诠释的是知识对道德的内化作用,这是在非常理想化状态下的对圣人的标准。   其极端化的体现,便是道德至上,用求善统摄一切,只要人是好人,他的一言一行都是正确的,而人又有附炎趋势的天性,引申为只要有权有钱,他的言行就成了金科玉律,心学的良知判断,是不论真善美的区分,把一切问题归纳为善恶的价值判断。   但是人的秉性各有不同,不是所有人都要当圣人,也不能以圣人的标准要求别人,而是应择材录用。   比如二位合适写文章,上阵打仗肯定不如我,而我乃一赳赳武夫,动刀动枪我在行,论起笔杆子,却未必如二位,这本是很简单的事实,可是从目前来看,知行合一有滥用化的趋势。   当然,我不是否定知行合一,这是圣人的标准,只能律己,不能及人,而且在立意上,心学也要高于理学,心学的根本问题,是对人心多变估计不足,心学门人又视若不见,一味的唯道德论,从道德上打击对手,结果沦为僵化的教条,以赤果果的功利主义作为行事准则,这绝非阳明先生于九泉之下所愿见之。”   顾黄二人,端作不动,面色数变,李信对于心学的指责,毫不客气,却切中时弊,大明的乱像,有相当一部分的责任要由心学承担,他们都是浸淫心学的老手,并不是不清楚,只是没有李信整理的那么系统化,也因此无从反驳。 第二七一章 留为己用   “呵~~”   许久,黄宗羲自嘲般的笑道:“想不到我等心学门人竟成了罪人,他日九泉之下,实是无颜面对阳明先生啊,不知李司令有何解决之道?”   从本质上来说,阳明心学与孔孟之道一样,立意与经义是教人向善,以仁义礼智信教化天下,可是敌不过后人根据自身的需要断章取义,甚至曲解啊。   儒学好歹从宋朝开始,路才走歪,而王阳明是明朝中期的人物,仅仅百年不到,阳明心学就被歪曲的不成样子了,当然了,这也和阳明心学不堪完善有很大关系。   李信对待儒学的态度是不反孔孟,反程朱,对待阳明心学也是如此,不反阳明,反后人。   李信向下拱手:“解决之道不敢讲,仅一点浅见,还望两位参考,我们重新回到阳明先生与薜侃有关花与草的论述,阳明先生认为,对于杂草,理亦宜去、去之而已,那么,杂草就真的没用么?   唯物辩证法的最基本特征是对立统一,任何事物都具有两面性,正如阴阳太极,有阴必有阳,有材必有不材,对于花朵来说,杂草无用,但对于牛马羊等牲畜,可作为食物,对于人,谁敢说一部分药材不是杂草?   甚至我们吃的麦稻等谷物,最初也是山间杂草,是我们的先人将之驯化,才得以逐渐改良,大量种植,活人无数,故有用无用不能一概而论,应对立统一分析。   正如世人对我的批评,有些是出于善意,是因我做的不够好,达不到他们心目中的标准,指出不足,有些则是出于恶意,故意歪曲,造谣中伤,因此对于外来的指责,同样可以应用唯物辩证法,具体事物,具体分析,绝不能教条化,一概而论!”   “妙!”   黄宗羲大叫一声,李信的总结,如拨云见日,光明大作,让他对唯物辩证法有了直观的了解,再印证报纸上的所得,竟一下子明白了许多。   顾炎武也感慨道:“唯物辩证法,果然高于心学与理学,顾某心灵经之涤荡,浮尘去了大半,与来时相比,透澈了许多,李司令请受我俩一拜!”   二人双双起身,向李信一躬到底,这是纯从学术而来的尊敬,与身份地位无关。   李信大咧咧,生受下来,他有传业授道之实,当得这一拜。   重新坐下之后,二人相互看了看,突然顾炎武猛一咬牙,便道:“请问李司令对于虚君主张如何看待?”   顿时,屋子里安静下来,顾炎武向李信问这个问题,往严重里说,是大逆不道,但是了解清楚,又如梗在喉,古人讲良禽择木而栖,这两人受西学影响较深,主张大力发展工商业,与传统的士大夫阶层有了裂痕,而李信的所作所为都被看在眼里,基本上是认可的,符合他们的价值观,今日前来,还有投效的意思。   以往和李信没有联系,不好意思主动找上门,李信也没找他们,于是借着唯物辩证法的发表,登门拜访,只是在确定是否投效之前,还要弄清楚李信的心意。   柳如是与孙荻也瞪大眼睛看着李信。   李信沉吟道:“不受约束的君权,往往会酿成滔天奇祸,比如汉武帝,少年英明,老来昏聩,致有巫蛊之祸,幸好有霍光力挽狂澜,但大唐就没那么幸运了,安史之乱,葬送了大唐的江山,故自宋而始,皇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我朝更有过之,皇权与士绅阶层紧密结合在了一起。   我们以崇祯为例,从表面上看,崇祯口含天宪,死于他剑下的督抚疆臣,首辅本兵不知凡几,甚至连陈新甲这种天下皆知其冤的本兵,亦是不得不死,似乎是想杀谁就杀谁,但是崇祯独惧言官,凡有言官上奏,即令其寝食难安,这充分说明崇祯的权力并非没有约束。   再从崇祯登极十六年间的作为来看,做成了什么?无论是款议剿匪,还是赈灾拷饷,纵然他雄心万丈,以中兴之主自居,却一事无成,这正是皇权受约束的最直观体现,所以他的性格愈发暴躁,以杀人泄愤,可是他能杀得十人百人,难道还能杀尽天下士绅不成?”   孙荻适时问道:“李公子,你不是说皇权已和士绅阶层紧密结合在一起了吗,那士绅为何不支持他?”   “这个问题问的好!”   李信微微一笑:“顾兄与黄兄久居江南,对江南的情形早已洞悉,士绅堕落腐化,已成国之大害,而崇祯欲行中兴之事,必然触及士绅利益,故士绅或阳奉阴违,或暗中使绊,可怜大明的根基是士绅,皇帝与士绅一体,难道他还能反了自己的阶层?这就是崇祯一事无成的根本原因。   总之,约束皇权是历史大势,谁都不能逆,但是崇祯的教训表明,皇帝不能仅仅依靠士绅阶层,还有工商业主,工农和小手工业者,都是构成皇权的基础,对皇权的约束和监督,也不仅仅是来源于士绅,而是需要更加广泛的参与,当然,告密是不可能取的,所有人都应该有公开发表自己意见的渠道,并定时定期推举出代表,参政议政,制定国策,与皇权互相掣肘,互相监督!”   “好!”   黄宗羲、顾炎武二人同声叫好,就觉得听李信一席话,心头茅塞顿开,很多以往朦朦胧胧的概念,竟清晰无比,也都明白了自己该为天下做些什么。   顾炎武还如不放心的颤抖着声音问道:“李司令此言当真?”   “让国家长治久安,让民众安居乐业,正是我的心愿!”   李信正色道:“两位皆有大才,寄情于山水实非苍生之福,不知可愿出世,助我一臂之力?”   二人双双出列,一躬到底:“愿为总司令效劳!”   李信走下台阶,分别扶住黄宗羲和顾炎武的手,用力点了点头:“江南英才,唯有顾宁人与黄太冲别具一格,余者皆营营苟苟之辈,不堪其用,不过我的治理方法与明朝有很大不同,两位不妨暂时屈就赞画,留我身边熟悉一下,日后依才具再作安排,如何?”   “如此甚好!”   二人相视一笑。   黄宗羲与顾炎武住进了李信府中,疯狂汲取着各种知识,还时不时与李信秉烛夜谈,甚至抵足而眠,不知不觉中,一个月过去,李信终于给缠的吃不消了,把这两人发派到史可法身边帮办,对军政府的运作架构作个深入了解,才算是恢复了正常生活。   九月份已是深秋时节,秋风裹着落叶,在街角打着旋,这日傍晚,寇白门拖着疲惫的身躯回了家,将近一年的教书生涯,让她洗尽了铅华,身着朴素的粗布衣裙,满头珠钗也已摘去,却仍是难掩那惊人的美丽。   每当闭上眼睛,脑海中就浮现出了一双双幼小的眼睛,满是对知识的渴望,也洗涤着她那浮华的心灵。   她突然意识到李信为何要让她们当老师了,既是传道授业,也是自我的升华。   只是每当想起那张面孔,又不禁幽幽叹了口气,她不知道今生还有没有见面的机会,或者说……缘份已尽?   “回来啦!”   母亲看着寇白门回家,不冷不热的招呼了句。   自从当了老师,随着时日渐久,家里对她的热情也渐渐褪却了,寇白门已经习惯了家人的冷淡。   “洗洗手,马上就开饭了!”   寇母丢了个恨其不争的眼色,扭着腰进了厨房。   “姐,你这老师还要当多久啊,你和司令爷到底是怎么回事,有没有戏啊!”   她的弟弟寇松不满的质问。   有没有戏?   寇白门暗暗叹了口气,便冷声道:“我当老师和你有什么关系,别以为我不懂你的心思,你想做国舅爷,吃香喝辣的,哪有那么美的事?”   “瞧,说什么浑话呢?”   寇母就从厨房里冲了出来,叉腰瞪着寇白门! 第二七二章 全家相逼   (谢谢好友夏末,秋至。的月票~~)   寇家世代娼门,女子为伎,男子为龟公,寇母年轻时,也是一个名角儿,稀里胡涂的生下三个孩子,另有两个是她的妹妹所生,早些年因病去世,由她抚养。   寇家五兄妹,随母姓,不知道父亲是谁,寇母含辛菇苦,搁扯姐弟几个,本以为一代代的过去,命运就是如此,却没料到,寇家的草窝里,竟飞出了寇白门这只金凤凰,不仅貌若天仙,还才艺双全,未及成年之时,就己在秦淮河畔闯下了诺大的名头,被她引为奇货。   如有可能,谁愿意世代为娼呢?   寇家上下对寇白门寄以厚望,打算拿寇白门钓个金龟婿,但更没料到的是,居然钓到了李信,这可是未来要当皇帝的贵人啊!   全家把寇白门当成了宝,捧在手心怕化着,含在嘴里怕冻着,但是寇白门让她们失望了,竟然甘心当个老师,每个月只领三两银子的报酬!   寇母越想越来气,忍无可忍道:“阿媚,你别怪你弟弟对你有怨气,年后家里给你弟弟说了门亲事,是城南张家的姑娘,知书达礼,貌美温婉,人家家里可是出过举人老爷的,本来以咱们家的家世,是万万配不上张家,可是人家为什么答应,你心里没点数么?还不冲是你和司令爷的关系来的?   你再看看你都干的什么,人家张家见你这不图上进的样子,怎么肯再把姑娘嫁给你弟弟,结果叫人来退婚了,还不都是你做的孽?你弟弟的天大姻缘,就败在了你的手上!”   “娘,我……我和李公子从来都没有过什么,是你们自己多想了。”   寇白门底气不足的分辩。   “唉,你这姑娘啊,就是心高气傲!”   寇母叹了口气,语重心长道:“司令爷若是对你没半点意思,怎么可能听了春香的话,就急急忙忙的从江北发兵赶来救你?你再说说,凭着你的姿色,你进他李家的门委屈他了吗?   我知道,咱们家的出身是不好,但你看看,他身边都是些什么人?   红娘子是踩绳卖解的,走街串巷,每天被几百上千个贩夫走卒观看,这样的女人也能当皇后?你和她比起来,好歹你接触的都是达官贵人,公子名流,比她强得多!   当然,我不是要你和她争,以你的姿色,将来当个贵妃娘娘不费事吧?   再看那高贵英,我呸!什么玩意儿,就是个女马贼,别看你娘年纪大了,但我呀,好好打扮打扮,搞不好比她看着还年轻呢。   还有那慧英,野姑娘一个,周菡,是死了男人的寡妇,都不什么正经出身,你哪里不如人?为何不能争一争?哪怕不为你自己,只为你娘,为你弟弟,还有你的那些妹妹,争一争可好?”   在家里,寇白门是长女,除了寇松,三个都是妹妹,最大的十二岁,最小六岁,寇白门看过去,那一双双目光,带着殷切,带着期盼,还有恳求。   她很想说有手有脚,为何不能凭着自己的双手搏出个未来,可话到嘴边,又没法说出,因为她知道寇松是什么样的烂货,那三个妹妹,年纪也太小了,而且更重要的是,这是她的家人啊,自家人不靠自家人,还能靠谁?   见着寇白门有软化的迹象,扑通一声,寇母竟然跪了下来,抓住寇白门的手道:“阿媚,自你生下来,娘就没让你吃过苦,你说娘待你如何,算娘求你了,司令爷文武双全,年少俊秀,你就算给他做小,也不辱没你啊!”   “娘,娘,你别这样,快起来!”   寇白门急忙去扶她的母亲。   可寇母的膝盖象长了钉子一样,死死钉在地上,愣是不起来,还嚷叫道:“你不答应,娘今天就跪死在你面前!”   “扑通!”   “扑通!”   寇松和她的三个妹妹,也纷纷跪下。   寇松理直气壮的大叫道:“姐,我知道我没本事,可谁让你是我亲姐呢,我不赖你还能赖谁?你这样一个大美人儿去找司令爷,我不信司令爷就不动心,你就当为我们这个家,拉下一次面子吧!”   “好,好,我尽力而为,但李公子说不定已经把我给忘了,我不能保证什么,我只能保证尽力,娘,快起来吧,你们都起来吧!”   寇白门无奈之极,又委屈,又心酸,勉力应下。   一家人纷纷起来,脸上带着笑容,对待寇白门的态度回到了当初。   其实如寇家这样的家庭,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偏偏结交的不是达官贵人,就是名流士子,心态扭曲的非常厉害,既自卑那低贱的出身,又渴望一跃跳上龙门,从此改变命运,在耳熏目染之下,奉行赤果果的功利主义,寇白门一直忍着相思之苦不去找李信,与她的家庭也有着一定的关系,她生怕自己这个家,如一滩烂泥沾上李信,不仅丢脸,还有可能带来不测之祸。   而今日,家里把话讲到这个地步,更何况她心里也是有李信的,并不甘心擦肩而过,是该想想办法了,但她毕竟名列秦淮河六大花魅之一,不至于冒冒然去找李信。   第二天,课间休息,一名名女老师正整理着教案,有的是真心爱上了这行,如李香君,生来性情恬淡,与候方域分手虽然让她难过了一阵子,但是小孩子们的笑容,让她渐渐地从分手的阴影中走了出来,她也没想过去高攀李信,等什么时候遇上合适的人,就把自己嫁了。   也有如顾横波,她当老师的目地是为了钉住寇白门,作为接近李信的跳板,虽然她红丸已失是劣势,可是柳如是和李信朝夕相处啊。   她觉得,柳如是还不如她呢,好歹她是正儿八经梳笼被陈贞慧破了身子,而柳如是自小给人当妾,后被赶出家门,无依无靠,生活无着落,被迫当了一段时间的伎女。   自己的身子比柳如是干净,也年轻,论容貌,也不逊色分豪,柳如是能傍上李信,自己为何傍不得?   可是足足等了快一年,寇白门什么动静都没有,还在当老师,她越发的心浮气躁,上课对学生也没什么好脸,稍有不顺,便厉声喝骂,全校学生,最害怕顾老师。   “嗯?”   这时,她突然发现寇白门给卞玉京打了个眼色,然后先后出去,凭着本能的直觉,她觉得有事情,于是悄悄跟上,直到二女消失在校舍的角落,她才止住步伐,贴着墙,偷眼看去。   “阿媚,马上就要上课了,你现在把我叫来做什么?”   “家里逼我,让我去攀李公子,我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你有什么主意吗?”   “你……同意了?”   “嗯,可是就这样找上门,我担心被李公子轻贱,所以我想问问你。”   “呵,你终于想开了,说实话,如果不是为你,我早就找上门自荐枕席了,我就不信李公子是柳下惠,其实你不用想那么多,直接堵门,告诉他,因上回抢亲的事情,全城都知道你是他的女人,别人不敢来娶你,他要对你负责,当然啦,我是你的好姐妹,就作为你的陪嫁,和你一直嫁过去好了。”   “胡说什么呢,叫你想办法,不是叫你出馊主意,难道你想在他面前一辈子抬不起头来?”   “说的也是噢,咱们虽然出身风尘,可论起才艺容貌,哪一点比不上那些大家闺秀,的确不能自己倒贴上门,要不我们找如是姐帮我们吧,改天把如是姐约出来,求求她。”   听了这话,顾横波暗恨,银牙咬的嘎蹦响!   好啊,竟然要撇下老娘自个儿去攀高枝,哪有那么好的事?   哼,你们会去找如是姐,难道我不会?不行,我一个人势孤力单,我还得找个帮手来,嗯,我叫香君和我一起去找如是姐,香君没什么主见,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顾横波有了定计,往墙角里看了眼,就缓缓退开,撒腿跑回了办公室,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第二七三章 新的秘书   柳如是给李信当秘书,其实是非常辛苦的,不仅要学东西,每日还要埋首案牍,要写下近万字,她也不知道写下来有什么用,反正是李信让写,就写了。   又是两日过去,柳如是按李信的吩咐,一篇《再论唯物辩证法》好不容易落笔,肩头就是一阵酸痛传来,不禁挥起小拳头,左右拍打着。   “柳姑娘,辛苦了,你别动,我帮你按两下!”   李信的目中,带着丝歉疚,来到柳如是身后,轻轻捏起了那瘦削的双肩。   柳如是也不是矫情的人,相反,她还很享受这片刻的温存,不禁微闭上双眸,嘴里发出舒服的哼哼唧唧声,后背也于不知不觉中,靠在了李信胸前。   出奇的,李信并没有半分绮念,这倒不是说他介意柳如是的经历,前世与他上过床的女人中,有相当一部分都是高级交际花,主要是他也很珍惜与柳如是的特殊关系。   似闺蜜,又似知己。   男女闺蜜绝对是一种非常特殊的生物,在身体上不过界,保持着应有的距离,但是在心理上,比老公老婆更加亲近,一些不方便和另一半说的话,都可以毫无顾忌的和异性闺蜜倾诉。   这对于李信来说,是一种新奇的体验,他也担心万一过了界,与柳如是的关系会归于平凡。   嗅着那由发丝传来的缕缕清香,李信心里异常宁静,仿佛在这一刻,自己的心灵与柳如是的心灵交汇在了一起。   柳如是的俏面,也现出了庸懒之色,与李信相处的感觉,远超陈子龙与钱谦益,前者,是她倒追,陈子龙心有顾忌,不能全心全意的与她心灵相融,而后者,总觉得缺了些什么,需要外物的借助,才能保持心灵相契的状态,比如诗词、流连山水,不停的交谈……   但是和李信在一起,不用说话,一个动作,一个眼色,就能使得心与心靠贴在一起。   用句通俗的话来说,此时无声胜有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信放开手,笑道:“过犹不及,差不多了。”   “嗯~~”   柳如是从李信怀里钻出来,抱怨道:“李公子,做你的秘书真不容易,妾一个人可干不下来了,还得再招几个,否则妾真的不干了。”   李信想想也是,柳如是的辛苦他都看在眼里,如果换在前世,早罢工了,也就是古代人单纯,才能干这么久,于是点点头道:“那好,你再找几个罢,男的我不要。”   “为何?”   柳如是早已有了定计,却仍是问道。   李信道:“所谓书童,十有八九是孪童,我没这方面的癖好,我也不想让人误会我有龙阳之癖。”   “妾明白了!”   柳如是没好气的瞪了李信一眼,很明显,这家伙还记仇呢。   第二天一早,柳如是领来了四名女子,李信一看,瞪大了眼珠子!   寇白门、卞玉京、顾横波与李香君!   四女均是打扮的如花似玉,站在一起,争奇斗研,哪怕是佛祖,都移不开目光,更别说李信。   寇白门一袭白裙,披着浅绿色的褙子,卞玉京一袭黄裙,披着碎花白底褙子,二女玉面含羞,美眸中透着欣喜,半低着脑袋,很明显,她们的美色还是很能吸引李信的,原先心里的那点点担心也不翼而飞。   顾横波全身大红,大胆的与李信对视,她知道自己的劣势在于失了红丸,没必要扮矜持,要大胆直接,尽量以最快的速度拿下李信,成为自己的入幕之宾。   李香君穿的则是白色提花软缎竖领袄裙,目光清淡,颇有些好奇的打量李信。   那日偷听过后,顾横波找到李香君,本来李香君是不愿意的,但是顾横波吃透了她,知道她没什么主见,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又大诉自己的不幸,单枪匹马的话,争不过寇白门与卞玉京,然后又说了李信的诸多好处,如果抱团取暖,没准儿能争一争呢。   争一争李香君倒是不指望,谈马拉松式恋爱的一个弊端是容易看透看破,李香君与候方域处了好几年,是一场标准的马拉松式恋爱,不仅候方域对她腻味了,她也看破了男女间的那些事,心仿如老了,再没有激情去追求另一个男人,她抱着随遇而安的想法,尽量帮一帮顾横波,于是来了。   柳如是抿嘴扑哧一笑,前日寇白门卞玉京、顾横波李香君先后找到自己,探问如何接近李信,对于她们的心思,柳如是自然清楚,直接推荐给李信作妾,她做不到,刚好她觉得给李信当秘书太辛苦了,需要人手帮自己分担,因此才有了昨日提请。   反正人领来了,有了接近的机会,成与不成,看缘份吧。   “李公子,妾找来的人如何,可满意?”   柳如是含着笑问道。   李信摇摇头道:“柳姑娘不应该问我,我把事情交待给你,做不成唯你是问,所以你应该问你自己是否满意。”   柳如是给噎的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没好气道:“妾满意的很!”   “那好!”   李信点了点头:“不过我有几句丑话说在前面,当我的秘书,是非常辛苦的,不仅要埋首于案牍,还要经常跟着我东奔西跑,甚至还要行军作战,我希望你们不要因一时冲动,日后生悔。”   顾横波一副端庄的仪态,双手抚着下腹,笑道:“妾姐妹们打小练功,不到三更天就被叫了起来,那可是真叫一个苦呢,妾们什么苦没吃过?所以呀,李公子尽请放心,但是妾们既然跟了李公子,李公子可得保护好妾们。”   卞玉京与寇白门的心里很不舒服,这话该是自己说才对啊,却是一时不察,被顾横波抢了先机,以她们的身份,又不便于明目张胆的争宠,只能相视一眼,起了警惕。   柳如是接过来道:“李公子手握精兵数万,难道还保护不了咱们几个弱质女子,这一点不用担心,好了,我现在有些话要说,既然都决定心做李公子的秘书,就要端正自己的心态,工作是工作,平时是平时,平时我不管怎么样,但是李公子交待的事务一定要完成,知道吗?”   “嗯!”   四女同时点头。   柳如是又道:“你们就分为两班吧,寇湄和卞赛一组,顾眉(顾横波名)和李香(李香君名)一组,每日一替,今日寇湄和卞赛先留下来,明日一早,顾眉和李香再过来。”   ……   当天晚上,寇白门头晕眼花,由两名女兵把她送回了家,其实她与卞玉京是想留在李信家里的,但柳如是没有安排,而是把她们各自送走。   一整天,除了跟李信后面东奔西跑,就是记录整理各种文牍,以往都是柳如是做的,现在交待给她俩,柳如是轻松了,却是苦了她们,原来当秘书比当老师辛苦十倍都不止啊。   “阿湄,怎样?”   刚一进家门,寇母就目含期待的问着。   “哎~~”   寇白门叹了口气道:“别提了,我现在只想好好睡一觉。”   “没见着司令爷?”   寇母问道。   “见是见着了,只是……”   寇白门把白天的经历如实道出。   首先是跟随李信去龙江船厂,督促造船进度,然后筹备烟草总公司,召集南京各路烟贩收编整合,其间还有人吵吵闹闹,惹得李信大发雷霆,声称不干就滚,但有私自贩烟者,处以十倍重罚,再犯,判处劳教三到五年,屡教不改者,终生劳教。   靠着严厉手段,烟贩老实了,参与制定公司章程与各种细则,给寇白门印象最深刻的,一是涨价,烟草在当时的价格不便宜,一斤烟草约相当于一匹马的价格,在十到十五两银子之间,李信直接把价格翻倍,在此基础上,再征一倍的烟草税。   这等于连税费在内,烟草涨价两倍。   虽有不同意见,但李信给出的理由是,吸者自吸。   二是设立研发部门,根据不同人群,研发不同口味的烟草,分低、中、高三档,越高档,价格越高。   第三是重金征求纸烟制烟机,以特制白纸卷上微量烟叶,用机器切割生产,再由专人包装。   这简直是颠覆了寇白门的三观,她一直以为李信是个谦谦公子呢,却没想到,捞起钱来,比大明的太监还狠啊!   寇母也是感慨道:“司令爷的手段……厉害呐,阿湄啊,你虽然在司令爷身边侍候了,也得加把劲才行,今晚到娘的房里来,娘有些秘诀得和你好好说一说。”   寇白门俏面一红,她清楚所谓的秘诀是什么,不就是媚惑男人的手段么?   寇松从旁嘿嘿一笑:“姐,能不能给司令爷说说,看他身边还缺不缺人,实在不行,我可以给他拉车啊。”   “你……你这小兔崽子,气死娘了!”   寇母怒了,一把揪起寇松的耳朵,气急败坏道:“你将来是要当国舅爷的,去拉车?亏你想的出来,改日我给你找个先生,好好学学礼仪,免得真到了那一天,给司令爷丢脸,也丢了你姐的脸!”   “哎唷,娘,疼,疼啊,快松手……”   寇松弓着腰,一个劲的讨饶,寇白门的嘴角,不由现出了一抹笑意…… 第二七四章 人生巅峰   顺军于十月初攻打潼关,李仙风虽做了百般准备,奈何军心溃散,士气低落,仅半日工夫,险峻异常的潼关就被攻破,数万明军逃的逃,降的降,李仙风将要自尽之时被手下缚住,献给了李自成。   站在潼关那高耸的城头上,李自成感慨万分,想当年,就是在潼关城下,他被孙传庭打的大败,被迫以高桂英率领的老营数千老弱为饵,掩护自己带着精锐逃入商洛山中,历时两年,才走了出来,而老营也几乎伤亡殆尽。   这是他一生中,永远都洗刷不去的污点,高桂英背弃他,与之有很大的关系。   如今潼关已被他踏于脚下,西安还远么?   自己即将黄袍加身,登极九五至尊!   “高杰那对尖夫银妇呢?”   李自成回头问道。   要说他平生最恨,有三人!   其一是盖虎,与他的第一任妻子韩金儿私通,被他捉尖在床,手刃尖夫银妇。   第二是高杰,勾搭了邢夫人投奔贺人龙,李仙风受崇祯密令,斩了贺人龙之后,高杰并其部,反而愈发壮大了。   第三是李信,夺走了高桂英和他的女儿李兰芝,还挖走了慧梅慧英和张鼐,以及陪嫁给袁时中的小闯营,高一功和双喜似乎对李信的态度也有些不同了,这是小锄头不断的朝老子挥啊,他娘的!   也因此,他对李信的恨远超前两人,只是一时半会儿,奈何不得李信。   “回闯王,高杰带着部下逃啦!”   一名亲兵拱手施礼。   “嗯?”   李自成威严的目光一扫。   那名亲兵回过神来,连忙改口:“回大顺王,高杰逃啦!”   “他娘的,算他跑的快!”   李自成这才骂了句,便道:“把李仙风带上来!”   几名亲兵推着李仙风上前。   李仙风灰头土脸,一身大明二品文官袍子破烂不堪,须发也已斑白,可那双眼睛,锐利无比。   李自成打量了片刻,淡淡道:“李仙风,你在河南时,本王便闻你大名,可惜未得一见,想不到心愿达成之日,你已成了我的阶下囚,念你也是个清官,我饶你不死,可愿降我?”   “呵~~”   李仙风轻蔑的笑了笑,根本不多说。   李自成感觉面子不过去,怒道:“你这老儿,崇祯如何对你,难道你还不清楚?今本王礼贤下士,诚意邀请,你怎如此不识好歹?”   赫摇旗从旁道:“顺王得天命,不日将于西安建国,夺取明朝天下,北京称帝,指日可待,你若现在降来,可算你从龙有功!”   “呸!”   李仙风狠狠一口浓痰吐出,恨声道:“想我李仙风一世忠良,怎能降尔等逆贼,废话少说,老夫人头就在项上,拿去便是,李自成,莫让老夫看轻你!”   “老子杀的明朝官员也不少了,你既然不识相,不差你一个,来人,把这老狗乱刀砍死!”   李自成大怒,连老子都出来了。   “姐夫熄怒!”   高一功连忙劝道:“当初与李司令讲好的,他在报纸上帮我们澄清名声,我们饶李仙风一命,我代姐夫应了下来,回来后禀报给姐夫,姐夫也同意了,这李仙风杀不得啊!”   “哼!”   刘宗敏冷哼一声:“大哥给过他机会,他自己不珍惜,还能怪得了谁?不是大哥要杀他,是他自己一心寻死,那兔相公也没法说大哥半个不是!”   高一功又劝道:“捷轩,话可不是这么说,李司令确实在报纸上替姐夫澄清了名声,那我们就该按照约定,放李仙风一条生路,否则,天下人如何看待姐夫?”   李自成面色阴晴不定,区区诺言,在他眼里不算什么,更何况这还是协议,不是诺言,哪怕他是古人,也明白协议的唯一用处就是用来撕毁的。   只是目前还不到与李信翻脸的时候,他只想平平安安的建国,打下北京当皇帝,成就千古伟业,并不想莫名其妙的惹上一个大敌,关键还在于,放了李仙风面子过不去。   李仙风的话太硬,放了他,会不会让人以为自己怕了他?   江湖大哥,最在意面子。   双喜从旁劝道:“义父,李仙风在河南还是有些名声的,杀了怕是影响不好,这老儿放他一马又如何,难道还怕他跑回北京再为崇祯卖命?就算如此,义父能放他一回,也能再捉他一回!”   “嗯~~”   李自成点点头道:“李仙风,本王不与你计较,来人,把这老儿赶出潼关!”   “哼,老夫自己会走,闯逆,望你善待关中百姓,好自为之!”   李仙风哼了声,挺直腰背,一步一步地走。   李自成眼里杀机缭绕,紧紧握着刀柄,顺军将士也气的不行,刀枪出鞘,指着李仙风,就等李自成下命令了。   最终,李自成还是忍下了这口气,任由李仙风走下城楼,出了潼关大门。   “轰!”   那厚重的关门紧紧关上,李仙风回头看去,关墙上,已经变换了旗帜,墙角还有一具具的尸体未来得及清理,他知道关中完了,大明也快完了,天下之大,不知该往何处去,虽然李信把他从李自成手里要了回来,他感激李信,可是从本质上来讲,李信也是逆贼,他并不想去投奔李信。   “哎~~”   李仙风叹了口气,脚步蹒跚向前走去。   李自成在关城上观察着李仙风,直到那苍老的背影消失在了官道的尽头,才回首望向关内,目光炯炯。   陕西,老子又回来啦!   李自成对陕西有着难以磨灭的爱,这是他的家乡,几乎陕西的每一寸土地,都浸染了闯军战士的热血,建国关中,以西安为都,是他的执念,也是老八队的共同愿望。   对于后续,他早有计划,夺取西安之后,将于西安建立大顺朝,并举行考试,修学校,征逸才,举贤能,定服色,改官制、颁布皇历,做一系列皇帝该做的事,鼎故革新,励精图治,让天下人都看清楚,他李自成不仅能带兵打败,还会治理国家,是个好皇帝,不出几年必将文治彪炳,追踪盛唐,届时再与李信一决雌雄!   “明日,兵发西安!”   李自成突然拨出佩剑,斜斜指向西方!   “万岁,万岁!”   顺军上下,齐呼万岁!   这一刻,李自成心潮澎湃,他不禁想到了高桂英,暗道桂英啊桂英,老子就要当皇帝了,皇后却不是你,你可后悔?   五日之后,西安不战而降,李自成进入西安,定国号大顺,以秦王府为皇宫,遵李继迁为祖,又更米脂为天保府,十一月中旬,李自成率领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回米脂祭祖。   当他出城的时候,文武官员和士绅,约千人以上,跪在道旁送行。   田见秀等大将率地位较高的文武群臣,送行三十里。   刘宗敏、牛金星和宋献策,送行百里。   这一路上,李自成骑着乌龙驹,缓辔徐行,前有仪仗与器乐引导,香炉中燃着檀香,轻烟氤氲,香满通衢,一个武士骑着高头大马,擎黄伞,走在他的前面,后方则是刀枪林立的甲士,威武森严,道路都整修平了,打扫得干干净净,铺着一层细洁的黄沙。   有沿途的关中父老,跪伏在道旁,不敢抬起头来,李自成豪情壮志,暗道,大丈夫,不外如是!   ……   南京!   趁着闲暇,高桂英教柳如是诸女练武,毕竟跟着李信东奔西跑,没一副好身板是不行的,李信站一边看着,一群美人儿气喘吁吁,香汗淋漓,衣襟贴着前胸后背,也是一种别样的享受。   这时,黄海送来了有关于李自成的情报,李信叫了停,依次传阅之后,柳如是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便讶道:“李公子,李自成还真认了李继迁为祖,妾始终搞不明白,他放着堂堂的大唐高祖李渊不认,干嘛去认李继迁?”   李信呵呵笑道:“柳姑娘不生我气了?”   柳如是暗道,你不提我都忘了呢,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禁一个白眼瞪了过去。 第二七五章 陈永福来访   (谢谢好友夏末,秋至。的月票,好友一个渣渣1的两张月票~~)   卞玉京、寇白门与顾横波很奇怪于这两人的关系,说是情人吧,还差临门一脚,她们也了解到,李信与柳如是,并没有过界,说成知交好友,又超过了些,相处着亲近而又亲密,让她们羡慕不己,她们可不敢如柳如是这样,与李信轻松随意的相处着,因为带着目地,总是小心翼翼,不仅相处累,心也累。   李信向高桂英挤了挤眼睛道:“柳姑妨可以问桂英姐,桂英姐清楚内情。”   “哦?”   柳如是看了过去。   高桂英笑道:“闯王的祖上是党项人,据说是西夏皇族的后代,所以遵李继迁为祖不奇怪。”   “这……原来如此!”   柳如是没想到答案竟如此简单,颇有种上了当的感觉,不愤的跺了跺脚。   李信则是握住了高桂英的手,微微一笑:“桂英姐,李自成要当皇帝了,皇后却不是你,你可有后悔过?”   数道目光看向了高桂英,这明显是个禁忌话题啊,这家伙……还真是敢问呢!   “哼!”   高桂英也哼了声:“我当然后悔啦,要不是当初被你掠走,我就是大顺朝的皇后娘娘了,统领后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是跟了你呢,给你做牛做马,永远看不到头,反正你是不把我榨干誓不罢休,要不……你现在放我们娘俩走,我回去做我的皇后。”   “这……”   众女诧异的相互看了看,都没想到高桂英会说出这般不上道的话。   李信也不着恼,情深义切道:“桂英姐,是我害你不能当上皇后,也是我拿你做牛做马,我对不住你,今生我欠你的,不知该如何补偿,既然如此,你就一辈子给我做牛做马吧,下辈子我再报答你,如何?”   “滚!”   高桂英恼羞成怒,咆哮道。   众女愕然,这人够无耻啊!   顾横波第一个看出来李信在耍花枪,大胆笑道:“李公子,桂英姐可是气的不行呢。”   李信摆了摆手:“这是我们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我从来不相信什么夫唱妇随,这是最没意思的一种关系,一个女人嫁给一个男人,不代表就要泯灭自己的天性,低三下四的去侍奉,我很早之前就和桂英说过,她的性子够野,够辣,我喜欢,现在,哪怕是将来,我依然喜欢她这样的性子,既便桂英姐将来老了,我也希望她是一个泼辣的老太婆,一言不合,就敢摞起袖子动手,我不喜欢自己家里的人,对我唯唯诺诺,总之,做好自己就可以了。”   “李公子……”   高桂英浑身剧震,英眸泛出了泪花,但随即就狠狠一拳砸在李信的肩膀上,怒道:“你真讨厌死了,好好的说这什么干嘛,非要我在人前丢脸你才得意是不是?”   李信陪着笑,一脸的宠溺。   寇白门不由与卞玉京相互看了看,各自反思起了自己这段时间以来,是不是过于卑微了呢?再回想去柳如是与李信的相处之道,还有慧英、红娘子诸女与李信直话直说的方法,渐渐地,有些明白了,不由美眸亮了起来。   “总司令,有个叫陈永福的人求见!”   这时,黄海又进来,施礼汇报。   “陈永福?可是开封总兵?”   李信问道。   黄海道:“应该是此人,我已安排他在大堂候茶。”   “嗯~~”   李信回头一看,柳如是、寇白门、顾横波与李香君都显得较为疲累,只有卞玉京的精神不错,于是招招手道:“今天到此为止吧,卞姑娘,快去换身衣服,然后随我去见陈永福,我在前面等你。”   “啊?李公子稍待,妾去去就来!”   卞玉京没想到这么好的事会落自己头上,惊讶的捂住了嘴,随即欢喜的应下,撒腿就跑。   寇白门的美眸中,现出了一抹失落,顾横波则是暗哼了声。   李信全当没在意,负手离去,在外面等了片刻,卞玉京匆匆赶来,一袭素雅的缀花白裙,结着少女小髻,一支碧绿的钗子束住秀发,俏面画着淡淡的妆,简单而又整洁。   当时女性流行牡丹头,就是韩国电视剧上朝鲜妃子的发型,李信觉得奇丑无比,是古代的杀马特,因此他的家中,无人梳牡丹头,都是比较简洁的发式。   卞玉京迎着李信的目光,芳心羞喜,款款走了过来,距李信仅一指之隔,笑道:“李公子,其实你应该叫上阿湄的。”   李信摇摇头道:“你想多了,我只是见你精神比较旺盛,才叫上你,走吧,别让贵客久等了。”   “嗯!公子爷,走慢点,小婢侍候您!”   卞玉京想到了要与李信自然相处的要诀,于是猛一咬银牙,伸出玉臂,如个护持宝瓶的婢女,托住了李信的胳膊。   这样的托法,即显得对李信的尊重,又不失亲蜜,李信微微一颤,挣了挣,没移开,再去看卞玉京,那艳比花娇的玉面半仰着,与自己大胆对视,美眸中带着些俏皮和灵动,仿佛在说,我就是赖着你了,不过如仔细观察,还有些几不可察的紧张。   “呵~~卞姑娘,手酸了记得放下。”   李信苦笑两声,继续前行。   其实秦淮河六大花魁,姿色都差不多,陈圆圆的名声因吴三而来,董小宛是被后人曲解为了董鄂妃,有光环在身,卞玉京怎么说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儿,李信不可能不解风情。   寒风中,阵阵幽香袭来,时紧时松的磨蹭,嗯,舒服!   卞玉京也是满意的很,她试探出了李信的底限,只要一步步来,还怕你不拜倒在本姑娘的石榴裙下?当然了,她还记着寇白门,得把心得与寇白门分享,至于顾横波那只破鞋,有多远滚多远!   很快的,堂屋已在前方,卞玉京抽去手臂,神色端庄,跟在了李信身后,李信赞许的点了点头。   堂屋里,陈永福满脸胡碴,正坐立不安,手上捧着的茶续了又续,时而两眼发呆,又时而闪现出希翼,突然听到外面有响动,连忙站了起来。   李信与卞玉京迈入屋内,卞玉京直接坐了下来,拿出纸笔,李信则看向了陈永福。   陈永福与李信有过一面之缘,那时的李信还是个苍皇流窜的流贼,仅三年不见,已成了坐镇南京的一方豪强,拥兵十万的一方豪强,人生际遇之离奇,让他感慨不己。   “陈永福见过总司令!”   陈永宝连施礼。   李信扶住陈永福,笑道:“陈将军可谓贵客,来,先坐下再说。”   二人分宾主落坐,李信询问了开封之战的详情,陈永福以他自己的角度如实道出,听得李信叹息不己。   李自成一攻开封因意外受伤,仓促退军,对开封百姓没有太大的影响,但从二攻开封开始,开封老百姓就陷入了劫难当中,全城被围,食物紧缺,满城丁壮,都需要抽丁上城,多少人死于非命,多少家庭失去了亲人,到最后,野猫野狗,老鼠蟑螂,树皮草根,凡是能吃的都吃了,城里可谓赤地千里,甚至还有人偷偷吃死尸,但就是没人投降。   这其实也怪李自成,闯军每每攻城之前,会事先放狠话如不降就屠城,偏偏碰上了硬碴子,闯军在开封城下死伤无数,老百姓怕被报复,哪敢投降,再加上官方有意识的引导歪曲,把李自成丑化成了黄巢,那可是杀人魔王啊,全城士民只能拼死相抗,最终落到两败俱伤的下场。   李信又突然问道:“黄河溃堤是怎么回事?究竟是谁掘的?”   “这……”   陈永福现出了挣扎之色,随即叹了口气:“当时的开封,弹尽粮绝,城池残破,到底是饥民,眼见守不住了,推官黄澎暗示可掘堤退贼,高抚台(河南巡抚高名衡)厉声喝斥,声称宁愿城破之日自刎于城头,亦不愿做那千古罪人,但周王动心了,密遣王府护卫缒出城,趁夜偷偷掘了黄河大堤。”   “那你呢,你在其中出了什么力?”   李信目光如刃,紧紧盯着陈永福。 第二七六章 讨明檄文   陈永福在李信目光的逼迫下,连忙道:“陈某未参与此事。”   “哦?真未参与?”   李信问道。   陈永福深吸了口气道:“司令爷,末将得知周王有掘开黄河大堤的计划后,既对闯逆恨之入骨,又担心此事传出,成为千古罪人,难以取舍,因此佯作不知……”   李信打断道:“实则你的心中还是希望周王掘开黄河大堤,是不是?”   陈永福仿佛豁出去了,猛一咬牙:“末将是武人,以杀敌取胜为任,既能杀敌,又不脏了自己的手,实是难以抵御住诱惑,倘若司令爷想为开封百姓讨回公道,那……末将无话可说。”   “好!”   李信点点头道:“你虽有此心,但历来从无以心迹论罪之先例,此事作罢,陈将军,你来寻我是为何事?”   陈永福松了口气道:“自多左良玉不战而逃,开封被大水淹没之后,陈某纵是武夫,也明白大明要亡了,本来天下之大,何处不能安身,但陈某手下尚有两千五百弟兄,除了杀人打仗,别的什么都不会,陈某担心失了约束,只怕会为祸一方,故特来请求司令爷收留。”   李信讶道:“听说李自成对你颇为器重,又不计较那一箭之仇,你为何不投了李自成?”   “呸!”   陈永福正要一口浓痰吐出,却意识到是在李信的家里,赶紧咽了回去,才冷笑道:“那李自成即便建制称国,也是流贼,我陈永福一生与贼作战,怎会临到最后去投贼?   实不相瞒,当初和李抚台与司令爷分开之后,李抚台感觉前路茫茫,陈某曾劝李抚台投奔司令爷,效明主于微末,李抚台不从,后李抚台被捕入诏狱,陈某探得是司令爷故意透露了福王消息,才让李抚台免受西市就斩之祸,前不久潼关城破,又是司令爷救了李抚台的性命,足见司令爷乃一念旧之人,故陈某率部来投,万望司令爷收留。”   说着,陈永福郑重拱手。   李信起身,扶住陈永福道:“陈将军是当世名将,愿投我,我欢喜还来不及,好,自今日起,我李信就与陈将军共举大业,请问陈将军那些部下现在在哪里?”   “多谢司令爷!”   陈永福称了谢,便道:“暂时安置在滁州与庐州的交界处。”   李信又问道:“可知高名衡与李仙风下落?”   “这……”   陈永福沉吟道:“高名衡是沂州(今山东临沂)人士,开封城破后,擢升兵部右侍郎,或许是心中有愧,高名衡辞官未受,回了老家,至于李仙风……他老家是山东登州府宁海州,想必应回了老家。”   李信道:“我任命陈将军为火枪独立旅一旅旅长,先请陈将军率部把高名衡与李仙风接来,年后我将北上,我们……在济南会合。”   “这两人倔驴子脾气,要是不愿又该如何?”   陈永福一怔,便问道。   李信微微一笑:“这是你的事,我不管,我只需要在济南见着这二人。”   陈永福无语,摆明了是让自己不择手段啊,可是刚刚投效李信,要是连这点小事都干不好,只怕会被轻视,于是硬着头皮拱手:“末将明白了,定将这二位‘请’去济南。”   “好!”   李信哈哈一笑:“陈将军一路奔波,今晚我为陈将军设宴。”   陈永福略一迟疑,便道:“请总司令见谅,我怕出来久了,手下的兵将会生乱子,还是尽早赶回去为好。”   “说的也是!”   李信点点头道:“那好,我写一封手令给你,可于我荡寇军境内畅通无阻,再去就近的滁州领些钱粮,我们年后在济南府会合。”   “多谢总司令!”   陈永福再度称谢。   李信回首示意卞玉京写。   卞玉京也是驾轻就熟,一封喻令很快完成,并还根据陈永福报上的人数,替他拟定了冬衣和钱粮,最后盖了李信大印才交过去。   李信拿看了看,又递给陈永福,陈永福大喜,告辞离去。   ……   李自成祭祖回来,已是十二月初了,连夜召丞相牛金星、军师宋献策与汝候刘宗敏入宫议事。   一更刚过,刘宗敏、牛金星和宋献策遵旨入宫,李自成早于暖阁中,一边批阅文书,一边等候,三人向李自成叩头行礼之后,坐下议事。   朝中大事,李自成在回西安的途中不断有禀奏,尤以攻打北京最为重要,于是向刘宗敏问道:“捷轩,你打算哪日动身?”   刘宗敏道:“本月二十日是黄道吉日,已经同军师和牛丞相商定,二十日从西安动身,东征的人马,已先一步集中在韩城,另有先锋兵分三路,渡过黄河接应。   李自成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安排,甚好,檄文可写了么?”   “正要请皇上过目!”   宋献策恭敬地站起来,取出檄文,奉上说:“那稿子经臣反复推敲,也请牛丞相与汝侯看过,皆言无碍,这是第一道东征的檄文,事关重大,必须由皇上亲自斟酌,御笔改定,方敢刻版印刷。”   李自成笑道:“咱们就一起斟酌斟酌,你坐下慢慢念一遍,大家细心地听。”   宋献策依然站立,双手捧起缮写工整的檄文,念道:“大顺倡义提营首总将军为奉命征讨事:自古帝王兴废,民兆于心,嗟尔明朝,大数已终,严刑重敛,民不堪命,诞我圣主,体仁好生,义旗一举,海宇归心,渡河南而削平豫楚,入关西而席卷三秦,安官抚民,设将防边,大业已定,止有晋燕,久困汤火,不忍坐视,故特遣本首总,于本月二十日,自长安领大兵五十万,分路进兵为前锋,我主亲提兵百万于后,所过秋毫无犯,我为先牌渝文武官等,审时度势,献城纳印,早图爵禄,如执迷相拒,许尔绅民缚献,不惟倍赏,且保各处生灵,如官民共抗,兵至城破,玉石不分,悔之何及!”   李自成听过,又接来稿子看了看,微笑点头,提起朱笔,于稿文末笔,写了个可宇,随即向牛金星问道:“那北伐诏书,可拟好了么?”   牛金星奉上诏书,恭恭敬敬道:“皇上的北伐诏书臣已拟就,今日与文臣们又讨论了一遍,改动了几个字,请皇上过目,另臣认为,此次东征是皇上御驾亲征,汝侯只是先行十余日,不须行遣将令,汝侯到了韩城以后,可招集诸将,代皇上行誓师礼,宣布文告,大军分路过河,至于已过了河的将领,不必回韩城,可就地誓师,向部下宣布皇上的誓师文告即可。”   宋献策也道:“此次皇上出征与往日不同,直捣燕京,一举灭亡明朝,燕京一破,陛下登极,传檄天下,就看李信孙传庭是否识相了,因此东征全军誓师,必须隆重举行。”   李自成问道:“李信有何动静?”   宋献策嘿嘿笑道:“听说还在南京,纳了几个秦淮河畔颇有名气的美人儿,每每出门,必有数美随行,想必已流连于温柔乡中啦!”   “哈哈哈哈~~”   李自成哈哈大笑道:“这小子,一入繁华都市就腐化堕落了,枉孤还他是个人物呢,不过也别被他蒙敝了,再着人继续打探他的动静!”   这个消息,让李自成兴奋不己,也颇有几分认可,毕竟李信年少,血气方刚,南京教坊司的名伎天下闻名,还能不被迷住?   这是自毁江山啊!   李自成心中兴奋,看向北伐诏书,看到一半,念出声来:“……不榖以渺渺之身,起自银川,兵威所至,壶浆竞迎,兹者三秦底定,定国关中,兴师东渡,直捣燕京,指日戈归牧野,马放华阳,长安定鼎,与万民同登衽席,岂不休哉!   凡尔将士,共宜各舒忠愤,用集厥功,其有摧锋陷阵,勤劳懋著之士,裂土分茅,锡之带砺,其或奸宄携贰,及微狠违令者,国有常刑,法将难贷。   凡尔将士,共喻此意,勿焚我庐舍,勿虐我黎民,惟今约誓,其各勉旃。” 第二七七章 中伤李自成的正确方式   (谢谢好友U67421561的两张月票~~)   距离元旦没几天了,许多事情都要忖度制定,从甲申年元旦开始实行,李自成在东征之前,特别忙碌。   按照五德终始说,大明是火德,他将大顺朝定为水德,服色尚蓝,文官补子以云为饰,一品一朵,九品九朵,另凡是犯了他的三代名讳的字,需要以其他的字代替。   自己的名字自成二字是常用字,所以李自成诏告天下,从甲申年元旦起,将成改为晟,他的名字叫做李自晟,同时,李自成还考虑到了改革币制。   他成立宝源局,隶属户政府,铸造又大又厚的大顺通宝,可是铜的来源匮乏,李自成又下令收集民间铜器,输送宝源局。   其余许多事情诸如开国典章、各种制度、政治措施、派兵遣将、筹措粮饷等,虽然各有衙门的官员分别执掌,上边还有刘宗敏、牛金星、宋献策等心腹作周密筹划,但是拍板的是他,每日里,他的生活既显赫得意,也充满着忙碌和操心,   不过李自成乐此不彼,这才是个皇帝样啊!   他心目中的明主是朱元璋,朱元璋日理万机,又把贪官剥皮填草,大得庶民之心,他以朱元璋为偶像。   “呵~~李自成也不嫌累死!”   数日之后,李信拿到了李自成的情报,轻笑一声,把情报随手扔在了桌子上。   红娘子在李信的辛勤耕耘之下,也结出了种子,已经有将近一个月了,这时拿起信报,皱着眉道:“李闯虽然没怎么读过书,但他还是很勤奋的,我看上面写的,不仅每晚处理政务到深夜,还一改以往好色的毛病,只纳了两位妃子,一位是原秦王府的宫人,称作陈妃,另一位是他从米脂老家带来的,虽然不通文墨,却貌若天仙,也知情识礼,说明李闯心里是想当个好皇帝的。”   李信摆摆手道:“你当他不想寻欢作乐?他是无人可用,被逼的,别看他搞了个中央政府和六部衙门,但几乎所有的文臣都是投降的明朝官吏,他的老八队又大多目不识丁,文官都不是他自己人,牛金星与宋献策又没什么真本事,说句现实话,几个月前在襄阳投顺的已经算是老资格了。   别说那些文臣未必同他一条心,就是李自成也不信任他们,偏偏他还急功近利,内部尚未靖清,就迫不及待的向北京进军,所以不得不当个劳碌命。”   顾横波从旁赞道:“还是李公子目光长远,早在从洛阳出来,就注意人才的培养和选拨了,虽于短时间内占下了诺大地盘,却井井有条,丝毫不乱,李自成与李公子比起来,差的远呢。”   这话说的是没问题,但是她忘了,李信身边还有高桂英与慧英,除了李信能讲李自成不好,别人总是有所顾忌,不会公然讲李自成的坏话,以免高桂英和慧英尴尬,可是顾横波不知道啊,光顾着讨李信欢心,对李信身边闯派势力的估计有所不足。   果然,高桂英与慧英均是皱了皱眉。   顾横波留意到了,暗道不妙。   孙荻也看了眼顾横波,心想就让本姑娘教你中伤李自成的正确方式吧,随即就向李信问道:“李公子,李闯把李自成更名为李自晟,你说这名字改的好不好呀?”   “他是自己找死!”   李信冷笑道。   “为何?”   孙荻问道。   李信解释道:“成本是好字,如心想是成,成就大业,可李闯也不知是听信了谁的馋言,生生搬个日压在头上,他以为他是大日如来?   如来法力无边,脑后能托住太阳,他只是个凡夫俗子,何德何能,他的脑袋能顶住太阳吗?若不是明朝自己从内部烂掉,车厢峡他就该死翘翘,好不容易打下了关中,本应休养生息,可他的内部还没稳靖,就急于出兵北京。   他在檄文中,号称出兵五十万,但我替他算了笔帐,他至多只能率二十来万人马前去,近半年来,李自成扩张的太厉害了,占领河南湖广,哪儿不需要兵?他兼并罗汝才部之后,本有几十万人马,是够用的,但分散开,就力量薄了,而且湖广河南的许多府州局势不稳,乡绅官宦左顾右盼,伺机而动。   他的问题是,步子迈的太大扯着了蛋,我想李自成自己也明白,可是这半年来,他顺风顺水,军中有了骄躁之气,总以为拿下北京轻而易举,下面人建功立业心切,推动他不得不打北京。   再说以往李自成四处流窜,不用发饷,现在他已经建了国,还能不发饷吗?但他得到的地方,要么赤地千里,要么人心不稳,从哪儿弄钱去征更多的兵?所以李自成的结局,只能是其兴也勃,其亡也忽。”   高桂英和慧英没再表示不满,孙荻得意的瞥了眼顾横波,顾横波也是个聪明的姑娘,她明白了,原来在这个家里,只有李信能讲李自成的坏话啊,要想表达到李自成的轻蔑或不满,只能以发问的方式,通过李信的嘴说出来。   “行了,李自成怎么样,不关我们的事,没几日就新年了,大家都准备准备吧。”   红娘子也看出了问题所在,笑着打了圆场。   其实说起来,别看柳如是诸女在人前风光,可她们除了寇白门,都没有家人,孤零零一个,因此红娘子好心,留在府里过年。   “嗯!”   几个女人感激的点了点头。   ……   南京的新年,一如往昔般热闹,老百姓没有感受到荡寇军入城带来的任何影响,甚至还因警察机构的设立,把刑侦权从府衙独立了出来,治安大有好转,老百姓纷纷称颂。   西安也是颂声一片,官员士绅赶着给李自成拜年,甲申年大年初三清晨,李自成率领牛金星、宋献策、兵政府尚书喻上猷(原明朝监察御史)、顾君恩(除牛宋另一位受李自成器重的谋士)和西安降将,由李友、吴汝义、李双喜、李强等率领的数千精锐骑兵护卫,离开了西安。   留守西安的文武大臣,由泽侯田见秀率领,相送灞桥,明朝的秦王和几个郡王被带在军中。   顺军东征的先头部队,在去年十二月中旬就踏着坚冰渡过了黄河,主力兵分两路:一路由韩城和禹门之间的沙涡渡河,一路由韩城向蒲坂渡河,李自成从西安启程之时,陕西的明朝政权已经瓦解,士民开城献降,又有刘宗敏的飞奏不断传来,一路上势如破竹。   在胜利的喜悦中,李自成行军迅速,向太原进发。   顺军所经之处,恢复驿站,整顿驿卒,保障信息往来的通畅,李自成留在长安的文武群臣,不断得到顺军东征的捷音,心情振奋,市面上充满着胜利的喜悦。   甚至已经有官员向田见秀提议,一旦李自成在北京举行登极大典,西安也要盛大庆祝,街道要搭起五彩牌坊,官绅军民庆贺三天。   田见秀允之,朝野上下开始做起了准备。   到二月十日,又有捷报传来,太原城已于四日前攻破,山西巡抚蔡茂德自缢身亡,晋王全家数百口被俘,文武群臣的士气振奋之极,都说:太原已破,下一步就是北京,果然是上天看顾,一出征全山西就落入了手中。   少顷,紫禁城外的大街上,传来了锣鼓声与欢呼声,鞭炮也噼噼啪啪鸣响,声音愈来愈烈,震撼着整个西安城。   也于这一日,李信率领已经改造完毕的八十艘女王船和百艘运输船,悄无声息的离开了南京,沿运河向济南进发。   这八十艘船中,由福船改造而来的战舰仅有二十艘,其余是由体形更小的海沦船改造,排水量仅两百吨上下,只有两层甲板,除舰首舰尾各装一门117野战炮,侧舷只能安装093型轻炮,这也是没办法,军中的福船只有这么些。   随行有凡纳莎和约翰,其余皮尔等人还留在南京,继续给李信当牛当马。   步骑军则早于年前,就分批分次潜往临清,连同蒙古骑兵在内,合计有兵力近五万。 第二七八章 承畴见地   (谢谢好友龙哥2628的月票~~)   多尔衮不是皇帝,不具备大义名份,要想手握大权,收获人心,就只有立下盖世奇功,从甲申年后开始,每天都注视着关内的局势变化。   满清的消息来源主要有两个途径,一是与蒙古人做生意的晋商,随着蒙古被皇太极征服,晋商也改为向满洲人效命。   二是派往北京的细作,以关外汉人为主,有家眷被挟为人质,不敢不效力,同时满清也不惜重赏,以挖掘到有用的消息。   北京朝廷上的忙乱举措纷争,陕西流贼,乃至张献忠、李信的的重要活动,几乎每隔三两天就有消息密报兵部衙门,随即火速禀报睿亲王府。   约在正月下旬,多尔衮连得探报,李自成已在西安建立了大顺朝,改元永昌,并从去年十二月底到今年正月初,陆续派遣了五十万人马从韩城附近渡黄河进入山西,所向无敌,声言要进犯北京,夺取明朝江山。   这一消息来自于满城惊慌的北京,又有吴三桂驻守的宁远确证。   宁远是明朝在山海关外的唯一孤城,因吴三桂的父母家人住在北京,吴三桂也与驻节永平的蓟辽总督王永吉常有密使往来,因此从宁远可以知道北京的重大消息。   如今的沈阳,大小事务几乎由多尔衮一言而决,济尔哈朗虽有辅政之名,但他的经历决定了他的行为。   济尔哈朗的父亲舒尔哈齐是努尔哈赤同母兄弟,战功卓著,因威胁到了努尔哈赤的地位,被剥夺兵权,不久后与两子被秘密处死,济尔哈朗因年幼,侥幸避过一劫。   努尔哈赤禁止任何人议论此事,济尔哈朗也从小养成了一种谨慎畏祸的性格,只望保住亲王禄位,在功业上并无过多奢望,多尔衮看透了济尔哈朗性格上的弱点,拉他共同辅政,做自己的垫脚石。   事实上济尔哈朗也是如此,面对多尔衮的进逼步步退让。   他看出豪格迟早大祸临头,密嘱亲信不许与肃亲王府有任何来往,同时知道多尔衮身有暗疾,且忌恨者众,早晚有一天会被清算,所以对多尔衮也敬而远之。   甚至他还在三院六部的一次会议上,当众宣布:嗣后各衙门办理事务,或有需要禀白我们两位辅政亲王的,都要先启禀睿亲王,档子书名,也应该先书睿亲王的名字,本王的名字写在后边,坐立朝班与行礼,睿亲王在我的上边,不可乱了规矩。   按顺治登极之初的排位,济尔哈朗位列于多尔衮之前,但仅仅半年不到,他就成了多尔衮的助手,多尔衮虽无慑政之名,却有慑政之实。   随着李自成攻占太原,多尔衮召济尔哈朗、洪畴承与范文程来睿亲王府议事。   顺治登极后,任洪承畴为内院学士,地位与范文程等同。   今次议事的主题是判断李自成的实际兵力,李自成在檄文上说,刘宗敏率五十万大军从韩城渡河入晋,他亲领百万大军殿押后。   如果李自成真有一百五十万兵力东进,而清国满蒙汉全部人马也才二十万,就决不能贸然南下。   洪承畴道:“以臣愚见,李贼自称有五十万人马渡河入晋,东犯幽燕,实属虚夸之词,他的兵将大概在二十万至三十万之间,姑且以三十万计,能到北京的也不会超过二十万,至于那百万殿后之辞,只当他说个笑话就可以了。”   多尔衮不解道:“你为何估这样少?”   范文程接过来说:“洪大人,我预计闯贼到北京的人马应在三十万以上。”   济尔哈朗也道:“我们的八旗兵还没同李自成交过手,从信贼来看,闯贼亦不可轻视,宁可将他的兵力多估一点,也不可失之大意。”   洪承畴自信道:“郑王爷和范学士料敌从宽,以便多做准备,这自然不错,但臣在南朝,与流贼作战多年,对贼中实情,略有所知。   贼惯虚声恫吓,且善于利用朝廷与各省官军的矛盾,周旋其间,迅速壮大,不断胜利而有今日,近几年贼势最盛,号称百万之众,然以臣看来,最盛时亦不会多于五十万。   臣以郧阳为例,郧阳、均州为襄阳肘腋之患,李贼竟没法攻破郧均,再以汝南府的重要性,李贼却无重兵把守,任由地方绅士与土匪窃据。   所以李贼实是外强中干,五十万人处处分兵,以致重要之处无力驻守,由此推断,贼渡河入晋,东犯幽燕的兵力实数不会超过三十万。   何况此次流贼东犯,与往日行军不同,李贼本是流贼,长于流动,今于西安僭号,妄图在北京称帝,随行必有诸多文武要员,必有奴仆相从,兵马保护,试想三十万众,千里远征,单说粮秣辎重,也得一两万人运送,故李贼如以三十万众渡河东来,沿途留兵驻守,到北京时不会超过二十万。”   范文程也认为洪承畴言之有理,但他得罪过多尔衮,生怕被报复,不愿唯唯诺诺,想尽力表现自己,戴罪立功,于是问道:“洪大人熟于南朝情况,不过文程尚有不解,你说李贼兵力有限,多依恃虚声恫吓,可是他近三年来驰骋中原,所向无敌,席卷湖广,长驱入陕,横扫西北,明朝穷于应付,已临亡国危局,这情况如何解释?更何况南朝除李贼,尚有信贼更为心腹大患!”   济尔哈朗赞许的向范文程点头。   多尔衮颇有深意问道:“李信之事,呆会儿再议,先说闯贼,本王常听说李自成有百万之众,明朝无力应付,才有亡国之危,你却为何总说李自成人马不多,是不是有点儿轻敌?是不是曾为明朝大臣,与流贼有不共戴天之仇,惯于轻视流贼,所以不愿说他的兵马强盛?”   洪承畴猛一拱手:“不然,臣今日为辅政工谋,为大清国谋,惟求竭智尽忠,以利辅政王千秋功业,今日李贼是明朝死敌,他日破了北京,就是我大清劲敌,臣估计,李贼三月中旬,兵锋可至北京。”   多尔衮惊道:“两个月不到……难道沿途没有拦阻?”   洪承畴道:“流贼踏冰渡河,未遇阻拦,足见山西空虚,流贼过河后,一路高歌,山西人心瓦解,所以臣估计三月中旬,贼可至北京。”   多尔衮不放心的追问:“李自成到北京的人马到底会有多少?”   洪承畴斩钉截铁道:“不会超过二十万,甚至十万左右亦有可能。”   济尔哈朗从旁道:“南边的事你最清楚,要是你把流贼到北京的兵力估少了,我们会吃大亏!”   “请容臣为郑亲王分析!”   洪承畴向济尔哈朗拱手道:“假若流贼以三十万渡河入晋,实际可战之兵不会超过二十五万,入晋以后,重要城池如平阳为晋中重镇,绾毂南北,上党背靠太行,东连河内,自古为兵家必争之地,必须把守。   太原则为三晋省会,又是晋王封地,乡宦大户,到处皆是,流贼攻占太原不难,难在治理,故亦必须留大将与重兵驻守。   而太原至北京,通常应东出固关,沿真定大道北上入畿辅,全程一千二百里,他岂敢不留兵驻守?   故臣以为,李贼到达北京城下的兵力,最多十来万,甚至不足十万,只是李贼的进兵路线尚难确定,唯有太原消息传来,方可再议。”   济尔哈朗不解道:“从太原犯北京,出固关,破真定往北,路途最近也最顺,流贼不走此路,还能走别处?”   洪承畴道:“明朝在大同、宁武、宣府等处有重兵把守,是为九边重镇,如放任不管,九边可趁虚直捣太原,断绝李贼回关中之路,故李贼未必会东出固关,进攻真定,而是有可能从太原北犯,破忻州,出雁门,攻占大同,再分一军从忻州趋宁武。   大同宁武如被攻陷,太原与三晋再无后顾之忧,倘若李贼破太原后仍有二十万,他会自率十万东出固关,经真定进犯北京,倘若他亲率大军自太原北出忻州,攻占大同宁武,不敢自太原分兵,即证明他的人马不多。” 第二七九章 两封信函   “好!”   多尔衮叫了声好,问道:“李贼破了大同宁武,难道不能回师太原,出固关走真定北犯么?”   洪承畴摇摇头道:“不会,既绕道,又费时日。”   多尔衮又问道:“李贼从大同进犯北京,需绕出塞外,岂不是路程更远?”   洪畴承沉吟道:“其实也远不了多少,自太原向北,走忻州、出雁门,到大同,大约七百里路,自大同走塞外入居庸关到北京,有九百里路,而从大同经宣府到居庸关,并无险阻,也无重兵阻拦,可以骑兵长驱而进。”   济尔哈朗问道:“八达岭与居庸关号称天险,明军岂能由闯贼长趋直入?”   洪承畴道:“此一时,彼一时也,明朝亡在旦夕,变局事出非常,人心已离散,有险而不能固守,依臣愚见,倘若逆贼走塞外东来,在此非常时期,明朝上下解体,士无斗志,居庸关或不战而降。”   济尔哈朗赞道:“洪承畴,你说得好,不怪先皇帝对你看重,说你是我大清进入中原最好的带路人!”   范文程也酸溜溜道:“不日我大清兵进中原,占领北京,扫除流贼,洪学士得展经略,建立大功,名垂青史,定不负先帝知遇之恩。”   洪承畴突然想到了崇祯!   自杨嗣昌沙市自尽之后,崇祯身边再无能臣,陈新甲尚算勤于治事,可惜被崇祯杀了,从此无人为崇祯卖命,勋臣皆纨袴之辈,大僚多昏庸之徒,纵有两三骨鲠老臣,也苦于门户纷争。   主上多疑,眼见国势有累卵之急,却不能有所作为,想到这,洪承畴暗叹一声:呜呼苍天!奈何奈何!   “洪学士?”   范文程留意到洪承畴的异样,眼珠一转,就大概猜出了些缘由,于是轻唤一声。   果然,多尔衮与济尔哈朗都看出端倪了,多尔衮没说什么,他打算罢黜范文程,重用洪承畴,济尔哈朗却是道:“洪学士,流贼将要攻破北京,你是怎样想法?”   洪承畴迅速回答:“自古国家兴亡,既关人事,也在天数,臣松山被俘,来到盛京,幸蒙先皇帝待以殊恩,使罪臣顽石感化,投降圣朝,明清兴亡之理洞悉于胸,今见流贼倾巢东犯,北京必将陷落,虽有故国将亡之悲,也是人之常情。臣心里明白,流贼决不能夺取天下,不过是天使流贼为我大清平定中原扫除道路耳。”   济尔哈朗含笑点头,语气温和道:“刚才你忽然抬起头来,本王见你面带愁容,还以为心念故君,所以才问你对流贼将要攻破北京有何想法,既然你明白我大清应运龙兴,南朝历数已尽,必将亡国,就不负先皇帝待你的厚恩了,我八旗兵不日南下,剿灭流贼,勘定中原,正是你建功立业的时候。”   “臣定当鞠躬尽瘁,以效犬马之劳。”   洪承畴郑重施礼。   多尔衮补充道:“一俟流贼攻破北京,明朝灭亡,崇祯与皇后不能逃走,身殉社稷,你一时难免伤心,也可理解,只要你肯帮助大清平定中原,就是大清的功臣。”   洪承畴毫不犹豫道:“目前流贼已经入晋,大约三月间到北京城下,破北京并不困难,李贼也并非表面上那般强大,老八队自居正统,颐指气使,一旦受挫,贼军必生内乱,故绝非我大清对手,但两位王爷不可高枕无忧,信贼行踪尚难以测度,此人练兵也颇有玄妙,能令士卒效死,还须小心为上。”   在满洲人心目中,李信是生平最恨,恨不能寝其皮,食其肉,是李信打破了清军不败的神话,也因李信,满人与蒙古的关系变得微妙起来,明明额哲和几个土王投奔了李信,但清庭从满蒙一家的大局出发,并不敢对察哈尔诸部与外蒙有所动作,甚至还更加恩宠,从表面上看,满蒙关系更加的美满了,可暗地里呢?   蒙古人好歹纵横过欧亚大陆,是见过世面的,哪怕衰落了,就真的甘心屈从于从山沟嘎拉里跑出来的女真人?好比地主家的公子,纵然沦落街头,也看不起扛着金扁担的泥腿子。   至少我家祖上阔过。   满洲人对此心知肚明,而且蒙古人的基数要比满洲人大,弓马骑射也要强于满洲人,所以在武力威慑的同时,处处强调满蒙一家,并且不遗余力的与蒙古联姻,就是为了把蒙古牢牢的控制在手。   但是再怎么联姻,前提离不开一个武字,满洲控制蒙古的一个很重要因素是不败战绩,如今清军在李信手里吃了败仗,虽然对满洲来说,只损失了三十个牛录,不算太大,可是影响极其深远,因为不败金身被破。   而蒙古人是因内部倾轧,力量消耗太大,才被满洲趁虚而入,并不是真的服了满洲,所以难保蒙古人不起别样心思。   毕竟蒙古人臣服于大明的时候,更加自由一些,大明对蒙古只是名义上的羁縻,没有任何实际的约束力,蒙古遇了天灾嗷嗷叫,大明就会之与款议,奉上钱粮,很多蒙古人还念着大明的好。   尤其是林丹汗的名头在察哈尔仍具备一定的号召力,林丹汗之子额哲却在李信手上,这让满洲贵族如梗在喉,深感不安。   殿内有了刹那的沉默。   不片刻,济尔哈朗轻笑一声:“听闻此人在南京留连于美人当中,并开始建造舰船,难道是无心北上,打算据江南重演南北朝之事?”   洪承畴拱了拱手:“郑王爷别忘了,运河可直通北京,当初李信便是水陆并进,利用临清运河、黄河与马浃的三角地形,预先设伏,再以水师断归路,才使得图大人弹尽粮绝,全军覆没啊!”   “这……”   济尔哈朗现出了慎重之色,看向了多尔衮。   范文程抢先道:“睿王爷,洪学士言之有理,一旦信贼北上,将与闯贼与我大清呈鼎足之势,局面难以恻度,文程以为,可坐山观虎斗,我大清坐收渔翁之利。”   “哦?”   多尔衮现出了意动之色,看过去。   范文程道:“可写封书子给李自成,就是两国正常交往的国书,不必允诺什么,正常来往,麻痹其心,再给李信修书一封,稍后再发,表示愿弃前嫌,相约出兵共救明朝,想那李信并未僭号,或许对崇祯还是有些顾忌的。”   洪承畴问道:“写信是可以,给李自成以谁的名义写?给李信又是谁的名义?就用两位辅政王爷的名义么?”   济尔哈朗手指略一哆嗦,他害怕日后朝局有变,被追究伙同多尔衮与流贼暗通声气,不由暗赞一声:问得好,是要请示清楚!   多尔衮不置可否,向范文程问道:“从前太宗爷主持朝政,有事就问范章京,听范章京一言而定,范学士,你说,我大清国应该由谁具名为妥?”   范文程答说:“此事在我国并无先例,臣亦赞成洪学士之言,用两位辅政王爷的名义。”   多尔衮又向济尔哈朗问道:“郑亲王,你的意思呢?”   济尔哈朗道:“我朝已有定制,虽设两位辅政,但朝政以睿亲王为主,睿亲王无摄政之名,却有摄政之实,这两封给李自成和李信的书信十分重要,应该用睿亲王的名义发出。”   ‘猾头!’   多尔衮暗骂了句,便道:“李自成已经占有数省土地,在西安僭伪号,非一般土贼流寇可比,为使他重视,对前去下书的使者以礼相待,以便查看李自成的实际兵力,也弄清楚对我国有何看法,这封书信必须堂堂正正,用我国皇帝的名义致书于他,不可用辅政亲王的名义,是我大清国皇帝致书大顺国王!   至于李信,尚未僭号,就由本王与郑亲王共同致书于他!”   洪承畴点点头道:“睿王爷所言甚是妥当,但我大清还须及早准备,以免变故到来,错失良机。”   多尔衮道:“本王已筹备多日,不久将发兵南下!” 第二八零章 收服二老   三月上旬,不出洪承畴意料,居庸关开城出降,顺军不费一矢,顺利夺取关城,全军下下,洋溢着一派乐观的气氛,认为北京城指日可破,然后传檄江南,封李信为吴王,封孙传庭为越王,料此二人在滚滚大势前,当做出最优选择,千秋大业从此定矣。   刘宗敏只留下两千人,驻守居庸关和八达岭,七万多大军继续前进,如潮水般向北京涌去,李自成与丞相府、军师府、六政府等中央各衙门没和大军一起赶路,于昌平休整,在此期间,讨论了入驻北京事宜,甚至李自成还问到了他应该在哪个宫殿住。   礼政府尚书巩焴道:“陛下应运龙兴,吊民伐罪,天与人归,成此鸿业,德比尧舜,功迈汤武,攻克北京,诚如军师所料,只是指顾间事,臣以为,陛下进城之后,当入居乾清宫,名正言顺,不必更择别处。”   顾君恩则道:“崇祯虽亡国之君,然与历代亡国之君不同,崇祯性情刚烈,人所尽知,城破之时,必不肯投降,也不愿被俘受辱,必自尽于乾清宫中,或自缢,或服毒,或自焚,甚至会将后妃都召到乾清宫,死于大火,轰轰烈烈殉国,所以臣请陛下考虑另一座宫殿为驻跸之处,方免临时忙乱。”   宋献策表示,须由望气和卜卦决定,趋吉避凶。   满朝文武,都在为李自成应居住哪个宫殿争执不停,而此时,李信已经在济南趵突泉了,由张鼐慧梅陪着,柳如是担当记录,接见李仙风与高名衡。   这两人,果然是被陈永福从家里绑过来的。   见着李信,均是冷哼一声,颇为不满。   这是个礼闲下士的样子么?   李信冷眼一扫,问道:“李闯破了居庸关,局势已万分紧急,午后我将率师北上,临行之前,我想听一听两位的心意。”   “这……”   李仙风与高名衡相视一眼,不知从何说起。   李信又道:“把两位以如此方式请来,着实是不敬,但是大明将亡,我必须抢时间,若能早到北京,说不定还能救崇祯一命,两位到底愿不愿降我,给个准信!”   李仙风道:“李公子既愿从闯贼手中救皇上性命,不知可愿保大明江山?”   “不保!”   李信直言。   二人没想到李信如此直接,均是呆愣着。   “哼!”   慧梅哼了声:“李公子若是为大明江山,又何至于辛劳至此,再退一步说,就算把江山交还给崇祯,崇祯能容李公子活命么?李仙风,李公子救你两次,你却要害李公子性命,你的书都读哪儿去了?你居心何在?”   李信丢了个赞许的眼神给慧梅,不愧是健妇营的两大首领之一,果然非同凡响啊!   张鼐也一副与有荣焉的模样。   陈永福跟着道:“两位大人,卑职是个武夫,讲道理,定然说不过两位,但有肺腑之言,不得不说,李抚台在陕西,励兵秣马,备战年余,依潼关坚城,却半日被破,这说明什么?   大明朝已人心涣散,纵是太祖重生,亦回天无力啊,再看这天下,处处残破,唯有总司令治下民生安乐,两位都是山东人,难道不清楚若非总司令于临清大破鞑子,山东早就不保么?我不知道两位在坚持什么,是面子拉不下,还是有别的原因?”   柳如是冷声道:“还不就是拉不下脸面,他们自认是圣人门徒,看不起李公子出身低下,但是妾提醒一句,汉高祖刘邦是亭长出身,我朝太祖是乞丐出身,李公子好歹是个秀才,萧何张良、徐达刘基都不嫌弃前两位,你们又哪来的底气嫌弃李公子?”   “你这女子胡说什么?”   高名衡怒道。   柳如是追问道:“那你说是为何?”   高名衡哼了声:“道不同不相为谋!”   “呵~~”   柳如是轻笑一声:“李公子的道是让天下百姓安居乐业,也身体力行,你们的道又是什么?陷在明朝这个烂泥潭里怨天尤人,空发嘬叹,独不见天下苍生之苦,却自以为是圣人,天下崩坏,是人心不古,自作自受,你们冷眼看着,摇头叹息,恨其不争,哀其不幸,大醉一场之后,哈哈狂狂两声,又是一天过去了!”   “你……胡言乱语!”   高名衡气的要发疯了,伸直手臂,指着柳如是。   柳如是冷笑道:“你们这样的人,妾在南京见的太多,口头逞能一把手,真做起实事来,你推我,我推你,或是想着如果把银子捞入口袋,老头,你先别发火,妾若是冤枉了你,自当向你陪礼道歉,若是你心有不愤,就做出些成绩证明你自己!”   李信也道:“事急匆忙,故有冒犯,请两位速做决定,再耽搁下去,恐怕崇祯真没救了。”   李仙风问道:“李公子,你既不愿挽救大明,又要保皇上,究竟是何意,莫非欲行魏晋代禅之事?皇上将来如何安置?”   李信摆摆手道:“所谓代禅,是既要当表子,又要立牌坊,本司令不屑为之,暂时我不会多说,我只能告诉你,崇祯虽有过,却不是亡国之君,明朝会延续下去,崇祯若是不死,还会继续当他的皇帝,但是中原江山,不会再属于他了。”   “这……”   众人面面相觑,搞不懂李信是什么意思。   高名衡问道:“李公子能否说详细点?”   李信神秘的笑了笑:“不能,好了,时间不多,若实在不愿跟我,我亦不强人所难,来来来,先送两位下去好好考虑考虑!”   几名亲卫走过去,也不逼迫,只是等待。   李仙风与高名衡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实际上柳如是没说错,这两人就是拉不下脸,在他们的观念中,李信始终是贼,自己身为大明堂堂清流,怎能从贼?   但是李信摆明了是等他们投靠!   别看李信一声声的催促,实际上没有半分要走的意思,你不投靠我,我们就耗下去,李自成已经破了居庸关,没几日就会兵临北京,如果再耽搁的话,北京城破,崇祯身死,大明江山落入李自成之手,这比被李信夺得更加难以接受,追究起来,却可以推到他们的头上。   正是自己磨磨蹭蹭,才耽搁了宝贵的时间。   柳如是又道:“两位大人,南京不知有多少原大明官吏欲投李公子而不得,因李公子厌弃他们的品行,却独寻二位,正是敬重两位的名节啊,倘若小女子先前有得罪之处,在此向两位大人道歉。”   说着,便盈盈一礼。   “哎~~”   李仙风叹了口气,苦笑道:“李公子,事已至此,老夫还有何话可说,罢了,罢了,老夫的性命是你搭救,这把老骨头就还给你罢。”   高名衡一看李仙风软了,也哼一声:“那老夫倒要看看,李公子会如何做!”   李信微微一笑:“两位请随我登船,立刻去北京!”   高名衡与李仙风,双双随李信离去。   ……   李自成破居庸关之后,以骑兵为先遣,直逼北京外城,首先被包围的是北边的德胜门和安定门,西边的西直门和阜成门,并顺路击溃了于沙河布防的京营官兵,至此,北京等同于一座不设防的城池。   就在崇祯下令严闭九门之时,蓟辽总督王永吉呈上的十万火急军情密奏侥幸送进正待关闭的朝阳门,经通政司,再入宫中。   据王永吉密奏,吴三桂已经到达山海关,随同进关的二十万宁远百姓和将士眷属安置在关内附近各地,他本人将率数万精锐边军星夜驰援京师,恳求皇上务必使北京坚守数日,以待援兵到来。   王永吉的密奏,使崇祯如绝处逢生,不禁狂喜,以掌拍案,大声道:“吴三桂果是忠臣!”   管家婆魏清慧正在外面添香,听见里面的动静,大惊,赶快掀帘进来,见皇上喜形于色,顿感放心,柔声问道:“皇爷,为何事手拍御案?” 第二八一章 国之将亡   崇祯深吸了口气道:“吴三桂已率领数万精兵从山海关勤王而来,北京城不要紧了!”   魏清慧惊喜道:“我朝三百年江山,国基永固,从英宗皇爷以来,北京几次被围,都能逢凶化吉,这次也是如此,请皇爷从今不必过于焦急,损伤御体,请下手诏,催吴三桂的救兵速来好啦。”   “叫司礼监来人!”   崇祯点了点头。   魏清慧退出暖阁传旨,崇祯则用朱笔给吴三桂写了一道手谕:谕平西伯吴三桂,速率大军来京,痛剿逆贼,以解京师之危!   不片刻,司礼监把手谕拿去。   魏清慧也奉来了一杯香茶,放在御案上,崇祯正默想着心事,想着皇帝连日饮食失常,夜不安寝,憔悴已甚,难得此刻心情略好,便柔声道:“皇爷,既然有了天大的好消息,吴三桂将率关宁精兵来解北京之围,请皇爷稍宽圣心,到养德斋御榻上休息一阵吧。”   崇祯没有吱声,他正在想着王永吉的军情密奏是否可靠。   他知道王永吉曾经亲身驰赴宁远,敦促吴三桂率兵勤王,后王永吉飞奏吴三桂正向山海关赶来,再后就没消息了。   正当崇祯心急如焚之时,忽接王永吉又一密奏,如同绝处看见救星,不免心中狂喜,于是把密奏拿来重看一遍,倘若在往年,崇祯会把王永吉的飞奏宣示内阁,由主管衙门将这一消息布告京师臣民,以安人心。   只是近来的经历使他变得慎重,无数次,他在希望与绝望之间轮回,他的庙谋无助于大局,他对吴三桂救援北京也不敢抱太大的希望。   他担心吴三桂因闯贼势大畏战,或李自成分兵阻截,自从三大营在沙河溃散以来,亡国的阴影就笼罩在他的心头,只恨满朝文武竟无一人能为他分忧。   由于心事重重,他没注意到魏清慧进来送茶。   本来奉茶这种微末小事,是用不着魏清慧这个管家婆亲自来做,可是国家亡在巳夕,不惟她放心不下,所有的宫人也各自担心,又因宫中规矩森严,别人没法得到消息,只有她常在皇帝身边,不仅乾清宫的宫女向她打听,连皇后的坤宁宫也是如此。   她也想尽可能的打听消息,毕竟流贼大军就在城外,事到如今,她已经不怕崇祯责备了,国家一亡,皇帝也罢,奴婢也罢,反正要同归于尽!   魏清慧柔声问道:“皇爷,已经来了大好消息,为何还要如此忧愁?”   倘在平日,崇祯不会与魏清慧多说,但亡国之祸已在眼前,他对宫女的态度也变了。   他恼恨文武群臣误国误他,痛恨每遇一事,朝臣们争论不休,而今日却无人入宫向他献救急之策!   危难时刻,还是自家的奴婢可靠啊!   崇祯感动的两眼通红,叹了口气道:“吴三桂来京勤王,怕是远水不救近火,贼兵已到北京城下,三大营已溃散,京师靠数千大监与市民百姓守城,何济于事!”   魏清慧大胆问道:“满朝文武难道就没有一个肯为皇上尽忠报国的人?”   崇祯摇头不答,禁不住滚出热泪。   魏清慧更加明白亡国的惨祸已经临头,也落下眼泪,哽咽说:“但愿上天和祖宗眷佑,国家逢凶化吉。”说完,就掩面痛哭。   崇祯也没有责怪,与魏清慧相对流泪。   这时,新承钦命任京营提督、总管守城诸事,司礼监秉笔太监王承恩进来,将崇祯给吴三桂的手诏放到御案上,跪下奏道:“禀皇爷,如今各城门被逆贼围困,且有众多贼骑在四郊巡逻,还听说有贼兵往通州去,给吴三桂的手诏送不出去了。”   崇祯大惊道:“东直门和齐化门都被包围了?”   王承恩道:“连外城的东便门和广渠门也被逆贼的大军包围,奴婢去齐化门巡视,遇到本兵张缙彦,他将皇爷给吴三桂的手诏退还奴婢,带回宫中。”   崇祯脸色凄惨,默然片刻,问道:“崇祯二年,东虏进犯北京近郊,何等危急,袁崇焕接到勤王诏书,留下部分人马守宁远,亲率满桂、祖大寿等大将与三万精兵,火速入关,日夜行军,扎营于广渠门外,使北京转危为安。   以袁崇焕为例,吴三桂知京师危急,他率关宁骑兵,从山海关两日夜可到朝阳门外,北京便可可以万无一失,你认为吴三桂会及时来么?”   王承恩伏地不敢回答。   近十年来,由于东事日坏,北京朝野私下议论袁崇焕的人多了起来,都说袁崇焕是少有的奇才,崇祯先轻信了朝臣的诽谤,又中了反间计,枉杀袁崇焕,自毁长城。   他清楚崇祯近几年也从厂臣密奏朝野私下议论,反省自己,心有悔意,但为了面子,不肯承认自己错杀了袁崇焕,也不愿为袁崇焕昭雪。   崇祯看见王承恩俯首不语,问道:“你也听说袁崇焕死得冤枉?”   王承恩叩头道:“奴婢不敢妄言,风闻朝野早已有此议论,吴三桂只是一员武将,论忠贞、论谋略,都不能同袁崇焕相比,皇上,眼下十余万逆贼已把北京四面合围,吴三桂的救兵怕是……不会来了!”   崇祯流下眼泪,痛心地问道:“城上的守御情况,你去察看了么?”   王承恩哭着道:“皇爷,事到如今,奴婢只好冒死实奏,城上只有三千太监,老百姓和三大营的老弱残兵上城的也不多,大概三个城垛才摊到一个人,守城百姓每天只发几个制钱,只能买几个烧饼充饥,城上又冷,大家饥寒交加,口出怨言,无心守城。”   崇祯急问道:“逆贼今夜是否会攻城?倘若攻城,如何应付?”   王承恩道:“逆贼陆续来到城下,尚在部署兵力,以奴婢忖度,逆贼很可能明日攻城,今夜尚平安无事,但须谨防城中有变。”   崇祯又不敢置信的问道:“城内派兵巡逻,查拿奸细,难道没兵了?”   王承恩道:“三大营在沙河御敌,不战而溃,留城的兵力虽然按册尚有五六万,但是前两天经戎政侍郎王家彦按册点名,始知十之八九都是缺额,实有官兵人数不足五千,且多是老弱无用之人,充数支饷罢了,王家彦同奴婢商议,从中挑出千人上城,余下的分在内外城轮班巡逻,如今北京城里,全是些不管用的老弱残兵啦。”   崇祯已经不指望吴三桂来救,守城兵力又空虚,亡国灭族的惨祸就在眼前,他大汗淋漓,浑身战栗,但他毕竟性子刚烈,很快就深吸了口气道:“土木之变,英宗皇爷陷敌,也先兵势甚盛,挟英宗皇爷来北京城下,认为北京唾手可得,那时国家何等危急?朝中却有兵部尚书于谦,打退也光,使京城转危为安。   朕非亡国之君,可是十七年来,满朝文武泄泄沓沓,徒尚门户之争,无一忠心谋国之臣,倘若朝中有半个于谦,又何至于会有今日啊!”   说着,就再也忍不住,掩面痛哭。   王承恩也抹着眼角道:“这是气数,也是国运呐。”   崇祯哽咽说:“虽是国运,倘非诸臣误朕,国运何竟至此,只说从天启至今二十年中,国家何尝没有人才,皆因朝廷多是妨功害能之臣,蒙蔽主上,阻挠大计,陷害忠良,使人才不得其用,不得其死。   从天启朝的熊廷弼、孙承宗算起,到本朝的杨嗣昌,都是未展抱负就群起攻讦,使朝廷自毁长城,而有今日之祸,朕非亡国之君,而遇亡国之事,死不瞑目!”   王承恩知道城陷只在一二日内,也伏地悲哭,却不知拿什么安慰崇祯。   几个乾清宫中较有头面的太监宫女屏息立在窗外,也是有的偷偷揩泪,有的悄悄走开,到别处哭出声。   过了一阵,崇祯还不死心的问道:“真没办法给吴三桂送去手诏,催他火速率骑兵来救京师?”   王承恩犹豫片刻,便道:“兵部已无办法送出手诏,请容奴婢再去同厂臣密商,厚给赏银,无论如何,今夜派遣个忠心敢死之人,缒出城去,将皇上手诏送到吴三桂军中。”   崇祯哽咽说道:“赶快去吧!” 第二八二章 夫妻话别   天色渐渐黑了,城外偶有炮声传来,崇祯更是寝食难安,他担心李自成连夜攻城,宫中各处,也是一片愁云惨雾。   “清慧姐姐,贼兵围城,吴三桂的救兵能够来么?”   “听说吴三桂的勤王兵前天已经过了永平,正在向北京进军,皇爷又下了手诏,催吴三桂火速赶到,应该会过来吧?”   魏清慧知道情况不妙,被宫女盘问,哽咽着说不出话。   一个宫女拉着魏清慧的手,战栗问道:“清慧姐,万一大事不好……”   魏清慧猛一咬银牙:“到那时,有志气的姐妹跟我一起自尽,宁死不能受辱!”   崇祯草草地用了晚膳,回养德斋休息,这两三天来,不时有宫女太监小声议论,曾于深夜听见太庙有古怪动静,又似乎有脚步声,而且奉先殿在深夜里,常有恨声叹息,他虽然口中不言,但心里明白,这是亡国之象啊!   崇祯十七岁继位,兢兢业业,立志做中兴之主,每天都忙忙碌碌,不敢疏松半分,可是近几年来,因国运日崩,他的锐气也日减,渐渐地信奉了鬼神,时常来奉先殿痛哭祷告,愈是国事挫折,悲观绝望,愤懑愁苦,他愈是想到奉先殿,跪在太祖和成祖的神主前痛哭一场,倾诉自己的苦恼和说不尽的伤心话。   自从居庸关向李自成开关迎降,昌平兵变和官绅迎降,京营在沙河不战溃散,而吴三桂救兵不至,崇祯就明白亡国局势已成,今日李自成又将北京合围,城破只在旦夕,更加绝望,暗道:朕朝乾夕惕,苦撑了十七年,竟落到今日下场!   如果搁在往昔,出了这么大的事,崇祯必然去奉先殿祷告,可如今他认为祖宗传下来的江山要亡在他的手里,无颜拜见祖宗。   他坐立不安,在暖阁中狂乱走动,连连发出恨声!   “朕无面目见祖宗!无面目见祖宗哪!”   不片刻,崇祯颓然坐进龙椅,喝了一口温茶,打算使自己的心思冷静一下,又突然想到了大小朝臣,往日,大小臣工每日除在上朝时面陈各种国事,还要请求召对,要上疏言事,如今京师被围,国家亡在旦夕,满朝文武为何没有一个人要求召对,献上一策?   恨!   他恨啊!   当初朝廷得知李自成破了太原的时候,有人建议召吴三桂进关,回救北京,蓟辽总督王永吉也从永平来了密奏,力主调吴三桂回救京师,以固国家根本,他也已经同意,加封吴三桂为平西伯,寓意吴三桂平定西来之贼。   可是很多朝臣激烈阻挠,说祖宗疆土一寸也不能丢,责备放弃关外土地为非计,朝中为应否调吴三桂勤王争论不休,白白耽搁了时间。   后局势日见紧迫,朝臣才同意召吴三桂勤王,却又说辽东百姓均皇上子民,必须将宁远一带老百姓带进关内,结果误了戎机。   想到这,他心里更恨!   满朝均是庸庸碌碌之辈,没有一个有识有胆、肯为国家担当是非的臣子!   “诸臣误国误朕,个个该死!”   崇祯猛的将茶杯摔在地上!   乾清宫掌事太监吴祥闻声大惊,赶快进来,跪地上不敢询问,恰在此时,魏清慧也跟着进来,跪到了地上。   崇祯小声道:“传旨,马上往坤宁宫!”   吴祥问道:“要备辇么?”   崇祯道:“不用备辇,步行前去,再着人去翊坤宫,把皇贵妃请去坤宁宫!”   吴祥赶快出了乾清宫安排。   崇祯则在一群太监和宫女打着十几盏灯笼的前后簇拥中走下丹陛,去往坤宁宫。   坤宁宫中,愁眉不展的周后,正与袁妃相对而坐,听到太监禀报圣驾马上就到,于是率领袁妃、宫女和太监到院中接驾。   崇祯被迎进坤宁宫正殿,半晌不吱声。   他几天来寝食不安,面色灰暗,眼窝深陷,刚刚三十四岁的他,两鬓已新添了几根白发,那双眼睛,本是炯炯有神,充满着刚毅之气,如今却神彩暗淡,满是血丝。   周后和袁妃心中酸楚,眼角含泪,均是暗道,难道国家真要亡么?   崇祯胸有千言万语,却无从开口,皇后与袁妃本该花容玉貌,只因国事,变得苍老憔悴,他不敢多看周后,周后的忧戚神情使他心痛,深恨自己对不起周后,使周后有今日下场。   十七年来,他同周后之间的恩爱往事一幕幕浮上心头,痛悔莫及,不禁深深地叹息。   周后早已做好了殉国的准备,身为国母,断无忍辱苟活之理,她随时准备为国殉身,今晚崇祯突然来坤宁宫,又神态失常,让她心里不免有了猜想。   等了片刻,崇祯始终不说话,她再也忍耐不住,颤声问道:“皇上,对臣妾倘若有话吩咐,就请吩咐吧!”   崇祯悔恨当初没听皇后的话逃往杭州或者广州,到今日欲逃不能,坐等城破国亡,一家人同归于尽。   因南京落入李信之手,二十天前,朝中有大臣建议他从天津出海南下,逃往浙江或广东,再整军经武,克复南京,平定中原,重回北京。   懿安张皇后和周后都有此意,当李自成率十余万大军从太原向北京赶来的时候,朝庭争论也最为激烈,懿安皇后暗嘱周后,劝皇上早拿主意,免得临时仓皇无计。   于是周后依言劝说,崇祯却大怒,自从他登极以后,鉴于前代后妃干政之弊,绝不许后妃打听朝廷大事,更不许随便说话,所以在南迁大事上难得的喝斥了周后,此刻望见周后的憔悴面容,又听着她的询问,深感悔恨。   周后虽然拿定了殉节的主意,却也是浑身打颤,她想到了她的两个儿子,太子和定王,还有长平公主和昭仁公主,浑身颤栗得更加厉害。   就在这时,阜成门又有炮声响起,起初三声炮响得没有力量,随后几炮特别有力,震天动地,崇祯和宫眷们都吓了一跳,侧耳谛听,随后寂然无声,才猜测并非李自成的大军攻城,略微放下心来。   炮声停歇,紫禁城中寂静的可怕,因天上有云,月光不明,到处是昏暗的宫殿阴影,皇宫中更显得阴森。   皇后、皇贵妃,宫女太监都将视线移向崇祯,因那阵炮声,周后明白李自成不久就要攻城,她同袁妃尽节的时候也快到了,忍不住又问道:“皇上,您到底有何吩咐?”   从东长街传来了打二更的木梆声,每敲两下,便有一个老太监用苍哑的声音叫唤:“天下……太平!”   直到声音渐渐远去,崇祯才道:“朕心绪难平,想到你同袁妃……”   周后打断道:“皇爷,事已至此,臣妾并不怕死,您有话请直说吧,臣妾愿遵旨殉节!”   崇祯的泪水再也止不住,哽咽道:“我们夫妻,十七年忧患与共,朕还想着,与你们白首携老,可是……再见面的时候不多了……”   周后和袁妃想起崇祯的好,忍不住痛哭起来。   是的,历代帝王都有好色的毛病,但崇祯没有,与一后二妃始终相敬如宾,对宫女也持之以礼,这样的皇帝,上哪儿找去?   宫女太监们心生悲意,有的流泪,有的呜咽出声。   崇祯再也看不下去,猛的起身,喝道:“启驾!”   周后连忙擦了擦眼泪,与袁妃率宫眷将崇祯送到院中,流着泪,看着崇祯离去,她知道,今晚一别,再相见时,就是阴曹地府了。   “皇上!皇上!”   周后喃喃着,满脸不舍,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拉着袁妃的手,回到坤宁宫西暖阁坐下,向坤宁宫的管家婆吴婉容吩咐:“婉容,今晚皇爷的精神有点儿反常,可能会去奉先殿,我很不放心,你带几个都人去奉先殿随驾侍候,有什么事儿随时向我禀奏!”   “是!”   吴婉容率领几个宫女打着灯笼离去。   周后又吩咐宫女在丹墀上摆好香案,便道:“我要同皇贵妃对天祈祷!”   “嗯!”   袁妃点了点头,与周后双双跪下,诚心祷告…… 第二八三章 人心离散   城墙上,稀稀拉拉的太监和百姓们都没心思守城,三三两两的靠着城跺,准备随时献出城门投降,王承恩唉声叹气,目中泛着泪光。   虽然他在内臣中地位较高,是司礼监秉笔太监,又受皇帝钦命,负着提督京营守城的重任,但是大明亡在旦夕,他的话已经没人听了。   奉崇祯命,王承恩巡视到阜成门,听说李自成的老营驻扎在武清侯李皇亲别墅,距阜成门只有数里,再加上夜晚,李自成老营一带灯火通明,并隐有战马鸣叫,这让他生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想法。   如果用红夷大炮打过去,定能将钓鱼台一带打得墙倒屋塌,死伤成片,再如果老天保佑,把李自成和刘宗敏等人打死打伤,京师就有救了。   他命几个守城的内臣首领将红夷大炮对钓鱼台瞄准,准备燃放,可是太监们不愿意放炮,纷纷托辞大炮未必能打准,反而会惹恼顺军,受到猛烈还击,无辜百姓在炮火中丧生。   王承恩心里明白,又气又急,夺过香火要自己点炮,但几个守城太监头目都跪到他面前,还有的拉住他的袍袖,苦劝他要为满城的无辜性命着想,不能点炮。   王承恩本有权将这几个太监严加惩处,但是人心已经变了,万一处事不慎,会激出变故,不仅他的性命难保,守城太监和百姓也会立刻开门迎贼,他不敢发怒,只能苦口劝说,恳求让他亲自点放一炮。   正纷争不休时,一个太监匆匆赶来,恭敬地说道:“请王老爷转步城门楼,宗主爷有话相谈。”   宗主爷是明朝太监对司礼监掌印太监的尊称。   王承恩问道:“宗主爷现在此地?”   那太监道:“是的,他在同东主爷饮酒相谈,已经很久了,也快要往别处巡视去了。”   东主爷是太监对东厂提督太监的尊称。   王承恩又问:“内臣中还有何人?”   那太监答道:“再无别人啦。”   王承恩心里有些疑惑,曹化淳分守朝阳门,为何来此地与王德化密谈?   因王德化和曹化淳比王承恩的班辈高,地位更尊,尤其王承恩是出自曹化淳门下,致使王承恩不得不放弃点炮,赶去会见。   两位深受崇祯倚信的大太监向他微笑拱手,王承恩心急如焚,一眼看见桌上的酒菜已残,二人脸面都带有几分酒意,并无愁容,这让他心里更是生疑。   不等他开口,王德化先招呼道:“之心(王承恩表字),你辛苦啦。”   王承恩谦恭施礼:“不敢,宗主爷和东主爷都是望五之年,连日为守城操心,才是真辛苦。”   曹化淳叹了口气:“只要能保住北京城有惊无险,咱家再辛苦十倍,也是分所应该。”   王德化也道:“之心,我刚才同东主爷为守城事商量办法,听说你吩咐向钓鱼台放炮,内臣们不肯听话,冲撞了你,我害怕激出变故,所以差人去请你来。   你虽然不是我的门下出身,可是我同曹爷情如兄弟,一向把你当自己门下子弟看待,我已经快五十啦,精力大不如前,几年后,这司礼监掌印一职还不是落你的身上?”   一听这话,王承恩又急又怒,连忙道:“宗主爷,您老资深望重,阅历丰富,圣上倚信方殷,何出此言?承恩虽不肖,亦从无此念,况今夕何时,京师且将不保,遑论此与大局无关之事!”   王德化笑了笑:“我说的是肺腑之言,日后你自然明白,晋升掌印之事就包我身上啦,此刻不必谈。”   随即喝了一口温茶,又道:“你在城头为向钓鱼台打炮同几个内臣头目争执,此事不必动怒,你是奉钦命提督守城重任,凡拒不听命者,可从严处置,不过……此时人心涣散,纵然圣上亲来下旨,也未必雷厉风行,何况你我?”   王承恩无奈道:“宗主爷,话虽如此,但我明知逆贼的老营盘踞在钓鱼台,倘若用红夷大炮瞄准了打,定能使众贼不死即伤,承恩若不敢对逆贼巢穴开炮,上无以对皇上,下无以对京师百万士民呐!”   王德化点了点头:“你对皇上的忠心天日可鉴,打炮一事就由我来罢,不过片时,城头会众炮齐鸣,使钓鱼台一带墙倒屋塌,血肉乱飞,对了,你赶快去安定门瞧一瞧,这里的事你不用操心啦。”   曹化淳起身拱了拱手:“皇上命我分守朝阳门,我现在就去,宗主爷,失陪了。”   王承恩不好再说,也作揖告辞,曹化淳和王德化的神秘模样让他心中生疑,如今大势已去,难道他们也有了别想的心思?   一路走着,他越想越有可能,也越气愤!   王德化和曹化淳依着崇祯宠信,大掠钱财,在京城有几家大商号,在畿辅有多处庄田,逢年过节和生日,来访的宾客络绎不绝,礼金能堆满好几间屋子,可这样的人,沐浴皇恩,位极内臣,却也心思不稳,可见大明真是亡在旦夕了。   “哎~~”   刚刚叹了口气,突然从阜成门和西直门之间的城头传过连续三响炮声,略显沉闷,王承恩感觉不大对劲,不片刻,又有几响炮声传来,震耳欲聋,并还有炮弹在空中掠来的呼啸声,随即一阵地动山摇,打塌了附近的房屋。   王承恩恍然大悟,城头放的三炮,分明只装了火药,没有炮弹,响声无力,而随后从城外打来的炮是实打实开炮,事到如今,他哪还不明白,王德化和曹化淳也生出了投敌的心思,虚放三炮应付差事,这让他更加绝望。   本来他想禀报给崇祯,可是转念一想,贼兵明日就要攻城了,到时玉石俱焚,既便告知了崇祯,除了徒自大怒,又有什么用呢?   甚至还有可能立即激起王德化和曹化淳的叛变,纠集手下的太监,把崇祯绑了献给李自成,受那生擒活捉之辱。   王承恩失魂落魄,王德化交待他去安定门也没心思去了,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   ……   崇祯虽然无颜见二祖列宗,但还是去了奉先殿大哭一场,到天快亮的时候,突然决定临时上朝,于是下令敲响午门的钟声。   这种时候,纵然在平台只看见几个臣工也是好的,也许会有人想出应急办法,今日倘若吴三桂的救兵不到,逆贼破城,也许就是他最后一次御门听政了。   平日常朝,虽然不设卤簿,也不奏乐,但是在丹墀上有鸿胪寺官员和纠正朝仪的御史,还有一大批锦衣力士肃立侍候。   十三道御史和六科给事中,都是天子近臣,称为言官,必须提前来到。   而今日,崇祯决定临朝,午门的钟声虽然敲响一阵,但也不知怎么着,处于钟声笼罩范围之内的东西城和北城,也就是大多数官员的居住地几乎没有动静。   锦衣卫衙门虽然较近,可锦衣卫都指挥使使吴孟明不见了影子,锦衣力士也几乎无人过来。   十七年来,崇祯每次常朝,从未象有今日这般朝仪失常,冷冷清清,只有少数太监侍候,好一会儿,才来了两人。   一是都察院左都御史李邦华,二是兵部情郎协理戎政大臣(又称戎政侍郎)王家彦。   李邦华七十一岁,白须如雪,飘在胸前。   王家彦五十七岁。   这两个老臣,都是平素崇祯不怎么待见的,崇祯看见御案几尺外只跪着两个老臣,除此之外,就只有十几名从乾清宫随驾而来的内臣,宫院中空空荡荡,不觉落下凄凉的眼泪。   在往日,大朝会的热闹和隆重场面不用多提,就以平时常朝来说,一般也有一两百人,按部就班,跪一大片,崇祯的脑海中,不由拿往日的堂朝和今日对比,心中愈发悲凄,暗道一声:亡国之象,亡国之象呐!   “退朝!”   崇祯忍无可忍,站起来就要向后走去。   “皇上,且慢!”   李邦华已是大哭劝止。   崇祯缓缓转回身,目中的泪水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第二八四章 舰抵通州   乾清宫掌事太监吴祥见君臣皆已失态,不由轻咳一声。   崇祯回过神来,坐在了龙椅上,问道:“王家彦,城上守御如何?逆贼有何动静?”   王家彦奏道:“陛下,城头兵力单薄,众心已散,日前在沙河和土城关外防守的三大营遇敌即溃,或逃散,或降敌,如今在西直门和阜成门外集结的多是三大营降兵,真正贼兵反而在后边休息。   降兵向守城军民劝降,说逆贼兵力如何强大,包围北京的有二十万精兵,随时可以破城,劝其识时务,开门投降,免遭屠戮。”   崇祯厉声道:“为何不严令禁止城上城下说话?”   王家彦痛心道:“自从逆贼来到城下,城头人心瓦解,还说什么令行禁止,微臣身为兵部侍郎兼协理戎政大臣,分守安定门,这几日来,竟不能登城巡视,每次都被守城内臣挡回,张缙彦是兵部尚书,为朝廷枢密重臣,值大敌围城之日,也不能登城视察,自古以来,无此怪事呐……”   王家彦说不下去,伏地泣不成声。   李邦华也默默流泪。   崇祯恨恨地说:“内臣本是皇家的家奴,不料竟对守城事如此儿戏!”   王家彦道:“臣不能登城,只好回戎政府抱头痛哭,官员认为这是亡国之象,见臣哭,大家也哭,前日下午,臣去兵部衙门找张缙彦商议,张缙彦也束手无计,商量之后,由张缙彦将此情况紧急陈奏,陛下立即下一手敕:张缙彦登城视察,内臣不得阻挠,本兵始获登城,微臣亦随同缙彦登城,局势如此,臣为社稷忧,蒙陛下恩眷,命臣协理戎政,臣奉命于危难之际,纵然决心以一死报陛下,但恨死不蔽辜!”   崇祯叹了口气:“卿自入仕以来,已是三朝老臣,如今是第二次为北京守城事鞠躬尽瘁,君臣患难与共……”   王家彦突然禁不住痛哭失声。   李邦华流着泪说:“国家到此地步,文武百官都不能辞其咎,老臣当言不言,深负陛下,死有余辜!”   崇祯明白李邦华的意思,所谓当言不言,就是在南逃一事上,言官激烈反对,而崇祯的态度也动摇,致使很多朝臣闭嘴不言,唯恐为崇祯背锅,据说天津巡抚冯元彪已备好两百艘海船,足敷御驾南巡之用,可事到如今,北京城已经出不去了,后悔还有什么用呢?   “下去罢!”   君臣三人相对垂泪了片刻,崇祯挥了挥手。   王家彦与李邦华哭着离去。   崇祯呆呆的看着外面,突然坐了起来,大哭道:“苍天啊,我十七年敬天法祖,勤政爱民,宵衣旰食,孜孜求治,不应该落到这个下场!   苍天!苍天!你怎么不回答我啊!   我不是荒淫之主,更不是昏聩之君,也不是年老多病之人,我正是年富力强之时,只要我任用得人,严于罪己,惩前毖后,改弦更张,我可以使国家得到治理,使百姓安享太平,天呀,你为何不听我的祷告?不听我的控诉?不俯察我的困难?不给我一点慈悲?”   崇祯仿佛发了狂,用力捶打着朱漆描金盘龙柱,还如打不够般,以头碰柱,碰得咚咚响。   太监宫女们吓坏了,以为崇祯疯了,或是要触柱而死,纷纷跪倒,牵住龙袍,哭着恳求。   额头的剧痛传来,崇祯的狂乱心态稍微冷静,才注意到魏清慧跪在脚边,于是问道;“魏清慧,我应该有今日亡国之祸么?”   “皇上圣明,皆群臣误国之罪!”   魏清慧哭着道。   崇祯眼里,恨意闪烁,他不仅深恨自万历以来,文臣结党营私,互相攻讦,不顾国家安危,不顾民间疾苦,以致无官不贪,无吏不劣,他更恨一些人阻他南迁,又阻他调吴三桂来京勤王,越想越怒不可遏,当即一脚,将魏清慧踹倒在了地上!   魏清慧不敢喊疼,反而更加的心疼崇祯。   ……   今日,李自成起的特别的早,身着崭新的蓝袍,披着鲜红斗篷,把他衬托的威风凛凛,头上依然戴着他喜爱的折角毡帽。   今日是三月十九,按宋献策卜算,十八日不下雨,十九日可进城,如十八日下雨,还须等几日,昨日是个大晴天,预示着今日是攻克北京的好日子。   “皇上,时辰到啦!”   刘宗敏凑上头提醒。   “嗯~~”   李自成微微点头,这老憨货,终于舍得叫自己一声皇上了。   “攻克北京,就在今朝!”   李自成猛的拨出佩剑,朝天一指。   “咚!”   “咚!”   “咚!”   沉闷的牛皮大鼓敲响,一队队顺军战士向北京城涌去,站在李自成的位置,隐约能听到城头那惊恐的尖叫。   “开门,快开门!”   “怎这么慢?咱家扒了你的皮!”   说实话,李自成从来没有想过这一仗会顺利的连他都恍如在梦中,从去年腊月二十日刘宗敏誓师过黄河开始,一路势如破竹,沿途所传的消息,尽是不战而降,以往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李信收获不战而降的胜利果实,而自己如苦逼般,每攻一城都遇到拼死抵抗。   一个小县城,几百个兵,都能跟随县令战至全军覆没,更别提三攻开封,两败俱伤的结果更是他一生中难以磨灭的伤痕。   可是从去年攻克承天开始,自己也收获到了一连串的不战而降,从西安到平阳,从太原到居庸关,二十来万大军畅通无阻,今朝轮到了北京。   来之前,李自成也不敢想象北京居然全无抵抗,整座城池由老百姓和太监驻守,就好象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到了他的头上!   不费一兵一卒进入北京!   人生至此,何其圆满?   只不过,李自成却留意到高一功面色沉重,行色匆匆的跑了过来。   高一功不是李自成的心腹了,但在起兵之初,高家三姐弟给了李自成极大的帮助,而且高一功又是高迎祥的侄子,李自成倒也不好把高一功彻底罢黜,封了临朐男,最低的爵位,而刘宗敏、田见秀等同一批的老人,封的是候,同时高一功也失去了领军作战的资格,被支派打理情报。   “皇上,荡寇军的战舰出现在了通州!”   高一功施礼道。   “什么?”   李自成大惊失色,他千防万防,就防着李信啊!   讲真,满洲人他都不怎么忌惮,在他眼里,满洲是蛮夷,蛮夷有什么可怕,他情报匮乏,看不到满洲内部的变化,更重要的是,李信曾在临清全歼图尔格部,李信能做到,他为什么做不到?   天下群雄,他唯一忌惮的,就是荡寇军!   “你怎么搞的?被李信摸了过来,怎么现在才来报?”   牛金星厉声喝斥!   高一功不愤的抬起头,眼底泛出了杀机!   李自成喝斥他,他可以接受,李信每每让他吃瞥,那是凭本事,他还挺佩服的,可牛金星是个什么玩意儿?   他在老八队跟李自成打天下的时候,牛金星还是明朝的落魄举人呢,因得罪了同乡巨室王氏,被诬以抗欠赋税、强占妇女,革去功名,充军卢氏当差服役,满打满算,跟随李自成还不足四年,又没见出过什么奇谋妙策,就这样,还敢来喝斥老子?   真当他是丞相了?   在牛金星与高一功之间,刘宗敏是向着高一功的,连忙岔开问道:“一功,到底是怎么回事?荡寇军有多少人马?不是一直探得李信在南京么?”   高一功恨恨瞪了眼牛金星,便拱手道:“汝候,我们恐怕都被李公子蒙弊了,虽然南京每隔两三日就有关于李信活动的消息传来,但是我们在南京的探子并没真正见过李信,跟着他身边的几个美人儿也没了影子,当时以为是天冷,坐在车里,现在回想起来,分明是伪张旗鼓,吸引我们的注意啊。   至于到如今才探得荡寇军的消息,我们的人手本就不足,他又是沿着运河行走,完全可以用游骑巡曳运河两岸,凡可疑者,详加盘问,我们已经有十几个兄弟过了约期都没回来。” 第二八五章 争抢进城   高一功的猜测没错,李信离开南京的时候并未声张,授意红娘子找人扮作自己,兵马又早一步聚集于临清,北上的只是舰队,而荡寇军的舰队时常在运河里游荡,谁也搞不清目地。   而且舰队北上,在临清与步骑炮兵会合,之后一路上都有游骑沿运河两岸侦察,凡行迹可疑者,即刻逮捕,严刑拷问,倒是逮着了好几十个人,有顺军的人,还有清庭的探子。   在拷问方面,李信是有独门秘诀的,毕竟他是现代人,干的又是见不得光的勾当,与CIA、克格勃、摩萨德都交过手,反刑侦经验异常丰富,一个人是否探子,基本上观察一阵就能辩认个八九不离十。   以至于大军到了通州,实在掩藏不住了,才被顺军得知。   当然了,这也与李自成即将当皇帝,行军又过于顺利,全军上下沉浸于一片喜悦当中,失了警惕有一定的关系,毕竟传来的信报,李信仍在南京。   “那兔相公带了多少人马?”   刘宗敏追问道。   “这……”   高一功迟疑道:“详情仍未探得,不过据哨骑回报,荡寇军此次北上,约有数百条船,步兵粗略估为三到五万之间,并有蒙古骑兵与他自己的骑兵一万余骑,正急速自东向西,向北京奔来!”   众人纷纷色变!   一方面,通州运河位于北京以东,距北京约四十里,以骑兵急速奔驰的速度,半个多时辰就能赶到,再减去游骑返回的时间,也就是说,不到半个时辰,荡寇军的先头骑兵部队就能奔到北京了。   另一方面,顺军有数千人在通州一带,本是去招降的,分的很散,又没携带重武器,突遇骑兵冲击,怕是须臾之间就要溃败。   “皇上,我愿带兵去救!”   李过猛一拱手。   李自成现出了迟疑之色,他担心派援军过去,别搞成添油战术,被李信狠狠咬下一口,要知道,他手头的兵力只有七万,与荡寇军相比,并不占太大的优势。   甚至那数千兵马在骑兵的冲击下,已经溃败了。   “娘的,怕是来不及了!”   李自成恨声大骂,心里又悔又恨!   是的,荡寇军出现,如一盆凉水泼在了他的头上,让他自攻取潼关以来那高涨的情绪冷却了些。   自己为何这么迫不急待的去攻打北京?   为何不能等内部稳定了,把河南、山西与陕西铸成坚实的基础再出兵?   到那时,别说七万大军,七十万大军都能组织起来,还怕什么荡寇军长驱直入?   他恨的则是,每回都是李信坏他的好事!   众将也一片默然,这可是飞来横祸,一个搞不好,全军溃败都有可能。   “皇上,要不赶紧把弟兄们叫回来,结阵防守吧?”   李友拱手道。   李自成为难的很,他的兵力,这里摆几千,那里摆几千,如一条珍珠线,从山西到北京呈半弧形,这样的排兵布阵最为危险,任何一点崩溃,都会危及全局,如今细思起来,那是一头一脸的冷汗啊。   好一会儿,李自成深吸了口气道:“不妥,将士们士气正盛,倘若骤然退兵,必不明所以,或会引发慌乱。”   “他娘的,要是昨天进城多好,白白耽搁了一整天,否则咱们早点进城,从容布置,有北京坚城可守,那姓李的纵然来了,又怕个鸟!”   也不知是谁,愤怒的咒骂,随即,陆陆续续的目光望向了宋献策。   就是这个小矮子,搞什么十八不下雨,十九进城那套,这倒好,昨天是没下雨,可是尼玛的,今天来了荡寇军啊,这比下雨还让人难以接受。   宋献策老脸一红,低着头不敢说话。   其实他也不是真的卜算到了什么天机,他的想法很简单,因为当时城市里的道路以土路为主,一下雨就满城泥水,哪怕北京贵为首都,也不例外。   他担心昨天下雨,今天李自成进城,会脏了鞋子,所以才有十八不下雨,十九进城,一旦十八下雨,就再等几天路干了进城的说法。   只是他惯于神神叨叨,简单的事情往复杂里说,是个典型的江湖骗子,所以才把简简单单的一件小事借卜算之口宣之于众。   事实上宋献策的卜噬之说,除了李自成,已经越来越没人相信了。   比如十八子主神器,以前大家都以为是合该李自成应运而起,可是李信也姓李啊,一步一步,稳稳当当,走的比李自成更加踏实。   再如遇顺即止,李自成遂以顺为国号,可是清庭小皇帝的年号是顺治,难保没有迎合遇顺即止之意。   而更重要的,还是在慧梅一事上,当初是宋献策和牛金星力主李自成把慧梅嫁给袁时中,结果大家都看到了,生生拆散了慧梅与张鼐一对壁人,被李信抓住机会,千里奔袭,打垮了袁时中的小袁营,慧梅张鼐、连带陪嫁的数百名小闯营战士投靠了李信。   要知道,自从慧英、慧梅、慧剑慧琼陆续跟了李信之后,闯军的健妇营几乎名存实亡,精华都被李信挖走了,李自成自从反明以来,从未发生过嫡系成建制投敌的恶性事件,因此这件事哪怕过去有一段时间了,余波仍未平熄,也使得很多人都对宋献策和牛金星不满,即便是刘宗敏,偶尔还发两句牢骚。   牛金星与宋献策是穿一条裤子的,一见大火烧到了宋献策身上,连忙道:“皇上,如今战不得,走不得,还是速进北京为好,有坚城为倚,再有满城北京老百姓为质,谅那李信也不敢胡乱攻城,不过暂时莫要进皇城,以免给李信抓住为崇祯报仇的口实,待得稳住阵脚,再论其余。”   “也罢,全军进城!”   李自成猛一挥手。   顺军已经从四面围住了城,顿时三声炮响,全军从四面八方,朝北京的各城门涌去。   ……   北京朝阳门以东二十里,一片骑兵奋蹄疾奔,漫山遍野黄土弥漫,这正是蒙古骑兵与荡寇军自己的骑兵,合计有一万三千骑,从通州码头出来不久,就击溃了顺军的数千散兵,一路疾驰,此时距北京只有二十里了。   高桂英心头振奋,顶着扑面而来的狂风,转头道:“小王爷,总司令有令,今次北京事了,就鼎力助你回察哈尔,取回你应得的东西,望你约束部下,切莫冲撞了北京民众!”   “桂英姐,放心吧,哈哈哈哈~~”   额哲也跟着李信叫桂英姐,迎风一阵舒爽的长笑。   他等的不就是这一天么,重当察哈尔大汗,把满洲人驱逐出察哈尔,为父亲林丹汗报仇。   虽然依靠李信登位必然会失去些自主性,但他的思想还是老观念,认为李信对待蒙古,与百年前不会有任何区别,无非是自己恭敬一些,逢年过节遣使入朝,奉上贺礼,这本不算什么,甚至还能换回更丰厚的回报。   毕竟中原王朝,要的是个面子,面子给足了,还怕落不到实惠?   只是他可能不清楚,蒙古落李信手上,只怕比跟着满洲人被软刀子刮肉更加凄惨。   高桂英也满意的点了点头,挥着马鞭大声道:“快,带快点,朝阳门就在前面,北京城就剩些太监和老百姓驻守,已经没有兵了,咱们能抢一块是一块!   身后的骑兵纷纷快马加鞭。   李自成是由城北的德胜门进的城,寓意得胜,搏个好彩头,因昨晚已讲好,守城太监和老百姓纷纷燃放鞭炮庆贺,随着一声皇上进来啦,刹那间,整个北城,鞭炮齐鸣,硝烟弥漫,沿街老百姓,也赶紧抬出香案,放上食物酒水,大门前贴上顺民二字,全家都跪在道旁,跪迎李自成。   讲真话,李自成心情急躁,一点情绪都没有了,可是他还发作不得,因为北京老百姓不知道荡寇军就要来了,他担心消息外泄,会引发难以揣测的变故,只能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在仪仗的拥护下,缓辔徐行,威严的目光扫视着北京老百姓。 第二八六章 死有不甘   乾清宫,崇祯心急如焚,外面的牛皮大鼓,每一下敲击,都让他的心尖儿猛颤,他预感到,顺军进城了。   北京城的构造较为特殊,原只有内城,内城之内是皇城,再往里是宫城,也就是俗称的紫禁城,嘉靖年间,开始修筑外城,但耗资太大,仅修筑了南面的外城就不得不停工,使得北京的东西北三面,没有外城环绕。   顺军从四百八方进城,直接进了内城。   “皇爷,皇爷!”   这时,魏清慧惊慌失措的冲了过来。   崇祯心里格登一下,连忙问问:“什么事?出了什么大事?快奏!”   魏清慧声音打颤的哭道:“贼兵已经进城了,从各个城门都有贼兵进来!”   崇祯顿时面如土色,浑身战栗,腿也发软,竟然踉跄几步,趁势跌坐在了龙椅上。   魏清慧连忙上前扶住崇祯,急劝道:“皇爷您要冷静,皇城的防守很牢固,足以支持数日,吴三桂的勤王兵马必会及时来到。”   这刻,崇祯对于任何空洞的安慰话都没兴趣听,他最关心能否逃出北京,倘若逃不出应如何身殉社稷,以及对宫眷的处置,他不愿太监宫女看见他的软弱,用力将左臂一晃,甩开魏清慧,猛的站了起来,问道:“城门是怎么开的?”   魏清慧恨声道:“听说是守城的内臣和军民自己打开,可恨成群的老百姓忘记了我朝三百年天覆地载之恩,拥拥挤挤站在城门里迎接贼兵,有人还放了鞭炮。”   崇祯突然大哭:“天哪!我的二祖列宗!”   崇祯这一哭,宫女太监们也跪下来哭,都知道内外城已破,大难临头了。   乾清宫管事太监吴祥哭了片刻,抬头劝道:“事已如此,请皇爷速想别法!”   崇祯哭着问道:“王德化和曹化淳现在何处?”   吴祥清楚王德化和曹化淳已经变心,但他不敢说出实话,只是道:“他们原来分守各门,想必此刻若非落入敌手,就在向皇城赶来,督率众内臣和义勇继续固守皇城,可是守城军民已无固志,请皇爷快想办法,不能指望王德化和曹化淳了。”   崇祯心里悔恨异常,原本他以为自己能坦然殉国,可真临到死了,心绪又难以平静,倘若在三四天前,顺军尚在居庸关外,他决意出京亲征,还有机会跑到天津去,乘海船去杭州或广州,而眼下,逆贼二十万大军将北京围得水泄不通,内外城俱破,只有飞鸟可以出城,纵然是千古英主,无兵无将,如何出城亲征?   事到如今,只能以一死殉国了!   这时,王承恩来了,如今他是皇帝身边惟一的心腹内臣,崇祯就盼着他,连忙问道:“王承恩,贼兵已进了城,你可知道?”   王承恩跪下说:“启奏皇上,奴婢听说流贼进城,就赶快登上皇城各门,察看情况。”   崇祯急声道:“快快照实禀奏,逆贼进城后什么情况?”   王承恩道:“奴婢看见,流贼步骑兵整队人城,分住各处,另有小队骑兵在大街小巷,传下渠贼刘宗敏严令,不许兵将骚扰百姓,命百姓各安生业,奴婢还隐约看见德胜门有仪仗进城,想必是贼首李自成来了,皇爷,既然内外城已失,人无固志,皇城多半不能守,望陛下速拿主意!”   崇祯还不死心的问道:“朕曾让勋臣齐集朝阳门,议定救国之事,情况如何?”   王承恩又道:“启禀皇爷,奴婢差内臣分头传皇上口谕,召集皇亲勋臣齐集朝阳门城楼议事,大家害怕为守城捐助饷银,大多不肯奉旨前来,只有新乐侯刘文炳与驸马都尉巩永固来了,仅此二人,无法议事,他们于是哭着回府。”   崇祯恨恨地说:“皇亲勋臣们平日受国深恩,与国家同命相连,休戚与共,今日竟如此,实在可恨!”   “皇上,不要再指望皇亲勋臣了,要赶快拿主意,不可迟误!”   王承恩猛一咬牙,催促道。   “罢,罢,真要走这一步么?”   崇祯听出了王承恩有催促自己自尽的意思,失魂落魄的站了起来,放眼打量着那熟悉的宫室,想着这一片祖宗留下的巍峨宫殿和雕栏玉砌,只有天上才有,转眼间将不是他的了,今后每日,闯贼都会在乾清宫里接见一群逆贼,心中猛然刺痛,眼泪也夺眶而出,不禁回头问道:“倘若点齐三百名习弓马武艺的内臣,可能护朕离去?”   王承恩猛然一惊,明白崇祯有逃走之心,可是北京已被二十万大军团团围困,流贼又进了城,出了皇城必然被逆贼活捉,受尽侮辱而死,绝无生路,不如在宫中自尽,于是哽咽说道:“皇爷,三百内臣何济于事,如今飞走路绝,断不能走出城门,与其以肉喂虎,不如死在宫中!”   崇祯浑身一颤,又道:“新乐侯刘文炳和驸马都尉巩永固,带家丁可能护驾?”   王承恩大哭道:“皇爷,我朝祖制极严,皇亲国戚不许多蓄家奴,更不许蓄养家丁,那两家,连男女老弱在内,合起来不过二三百个家奴,粗明武艺的更是寥寥无几,加上数百内臣,如何能够保护皇上出城?纵然精兵都没法从悍贼千军万马中杀开一条血路,这些内臣和奴仆,从未经过阵仗,见过敌人,奴婢恐怕一出城门,他们必将惊慌四散,逃不及的便被杀或投降呐。”   崇祯出了一身冷汗,不知不觉地将右手攥紧又松开,是啊,已无路可逃了!   这一刻,崇祯终于下了死志,悲声道:“国君死社稷,义之正也,朕决不再作他想,但恨群臣无人从死耳!”   王承恩哽咽说:“奴婢愿意在地下服侍皇爷!”   崇祯注视王承恩那饱含热泪的眼睛,点点头,禁不住伤心呜咽,随即他又想到了太子,他必须保太子性命,交亲信内臣保护,藏在民间,伺机出北京,恢复大明江山。   可是谁来保护太子呢?   崇祯至今不知道王德化和曹化淳已经变心,认为只有他们可以托此大事:一则二人深受皇恩,应该感恩图报,二则在京城多年倚仗皇家势力,树植党羽,盘根错节,隐藏太子不困难,尤其是曹化淳任东厂提督,手下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只要他的良心未泯,必有办法保护太子出京。   于是吩咐:“你速差人,叫王德化和曹化淳火速进宫。”   “奴婢遵旨!”   王承恩是清楚实情的,暗暗叹了口气,他不打算去找王德化和曹化淳,他生怕这二人把太子献给李自成,也不想把事实向崇祯道出,徒乱了皇帝心绪。   出去之后,他会自己安排。   王承恩刚走,吴祥又进来,跪下道:“皇爷,是否要堆上火油薪柴?一俟贼兵冲击皇城,应当立即焚毁宗庙、三大殿与乾清宫,外臣望见宫中起火,知道皇上殉国,或有忠义之士跟着举家自焚,以报皇上厚恩。”   崇祯挥手道:“朕非懦弱之主,决不会落入逆贼之手,时候不早了,你速去准备罢。”   吴祥磕了个头,哭着离去。   崇祯呆呆望着吴祥的背影,想到了他的皇后、袁贵妃、小公主,以及宫中的诸多宫女,马上都要死去,他在丹墀上彷徨顿脚,发出沉重的叹息声,渐渐地,他的脸面浮现出了狞狰之色,猛一闭眼,拨出墙上的宝剑,一步步的向下走。   魏清慧赶快追上,问道:“皇爷要往何处?”   崇祯冷冷道:“坤宁宫!”   宫女太监们顿时大惊,再看崇祯那满脸杀气的模样,都知道宫中的惨祸要开始了。   可是没人敢于劝说,国破家亡,不以身殉国还能如何,难道要在贼人手上受尽凌辱而死?   魏清慧赶紧命宫女往坤宁宫,启奏皇后接驾,随即脚步匆匆,追着崇祯往坤宁宫赶去。 第二八七章 绝处逢生   (谢谢好友脱光的孤狼的月票~~)   周后正在啜泣,听说皇帝驾到,赶紧到院中接驾,崇祯因考虑着要亲自挥剑杀死宫眷,所以不进坤宁宫正殿,而是进了东边的偏殿,周后跟在后面,太监宫女围门外伺候,战栗屏息。   崇祯坐在龙椅上,命皇后也坐下,便道:“大势去了,国家亡在眼前,你是国母,也该去了。”   宫女太监知道皇后就要自尽,纷纷伏地大哭。   周后早有了自尽的准备,点点头,表示明白,却并未起身。   崇祯催促道:“事不宜迟,你是六宫之主,要为妃嫔做个榜样,速回你的寝宫自缢吧!”   周后以袖掩面,哽咽道:“皇上,你不要催我,我决不会辱你朱家国体,让我稍等片刻,公主我不能见了,我临死要看一眼我的三个儿子!”   “哎~~”   崇祯叹了口气:“太子、永王和定王我已安排人护送出宫,你不要见了。”   周后本来只是热泪奔流,竭力忍着不肯大哭,为的不使崇祯被哭得心乱,误了处置大事,到了这时,再也忍耐不住,放声痛哭。   崇祯也心中悲痛,在哭声中望着皇后,无话可说,他知道皇后不是贪生怕死,而是舍不得三个儿子,于是拭了拭湿润的眼角,便道:“太子、永王和定王应该可以安全送出宫,既便将来不能复国,隐姓埋名也可平安一辈子,内城将破,你赶快去死吧,朕马上也要自尽,身殉社稷,我们夫妻相从于地下。”   周后悲声道:“皇上,我嫁你十七年,对国事从不敢多言,倘若你当初听了我一句话,何至今日!”   崇祯明白周后想说的是逃往南方的事,呜咽道;“原是诸臣误朕,如今悔恨已迟,你还是赶快死吧,你死我也死,莫待贼人打破皇城,纵想死也来不及了,我们夫妻很快就要在地下见面,你等着朕!”   “呜呜呜~~”   周后掩面大哭着,踉踉跄跄奔向寝宫,一群宫女也哭着跟上,她们将服侍周后挂起三尺白绫,悬梁自尽,想堂堂大明国母,性情敦和,母仪天下,竟落到不得善终的下场,怎一个心碎了得?   崇祯的泪水也模糊了两眼,但他忍住哭,转头吩咐:“你去启奏懿安皇后,皇帝和皇后都要自尽,身殉社稷,如今亡国大祸临头,皇上请她也悬梁自尽,莫坏了祖宗的体面!”   “是,呜呜呜~~”   一个宫女大哭着飞奔而去。   崇祯又道:“速去传旨让袁娘娘、长平公主和昭仁公主过来,咱们一家人死在一块儿。”   “是,呜呜呜~~”   又有几个宫女哭着离去。   随即崇祯又下了道旨意,曾经被他召幸过的女子,不管有没有封号,先集中在钱选侍宫中,等候召进坤宁宫中处置,也就是吩咐她们自尽,不肯自尽的由他亲手杀死,绝不能留下来失身流贼。   “拿酒来!快拿酒来!”   一系列旨意下达之后,崇祯如发了疯般的嚎叫道。   有宫女马上把酒拿来。   “斟酒!”   魏清慧用金杯满满地斟了一杯,崇祯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又道:“斟酒!”   宫中酿造的御酒通常酒力不大,但崇祯连饮了十来杯,已经有了几分醉意,他的神态慷慨沉着,似乎把生死置之于度外,他的眼睛通红,隐现颠狂之色,宫女太监们都低下头,不敢仰视,甚至连哭都不敢了,生怕崇祯酒醉挥剑杀人,接着自刎。   大殿里竟然诡异的安静下来。   却是突然之间,魏清慧耳朵一动,她听到了从宫外,有隐隐约约的喊杀声传来,还不是贴着宫城,仿佛较为遥远。   “皇上,快听外面的动静!”   魏清慧赶忙大叫。   崇祯一怔,也侧耳听去,果然,他也听到了喊杀声,立刻快步向外走去,到了院子里,再一细听,声音是从东面朝阳门的方向传来。   “皇上,难道是吴三桂的援军来了?”   魏清慧激动的叫道。   崇祯也浑身一颤,按道理来讲,李自成已经进了城,不应该再有战斗,即便有,也是守卫皇城的太监与流贼作战,声音应该很近,不会远在天边,若有若无。   在这种时候,有军队攻打朝阳门,除了吴三桂的关宁铁骑,还会有谁?   “好,吴三桂果忠臣也,朕要大大赏他,封他平西公,不,封平西王!”   崇祯猛叫了声,随即面色一变,急呼道:“快,快把皇后救回来!”   魏清慧与吴婉容旋风般冲入了皇后寝宫,命守在外面的宫女太监打开屋门,正见着周后已经悬吊在了房梁上,抽搐挣扎着。   “快,快,把娘娘放下!”   一群太监宫女涌入,有的托住周后的腿,有的托着腰,还有人扶着后背,把周后放了下来。   “咳咳~~”   也亏得周后在上吊之前,担心自己过于貌美,死后尸体受辱,一针一线的把衣襟领口绞了起来,耽搁了时间,还没死透,救下来之后,一阵拍打,缓缓睁开眼睛,猛咳了一阵子,才问道:“怎么了?怎么把我救下来了?”   吴婉容大哭道:“好教娘娘得知,吴三桂的援军来了,正在攻打朝阳门,想流贼入城不久,必来不及布置,应该很快就能攻进来了,咱们都不用死啦!”   “佛祖保佑,祖宗保佑!”   周后流下了激动的泪水,紧接着,就大叫道:“太子,永定二王呢,皇上有没有送出去,快让皇上把人唤回来!”   “哎呀!”   魏清慧怪叫一声,撒腿就向外跑。   崇祯也想到了这一茬,已经先一步派出宫女太监去找王承恩了,还有告之懿安皇后和一些原本准备赐死的宫人妃子这个天大的喜讯。   紫禁城中,生机重燃,所有人都翘首以待,期盼着吴三桂率大军赶来。   ……   朝阳门外,荡寇军正全力攻打。   蒙古骑兵有个绝技,叫绕城飞射,骏马沿着城墙飞驰,把一簇簇的箭矢射上城头,荡寇军的骑兵则是缩在后面,向城头放枪,压的顺军抬不起头来,另有数十名壮汉,持着凿子、斧头,劈砍着城门。   也亏得李自成兵力不足,才能如此从容的攻城。   李自成攻北京,只有七万多军,在通州被击溃了数千,手头还剩七万,而北京外城七门,内城八门,减去内外城接壤的正阳门与崇文门,还剩十三门,最初李自成制定的计划是十三门同时进入,以营造二十万大军浩浩荡荡入北京的恢宏气概,待探得荡寇军正快速接近,已经来不及更改计划了,只能硬着头皮进城。   顺军的主力分布在北城,由德胜门和安定门进城,东西南三面的兵力并不多,而且进了城就长驱直入,真正留于城门驻守的,也就几百人。   虽然城头有明军遗留的火炮,可是一来,在朝阳门下面的,是一万多人,又是枪弹又是箭矢,火力极其凶猛,压的守军抬不起头。   二来即便守军冒死开炮,可是荡寇军紧挨着城根攻城,位于火炮的射击死角之内,开了炮打不着,也就是最开始开了几炮,打死打伤了近百蒙古骑兵,之后再没有开炮的机会了,反而蒙古人感觉丢了脸,马奔的隆隆作响,箭射的如下雨一般,非得找回场子不可。   守军明知道荡寇军在外面凿城门,却是束手无策,援军短时间内,也不可能到来。   “快点,快点,再加把力!”   在叮叮当当声中,厚实的城门被一寸一寸的劈开,逐渐现出了参差不齐的孔洞,可以看到门洞内的顺军战士。   “开枪!”   荡寇军战士纷纷架起枪,向里面射击。   从里面向外射击很困难,但从外向里射击很容易,一阵轰隆剧响中,有零星的惨叫传来,将士们更加振奋,不片刻,洞口已扩大到了半人高。   确认门洞里再无顺军,几名战士钻进去,打开了城门。   刹那间,蹄声大作,骑兵如旋风般直冲而入! 第二八八章 不大对劲   “什么?朝阳门破了?”   消息传来,李自成的脸青一阵,白一阵,难看之极。   大军自西安出兵以来,势如破竹,顺顺当当,可谓好兆头,眼见就要攻进北京称帝,实现人生愿景,却被李信当头一棒打断,如今又丢了朝阳门。   李自成对谶语深信不疑,否则如宋献策这般的江湖骗子也不会被他倚信。   朝阳,正是日之初升之意,预示着远大未来还在后面呢,可荡寇军哪门不好攻,偏偏攻下了朝阳门,不就是寓意着刚升的骄阳被乌云遮敝了么?   这是非常不好的兆头!   “他娘的,怎么连个城门都守不住?”   李自成暴怒!   报信的士气哭丧着脸道:“皇上,守朝阳门的才几百名弟兄,上城又未多久,布置还未得当,荡寇军的骑兵就冲了过来,打了几炮根本阻不住,蒙古人会绕城飞射,把箭矢射上城头,底下还在放枪,弟兄们露不了头,只能眼睁睁着荡寇军凿开城门,冲了进来。”   “他娘的,要是昨日进城,早做布置,该有多好,那姓李的纵有十万兵也破不了北京,老子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何十八下雨,十九就进不得城,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谁还能管着老天爷啥时下雨!”   郝摇旗突然大骂出口。   虽未指名道姓,但也差不多了,宋献策立时心头一紧,低下了脑袋。   郝摇旗原是闯军中的旗手,每于冲锋陷阵之际,摇动旗帜,这样的人,是悍不畏死,也是无所畏惧的,发起脾气来天王老子都拉不住,是顺军中鼎鼎有名的刺头,宋献策可不敢和郝摇旗顶撞。   “嘿,他当他是龙王爷么?”   也不知是谁,怪笑一声。   宋献策一阵恐惧涌上心头,心里暗道一声倒霉,他本是一片好意,担心下雨脏了李自成的靴子,想着迟个一天两天进城无伤大雅,再装神弄鬼一番,还能显得他的本事,可人背起来,喝凉水都能塞牙逢,要早知道荡寇军已经北上,给他十个胆子,也不敢出这种馊主意啊。   恰好李自成不满的看向了他。   顿时,宋献策扑通一声跪下,颤声道:“皇上,臣有罪!”   牛金星连忙道:“皇上,老宋也是一番好意,谁知道那小子行军如此隐敝,当务之急,还是把兵力集中起来,免得措手不及,被各个击破!”   “起来说话!”   李自成想想也是,宋献策担任军师,在顺朝文官中,地位仅次于牛金星,处置宋献策不仅会引起动荡,人心也会不稳,于是挥了挥手。   “谢皇上!”   宋献策佝偻着身子爬了起来。   “眼下该当如何?”   李自成问道。   牛金星道:“皇上,仪仗与辎重多随皇上入了北城,移动不便,不如传令,全军向北城集中。”   刘宗敏不愤道:“难道南城和外城就白白让给了那兔相公?”   “哎~~”   牛金星叹了口气:“只能如此了,毕竟荡寇军来的太快,将士们猝不及防,如不及时收缩,怕是会被各个击破啊,而且从表面上看,皇上让了一半北京给李信是吃了亏,但同时,一来是站足了根脚,李信很难再提出不合理要求,除非他不要脸。   二来,从眼下形势来看,对我们稍有不利,但双方都有北京老百姓为质,动手必然慎重,咱们可借机稳住,调动别处兵力来援,早晚那小子撑不住,要么退军,要么大败于皇上之手。”   “嗯~~”   李自成点点头道:“传旨,全军退回城北!”   “遵旨!”   几个亲兵飞驰而出!   ……   “皇上,皇上,贼兵退往北城啦!”   乾清宫中,王承恩连滚带爬,大哭着向崇祯汇报喜讯。   “哦?”   崇祯猛站起来,那不安的心徐徐放下。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呜呜呜~~”   魏清慧也忍不住,向崇祯磕起了头。   崇祯全家,包括周后、袁贵妃、长平公主、昭仁公主、还没来得及送出宫的太子、永定二王,甚至懿安张皇后都破例的围在了乾清宫中,焦急等候消息。   这时听得喜讯传来,纷纷喜极而泣,懿安皇后还拭着眼泪道:“天可怜见,祖宗显灵啦,皇上,这次可得厚赏吴三桂才行呢!”   崇祯连连点头,问道:“可看到吴三桂的兵了?”   王承恩迟疑道:“好象是有别处的士兵进来,因隔的远,奴婢看不大真,要不奴婢再去瞧瞧。”   “不必了,朕亲自登承天门去看!”   崇祯猛一摆手。   王承恩连忙劝道:“宫外兵慌马乱,皇上万勿轻出,以免小兵不识天颜,惊了圣驾啊!”   崇祯根本不理王承恩,向魏清慧喝道:“将朕的宝剑取来!”   魏清慧赶紧取下挂在墙上的御用宝剑,用长袖拂去了剑鞘上的浮尘,系在崇祯腰上。   崇祯大袖一挥,迈步向外走,这一刻,他意气风发,数日来的忧愁与惊惧不翼而飞,又回到了以往那个乾纲独断,刚毅果敢的皇帝。   王承恩无奈,招了数百名年轻太监,紧紧跟在崇祯身后。   崇祯却不急着走,让人牵来一匹通体雪白的战马,一步跨上,才勒着缰,向承天门驰去。   其实崇祯并不是个文弱皇帝,还是习了些武艺的,偶尔会带着皇亲国戚骑马打猎,这一骑上战马,一袭龙袍掩映,倒是威风凛凛。   皇后、懿安皇后与袁妃相视一眼,均是摇头苦笑,那笑容中,带着欣慰与欣喜。   她们清楚,崇祯是担心吴三桂恃宠生骄,势大难制,才身着龙袍登上承天门,让关宁将士看清楚,谁才是大明之主,谁才是这天下之主!   承天门正对着内城城门正阳门,很快的,崇祯一行人登上了承天门,两道城门相隔数里,确实能看到,一队队的顺军士兵在向北城退却,后方远处,跟着身披铁甲的骑兵,一看就是明军的制式装束,仿佛是在驱逐顺军,另外还有些蒙古骑兵,与铁甲骑兵混在一起。   “妙哉!”   王承恩叫了声好:“想不到吴三桂竟请来了蒙古人,皇上,这下更不用担心啦!”   崇祯捋须微微笑,注视着下面忙碌的兵将,可是渐渐地,他发现不对劲了,要说蒙古人不认识他,还情有可缘,可那些关宁铁骑,偶尔会抬头向皇城扫一眼,明明自己身着龙袍,却大多摆出一副视若无睹的样子,既便有人关注,也是极为无礼的伸手指指点点。   当自己这个皇帝不存在?   王承恩发现崇祯面色的变化,暗道不妙,连忙劝道:“皇爷,城下兵将皆是从关外而来,缺乏教化,待得吴三桂进宫叩陛,皇爷再敲打他便是。”   崇祯等不及了,喝道:“你去把吴三桂叫来,朕要嘉奖他,再打听曹化淳、王德化那两个奴婢是否真投了贼,还有守城的那些奴婢,先着吴三桂拿下,有罪的定罪!”   “奴婢遵旨!”   王承恩看出崇祯需要杀人才能泄去这几日来受到了惊吓和愤恨,不敢多言,施了一礼,就带了几名太监匆匆步下城楼。   一路所见,没有老百姓,均是神色匆匆,一脸肃穆的士兵,手拿着火枪,枪口上着乌黑的刺刀,这与他印象中的明军武备不大一样,不过也没多想,毕竟他只是个太监,对外事,尤其是军事不太了解,他对军事的看法,还停留在长矛弓箭时代,顶多有些火炮。   ‘嗯~~’   王承恩暗暗点头,不愧是我大明的关宁铁骑啊。   看着那一名名威武的士兵,突然王承恩热泪奔涌,有种想哭的感觉。   “哎,你这太监,怎么乱跑呢,哪儿来的回哪儿去!”   终于,王承恩被关注到,一名看上去是个小头目的骑兵将领他喝斥。   “大胆,这是提督京营,司礼监秉笔太监王公公……”   一名小太监瞪大眼睛回骂过去,王承恩立刻挥手打断,拱了拱手:“吴三桂将军可曾入城?咱家奉皇上口谕,传给吴将军!” 第二八九章 晴空霹雳   (谢谢好友5335YN的月票~~)   刹那间,空气中蒙上了一层诡异的气氛,数十名骑兵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想要说什么,那个小首领已挥手道:“原来是王公公,咱们的大部队马上就进城,请稍等片刻,来人,先带去夫人那里!”   “得令!”   几名士兵上前,示意王承恩和他们走,王承恩大袖一甩,向后面走去。   仅隔着两条街,一座朴实的小院里,曹化淳、王德化与吴孟明凑在虚掩的门板后面,望向外面来回穿梭的荡寇军士兵,均是面色沉凝,目光中还带着不知所措。   原先他们已经诀议要投降顺军了,守各门的太监也是在他们的怂恿下,阻挠兵部官员上城视察,并且向顺军打开了城门,可是没想到,荡寇军也挤进来了。   两军同处一城,随时会爆发祸及全城的战争,局势无比复杂。   “曹爷,您说这荡寇军过来是干啥的,不会来真勤王吧?”   吴孟明小声问道。   他是锦衣卫都指挥使,按道理来说,锦衣卫是天子亲军,就如汉唐时代的御林军,负有保卫皇帝的重任,但是从三大营在沙河溃散开始,崇祯身边已经没有锦衣卫了,只有太监在守护安全,形同于锦衣卫集体背叛了崇祯,如果崇祯重新得势,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的他,怕是要被诛灭九族,受那千刀万剐之刑。   吴孟明就怕李信干出傻事。   曹化淳也不安道:“干啥都不会来勤王,那李信是个聪明人,人家自己打天下,凭什么给皇上卖命?”   王德化问道:“那咱们该投谁?”   “嘿!”   曹化淳嘿的一笑:“你敢投荡寇军么?你别忘了,那姓李的抄起咱们太监的家来,可不手软呐!”   “还投李闯?”   王德化那胖胖的脸拧成一团道:“李闯好象也没那么多人马,否则他何必退出南城和外城?要咱们看呐,他的兵力很可能连十万都不到,不足以守住整个北京,才被迫让了一半出去,眼下只能再回到宫里,到皇上身边先看一看,皇上问起来,就说咱们一直在城头督军,直到城破了才往回赶。”   “那……咱们的家业?”   王德化满脸心疼。   吴孟明幸灾乐祸的笑道:“钱财乃身外之物,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能留着条命就算不错了。   “你娘的!”   两个胖乎乎的太监同时瞪起绿豆小眼,狠狠望向吴孟明。   吴孟明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拱了拱手:“两位公公若要回宫,就赶紧去吧,吴某打算去投奔司令爷,将来或许还有再见面的机会。”   说完,就拉开门,大踏步走了出去,并大喊:“我是锦衣卫都指挥使吴孟明,我要见司令爷!”   王德化与曹化淳相视一眼,都能看到对方那咬牙切齿的样子。   是的,按照李信的抄家标准,是抄太监和勋贵的家,吴孟明纵然家财万贯也不在此列,而且荡寇军有既往不究政策,吴孟明再是两手血腥也不会被追究,至不济能当个富家翁,说不定还能如南京锦衣卫一样,被收编为警察,执掌北京城的刑侦。   这比投靠李自成好多了,毕竟李自成的流寇标签不是那么容易去掉的,行事方面也不如李信那样有规矩,投靠李信比投靠李自成心里踏实。   而自己除了回宫,看着家产被抄,已经没有选择了,唯一能期盼的,就是掌握北城的李自成不会抄太监的家。   ……   高桂英暂时驻扎在朝阳门,王德化被带到之后,她也没空理会,安置在靠城墙的屋舍里,着专人看管,等着李信过来。   约摸傍晚时分,李信领着步兵和炮兵赶到了北京,之前发生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称赞高桂英处理得当,柳如是等几个秘书还在后面的车里,从济南到通州,连续行船,下了船又急速赶路,身体吃不消了,缩车里睡觉,跟在李信身边的是凡纳莎和约翰。   说起来,李信把这兄妹俩带在身边也没安好心,主要是扣作人质,以防止留在南京的皮尔出问题,他对英格兰人是半点信任都没有,说句难听话,盎格鲁.撒克逊人是世界祸乱的最大根源,也是搅屎棍,没点制衡手段是不行的。   “噢,上帝,这就是明国的都城,真雄伟!”   凡纳莎哪里清楚李信的心思,看着那高耸巍峨的城楼,不禁失声赞叹。   约翰的眼里,也是闪烁着野性的光芒。   李信微微笑道:“这一路两位都辛苦了,进了城先好好休息一下,有机会,我带你们去皇宫里面转转。”   “嗯!”   凡纳莎期待的点头。   “总司令,崇祯身边的太监王承恩过来了,说是要见吴三桂哩!”   这时,一名亲卫匆匆而来,古怪的说道。   “哦?崇祯把老子认作了吴三桂?”   李信也现出了古怪之色,随即就迈步向前走去。   他的身上,还带有高邮吴家的一封信,请他有机会转交给吴三桂,内容他也看过了,是劝吴三桂投降,讲真,李信并不看好。   吴三桂的爹娘都在北京城里,也没见他降了李自成,又怎会因亲戚的书信降了自己?   说到底,那冲冠一怒为红颜就是胡扯的,吴三桂本有野心,看准了满洲人口少,要想入关统治,就必须倚重如他这类的明朝领军大将,他想走的是元朝世候的路子,世世代代藩镇割据,领军镇守一方,如同个土皇帝,只是满清吸取了元朝教训,居然搞成了中央集权政府,又一步步的收权削藩,逼迫吴三桂不得不造反。   同时他看高了自己,也看准了八旗兵已经腐化,战斗力下降的厉害,满以为振臂一呼,应者如云,却不料,他的最大敌手是汉人官僚和绿营兵,皇帝梦破碎,不得不说,这是一个极大的讽刺。   不过无论如何,高邮亲戚的劝降信还是要交到吴三桂手上的,至少这是高邮吴家的一番心意,哪怕李信并不看好。   很快的,李信见到了王承恩。   王承恩目光惊疑不定,吴三桂三十出头,生的粗豪威武,而眼前这个年轻人,俊秀瘦削,也就二十多一点的模样,难道是吴三桂架子大?   “你家将军呢?咱家有皇上口喻,速叫你家将军来接旨。”   王承恩不悦道,他清楚这时不能怂,因为他代表崇祯,他臆想中的吴三桂又心思不明,绝对不能被夺了气势,一定要让吴三桂见识到皇权的威严,才能甘愿受崇祯驱使。   “哈哈哈哈~~”   李信忍不住笑出了声。   二瓤也哈哈笑道:“你这老奴,瞎了你的狗眼,吴三桂算个什么玩意儿,荡寇军总司令在此,还不速速参拜?”   “什么?”   王承恩那白白胖胖的面孔刹那间苍白如纸,小眼眨巴眨巴的打量着李信,一股颓败的气息迅速蔓延了全身,随即扑通一声,一屁股跌在了地上。   “王承恩,我就是荡寇军总司令李信!”   李信一步踏上。   王承恩却是在地面爬着,朝紫禁城的方向大哭磕头:“皇爷,皇爷呐,大明朝如今还能指望谁啊,可怜太祖爷打下的江山,就这么归了别家!   皇上,您并非荒淫之君,并非昏庸之主,却怎落到这般下场,奴婢知道您不服,奴婢也不服呐……”   王承恩哭天抢地,捶胸顿足,眼泪水如不要钱般哗哗直流。   李信则是面含微笑,如看好戏般的看着,王承恩打的什么小心思不难猜,无非是装可怜,替崇祯喊冤,以打动自己的恻隐之心,为崇祯收拾江山。   如果换了旁人,真有可能心生不忍,毕竟当时人一致认为,崇祯非亡国之君,是群臣误国误君,但李信是现代人,对崇祯的禀性了解的太清楚了,如果不是崇祯瞎折腾,没准儿大明还能多撑个一两代呢。   而且从康熙朝开始,小冰河期结束,大明多撑个几十年,气候变暖,风调雨顺,资本主义萌芽也逐渐转换为了生产力,未必就不能焕发第二春,自发的走上君主立宪的道路,可惜大明的家底全给崇祯败光了。 第二九零章 求皇上收留   (谢谢好友5335YN和龙哥2628的月票~~)   所谓一个巴掌拍不响,王承恩睡地上撒泼打滚,围观的几人无动于衷,渐渐地,他也觉得没劲,索性如死猪般睡地上一动不动。   二瓤踢了他两脚,嚷嚷道:“死太监,崇祯叫你来做什么,听说你还带了崇祯的口喻,说来听听?”   王承恩暗道,口喻是给吴三桂的,哪曾想来了这尊活祖宗啊,一时之间,竟哆嗦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李信淡淡道:“王承恩,念你是少有的忠仆,本司令不为难你,你回去带话给崇祯,让他把命留着,改日要找他好好谈一谈!”   王承恩爬起来,拱了拱手:“李司令放心,咱家定会把话带回,告辞!”随即招呼上在外等候的几名太监,快步离去。   李信转回头道:“着弟兄们辛苦点,守着皇亲国戚和大太监的府邸,不许放跑一个。”   二瓤振奋拱手:“得令!”   李信嘴角也露出了笑容,虽然他不搞全面拷饷,但光是皇亲国戚和太监头脑,就足够他吃饱了,只是北城……他的目光投了过去,心里暗道可惜。   经过一整天的磨合,两军默认了以内城中线的阜成门和朝阳门为界,以北由顺军占领,以南由荡寇军占领,相当一部分皇亲的府邸和产业在北城,白白便宜李自成。   李信并不愿在北京与李自成开战,把这座千古名城毁于战乱,成为历史的罪人。   全军忙碌起来,依据北京中线,搭建角马、路障等设施,在这方面,李信比李自成经验丰富,具体可参照东西柏林。   ……   “什么?是信贼?”   崇祯听得来报,惊的站了起来。   再看着跪在阶下的王承恩,一副灰头土脸的模样,一股绝望涌上了心头!   他满以为来的是吴三桂,王承恩走了之后,他还盘算着如何恩威兼施的收服吴三桂呢,但来的是李信,击碎了他所有的谋算与希望。   崇祯失魂落魄的站着,身体晃了晃,那重燃起的精气神再度消逝。   “皇爷!”   魏清慧大胆唤了声。   崇祯摆了摆手,颓然坐回龙椅。   后面他那一家,也听到来的是李信,欢声笑语嘎然而止,殿内陷入了死寂。   “皇爷!”   吴祥小心翼翼问道:“要不要准备薪柴?”   崇祯陡然一惊!   要知道,慷慨赴死易,从容就义难,先前崇祯心存死志,凭着是一口气,后听说吴三桂领兵到来,那口气也散了,现在再叫他凝聚一口气去死,谈何容易?   甚至他的心里,还升起了一股对死亡的恐惧!   周后也是如此,她是真真切切死过一回,吊在房梁上,颈脖欲折,呼吸断绝的痛苦如噩梦笼罩在心头,说什么也不愿再受二回罪了。   但无论是周后还是崇祯,都说不出怕死的话。   “娘,女儿无罪,我不想死!”   长平公主突然哇的一声痛哭起来,周后不禁把长平公主搂入怀里,含泪啜泣。   崇祯则颠狂一般,仰天长啸:“皇天在上,我难道是一个昏庸无道的亡国之君?我难道是一个荒淫酒色,不理朝政之主?我难道是一个软弱无能,愚昧痴呆,或者年幼无知,任凭奸臣乱政的国君么?   难道我不是每日黎明即起,虔诚敬天,恪守祖训,总想着励精图治的英明之主?天乎!天乎!你回答我,为何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皇天,你为何如此残忍?为何不讲道理?   你说!你说!   我呼天不应,叫地不灵,你聋了么?真是皇大聩聩!皇大聩聩呀!”   “唉唉,天呀!祖宗三百年江山,竟然失于我手,可叹我辛辛苦苦,宵衣旰食,励精图治,梦想中兴,无奈文臣贪赃,武将怕死,朝廷只有门户之争,无为朕分忧之臣,到头来落一个亡国灭族的惨祸,一朝亡国,人事皆非,山河改色,天理何在!   唉,苍天!我不是亡国之君而偏遭亡国之祸,这是什么道理?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崇祯如疯了般,歇斯底里的咆哮。   也确实,由失望到希望,再到绝望,一日之内,心情如过山车般大起大落,纵是铁打的汉子也吃不消,逞论自小锦衣玉食的崇祯?   在现实的残忍打击之下,崇祯近乎于颠狂!   “皇上,皇上!”   宫女太监们,绝绝跪下磕头。   他那年幼的孩子,无不放声大哭,宫里,哭声一片。   “皇上,可容臣妾说句话?”   懿安皇后叹了口气,站起来道。   懿安皇后是天启皇后,崇祯皇嫂,当年尚是信王的崇祯能登极当皇帝,懿安皇后起了重要作用,崇祯心生感激,而且张皇后曾受过魏忠贤与客氏的暗算,终生不育,未能诞下骨肉,又显得可怜,同时张皇后恪守妇道,决不干涉朝政,青灯古佛,待人和善,在紫禁城中,即便是崇祯都要尊她三分。   崇祯立刻停止嚎叫,苦笑道:“惊扰了皇嫂,是我失态了。”   张皇后轻摆玉手道:“皇上,按常理来说,贼兵已入了城,大明朝三百年江山毁于一旦,但入城的贼兵有两股,臣妾以为,必投鼠忌器,谁都不敢先进皇城,以免落下口实,如此一来,倒给了皇上周旋的机会,或能以大义动其一方,又或是驱使二贼火拼,同归于尽,虽只是一线生机,皇上也不必妄言生死。   当然,这只是臣妾的猜想,皇上还须早做准备,倘若贼兵真的冲入皇城,就只能玉石俱焚了。”   崇祯呆呆站着,不片刻,吁了口气道:“皇嫂言之有理,朕哪怕无兵无将,仍是大明之主,朕在,大明就在,不到最后一刻,朕绝不会放弃,王承恩,速调集人手,日夜守在皇城上,一俟贼兵进来,立刻传信!”   “奴婢遵旨!”   王承恩施礼离去。   接下来的三天,皇城里几千名宫女太监每日提心吊胆,十二个时辰不间断监视城外,好在无论是顺军还是荡寇军,都没有进入皇城的意思,不过两军也没发生冲突,让皇城里颇为失望。   第三天下午,承天门下,突然涌来一群男女老少,有数百人,曹化淳吩咐戒备,再一细看,是以成国公朱纯臣为首的朱家人,每人胳膊拐着个小包裹,一看就是随身洗换衣物。   成国公五十来岁,须发皆白,一路悲呼:“老天,老天啊,流寇抄我的家,老天不开眼啊!”   “嘿,王公公,真是被抄了家,想当初皇上叫他们出点银子,就象掘了他家祖坟一样,您说,这不是活该么?”   曹化淳向王承恩低三下气的笑道。   那日分开之后,吴孟明投了荡寇军,李信于次日接见他,果然即往不究,不管是什么手段弄来的田宅财产,一律不没收,并郑重警告了吴孟明少做坏事,吴孟明表示,从此管住自己的手,决不贪渎,又表示愿为荡寇军效命,于是李信任他为北京警察总署署长,收拢锦衣卫与东厂番子,改组为警察机构。   曹化淳与王德化则没吴孟明那么好的际遇,落李信手上,要抄家,投李自成,心里又不踏实,只能灰溜溜回宫,并先一步找到王承恩与吴祥等人,苦苦哀求代其在崇祯面前掩饰,二人心肠软,答应了,曹化淳与王德也不敢再摆架子,乖乖伏低做小。   王承恩解气般的骂道:“确是活该!”   待得这群人走近,便探下脑袋,阴恻恻问道:“成国公,您老来此,有何贵干呐?”   “王公公!”   朱纯臣大哭道:“老夫的家业被信贼抄去,数百口人,无家可归,特来求皇上收留。”   “这……”   王承恩看向了押送朱纯臣一家的几十名荡寇军士兵,他可不敢开门。   一名连长冷笑道:“上面的那些太监,是总司令把他们赶来的,身为皇亲,哪能不和皇帝住一起,哈哈哈哈,你等放心,咱们要进城,没必要通过这种手段诈开城门。”   “开门!”   王承恩想想也是,肥手一挥。 第二九一章 你可后悔?   (谢谢好友老衲不吃素的两张月票~~)   荡寇军战士果然没进皇城,王承恩把人放进来之后,赶紧关上大门,又带了朱纯臣等几个重要人物去见崇祯。   崇祯身着常服,站在丹陛上,冷眼看着跪在阶下的朱纯臣几人,突然问道:“国公爷,被抄走了多少银子?”   朱纯臣战战兢兢道:“回皇上,老臣家里的几万两银子全被抄光啦!”   崇祯冷笑着,根本不相信。   朱纯臣也抽搐着嘴角陪笑。   崇祯又向朱家的其他人问道:“说,到底抄走了多少银子?”   朱纯臣的一个孙子,大概十五六岁,大哭道:“皇上,流贼真狠哪,咱们家的田宅产业,凡位于南城和外城的,都被搜了去,再加上金银珠宝,至少有五百万两被抄没了,求皇上为我家做主啊!“   这小儿搞不清状况,居然向崇祯哭诉起来,哪怕是朱纯臣连打眼色都止不住,末了还又道:“皇上,小臣的几个婢女和小妾也被流贼抢走了,不仅如此,祖父、父亲、叔伯的婢妾都被抢走了,只有嫡系妻室才允许离开,嗷,可怜我的小芳呀,我花了五千两银子买来的翠珠楼头牌,才一个月不到就被抢走了……”   “够了!”   崇祯厉声咆哮,大怒道:“好你个朱纯臣,当时朕叫你拿银子出来救济国难,你和朕喊穷,只拿了一千两,前几日朕又叫王承恩找你拿钱招蓦义勇,你却连门都不开,朕问你,国都没了,你留那些银子有什么用?如今全便宜了流贼,你可后悔?”   崇祯眼里的怒火,仿如凝成实质,他是真的火大伤头。   万历虽然被公认为昏庸之主,但敛财是一把好手,万历去世的时候,哪怕三大征耗资数千万两,内帑中仍有近七百万两银子。   天启登极,魏忠贤捞了不少银子,可天启没落着,都被魏忠贤及手下的太监党羽分了,还又因修缮宫室把万历留给他的遗产花的光光。   因此崇祯登极时,国库与内帑空空如也,从崇祯元年开始,十七年来,每一天他都在想办法捞钱,练饷和辽饷的危害他不是不知道,可是不征没办法,国家养不起兵,他总想着剿灭了流寇与东虏之后,减免税赋,与民休息,国家和老百姓会慢慢好起来,   但是局势并未如崇祯所料,天灾加人祸,愈演愈演,饷也越派越多,乱民就象燎原之火,剿之不尽,最终精疲力尽,人心尽丧。   如果皇亲勋贵稍有点良心,各家出些银子助朝庭渡过难关,天下何至于此?   “皇上!”   朱纯臣豁出去了,哭嚎道:“勋贵与国同祚,国在家在,国亡家灭,臣再老糊涂,也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啊,可是就算臣倾家荡产以助国难,又有多少银子能用在皇上所需之处?   臣以武清候李国瑞为例,当初皇上叫他捐十万两,但皇上可知他前前后后为此付出了多少?   二十万两!   足足二十两万哪!   一两银子都没落到皇上手里,皇上的内臣、锦衣卫和东厂如噬血的恶狼,扑咬着李国瑞,仅外间所传,曹化淳和王德化就从李国瑞手里弄走了不下于三万两,吴孟明弄走两万两,骆养性勒索一万两,其余各路小鬼都找李国瑞要钱,甚至诏狱里的狱卒都敢伸手!   假如李国端上交二十万两进国库,兵部滚一遭,要被吸走三到四成,再发下去,各级将领喝兵血,至少要喝个五到六成,真正发到底层小兵手里的,怕是连一成都不到啊!   甚至如左良玉,从来不发饷,任由手下兵卒四处劫掠,以战养战,祸害起老百姓来,比流贼还狠呐!   老臣今日,就和皇上说句心里话,闯贼和信贼为何能坐大?闯贼是不发饷,军官士兵吃喝在一起,信贼是不扣饷,每名士兵,每个月都能实得好几两银子的饷银,又怎么不卖命?卖了命拿不到钱,谁会卖命呐,咱们出的钱落不到实处,谁又甘心出钱哪!”   崇祯惊呆了!   这种话以往从来没人和他说过,他知道底下人手不干净,却未想过,竟贪婪到如此地步!   刷的一下,崇祯猛的扭头,怒视曹化淳!   曹化淳赶紧跪下,磕头大哭:“皇爷,皇爷,奴婢的家也被抄了,奴婢已身无分文呐!”   “你……你们……”   崇祯气的浑身发抖,好歹他还算明白自己的处境,才没叫人把曹化淳拉下去乱棍打死,好一会儿,重叹口气:“早知今日,何必当初?成国公,你为何不早点来和朕说此事?”   朱纯臣苦笑道:“皇上,我朝有祖制,皇亲勋臣,不许干政,臣贵为公爵,谨遵祖制,不敢说一句干预朝政的话,如今大明已经成了这样,请容臣说几句直言,说出来已经晚了。”   崇祯道:“你不妨直说。”   朱纯臣含泪道:“我朝自洪武以来,君位之尊,远迈汉、唐与两宋,此为三纲中君为臣纲不易之理,亦为百代必至之势,然君威日隆,君臣间壅塞必生,魏征在唐太宗前敢犯颜直谏,面折廷争,遂有贞观之治,这种君臣毫无壅塞之情,近世少有。   陛下虽有图治之心,然无纳谏之量,往往对臣下太严,十七年来大臣中因言论忤旨,遭受廷杖、贬斥、赐死之祸者屡屡,臣工上朝,一见皇上动问,战栗失色,安能不上下壅塞?   陛下以英明之主,自处于孤立之境,致有今日天崩地覆之祸,朝廷上下壅塞,无人敢说,遂有今日,臣此刻所言,已经恨晚,无救于大局,请皇上恕臣哀鸣之罪!”   崇祯面色苍白,仿如站不稳般,身形晃了晃,眼前也浮现出了一张张冤死于他屠刀之下的面孔,袁崇焕、孙元化、陈新甲……   “哎~~”   许久,满腔悲愤化为一声叹息!   “皇爷,周国丈、张皇亲、新乐侯刘文炳,驸马都尉巩永固来了!”   这时,王德化在殿外施礼唤道。   周国丈是周后的父亲周奎,周菡的伯父,张皇亲名为张国纪,封太康伯,是张皇后的父亲,刘文炳是崇祯的表哥,巩永固是崇祯的妹夫。   崇祯抬头看去,这四人也是拖家带口,殿外人影绰绰,有数百人,他索性不唤人入内,负手走出去,冷笑道:“家被人抄了?”   “皇上!”   一地的人跪了下来,磕头痛哭。   “说,抄了多少?说实话,成国公至少被抄了五百万两!”   崇祯厉声道。   “臣被抄了近三百两万!”   周国丈心疼道。   “好你个国丈爷,成国公世代在京城安家,两百年也才积攒了五百万两的家产,你家才来京城多少年?十余年间就捞了三百万两,你行啊!”   崇祯恨声,又斜了眼张皇亲。   张国纪颤颤惊惊道:“臣有两百万两,全被抄啦!”   张皇后的父亲,崇祯不好喝斥,只是眼里现出不悦之色,随即看向他的表哥和妹夫,问道:“你们呢?”   “臣家的产业约四十万两!”   “臣家值三十万两!”   这两人的回答,倒是让崇祯暗暗点头,几十万两的家产,在他的许可范围之内,上百万两就夸张了。   随即张国纪又现出了吞吞吐吐之色,看着崇祯不敢开口。   崇祯不由问道:“张皇亲,还有什么话要说?”   “这……”   张国纪心虚的说道:“刚刚臣进宫之前,遇见了周世显家的人,他们托臣……托臣向皇上退婚!”   “混帐!”   崇祯大怒!   周世显是崇祯为长平公主朱媺娖定的附马,还未完婚,赶这当口周家来退婚,对于崇祯,是赤果果的打脸啊!   张国纪连忙劝道:“皇上,周家也有苦衷呐,还请皇上体谅!”   “哼!”   一声闷哼,周后牵着愤恨不己的长平公平从后堂走了出来,俏面森寒,冷冷道:“他周世显不就是怕当了皇上的皇亲被那姓李的拿到由头抄家么?呵,想不到我家公主竟比不得一些黄白之货,好,他退婚,让他退,咱们家也不稀罕他,媺娖将来还怕找不到好人家?”   崇祯也是胸口憋闷欲炸,猛一甩袖,转身而去。   ……   接下来,陆陆续续有皇亲勋贵被赶进了皇城,崇祯每逮一个,都要询问被抄走了多少家产,每次问过,他的心里都有一种别样的快感,我叫你拿钱出来给我,你不拿,现在全给人抄走了,你后不后悔?   每当被询问者出现追悔莫及神色的时候,崇祯感觉无比解恨!   “皇上,那兔相公大肆抄家,抄了不少钱呐,咱们要不要开始拷饷?”   这几日来,顺军没大的动静,只是四处探听情报,刘宗敏匆匆找到李自成,汇报了荡寇军的近况。   从西安出征之初,顺军内部就拟定好了拷饷名单,毕竟李自成把北京定义为行在,他在北京登了基,还是要回西安当皇帝的,北京那么多肥羊没理由放过,只是情况的变化出乎他的意料,北京被李信强行挤了进来,李信不动手,他也不敢动,如今李信开始拷饷,顺军哪还按耐得住?   “好,按即定名单,把人抓来,住南城的,给他们传话自己过来,凡不来者,他日孤击溃了李信,全家老小别想有一个活命!”   李自成厉喝道! 第二九二章 金星见识   与李信只拷皇亲勋贵和太监不同,顺军拷饷是面向全体大明官员,一串串的官员勋贵被捕入大狱,严刑拷打,交待有多少家产,叫家人拿钱来赎,直到此时,大明官员才知道,不住在北城是多么的幸福!   而且很快,拷饷就扩大了。   李信脸面阴沉,听着二瓤汇报。   “总司令,顺军在几天之内逮捕了六百多人,有皇亲、勋臣、朝中大臣,也有普通臣僚。   原说只逮捕六品以上官吏,但很快打破这个限制,还有原说有清廉之名的大臣不加逮捕,但是这一条也打破了,被拘捕的官吏大部分关押在刘宗敏驻节的田皇亲府西偏院,小部分关押在别的将领宅中,施用酷刑追赃,不断有人在拷掠中惨叫而死。   顺军的拷掠追赃在北京造成了极大的恐怖和民愤,使北京人大失所望,认为顺军果然是流贼本性未改,重新想念崇祯皇帝,也有人盼着总司令带兵打过去。   除此之外,顺军还开始抢劫,有时强借不还,有时说是征用,有时半夜闯入民宅,公然抢劫,这样的事情近来每天都有,甚至末将听说,刘宗敏曾斩了几名抢劫店铺的士兵,但没过一天,抢劫的事情又有了,愈来愈多。”   柳如是秀眉微拧,向李信问道:“进北京这么大的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李自成竟不知道事先约束军纪么?难道他还以为能和唐以前那样,动不动就屠城?”   李信淡淡道:“大街小巷,军民混杂,住在一起,巡查不易,防不胜防,几万人马,好坏不齐,平时不多作约束,临时杀几个人顶什么用?   而且北京就如南京一样,是个有钱地方,贫困户也有,但不普遍,大多数人介于温饱与小康之间,有几家没有现成的金银和细软首饰,李自成又定北京为行在,顺军将士都知道在北京不会久留,既然如此,为何不抢?   顺军将士跟着李自成打天下,受了十几年的苦,黑眼珠见不得白银子,见了白花花的银子格外发亮,谁肯平白错过这个失去就不会再来的好时机?李自成这几年来,费尽心力才练成的军纪在繁华的北京城中消失了!”   顾横波望了眼金碧辉煌的紫禁城,讨好笑道:“看来李公子早有先见之明,从一开始进高邮,到扬州,再到南京,将士们的军纪也一步步的练出来啦。”   自进入北京的那一刻起,顾横波就不时对紫禁城露出痴迷之色,她盼望着住进紫禁城,做李信的妃子,虽然临时征用的成国公府富丽堂皇,但哪能比得上紫禁城?   李信笑了笑:“这种事情一旦成了风,哪怕李自成都抑制不了,我们的战士与顺军接触,怕是看多了也眼红,传令给骆养性,让他叫吴孟明派出警察部队顶在第一线,维持治安,将士们退下去!”   骆养性原是锦衣卫左督,次于吴孟明,但李信把骆养性任命为了警察部部长,而吴孟明只是北京警察总署署长,骆养性反而成了吴孟明的上司。   这是李信刻意营造的局面,如果依然让骆养性居于吴孟明之后,受多年的老习惯影响,骆养性会自觉自愿的做吴孟明的下属,警察系统很快会如原来的锦衣卫一样,形成一个封闭或半封闭的小圈子,但是把骆养性提拨上来,吴孟明必然不服,上下级之间就有了矛盾,符合李信一向掺沙子的习惯。   “嗯~~”   李仙风也点头道:“如此甚好,眼不见为净,隔开便看不见,而锦衣卫多为北京当地人,由他们驻守一线,眼见顺军四处抢劫,必然气愤,再回过头来看我军所属地域一片清明,必心生认同。”   二瓤诧异的看了看李仙风,暗道这老家伙果然不俗,便又道:“抢劫只是顺军军纪败坏的一个方面,尖银妇女也时有发生,有一个十四岁的幼女,被拉到城头轮尖而死,又有妇女抵死不从,破口大骂,被当场杀掉,如今满京城都哄传安福胡同一夜之间妇女投井和悬梁死了三百多人,经打听,可确证有一百多。”   “该死!”   李仙风与高名衡同声怒骂!   “该死!”   李自成也听得高一功来报,怒不可歇!   随即向刘宗敏喝问道:“你是提营首总,为何不约束军纪?”   刘宗敏在顺军的地位特殊,倒也不怕李自成,拱手道:“皇上,咱们在北京停留不长,天天忙于拷掠追赃,又要督促将领们演***登极典礼,还有李信就在南城,虎视眈眈,臣虽有整饬军律,但实在分不出过多的精力去管啊!”   郝摇旗也道:“出外当兵过三年,看见母猪赛貂蝉,何况进了北京,咱们的将士跟着皇上打仗,背井离乡,千里奔波,也是够苦啦!”   李自成痛心道:”你们看看对面,李信是怎么做的?他以与国同祚为由,只拷勋贵皇亲,又因太监是家奴,不配拥有巨额产业,顺带拷掠太监,但从不侵犯平民,我们已经比他多拷了官员,为何不能约束军纪?   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而孤的将士进了北京,抢劫尖淫,无恶不作,把我的好名声都败坏了,如今河南湖广各处的百姓还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我们到北京后就很快失去民心,这样下去,孤的江山如何坐稳?如何建立一统的铁打江山?   北京可不是藏在山旮旯里的小村庄,不是伏牛山的山寨,全国老百姓都望着北京,孤能否在全国得民心,在北京的名声十分要紧,是好是坏,马上传到各地,如今你们都只对我讲歌功颂德的话,若非一功,还有谁敢对我直言?”   众将被训的无话可说,可军纪确实没法约束,关键是荡寇军就在隔壁,把人杀狠了,指不定就有人铤而走险,投奔李信,甚至引兵前来。   眼下就是一堆烂摊子,谁都收拾不了。   渐渐地,李自成也明白了这个道理,可心里仍是愤恨难平,这倒不是他顾惜北京老百姓的性命,而是自出兵之初,就再三强调军纪,可这倒好,进北京没几天就乱了,谁还把他这个皇帝放在眼里?甚至隐隐他还听过传言:你来北京坐你的江山,老子们发自己的财,咱们认你这个皇帝,你也别拦着老子们发财!   “咳咳~~”   牛金星清咳两声,出列道:“皇上,将士们私下寇掠百姓,确实有过,但就眼下形势而言,坏事未必不能变成好事。”   “哦?”   李自成看了过去。   牛金星道:“从表面上看,将士们寇掠百姓,不得民心,与南城对比鲜明,老百姓必纷纷称颂李信的好,形势对我极其不利。   但是皇上别忘了,紫禁城里的那位主还在,他难道看不透北京的变化,对于他来说,北京老百姓的死活关他屁事,如何解了眼下危机才是当务之急,若臣没料错,恐怕招抚的诏书已经在路上了。”   李过不解道:“丞相,咱们是来夺他江山,取他性命的,若非李信横插一手,他恐怕已在乾清宫化为一堆灰烬了,李信才是他的恩人,他怎会来招抚咱们?”   牛金星捋须微微笑道:“皇家最是薄情,尤其崇祯,更是以刻薄寡恩闻名,救他一命,在他看来是应该的,他的眼里只有明朝江山,其余都可放下。   李信是救了他,但荡寇军军纪森严,得民心,对他的威胁大于皇上,崇祯是个明事理的人,必会趁机招降皇上,合力对付李信。   臣以为,皇上不妨虚与委蛇,毕竟在名份上,崇祯仍是大明之主,如今大明未亡,皇上可借崇祯之名,召天下勤王义师,再秘密联结山海关吴三桂,共伐李信,一俟击破此贼,皇上先当摄政王总摄朝政,过些时日,再逼崇祯禅让退位,天下依然是皇上的。” 第二九三章 借兵清国   “这……”   牛金星的提议可谓推开了另外一扇窗户,顺军的一众文武群臣面面相觑,李自成也捋须沉吟。   “启禀皇上,曹化淳求见!”   这时,外面一名亲兵来报。   “哦?”   众人相互看了看,现出了讶异之色。   果然被牛金星这厮说中了。   “让他进来!”   李自成也道。   “遵旨!”   亲兵施礼离去。   曹化淳曾经降过李自成,后考虑再三,觉得李自成是流贼本质,不靠谱,多半不是李信的对手,于是重回崇祯身边,这时再见到李自成,心里虚的很,扑通跪下,磕头道:“奴婢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化淳,你还有胆来见朕?”   李自成沉声道。   “皇上饶命,因信贼入了城,臣被堵着,无法过来拜见皇上,只得暂时回了宫中,请皇上饶命呐!”   曹化淳大哭着磕头。   李自成又道:“崇祯叫你来是为何事?”   “这……”   曹化淳吞吞吐吐的拿出一份圣旨,奉上道:“崇祯差奴婢为皇上送上书信一封。”   “哈哈哈哈~~”   满殿的文武放声大笑,这分明是圣旨啊!   曹化淳也不顾那刺耳的讥笑声,挪动着膝盖,向李自成靠近。   李自成很满意,招了招手,身边有太监接过圣旨,摊在了案上,李自成探头一看,哈哈笑道:“崇祯封老子唐王,兵部尚书,大家说,要不要答应?”   众人纷纷看向了牛金星。   牛金星沉吟道:“应下无妨,皇上尚未登极,而大明未亡,暂时向崇祯称臣不为过。”   对于诈降这套,车厢峡就有过一次,李自成已经玩的熟溜了,更何况此时对于他,民心已失,形势极度不利,又困在北京动弹不得,正是生死存亡关头,什么名声面子,他全不在乎,只要能击破李信,付出任何代价都行。   “嗯~~”   李自成缓缓点了点头。   曹化淳咬咬牙道:“皇上,还请皇上写一封……一封降表,容奴婢带回。”   “无妨!”   李自成大度的手一挥,让牛金星写,不片刻,一封降表写完,并盖上了印,交曹化淳带回。   崇祯看着李自成写的降表,冷笑连连。   如今崇祯身边除了太监就是如废物一般的勋贵皇亲,没什么人能帮他,在这危难时候,他也放开了后宫不许干政的约束,凡事与张皇后一起商议。   张皇后虽是女流之辈,但还是有见地的,天启还在的时候,曾问过张皇后在看什么书,张皇后答:赵高传,天启若有所思,笑了笑,离去。   这时,张皇后也看了李自成的降表,担忧道:“李自成乃流贼,桀骜难驯,皇上招抚于他,岂不是与虎谋皮?”   崇祯摆摆手道:“如有一丝可能,朕岂会容他多活半刻,可朕实是无奈,唯有行驱狼吞虎之策,方有一线生机,闯贼失了民心,势弱于信贼,若朕所料不差,闯贼必会假借朕的名义联结吴三桂,只要吴三桂来了,朕可下一道密旨与他,待二贼火拼之际,相机出击,一举荡平贼寇!”   “哎~~”   看着崇祯那自信满满的模样,张皇后也不知说什么,幽幽叹了口气,虽然她理解崇祯,却不代表认可,她只望崇祯莫要搞的天怒人怨,失掉最后一线民心。   ……   吴三桂十六日抵达山海关,十九日到永平府(今河北卢龙县),三天走了两百里,距北京尚有四百余里,行军可谓缓慢之极。   从山海关到永平,按照平日行军速度,轻骑兵一日一夜可至,但是北京的情况他不清楚,担心同李自成的人马在北京接战,同时也不愿离山海关太远,以免战斗失败,进退两难,因此他一面向永平进发,一面不断地派出探马,探听北京消息。   其实吴三桂并不愿意同李自成决一死战,关宁军的能战之兵约在三万五千左右,未必能击败李自成,可是崇祯给他下了旨,他只能入关勤王,至于如何个勤法,由他说了算。   凭心而论,吴三桂是武将,天然排斥大一统皇权,明朝武将地位之低让他深有体会,他更加喜欢乱世,三万五千关宁铁骑就是他的根底。   果然,随着形势的变化,他与蓟辽总督王永吉之关的关系也发生了变化,以前王永吉让他往东,他不敢往西,但如今,王永吉更象是他的幕僚,为关宁军筹齐粮饷耽精竭虑。   关键就在于,王永吉的权力来自于皇权,本身没有实力,随着崇祯步入穷途,他的权力也急剧缩水,而吴三桂是有兵的。   又因多尔衮大权在握,急欲证明自己,从去年秋天起,多尔衮派兵攻占了宁远附近的几座重要军事城堡,使宁远成了一座孤城,形势空前险恶,吴三桂奉诏勤王,放弃宁远,未必就没有另谋出路的心思。   在他率领宁远将士和老百姓向山海关撤退之时,清军没有追赶,分明是有意让他平安撤出宁远,顺利进关,随后他得到探报,清军不费一枪一刀,将宁远拿去了,城里的老百姓入了大清国,按照满洲风俗剃了发。   至此,吴三桂没了退路,三万五千关宁铁骑就成了他的唯一倚仗,虽然王永吉多次催促他速速行军,但吴三桂利用部下的畏战反战情绪,甩锅给部下,二十日到玉田县,距北京三百里,又驻足不前。   这时传来了北京的消息,闯信二贼相继入京,分占北南,皇城暂时无恙,但是信贼有战舰位于通州运河,恰好挡着吴三桂的西进之路,王永吉也没法再催着吴三桂进军了。   吴三桂召众将商议,有人主张退兵永平,有人主张退回山海关,还有人暗示可向清国借兵,剿灭二贼,可就是没人愿意直接进兵北京。   之后又陆续收到北京的消息,二贼忙于拷饷,北京大乱,间中还收到了李信托人送来的高邮吴家书信,但什么话都没说,意思已经表明的很清楚了,仅仅是送信而己,没有任何劝降吴三桂的意思。   吴三桂也冷冷一笑,暗道流贼果然不能成事。   直到今日,一封诏书送到,顿时乱了吴三桂的阵脚,崇祯封李自成为唐王,兵部尚书,要求吴三桂配合李自成共剿信贼。   众将也炸开了锅!   “定是皇上受闯贼挟制,才不得不出此下策,否则以皇上刚烈的性格,又怎么会封闯贼为王?”   “不错,我们若是与闯贼合兵共剿信贼,闯贼回过头来,突然袭击于我,那该如何是好?钧座,末将并非怕死,实是皇上只剩咱们这点人手啦,若咱们战败,谁来救皇上?望钧座慎重啊!”   “不如先回山海关,观望局势变化!”   众将七嘴八舌,几乎没人愿意与李自成合兵,理由自然是冠冕堂皇,不过吴三桂能看出来,众人都有保存实力的想法。   眼下的局面就和唐末河北藩镇一样,节度使虽然统领全军,但底下还有大小军头,纵然是节度使手握大权,也不能强逼着大小军头去做不愿做的事,否则立刻就来一场兵变让你尝尝滋味。   吴三桂冷眼一扫,便道:“本镇自有良策,打起来,我们必胜,流贼必败,流贼一败,将不可收拾,那时北京就可以收复了。”   有人似乎明白了吴三桂的意思,有人还不明白,互相交换眼色。   吴三桂解释道:“我已派人探知,北朝正在集中兵力,想来已获知北京失陷,必倾巢出动,二贼纵有千般谋算,只须借得北朝兵来,都将一一粉碎。   而且历史上向外人借兵的事并不少见,比如申包胥,吴国灭了楚国后,他向秦国借兵,把吴国打败,恢复了楚国,难道我吴三桂做不得申包胥么?   何况我有数万精兵在手,比申包胥强百倍,只要有北朝出兵,我们定可驱逐流贼,恢复明室,事后也无非以金银报答北朝罢了,所以无论如何,我们都可立于不败之地。” 第二九四章 清军誓师   对于向清国借兵,关宁军将领和幕僚都表示赞成,并一致决定,先退回山海关,静观其变,当天五更以后,关宁军退走,并于走前四处劫掠,尖银妇女,放火烧毁村落。   老百姓在睡梦中惊醒,纷纷往旷野逃命,手脚稍慢,就被杀死,女的则被强尖。   当天亮的时候,关宁铁骑退走了,玉田县满目疮痍,遍地尸体,火光和浓烟冲天!   回到永平,吴三桂将蓟辽总督王永吉的两千多标营收为己有,随即退往山海关,王永吉不愿做吴三桂的食客,率数十亲信幕僚和家丁奴仆逃去了天津。   当然,吴三桂给李自成回了封信,声称闻知东虏正在调集人马,准备南犯,为确保关城重地,不得不率军回防,待东虏威胁消弥,再率军赶来,与李自成共剿信贼!   这分明是托词,李自成闻之,大怒,将居住在北城的吴三桂一家三十余口下狱。   这几日来,随着拷饷范围日益扩大,每天都有数不清的老百姓逃往南城,看着那拖家带口的惨象,李仙风愤恨不己,好在三月份已经开春了,老百姓缩在屋檐下,倒也能对付过去,就是粮食成了大问题,要靠荡寇军接济。   每天派发馒头稀粥的铺子前,排满了长队。   “想不到闯逆竟丧心病狂至此!”   高名衡对闯军有着澈骨仇恨,冷声道。   李仙风只是在李自成一攻开封时被围过城,后随着陈永福射中李自成,闯军退去,并没有切身之痛,而高名衡打过两次开封之战,死伤无数,险之又险,那惨痛的记忆尤在心间。   李信摆摆手道:“李自成是想整肃军纪的,可惜他节制不了下面人,我们的粮食撑不了多久了,又不能象顺军那样去抢劫老百姓,更不能诈取百姓随身携带的钱财,这几日必须要从通州运粮过来。”   陈永福点点头道:“还有皇宫里的几千口,也得靠总司令您来养着呐!”   李信暗感无奈,给老百姓发粮也就算了,再往皇宫里送粮,打心眼里他不愿意,可是不送不行,饿死几千宫女太监事小,饿死了崇祯就是大事。   李仙风又道:“总司令,这样僵持下去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顺军一日不退,消耗就难以计数,北京老百姓不能全靠您养着吧,况且从通州过来还有四十里,万一被李自成劫了粮怎么办?”   李信沉吟道:“若我所料不差,清军不日将会入关,吴三桂已有了降清之意,故引兵退回山海关,一个月内,我、李自成、清军与吴三桂必将决战,拖不了太久,至于粮草问题,我料李自成不敢先启战端,还没胆量来劫我的粮。”   李仙风与高名衡双双施礼:“华夏国运系于总司令一身,还望总司令小心行事。”   “我已有了定计!”   李信点了点头。   ……   清庭为南征一事厉兵秣马,在四月初一的议政会议上,以诽谤睿亲王身体不好,不能永久担当辅政重任,挑拨是非为由,剥夺豪格统领的正蓝旗七个牛录,分给上三旗,罚银五千两,废为庶人,随军出征,立功赎罪,并斩豪格亲信俄莫克图、杨善、伊成格,多尔衮也获封为摄政王。   四月初七,多尔衮以摄政名义,代表顺治,为出兵事到太庙分别祭太祖武皇帝与大行皇帝,焚化祝文,从此,多尔衮的摄政王名义正式确定。   初八清晨,顺治于大政殿,赐下多尔衮敕印与敕书,敕书写道:其诸王、贝勒、贝子、公、大臣等,事大将军当如事朕,同心协力,以图进取,庶祖考英灵,为之欣慰矣,尚其钦哉!   最后授予了多尔衮奉命大将军印。   四月初九,多尔衮亲率多铎、阿济格,汉军三顺王(恭顺王孔有德、智顺王尚可喜、怀顺王耿仲明)、续顺公(毛文龙部沈世奎从子沈世祥)、洪承畴,范文程、满洲诸贝勒贝子,八旗固山额真、梅勒章京等带兵将领,朝鲜世子李溰,三分之二的满蒙八旗,几乎全部的汉军八旗,约合十五万大军,誓师出征。   大军离开沈阳后向正西行走,然后将折向西南,从蓟州、密云境内进入长城。   因多尔衮已是摄政王,无皇帝之名却有皇帝之实,乘坐的是四人抬黄颜色便轿,前方张有黄伞,另有大轿,黄毡帐等皇家仪器都是太宗旧物,供他南征使用。   坐在舒适的小轿中,多尔衮微阖着双目,寻思着近来的局势变化。   按照之前的计划,崇祯死了之后,大清打着为大明复仇的名义,攻打北京,不让李自成逃回陕西。   为此,洪承畴还特意上了封折子:今宜计道里,限时日,辎重在后,精兵在前,出其不意,从蓟州、密云近京处,疾行而前,贼走,则即行追剿,倘仍坐据京城以拒我,则代之更易,如此,庶逆贼扑灭,而神人之怒可回,更收其财富,以赏士卒,殊有益也。   可是李信秘密北上,打乱了清庭的计划,崇祯居然没死!   对于荡寇军与顺军混杂在北京城的情况,多尔衮不在乎,甚至认为对自己有利,自己可巧妙挑拨,让双方内斗,清军再出手收拾残局。   但崇祯没死就麻烦了,就算击破了顺军与荡寇军,难道多尔衮还敢杀害崇祯?   当初金国把北宋徽钦二宗掠走,生生造出了个南宋,与金国缠战不休,很多人以为南宋没用,在与蒙古联合反攻金国的时候暴露了虚弱本质,可是别忘了,南宋的存在本身就牵制了金国大量的兵力与财富,相对应的,金国使用于北方草原的力量严重不足。   如果没有南宋,蒙古未必有机会崛起,铁木真很可能还没成长起来,就成了金军的刀下游魂,就因为有南宋,金国处于南宋和蒙古的包围当中,战略形势极度险恶,最终被灭国。   多尔衮也意识到了这点,皇太极以恢复大金国为已任,但他担心仅仅恢复了大金的版图,仍有可能重蹈大金的覆辙,因此他的目标是彻底灭亡大明,绝不允许南方还有个汉人政权。   而这一切的前提是,崇祯不能死在清军刀下,否则大清不仅没法打着为大明报仇的旗号,还将成为亿万汉人的公敌。   也正是考虑到这一层面,他才真正领会到了李信冒除北上的用意,人家根本不是冲李自成,就是冲大清来的,只要崇祯不死,大清就失去了出兵的正义性与法理基础,复仇还原为侵略,与前六次南下的本质一样,没有大义名份,只会招来激烈的反抗。   换句话说,没有大清虎视眈眈,李信不会北上,只会任由李自成杀崇祯,把北京搞的一团糟,人心尽失之时,扯起大旗攻打李自成,一战可定天下。   但有了大清这个变数,李信无论如何也要保住崇祯的性命。   多尔衮这才意识到了李信的难缠,如他这类惯于运筹帷幄的人,不会在乎一城一地,乃至一场战役的得失,可李信也是从战略层面上布局,让他束手束脚。   偏偏大清南下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连他都没法阻止内部的汹涌呼声,如今只能先进关,根据情况临时调整,丧失了主动权。   “启禀摄政王爷,明朝平西伯吴三桂派使者携密书一封,从山海卫赶来,求见王爷。”   这时,帐外有太监唤道。   多尔衮大吃一惊,把脑袋探出轿子,问道:“吴三桂派的使者是什么人?”   太监道:“奴婢已经问过,一位是叫杨坤的副将,别一位是个游击,叫郭云龙,都是宁远人。”   多尔衮急声道:“书信在哪里?”   太监赶快将吴三桂的书信呈上,多尔衮拆开书信,匆匆地看了一遍,嘴角渐渐浮现出了笑容,暗道:“没想到竟求上门来了!好,好,磕睡送上了热枕头呐,真是天助我大清!” 第二九五章 以势相逼   (谢谢好友神秘靓仔qvq的打赏和月票~~)   吴三桂在书信中,表达了求君父于牢笼,击破二贼,恢复明朝江山,来书借兵的意思,未有只言提及投降,多尔衮反复看了之后,把洪承畴与范文程喊来议事。   “见过摄政王爷!”   二人左右马蹄袖互拍,打千施礼。   多尔衮把吴三桂的书信给二人传阅,随即问道:“吴三桂只是来书借兵剿贼,并没有投降我朝之意,是不是?”   范文程向洪承畴道:“洪学士,南边的情况你最清楚,吴三桂派人来借兵,我朝应如何回答?”   洪承畴沉吟道:“虽有南朝皇上封李自成为唐王,兵部尚书,但必是受李贼挟迫,并未心甘情愿,吴三桂看破此点,担心被李贼利用,与信贼火拼之后无力再战,故退往山海卫,以静制动,而其自身兵力有限,故向我朝借兵,此正是我朝大兵进中原,剿灭流贼之良机,摄政王天生睿智,韬略在胸,请问将如何回答?”   多尔衮没有吱声,将目光转向范文程。   范文程道:“臣以为这是我朝剿灭流贼,平定中原的大好机会,摄政王不必急于召见吴三桂的使者,可由臣与洪学士先接见,问清关内情况,再由摄政王决定我大清进兵方略,一切决定之后,王爷召见吴三桂使者,给予回书亦不为迟。”   多尔衮连连点头道:“好,就这么办,我们连夜商定方略,明日一早,叫使者回关复命。”   范文程和洪承畴都明白多尔衮有降伏吴三桂的心思,相视一笑,告辞离去。   当天夜里,二人又找到了多尔衮。   范文程道:“摄政王爷,吴三桂确实只有借兵之意,不过臣与洪学士谈了片刻,一致认为未必不能使吴三桂投降,我们都主张应急速进兵山海关,不必从中协和西协进入长城。”   多尔衮沉声道:“说出你们的想法。”   范文程道:“洪学士比我高明,请洪学士向摄政王爷禀明。”   多尔衮向洪承畴问道:“我大清兵不再走蓟州、密云一带进入长城?”   洪承畴拱手道:“原先我们不知吴三桂有向我朝借兵之事,臣只想到第一步是进入长城,第二步是在山海与北京之间据一固城屯兵,第三步是击溃流贼,占领北京,南朝皇上若死于战乱,可推到流贼头上,若仍活着,则可逼迫他将天下禅让与我大清,第四步则是招降吴三桂,迫他献出山海关,打通关内关外的通道。   如今因吴三桂有借兵之意,请摄政王将原谋划的几步棋并为一步走,也就是说,将招降吴三桂,打通山海关,击溃李贼和信贼,并成一步棋走,王爷睿智过人,遇此意外良机,何必再像往年一样,走蓟州、密云一带的艰险小路,替吴三桂独战强敌,留着他坐山观虎斗?”   多尔衮不觉将两掌一拍,叫了声好:“好,你这话说到了我的心上!”随即又追问道:“倘若吴三桂仍忠于明朝,死不肯降投,我军岂不是被挡在了山海关外?”   洪承畴道;“依臣之视,吴三桂并非忠臣,只是借忠于明朝之名对我朝讨价还价,摄政王如处置得当,使吴三桂献出山海关,投降我朝,可不费过多唇舌。”   多尔衮不解道:“你怎知道他不是真有心做明朝忠臣?”   洪承畴微微一笑:“当流贼过大同东进之时,崇祯下旨调吴三桂去北京勤王,蓟辽总督王永吉也亲到宁远催促,虽然崇祯命他不要舍弃宁远百姓,此系失策,但当时吴三桂手下有近四万精兵,可以分出万余护送百姓,他亲率两万入关,还可从山海驻军中抽出数千精兵,日夜兼程,驰抵北京,代替太监和市民守城,倘能如此,李贼哪能破去北京,同时也可使守居庸关与昌平的明军士气大振,不会开关迎贼,故单就吴三桂借保护宁远百姓之名,不肯迅赴危城,以救君父之难来看,能算是忠臣么?”   多尔衮点头道:“说得好。再说下去!”   洪承畴道:“倘若吴三桂真是大明忠臣,当他知道崇祯陷入死局之后,应立即誓师讨贼,号召各地义师,会师燕京城下,义无反顾,然而臣问了杨珅,吴三桂并未号召天下讨贼,甚至还夺了蓟辽总督王永吉的标营,迫使王永吉逃往天津,可见此人举棋不定,首鼠两端,私心保存实力是真,空谈恢复明朝江山是假。   臣建议王爷趁此良机,迅速向山海关进兵,迫使吴三桂向我投降,倘若我不下手,一俟李贼和信贼决出胜负,只怕吴三桂会降贼。”   多尔衮惊问:“吴三桂真能降贼?”   洪承畴道:“吴三桂乃一识时务之人,只要贼开出足够优厚的条件,必降,他若不降,山海卫必不可守,况且他引兵退回山海卫,未必就没有待价而沽的意思!”   多尔衮又问道:“贼从关内攻破山海城容易么?”   洪承畴点了点头:“非常容易。”   “为何?”   多尔衮不解道。   洪承畴解释道:“臣出关之前,曾在山海卫驻军多日,对当地的地理形势较为清楚。   洪武年间,徐达率领明军北征,修筑山海城,历代以来,靠长城界南北,所谓山海关,是指山海城的东门而言,故而建的坚固雄壮,门外又有瓮城,城墙高厚,形如天堑。   关门向东,而瓮城门偏向东南,所以攻关之敌纵用红衣大炮也射不中山海关门,同时瓮城之外,又修了有东罗城,可驻屯人马。   而山海卫西城墙因对内,在徐达眼里并不重要,只匆忙修筑,城墙低薄,城楼简陋,后人增修西罗城,也备而不用,草草从事。   如贼从关内来攻,吴三桂知西城墙不可守,必出关在石河两岸和石河滩上作战,一旦战败,贼兵乘机猛追,必尾随关宁败军抢入西罗城,再乘关宁兵惊魂未定,攻破卫城不难。   故以臣愚见,请摄政王爷复书吴三桂,谕其投降我朝,同时我八旗兵转路向南,日夜兼程,直趋山海关,实为上策,请王爷斟酌!”   多尔衮用力一拍大腿,连声赞道:“洪享九啊洪享九,我大清得你,胜过十万精兵啊,好,就照你说的办!”   洪承畴又道:“摄政王爷,给信贼的书信,也可送去了,王爷与他相约共击闯贼,并隐约透露给闯贼知晓,二贼既便不起内哄,也必嫌隙更增。”   多尔衮点了点头,随即向诸王、贝勒、贝子、公、文武大臣宣布了全军折向山海卫的决定,均是情绪振奋,纷纷叫好。   次日清晨,有快马把给李信的书信送出,另有给吴三桂的劝降信也交杨珅与郭云龙带回。   信中写道:我朝闻贼攻陷京师,明主身陷囫囹,不胜发指,所以率仁义之师,沉舟破釜,义无反顾,剿灭流贼,出民水火,尔往日虽与我大清为敌,今日不必因往年旧事,尚复怀疑,昔日管仲射桓公中钩,后桓公重用管仲,称为仲父,以成霸业,今伯若率众来归,必封以故土,晋为藩王,世世子孙,长享富贵,如山河之永。   当然了,这一切都是洪承畴的猜测,多尔衮担心日久生变,紧急行军,而此时的山海卫,气氛凝重。   杨坤与郭云龙已经带回了多尔衮的劝降信,关宁军的重要将领与幕僚也得知了清军正全力向东,朝山海卫赶来的消息。   众将面色惊疑不定,纷纷看向了居于上首的吴三桂。   吴三桂的心里,也是翻江蹈海,难以平息,按他的原意,是代表明朝旧臣,与清军合力打败流贼,拥立太子,自己执掌大权,却没想到,多尔衮竟乘机胁迫他投降清朝,并拥十五万大军,火炮数百门,直接向山海卫开来。   纵然山海卫关城雄伟,也未必挡得住清军的攻击,以前山海卫背靠着大明朝,可以向朝庭伸手要钱要粮,如今却只能靠自己,而山海卫一带土地贫瘠,养不活四万大军与二十万老百姓,不出一个月,就会弹尽粮绝。   可一旦他领大军退出了山海卫,天下之大,又有何处可去?   无论是李信还是李自成,都不会放过他! 第二九六章 宁降清,不降贼   吴三桂也是说不出话来,心头绝望,他虽然有兵,但是没有地盘养兵,要想学李自成那套四处流窜,大环境也不允许了。   连李自成都不做流寇了,他吴三桂却去流窜,不怕落个骂名么?   更何况流窜是个技术活,李自成流窜十几年,队伍越滚越大,充分说明经验丰富,换了吴三桂,甚至李信去流窜,恐怕不出一两年,队伍就会散掉。   这真是前门拒狼,后门进虎!   吴三桂突然明白,做大事不是拍脑袋就能做成的,李自成流窜了十余年才站稳阵脚,张献忠则是专门打擦边球,让李自成顶在前面吸引朝庭兵力,他于深山老林里转悠,李自成建制立国之后,才露出獠牙,挥军入川,轻取成都,称大西皇帝。   即便是李信崛起神速,但发家史也有迹可寻,一开始就冲入淮扬富庶地带,连打几场胜仗,才立下足。   而他,被多尔衮一封劝降信逼入绝路。   吴三桂向下扫视一眼,沉声问道:“怎么都不说话?”   首席幕僚宁致远拱手道:“伯爷,鄙意以为,余赞画平日留心满洲情形,颇有见解,伯爷可先询问一番。”   余赞画名余一远,是本地举人,吴三桂占了山海卫之后,率族来投。   吴三桂看了过去。   余一远却是眉心微拧,没有接腔。   他知道满洲势大,不甘心割据辽东,随时图谋南下,因此在吴三桂向清朝借兵之后,他首先想到的不是申包胥哭秦庭,而是石敬瑭。   如今有多尔衮的劝降信过来,他恍然明白,多尔衮是要趁机灭亡中国,收降吴三桂,绝不许再有一个石敬瑭!   眼见清军将来,三百年汉族江山,就要亡于一旦!   佘一元难忍悲痛,面色苍白,不禁落下了眼泪。   众将看见佘一元的悲愤表情,也纷纷落泪。   “哎~~”   宁致远叹了口气道:“占一(余一远表字)仁兄,你虽中了举人,但尚未入仕,没有吃朝廷俸禄,虽有亡国之痛,应比我轻,现清军入关,迫在眉睫,此刻不是空谈亡国之痛之时,伯爷是想请教你如何应付当前局面,大约再有两天,多尔衮就会率十五万大军来了,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佘一元哽咽道:“我虽未入仕,但是两天后清兵进关,我就要遵令剃发,不能不为之痛哭,学生五岁入学读书,十岁前背完四书,接着背诵《孝经》,《孝经》说: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所以汉人不剃发,别于胡人,学生不幸生逢末世,竟连父母遗体尚不能保,岂不痛哉!”   吴三桂苦笑道:“国家尚不能保,何论胡子头发,依你之见,可有办法让多尔衮不占山海关?”   佘一元摇头道:“事已至此,毫无善策,多尔衮心狠手辣,他决定要进山海关,打通清军南下大道,钧座若抗拒无力,反招大祸,只好顺应时势,迎他进关,先杀败流贼再说。”   吴三桂叹了口气:“我原想借清兵救回皇上,重建大明,此梦今已落空。”   余一元也叹了口气:“满洲人恢复金朝盛世,是势所必至,此势非始于今日,而始于皇太极继位。   努尔哈赤之时,满洲草创,无力进入长城,也未想到占领北京,割据辽东足矣,对俘虏来的汉人要么杀掉,要么为奴,至皇太极继位,优待汉人,满汉之间不再仇视,和平相处,各安生业,也吸引了诸如孔有德、尚可喜、耿仲明率部来投。   皇太极由此名声渐隆,更多的汉人往投,至崇祯九年,满洲内部政局稳定,兵力强盛,始有问鼎中原之志,而松锦大战,明朝十余万兵马丧于关外,从此满洲人主宰辽东,再想挽回败局,虽诸葛复生,亦无善策,何况今日见明朝已名存实亡,李自成又非英主,李信则离经叛道,士大夫厌之,有此良机,多尔衮岂能善罢干休?”   吴三桂感慨道:“十来年间,满洲兵几次进入长城,饱掠之后,仍回满洲,倘若此次也能如此就好了。”   余一元苦涩道:“难啊!十余年来,满洲兵于秋冬农闲时候入长城,在畿辅与山东掳掠人口财物,春末返回,每次掳掠,都使满洲人口与财力物力增加,而明朝不断削弱,这是皇太极要进入中原,在北京建立清朝的宏图远略,今多尔衮继承他的遗志,入关的目地是毕其功于一役,如果一战杀败流贼,大概不出数月,清朝就会迁都北京了。”   吴三桂显得恍然若失,眼神空泛,他觉得自己是如此的好笑,原打算周旋于各势力之间,火中取栗,可是他有把握不烧手么?   好一会儿,吴三桂问道:“难道我吴某只能做亡国之臣?”   佘一元落泪道:“一元虽未做官,但是幼读圣贤之书,已领乡荐(中举),今日竟不免做亡国之人,马上要遵照胡人之俗,剃去须发,岂不痛哉,岂不痛哉!”   屋内的气氛有些沉闷,众将相对而泣,不过哭归哭,从利益方面考量,降清要远远好过为明朝卖命,也强于降了李自成或者降了李信。   多尔衮封吴三桂为平西王,关宁两地的文武官员可跟着升迁,还可以收回宁远的田地房屋,这是非常实际的问题,所付出的代价,无非是剃发易服。   关外汉人和关内汉人是不一样的,关外汉人长期和满洲人接触,看习惯了那古怪的形状,而且满洲人凶威滔天的印象也浸入了他们的灵魂当中,对满洲人有种天生的惧怕。   当然,最重要的是,迁居辽东的汉人,要么是军户,要么是走投无路才背井离乡,或多或少都受过欺压和不公,对明朝心有怨言,总总因素综合起来,并不太排斥剃发易服。   吴三桂一一看过下面的将领,问道:“各位还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众将相互看了看,零零星星道:“听凭钧座吩咐。”   吴三桂摆摆手道:“常言说,两害相权取其轻,闯贼和信贼攻破北京,囚禁帝后太子,大明实际上已经亡了,此是不共戴天之仇,而且两贼进京,不改贼性,纵兵尖银妇女,拷掠官绅索饷,弄得天怒人怨,本镇必须亲率将士,一战杀败流贼。   而清朝之兴旺局面与明朝十数年来的内乱与衰亡情况,恰恰相反,故虽多尔衮乘我之危,逼我投降清朝,我实在不能甘心,但是权衡轻重,我宁降清,亦不降贼。”   “愿从钧座!”   众将相继拱手。   佘一元提醒道:“伯爷,多尔衮怕是不会轻易入关,必然驻军欢喜岭或威远堡,等着伯爷去朝见,请伯爷千万为山海城的无辜百姓考虑,使之免遭屠戮之祸。”   吴三桂以袖掩面,哽咽道:“我本是崇祯皇爷敕封的平西伯,多尔衮却硬逼我留下千古汉奸骂名,我怎能甘心,我这个亡国之臣,对不起皇上,也对不起大明的二祖列宗呐!”   宁致远暗暗冷笑,心想你连父母亲族陷在北京都不在乎,还会在乎明朝皇上?这般装模作样,还不是学洪承畴佯作有气节,以期得到重用?   可这话不能当面说,宁致远只是劝道:“伯爷欲效申包胥秦庭之哭,向清朝借兵并非投降,但天下事不如意者十之捌玖,多尔衮确实厉害,后世会体谅您的苦衷。   何况崇祯为人,猜忌成性,动不动诛戮大臣,伯爷纵然立下大功,未必就能善终,而且在明朝异姓不能封王,伯爷纵是天大的功劳,充其量升到侯爵,可是清朝无此限制,多尔衮把伯爷晋封为王,麾下文武旧部都跟着提升,这可是人心所向呐!”   “吁~~”   吴三桂长吁了口气道:“你替本镇拟一封降表,拿来我看过后,再着人给多尔衮送去罢。”   “是!”   宁致远深施一礼。 第二九七章 清庭来使   四月二十一日,吴三桂赴欢喜岭受降,受封平西王,与身边的几个主要将领一起剃发易服。   二十二日,多尔衮率大军入驻山海关,连同吴三桂的关宁铁骑在内,总兵力达到了十九万。   这不仅兵力是前次入关的近一倍,质量上也不能比,他带来了满蒙八旗的三分之二,和全部的汉军八旗,完全是毕其攻于一役的打法。   历史上的多尔衮也是这么做的,当时的顺军不堪一击,一片石惨败之后,就再无翻身的机会,一退再退,间接的导致了九边的精锐明军向清军投降,最后连老家陕西都丢了,惨死于湖北小地主之手。   而这一世,有了李信介入,一片石的大战没有发生,二人都龟缩在北京城里,军情如雪片般的飞来。   “启禀皇上,多尔衮已入驻山海卫!”   “三日后,多尔衮率军西行,征山海卫民夫十五万,合称四十万大军!”   “清军进驻玉田!”   “清军绕过通州运河,距北京仅五十里啦!”   李自成眉头紧锁,这几日来的军情信报堆积如山,殿内一众文臣武将均是噤声不语,就连素以豪迈大气著称的刘宗敏都是满脸的凝重之色。   “丞相如何看待?”   李自成向牛金星问道。   牛金星捋着山羊胡子沉吟半晌,才道:“皇上,清军行军之速,吴三桂又降了清,确出人意料,但北京乃坚城,多尔衮挟四十万之众也未必能攻破,故臣以为,多尔衮以泰山压顶之势逼迫,是要让我军与荡寇军互相猜忌,内乱自生,他以趁机挥军攻城,一战可定矣!”   刘宗敏问道:“难道多尔衮就不怕皇上与李信暂时联手么?”   牛金星摇了摇头:“皇上可与任何人联手,唯独不会与李信联手,多尔衮正是看破了此点,才敢大军压境,我们两军之间,早晚会有一战。”   顾君恩点头道:“丞相说的不错,但北京毕竟是大明的首都,谁先动手,谁后动手,以及动手的后果需要考量,臣建议皇上严加戒备,以静制动,先看看那李信如何对待此事。”   “嗯,也好!”   李自成挥了挥手。   ……   “总司令,多尔衮遣使来见!”   因着清军压境,李信也不敢怠慢,而且身边还有李自成这个祸害,所以他把部分兵力撤出了朝阳门,驻扎在朝阳门以东数里的一处小丘陵附近,也就是现代的朝阳公园一带。   别看小丘陵只有二十米不到的高度,但在地势平坦的北京东部,已是相当难能可贵了,在丘陵地带架上火炮,能比平地上多打一二百米。   李信也在阵地上做着布置之时,黄海带着两名头戴斗笠的汉子前来。   “哦?”   李信看了过去。   那两人拱了拱手:“奉我大清国摄政王爷之命,有书信送与李司令。”随即一人取出书信奉上。   李信却是不接,反而问道:“你们中,谁是满人,谁是汉人?”   “这……”   二人相视一眼,其中一人道:“我是正黄旗牛录额真敏桂,汉军旗范承荫。”   “范承荫?好名字,承父之荫,这是生来就打算锦衣玉食啊!”   李信呵的一笑,问道:“范文程是你什么人?”   范承荫道:“正是家父!”   李信玩味的笑了笑:“把帽子摘下来给我看看。”   范承荫有些迟疑,命人摘帽子是非常无礼的行为,但想了想,还是摘下了帽子。   只见脑门四周光溜溜,顶心上一撮头发,梳出了一根鼠尾小辫,垂到后背。   李信绕到范承荫后背看了看,又道:“你也把帽子摘下。”   “我……”   敏桂大吃一惊,不悦道:“李司令,我奉摄政王爷之命给你送信,你还是先把正事办了吧。”   “你娘的,总司令叫你摘帽子你罗嗦个什么,非得要老子帮你是不是?”   二瓤气势汹汹的冲了上去,一把摘下了敏桂的帽子,发型与范承荫几乎一样。   他也是琢磨透了李信的心思,一眼就看出了李信的恶意。   敏桂怔怔站着,隐有怒容浮现,却不敢发作,那拿着多尔衮亲笔信的手,在不断的发抖。   李信转回头问道:“如果把他俩的辫子打个结,吊起来,你们说,会不会扯下头皮?”   “你……你要做什么?”   敏桂与范承荫面色大变,本能的背贴着背靠在了一起。   “哈哈,这谁知道,总司令试一试呗!”   “我看行,别看那么一丁溜儿头皮,可是有话说的好,头皮比城墙还厚呐!”   “放你娘的屁,那是脸皮比城墙还厚!”   战士们吵吵嚷嚷,七嘴八舌,敏桂与范承荫吓的脸都白了,敏桂还好些,是武将,杀过人,吃过苦,而范承荫是地道的文人,这次跟随范文程南下,是因南征之事至少有八成把握,故而范文程带他出来捞取功劳。   他是满州的汉二代,出生在后金国,已经在满洲扎下了根,言行举止与民族认同感,与寻常的满洲人并无二致,当然了,他知道自己的地位比之真正满洲人要低上一筹,迫切需要捞取功劳。   本以为来传个信没太大危险,毕竟两国相争,素有不斩来使的说法,而且李信的表现一直都很温和,不象是那种残忍嗜杀的样子,这机会,还是范文程利用手头的权力为他安排的呢。   可谁知道,前面正有酷刑等着自己啊!   好在高名衡,皱了皱眉,一脸正气道:“总司令,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纵然是东虏暴戾,犯下血债累累,也没必要斩他的使者吧,他日在战场上堂堂正正胜他,令他心服口服,岂不是更好?”   敏桂与范承荫立时把紧张的目光投了过去。   李信冷声道:“鹭矶(高名衡号)先生此言差矣,若说两国相争,那鞑子屡屡犯我境,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这已不是国与国之间的问题了,而是生死大仇,血债当要血偿,请勿要多言,来人,押回北京,本司令要在承天门前,亲自督刑!”   “得令!”   几名亲卫一拥而上,把敏桂与范承荫捆个结实,推了下去,范承荫还一路大叫:“司令爷饶命,司令爷饶命哪,范某手无缚鸡之力,生平未杀过一人,范某无罪,范某不服啊……”   高名衡与李仙风相互看了看,各自摇了摇头,眼底现出无奈。   李信平时很好说话,尤其是政务处理,从来不独断专行,但有时会很执拗,天王老子来劝都不听,二人也没必要在杀不杀信使一事上触怒李信。   ……   很快的,李信要在承天门前处决清庭使者一事传遍了北京城,市民纷纷涌来,就连崇祯都得到消息,按奈不住,换上便服,混在一群皇亲勋贵中,悄悄登上城门观看。   他已经想开了,不论是李信还是李自成,都不敢进皇城,甚至还得供着他。   每隔几日,荡寇军会叫开城门,送上大量的粮食、蔬菜瓜果和肉食,以及宫女妃嫔使用的水粉胭脂,丝绸布帛,住皇宫里的人也习惯了,皇城就形同于一个大号监牢,关押着数千人。   崇祯隐在人群中,望向下方,周后也打扮的普普通通,一手牵着长平公主,另一手牵着昭仁公主,陪在崇祯身边。   崇祯突然转头道:“听说你有个堂妹跟了那信贼?”   “哎~~”   周后叹了口气:“也是妾的过错,我那堂妹在京城受孙家人逼迫,我竟然不知情,否则无论如何,也不会让她受半点委屈。”   周菡身为荡寇军财务总公司总经理,身份已经不是秘密,李信曾说带她回家,但周家人先一步找上了门,暗示想在李信手下谋个差使,周菡并未答应什么,李信也未接见,这些信息,都由潜伏在南京的东厂番子传了回来。   “来了!”   正当崇祯那阴寒的眼珠子滴溜溜转着,也不知打什么主意的时候,张皇后低呼一声。 第二九八章 当众上刑   (谢谢好友脱光的孤狼的两张月票,好友阿拉雷勇的月票~~)   远处的街角,一队士兵均速行来,每一名战士,肩膀都扛着上着刺刀的枪,步伐一致,行走整齐,虽未刻意走正步,却走出了滔天杀气,也虽然人数只有三百,却如千军万马般,带来了沉重的压力。   街边的喧哗声立止,这比什么肃静,回避的牌子都管用。   崇祯紧紧盯着这队士兵,感慨道:“朕若有此雄兵,何愁天下不平?”   “哎~~”   周后与张皇后相视一眼,幽幽叹了口气。   她们都想弄清楚,李信是怎样练出这样的一支威武雄师。   “立正!”   何虎猛一声爆喝。   挎的一下,全军立定如松。   “向右准!”   又是挎挎两声,战士们整齐如一的面向皇城站的笔直。   崇祯不禁一个哆嗦。   紧接着,后方又有一支队伍出现,这支队伍稍显松散,当先数十骑,中间两辆囚车,队尾还有数十骑殿后,崇祯死死盯着被簇拥在正中间的一名年青人,他没见过李信,可就是一眼认了出来。   他的眼里,既有愤怒,痛恨,还有一丝复杂难明之色。   毕竟是李信救了他的命,如果不是李信及时带兵冲进北京,周后、袁贵妃、张皇后与两位小公主都要死,他自己也将上吊自尽,三位皇子命运难测,虽然皇家无亲情,可是救命之恩还是记在心里的。   甚至隐隐他还有悔意,如果当初给了李信高邮知州而不是高邮总兵,是否能让他为自己效力呢?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或者说,再给他一次机会,他也不敢无视言官的反对,强令吏部给李信任命。   沿街围观的老百姓就要跪下,却有厉喝传来:“不许跪,总司令不喜欢人下跪,唐宋之前,是不时兴下跪的,明太祖朱元璋却让天下人跪他,今总司令拨乱反正,废除跪礼,见官不跪,见君也无须跪!”   老百姓又站着了,茫然不知所措。   “哼!”   崇祯冷哼一声:“天地君亲师,圣人之言也,早听闻信贼离经叛道,今见之,果不其然,不君不臣,纵使他夺了朕的江山,又能坐多久?怕是二世而终!”   周后和张皇后也不理解李信的做法,怔怔看着。   李信飞身下马,猛一挥手。   一群亲卫把一个早已准备好的木架子搭了起来,约有丈半高,顶部一根横梁,象是没有秤盘的天平,随即有人打开囚车,推出五花大绑的敏桂和范承荫。   敏桂知道必死,硬哼一声,昂首挺胸,范承荫则是大哭,连呼饶命。   李信厉声道:“范文程受大明恩养,不思图报,投奔虏酋努尔哈赤,为之出谋划策,后受老憨重用,为女真人立下汗马功劳,若论其罪,不下于汉代的中行悦与为石勒效力的张宾,位列我华夏三大汉奸之一。   所谓父债子偿,你莫要怪我拿你明正典刑,要怪,就怪你是范文程之子,今日你先走一步,你的父母兄弟早晚会去寻你,行刑!”   范承荫面色灰败,瘫在了地上。   两名亲卫把他提起来,与敏佳的辫子系在一起,打了个死结,然后又有亲卫上前,托起二人,小心翼翼的把辫子挂在了木架顶部的横梁上。   “慢点,慢点松手,可别撕了头皮!”   “放心吧,咱有数!”   “一二三,慢慢放!”   众人极其小心的松开了手,唯恐撕拉一下,头皮撕裂,人掉下来,庄严神圣的行刑仪式闹成了笑话。   “诶?果然吊住了!”   “真想不到啊,那么一小块头皮,居然能撑住那么大一个爷们儿!”   “哈,瞧他们那样,动都不敢动呐!”   围观人群发出了惊叹声,就连崇祯都挤到前面,伸长脖子往下看。   木架上悬吊着的两人,完全靠辫子支撑起自身那一百来斤的重量,头皮紧紧绷着,满脸痛苦之色,还不敢乱动,一动就锥心的疼,甚至连叫唤都疼,无不紧咬着牙关,不吭一声,这光看着就手脚发软,头皮发麻,有不少人不自禁的揉了揉脑袋。   吊住头发,不是李信拍脑门想出来的主意,而是有科学依据的,一根头发可以承受0.5牛顿的拉力,也即0.49公斤的重量,而拉动一辆轿车所需的拉力,介于800到1000牛顿之间,也就是说,仅1600到2000根头发就可以拉动一辆轿车,约占人头发总算的五十分之一。   金钱鼠尾辫哪怕再少,也远不止五十分之一,虽然人的重量和轿车不能比,但轿车是平放在地面,头发不必承受轿车的重量,只须提供拉力,而人是悬吊在空中,力量全由头发承受,自然也痛苦不堪。   两个人强忍着痛苦不敢动弹,敏桂是武将,身体强壮,要重一些,范承荫是文弱士子,又瘦又轻,渐渐地,敏桂开始往下坠,提着范承荫往上升,一个越降越低,另一个越升越高,当范承荫的头顶碰上横梁的时候,达成了新的平衡,范承荫承受的痛苦也更大,因为他的脑壳硬顶着横梁,久而久之,疼痛逐渐放大。   “诸位父老!”   李信缓缓收回目光,向四周拱手道:“我是荡寇军总司令李信,多尔衮写了封信给我,我还没看,我也不想看,无非是劝降那套,想我堂堂华夏贵胄,怎能向蛮夷低头,更何况满洲于崇祯年间,七次入寇长城,多少父老兄弟无辜被杀,多少姐妹备受凌辱,又有多少人被掠往苦寒北地为奴为婢?   清军七次入寇,犯下恶行无数,血债累累,可恨却有汉奸走狗不识大体,不知廉耻,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为之效鞍马之劳,此皆为民族败类,人人得而诛之!   多尔衮以十余万乌合之众围城,我何惧之有,今日借此二人受刑之机,向天下诏告,我李信与满鞑誓不两立,今生必直捣赫图阿拉,夷尽鞑贼,报我父老姐妹之仇!”   说着,李信拿出多尔衮书信,向四周展示,表示红漆未撕,随即扔在地上,重重踏了两脚,碾成一片片的碎纸片!   一阵春风拂来,纸片被刮向了街角!   所有人都呆住了!   突然人群中,有几个汉子,振臂高呼!   “好,司令爷干的漂亮,俺王三,愿追随司令爷,夷平赫图阿拉!”   “前次司令爷能于临清,全歼满鞑图尔格,今次亦能于北京城下,斩去多尔衮的狗头!”   “不平满鞑,誓不为人!”   又有数十人,整齐高呼!   这一喊,把气氛带上来了,北京老百姓并不全是北京人,相当一部分是由河北、山东各处陆陆续续迁入北京的,一想他们的故乡被满洲铁蹄蹂躏,他们的亲属族人惨死于屠刀之下,不禁义愤填膺,纷纷跟着振臂高呼,还有人嚎啕大哭,跪在街角猛磕着头。   “不平满鞑,誓不为人!”   “不平满鞑,誓不为人!”   越来越多的人振臂高呼,渐渐地,呼喊汇聚为了一片。   崇祯面色苍白,喃喃道:“他怎么敢?多尔衮四十万大军围城,北京又有闯贼,难道他不怕闯贼放东虏进城?他怎么敢?”   周后与张皇后面面相觑,也是暗道,他怎么敢?   反倒是那些皇亲国戚,目中现出了恶毒与激动之色,周国丈便是哼道:“信贼骄狂过了头,即便他不愿降清,却连虚与委蛇,与之周旋的道理都不懂,老夫看他,必将兵败身死!”   张皇亲附合道:“是啊,他抄老子的家,老子恨不得扒他的皮,现有大清国摄政王爷代老子报仇,何其快哉!”   成国公阴森森道:“同为华夏血脉,那信贼竟如此心狠手辣,要照老夫看呐,就算清军进了城,也不会抄咱们的家,与其大明亡与信贼手上,倒不如把江山送给大清!”   “咳咳~~”   旁人有人轻咳两声。   成国公意识到说过头了,偷偷一看,果然,崇祯的脸面难看之极!   虽然崇祯痛恨李信,但他好歹曾有志做中兴明主,对于连续七次入寇的满清,更加痛恨,在私心里,也未尝不为李信那孤注一掷的豪勇壮气暗暗叫好! 第二九九章 把李自成赶出北京   “什么,那小子把多尔衮的使者吊在了正阳门前?”   听得探子来报,李自成大吃一惊,现出了复杂难明之色。   阶下文臣武将也是备感诧异,神色不一。   李过便是赞道:“好一条汉子,那多尔衮的书信连看都不看,直接踏于脚下,虽然我李补之是他的敌人,但仍要赞一声,吊的好!”   闯军中的大部分将领,虽然不是好人,但还是有血性的,听了李过的话,无不纷纷点头,就连刘宗敏都是虎目中精芒一闪!   刘宗敏与李信没有私怨,他这人又是一派土匪作风,私底下对于李信的某些行为,还是挺看得上眼的,只是碍于身份,不好当众表现出来。   “咳咳~~”   牛金星清咳两声,拱手道:“皇上,依臣之见,那李信蠢不可及,多尔衮给他写信,多半不安好心,意图离间,迫我两方内斗,他则可趁虚而入,一战功城,可李信当众剖明心迹,又羞侮于他,哪怕只为了清国的脸面,多尔衮也不会容他,李信岂不是自陷死境?   如臣所料不差,既然李信之路走不通,或许明日,多尔衮会再有书信送来,陛下接或不接,若接了,如何接,当考量清楚。”   李自成明白牛金星的意思,前次还在行军的时候,清国送来了大清国书,李自成也没什么过激表示,只是依礼寒喧一番,但如果明天多尔衮再送信来,就是个大问题了。   因李信当众把清臣吊了起来,又脚踏书信,以表誓不两立之心,李自成绝对不可能公然接受多尔衮的信件,否则谁高谁下,一目了然,天下群雄都会对李自成大失所望。   可是不接吧,学李信那样,一来拾人牙慧,二来他不敢和多尔衮撕破脸皮。   毕竟他只有七万人马,东征的其他部队各守要道,短时间内难以抽调,而多尔衮收降了吴三桂之后,总兵力接近二十万,他实是没有与多尔衮交手的底气,尤其李信还在身边,他更不敢动手。   因此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作答,捋须沉吟起来,好一会儿,才恨恨骂道:“这小子,是把老子往绝路上逼啊!”   宋献策拱手道:“皇上,若多尔衮是个妙人儿,当遣人乔装打扮来见皇上,否则,皇上不见也罢,另由此可看出,值此大敌当头之际,李信并不愿与皇上动手,皇上也可与他暂时周旋,不可教他一人独得大义!”   “嗯~~只得如此了!”   李自成勉强点了点头。   ……   “放肆!”   多尔衮在北京的探子比李自成还多,接到消息,怒不可竭,猛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这是羞侮,赤果果的羞侮啊!   “此子该当千刀万剐!”   阿济格和多铎均是大怒,同声道。   “摄政王爷,请为老臣做主啊!”   范文程跪地案前,哭天抢地。   洪承畴却是隐约有些担心他在北京的家人了,不由与吴三桂相视一眼,照李信做派,如果他们的家人落李信手上,铁定是个死字,幸好洪家和吴家都住在北城,暂时在李自成的控制下,他认为李自成不会如此的丧心病狂,哪怕挟为质,仍有商谈的可能。   一众满清的文武要员也是怒骂不己。   “洪学士,你如何看待?”   好一会儿,多尔衮才收敛怒火,沉声问道。   洪承畴义正严辞的拱手道:“信贼残暴,当受天诛,臣恳请摄政王爷速速出兵,抵北京城下,择机进攻,当头打灭信贼嚣张气焰,同时再修书一封给李贼,许为关中王,与我大清共击信贼!”   “王爷!”   群臣众将纷纷施礼,以殷切的目光望向多尔衮。   多尔衮倒是冷静了回来,依着他对李信的了解,不应该如此冲动,那么,这么做的目地只有一个,逼自己在立足未稳的时候攻打北京。   其实多尔衮也不愿意立刻用兵,他向来以手腕谋略见长,更加喜欢以计策和政治手段解决问题,他最崇拜的三国演义中的诸葛亮,并以之为师。   话说满清对三国演义极为推崇,中高层几乎人人看过三国演义,很多对付明朝的计策就是演化自三国演义,比如对崇祯使的离间计,生生折了袁崇焕。   在多尔衮看来,李信和李自成早晚会起冲突,没有必要过于逼迫,逼的紧了,反而会使双方放下芥蒂,联手应对,只有不松不紧的吊着,才会诱使双方矛盾日积月累,终至爆发冲突,而那时,就是清军进击之日。   可惜他只是摄政王,不是皇帝,对下面的呼声没法置若罔闻,特别是皇太极死后,阿济格与多铎竟渐渐地出现了离心的倾向,不再和他一条心了。   这刻,正是阿济格与多铎叫嚣的最凶。   不过不管怎么说,多尔衮也不认为自己会败在李信手上,无非是多损失些兵力罢了。   “也罢,全军生火造饭,天黑之后,移营北京!”   清军上下,立刻忙碌起来,清军驻在北京东北五十里处,即使连夜移营,也要明日清晨才能兵临北京城下。   ……   天际渐渐地染上了一抹嫣红,太阳也发散出璀璨的金光,李信正在朝阳城头,布置着攻打李自成的任务。   “若我所料不差,明日清军应能赶到,所以今夜必须要把李自成这个祸胎赶出北京!”   “今次进攻,从东西两翼的朝阳门与阜成门开始,沿城墙攻打,目标定为将顺军赶下城!”   “朝阳门由何虎率五百前锋营与三千火枪兵主持,阜成门由费三率五百前锋营与三千火枪兵主持,速作准备,三更天准时发起进攻!”   “得令!”   何虎与费三双双施礼。   自前锋营建制以来,还从未用于冲锋陷阵,主要是在南方打仗,净是不战而降,前锋营无用武之处,这还是正式打的一仗,所有前锋营战士,均是心情激奋。   虽然冲锋陷阵,牺牲的概率会很大,但是军中也有一些流言,说什么前锋营拿着高薪不干正事,与亲卫连争宠,前锋营的心里都憋着股怨气啊!   当然了,有一些流言是在李信的授意下暗中传播的,所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可是养与用之间,是非常讲究的,别养着养着,养废了,或者养成了骄兵,指使不灵,因此,李信以谣言的方式,激发前锋营将士的怨气和怒火!   你们不是行吗?那就证明自己吧!   “功成为大家计功,现在都去吧!”   众人再施一礼,匆匆离去作准备,前锋营是要穿两层铁甲的,还要挥舞巨大的斧头,从朝阳门及阜成门一路奔跑到德胜门,有好几里的距离,哪怕再是身体强健,奔跑这么久也吃不消,除了大量进食之外,就是对体力的合理分配。   因城头狭窄,实际上攻打用不着这么多人,每边的五百人就分为十队,跟在后面的,并不披甲,甲与巨斧有专门的战士帮助送动,临到战时再装备。   经过长期的训练,前锋营战士两分钟之内可以着装完毕。   当然了,准备的再充足,还需要将士们有一颗悍不畏死之心。   李仙风便是担心道:“总司令,若是李闯拼死抵抗,不肯退走,一旦明日清军趁乱进城,那岂不是弄巧成拙?”   李信看了眼高名衡,呵呵一笑:“鹭矶先生对李闯最为了解,还是请鹭矶先生来说吧。”   “哼!”   高名衡轻蔑的哼了声:“闯逆此贼,最为狡诈,车厢峡曾有过诈降,潼关被围时,亦曾放言,愿归顺朝庭,并为朝庭与东虏作战,孙百谷未理会,后此贼三攻开封,前两次见势不妙,立即退走,可见又是一识时务之辈。   总司令于清军到来之前趁夜攻他,他必猝不及防,节节败退,且深夜难以探得实情,难道他就不怕被在困在北京,关门打狗?当各门失守的消息相继传来之时,他必苍皇出逃。   他在钓鱼台有行宫,距北京只有数里,因此必去钓鱼台,若非总司令留着他另有用处,只须于德胜门外布上伏兵,或可取他狗命!” 第三零零章 主动挑恤   三更天,城头突然爆出了震天的喊杀声,以身披两层铁甲的前锋营战士为先锋,手持巨斧,从黑暗中冲杀而出,劈烂鹿角拒马,如一道钢铁铸成的锋线,快速向前冲去。   顺军猝不及防,防线迅速被冲破,不少更是惨死于利斧之下。   “荡寇军攻过来啦!”   “荡寇军攻过来啦!”   顺军仅略一抵挡,就飞奔而逃,边跑边叫,偶尔回头开枪射箭。   弓箭打在钢甲上叮当作响,全无威胁。   燧发枪虽然能在近距离射穿7毫米厚度以下的钢甲,可是别忘了,前锋营穿两层,子弹携带的巨大动能打穿一层就会衰竭大半,而且两层之间还垫有软布和棉花,可以吸收部分动能,第二层无论如何都打不穿。   早有准备的荡寇军,以身披铁甲的前锋营以为先锋,一路势如破竹,顺军措手不及,被杀的节节败退,丢下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   “哈哈哈哈!”   “痛快,痛快!”   何虎狞笑着,挥着斧头大叫痛快!   “什么?荡寇军打过来了?”   李自成还未入睡,正秘密接见着多尔衮的使者。   白天他不敢接见,生怕传出去,被人唾骂痛恨,好在多尔衮足够温柔体贴,派来的信使夜间入城。   这是一封劝降信,封李自成为关中王,统辖潼关以西的广大地域,不用剃头易服,条件优厚到李自成都不知道怎么拒绝,但必须打开北京城门,让清军进城。   一众文臣武将为此争论不休,大体上文官和谋士赞成向多尔衮投降,多尔衮须以皇族至亲为质,武将则多数反对,尤以高一功和李双喜反对最为激烈。   正当吵的脸红脖子粗的时候,突然传来消息,荡寇主动发起了进攻。   所有人刷的站了起来,牛金星更是失声惊问。   太意外了,明日一早,清军四十万大军就要抵达北京城下,顺军的每个人,都认为李信必然要严加戒备,绝不敢于此时挑事,可偏偏,就发动了突袭!   李自成都惊的半晌说不出话。   还是高一功叹了口气:“李公子素来善于以奇兵突袭,就如小袁营,完全是措手不及,被活生生打散,到现在袁时中都没法恢复,今夜,又故伎重施了。”   “皇上,皇上,东直门失守啦!”   “皇上,西直门也失守啦!”   就在满屋的人还震惊的时候,又传来噩耗,东西直门相继失守,距离德胜门和安定门,也就数里了,再以荡寇军的进攻速度,怕是不到半个时辰,两门也会不保,导致北京的所有城门都会落入荡寇军手上,关门打狗。   本来顺军既便失了城门,也不是不堪一击,但他的辎重粮草和接近半数的兵力在城外的钓鱼台,问题的关健在于,明天清军就要来了,而李自成和重要将领被困在北京,很难想象,内外消息隔绝会发生什么。   李自成是非常忌惮李信的,他不敢奢想能于天明之前打破荡寇军的封锁。   “皇上,当务之急,是速速退出北京,赶赴钓鱼台!”   牛金星急忙劝道。   刘宗敏不舍道:“难道就这样放弃北京,那皇上从西安一路打过来还有什么意义?”   “哎~~”   牛金星叹了口气:“人算不如天算呐,自从李信进了北京,局势已不在我等掌控之中,今又有清军奔来,形势更加复杂,与其固守城内,退回钓鱼台,以静待变,不失为一上策,况且有李信在城里,清军未必敢来攻我。”   李自成也是一果断之人,恨声道:“他娘的,算那小子狠,传令,立即撤出北京,东西都别带了!”   “得令!”   有亲兵匆匆而去。   不片刻,队队顺军一窝蜂般从德胜门与安定门蜂涌而出,直奔钓鱼台,李信也不是真要和李自成鱼死网破,连忙命令放慢攻势,却制造出更大的动静,把城中的顺军惊走,因走的匆忙,一部分还未运出的拷掠金银未来得及带上,落入了李信手里。   渐渐地,天亮了,李信也回到了城外,登上丘陵顶部,望向正北方向。   约隔着十里,近四十万人马稳步而来,那林立的旌旗,飘扬飞舞,那雪亮的刀枪,反射着慑人的寒光,蒙古骑兵与关宁铁骑分别布于两翼,中军是满洲八旗,汉军八旗与老百姓殿后,阵与阵之间,相隔着一里左右的距离,恍如一个庞然大物,令人望之生畏。   高桂英道:“这才是清军的精锐,与之相比,图尔格所部就是一群乌合之众。”   “噢!上帝!”   凡纳莎捧胸惊呼:“太可怕了,一次战争竟然出动这么多人,我们英格兰的战争,通常只是几千人规模,既便是放在大陆上,西班牙曾有一次发动两万军队攻打荷兰,都震动了整个欧洲呢。”   李信淡淡道:“大明人口达两亿之众,而欧洲以千万人口的小国居多,战争规模自然要小的多。”   凡纳莎不解道:“司令官阁下,为何蛮族人口少,反而能派那么多的军队,而明国有两亿人,前来迎战的,却只有您这数万军队呢?”   说完,那碧绿的眼珠子里就闪动起了狡黠的光芒,抬头看向李信。   李信微微一笑:“我们中国自古有句名言,兵贵精不贵多,打蛮族,我这数万人马足够了!”随即转头厉喝:“弟兄们,先给鞑子吃个下马威!”   “得令!”   全军应声如潮。   荡寇军留了两万人守北京,蒙古骑兵与剩下的两万人驻扎在城外,按照事先既定的作战计划,两个炮兵团,各81门117与093,一个枪兵旅,两千荡寇军骑兵与三千蒙古骑兵开始向前行进。   这真是让人意外,清军已经压来了,你不好好固守,还敢派小股部队出来送死?   多尔衮站在高架车上,紧紧盯着前方的军阵,沉吟不语。   “二弟,南人太过张狂,我愿领八旗精锐,出阵给他点颜色瞧瞧!”   阿济洛猛一拱手。   多尔衮没有吱声,看向了站身边的洪承畴。   洪承畴捋须道:“人都言,信贼擅出奇兵,昨夜刚把闯贼赶出了北京,今早就以小股部队挑恤,如今我军营寒尚未扎下,闯贼数万人马又扎在城西钓鱼台,心思难明,信贼料定我军不敢倾力相向,故而出阵挑恤。”   范文程从旁道:“摄政王爷,信贼挟持了部分蒙古人驱之为用,如今王爷亲领四十万大军前来,那些蒙古人哪能不心惊胆战,因此信贼主动挑恤,也有做给蒙古人看的意思,以示他不怕王爷。”   “哼!”   阿济格轻蔑的哼道:“你们汉人就是心思多,明明简单的事非得搞那么复杂,那信贼挑恤也好,壮胆也罢,他只有这么些人马,在我满洲铁蹄面前,如土鸡瓦狗,二弟当挥全军,以辗压之势进击,任他千般谋算也是个屁,至于闯贼,二弟可命三弟以本旗兵力阻截,那闯贼不来也罢,来了叫他有去无回!”   多铎被夺走的牛录随着多尔衮掌权,陆续还回去了,在临清城下损失的三十牛录,也东拼西凑得到了有效补充,实力恢复到了全盛时期。   不得不说,阿济格的提议具有相当的诱惑性,多尔兖都有些心动,举目向四周张望了一番,前方的荡寇军纵然兵强马壮,但数量太少,不足为虑,他最忌惮的,还是驻扎在钓鱼台的顺军。   毕竟顺军也是汉人,而且和吴三桂的关宁军不一样,是从未和满人接触过的汉人,对满人既歧视,又痛恨,谁知道会不会为了民族大义,暂时与李信联手,合击自己?   甚至他都怀疑,昨夜顺军被驱逐出北京城,好象过于轻松,会不会是双方演了场戏给自己看呢?   虽然信使是昨夜顺军被赶出城的亲历者,但信使所见未必就是真实的,三国演义上有蒋干盗书的一幕。   多尔衮眉心越拧越紧,颇为举棋不定。 第三零一章 吴襄在此   (谢谢好友泽泽9236的月票,好友书友20190308165550398的两张月票~~)   多尔衮是一军统帅,此次南征,不仅关乎着大清国运,数万满州健儿的性命,还关系着他个人的政治生命。   历史上的多尔衮可谓鸿运齐天,不费一兵一卒,迫降了吴三桂,再以吴三桂为先锋,与李自成在一片石决战,到双方都精疲力尽之时,满洲兵突然杀出,顺军大乱,溃败而逃。   李自成逃回北京,匆匆称帝,第二天就率部离去,清军尾随而至,轻轻松松占了北京。   古来得天下者,从未如满洲这般顺利,就象是捡来的一样,这也是大清能够轻取华夏的一个重要原因,因为儒家信奉天数气运,如此轻易的得到天下,不正是气运深隆的体现么?   清朝能够被士大夫阶层接受,未尝与轻取北京没有关系。   但眼下的多尔衮陷入了困境!   有荡寇军在,顺军也未溃散,基本保持着完整的建制,而且顺军在北京的拷饷极为酷烈,拷来了大批粮食金银,足以支撑很长时间,荡寇军则可依托运河水路,源源不断的把南方的粮食运往通州。   相对而言,清军号称四十万,对粮米的消耗是个天文数字,而东北在当时还不是粮仓,不足以支撑起一个诺大的国家,必须要主动出击,占据南方的富庶地带,因此这一战哪怕无功而返,清国也会为此元气大伤。   多尔衮已经没有退路了,这一战,只许胜,不许败,方方面面他都要考虑到,在李自成的心意没摸清之前,他不会贸然出击,因为他输不起。   瞥了眼城西李自成部驻扎的方向,多尔衮沉声道:“杀鸡焉用牛刀,传令,着平西王率部迎击!”   “喳!”   车下,两名亲兵打千应下,就翻身上马,去关宁军中传信。   “本王知道了,请速回禀摄政王爷,我关宁军即刻出兵!”   吴三桂对传令的使者说,把使者打发走之后,灼灼打量起了对面的荡寇军。   副将杨坤道:“王爷,我等自获封以来,寸功未立,眼下正是立功的大好时机,免得让旗人说三道四,请王爷下令吧!”   宁致远则是提醒道:“那李信自起事以来,从无一败,王爷不可大意!”   吴三桂点了点头,便喝道:“披甲!”   有亲兵给他披上了绵甲,甲是由多尔衮赐下,清军正白旗,穿着很不习惯,吴三桂暗暗叹了口气,便挥手道:“摄政王爷正在看着我们,此战,有胜无败,有进无退,杀!”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响起,三万五千关宁铁骑纷纷跨上战马,列出冲锋队形。   诺大的动静惊动了驻扎于钓鱼台的李自成,带着一众文武要员登上高处探看。   “启禀皇上,李信派出炮步骑大约一万五千人出阵挑恤!”   “皇上,皇上,多尔衮以关宁铁骑出阵,约三万五千人,整装待发!”   信报密集传来,一众人等面面相觑。   李自成也问道:“他怎么敢的?”   没人能答应他,但是结合李信的一向作为来看,又好象不奇怪。   紫禁城!   “皇上,皇上,城外要打起来啦,信贼向多尔衮挑恤,多尔衮派呈三桂率三万五千关宁铁骑迎击!”   王承恩跪在阶下,向崇祯汇报着打探来的情况。   提到吴三桂,崇祯就满脸恨意,要知道,在他最为绝望的时候,仍指望吴三桂来救他,可是吴三桂居然降了清,这比洪承畴降清还令他痛恨,如果他还大权在握的话,会毫不犹豫的斩杀吴三桂满门!   “再探!”   崇祯深吸了口气!·   “奴婢遵旨!”   王承恩施礼离去。   事实上,无论胜败,都与崇祯无关,不管是哪个都会夺他的江山,如今的崇祯已经不再如刚开始那样要死要活了,他反正拿定了主意,让他禅让江山,坚决不干,有种就来杀他!   他料定谁都不敢堂而皇之的杀自己!   城外,大战一触即发,关宁铁骑并不全是骑兵,但凡骑兵,皆披重甲,真正的骑兵约在九千左右,其余是神机营与厢车营,主要还是采用戚继光的战法,步骑炮车相互配合,逐渐接近。   北京城郊那一望无际的旷野,给了关宁铁骑一展所长的空间。   骑兵牵着马,马上挂着长矛、马刀和三眼铳,布于阵前,后面是厢车营与神机营,约有红夷大炮百门,其余佛朗机炮与虎蹲炮四百门,火力堪称强劲。   多尔衮中允的评价道:“袁崇焕实于明室有大功,关宁铁骑是他一手建立,虽十余年过去,早已不复往昔盛景,却仍是杀气盈野,可见不俗,倘若袁崇焕尚在,怕是我大清仍是后金啊!”   洪承畴暗暗叹了口气,是的,袁崇焕固然有书生的迂腐毛病,但以其才能,若仍在,宁锦一线必固若金汤,又何须自己去关外打松锦大战,落得个当汉奸的下场?   在大明,他是人人尊敬的洪督师,连皇帝都倚信他,但在大清,不管多么受礼遇,本质上仍是个包衣奴,生死命运操于别人之手。   想到这,他对崇祯有些怨气了,明朝不是没有能臣,而是崇祯急功好利,不会用人!   “轰轰!”   ‘轰轰!”   却是突然之间,前方传来了密集的火炮鸣响,洪承畴不由大吃一惊,连忙向前看去。   就看到荡寇军阵地上,一逢逢火光闪烁,关宁军中,刹那间人仰马翻,一片乱象。   “怎么可能?”   阿济格惊呼失声!   多尔衮等其余诸人也是满脸不敢置信之色。   两里!   荡寇军隔着两里开炮!   还偏偏把炮弹打入了关宁军中,关宁军的骑兵,还没上马呢!   吴三桂神色大变,疾呼道:“骑兵速速冲锋,厢车掩护神机营,前进架炮!”   这时他也顾不得去考虑荡寇军的炮为何能打两里,本能的发出一串命令。   身边旗手旗帜挥舞!   号手吹响了号角!   关宁军是非常精良的,炮袭虽然制造了慌乱,但很快纷纷上马,撒开蹄子朝荡寇军疾冲!   荡寇军担任前线指挥的是张全,这刻,他满心激动,想他一个牢头,竟也有指挥千军万马的时候,纵是死了也值。   “放!”   关宁骑兵的冲锋速度极快,117又打一轮之后,丢下了数百具尸体,就冲入了里许范围,对于九千关宁铁骑来说,伤亡几百不是个问题。   张全紧紧盯战场,猛一挥手。    093开始轰鸣,把81枚炮弹打入关宁铁骑当中,趁着机会,117开始填装霰弹。   “放!”    093又打一轮,117就发出了一蓬蓬的弹子,这比炮弹的杀伤力强劲多了,关宁铁骑成片翻倒,吴三桂心里在淌血!   九千重甲骑兵,才是他真正的精锐啊,虽然骑兵队形足够分散,但还未冲到荡寇军阵前,就折损了两千多骑,好在距离荡寇军的阵地越来越近了。   吴三桂的手,紧紧捏成了拳头,嘴角也现出狞狰的弧度。   这一场战斗的规模虽然只是中等,却牵动了所有人的心,可以据此判断关宁铁骑与荡寇军的战斗力,再对照自己。   比如李自成,他屡屡在李信手上吃蹩,但让他郁闷的是,从来没有和李信正儿八经的交过手,荡寇军实力如何,全是道听途说,即便是昨夜被赶出了北京,那也是突袭,正面的战斗力他并不清楚,因此他冒除带上刘宗敏等人,离开了钓鱼台大营,悄悄前来观战。   再如以多尔衮为首的清军诸将,他们始终认为图尔格全军覆没是中了埋伏,当然,荡寇军如果战斗力不强,图尔格就算中了伏也无大碍,这时也是紧紧盯着前方的战线。   “上!”   随着张全的暴喝,旗手挥手旗帜。   枪兵分成三列上前,等关宁铁骑还剩五十步距离的时候,第一,第二列相继开枪,战场上硝烟弥漫,如炒豆子暴响,阵前人嘶马鸣,尸体堆叠成了一片,观战诸人耸然变色。   随即,阵中几名大嗓门的士兵凑着喇叭唤道:“吴三桂亲父吴襄在此,谁敢上前?” 第三零二章 阵前绞杀   就好象天外有神明按下了时间中止器,刹那间,战场上定住了!   本已举起三眼铳,冒死前冲的关宁铁骑,纷纷勒马控缰,立定当场!   吴襄!   吴三桂的生父,被挟为了人质!   吴三桂也曾想过自己的父亲诸多悲惨下场,却着实没有料到,老父会被挟为人质,出现在两军阵前,这得是多么无下限,多么卑鄙无耻的人才能干出来的事啊!   一时之间,他只觉头脑一片空白,嗡嗡作响。   硝烟渐渐散去,荡寇军的阵前,出现了三十余人,均是反缚双臂,有老有少,当中一人,须发皆白,嘴里塞着布团,身后插着一个又高又大的牌子,上书两个血红大字:吴襄!   “无耻,卑鄙!”   “快放了老大人!”   “想不到李司令名满天下,竟做出这种令人不齿之事!”   关宁将士回过神来,均是破口大骂,却又不敢再往前冲,毕竟阵前缚着的是吴三桂一家三十余口,如果因自己而死,鬼知道吴三桂会不会记恨。   “闭嘴!”   张全厉喝:“吴三桂降清卖国,甘作汉奸,在他决意向满鞑献上山海关的那一刻起,就应该清楚会有此结果,但他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居然不顾家族安危,置全家与老父于险境,既然此人性如豺狼,那总司令就给他一个亲手轼父的机会,吴三桂,你出来,杀掉你的老父,向满鞑示以忠诚!”   “三桂三桂,出来轼父!”   “三桂三桂,出来轼父!”   那些大嗓门的士兵,抄起喇叭同声大喊!   除了吴襄嘴里塞着布条,说不出话来,其余的吴氏族人也大声哭叫,甚至还有几岁的小孩子。   陆陆续续,有目光望向了吴三桂!   吴三桂惊恨交加,眼前这局面,让他束手无策,如果任由老父及全家被杀死,他将担上不孝冷血的恶名,这对于他是致命的,因为大明以孝立国,哪怕他投了大清,也深受影响,一个不孝之人,会为各方面所唾弃。   但是退兵的话,他又不敢,而且也不甘心,九千重甲骑兵,阵亡了近三千,眼见就要冲入荡寇军阵中,大杀特杀,仅因老父及家人被挟为质就无功而返,这么多战士岂不是白死了?   要知道,在关宁军中,重装骑兵才是真正的精锐,也是吴三桂倾心打造出来的家底。   “钧座,钧座!”   却是突然之间,吴三桂眼前一黑,重重摔落马下,激起了一地的尘土,周围众将连忙把吴三桂扶了起来,就见他面如金纸,双目紧闭,气若游丝,一副急怒攻心的模样。   “哼!”   见着这一幕,多铎冷哼一声:“吴三桂那狗奴才在装死!”   多尔衮眼里,也有不悦之色射出,却是同情的叹了口气:“难为他了,未想到那信贼如此卑鄙无耻,罢了罢了,今日战他不得,暂且退兵罢!”   “咣咣咣~~”   清军阵中,铜锣敲响。   关宁军因吴襄被挟为人质,本就无心再战,这一听到鸣金声,纷纷勒马后撤,却是陡然间,异变陡生,荡寇军的阵地上枪炮声霎时大作!   这可是把无耻的作风贯彻到了极点啊!   偏偏关宁铁骑大部都转回身,已经没法再冲锋,只能拼了命的撒腿而逃,在炮弹激起的一蓬蓬尘土中,在密如飞蝗的散弹中,还有背后打来的子弹中,丢下了成片的尸体,恐慌与愤怒蔓延了全军,混乱速度扩散开来,战场上,满是鲜血流淌。   甚至厢车营与神机营都受到了波及,一辆辆结实的厢车被炮弹打的迸碎炸裂,周围的士兵捂着脸惨叫,鲜血从指缝中渗出。   “该死!”   多尔衮愤怒大骂!   他估算了下,因猝不及防,又需要重新加速,关宁军在返回的过程中,受到的损失还要大于冲锋陷阵,损失超过三千骑,也就是说,九千关宁重骑,在一轮冲锋中,折损了三分之二,逃回的三千骑没法再成建制,关宁军中,最为重要的关宁铁骑完蛋了,虽然关宁军的人数仍有三万,但战斗力至少下降了七成。   相对于普通的明军,关宁军再也没有任何优势,从此泯然于众人矣!   而这一切,是由吴三桂的老父吴襄引发,吴襄一人败尽关宁军!   多尔衮气的浑身冒火,他还指着吴三桂做他手头的锋利尖刀呢,可这倒好,刀还没亮出,就折了!   吴三桂双目紧闭,听着耳边的各种惊呼,急怒攻心,扑哧一口鲜血喷了出来,真的晕死过去!   关宁军来的快,去的也快,转眼间,战场一片狼籍,遍地都是人和马的尸体,有些马没死透,不时嘶鸣两声,扭动一下脖子。   “这小子……真是不择手段啊!”   许久,李自成倒吸了口凉气道。   牛金星点了点头:“这也好,至少李信与多尔衮结下了解不开的死仇,一两日之内,多尔衮必再遣使来,皇上不妨向多尔衮多提些要求,料必答应。”   李自成心里不大舒服,毕竟他打的是吊民伐罪的旗号。   什么是吊民伐罪?   军队收复失地时,凭吊死去之人并讨伐有罪之人,其原文出于《孟子·滕文公下》:诛其罪,吊其民,如时雨降,民大悦。   而满清六次寇掠畿辅山东,于华夏有大罪,如果李自成与多尔衮合作,就形同于背弃了起兵之初的誓言,也失去了起义的正义性,不仅对于民心的顺逆会有很大影响,怕是手下将领也多有不满。   反观李信,虽然从未声张,但是一言一行无不暗合吊民伐罪之意。   见李自成有些迟疑,牛金星又道:“皇上,无非是虚与委尾而己,正如李信,以吴三桂家眷为质,卑鄙无耻,但是他打胜了,一战歼关宁军精华,谁又能说他半个不是呢,故天下事,无非成王败寇耳!”   “嗯~~待见了清使再说罢!”   李自成不置可否。   “皇上,快看!”   突然,刘宗敏向荡寇军的方向指了指。   李自成看了过去,却是一怔,荡寇军中,吴家的人已经被带下去了,随即又推出数十人,还有一排排的木架。   接过望远镜,李自成再一细看,又是一家子,男女老少都有,反缚双手,哭哭泣泣。   明末望远镜已经流传进了华夏,制造起来也不复杂,通常能打磨水晶眼镜的,都能制做望远镜,众人看过之后,面面相觑,有眼尖的认了出来,这正是洪承畴的家人啊。   洪畴承也是面色大变,望远镜摔落,跌的四分五裂,随即想都不想的跪倒在多尔衮脚下,泪流满面,一声不吭,砰砰磕着响头。   多尔衮阴沉着脸色,暗道一声,如果信贼以洪承畴家眷要挟洪承畴,洪承畴还会不会再为自己卖命?或者学那徐庶,从此不再进一言?   倘若如此,留着他又有何用?   多尔衮眼里,不由现出一抹杀机!   “哎~~”   范文程心里有了种兔死狐悲之感,扶起洪承畴,叹了口气道:“洪学士,且勿着急,看那信贼要做什么。”   荡寇军中,有两骑飞奔而出,至清军阵前一里停下,取出大喇叭,同声唤道:“洪承畴兵败被俘,不能为国殉节,反屈身事虏,又不能学那王猛,心怀故土,大失崇祯所望,徐庶进曹营,终生不进一言,而洪承畴却为虏首多尔衮谋划,引清军南下,其罪磬竹难书,以往纵有功于社稷,亦难抵此罪!   故总司令宣布洪承畴为华夏五千年来第四大汉奸,载入史册,受万世唾骂,诛其九族,今以京城洪氏四十余口,绞死于两军阵前,以儆效尤!”   “信贼,我与你誓不两立!”   洪承畴身形一晃,厉声喝骂,嘴角鲜血都溢了下来。   多尔衮等人也大吃一惊,这李信行事,完全让人捉摸不透啊,纷纷举起望远镜看去,只见洪家人的脖子上,陆续被套上了绳索,每一具木架后面,站着两人,随着一声炮响,那两人拉着绳子用力一拽,洪家人猛的被吊了起来! 第三零三章 豪格出马   (谢谢好友脱光的孤狼的两张月票~~)   一溜排的木架上,吊着一具具尸体,在风中无规律的摆动,仿佛死不瞑目,那灰暗的眼珠子,盯着对面的清军,又仿佛是在质问洪承畴,为何要降清,害死了全家。   “啊,啊!”   洪承畴撕心裂肺的叫着,揪着头顶那一小撮金钱鼠尾,痛苦不堪!   或许在他降清的时候,想过自己的家人,他料定崇祯不敢处死洪家人,却未料到,李信能进入北京,也没想过,崇祯不敢杀,李信敢杀!   他的父母、妻子、幼子、叔伯兄弟数十人,均是吊在了绞架上!   多尔衮眉心微拧,暗中忖测着李信的用意,留在手上,如吴三桂的家人那样扣作人质,岂不是更有利?如今洪承畴的家人被杀,洪承畴再无牵绊,会更加尽心尽力的为自己效命,难道李信看不出这一点?   就算是以儆效尤,威吓已经降了清或即将降清的汉人,那也得不偿失啊!   他不理解,也不明白!   李自成也向身边众人询问李信的用意,这确确实实是震憾了他。   各人众说纷纭,李自成总感觉没说到点子上,这时见着高一功一副欲言又止之色,不禁问道:“一功,你可明话说?尽管说来。”   “这……”   高一功迟疑半晌,才拱手道:“臣不敢!”   李自成大度的挥了挥手:“说,孤恕你无罪!”   “也罢!”   高一功猛一咬牙:“臣以为,李公子当众吊死洪承畴的家人,或有给皇上看,杀鸡儆猴之意。”   “高一功,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把皇上比作猢狲?”   牛金星面色一沉,喝斥道。   “无妨,继续说!”   李自成倒是不以为意。   高一功阴毒的瞥了眼牛金星,接着道:“洪承畴降了满清,并引满清入关,因此李公子杀他全家,如今皇上拥重兵于钓鱼台,多尔衮必来劝降,他杀洪家人是为警告皇上,若降了满清或与满清合作,将来……必有清算之时。”   “呵~~”   李自成呵的笑道:“孤与他生来对立,难道孤不与满洲人联手,他就能放过孤?”   高一功道:“李公子时常说,他与皇上您并无刻骨深仇,将来若是他得了天下,可许皇上您做个富家翁,富贵一生,臣看此言倒是不假。”   “哈哈哈哈~~”   李自成哈哈大笑道:“这么说,孤还得承他的情喽!”   “哈哈哈哈~~”   群臣众将,均是仰天大笑。   ……   乾清宫!   崇祯也听得了来报,负手于殿内来回走的不停,脸面有惋惜,痛恨之色交织。   周后从旁劝道:“皇上,洪承畴虽然降清,但其家人也罪不该死,那李司令倒是挺狠的呢,居然在两军阵前杀了洪承畴全家。”   “哼!”   崇祯哼了一声:“洪承畴降了虏贼虽情有可原,他就该做个王猛或是徐庶,可他竟给多尔衮出谋划策,引兵入关,倘若是朕,也要杀他九族,杀的好!”   “哎~~”   周后幽幽叹了口气。   不知不觉中,天色黑了,今日发生的事情,给了多尔衮极大的震憾,让他意识到了李信心狠手辣的另一面,如今洪承畴两眼红通通,一把鼻涕一把泪,还在悲哭不止,吴三桂则是刚刚苏醒,尤如大病一场。   但更令他担忧的,是人心有了浮动。   第一天拨营过来,就遭了当头棒喝,锐气被生生打了下场,怒火烧了上来,满洲军中,到处都是请战声,不时有将领成群结队的找他请战,可是眼下并不是决战的时机,至少在拉拢到李自成之前,不适合与荡寇军决战。   而且荡寇军枪炮的犀利也让他心惊,对付这类远程打击,要点是不能被吓着,更不能半途而退,必须要全军一拥而上,付出了诺大代价才能冲入敌阵当中,发挥出冷兵器的的优势。   以清军的构成来说,显然是汉军最适合当先登,但问题是,汉军两大要员,吴三桂与洪承畴都吃了大亏,而满清对此竟没个说法,难免会有些杂音。   老实说,李信动辄杀人全家的狠厉手段确实吓住了一批人,也有些人觉得自己的地位低,反正是给满洲人当奴才,打了胜仗和自己没关系,荣誉与奖赏都归于满洲人,士气下降的厉害。   同时,多尔衮在满清是有政敌的,今日吃了大亏,如不能扳回一阵,会给他的政敌抓住中伤的机会。   毕竟他不是皇帝却大权在握,总会有人不服气,再论起功劳,对内的治政之功归于皇太极,这是满清内部的共识,而对外的征战之功,多尔衮并没有可圈可点之处,所以从理论上来说,最好的办法是忍住这口气,先与李自成达同协议,再合击李信,但是从现实处境来看,多尔衮又必须有所行动。   “那些洪家人的尸体怎样了?”   多尔衮转头问道。   一名太监道:“回摄政王爷,信贼大军退走时,并未将尸体丢下,而是连同绞架一起带走,置放在了营前一里处。”   多尔衮沉吟片刻,又道:“传令,命豪格领本部兵马,于今夜夺回洪家人尸体!”   “喳!”   太监施礼离去,去往图格营中宣旨。   “他娘的,多尔衮狗贼要害我!”   太监前脚刚走,豪格就勃然大怒!   闻讯赶来的索尼、图赖和鳌拜现出了同情之色。   索尼是正黄旗人,不服多尔衮,曾在皇太极死后与多尔衮争议过立新君之事,图赖也是正黄旗人,担任巴牙喇章军,鳌拜是镶黄旗人,作战勇猛,天生神力,深得皇太极喜爱,被誉为满洲第一勇士,这三人都支持豪格。   豪格瞥了眼过去,又怒道:“那信贼把尸体挂在营前,摆明是了等人去劫,他必有伏兵,多尔衮害我,他想灭了我的正蓝旗,如今大敌当头,此獠竟如此狭隘,岂能担当大事?”   鳌拜哼道:“老子就看不惯他的作派,要不咱们哥儿几个一超去质问他,纵然要派兵抢回尸体,也得由各旗均摊,凭什么由正蓝旗一家出兵。”   图赖也不愤道:“那些尸体是洪奴才的家人,要抢也得由汉军旗去抢,与老子们何干?”   “诶~~”   索尼挥挥手道:“莫要意气用事,摄政王大权在握,容不得人悖逆,王爷莫要忘了,就因你两句牢骚,他便抓住不放,于众人前折辱于你,今次若是抗命,岂不是正好给他了斩掉王爷的口实?”   豪格立刻现出了恨恨之色,如果多尔衮站面前,他都担心自己会不会拨刀把这畜生砍死?   索尼又道:“虽然那贼信必然设伏,但是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要诀在于隐秘和快,只要手脚足够干净,足够快,还是有几分把握的,总之,王爷不仅不能怯战,还要一心求胜,绝不能犯在多尔衮手上,眼下还需要隐忍,只要王爷不给他拿到口实,早晚会等到此贼被清算的那一日到来!”   “也罢,老子就让一让他!”   豪格狠狠吐了口浊气出来!   三人不便久留,很快告辞离去,豪格立刻着手做起了准备。   正蓝旗原是上三旗之一,阿巴泰第六次入寇时,实力未损,虽然被多尔衮强行降入了下五旗,又夺走了七个牛录,却仍有32个牛录的兵力,且是满编,计9600人,由六个甲喇额真统领,豪格为怕有人扯后腿,挑选了其中最为忠心的三人跟着自己去抢回尸体,合计四千五百兵力。   四更天,一行人牵着马,摸着黑缓缓出了清军大营,守门的兵丁看着他们,现出了同情之色,暗道怕是有去无回呐,同时也对多尔衮生出了不满。   毕竟不管怎么说,正蓝旗是地地道道的满洲人,纵然多尔衮想害豪格,却也不必拿满洲人去送死啊,尤其还是为了卑贱的汉人。   好吧,倘若为活人也能忍了,可那边吊着的,是一溜排尸体啊。   很多都不理解,抢回尸体有什么用?还要搭上满洲人的性命? 第三零四章 你比他蠢   (谢谢好友玉明道人的两张月票和打赏,好友你怕哦你的月票~~)   “启禀摄政王爷,肃王爷(豪格封和硕肃郡王)已经带兵出去了,臣窃以为,信贼必会设伏,想着满洲勇士为臣家人尸骸拼死搏杀,臣心甚是不安,再说死者已逝,着实不用犯此奇险,还请摄政王爷召回肃王爷吧。”   洪承畴跪在多尔衮的案前,泣声道。   夜深了,多尔衮仍未入睡,白天李信的表现让他难以安枕,别看他率十九万大军进逼北京,但其中的大部是蒙古人和汉军八旗,及新降的关宁军,真正的满洲人只有数万,仅论人数,不比荡寇军强,如果军中发生了变故,军心崩溃,士气离散,那对于满洲无异于灭顶之灾,他半刻都不敢懈怠。   多尔衮叹了口气道:“洪享九啊,你是个聪明人,难道还看不透本王的处境么?”   “这……”   洪承畴神色一滞。   是的,多尔衮贵为摄政王,大权在握,看似表面风光,实则如烈火烹油,稍有不慎,便会化为飞灰,去抢回自己家人的尸体,多尔衮是没有选择。   “哎~~”   洪承畴叹了口气,向多尔衮连磕了几个头。   清军大营分为三部,蒙古人居左,满洲居中,汉军八旗居右,关宁老百姓分处于三营,干些杂活劳役,三大营距离荡寇军的朝阳门营寨约八里左右,距尸体七里。   豪格并未使全部人马一涌而上,而是在距洪家尸体三里距离,留下两千人作为接应,两里距离又留下一千五百人,自带一千人向前方摸去。   越接近,行动就越缓慢,也越小心,还亏得他是正蓝旗,在幽暗的月光下很不显眼,如果换了正白旗来,多老远就能看到。   “王爷,前方无人!”   “王爷,左侧无人!”   “右侧无人!”   听得探子来报,豪格眉头皱了起来,不对啊!   难道李信真的坐视自己来收尸体?   “王爷,信贼必有诡计!”   一名部将小声提醒。   豪格惊疑不定的向四处张望,周围阴森森一片,白天的战场并未彻底收拾干净,草丛间还有零星的残肢断臂,空气中也隐有血腥味传来,仿如鬼蜮。   这一刹那,他都有了转身就走的冲动,但是想到多尔衮的狠毒手段,自己若是跑了,必被斩杀,于是猛一咬牙:“小心点,都跟本王上去!”   全军走一步看一步,跟着豪格。   渐渐地,那一溜排木架越来越清晰,还可以看到绳子上吊着的尸体。   “快,上去解开!”   豪格豁出去了,猛一挥手。   所有人都知道时间宝贵,纷纷加快步伐,就算惊动了荡寇军,也未必不能全身而退。   “王爷,是假人!”   “他娘的,我们中计啦!”   几名士兵突然惊恐的尖叫起来。   那些尸体,分明是稻草扎起来的草人啊,悬吊在空中,摇摇晃晃。   “不好,快退!”   豪格面色骤变。   “嘭!”   一声沉闷的炮声响起,倾刻间,草人周围的地面被掀了开来,一名名矫健的战士从地下钻出,端着枪,还有身披重甲的前锋营战士,足足有好几千。   李信料到清军会趁夜夺走尸体,并极有可能是豪格,毕竟多尔衮心眼狭小,性情狠毒,豪格发发牢骚都能定罪,如今有了送死的机会,哪能不让豪格上?因此天黑之后,着人紧急挖掘藏兵洞,上面覆盖木板和草皮,虽然现场很凌乱,但夜里也看不大真,不是特别留神,很大概率能蒙混过关。   果然,清军惦记着埋伏,却唯独忘了脚底。   刷刷刷!   一排火把点燃后掷出,把现场照的灯火通明。   “王爷,王爷,快跑啊,我等誓死护卫王爷!”   “赶紧打出信号,让援军过来接应!”   清军慌了,这是中了埋伏的本能,而且荡寇军不是软柿子,中了荡寇军的埋伏,哪能落得了好?   荡寇军阵中却是有一个沉厚的声音问道:“来者可是肃郡王豪格?”   “不错,正是本王!”   豪格厉声道。   好歹是皇太极的长子,是见过世面的,虽陷入绝境,倒也没如一般人那样慌乱,而且荡寇军引而不发,围而不攻,让他心中微动。   那声音道:“请肃郡王向前百丈,总司令要见你!”   “王爷,您不能去啊!”   “必然是阴谋!”   身周众将纷纷劝说。   豪格想的开,挥了挥手:“李信若是要我的命,何必如此折腾,你们在这等着,本王单刀赴会!”随即就大步向前走去。   前方百丈处,约有十余人,都不说话,不片刻,数骑驰来,其中一名年轻人跳下马,打量了番豪格,便道:“我就是荡寇军总司令李信,你想要洪家人的尸体,可以,我无条件送给你。”   “呃?”   豪格现出了警惕之色。   李信哈哈一笑:“告诉你个蠢货也无妨,多尔衮想杀你,我偏不让他杀,因为你比他蠢,你做大清之主要好过多尔衮。”   “你……”   豪格暴怒,如果不是身陷重围之中,他会立刻拨刀相向!   从小到大,从来没人敢说他蠢,就好象现代,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智商低,弱智,哪怕不如别人,也会找出其他方方面面的理由。   李信摆摆手道:“你别不承认你蠢,你是老憨的长子,贵为亲王,战功赫赫,老憨死的时候,上三旗支持你,济尔哈朗的镶蓝旗也支持你,可是大好局面,被你生生败掉,让一个娃娃登基为帝,多尔衮则总摄军政,你说如果不是蠢,稍微正常点的人,能让皇帝宝座从自己的指缝间溜走么?”   “哼!”   豪格哼道:“我满洲经不得内耗,本王顾全大局,才让出帝位!”   李信阴阴一笑:“你顾全大局是不错,可别人哪知你的苦心,只以为你软弱好欺,否则多尔衮又怎敢凭着几句牢骚就定你这个大阿哥的罪?”   “这……”   豪格哑口无言,这正是戳中了他的痛脚啊,也是他最为悔恨和愤怒之处!   “你到底想什么?本王就在这,要杀要剐,看本王可会皱一下眉头!”   好一会儿,豪格怒视李信。   “哧!”   李信轻笑一声:“我杀你做什么,岂不是白白便宜了多尔衮,我先前说过,我要帮你夺得皇位,因为你是个蠢货,一个蠢货当了大清皇帝,总比聪明人当了好,洪家人的尸体我送给你,让你立大功,让多尔衮不得不赦你的罪,我要狠狠打他的脸,让他里子面子尽失,让人看清楚,当初没有选你豪格是他们瞎了眼!”   豪格被震惊的说不出话来,在理智上,他知道自己不应该和多尔衮争,否则满清内部极有可能分裂,可是他不服气啊。   他是皇太极的长子,为何不能继位?更何况多尔衮上台之后对他极尽打压,早晚有一天会要他的命,凭什么顾全大局就非得自己一再牺牲?多尔衮为何不能顾全大局?   而且李信一口一个蠢货,让他怒火中烧,他很想证明自己不比老憨差,也能当个好皇帝,并不是蠢货!   “来人,把尸体给他!”   李信招了招手。   一群士兵抬着数十具尸体摆放在了豪格面前。   李信又拱手:“时间久了多尔衮会怀疑,我不和你多说了,拿了尸体你尽快回去吧,最后我提醒你一件事,以老憨之精明,死前不可能不做安排,所以我断定,老憨的死必有问题,如果你不想你的父亲冤死,我建议你最好查一查,这事查起来不难,只要拷问当夜清宁宫当值的宫女太监就可得知,我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好走不送!”   说着,李信勒马退入了黑暗当中,周围的士兵也潮水般后撤,转眼不见踪影。   豪格怔怔站着不动,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一直怀疑皇太极死的过于突然,只是满洲贵族都不愿为此深究,他才没法调查,但是今夜李信的话,触发了他内心的不甘!   ‘皇阿玛,我一定要调查清楚,决不让你含冤而逝!’   豪格深吸了口气,大踏步往回走。 第三零五章 得势不饶人   清军随着豪格回返,把尸体运走,众将颇为不解,豪格想了想,在场的都是心腹,而且这事不好瞒过去,于是向手下直言道出了李信的用意。   众将面面相觑,傻子都能看出来,李信的恶毒居心,但是这份大礼又不能不收,否则以多尔衮的心性,豪格当夜就会被治罪处死。   说到底,他们是豪格的亲信和心腹,俄莫克图、杨善和伊成格被杀让人心寒,也彻底杜绝了豪格亲信转投多尔衮阵营的可能性。   一名机灵的下属连忙道:“王爷,这些尸体,是我等苦战夺回来的,那李信狂妄托大,只派了数百人看守,弟兄们突击于他,抢夺回尸体,只是两军交战,难免有毁损,尸体都受了些伤害……”   说着,就拨出刀,连续砍了几具尸体。   因人是白天被勒死的,大半夜下来,血液已经凝固了,几刀砍下去,倒未鲜血四溅,只是砍出了一道道紫黑色的豁口。   众将陆续明白过来,这是交投名状啊,当即有样也样,也拨刀去砍尸体,同时也发泄着内心的愤恨。   凭什么为你们这些死人差点搭上老子们的命?   豪格放下心来,点点头道:“诸位厚意,本王记着了,他日若多尔衮那狗贼伏诛授首,本王必不吝于封赏!”   “谢王爷!”   众将齐齐施礼。   豪格又望向了荡寇军的方向,眼里恨意闪烁。   暗道李信狗贼你虽送了我份大礼,但老子不会感激你,更不会放过你,日后待我当了皇帝,必倾力南下,取尔狗命,看看到底是谁蠢!   “我们走!”   豪格猛一挥手。   全军快速后撤。   很快的,清军消失在了黑暗中,李仙风与高名衡以近乎于崇拜的目光看着李信,从昨天白天开始,李信算准了必将由关宁军来攻,因此以吴三桂家人作为人质,重创了关宁军,又算准多尔衮会派豪格来劫走尸体,于是安排伏兵,困住豪格并与之见了一面,给豪格种下了一颗反叛作乱的种子。   讲真,起初李信拿吴三桂的家人作人质,并绞死洪承畴全家,还不予下葬,继续吊着,他们俩颇为不以为然呢,现在再往回看,这分明是算无遗策啊!   “哎~~”   李仙风叹了口气:“总司令神机妙算,老夫服矣!”   李信望向了高名衡。   高名衡也无奈拱了拱手:“今夜豪格立了大功回营,多尔衮怕是不封也得封他,可惜我军在清军没有内应,否则老夫都想看看多尔衮是怎样的脸色。”   “哈哈哈哈~~”   三人同声大笑。   好一会儿,笑声渐止,李信又道:“还得辛苦两位先生,立刻安排下去,日出之时,在北京四处散播,我已与李自成连夜达成协议,双方愿放下一切恩怨,共御满鞑!   “妙!”   李仙风大叫了声好:“如此一来,闯逆黄泥巴沾裤裆,不是屎也是屎,怕是他再也不敢勾结满鞑了,否则天下悠悠众人,一人一口唾沫,淹也淹死他!”   高名衡也捋须赞道:“总司令好一个捧杀之计,教闯逆有口难辩,哈哈,老夫立刻去办!”   随即就与李仙风拱了拱手,快步离去!   ……   清军大帐!   多尔衮惊疑不定的看着豪格,他娘的,居然真把洪家人的尸体抢回来了?   他不敢相信李信会如引疏忽,可是摆了满地的尸体做不了假啊,洪承畴也已经大哭着确认过,确实是他家人,只是每一具尸体的身上,都有多少不一的刀痕。   劫尸的过程也再三盘问,虽然顺利的让人不敢相信,可是豪格手下的将领众口一辞,一口咬定荡寇军压根就没打算设伏,仅以百来人看守尸体,被大军一冲,就四散而逃,让他们把尸体轻轻松松抢了回来。   “摄政王爷!”   索尼拱手道:“肃王爷立下大功,抢回了洪家人的尸体,按我大清军律,有功必赏,有过必罚,臣以为,肃王爷于白天战事不利之时,拼死抢回尸体,振作了我军士气,当大赏,立即赏,肃王爷原是戴罪从军之身,应赦其罪,恢复爵位,交还正蓝旗被夺走的七个牛录。”   刹那间,帐内万簌俱寂,所有人都望向了多尔衮!   多尔衮的眼神也是有了一刹那的凌厉,但很快,就恢复如常,毕竟他还不是皇帝,也永远当不了皇帝,底下的人并不是真的效忠他,而是效忠他所代表的皇权,真正效忠的,是坐在沈阳清宁宫中的顺治。   他的处境,其实与张居正比较类似,别看张居正权势滔天,可是张居正的权力来自于万历,是窃取皇权而来,越是大权在握,就越是受人所忌,况且为了抓紧这份不属于自己的权力,又必须心狠手辣,震慑宵小,会必然的得罪更多的人,如果自己不能登基夺位,最终必然是死无葬身之地。   这也是所有权臣的归宿,搏一世风光,死后全家倒霉。   “哎~~”   多尔衮暗暗叹了口气,他知道有很多人对他不服,再如果赦了豪格的罪,就形同于放虎归山,可是大清军纪森严,不能因为豪格与他为敌,就有功不赏,这样会使他大失人心,况且豪格的支持力量并不少,当初他是打算把豪格处死,却引起了满洲贵族的恐慌,甚至母后皇太后都表达了不希望豪格死的态度,如果今日处理不公,只怕军中会立起分裂,这个后果他可承担不起。   “传旨,豪格阵前立功,复亲王爵位,那七个牛录,战后交还!”   多尔衮沉着脸道。   “多谢摄政王爷!”   豪格心情振奋,施礼称谢,一时之间,豪情壮志涌上了心头,他知道今日多尔衮吃了一蹩,以后再想拿捏自己就没那么容易了,只是想到这一切是李信送给他的,心里又极度不舒服,对李信的恨意更增!   “哈哈~~”   这时鳌拜哈哈一笑:“肃王爷冒险夺回了洪家人的尸体,洪学士,你是不是该向肃王爷道谢呐!”   “这……”   不仅洪承畴面色一变,多尔衮的脸色也难看下来。   大清谁不知道,洪承畴是多尔衮的人?而豪格是多尔衮的政敌,现在让洪承畴向豪格道谢,这不是赤果果的打脸么?   更何况抢回来的尸体,每一具身上都有刀伤,要说是李信着人把尸体砍伤,没人认为李信会如今丧心病狂,毕竟杀人和损毁尸体是不一样的,毁尸只会被冠以疯狂残暴的恶名。   而且洪承畴也没法想象,两军交战的时候,谁会故意把刀往尸体上招呼?   一具两个偶有划伤或有可能,可是具具都有刀伤,这分明是有意为之啊,必然是豪格为泄愤,故意毁伤尸体,现在却让自己向这种人道谢?   洪承畴缩在袖中的手,不自禁捏成了拳头。   众人纷纷看着洪承畴,目光中有冷笑,有嘲讽,有轻蔑,唯独吴三桂与范文程的眼里,带着同情与叹息。   “洪学士,你们汉人最讲究知恩图报,今夜肃王爷为你抢回了父母家人的尸体,难道还当不得你称一声谢?”   图赖从旁阴恻恻道。   洪承畴看了眼多尔衮,多尔衮没有任何表示,让他心里发凉,再一看帐内形势,他知道不向豪格道谢不行了,除非他敢于指责是豪格故意损毁他父母亲族的尸体,可是他敢么?   “臣洪承畴多谢肃王爷!”   洪承畴深吸了口气,躬身施礼,心里的恨意纵是倾三江之水也难以洗清,他不仅恨李信,也恨豪格,甚至对大清都恨上了!   豪格却是得势不饶人的性子,冷声道:“洪学士,纵然你官居学士,但是别忘了自己的出身,你是包衣奴才,可别乱了称呼!”   “够了!”   多尔衮忍无可忍,厉声喝斥。   “哼!”   豪格哼道:“奴才就是奴才,难道本王有说错么?摄政王爷,是否又要为个奴才,责罚本王?”   “你……”   多尔衮哑口无言。   豪格如战胜般,把目光移向了洪承畴。 第三零六章 声东击西   (谢谢好友书友20190105213955831的两张月票~~)   洪承畴虽然是多尔衮面前的红人,又位居内院大学士,相当于明朝的内阁学士,但是满清不是大明,汉人在满清只是三等人,随随便便一个满洲贵族,都能对他呼来喝去。   很多在场的满人,认为洪承畴向豪格称奴才理所当然,如今见他不动,相继现出了不满之色。   “哎~~”   洪承畴仿如老了好几岁,失魂落魄,在豪格面前徐徐跪下,磕头道:“奴才洪承畴多谢肃王爷恩典!”   “哈哈哈哈~~”   豪格豪不掩饰自己的得意,纵声长笑。   洪承畴却是不禁落泪,踉踉跄跄几步,抱住自己老父的尸体大哭起来,哭着哭着,好象摸到了老父怀里有东西,于是拿出来,是一封信,上书:洪承畴亲启。   再打开一看,里面写道:洪承畴,你引虏入关,罪无可赦,当诛九族,今次先杀你全家,他日本司令攻下福建,再尽诛你洪氏族人,在此,本司令有言在先,凡是土生辽东汉人,除范文程,皆可赦免,凡是关内汉人降虏,本应夷九族,但上天有好生之德,故除四顺贼之外,余者取满鞑一颗人头回来,即可赎罪,蒙古人则为满鞑所迫,投贼情有可原,决战之时举义反正,可即往不究!   洪承畴面色惨白,拿着信的手瑟瑟发抖。   “洪学士,怎会如此?哎,逝者已矣,还是节哀顺便吧,他日摄政王爷必会为你复仇。”   孔有德摇了摇头,拿起洪承畴手里的信看去,也是刹那间,面如土色,身形还晃了晃!   众人都意识到不对劲,赶忙凑过去,拿着信传看!   这哪里是信,分明是战斗缴文啊!   “放肆!”   多铎大怒,刷刷几下,把信撕成了粉碎!   阿济格也急声道:“摄政王爷,那信贼太张狂了,臣请摄政王爷即刻安排,明日一早攻打北京!”   多尔衮负着手,来回走动,哪怕他智如海深,都被气的不行,关键是李信的手段一环套一套,步步紧逼,虽然清军整体没什么伤害,但伤害的是他的权威啊。   他大概摸清李信的心思了,李信针对的并不是清军,而是他多尔衮这个人。   每一次吃亏,损害的都是多尔衮的威望,而多尔衮的权力来自于窃取皇权,如果没了威望支撑,他还凭什么再做大清的摄政王?   “摄政王爷!”   众将怒极,纷纷请战!   多尔衮却是冷静下来,愤怒解决不了问题,在没有弄清李自成的心意之前,实不宜与荡寇军决战,这恐怕也是李信敢于挑恤自己的重要原因。   可是下面群情汹涌啊!   “摄政王爷,有北京最新消息!”   这时,帐外有太监唤道。   “哦?进来说话!”   多尔衮招了招手。   “喳!”   那太监进帐,施礼道:“启禀摄政王爷,天还没亮透,北京就在疯传,闯贼已与信贼暂弃前嫌,共御我军,说的有鼻子有眼,说什么昨夜闯贼秘密进城,与信贼把酒言欢,两个人在德胜门城楼喝的大醉方休呢。   还有人说,闯贼撤出北京,是因与信贼达成了秘密协议,否则以闯贼在北京的数万兵马,哪会那么容易被赶出?“   刹那间,帐内气氛又是一变,一众文臣武将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望向了多尔衮。   多尔衮则是看着范文程。   洪承畴心伤神颤,暂时不适合出谋划策了。   范文程沉吟道:”回禀王爷,那信贼……当真是好手段呐,用汉人的话来说,就是赶鸭子上架,全天下都知道闯贼与信贼结了盟,事实真相,反而不重要,闯贼也不敢公然否认与信贼结盟,纵然心不甘情不愿,只能将错就错,既便不能真与信贼同心协心,但在明面上,也不会再帮着摄政王爷了,因此在事实上,闯贼成了一方独立的力量,决定着战局成败的关键。   偏生他和信贼能耗的起,咱们四十万人马可耗不起,而且北京周边,早已十室九空,很难再搜集到粮食,故我军久拖不利。”   多尔衮问道:“范学士可有善策?”   范文程拱手道:“臣以为,可使声东击西之计,摄政王爷于稍后发兵攻打北京,再突然移向,全力攻打闯贼,想那闯军,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如何是我大清精锐的敌手,必撑不了太久,待灭了闯贼,信贼无所倚仗,先拨去他于城外的营寨,将他困在北京,怕是内乱自生!”   “嗯?”   众人眼前一亮!   耿仲明便是哈的一笑:“围久生变,或许不用围困多久,北京已内乱自生!”   索尼也连连点头:“洪学士不愧受我大清两代皇帝重用,想那闯贼本抱着坐山观虎斗的心思,却不料,第一个被灭就是他,不过……此战的要点在于阻击荡寇军来援,还须妥善安排才是!”   多尔衮道:“本王自有安排,既如此,今日先灭去闯贼,信贼那封信,谁也不许外传,否则军法处置!”   “喳!”   众人哪怕再有对多尔衮不满者,也明白天亮一战,事关大清生死国运,均是肃然应下。   “汉军弟兄和蒙古人,传总司令谕令……”   可就在这时,寨外传来了朦朦胧胧的叫喊声,内容与李信的书信大同小异,阿济格顿时大怒:“这信贼,当真是不择手段,摄政王爷,我亲自去把那几个苍蝇捉来!”   说着,就匆匆出了营帐。   可是还没等阿济格召来大军捕杀,那几人已经意识到了不妙,脚底抹油,溜之大及,反正他们的目地达到了,即便不是所有人听见,也会迅速传播。   “娘的,跑的比兔子还快!”   阿济格恨恨骂道。   ……   天色渐渐大亮!   “什么?老子和那小子结盟了?谁说的?老子怎么不知道?”   正吃着早饭的李自成,就听到了这个让他大吃一惊的消息,嘴里面塞了大半个肉夹馍,膛目结舌。   牛金星苦笑道:“皇上,如今全北京已传的沸沸扬扬,大街小巷都在称赞您……称赞您……”   “可是深明大义?”   李自成灌了大半口羊奶,好歹把那肉夹馍咽了下去,立刻问道。   牛金星咬牙道:“是赞您识时务。”   “他娘的,必是那小子搞的鬼,将老子一军,看老子还怎么和多尔衮合作。”   李自成气不过的大骂!   牛金星劝道:“皇上,这事留后再说吧,您看……”   “看什么看?看个屁!”   李自成怒极,手心攒着半截肉夹馍,哼哧哼哧,是真的动怒了!   可偏偏如多尔衮所料,他没法辩解,毕竟与满人勾结是汉奸啊,与李信联手,共御鞑清,才是大义所在!   如果李自成是现代人,那他一定会明白,自己被套路了。   “呜~~”   “呜~~”   北方的远处,突然传来了隐约的号角声,随即又有沉闷的鼓声檑响。   “快,出去看看!”   李自成神色一变,急忙奔了出去,恰见高一功来报。   “皇上,清军正在集结,看样子是要攻城啦!”   “哦?”   李自成心头一喜,快步登上钓鱼台的高处眺望,果然,一队队清军,大体是以汉军与关宁军为主,正向着德胜门与安定门集结,蒙古骑兵作为辅助,隐隐隔在汉军与钓鱼台之间,另大部分的满洲八旗布于东侧,显然是防备荡寇军驻于城外的军队来援。   “哈哈哈哈~~”   李自成纵声狂笑,叫你算计老子,报应来了吧?   高一功略一迟疑,轻声道:“皇上,如今全北京都知道皇上与李公子结了盟,那……咱们要不要救援?”   “嘿!”   宋献策嘿的一笑:“当然要救,但何时救,怎么救,得由皇上说了算。”   “嗯~~”   李自成满意的点头。   诚如宋献策所说,救,肯定是要救,否则对不起李信给他挣来的仁义名声,但必须在双方精疲力尽之时再救,说不定能一举击溃清军和荡寇军,真入主北京,真正在北京建立大顺朝。   想到这,李自成在北京登基称帝的心思死灰复燃! 第三零七章 无妄之灾   清军距离北京城越来越近,那庞大的军阵一望无际,关宁军加上汉军的红夷大炮,足足有四五百门之多,再加上各式的佛郎机炮与虎蹲炮,放眼过去,各式火炮密密麻麻,令人心悸。   李信已经站上了城头,望着城下的清军,也是面色凝重。   高桂英便是道:“想不到多尔衮竟有如此决断,此人……终究还是小瞧了他。”   李信冷声道:“他也是狗急跳墙,孤注一掷罢了,只须撑过两三日,他必士气大泄,蒙古人与汉军都会各生异心,他既然要玩,老子就陪着他玩。”   城头上,正有一辆辆的093与117被推上来,狭长的炮管指向远处的清军,一俟进入射程,立刻就会开炮,以打击清军的攻城器械和火炮为主。   沿着城垛,则摆放着一溜排的定装弹药,一筐筐的炮弹和各式定装霰弹。   “呃?”   却是突然之间,李信发出了惊声,蒙古八旗与外蒙扈从,合计近五万骑兵,撒开蹄子,向位于城西的钓鱼台冲杀而去,随即汉军也转过方向,推着各种器械和火炮,紧紧跟在了蒙古人后面。   “原来,原来……多尔衮是去攻打闯王!”   高桂英目瞪口呆。   李信也大吃一惊,他没想到多尔衮居然如此狠,先把磕瓜子看戏的干掉,再与自己一决雌雄,这份狠劲,真是让人惊喜啊!   “李公子……”   高桂英不安的望向了李信。   这倒不是她顾惜李自成,而是闯军中的不少人与她交情非是泛泛。   李信摆摆手道:“适当时候我会出兵的,你放心,李自成不会那么容易垮!”   “他娘的,竟然是冲老子来的!”   李自成惊怒交加,厉喝道:“布阵,布阵!”   刹那,鼓声,号角声响彻天际,好在顺军本就保持着高度戒备,虽然慌乱,却不至于措手不及,有士兵紧急给火炮填装弹药,也有枪兵奔向阵前,举枪瞄向冲来的蒙古骑兵。   “放!”   枪炮声顿时大作,各种炮弹、霰弹与子弹如雨点般打了过去,不过蒙古人悍不畏死,硬是从枪林弹雨中杀出一条血路,把一枚枚劲矢射向了顺军阵地。   “该死!”   看着自己的战士惨叫着中箭身亡,李自成愤怒的大骂。   这简直是无妄之灾啊,原本他还打算做那得利的渔翁,却没料到,多尔衮患了失心疯,竟然先攻自己,而且是全力猛攻!   这一刻,他恨死了李信,如果不是李信放谣言,断绝了多尔衮招降自己的希望,多尔衮又怎会来攻自己呢?   战况迅速进入了白热化,不片刻,汉军与关宁军赶到。   汉军以孔有德、耿仲明与尚可喜为首,按现代话来讲,汉军八旗是伪军,但是可别小看了伪军的战斗力,这三人在皇太极手下,均是战功赫赫,在对朝鲜的战争中,立下了重大功劳,迫使李氏朝鲜向满清投降。   尤其是孔有德,精于火炮操演,更受重用。   这时,孔有德便是冷冷一笑:“老子的火炮没信贼打的远,难道还比不上闯逆?都给老子架起来,把钓鱼台夷为平地!”   “喳!”   孔有德的军队,都是他从登菜带出来的,就服他,均是有力的应下,紧张的忙碌起来。   大体是以厢车为掩护,在合适地点架上火炮,往顺军中轰击,蒙古骑兵则在丢下了数千具尸体之后徐徐退却,战场渐渐交给了汉军,顺军将士有了种当初面对孙传庭时的感觉。   孙传庭在李信跟前讨不得好,一是吃了装备的大亏,二是孙传庭下江南时带的兵,已经不是随他征战多年的老兵,而是堪称大明第一油子兵的京营,至于第三点,也是最重要,孙传庭的军队是旧式封建军队,荡寇军则具备近现代军队的一切要素,拥有更强的组织性与纪律性。   但孙传庭的战法是标准的戚继光战法,最克农民军,清军也完整的继承了戚继光战法,又因军令森严,未得命令,不许后退,故而顺军承受的压力,远远超过了在潼关时面对孙传庭的压力。   不过顺军已今非昔比。   战争从清晨打到日暮,战场上尸横遍野,双方都死伤累累,李自成没有力气去怨恨李信了,他只望能顶住汉军与关宁军的攻击,好在天色黑了下来,清军也暂时停止了攻势。   一整天,荡寇军都没出动,满洲八旗索性构筑简单的掩体,天黑也不敢懈怠,毕竟荡寇军有善于突袭的名声,显而易见,夜间是突袭的好时机。   熬了一夜,荡寇军并未出现,次日白天,战斗继续打响,那惨重的伤亡,不仅李自成心疼,多尔衮也心疼,汉军八旗并不是软柿子,战斗力超越了明朝边军,如今成建制的死在李自成手上,对于大清也是个极大的损失。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不灭了李自成就回师,对于他的威望又是一个沉重的打击,在豪格窥伺一旁的情况下,他输不起。   不知不觉中,两天过去,顺军阵亡超过万人,连刘宗敏都负伤,胳膊中了一箭,李自成更是熬出了黑眼圈,而清军作为主攻一方,伤亡超过两万,这是自图尔格全军覆没以来,清军遭受的第二重大伤亡。   仗打成这样,也与多尔衮信了洪承畴的话,轻视李自成有关。   洪承畴自然是不把李自成放在眼里,当年在潼关,伙同孙传庭,把闯军打残,逃进了商洛山中,可那时的李自成,从未攻取过大城市,物资紧缺,装备简陋。   如今的李自成,则于从商洛山中出来之后,连克洛阳、商丘、襄阳、西安等大城市,又兼并罗汝才部,获得了大量的财富装备,更重要的是,李信卖了一万一千条燧发枪给他,万余条先进的枪出现在战场上,给清军造成了大量杀伤。   战争仍在继续,又是两天过去,双方的伤亡进一步增加,士气也疲了,尤其是弹药大量消耗,已经有了捉襟见肘的迹象。   清军大营里,豪格正在指责多尔衮。   “摄政王爷,这烂仗要打到什么时候,区区一个李自成都久攻不下,更何况占据了北京城的李信?十四叔,侄儿劝您要从大局考虑啊!”   多尔衮在努尔哈赤诸子中,排行十四。   “什么是大局?”   多尔衮强抑着内心的愤怒,沉声问道。   也确实,要不是豪格莫名其妙的立了大功,怎容得此子在自己眼前如此嚣张?尤其是战事不顺,被豪格抓住了机会。   话说皇太极也不是每战必捷,继位之初,曾在袁崇焕手上吃过大亏,但皇太极是皇帝,没理由因打了败仗就被废掉,而他只是摄政王,他的权力来自于皇权,有得必然有失,窃取了皇权就要承担背锅的义务。   整整四天,都没打垮李自成,锅不由他背,谁来背?   索尼拱手道:“自然是我大清的长治久安,此次攻不下,可以先退回关外,下次再攻!”   多尔衮色变道:“索尼,你怎能说出如此动摇军心之语?”   索尼夷然不惧,冷哼道:“摄政王爷好大的威风,难道连话都不让人说了么?在盛京的时候,格豪说你有疾,你就治他的罪,我赫舍里·索尼只是个小小的巴克什(掌管文案),今愿直谏求死!”   刹那间,帐内的空气凝滞下来!   多尔衮气愤的手都在颤抖,可是形势比人强,他不能胡乱杀人了,索尼也不是豪格,人人都知道豪格是他的政敌,真杀了无非是背后说他心狠手辣,但索尼没有太强的背景,又是个文官,清朝受明朝的影响很大,如胡乱杀文官的话,会被扣上一顶残暴不仁的帽子。   只是退兵的后果异常严重,首先是大清的国力损失不起,其次是人心会有变化,蒙古人和汉军旗都有可能生出别样的心思,最后他这摄政王,恐怕要做到头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多尔衮,多尔衮遇到了有生以来的最大难关。 第三零八章 正面交锋   “启禀摄政王爷,荡寇军有动静,似要攻打英王爷与豫王爷!”   正当多尔衮为难的时候,帐外有亲兵唤道。   “哦?”   多尔衮暗道一声来的好,荡寇军主动进攻,正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啊!   对于满洲八旗的战斗力,他毫不怀疑,荡寇军枪炮犀利,缩在寨中,他还有所顾忌,但是在外野战,满洲八旗怕过谁来?   在他的权威摇摇欲坠的时候,李信给他送来了立威的机会。   “走,都出去瞧瞧!”   多尔衮猛一挥手,率先大步迈出!   文臣武将也放下了对多尔衮的不满,纷纷跟着离去,毕竟满洲人在对外的时候,还是很心齐的。   陆陆续续,又有蒙古王爷与朝鲜世子赶来,多尔衮索性让人搭上高台,都坐上去,舒舒服服观战。   荡寇军兵力有限,李信精打细算,留了一万兵守城,亲率主力和蒙古骑兵合计四万,缓缓上前,一边打量,一边转头向额哲道:“战后,你就可以回察哈尔了,夺回你失去的一切。”   “多谢总司令!”   额哲向李信拱手。   李信又看向了库逊登,杜尔伯特等其他蒙古土王,淡淡道:“今次一战,即便不能生擒多尔衮,满洲也必元气大伤,再无攻伐中原之力,两位虽手下兵马不多,但如何做,已无须多言了罢?”   库逊登是外蒙土王,满洲对外蒙的控制力远不如内蒙,这时捧胸道:“总司令是我们蒙古人的贵宾,一切当依照总司令吩咐。”   杜尔伯特却是面现苦涩,他是科尔沁蒙古的土王,满清与科尔沁的渊源无比深厚,几乎就是一家,额哲投了李信,可以收回察哈尔旧土,库逊登为李信卖命,可以天高海阔,驰骋于外蒙那广阔的弋壁草原上,可自己为李信效力,能得到什么?   毕竟科尔沁的王爷不止他一个,他的实力又在随图尔格征伐的过程中,折损了大半,哪怕他回到科尔沁,也落不半分好,甚至还会被别的王爷攻打,绑去献俘沈阳。   李信又道:“多尔衮若这一战吃了败仗,关外局势将大变,我想……科尔沁别的王爷应是明事理的人,清楚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的道理,而王爷你,就是另一只篮子啊,别的土王怎可能自己把篮子砸烂,你大可放心回去。”   杜尔伯特心中一动!   是的,多尔衮若败,就再也压制不住蒙古,虽然科尔沁与爱新觉罗家是多重姻亲的关系,可是在巨大的利益面前,亲戚算得了什么?   更何况还不是血亲,只是姻亲!   而自己虽然实力不强,却抱上了荡寇军这腿金大腿,别的王爷哪敢来为难自己,巴结还来不及呢。   突然他觉得,被李信俘虏也不是坏事嘛。   “多谢总司令提点,小王明白该怎么做了!”   杜尔伯特感激的施礼。   对面,阿济格与多铎也在打量着渐渐接近的荡寇军,荡寇军结的军阵非常霸道,合计四个团的炮兵,324门火炮无规律的分布在阵前,近两万枪兵穿插在炮与炮之间,骑兵殿后。   李信没有学欧洲吹笛子行军,主要是欧洲的火枪兵没怎么经过训练,也没有文化,以临时征召的农民为主,很多命令听不懂,只能靠笛子的音符变化指挥全军。   而对于荡寇军,李信是花了大心思的,每一名战士都按照精兵的标准训练,没必要搞吹笛子那套。   “信贼以为汉军与闯逆久战师疲,抓住了好机会,今次就让他瞧瞧咱们满洲八旗的厉害!”   多铎冷哼了声。   阿济格森寒着脸,点了点头:“二弟自从入了关,诸事不顺,罪魁祸首便是信贼,故今日无论如何都要斩杀此贼,诸位,此战是我大清国的生死之战,凡不战而退者,不听号令者,皆斩!”   说着,冷眼一扫身周的各旗诸将,尤在正蓝旗,鳌拜、图赖处多停留了片刻。   “遵英王爷令!”   众将心神一颤,拱手应下。   这时,一骑飞至,捧着一封圣旨,打开诵道:“摄政王爷有令,凡斩下李信头颅者,晋郡王!”   轰的一下,清军中炸开了锅,瞬时士气大振!   这可是郡王啊,很多八旗的中高级将领一辈子也达不到的高度!   “杀!”   阿济格还记着荡寇军的火炮能打到两里,在这种射程下,固守营垒没有任何意义,只能主动出击,他暗暗计算着,待荡寇军前阵接近到两里半的时候,猛的拨出佩剑,向前一指。   “呜呜呜~~”   苍凉的号角吹响,千军万马奔涌而出,冲杀而去。   如这类结阵交战,什么花假招数都没用,只能硬碰硬,而且荡寇军的火炮射程远,让他从容开炮,会对自己一方造成无方估量的损失。   漫山遍地,尽是马蹄奔腾,人人争先!   “轰!”   “轰!”   荡寇军阵地上,火炮轰鸣,炮弹在清军中落下,处处开花。   阿济格与多铎表情冷酷,清军的大量死亡与他们全无关系,他们在乎的,只是最终的胜局,为此,付出任何代价都在所不惜。   战场上,枪炮声大作,喊杀声震天,荡寇军战士以连为基本作战单位,自结阵地,自由作战,还有些人,赶往阵前数十米处,差参不齐,随意散放着些木箱子。   满洲骑兵确实是悍不畏死,虽然荡寇军火力密集,但骑兵的速度很快,相当一部分竟然冲破弹幕,接近到了一二十丈的范围,向天空中抛射箭矢,然后拨箭搭上,再射。   “哧哧~~”   粗大的箭矢射入血肉,带出一蓬蓬血雨,这让清军嘴里嚣叫连声,十来丈啊,只要冲过去,就可以享受手起刀落,砍下一颗颗头颅的舒爽感觉。   在一往无回的气势中,甚至有人中了弹,都忘了疼痛,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好!”   后方观战的多尔衮猛叫了声好,在他的视角中,满洲骑兵如一道锋线,至少有数千骑,即将踏入荡寇军阵中,炮步队紧跟骑兵。   可是突然之间,他又面色大变。   前方不知是谁倒霉,马匹一蹄子下去,踏中了一枚木箱!   顿时,轰隆一声,火光冲天,黑烟弥漫,弹片向四下里迸射,骑兵显然避让不及,那一块块碎小的弹片打穿绵甲,射入了血肉,鲜血狂喷,令人痛不欲生,力气飞速消逝,再也坐不稳马,重重摔到地面,有些人还能看到后面的马蹄狠狠一脚踏上自己,或者战马那巨大的身体砸在了自己身上。   这一声爆炸,尤如一个信号,越来越多的马匹几乎在同一时间踏上木箱,或者干脆引发了殉爆,荡寇军阵地前,轰隆隆炸成了一片!   这正是木箱雷,拆了些触角,正面朝上,只要踏中,就和地雷一样,骑兵高速冲锋,即便看见了,觉得不大对劲,也没法调头,最多只能控制马匹避让,但总有些不小心踏中的,这就悲剧了。   阿济格和多铎因愤怒,浑身都在颤抖,满清的勇士,仅这一轮爆炸,就至少有两三千人死于非命,近乎于十个牛录!   满洲人口稀少,损失一个牛录,都无比心疼,逞论这一战才刚刚打响,就损失了五千精骑?   “上!跟老子上,不杀李信,誓不回头!”   阿济格突然猛一挥手,勒马就要向前冲。   多铎急劝道:“大哥,你是三军主帅,不能亲身赴险啊!”   在火器时代,几乎没有身先士卒的说法,各军主将自发的位于队尾或队中,免得被火炮击中身亡。   阿济格厉声道:“信贼布下了天罗地网,还谈什么赴不赴险,今次若战败,后果谁能担当得起?只怕咱们三兄弟,都不得好死,杀!”   随即就策马前冲。   多铎想想也是,猛一咬牙,紧紧跟上。   有着两大主将身先士卒,清军士气再度振作,潮水般全线压上。 第三零九章 磨盘阵   (谢谢好友浪里小白龙的月票~~)   其实清军的战术并没有可圈可点之处,完全是学着明军而来,他唯一的好,是军纪森严,未得命令,任何人都不会后退半步,直到战死。   往明白里说,清军的特点是以悍不畏死来吓阻敌人,遇上军纪涣散的明军,这一套尤其管用,可这并不代表清军的真实战斗力有多么强悍。   正如历史上清军灭李自成和张献忠很容易,但是打这二人的残部用了十几年,很多胜利不是在战场上取得,而是靠政治手段和各种离间分化政策。   从表面上看,骑兵始终未出的荡寇军仿如狂风暴雨中的小舟,被满清铁骑冲击的支离破碎,场面甚是难看,但是在持继不断的枪炮声中,清军并没有获得突破性的进展。   虽然清军悍不畏死,但是荡寇军也寸步不退,紧紧护持着火炮,有骑兵冲上来时,则拼刺刀,进行最残酷的白刃战。   多尔衮的眉心紧紧拧在一起,他原以为荡寇军仅火器犀利,近身白刃战不可能是满洲勇士的对手,可是眼前所见,让他大吃一惊。   荡寇军的阵线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线形阵线,而是依据火炮为中心构筑的点状阵线,这种战术的特点是以连为基本作战单元,营为基本指挥单元,团作为上一级指挥机构,紧持自身,互相以火力支援,并不在乎被敌军突入阵地,可以有效避免因死守防线带来的大量死亡,又能充分的利用交叉火力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   原理如古代的八卦阵、天门阵等军阵,并不是御敌于阵外,而是把敌人放入阵中,利用阵势的特点,集中局部优势兵力打歼灭战。   当然,在火器时代,因着攻击范围的扩大,阵形结构也更加松散,如不刻意留心,谁也看不出这是一个大阵,事实上李信也没有刻意去布阵,就是按照独立与相互支援的原则配制兵力,却与古代的军阵有异曲同工之效。   多尔衮看的清楚,每当骑兵踏入荡寇军的阵地,会从四面八方涌来优势人数的士兵挥着刺刀迎战,别看只是尺许长的短刃,但装在枪口上,攻防兼备,动作以刺杀为主,极少劈砍,简练而有效,往往有专人架住从上劈下的马刀,又有专人负责捅马,马倒了再去捅人,酷烈无比!   清军的凶悍没有对荡寇军起到任何吓阻作用,荡寇军竟是越战越勇。   更何况荡寇军的炮火还在不断的轰鸣,士兵也揪着冷子开枪,清军正一点一点的被削弱。   崇祯的太监,李自成的探子,悄悄打探着战局,迅速奔回,汇报最新战况。   “皇上,多尔衮两面作战,对荡寇军那里好象也不顺利,只要李信那里能多撑一会儿,咱们这里的战事恐怕快要结束了。”   清军围攻钓鱼台已经是第四日,攻势远远不如最初那般凌厉有力,顺军上下总算是松了口气,这时牛金星来报。   “娘的!”   李自成气不过的骂道:“咱们都打的精疲力尽,他倒好,瞅准时机出来摘果子,你们说,世上怎有如此奸诈之徒?”   众将相对苦笑,还有人眼里隐有恨意闪烁。   是的,顺军莫名其妙的被清军攻打,作为罪孽祸首的荡寇军反在一边看热闹,虽然顶住了攻势,却也元气大伤,谁心里能不恨?   哪怕是高一功和李双喜,和李信相交莫逆,也是摇头叹息。   顾君恩道:“皇上,当务之急还是考虑战后该如何,臣琢磨了下,当有三种结果,其一,李信与满鞑两败俱伤,这是最好的结果,皇上或还有机会进驻北京。   其二,李信大败,那皇上应放下私人恩怨,尽全力救援荡寇军,否则唇亡齿寒,多尔衮必逼皇上投降,若有不从,挟大胜之势进击,怕是……不妙。   其三,满鞑大败,皇上应立即摆出攻打北京的姿态,逼迫李信不许追击,放满鞑回关外!”   殿内一片寂静,其实道理谁都明白,留着清军,可以牵制李信,毕竟自家连日大战,几近于弹尽粮绝,如果李信收编了蒙古人和汉军,那顺军除了投降,就只有全灭。   几乎没人愿意接受这样的结局,说到底,投降过去的,始终是二等人,又怎及得在自己的山寨内逍遥快活呢,而且也不是人人都能做成张鼐。   很多人有自知之明,大字不识,又没什么谋略,既便投降了李信,也不会被任用,最多带着财货,做个富家翁而己,话说尝过了权力的滋味,谁会轻易放下呢?因此不到最后没办法,是不会向李信投降的。   只是帮助清军在道义说不过去啊!   李自成挥了挥手:“这事稍后再说,还是再打探打探吧。”   ……   清营的高台上,已经开始有了小声议论,众人原以为满洲八旗会很快击溃荡寇军主力,却没想到,在阿济格和多铎两大悍将的亲自指挥下,竟然久攻不下,并还渐渐有了不支的迹象。   蒙古人都是墙头草,那时满蒙的联合尚处于初级阶段,不如康熙以后紧密,蒙古人中,神色不免有了些古怪。   朝鲜世子李溰也回头小声道:“有此雄兵,大明有希望了啊!”   一名随从道:“世子,那不是大明了,而是荡寇军,等于是改朝换代啦!”   李溰叹了口气:“那也是汉人的江山啊,想我朝鲜三百年来世为大明藩属,怎忍见山河易色呐!”   随从提醒道:“世子您别忘了,朝鲜已降了大清,倘若再投汉人,焉知不会被清算?”   “这……”   李溰神色一滞。   是的,汉人重掌江山,朝鲜会被清算吗?   事实上朝鲜对于汉人王朝并不是表现出的那样忠心,历史上,隋炀帝虽然征朝失败,但朝鲜也元气大伤,后唐太宗又继续对朝鲜用兵,朝鲜苦不堪言,可朝鲜也不是好货色,每每趁中原王朝虚弱的时候,会在边境搞小动作,一小口一小口的蚕食领土。   将来如李信立国当家,会对朝鲜提出怎样的要求?会不会灭了朝鲜?   相对而言,大清对朝鲜的政策已经稳定了,朝鲜成了大清的藩属国,皇室及权贵的利益得到了有效保证,因此重回汉人江山怀抱的不确定性太大。   多尔衮瞥了眼李溰的方向,他虽然听不懂朝鲜土话,但大概也能猜出朝鲜世子在说什么,不由冷冷一笑,随即便转头道:“目前已战至关键时刻,还望几位蒙古王爷助我一臂之力。”   “谨遵摄政王令!”   几个蒙古王爷深施一礼,匆匆离去。   蒙古人在汉军八旗与关宁军接手对李自成的进攻之后,只承担辅助进攻的任务,要想压住李自成,只多再能抽调两万骑兵,发动对荡寇军的冲击。   不片刻,队队蒙古骑兵开始向战场集中。   “启禀皇上,蒙古人要出手了,李公子怕是要有麻烦啦!”   高一功匆匆找到李自成,拱手汇报。   “好,这他娘的,活该,叫他算计老子!”   李自成破口大骂!   高一功迟疑道:“皇上,倘若李公子那里撑不住,咱们……怕是唇亡齿寒啊!”   “哼!”   李自成哼了一声:“孤有数,不用你多说!”   高一功暗感失望,叹了口气,便转身而去。   两万蒙古骑兵很快集结完毕,以外蒙扈从与科尔沁蒙古为主,因前阵是八旗的炮队,因此蒙古骑兵改从侧面冲锋,两万骑杀来,如排山倒海,清军顿时士气大振!   额哲连忙拱手道:“总司令,小王自投奔总司令以来,寸功未立,今愿率我察哈尔的勇士们,为总司令挡住科尔沁骑兵!”   “不忙!”   李信摆了摆手。   高桂英不满道:“李公子,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着急啊?”   李信反问道:“蒙古人敢不敢对满洲八旗挥刀?”   “当然不敢!”   高桂英哼了声,随即望向李信道:“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快说出来看看。”   身周诸人也望向了李信。 第三一零章 李闯搅局   李信一指前方:“你们看,我军已经与满洲八旗纠缠在了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蒙古人冲进来又能如何,看似人数变多,却投鼠忌器,并不能发挥相应的战斗力,甚至还因无从下手,会起到相反的作用,所以我说不急着冲锋,等蒙古人进了阵,再去咬他的尾巴。”   众人细细一看,还真是这样。   荡寇军的军阵就象一只硕大的磨盘,以团为基础的指挥作战单元护持着一个个炮兵阵地,就如齿轮,碾磨着进入其中的一切杂物。   阵地外侧,将士们拼死搏杀,中间是轮换下来的士气趁隙开枪,内层则是火炮不停的轰击,有的发射实心弹,打向较远的清军炮兵阵地,有的发射霰弹,每一蓬弹子打出去,都能带来少则数十,多则百人的伤亡。   而清军处于阵中,要承受来自于四面八方的打击,处于苦苦支撑的境地,阿济格与多铎亲自督战,厉声呼喝,也仍是挽回不了颓势。   因此蒙古人入阵,即便没有李信所说的那样乐观,但是散落的清军在客观上阻挡了蒙古骑兵的高速冲刺,没有速度,骑兵还是骑兵么?   “总司令高明!”   李仙风拱手赞道。   李信摆了摆手:“谈不上什么高明,无非是多尔衮狗急跳墙,以为靠着人数就能把我军压垮,但是现在已经不再是冷兵器的时代,对付火枪大炮,不是人多就管用,假如多尔衮从一开始就集中蒙古骑兵与满洲八旗全力攻我,多少还有些麻烦,此时再来,不过是添油战术,徒送死耳!”   “添油战术?”   众人喃喃着,既觉得新鲜,又越咀嚼越有味道。   李信接着道:“领军作战,最忌添油战术,苍鹰搏兔,尚须全力,要么不战,战则倾力而上,一棍子打死!”   “受教了!”   “总司令说的是!”   众人纷纷拱手。   很快的,蒙古骑兵冲入阵中,诚如李信预言,荡寇军紧紧缩成十余团,所占的地方极小,战场上清军铺的摊子很大,堵着了蒙古骑兵的路,蒙古人自然不敢向满洲八旗挥刀,只能降速绕行,这一降,骑兵的优势丧失了,而且蒙古骑兵不配枪,这是致命的弱点,荡寇军的霰弹集中向蒙古骑兵发射,因人员密度增加,伤亡也随之大增。   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蒙古骑兵入阵,确实拖了八旗兵的后腿,大家拥挤在一起,各有顾忌,不敢向彼此开火,结果都是束手束脚,又互不统属,难以打出有效的配合,连带八旗兵的攻势也滞碍下来。   “他娘的,废物,废物!”   阿济格见着这一幕,气的大骂,连续挥剑砍杀了好几个畏缩不前的士兵,却没法改变窘迫的局面。   “大哥,鳌拜危险了!”   在阿济格和多铎的前方,是满洲第一勇士鳌拜。   鳌拜勇则勇矣,手底几乎无一合之敌,可惜个人武勇在规模数万的战役中,充其量只是一朵较大的浪花,发挥不了太大的作用,虽然鳌拜左砍右劈,浑身浴血,可是跟在他身后的士兵却越来越少。   “嘭!”   不知从哪儿来的一发炮弹,打入鳌拜阵中,跳弹接连杀伤了数人之后,又砸中了鳌拜挥起的右手,顿时手腕折了,仅以一块皮肉连着。   鳌拜捧着手臂,在地上翻滚哀嚎,周围的士兵连忙把他拉了起来往回跑。   多铎痛心道:“大哥,这一战其实已经败了,我们都低估了荡寇军,再战下去,怕是将士们会撑不住,还是赶紧撤吧。”   清军以往同明军作战,只要冲入明军战线,明军铁定溃逃,可这套用在荡寇军身上不再灵光,木箱雷炸过以后,两军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个的交火点,本来清军上下都以为荡寇军会很快撑不住,荡寇军的军旗却始终在飘扬,荡寇军的士兵,也没有人后退。   阿济格与多铎曾组织过对军旗的冲锋,可惜被团团相护的作战单元拦截,无功而返。   阿济格与朝鲜、蒙古、大明都有过作战,胜果累累,但荡寇军的磨盘战法尚是首次得见,也极度不适应,他知道军心已倦,不宜再战,可是多尔衮的命运紧系在这一战当中啊。   退就相当于败,多尔衮该怎么办?   正当他犹豫难决的时候,多铎突然惊呼道:“大哥,荡寇军骑兵动了!”   阿济格连忙看去,位于荡寇军队尾的上万骑兵开始向远处兜起圈子,按他的经验,这是冲击之前的蓄力,没多久就会冲杀而来。   他清楚这支骑兵是心腹大患,而满洲骑兵与增援的蒙古骑兵都陷入了磨盘阵中,实在分不出更多的人手去拦载。   “速退,速退!”   阿济格色变大呼,他再也顾不得多尔衮,满洲的精锐不能全毁在他的手上,能保留一点是一点。   “咣咣咣~~”   震天的铜锣炸响,全军潮水般后撤,位于外围的还好些,已经深入阵中的士兵哪有那么容易退出,人挤着人,马挤着马,一片混乱,又因放弃攻打,遭到了更加猛烈的还击。   看着乱象一波波的扩大,数不清的满洲健儿夺路而逃,多尔衮面色灰败,他的眼角余光,又瞥见豪格那表面上悲痛万分,实则暗藏欣喜的神情,不禁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摄政王爷,摄政王爷!”   周围众人连忙扶住了多尔衮!   “皇上,清军败啦!”   李双喜赶来,向李自成汇报。   “怎么回事?不是有蒙古骑兵增援么?怎这么快就败了?”   李自成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禀皇上,蒙古骑兵入阵,不仅未能推动战局,反而与八旗兵互相阻碍,都发挥不出应有的实力,荡寇军又趁机发动骑兵冲击,清军溃散而逃……“   李双喜把大致情形和盘托出,李自成的面色阴晴不定。   “咳咳~~”   牛金星与宋献策相视一眼,清咳两声,便跪下道:“皇上,此时不可犹豫,如若放任李信追击多尔衮,我大顺怕是今日就要亡在北京城下,请皇上速作定夺!”   宋献策也跪伏在案前。   李自成不吭声,目光明灭不定。   “请皇上定夺!”   众将纷纷跪在了李自成案前。   李自成依然不吭声。   “皇上!”   众人再次急呼。   李自成这才勉强挥了挥手:“弟兄们跟朕创业不易,大顺朝的基业,不能毁在朕的手上,今日放满鞑一马,并非朕心甘情愿,实是形势逼人,日后朕统一了天下,必发兵关外,平灭东虏,今次……也罢,若是满鞑退后,不必追击,立刻整备军马,攻打北京!”   “哎~~”   高一功与李双喜均是暗暗叹了口气,俩人都清楚,李自成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追击满军,但是他害怕兵败被清算,因此沉吟不语,非得手下的文武官员再三恳求,才勉强答应,表示这是集体意见,并非他一意孤行,为将来推卸责任做好准备。   再对照李自成与李信,两个人的差别太大了。   同时论起刻薄寡恩,李自成也不比崇祯好到哪儿去。   比如张鼐、慧梅,李信就敢大胆起用,甚至整个山东省都交给了张鼐主政,再反观自身,高一功因高桂英的缘故,被明显冷落,李双喜则因娶了慧剑为妻,李自成对他的态度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皇上,围攻我们的清军撤退了!”   这时,又有亲兵来报。   “好!”   李自成大叫了声好:便道:”传令,集全军于阜成门,看那小子还敢不敢追!”   “得令!”   众将施礼退去。   不片刻,黄海找到李信,拱手道:“总司令,顺军正在整备兵马,似有攻打北京之意!”   “闯逆安敢如此?”   高名衡大怒!   李仙风也怒道:“总司令好意发兵救他,他却不识好歹,不知大义,流贼到底是流贼,当诛!” 第三一一章 格豪发难   李信已经有劝降李自成的打算了,给李自成封个公,过太平日子,但此人居然堂而皇之的掩护清军撤退,这是自绝于天下啊,同时,李自成的下限之低,也让他意外。   “总司令,我们……”   众将纷纷看向了李信。   李信深吸了口气道:“李闯此人,为达目地不择手段,虽然我不怕他真来攻,但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不识大体,我不能不识大体,罢了罢了,我军人数不多,今日又战了一整天,大伙儿都累了,就让他退罢,经此一役,满鞑也实力大损,怕是再也不能轻易入关了,日后总有收拾他的机会!”   李仙风拱手道:“总司令言之有理,今次虽被李闯坏了事,但李闯大义已失,内部必有不满!”   高名衡也哼了声:“满鞑收兵回营,不久后,必内乱自生,此时放他一马也无不可,正如三国时的袁熙袁尚两兄弟,投奔公孙瓒时,曹操没有逼迫,不到两年,就与公孙瓒发生了冲突。”   李信挥了挥手:“传令,整备军马!”   “得令!”   众将纷纷领命,各自准备。   ……   “捷报,捷报!”   “荡寇军于朝阳门外大破清军,大破清军!”   数十支小分队,背上插着红旗,在北京城中策马奔驰,传播着大捷的消息。   “什么?打赢了?”   “满鞑死了多少人?”   被连续数日战斗吓坏了的北京老百姓纷纷走出家门,惊喜的询问。   “还没统计,但怎么说也打死了一万多吧。”   “好,好哇,自从万历皇爷以来,明军对上鞑子就没怎么赢过啊!”   “是李司令救了北京,华夏有救,华夏有救啦!”   “总司令为何不趁胜追击?”   “李自成在城西励兵秣马,随时会攻城,总司令担心北京有失,我军兵力又有限,不得不放弃追击。”   “天杀的闯贼,老天爷怎么不一道雷劈死他?”   “贼果然是贼,早晚不得好死!”   北京老百姓愤怒了,纷纷大骂李自成!   也确实,李自成在北城的拷饷酷烈无比,多少人死于非命,又有多少人老百姓受波及,被拷的家破人亡,北京人对于李自成澈骨痛恨。   而荡寇军只拷皇亲勋贵和太监,这两大群体历来受人唾骂,因此荡寇军拷饷,反而迎来了一片叫好声,再加上荡寇军军纪严明,从不侵扰老百姓,城南城北,仿如天堂地狱之分,谁好谁坏,一目了然。   当然了,其中最关键的一点,是畿辅一带的土地兼并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很多人都认为,江南的土地兼并异常严重,但江南远不及畿辅,畿辅多是皇亲国戚,在封建时代,谁离权力中心近,谁获得的利益就大,江南地主兼并土地大多是花银子买的,好歹要个脸,但皇亲国戚兼亲土地颇有些圈地运动的味道。   直接就把你的地给抢走了!   想要说法?   老子是皇亲,你想死是不是?   畿辅一带,约有九成的土地都是皇庄和各类勋贵的田庄,至少有几百万顷,如今这些地落到了荡寇军手里,李信也已经申明过,将于畿辅成立国有粮农集团与副食品生产基地,将大量征召老百姓务工,给予国企职工的待遇,差不多每月二到三两银子的收入,这就是就业机会啊。   并且开始着手了登记摸底。   谁能解决生计,老百姓就支持谁!   “各位,各位,请安静一下!”   那名传令的士兵大声道:“大战方休,战场上遗留大量尸体,如今天气渐暖,如不及时掩埋的话,会有疫病传播,而我们荡寇军人手有限,又打了一整天的仗,战士们疲累交加,故总司令征召丁壮出城埋尸,每人给一两银子,有愿意的到我后面。”   “我,我!”   “我来,我来!”   不片刻,几百名年轻人站了过来。   一两银子的报酬是相当的高,而且封建时代的大城市,有一个显著特点,失业率奇高,很多人失去土地,挤在城市里的棚户区,又因生产力水平有限,没法提供太多的就业岗位,只能从事餐饮服务业或者卖苦力,打零工渡日,饥一顿饱一顿。   说句不中听的话,去酒楼里端盘子跑腿并不容易,如果不懂得打点,不会做人,怕是没几日就被赶回家了,反正那么多的失业大军,不愁招不到人。   城市贫民并不是近现代才有,当市民阶层出现之后,就会不可避免的产生城市贫民,同时也带来了治安、黑社会化等诸多问题,李信进驻城市,首要消灭的,就是城市贫民。   “我等虽然年老力衰,但干不了活总能捧个场吧,这可是难得的大捷啊!”   其余市民也纷纷附合,跟着去看热闹了。   陆陆续续,约有数万人出了城,半数以上都是看热闹的,只见战场上尸横遍野,到处都是损毁的火炮、枪械、刀枪箭矢与车辆辎重,还有尚未熄灭的硝烟。   看着这场面,老百姓们心里说不出的解恨,也有人想起了往昔被蹂躏的家园与丧生于屠刀下的亲朋故旧,忍不住嚎啕大哭起来。   骑兵因为没怎么作战,体力充沛,留下来配合医护队治救伤员,俘虏和伤兵则被李信带往往了德胜门,李自成虽然摆出了攻城的姿态,但李信料他不敢打,无非是牵制自己而己,因此着人注意了顺军的动向之后,就眺望向了正对着德胜门的清军大营。   队队士兵正在回撤,火炮也陆续拖回,营中高度戒备,李信能感觉到多尔衮正在看着自己,目光中带着怨毒与仇恨。   “带快点!”   李信回头吩咐了句。   “得令!”   黄海施礼,快步离去。   约摸过了小半刻,一具具天平式木架被抬上阵前,一溜排摆放,对面清军营中诸人骤然眼神一缩,纷纷现出了怒容。   果然,一名名俘虏被推了出来,均是五花大绑,每两人辫子系在一起,很多身上还有伤,荡寇军也不理会,只要是活人就行。   “该死!”   阿济格怒骂:“信贼就如此残忍,难道不怕老天爷的报应么?”   豪格冷哼一声:“若非我军兵败,又怎会有俘虏落他手上,任他施暴?”   “你是在指责本王?”   阿济格看向了豪格,眼底现出杀机!   豪格冷冷一笑,就向多尔衮拱手道:“我大清律令严明,请问十四叔,兵败溃逃,该当何罪?”   “这……”   多尔衮怒不可竭,狠狠的瞪着豪格,但豪格夷然不惧,只是冷笑着。   以往如果有人挑恤他的权威,不用他亲自上阵,会有人帮他斥责,可今日,满营的文武将官无一开声,保持着诡异的宁静。   突然多尔衮意识到,随着战败,他的权威也被削弱了。   好在贝勒勒克德浑道:“攻打李自成,是范学士出的主意,汉军、关宁军与蒙古军鼎力攻打四日未能攻下,以至于我满洲八旗孤军面对荡寇军,后虽有蒙古骑兵两万增援,或许是因配合不娴熟,并未发挥出应有作用,摄政王爷,臣说出此事,不是为英王爷申辩,实是此战致败的因由错综复杂,难以一概而论,况且我军只是小挫,哪能因小挫去罪责大将?   所谓胜败乃兵家常事,闯逆与李信经此一战,也是同样的损失惨重,我军未必就没有机会,请摄政王爷详查,诸位王公大人详查!”   勒克德浑是代善之孙,曾与兄弟阿礼达和伯父硕托在顺治继位后谋划政变,推举多尔衮称帝,事败之后,在代善的压力下,多尔衮也为自证清白,杀了阿礼达与硕托,把涉事较浅的勒克德浑贬为庶人。   后随着多尔衮正式被册封为摄政亲王,势力和权威均达到了顶峰,俨然满洲的最高统治者,于是为勒克德浑恢复了皇室身份,册封为多罗贝勒,以此表达对勒克德浑的笼络,与对阿达礼的补偿,当然,同时也是向满洲内部展示,凡效忠我的人,必有厚报。 第三一二章 张皇后的安排   (谢谢好友uyta的月票~~)   满洲文武群臣均是沉默,毕竟大敌当头,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就连豪格都不再咄咄逼人了。   可是满洲人能够不被追责,汉人不行啊。   范文程扑通一声跪了下来,磕着头道:“奴才低估了闯逆,致大军久攻不下,奴才有罪,请摄政王爷责罚!”   阿济格恨声道:“狗奴才,若非你料敌不明,胡乱出策,我军怎会受此惨重损失,你……纵是千刀万剐亦不足以偿其罪!”   “奴才有罪,奴才有罪!”   范文程把头磕的砰砰响,脑门都磕出了血。   洪承畴、吴三桂、孔有德、耿仲明与尚可喜均是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悲凉,果然是一朝天子一朝臣,皇太极在世的时候,对汉臣极尽优容,多尔衮也还好,汉臣不称奴才称臣,他大度的不予计较,可如今多尔衮权威受损,眼见就要压不住满洲贵族,满人对汉人的怨恨和不满在战败之后集中爆发出来。   其实他们都知道,范文程冤的很,出谋划策,也就是个军师、赞画的作用,最终拍板的是多尔衮,军中说了算的也是满人,可是战败了满人不承担责任,反而推娓给汉臣,天底下哪有这个道理?   只是三等人有讲道理的资格么?   ‘哎~~’   那满腔悲愤无不化作为一声叹息。   三顺王被李信指明道姓不在赫免之列,吴三桂献了山海关,也是罪大恶极,全家老小早晚死路一条,洪承畴的家人已经当众被杀,他们回不了头了。   而且都能看出来,如果满洲节节胜利,满洲高层会在一定程度上继续优容汉人,但满洲一旦被打回关外,乃至于颓势日显,满人对汉人则会欺凌更堪,早晚会回到努尔哈赤时代,对汉人不是杀,就是贬为奴。   这不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节节胜利之时,胸襟也会开阔,有容乃大,反之,满洲若坐困关外,资源有限,必然会走内卷化的道路,强势种族掠夺弱势种族,弱势种族忍无可忍,爆发内乱。   但很多事情明白归明白,却没法拿出解决方案,他们只能坐在满洲这艘破船上,给满人当奴才,受尽凌辱,一辈子也翻不了身,直到这艘船渐渐沉没。   多尔衮也是默不作声,直到范文程连磕了数十下,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一边抽搐着,才道:“范学士之罪,战后再议,先抬下去医治罢。”   “喳!”   两名亲兵如拖死狗般拖着范文程,往后面走。   众人也纷纷拿起望远镜,向德胜门下的荡寇军望去,虽然明知道会发生什么,可就是想看。   被俘的清军有大概八百人,荡寇军阵前,立着一溜排四百支木架,正有士兵把俘虏陆续送上去,每支悬吊两人,仅以辫子拉扯身体的重量,摇摇晃晃,痛苦万分。   “该死!”   好几个声音,同时破口大骂!   多尔衮阴冷的看着,沉声道:“信贼将我满洲勇士的辫子系在一起悬吊在梁上,除了生性残暴,更大的用意是辱我满洲习俗,居心歹毒之极,本王入关之前,从未想过信贼是我大清的最大敌手,是本王失算,但本王就此对天立誓,今生今世,若不活扒了信贼的皮,誓不为人!”   “愿为摄政王爷效死!”   勒克德浑振臂高呼!   “愿为摄政王爷效死!”   阿济格与多铎相视一眼,跟着高呼,其余众人在这三兄弟的锐目逼迫下,陆陆续续表态支持多尔衮,虽未必是真心实意,也有如豪格般巍然不动,但不管怎么说,多尔衮算是涉险过关。   夜幕渐渐降临,近八百具满人尸体吊在德胜门前,完美的诠释了德胜二字的含义,北京城里,欢天喜地,对于老百姓来说,最关心的是战争何时结束,何时才能恢复正常的生活。   今日的一场胜利,让北京老百姓看到了战争结束的曙光。   乾清宫里,崇祯恍然若失,呆呆坐着,李自成被赶出了北京,荡寇军大破清军,对于北京老百姓,是个令人振奋的好消息,但对于他,则意味着尘埃落定,他最担心的事,就要来了。   “皇上……”   乾清宫掌事太监吴祥小心翼翼的唤道。   今晚崇祯喝了酒,有七分醉意,全紫禁城的人,都担心他想不开寻死。   当初李自成打破内外城的时候,多数宫女和妃嫔愿意与崇祯一同殉国,可这些天熬下来,又有几人还能留有初心?   崇祯一一扫视着殿内诸人。   周后!   袁贵妃!   张皇后!   长平公主、昭仁公主、太子与永定二王!   周国丈、成国公、张皇亲、他的表哥、妹夫……   “哎~~”   让他失望的是,再没有人心存死志了,不由深深叹了口气,但更可悲的是,他自己也不想死了啊。   他只是听说李信大破清军,心情复杂,又有些心塞,喝了几两小酒,结果让人误会他想寻死,宫女太监和一大家子全赶了过来。   这让他说什么呢?   “皇上!”   周国丈拱手道:“那李信倒不是个残暴之人,皇上不妨等等,看他意欲何为,再做决定也不为迟。”   王承恩更是扑通跪下,嚎叫道:“奴婢请皇上惜身呐!”   “下去,下去,朕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崇祯无奈挥了挥手。   众人这才知道闹了个乌龙,均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只是又想到大势已定,李信早晚要入宫逼迫,这该如何是好?张皇后给周后打了个眼色。   施礼告退之后,出了乾清宫,周后问道:“皇嫂唤住小妹是为何事?”   张皇后向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问道:“皇上这些年来,宠幸了多少女子你可有数?”   周后沉吟道:“约有几十个吧,我得回坤宁宫看一看名册,皇嫂怎会问起此事?”   张皇后苦笑道:“李信早晚要进宫,今日已不同于往昔,宫人们大多都不愿去死了,即便是你我,怕是也难再下定赴死的决心,虽然皇上不好女色,但后宫佳丽三千岂是虚言,与其待那李信冲撞了后宫,不如……先为他备上几个美人儿,皇后以为如何?”   周后拧眉道:“原来皇嫂是为此事……哎,人在屋檐下,竟落到这般地步,可是皇上素来刚烈,怎可能向李信献上美人儿?”   张皇后摇摇头道:“所以我才找上你,此事万不可让皇上知晓,暗中安排便是。”   周后抿着嘴寻思了一会儿,便道:“宫中都人,以寿宁宫的费珍娥和皇嫂宫中的窦美仪最优,只要皇嫂肯放人,费珍娥可交给我来劝说,这二女貌美如花,知书达礼,想必李司令是满意的,他日若受了宠,还可在他面前,为皇上,为咱们美言几句。   对了,还可以把田娘娘宫中的管家婆王瑞芬给他,王瑞芬虽然年纪大些,姿色也不如那两个丫头,可是会伺候人,田娘娘在世的时候,把承乾宫打理的井井有条,我想,李司令出身于草莽,不识礼数,身边正需要这样的人伺候,但愿他能感念我们的一片心意吧。”   张皇后心里酸酸涩涩,叹了口气:“想你我皆为贵人,锦衣玉食,高高在上,如今却要费尽心思去讨好一个逆贼,倘若天启皇帝在天有灵,不知会否后悔整日操持木工,以致朝政为权阉把握,弄的国之不国,种下了败亡的祸根!”   “皇嫂可莫要说这种话!”   周后连忙劝道。   张皇后摆了摆玉手:“皇上自登极以来,励精图治,我都看在眼里,古来贤明圣君,未有如皇上这般勤恳,可国家还是落到了覆亡的地步,这不怪皇上啊,实是天启皇帝无所作为,为大明种下了败亡之因啊!”   说着,已是沧然落泪!   周后想着未知的命运,坊间传言,李信喜欢三十往上的女子,这让她心里很不安,毕竟她对自己的美貌还是很有信心的,因此才会赞同向李信献女,这真是越想越伤心,也跟着掩面而泣! 第三一三章 凯旋归家   忙碌了一整天,天色已经漆黑,李信与高桂英结伴回府,虽然大破清军,但损失也相当惊人,清军不愧是军纪严明,在磨盘大阵中拼死不退,荡寇军战死者达三千余人,重伤致残也有六百多,相当于损失了四千人。   要知道,骑兵作为震慑力量,几乎没有参战,全军参与作战的,约两万八千人,战损率超过了百分之十,火炮则是损毁五十三门。   不过清军的损失更加惨重,最初冲阵的时候,死了五千骑兵,再根据战场上的尸体推算,阵亡及被俘者约有一万五千人,总共损失了两万八旗精锐,约相当于七十个整编牛录。   蒙古人大约死了将近六千。   以满洲十九万兵力推算,关宁军损失六千精骑,加上今天的两万六,以及这几天来,汉军和关宁军对顺军作战据估算大约损失了四万人,清军还有十二万,兵力大于荡寇军与顺军的总和,仍占据着优势。   好在清军战事不顺,士气受挫,再有自己种下了豪格这颗种子,内部必起动荡,很难再齐心协心了。   更何况如今摆在多尔衮面前的难题已经不是攻下北京建都,而是如何保住自己的权威,在粮草不继、连战受挫,内部动荡等综合因素的叠加下,李信有很大的把握断定,清军已无再战的可能,早晚会引兵退回关外。   而对于荡寇军来说,也是问题多多,首先是畿辅山东得手不久,内部的事务尚未理顺,背后又有孙传庭、郑芝龙等潜在的敌手,不可能不顾一切的引兵追击,尤其李自成就像根搅屎棍,出兵关外的先决条件是灭去李自成。   因此李信也有休兵止弋的需要。   见着李信一路沉默,高桂英不由劝道:“不管怎么说,总算是打了一场大胜仗,你连日操劳,今晚可以好好休息了,要不……叫柳姑娘过来服侍你?”   李信讶道:“你不吃醋?”   “呵~~”   高桂英苦笑着摇了摇头:“要吃醋也得红娘吃,关我什么事?再说了,我毕竟年纪大了,又不能生养,虽然你宠我,但我也得有自知之明才行,你身边那几个骚狐狸,论起姿色,哪一个不强过我,我这块田呀,怎么耕都长不出庄稼,你该去耕别的田,偶尔给我松松土我就满足了,我不能总霸着你吧?”   “桂英姐,你真是这样想的?”   李信认真的看向了高桂英。   高桂英哼了声:“女人谁没点妒忌心呢,但更重要的,是大度,包容,这话其实不该我说,既然你提到了,我就给你说一下,好了,不谈这个了,我挺不大理解的,那几个美人儿你怎么能忍得住?”   李信嘿嘿笑道:“桂英姐,那是因为我仍对你着迷啊,你也别妄自菲薄,李自成是身在宝山不识宝,冷落了你,白白把你让给了我,你可知道你自己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高桂英心头喜滋滋的,微红着脸颊等待李信说下去。   李信神秘兮兮道:“你够野,够味儿,在床上比小姑娘强多了,我就喜欢你的野味儿!”   “一边去!”   高桂英嗔怒的捅了李信一肘子!   也确实,对于李信这种心理年龄四十来岁的中年大叔来说,小姑娘太嫩,放不开,三十出头的女性才是一生中最有魅力的时刻。   这其实是有科学依据的,因为女性年过三十就意味着生育末期来临,身体会本能的绽放出最绚丽的美丽,以吸引男性的关注,抓住最后的机会怀孕产子,这个年龄段的女性,无论是气质还是风情,都达到了女人一生中的颠峰。   当然了,这只针对于注重保养的女人,有些女人二十来岁结婚,生了孩子之后自暴自弃,面色腊黄,身体走样,自然不可能再有第二春。   李信生受了这一肘,又似是想起了什么,连忙道:“桂英姐,回去别提这事,今晚……随缘吧!”   高桂英问道:“我看的出,你对顾横波和李香君较为客气,是不是嫌她们破了身子?”   李信明白高桂英想说什么,点点头道:“她们和你不同,你是明媒正娶,而她们本身就是干那一行的,没了红丸,我总觉得不大干净。”   这话的意思就是,对于女人的贞洁来说,红丸不是决定因素,重要的是身份,高桂英是别人的妻子,哪怕到了李信已经第三手了,还有个拖油瓶李兰芝,但没有哪个男人会嫌别人的妻子脏,而顾横波和李香君是做小姐的,身份上低了不止一筹。   高桂英听着还是很舒心的,横了眼李信。   当回到府中的时候,柳如是、寇白门、卞玉京、顾横波与李香君均是身着盛装,花枝招展,放眼望去,春兰秋菊,争奇斗研,在向李信贺了喜之后,卞玉京含笑问道:“李公子可曾用过膳?”   “还没呢,家里准备了么?”   李信摇了摇头。   这一句家里,让五个女人的心头生出了一种异样的感觉,甚至柳如是眼圈都有些红了。   卞玉京连忙道:“已经准备好了,李公子,先让阿湄帮你换衣服吧,妾去端过来!”   说着,就提着裙角,匆匆而去。   寇白门则是玉面含羞,款款上前,温柔的替李信解起了甲胄,但是她从未解过甲,有些笨手笨脚,顾横波一看机会来了,向李香君道:“李公子在外操劳了好几日,肯定是倦了,我们去帮帮阿湄吧。”   “这……”   李香君有些迟疑,她性格冷清,也未完全从与候方域的分手阴影中走出来,不是太愿意和别的男子过于亲蜜接触。   “哎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李公子又不是外人。”   顾横波自来熟的拉着李香君,也围了上去。   李信站着不动,还别说,三个美人儿围着自己忙上忙下,香风阵阵袭来,又各有微妙区分。   卞玉京是香中带甜,顾横波是霸道的浓香,李香君的香味则是似有若无,淡雅袭人,当真是无上享受,尤其是顾横波手脚不大干净。   尼玛,揩老子油?   不过李信也不计较了,他虽然嫌顾横波失了身,但也没必要严防死守,看在那嫩白小手的份上,一点小暧昧还是可以容忍的。   高桂英哭笑不得,在柳如是帮助下解着甲,柳如是也是无奈的摇了摇头。   很快的,衣服换上,晚饭也备好了,李信与高桂英饿极了,狼吞虎咽,丝豪不顾忌吃相,几个精致的小菜,如川炒鸡、玉丝肚肺、牡丹头汤、两熟煎鲜鱼,一看就是色香味俱全,可楞是被吃出了牛嚼牡丹的味道。   五大美人儿在一边伺候着,不时斟酒添菜,抿嘴轻笑两句。   “好了,你慢慢吃吧,这几日忙死了,我得好好睡一觉,别来烦我!”   吃的差不多之后,高桂英丢下筷子,擦了擦嘴,便甩手而去。   “嗯?”   一听这话,顾横波的美眸亮了起来,这不就暗示着今晚李信名花无主么,不过好歹,她还有些自知之明,她清楚自己失了身,没有和卞玉京寇白门相争的本钱,李信也没理由放着黄花大闺女不采,偏来采了自己,自己的机会,在于寇卞二女成了李信的女人之后,再由其引荐,登堂入室。   于是,顾横波笑道:“阿湄,你不是总嚷嚷着要报答李公子么,今晚就由你侍奉李公子沐浴吧。”   “啊?”   寇白门掩嘴惊呼,俏面通红一片,可那眼眸,就是不自禁的瞥向了李信,看的出来,她是千肯万肯。   李信也不是那种矫情的人,微微一笑:“寇姑娘冰清玉洁,就怕……委屈了寇姑娘啊!”   寇白门半垂着脑袋,以细若蚊蚋的声音道:“当年在南京,是李公子救了妾,此恩此情,妾怎么报答都不够,能够服侍李公子,是妾的心愿,谈不上委屈不委屈的,李公子请随妾来,妾先为李公子准备热水。”   随即,大胆的看向了李信。   李信这几日忙的脚不沾地,也是久旱之身,今有美人儿自荐枕席,哪还忍不住,嘿嘿一笑之后,一把将寇白门横抱入怀,大踏步向后走去。   “啊!”   寇白门失声惊呼,羞的脑袋紧紧埋进了李信的臂弯,那心肝儿,砰砰直跳! 第三一四章 要走早走   (谢谢好友甜蜜蜜的月票~~)   天色渐渐亮了。   昨晚在寇白门的悉心服侍下,李信洗去了一身疲惫,又与寇白门同床共寝,攀上了快乐的颠峰,最终,寇白门交出了一小朵鲜艳的红梅。   李信缓缓睁开眼睛,看着蜷缩在自己怀里的可人儿,一种男人独有的,对柔弱女子的保护欲被激发出来,不禁把寇白门抱的更紧了些。   “李公子,你醒啦!”   寇白门也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如撒娇般,在李信怀里拱了拱。   她一点都不后悔把自己由女孩变成女人,从小到大,寇白门也算是阅男无数,官员、士子、老儒、财主,什么样的男人都见过,但李信绝对是独一无二的,不仅才华横溢,也没什么架子,相处起来很自在。   她发誓一定要紧紧抓住这个男人,绝不放手!   “没想到弄醒了你,还要继续睡么?”   李信带着些歉意微微一笑。   “如果妾还想再睡一会儿,李公子会陪着妾么?”   寇白门狡黠的笑道。   李信毫不犹豫道:“那就再睡一会儿好了。”   寇白门却是拥着被子坐了起来,面带惶恐,推了推李信道:“妾可不敢再睡啦,李公子是做大事的人,天下的老百姓都指着李公子给条活路,妾可不敢以一己之私把李公子留在身边,还是早点起来吧,妾服侍李公子穿衣。”   “呃?”   李信倒是有些喜欢寇白门了,不因美丽,前世上过他床的美女不计其数,仅仅是漂亮很难吸引住他,就凭着寇白门那灵巧的心思。   正如大多数的男人,在外面劳累了一天,最想的是一个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妻子,但如果家里面是个母老虎,一进门就指责你一身烟味,又或者喝了太多的酒,甚至还如对待嫌犯般闻你身上有没有香水味,并且找头发,虽然这是为了你好,可一而再,再而三,男人的心情能好么?   现代人还只有一个妻子,离婚的代价又太大,很多人只能得过且过,把日子过成了互相伤害,而李信这种人,大权在握,身边美人儿不缺,如果回到家里,看到的不是哭哭啼啼,就是风言冷语,一次两次还能忍受,回回都这样,铁定打入冷宫。   寇白门显然深谙男女相处之道,不管是真是假,假的能坚持一辈子,也成了真。   寇白门又羞又喜道:“李公子,你别看妾,妾先穿衣。”   与彩衣彩裳一样,寇白门哪怕与李信单独在一起,也不会把身体轻易果露出来,说完,就背过身,拿衣服披在了身上,那衣角飞扬间,隐见洁白的后背,修长而又玲珑,让李信暗道一声好美。   不片刻,寇白门大致穿好,拉着李信下床,替李信穿衣梳头,神情一丝不苟。   李信突然道:“等北京稳定下来了,你写封信,把你弟弟叫来吧。”   “啊!”   寇白门惊呼一声,不安道:“李公子……我弟弟什么都不会做,我也不瞒你,我们家世代娼门,无论他怎么读书,都不可能参加科举,所以妈妈也不问他,任他在外面结交些狐朋狗友,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你的好意妾心领了,可是真的没必要把他叫过来,妾担心会给你惹麻烦。”   李信摆手笑道:“我对你弟弟的印象其实不怎么好,但既然成了我的小舅子,怎么着我也得拉一把,偷鸡摸狗也有偷鸡摸狗的门道,寻常人你让他去偷鸡摸狗,你看他可有这个本事?   你放心,他能做什么我心里有数,你们家也需要个男人出来撑门面,除非他实在不争气,隔段时间你写封信让人带回南京便是。”   “李公子……呜呜呜~~”   寇白门心中感激,忍不住伏在李信的后背上哽咽起来。   古人家庭观念根深蒂固,光对她好,不算好,只有对她的家人好,才是真正的对她好,用现代话来说,你娶的不仅是一个女人,而是她的全家。   李信索性转回身,把寇白门抱入了怀里。   ……   这里春光旖旎着,李自成的钓鱼台大营,则是气氛凝重。   宋献策在阶下拱手道:“皇上,留在北京,只是徒耗时日,此战虽不尽如人意,却未伤及根本,皇上应立刻退走,不能拖延,他日总有机会卷土重来。”   李自成的一对浓眉紧紧拧成了川字形,他以七万五千军进攻北京,在通州一带被李信击溃了数千散兵,又于前几日的战斗中,与清军血战,损失超过两万人,还剩下五万兵力,足足三分之一没了。   要知道,能被他带在身边的,都是精锐,可是老大远赶来一趟,除了拷饷得了些金银,其他什么都没有,甚至还坏了名声,可谓得不偿失。   在理智上,他也知道留下来没有意义,但是在感情上,就这样白白退走,心难平,气难咽!   “李信,孤与你誓不两立!”   李自成狠狠一拳砸在了案上,任谁都能看出他的滔天恨意。   高一功却咬了咬牙,心一横道:“皇上,李公子固然居心不良,但是他引兵北上,对于皇上您……实是有益无害呐!”   “哦?此话怎讲?”   李自成现出了不悦之色。   高一功道:“倘若李公子不来,我军仅七万锐卒,而满洲有近二十万兵力,若受其围攻,即便能守住北京,也是伤亡远迈今日,届时李公子再来,只怕皇上想走也难以走脱。”   “放肆!”   李自成大怒!   明明被李信算计,结果还要他承李信的情,当老子是傻子吗?   这高一功他娘的也不是个玩意儿,早就清楚他和李信勾勾搭搭,现在看老子吃了败仗,帮着那小子来劝降了是吧?   一想到这,李自成眼里杀机闪烁!   牛金星怒道:“高一功,你什么意思?莫非你想造反另攀高枝?”   高一功道:“丞相,话不可能乱说,我高某人与皇上十来年的情份,怎会投了李公子,高某只是不愿见皇上被盛怒蒙敝,才点出事实,其实李公子待皇上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李自成就听不得这话,拳头都紧紧攒起,要不是顾念高一功是高迎祥的亲侄子,他真想把高一功推出去斩了。   这时,刘宗敏道:“皇上,一功说的也有道理,咱们以七万兵与满清二十万大军作战,后果确是不妙啊,今次是咱们失算了,下次,必倾尽全力而来!”   “罢了罢了,念你也是一片真心,孤不怪你!”   有刘宗敏说情,李自成勉强挥了挥手。   “谢皇上!”   高一功称了谢之后,暗暗叹了口气,他说那样的话,是为了李自成好,免得李自成被仇恨冲昏了头,做下让李信深恶痛绝之事,从此没有缓和余地,可李自成不仅不领情,还要杀他,让他对李自成更加失望,要不是他的家小都在西安,他真想立刻就走。   李自成又锐目一扫下面,喝问道:“为何要立刻走?”   宋献策道:“清军经此大败,多尔衮权威大坠,强撑下去,对他没什么好处,所以不出数日,清军必退,如果由清军先走,我军后走,李信很可能会尾随追击我军,而我军弹药粮草即将告罄,实不宜再与荡寇军作战,因此我军若先走,李信顾忌清军,不敢追击,而清军也顾忌李信,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我们走!”   “也罢!”   李自成沉吟许久,才恨恨道:“北京登不了基,孤回西安登基,传令下去,全军秘密准备,今夜三更,撤往河南,早晚有一日,孤会再来北京!”   说着,李自成眼珠一转,又道:“今次咱们没打下北京,是因李信引兵北上,名为助我,实则勾结满鞑,一定要和西安老百姓讲清楚,罪魁祸首是李信,知道吗?”   “谨遵圣喻!”   一众文武群臣暗道一声够无耻的,但还是纷纷施礼称是。 第三一五章 兵分两路   (谢谢好友纯洁的小三!!的两张月票~~)   清军营寨,也在讨论着去留的问题,阿济格、多铎主张留下再战,毕竟仅从兵力而言,清军还是占有绝对优势的,兄弟俩不服气被荡寇军击败,发誓要报仇雪恨。   但是支持豪格的人要求回沈阳,因为多尔衮权威下坠已是不争的事实,对于这部分人来说,当务之急不是攻下北京,而是回沈阳夺权!   先把大权握在手上,再南下雪耻亦不为迟。   不过这话不能明讲,只能以一些士气受挫,粮草不足等因素作为借口。   看着下面激烈的争吵,多尔衮有一种疲累的感觉,数日来,因操心战事,他睡不安寝,身体累,但更累的还是心,豪格打的算盘他心中了然,搁在以往,这都不是事,可如今,他的权威确实受了很大影响,部分中立的,纯粹忠于顺治的将领官员已经不再偏帮他了。   显然,受战败的影响,对多尔衮的能力生出了怀疑。   争吵从下午开始,一直进行到深夜,多尔衮烦的不行,他本来身体就不好,又被吵了大半天,只觉得头疼欲裂,这时,帐外突有亲兵唤道:“摄政王爷,李自成跑路啦!”   “什么?李自成跑了?进来说话!”   多尔衮大惊。   那亲兵入帐,施礼道:“从三更天开始,顺军就带着辎重离开了钓鱼台大营,看方向,是往南边去的!”   “李自成居然跑路了?”   帐内的文武群臣,均是满脸的惊讶之色。   洪承畴道:“摄政王爷,闯逆走了,就剩咱们一家,是走是留,还请速作定夺。”   阿济格大咧咧道:“闯逆走了是好事,总算可以安心的攻打北京了!”   “哼!”   豪格哼道:“野战都吃了败仗,英王爷难道以为攻城就能打赢?再说咱们带着那么多老百姓,粮草吃不了多久,还是尽快回去为好,要想入关,下次再找机会也不迟。”   “豪格,亏你还是太宗的长子,想不到竟如此胆小!”   “放你娘的屁,你阿济格只能欺侮欺侮朝鲜,碰上硬茬子,还不是被打的落花流水?”   “闭嘴!”   豪格与阿济格居然撕破了脸当堂对骂,多尔衮忍无可忍,猛一拍桌子!   帐内安静下来。   多尔衮嗅到了危险的味道,李自成逃走,并不意味着清军就能定下心来攻打北京,连续的失利已经使得人心浮动,而且豪格有回沈阳夺权的需要,他也有回沈阳寻求圣母皇太后支持的需要啊,于是深吸了口气道:“我军锐气已失,实不宜再战了,传令,今夜全军准备,明日退走!”   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豪格现出了得色,阿济格还想说什么,多铎扯了扯他。   洪承畴问道:“摄政王爷,是回山海关,还是走居庸关?”   吴三桂顿时浑身一凛!   他很想走山海关,可以择机向多尔衮请求留下来,主要是清军在战斗中,表现出的战斗力不如想象中的那样强,反倒是荡寇军强悍之极,目前荡寇军的问题仅在于兵力有限,没法扩大战果,可这不难解决,毕竟荡寇军的地盘足够大,也有充足的人口,可以陆续征召兵员。   他担心将来荡寇军反攻到沈阳,灭了大清,自己会被清算。   留在山海关,与李信接触起来相对容易。   同时,他的全家还在李信手里,李信杀了洪承畴全家,没杀他全家,说明有和谈的可能啊,如果李信委以他重用,充分保证他的利益,他愿意献山海关给李信。   就算不成,他也可以继续做大清的忠臣。   多尔衮不经意的瞥了眼吴三桂,淡淡道:“林丹汗之子额哲投了信贼,如本王所料不差,我军退后,额哲必会重返察哈尔,截断我军由西协和中协南下的路线,今后再想入关,只能走山海关,而山海关距北京六百余里,要想奔袭北京及河北很难,故居庸关不容有失。   况且闯逆刚占了山西,人心不服,我军可出居庸关趁势取山西,有山西在手,退可保察哈尔,进可南下河洛,甚至于冬季渡黄河奔袭关中,当然,山海关也不可拱手让与信贼!   我军可兵分两路,肃亲王豪格领正蓝旗与恭顺王孔有德暂驻山海关,本王亲自取居庸关,袭取山西!”   “什嘛?”   豪格大吃一惊,脸面有怒容闪现。   居然把自己留在了山海关,这是把自己踢出了权力中枢啊!   “怎么?肃王爷不愿为我大清效命?”   多尔衮阴侧侧问道。   豪格浑身颤抖,拳头都紧紧捏着,他明知道多尔衮是针对自己,怕自己回沈阳和他夺权,索性流放在外,可是这条命令无论从法理上,还是合理性上,都无从抗驳,毕竟多尔衮还是摄政王,有权命令他驻守山海关,如果他不同意,就是抗命不遵,多尔衮可以再次降罪于他。   “臣……遵旨!”   豪格忍着怒火应下。   多尔衮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隐秘的笑容,冷眼扫向帐下众人,他取不下北京,去取山西,最起码功过相抵,把豪格留在外面,也可以割裂豪格与正黄旗及镶黄旗的联系,久而久之,豪格的影响力会被进一步削弱,到时候,随便拿捏个借口都可以把豪格严办。   他倒要看看,有谁敢跳出来反对!   众人均是默不作声,多尔衮暗暗点头,这时,孔有德问道:“摄政王爷,随军的十来万老百姓如何安排?”   多尔衮不假思索道:“由你和肃亲王带回山海关。”   “这……”   孔有德迟疑道:“摄政王爷,臣和肃王爷的兵力加起来不过两万,带着十余万老百姓,必然行军艰难,而此去山海卫有六百里之遥,倘若信贼发兵来追,臣……臣可不保证能安抵山海卫啊!”   “无妨!”   多尔衮摆了摆手:“他来追,就把老百姓给他,顺手再安排些细作探子混在里面!”   “噢~~”   孔有德现出了恍然大悟之色,连忙打千施礼:“摄政王爷英明!”   多尔衮笑着挥了挥手:“大家都去忙碌罢,明日一早,拨营!”   “喳!”   文武群臣施礼告退。   ……   “总司令,李自成昨晚跑了,鞑子也在撤退!”   不得不说,寇白门能被列为秦淮河畔六大花魅之一,不仅貌美如花,也确有过人之处,服侍男人的技艺既娴熟,又有分寸,偏生还是冰清玉洁的身子,让李信有种新婚燕尔的感觉,昨晚一整夜,又与寇白门共渡了一个美妙的良宵,天刚蒙蒙亮,还没起床,外面就有一名女兵唤道。   “哦?跑了?我马上过去!”   李信猛坐了起来。   “李公子,妾服侍你穿衣!”   寇白门也睡意全无,赶紧服侍李信穿衣洗漱,不片刻,李信洗漱一新,匆匆向外走,路过厨房的时候,柳如是正站在门口,唤道:“李公子,吃了早饭再去吧。”   “来不及了!”   李信就要与柳如是擦肩而过,又似是想到了什么,回厨房一手一个,抄起两个馒头就走。   “这人……”   柳如是跺了跺脚,也抓起一个馒头,跟在了李信身后。   出了府,李信骑马,就如现代的上班族,边骑边吃,柳如是则是在车里细嚼慢咽,当啃完馒头,来到德胜门城头的时候,就看到清军已经拨营了,分为两支,一支向西,队伍齐整,另一支向东,队形散乱,以正蓝旗的服色为主,明显带着大批老百姓。   众将先一步到了城头,张全道:“总司令,多尔衮亲率主力,看方向是去居庸关,另一支由豪格率领,应是往山海关方向,我军要不要追击?”   李信眉心紧紧拧了起来,沉吟半晌,才道:“多尔衮出居庸关,是奔着察哈尔去的,并有攻打山西之意,他这一支是精锐,而我们兵力薄弱,北京城里的那位主还在,我若是率主力追击,就怕那位会搞些事情出来,罢了,罢了,就让多尔衮去罢。” 第三一六章 费珍娥   (谢谢好友zx300的月票~~)   听着李信的话,额哲的一颗心沉到了谷底,现出了不安之色。   李信看了眼额哲,又道:“多尔衮确是非同寻常,难怪能操满洲大权于手,他清楚满清欲从西协和中协入关,就必须借道察哈尔,没了察哈尔,清军只能走东线山海卫入关,距离北京遥远,畿辅驻军有充足的时间应对,对大明几乎没有威胁,故而主力走居庸关。   换句话说,失去了察哈尔,满清将被困死在辽东,再无所作为,察哈尔的重要性,他能看见,我也能看见,我对你的承诺不变。   多尔衮出了居庸关,必然会往西走,取山西将功赎罪,李自成为保关中不失,只能率主力入山西与清军作战,那我们的机会就来了,你放心,重回察哈尔不会拖太久的。”   “小王听凭总司令安排!”   额哲精神一振,施礼道。   李信微微一笑,转头看向了东路清军,目光明灭不定。   李仙风从旁道:“豪格兵力稀少,若总司令追击豪格,必能大破之!”   “呵~~”   李信呵的一笑:“豪格是我给多尔衮安排的大礼,可惜此人废柴,大好形势在手,居然被多尔衮支派去守山海卫,不过豪格再无能,也是肃亲王,皇太极长子,我若灭了豪格,岂不是平白便宜了多尔衮?   况且豪格带着十余万老百姓,只要我军追近,他必会逼迫老百姓向我军窜逃,到时杀也不是,劝也未必劝得住,甚至稍有不慎,就会被冲乱军阵,自陷险境,罢了罢了,也让他去,关海卫土地贫瘠,种不出粮食,豪格平白多了十来万老百姓,只会加重他的负担。”   最后一句话,才是李信不肯追击的重点。   畿辅是人口密集地带,光京城就有百万人口,这已经够李信操心了,再多个十来万,就等于是多了十来万张嘴向他嗷嗷待哺,他也吃不消啊。   实际上明朝自中后叶起,人口极速膨胀,人力不再是稀缺资源,有时候还是难以承受的负担,这也是李自成随随便便就能裹挟起几十万大军的根本原因。   明末的天灾人祸,小冰河期并不是决定因素,关键是土地兼并愈演愈演,人口又逢大爆炸,养不活自己的人越来越多,不乱才怪。   李信暗暗叹了口气,便道:“北京战事告一段落,本司令也该去见见那位主了,你们两个先回府把我画的那幅地图拿出来!”   “得令!”   两名亲卫匆匆而去。   ……   “皇上,皇上,李信来啦!”   王承恩连滚带爬的扑到崇祯座前,惊慌失措的哭道。   “什么?”   崇祯哪怕早已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这个噩耗,仍是呆若木鸡,许久,突然瘫在了龙椅上,问道:“李信到了哪里,带了多少人?”   王承恩道:“在承天门前等着开门,随行约有数百人!”   李信没直接冲进来,说明还是愿意以礼相待自己的,崇祯暗松了口气,无力的挥了挥手:“让他来罢,朕在乾清宫等他!”   “奴婢遵旨!”   王承恩磕头离去。   “你们先避一避罢!”   崇祯回头吩咐。   周后略一迟疑,便道:“皇上,李司令若真要对妾有歹意,光躲是不躲不过去的,还不如及早面对为好,况且妾与周菡怎么说也是堂姐妹,或许这个情份,能在李司令面前说得上话。”   张皇后也道:“皇后言之有理,我也想看看这个李信是什么样的人。”   说着,就给周后打了个眼色。   周后略一点头,表示明白,再看崇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没有反对,于是向后挥了挥手,叫袁妃、长平公主、昭仁公主、太子和永定二王回避,随即给王德化打了个眼色。   向李信献美,光是她和张皇后自己办不了,必须通过太监,她找上了王德化。   王德化施礼告退。   “拿酒来!”   崇祯突然厉喝一声。   魏清慧连忙端上酒,崇祯接过,一口饮下,又喝,足足喝了大半壶,才重重的吐了口酒气出来,摇摇晃晃的端坐回龙椅上,直视着前方。   “哎~~”   殿内的众人纷纷叹了口气,这分明是喝酒壮胆啊!   ……   李信打量着承天门,心里暗暗感慨,那门楼,那式样,那门前的金水桥,与几百年后的天安门几乎一模一样,甚至回头看去,承天门前的广场也同样宽阔,这真是苍海桑田啊!   “李公子……”   见李信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柳如是担心的唤了声。   “我没事,就是有些感触!”   李信微微一笑,抓住了柳如是缩在袖子中的手。   柳如是本能的僵硬了下,随即就放松了,并缓缓的舒展手指,与李信十指交缠,都说十指连心,这样的握法,似乎让她的心与李信的心靠贴在了一起,她很享受这种心灵交融的感觉。   可是还没过多久,朱红色的大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了,柳如是吓的把手缩了回去,心里也有些遗憾。   以王德化为首,几名太监宫女从门内走出,王德化躬身施礼:“皇爷叫奴婢迎接司令爷!”   “嗯~~”   李信点了点头,问道:“王德化,我抄了你的家,你可恨我?”   “这……”   王德化惊呆了,问话不带这么问的吧,是想要自己的老命呐!   不过王德化能做到司礼监掌印太监,没点本事是不行的,在最初的惊愕过后,苦笑道:“司令爷,你是什么身份,奴婢是什么身份,您就别拿奴婢开涮了,咱们奴婢私下里都说啊,司令爷是咱们太监的克星,或许是咱们坏事做的太多,老天爷派下司令爷来整治咱们啦,犯在司令爷的手上,奴婢心服口服。”   “哈哈~~”   李信哈哈一笑:“好,你很不错,比那淮安的张太监识时务多了。”   “多谢司令爷夸讲!”   王德化腆着脸称谢,随即向后使了眼色。   费珍娥与窦美仪银牙一咬,款款上前,施礼道:“奴婢费珍娥,奴婢窦美仪,奉皇后与懿安皇后之命,特来请司令爷入宫!”   卧槽!   李信面色一变!   这两个女人,都是在史书留有名字的,窦美仪是李自成攻破北京之后纳的妃子,费珍娥则是有点猛啊,本来李自成慑于二女的美貌,都想纳为妃,但是顺军大将罗虎看中了费珍娥,于是李自成把费珍娥许给罗虎,新婚之夜,费珍娥刺死酒醉的罗虎,为崇祯报了仇,旋即上吊自尽。   李信表示自己无福消受这样的美人儿,太刚烈了,没机会杀李自成就去杀罗虎,杀一个算一个。   其实费珍娥天生就是个美人儿,面容光彩照人,生就一双凤眼,又因在宫中给长平公主伴读,熏染上了一层高贵的气质,李信直直看着费珍娥,很容易让人误会,费珍娥就以为是摄于自己的美色,暗啐一声,颇为不齿。   本来她是不愿意来的,却耐不住周后申明大义,为了崇祯,她只好向贼献身,今日一见李信的猪哥样,心里满满的全是厌恶。   柳如是有些奇怪,李信很少对女人流露出这样的神色,费珍娥美则美矣,却未必美的过自己和寇白门、卞玉京诸女,不应该啊,于是轻咳两声,示以提醒。   “走罢!”   李信干干一笑,大手挥了挥。   一行人入了承天门,窦美仪偷偷看了眼李信,内心凄苦,暗道:哎,天不怨,地不怨,就怨我福薄。   因为李信只打量了她一眼,就一眨不眨的盯着费珍娥看,让她本能的以为李信没看中自己。   费珍娥最初是乾清宫的宫女,后来崇祯见她机灵,打发她去了寿宁宫给长平公主伴读,对崇祯还是很忠心的,而窦美仪只是张皇后身边的宫女,对崇祯谈不上忠心,当张皇后告之将把她送给李信的时候,她暗中欣喜,一心想得到李信这个新朝之主的宠信。   按宫中规矩,将来李信做了皇帝,会先封她做贵人或选侍,有了皇子之后,母以子贵,可晋封为妃,如进一步受了宠信,会再晋为贵妃,一家人的荣华富贵,从此十拿九稳。   可惜,李信的眼里只有费珍娥。 第三一七章 见崇祯   (谢谢好友老衲不吃素的月票~~)   暗暗叹了口气,窦美仪移到费珍娥身边,不无妒忌的小声说道:““珍娥妹妹,司令爷明显看中你啦,你命中注定是新朝贵人,咱们全紫禁城的姐妹们都得蒙你的福,逢凶化吉,你一步登天之后,千万不要忘记皇上和姐妹们,恳求新皇上早降天恩,善待皇上,再放姐妹们平安出宫,回到父母身边。”   费珍娥紧紧咬着嘴唇,内心也挺纠结的,当然了,只要崇祯活着,她就不会想到刺杀李信,她只是为自己将要委身事贼感到悲哀。   甚至还在想,论起相貌,窦美仪不比自己差啊,为何那贼头偏偏看中了自己呢?这是尤其让她想不通的地方。   由承天门进去,一路静悄悄,隐约有些宫女太监缩着脖子远远观看,为自己的命运忐忑不安,除了李信等人走过的风声,天地间只剩下了呼啸风声。   陆续经过午门、太和门、外廷三大殿,即太和殿,中和殿与保和殿、乾清门,崇祯起居的乾清宫出现在了眼前,李信可以看到殿内宝座上,一名龙袍男子端坐。   “走罢,别让崇祯久等了。”   李信呵呵一笑,挥了挥手。   崇祯也是紧紧盯着李信,因殿内昏暗,看外面反而更清楚,他无数次的听人描绘过李信的外貌,也曾无数次的想象着李信的模样,但见到真人,仍是有些微愕。   李信外面的俊秀和年轻仍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如果不是他事先知道李信的身份,铁定以为只是个士子。   “哎~~”   崇祯暗道,这样的人,为何要造反呢?   但很快,崇祯的神色就变得冷厉起来,他没有任何本钱去对抗李信,又拿不定决心去死,只能寄期望于用皇帝的龙气压制李信。   周后与张皇后肃立崇祯背后,也是抿嘴打量着李信。   脚步声越来越近,李信带着十数人迈入了乾清宫,崇祯感觉自己缩在袖子中的手都在微微颤抖,可同时,他的目光越发的凌厉。   李信也不说话,略微仰着头,负手于殿心,看着崇祯,偶尔目光掠向周后和张皇后。   崇祯确实老了,三十多岁的人,却双鬓斑白,眼窝深陷,面色苍白的如一张纸,乍一看,如四十以上的中年人,李自成今年三十八岁,崇祯比李自成小了五岁,但是李自成的精气神非常饱满,看上去比崇祯还要年轻。   周后虽年龄过了三十,却不掩其美,雍容华贵,面如芙蓉,身形稍显丰腴,很符合李信的胃口,而且身为皇后,在身份上也让李信动心,可这个女人只能看不能碰,李信暗道一声可惜。   张皇后是当年从五千美女中选中的第一,史载颀秀丰整,面如观音,眼似秋波,口若朱樱,鼻如悬胆,皓牙细洁,今见之,果然如此,张皇后虽年近四旬,竟比周后还要美了几分。   不过李信也未多看,略一打量后,目光重回了崇祯身上。   殿内安静的诡异,崇祯虽然竭力保持平静,可是他手上没兵,心里没底,袖中的手越抖越厉害,同时还因自己的软弱,一股怒气冲天而起,哼了声:“李仙风,你也是来向朕逼宫的?”   李仙风与高名衡本不想来,但李信非拉着他们来,这时无奈的叹了口气,深施一礼:“臣李仙风参见皇上!”   崇祯冷声道:“你向朕称臣,就不怕死于非命?”   李仙风不慌不忙道:“李司令胸襟开阔,决不会因此事而怪罪臣。”   “好,好!”   崇祯气的连连点头道:“想不到这么快就为别人歌功颂德了,你怎还有脸来见朕?”   李仙风缓缓道:“臣受皇上之命督师三边,镇守潼关,臣每日战战兢兢,不敢懈怠,奈何人心已变,臣率数万大军倚潼关坚城迎击闯逆,仅半日不到,竟全军溃散,大明至此,纵是太祖复生,亦难挽败局了,臣本应一死以报陛下,奈何天下縻乱,民不聊生,今有李公子揭杆而起,救万民于水火,解天下于倒悬,臣虽不才,亦愿以待罪之身,追随李公子为天下尽一份心力。”   “呵~~”   崇祯不齿的笑道:“投敌都能投的如此义正严辞,不愧是我大明的两榜进士!”   随即又望向了高名衡,问道:“李仙风好歹被朕下过狱,而朕自问待你不薄,开封城破之后,朕调你回京任兵部左侍郎,你辞官不就,朕念你十余年来,也算是劳苦功高,故放你回乡,谁料你竟投了贼,你可对得起朕?”   “臣有负圣恩!”   高名衡光棍的很,一撩袍摆,跪于崇祯座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起身道:“自皇上登极以来,十余年间,贼越剿越多,天下越来越乱,开封水淹之前,左良玉拥兵十余万,竟不战而逃,被闯逆大败,臣知大明气数已尽,处处事与愿违,已不再对大明报以希望,而后周王命人掘开黄河大堤,水淹开封,数十万军民一夜丧命,臣满腔悲愤却无处申诉,只得辞官归故。   后李公子把臣请出,李公子常说,天下非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臣愿为李公子效力,只因想看看,李公子会如何做,是否虚张其辞,又或是口不对心!”   “哈哈哈哈~~”   崇祯凄厉的大笑道:“朕明白了,朕非亡国之君,十七年来辛苦备尝,从无一日休息,却偏有亡国之祸,原来是有你们这些臣子在,有臣如此,大明焉得不亡?天下文臣无不该杀!”   李仙风与高名衡面面相觑。   李信却是问道:“你是否觉得是文臣误你,天下人负你,你这国亡的冤枉?”   崇祯哼道:“朕难道是昏庸无道,荒淫酒色,不理朝政之主?朕难道是软弱无能,愚昧痴呆,或者年幼无知,任凭奸臣乱政的国君?朕励精图治,天下人都看得见,朕怎甘做那亡国之君?”   李信摆摆手道:“你不是励精图治,而是瞎折腾,你继位之初,大明已是一堆烂摊子,急病当以缓药治,你却施以虎狼之药,偏你性急如火,刻薄寡恩,稍有不顺,非贬即杀,凡是肯办事的,忠心于你的,这十几年来你杀了多少?历朝历代,若论屠戮大臣之狠,无出于你其右!   袁崇焕千里奔驰,率精兵三万求你,于崇文门下大破清军,你却猜忌他,将他凌迟处死,我问你,此刻你心中可有悔意?   孙元化兢兢业业,你却听信温体仁馋言,将之处死,陈新甲为款议一事操劳,你仅因言官指责,就杀了陈新甲推卸责任,你自诩为英明坚强,实则胆小如鼠,软弱无能,你再想想,又有多少人枉死于你的刀下?   孙传庭明明在潼关大破李自成,你仅因他未能将之斩杀,就心生不快,后又因召对触怒于你,竟将之囚禁,本来李自成已逃入商洛山中,难有作为,但正因你的操作,使得李自成无人能制,给了他死灰复燃的机会,我问你,你可后悔?   忠臣能臣非杀即贬,朝堂上尽是小人与阿谀之辈,上蒙敝天子,下欺压百姓,你只看见了自己每日批阅奏章到深夜,哪哪能见到天下百姓求一口草糖而不得,活活饿死于道旁?   你自诩为英明之主,但在我看来,你识人不明,性情残暴,大明本已是久病之躯,如何经得起你的折腾,倘若天启仍在世,他玩他的木工,不理朝庭,或许大明还能多苟延残喘个几年。   大明亡国,虽有诸多因素,但祸首,就是你崇祯!”   “你……”   崇祯指着李信,气的脸都通红,手臂阵阵颤抖!   他从来不认为自己负了天下人,而是天下人负他,但是今日李信的指责,如一根根针刺入他的心窝,让他心疼难当,他很想大骂驳诉,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   是啊,自己真的刻薄寡恩,残暴不仁,却又内心软弱么? 第三一八章 世界地图   (谢谢好友书友20180806023420585,好友5335YN,好友frb9898,好友夏末,秋至。,好友咸菜18888的月票,好友Slubi的两张月票~~)   李信对崇祯的分析一针见血,不仅崇祯哑口无言,周后和张皇后也各自暗叹一声。   对于外人,崇祯刚愎自用,刻薄寡恩,对于家人,又何尝不是听不得半句谏言呢?如果当初能听自家人一言,又怎会落到阶下囚的地步?   两位皇后觉得,事实正如李信所言,大明江山是被崇祯自己败掉的。   “呜哇,呜哇!”   这时,突然有个五六岁大的小女孩大哭着,跌跌撞撞的从后殿跑了出来。   周后脸色顿时变了!   这是她的幼女昭仁公主啊,出现的真不是时候!   李信却是一瞬间眼珠子亮了起来!   卧槽!   小女孩!   他最喜欢抱别人家的小女孩了,尤其昭仁公主清清爽爽,粉雕玉琢,是他最喜爱的类型啊!   “来来来,谁家的孩子,谁欺负你啦,快来让叔叔抱抱!”   李信半弯下腰,张开手臂,满面笑容的走了过去。   殿内众人面面相觑,崇祯、张皇后、周后、魏清慧、王承恩、王德化、曹化淳、费珍娥、窦美仪以及一众宫女太监都没想到李信会来这一出,以至于忘了喝阻。   柳如是的美眸中也满是不解,大感兴趣的看着李信,她看的出,李信不是装的,没想到这样的男人,还有这样的一面呢。   只有高桂英,苦笑着摇了摇头,别人不清楚,她清楚李信喜欢抱小女孩子,这一两年来,孙荻渐渐大了,不肯让李信抱,而李信的身边又没有别的小女孩,憋的心痒痒,这一见着五六岁大的女孩子,哪能放过?   昭仁公主或许是懵了,也可能是吓的,竟没反抗,被李信一把抱了起来。   “哎哟哟,我的小公主,是谁欺负你了?告诉叔叔,叔叔帮你出气!”   昭仁公主就是历史上惨死于崇祯剑下的短命小公主,李信心里大为疼惜,抱在怀里,如捧着个宝贝,嘴里哎哟哟不停。   所有人都愣住了,没人留意到,长平公主有些不安的从后殿探出了脑袋。   她、太子和永定二王并没有跑远,躲在后面听前面说话,当听到李信厉声斥责父皇的时候,一时气不过,掐了昭仁公主一下,再转念一想,父皇母后均是无言以对,她怕气氛僵着,惹怒李信做下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因此让昭仁公主出去闹一下也不错,她觉得李信不会和一个小女孩计较,于是又狠心掐了一把,把昭仁公主掐哭了,跑出来找妈妈。   “是皇姐,皇姐掐我!”   昭仁公主看到了长平公主,立刻伸出那短短的手臂。   长平公主吓了一跳,正要把脑袋缩回去,李信已厉斥道:“是你?朱家姑娘,你说你这么大的人怎能欺负小女孩?”   满殿的人目瞪口呆!   长平公主本来想跑,但看着李信那气势汹汹的样子,公主脾气上来了,猛一咬牙,哼道:“她是我的妹妹,我掐她一下怎么了?你虽然夺了父皇的江山,可这是我们的家事,不该你管吧?”   李信嘿嘿一笑:“你说的有道理,但欺负小女孩被我看到就是不行,小公主,你说要怎么样才能让叔叔帮你出气?”   昭仁公主奶声奶气道:“你把江山还给父皇,本宫就出气啦!”   “呃?”   崇祯,周后与张皇后的表情极为丰富,都暗赞一声说的好,既便他们不相信李信会把江山还回来,但是让李信吃蹩心里也舒服啊。   “哟嗬!”   李信捏了捏昭仁公主那软乎乎,滑腻腻的小脸蛋,满意的怪叫道:“你这小丫头,倒是不傻啊,谁教你的,是不是你姐长平?”   “不是我……”   长平公主本能的否认,但一想,自己身为帝女,气势不能丢,于是改口:“是我又怎么啦?我朝太祖有驱逐蒙元,恢复中华之大义,故得享国祚,如今不过是遇了些麻烦,就盗贼蜂拥而起,争夺父皇的江山,哪朝哪代没有天灾人祸?偏偏父皇这一朝,各种剧寇层出不穷,剿之不绝,本宫观你并非穷凶极恶之徒,你若是真为了天下人着想,就应该辅佐父皇,荡平群寇,父皇不会亏待你的。”   李信认真的看着长平公平,淡淡道:“我不知是该夸你阴险,还是骂你一句愚蠢,这些年来,凡是忠心于朝庭的,都被你父皇杀了,袁崇焕带兵救他,被他凌迟,陈新甲为他操持款议,被他丢出去顶锅,我听说群臣纷纷上表,皆言陈新甲罪不至死,可你父皇仍是一心要他的命。   再有杨嗣昌,战败宁可吞金自尽,也不敢回北京见你父皇一面,可见他有多么怕你父皇,你让我给你父皇卖命,是嫌我死的不够快么?”   长平公主的气焰明显被打下去了,但还是嘴硬道:“你肯定是误会父皇了,父皇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李信邪魅一笑:“其实我曾有过打算给你父皇卖命,当初我上表请封高邮知州,承诺帮他剿灭李自成和张献忠,他拒绝了我,只给了个高邮总兵,而我已经没了回头路,把江山让给你父皇,那不可能,不过……看在这小丫头的份上,我可以给你父皇一条出路,让他把大明延续下去。”   “哼!”   长平公主不屑的哼了声,明显不信李信的鬼话。   崇祯、周后与张皇后也相互看了看,目光中有些不解,他们倒是不认为李信会胡说八道。   李仙风与高名衡暗道一声正戏来了,李信承诺过他们,不灭大明,可是不灭大明,李信的江山怎么建立?于是打起精神,灼灼看着李信。   “把地图拿上来!”   李信挥了挥手。   “得令!”   二瓤新自捧着地图走了过来。   李信又向崇祯的御案上指了指:“摊上去!”   王承恩本能的想阻拦,只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李信真要对崇祯不利,他拦着有用么?在略一迟疑之后,还是让了开来。   二瓤手都有些发抖,这可是崇祯啊,换了他在杞县监狱蹲大牢的时候,哪敢想象自己有朝一日会当着崇祯的面走到乾清宫的玉阶之上?   “嗯嗯~~”   李信注意到二瓤的失态,不满的清咳两声。   二瓤回过神来,面容恢复冷酷,把地图摊在了崇祯案上。   李信抱着小公主,大咧咧的走上去。   柳如是看了眼高桂英,她对崇祯还是有些畏惧的,但高桂英马贼出身,又是陕北人,朝庭对当场的控制不强,她对朝庭没有任何敬畏,拉着柳如是,跟在了李信身后。   高名衡与李仙风不动声色,提步向台阶走去。   长平公主心痒难耐,仗着崇祯平时对自己的宠爱,跺了跺脚,大着胆从侧面上了台阶。   一溜排人站在身前,崇祯很不习惯,不过也顾不得,睁大眼睛看着地图。   这是一份以太平洋为中心的世界地图,是李信亲手画的,虽然不大标准,但大差不差,日本、菲律宾、印尼、澳大利亚、新西兰、南北美大陆都画了出来,并且标注出大明、朝鲜、满清的大体疆域。   崇祯一头雾水,又不好意思发问,只得回头看了眼。   张皇后问道:“李公子,这是什么图?怎说如此古怪?”   李信一边比划着地图,一边解释道:“这是世界地图,在进入正题之间,我先介绍一下当前的世界形势。   你们看,这有个小国,叫西班牙,国土不大,方圆百来万里,人口千万左右,可这个国家,派出了大量的殖民者,渡过大西洋,从南美洲掠来大批的金银,以之打造了世界上规模最为庞大的舰队,足迹踏遍非洲、菲律宾、马六甲、乃至大明的泉州,建立起了一张遍及全球的贸易网络,东方的香料、大明的瓷器和茶叶,通过舰队运往欧洲,并为大明带来了巨量的白银收入。   而在欧洲,西班牙并不是全无敌手,荷兰、位于海外的岛国英格兰,时刻觊觎着西班虎的地位,他们也在打造舰队,意图掀翻西班牙,获取更大的利益……” 第三一九章 流放北美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两张月票~~)   这一讲,就讲了小半个时辰,还是李信尽量精减的结果,整个世界的局势,对于在场的所有人来说,既难以置信,又仿佛推开另一扇窗户,展现出了一个恢宏奇瑰的世界。   李信谈到了英格兰对君主权力的限制,代表贵族保守势力的查理正与克伦威尔的议会军殊死决战,又讲到了教会在欧洲的没落,新思潮,新科技趁势而起,欧洲正在经历一场深刻的变革,还有俄罗斯帝国的崛起,马六甲的重要性,荷兰、葡萄牙纷纷跟随西班牙,在马六甲附近建立了殖民定居点等一系列事件。   甚至还讲到了西班牙因掠夺来的大量金银反而削弱了国力的事实。   站在现代人的角度,这其实很好理解,从南美洲获益的的只是皇室、贵族、商人和少量的冒险者,大部分的普通人不仅沾不到光,反而深受其害。   毕竟市面上的金银多了,产出却没变,必然会导致物价疯涨,根据统计,大航海时期,西班牙的物价涨了三到四倍,普通人因为没法从大航海中捞取利益,苦不堪言,甚至很多工厂主都破产了。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英格兰、荷兰、法国、比利时等西欧国家抓住机会,生产大量商品卖入西班牙,获得了巨额的金银流入,这完全是一种良性的交换,国内的相关产业也得到了发展,可以毫不客气的说,西班牙比送快递都不如,快递公司好歹还能收些快递费,而西班牙从南美带回的金银,却成了掏空自家国力的毒药,并且反过来养活了周边的一票敌人。   这无疑是非常讽刺的。   众人听着李信讲,无疑是一次思想上的重大冲击,尤其是崇祯,他一直认为大明居于天下之中,四周都是蛮夷,但是从李信画的地图看,位于天下之中的,是太平洋啊。   实际上这就是一个视角的问题,如果以大明为中心画地图,又会有不一样的感官,可是崇祯不了解。   李信说完了,没有人开声,都在消化着这巨大的信息量。   好一会儿,高名衡问道:“李公子,你是从哪里知道的?”   李信不置可否道:“如果是菡姐在,就不会问我这个问题,鹭矶先生,我可以保证,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高名衡无语。   崇祯也问道:“你给朕看这些,到底是什么意思?”   李信先在地图上的北美洲划了个大圈,然后指在了旧金山湾,说道:“目前这一大片土地皆为无主之地,这里是个天然良港,土地肥沃,气候温润,你可以在此重建大明,再逐步往周边扩张,皇亲勋贵,宗室诸王,以及所有愿意追随你的人,在几年之内,我会逐步送过去,并提供武器、技术、人员培训等一系列的支持,确保你在新大陆上成功立足!”   “什么?你要把朕流放到如此远的海外?”   崇祯现出了怒容,这不就是流放么?还是流放到隔着广阔海洋的那一片大陆?   李信又道:“事实早已证明,大明在你的治下,十七年来越来越烂,文臣贪污,武将怕死,皇亲勋贵一毛不拨,你除了杀人,拿不出任何解决方法,甚至没有我,你和你的全家也活不到现在,在李自成进京的那一刻就已自尽身亡了。   古来亡国之君,从来是没有好下场的,但是看在明太祖驱逐蒙元大功业上,我愿意放你朱家一条生路,前提是从我眼前消失,我对你朱家,已经仁至义尽了!”   “皇上,老臣不去,老臣一把身子骨,哪经得起颠簸啊!”   突然,成国公等一群老家伙涌了过来,跪地面哭叫。   “闭嘴!”   李信刚刚厉声喝斥,却想到自己怀里还抱着小公主呢,低头看了眼,居然睡着了,脑袋耸吊在自己肩头,睡的异常香甜,于是放缓语气道:“皇亲勋贵,与国同祚,两百多年来,你们吸饱了大明的血,现在大明有难,自然要同患难,每个人都必须去,不去就死!”   “这……”   老家伙们不吱声了,只是怔怔看着崇祯。   崇祯心里也是犹豫难决,他明白李信说的是实情,亡国之君,哪有什么好下场呢,能把自己流放去海外建国,确实是仁至义尽,可是那么远的地方,又是另一片大陆,让他心里本能的畏惧。   毕竟在当皇帝之前,崇祯被圈养在信王府,当了皇帝之后,又没出过紫禁城,属于资深宅男,现在让他这个老宅男奔波万里去海外建国,不恐惧是不可能的。   “哎~~”   周后叹了口气:“皇上,李公子说的不错,强留在华夏,纵然李公子不为难你,但封个归顺公、知命候之类的,寄人篱下,圈禁一生,旧日的臣子见着你,心里能好受么,真不如出去闯一闯,重新建个大明出来。”   张皇后也问道:“李公子,那一带,能再仔细说说么?”   李信沉吟道:“当地有一种叫作印第安人的土人,性情凶蛮,不易教化,但是没关系,我给你们枪炮,用炮弹和子弹消灭他们,抢了他们的土地,作为自己的国土,印地安人的战斗力非常低下,只要明军能够拿出打李自成、张献忠的状态,消灭印第安人不成问题。   偶尔可能还会有白种人出现,这是非常虚伪的一个种族,在他们弱小的时候,会花巧言语,获得你的好感,可一旦他们强大了,会毫不犹豫的挥起屠刀,如果有白种人找上门来,我只给一个字的建议,杀!   总之,困难是有的,但是远远比不上明太祖从无到有,生生打下一片江山那样难,崇祯,你还年轻,我理解你想做个中兴明主的心愿,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去海外把大明延续下去,至于明朝历史皇帝在华夏的陵寝,你放心,我会派人保护起来,你随时都可派人回来祭祖。”   崇祯眉头紧紧锁着,既不答应,也不反对。   张皇后看了眼王端芬,便道:“李公子,你说了这么久,也该累了吧,不如先去仁智殿喝口水,我们与皇上好好谈一谈,如何?”   李信清楚肯定是有些夫妻亲属间的私话要说,于是点点头道:“也好,我给你们一个时辰,一个时辰后我再过来,这件事今天必须要解决。”   王瑞芬是周后和张皇后给李信找的管家婆,先给窦美仪与费珍娥打了个眼色,就盈盈施礼道:“李公子,请随奴婢来吧。”   “嗯~~”   李信刚点了点头,魏清慧就走了过来,施礼道:“司令爷,请把小公主还给奴婢吧。”   其实李信还真不舍得把昭仁公主放下,抱小女孩是他的乐趣之一,但昭仁公主说到底是崇祯的女儿,抱走了也不好,于是依依不舍的还给魏清慧,就与众人离去。   仁智殿规模略小,平日很少启用,在崇祯临朝的十七年中,只有崇祯初年周后于元旦在仁智殿受朝贺使用过一次,为的是命妇可以在西华门内下轿,进出方便。   以后国势艰难,每年元旦都传免命妇朝贺。   当李信到达的时候,几十名太监和宫女已经打扫干净,布置好了一应所需的皇家陈设,太监和宫女们战战兢兢,一变亡国前精神松懈的积习,谁也不敢怠慢,各种家具上毫无纤尘,宽大的御榻安放在仁智殿西暖阁里边一间,挂着黄缎绣龙床帐,铺着黄缎床单,上有黄缎绣龙被和绣龙枕头。   紫檀木雕花高几上摆一个古铜狮子香炉,从口中微微地吐出轻烟。清幽的香气散满暖阁。   李信等人由宫女引路,步入仁智殿。这仁智殿虽然规模不大,但也有高高的丹陛和摆设着铜鼎和铜仙鹤的丹墀,围着雕工精美的汉白玉栏板。   李仙风与高名衡安排在偏殿,自有宫女照料,亲卫连的战士于殿外警戒,李信与柳如是、高桂英被引入内殿。 第三二零章 皇家生活   (谢谢好友龙哥2628和好友咸菜18888的月票~~)   “司令爷先净面吧,具器全是从御用监内库中取用新的,包括后面御榻上一应被、褥、枕、帐,都不是皇上用过的旧物,司令爷尽情放心使用。”   宫里不许说洗脸二字,把洗脸叫做净面,王端芬向李信浅浅一笑。   费珍娥不大情愿,但还是咬了咬牙,用金盆捧来温水给李信净了面,窦美仪则欢喜的红漆描金龙凤托盘捧着一个蓝花御窑茶杯,盛着半杯温茶,请李信漱口,王端芬索性跪在一边,以景泰蓝梅花托盘捧着个白玉建瓷小漱盂,承接李信吐出漱过口的温茶。   前两步,李信坦然受之,尤其毛巾上熏着香,让他精神一振,只是漱过口后,就抓住王瑞芬的手腕道:“不用跪,站起来。”   “奴婢不敢!”   王端芬一直是服侍田妃的,与男人从未接触过,这一被李信抓住手腕,不由浑身一震,脸蛋都红透了。   “叫你起来你就起来,我不喜欢人下跪,宫里的那套别用在我身上!”   李信手上加了把劲。   王端芬无奈,羞红着脸站了起来,李信自己拿过漱盂,把茶水吐出放在了梅花托盘上。   高桂英和柳如是也在别的宫女伺候下净了面,随即二女坐在了那宽大松软的御榻上,绣龙被散发出淡雅而又奇妙的香气,高桂英不禁问道:“这被子薰的什么香?”   王瑞芬躬身笑道:“回贵人,这床绣龙被从库中取出,放在薰笼上,用外国进贡的香料薰过,所以不是一般的香气。”   高桂英追问道:“外国进贡的什么香料?”   王端芬道:“相传这是大海中的一种龙,有时到无人的海岛上晒太阳,口中的涎水流于岩石,干了发出异香,经久不灭,人到岛上取来,制成香料,献给他们的国王,国王作为贡物,献给大明皇帝,所以这种香料叫做龙涎香,几年前,皇后赏赐了一点给承乾宫的田娘娘,尚未用完,奴婢就是用龙涎香为司令爷薰的龙被。”   龙涎香在当时极为珍贵,哪怕柳如是生活奢华,也从未用过,更别说高桂英。   二女均是现出了砰然心动之色。   毕竟有哪个女人不喜欢香料呢,尤其还是极其名贵的香料。   李信却是呵呵一笑:“这玩意儿听起来高大上,其实就是一种叫做抹香鲸的鲸鱼肠胃中的分泌物,呈结石状,漂浮水面,有时被风浪冲到海边,被人拾捡。   潮湿的时候,散发出恶臭,晾晒干了,又散发香气,土人不解,以为是龙涎,故名龙涎香,可实际上,这就是抹香鲸拉出来的屎啊。”   柳如是顿时没好气道:“哪有你说的那么不堪?”   费珍娥也很不满,龙涎香被她们宫女视若奇珍,平时娘娘们赏赐一丁点下来,都开心的不得了,珍藏起来,舍不得使用,如今李信把龙涎香说成屎,哪能愿意,于是大胆哼道:“李公子过份了罢,粪便再怎么晒干也是臭不可闻,为何唯独抹香鲸的粪便晒干了会发出香味?”   李信不愿与女孩子多讨论这类屎啊尿的问题,只是摆摆手道:“抹香鲸在大海中的数量不少,无非是粪便飘浮于茫茫海面,很难捞取罢了,等几年后,你家皇爷出海,如果能捞到一块两块,你就明白了。”   王瑞芬狠狠瞪了眼费珍娥,警告意味很浓,随即转头笑道:“司令爷见多识广,想必说的是真的,对了,司令爷,要洗脚么?”   李信不大习惯王瑞芬那宫中独有的面具式热情,只是看着那殷切的眼神,不忍拒绝,还是点头道:“就怕委屈了你们。”   “瞧司令爷这话说的,娘娘吩咐奴婢们一定要服侍好司令爷,奴婢们呀,生来就是服侍主子的,只要司令爷不嫌奴婢们粗手粗***婢们就很开心啦!”   王瑞芬那白净的脸庞带着礼仪般的笑容,向李信盈盈一笑,便回头打了个眼色。   费珍娥缩在袖中的手都捏成了拳头,想她冰清玉洁的素手,居然去给个反贼洗臭脚?不过她明白自己的身份,再受宠也只是个都人,周后亲自吩咐她服侍李信,她有什么办法呢,只能端来一个矮紫檀木雕花方几,摆在李信脚前,窦美仪则用镀金铜盆端来了热水。   李信探手试了试,洗脚水温热适宜,正要亲自脱靴子,费珍娥与窦美仪已经同时蹲下,替他将靴袜脱了,捧着脚轻放进水中,擦洗起来,动作轻柔而又仔细,虽然不象现代那样给脚部做穴道按摩,却也别有一番滋味。   “嗯~~”   李信舒服的微眯起了眼睛。   窦美仪偷偷打量着李信,笑着问道:“司令爷感觉如何?”   “不错!”   李信眯着眼道:“不过……到此为止罢。”   “怎么了?司令爷不喜欢?”   窦美仪惊讶道。   李信摆了摆手:“这无关喜不喜欢,你们都是不错的姑娘,不应该放下身板给我洗脚,我知道你可能不理解,但我不是崇祯,我不会把别人对我的服侍当作理所当然,你们才貌俱佳,应该自尊自立,过上有尊严的生活,或许你会认为,进宫做都人非常有面子,邻居街坊都会用敬畏的目光仰视你们的父母亲人,可这份敬畏,来自于权力,而不是你们自己,我说句不中听的话,与狐假虎威差不多。   我打个比方,假如我没来,任由李自成破了北京,崇祯大概率是自尽身亡,而你们的下场……看看顺军在城北拷饷的酷烈,还用我多说么?换句话说,这就是树倒猢狲散,是把命运依附在别人身上的后果,可如果自强自立,自己养活自己,凭着自己的本事受人尊敬,那崇祯倒台,和你们又有什么关系呢?”   “嗯?”   半倚在龙榻上的柳如是眼前一亮,不自禁的坐了起来,这话说到了她的心眼里啊,她不依靠任何人,只依靠自己,假使有一天李信让她厌恶了,她绝不会苟且,会毫不犹豫的离开李信。   柳如是心痒难耐,正要走过去,高桂英已拉住了她,示意稍安勿躁。   费珍娥与窦美仪也是猛抬起俏面,美眸中满是不解,尤其费珍娥还道:“皇家养着我们,我们就要为皇家尽忠,闯逆若破了皇城,我们姐妹肯定会追随皇上而去,这是我们的命,即便是你,如果害了皇上的性命,怕是多数的姐妹都不会活了,奴婢不知道李公子说那些话是什么意思?”   “呵~~”   李信沉默了片刻,突然轻笑一声:“你们中毒太深,一句话两句话说不清,这样罢,我问你,宫中的都人是否识字?”   费珍娥道:“因为要服侍贵人,大部分是粗通文墨的。”   “好!”   李信点点头道:“我在南方使用了很多女子免费教小孩子读书识字,而且我办的财务公司,也因其特殊性,需要大量的女性进入其中工作,我会让崇祯释放都人,到时候你们都不用再弯腰服侍人了,可以挺起胸膛自食其力,我想……过一段日子,你会理解我今天说的话。”   “这……”   费珍娥和窦美仪面面相觑。   这其实才是李信的目地,宫中有好几千都人,当宫女纯属浪费人才,他会把人索来,为自己服务。   如财务总公司这类敏感部门,李信宁愿使用女性,因为封建时代女性的地位低,女人又天生胆小,通常不敢损公肥私,而且宫女纪律性强,做事有条理,更适应进财务总公司工作。   当然,凡事没有绝对,女人疯狂起来,会比男人更很,正如现代常有报导,某某女出纳为情夫挪用公款,或者贪污,这种案子要么不出,一出就是惊天要案。   因此李信对于女性职工的控制是非常严的,家底、夫家情况,三代之内都要摸清楚,尽可能的掌握信息。   “行了,谢谢你们帮我洗脚,下面我自己来吧!”   李信微微一笑,拿过毛巾把脚擦了擦。 第三二一章 摄政王   (谢谢好友刁丁的两张月票~~)   李信自己穿上鞋袜,拉着王瑞芬、费珍娥与窦美仪闲聊起来,天南海北,从南京聊到北京,高桂英与柳如是也忍不住加入,尤其是高桂英,还讲到了自己做马贼时打家劫舍,杀贪官污吏,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过去,三个宫女都有种意犹未尽的感觉。   从李信、高桂英与柳如是口中,她们了解到了外界那丰富多彩的生活,尤其是这种面对面的交谈方式,是她们从未经历过的,既新鲜,又喜欢。   不片刻,李信带着人回到了乾清宫,除了崇祯、周后和张皇后,再没有其他人。   “考虑的如何了?”   李信直言问道。   崇祯有一种受了羞辱的神色,紧紧咬着嘴唇不说话。   “哎~~”   张皇后叹了口气道:“古来末代皇帝,从来都没有好下场,李公子你对我们家确实仁至义尽了,而且大明这十余年来,虽有皇上励精图治,但人力终究敌不过天数,大明也确实是气数已尽了,所以我们不恨你,还要感激你赶跑了闯逆,打退了满鞑,为京城百姓消弥了一场大祸。   现在我想问一句,李公子打算何时送我们走?”   李信沉吟道:“去往北美,不必横渡波涛汹涌的太平洋,沿着海岸线一路向北,到达大海的尽头,再折向东,南下就可以,虽然这一路上不会有太大的风浪,但还是要新造大量的海船。   近期我会组织海军和部分兵力,出海夺取觉华岛,作为对满清的前进基地,并向陆地渗透,砍伐森林,建造海船,如一切顺利的话,三四年后,第一批人应可启行。”   李信送崇祯去旧金山的方案是从天津出海,绕过朝鲜半岛,经日本海入鄂霍次克海,沿阿留申群岛走白令海外围,东进阿拉斯加湾,再沿北美大陆的海岸线南下,一路抵达旧金山湾。   这条线路从视觉上看上去要比横渡太平洋远了很多,但是胜在安全,可以最大程度的避开台风,况且地球是圆的,真正走起来绕不了太多的路。   其实加利福尼亚除了旧金山,还有洛杉矶也适合登陆,但是洛杉矶只有一千多平方公里的范围,旧金山湾区的面积却有一万多平方公里,更适合崇祯立足发展,李信替他选择了旧金山。   李信还是很希望大明能在北美延续,把未来的美国扼杀于萌芽当中,让华人成为北美大陆的主宰,改变世界历史走向。   张皇后点点头道:“既然你对我们家仁至义尽,那我们也会尽可能的帮你,李公子,皇上先封你为摄政王,把国事委托于你,你暂以大明的名义执掌天下,待皇上临行之前,再把天下禅让给你,如何?”   这个方案对李信有利有弊,有利的一面是很有一部分人仍然对大明抱有感情,自己以大明摄政王的名义执政,可以获得名份大义,减少不必要的动荡,而不利的一面则是因为没有改朝换代,一些遗老遗少也许会跳出来,与自己作对,不过这也不是过不去的坎。   沉吟了片刻,李信道:“那我就谢过崇祯皇帝了。”   张皇后勉强笑了笑,就给王承恩递了个眼色,王承恩流着泪,奉上一只托盘,里面有皇帝玉玺和一封圣旨,意味着崇祯正式交出了权力。   这和多尔衮当大清的摄政王还有些不同,多尔衮虽大权独揽,但顺治依然临朝,多尔衮的权力来自于窃取顺治,而崇祯连皇帝玉玺都交了,交权非常彻底,李信已经成为实质上的大明之主,他的权力来自于自身。   当然了,就目前而言,他这个摄政王的含金量是有限的,最起码李自成、张献忠不会俯首听命,其余孙传庭、郑芝龙、高杰、黄得功、刘泽清等领军要员也未必愿意受他调遣。   李信没有立刻接过,目中现出了感慨之色,其实凭着良心讲,崇祯不是坏人,他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太大的能力,却意外的成了大明这艘破船的舵手,虽然他极力在拯救这条船不至于沉没,可最终还是回天无力。   在李信看来,大明亡国的根源就是万历年间的国本之争,朝堂分裂,万历不上朝是一方面,但更重要的是,被万历悉心培养的福王没当上皇帝,如废物一般的光宗登了基,而光宗因担惊受怕,没起到教育子女的责任,导致了天启和崇祯都不成才,甚至天启还不识字,一个皇帝不识字,简直是耸人听闻,结果从万历到崇祯,连续四个皇帝,败光了大明的家底。   他觉得,崇祯可怜而又可悲,他愿意给崇祯一个在海外立国的机会。   好一会儿,李信才接过托盘,微微一笑:“今天我们坦诚相对,气氛友好,会面愉快,解决了许多重大问题,今后乾清门之内,我不会轻易进来,皇室的一应开支用度,也由荡寇军承担,不过……宫里的贵人没多少,宫女却有好几千,我希望能释放一部分出宫。”   张皇后点点头道:“这话李公子不说皇上也考虑到了,近期会释放大部分的宫女与太监离去。”   “如此甚好,我不打扰了,告辞!”   李信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很快的,乾清宫里清静下来,除了阶上的崇祯、张皇后与周后,只剩下王瑞芬、费珍娥与窦美仪。   周后没有明说要把她们送给李信,李信也没提带她们走,三女心情各异的望向阶上。   崇祯虽然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可这时,面色红润的不正常,目光僵硬,望着散发出袅袅青烟的香炉,整个人就象是痴呆了一样。   他坚持不退位,让李信做摄政王,未必没有小心思,他期待李信把大明搞的更糟,天下皆反,到那时,老百姓万一记起了他这个被囚禁在深宫里的皇帝,说不定还有复僻的可能,虽然极其渺茫,却也是他的一份念想。   “皇上!”   周后不安的轻唤了声。   “哎,大明……亡了!”   许久,崇祯叹了口气,瘫坐在龙椅上,面孔的血色迅速退去,恢复了苍白一片。   周后柔声轻道:“皇上,大明并没有亡,李公子不是答应皇上,让皇上去北美立国么,妾观李公子,倒不是那种口是心非的人,虽然此去海外,再无归期,可大明总算能延续下来,想必二祖列宗,也能体念皇上吧,毕竟国家走到今天,并不是皇上您的错,您已经很努力了,奈何难敌天数,妾以为皇上乃英明之主,当初太祖爷能白手起家,打下大明江山,皇上又为何不能在海外重建一个大明呢?”   张皇后也道:“是啊,皇上,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大明已经从根子烂透了,只有李公子这样的外来者才能重新收拾这片江山,而皇上您是局中人,故束手束脚,今去海外,一切重新开始,未必就是坏事呢。”   崇祯苦涩的摆了摆手:“皇嫂不必多说,朕并非不明时务,李信能这样待我,已殊为难得,朕只是……不舍二祖列宗啊!”   说着,崇祯再也忍不住,失声痛哭起来。   这一哭,殿内的五个女人跟着哭,殿内一片愁云惨雾。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哭声才渐渐止住,张皇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向下问道:“李公子在仁智殿中都做了些什么,说了些什么?”   “回懿安娘娘!”   王端芬擦了擦眼泪,把李信在仁智殿中的一言一行和盘托出。   “哦?”   张皇后和周后交换了个诧异的眼神。   周后随即哼了声:“难怪别人都骂他离经叛道,还果真如此。”   张皇后劝道:“南京和北京的风气不同,李公子先取了南方,难免会受影响,其实他有这种安排,也不是坏事,宫里的都人们很多都是可怜人家的女孩子,自小进宫,如果得不到皇上的宠幸,虽说早晚会放出去,可都是二十六七岁的年纪了,哪还能寻到如意郎君?况且从宫里带出去的习气,也很难再让她们融入市井当中。   我听说很多姑娘被放出了宫,都过的不大如意呢,甚至有些给富贵人家做了小,或者给人做填房,真正嫁得如意郎君的几乎没有,李公子也算是有心了。” 第三二二章 御门听政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两张月票,好友脱光的孤狼的月票~~)   听了李信的话,王端芬、费珍娥与窦美仪均是心生感慨。   尤其是王瑞芬,按她的年龄,再有两三年就要打发出宫了,在宫里生活了十来年,见惯了人间权势顶峰与奢华富贵的生活,很难再对世俗的男子动心,而且宫里的明争暗斗是非常厉害的,她能做到田娘娘的管家婆,没点心计和手腕是不行的,心里也有阴暗的一面,心态多少扭曲,寻常人不敢娶她种女子。   至于富贵人家,也极少娶宫里出来的女人找不自在。   说句不中听的话,指不定夫妻间绊两句就能惹来大祸,谁知道宫里还有没有贵人惦记着?   张皇后叹了口气道:“你们都是宫里的老人,放出宫多半讨不得好,我和皇后也舍不得,这样罢,李公子将来在外面上朝,你们和王德化与曹化淳一起留在外面帮他打理吧。”   “娘娘~~”   内外殿仅一墙之隔,却如天堑般隔开了两个世界,再想入宫会很不容易,三女均是鼻子一酸,哽咽出声。   周后心里也很不好受,掩面啜泣道:“今后想皇上了,就随时进来看看,而且外面的风声,也要靠你们传递进来,别哭了!”   “是,娘娘,呜呜呜~~”   三女大哭着,拜伏在地。   外面,李信被封为摄政王的消息如旋风般传遍了北京城,老百姓欢天喜地,官员们则大为惊愕,这就是禅让啊,魏晋时期,禅让是非常庄重的仪式,需要封一大批的头衔,赐九锡,但现在不需要,一个摄政王就把一切搞定,大明灭亡不远了。   很多人抱着柱子痛哭,却没有撞上去的勇气,他们安慰自己,因崇祯还没死,自己也要惜身。   也有些人看到了希望,毕竟自李自成围攻北京以来,大明已经名存实亡了,到李信进驻,接连大战,顾不上朝庭,并不是每一个官员都有飞来横财的,还是有一部分中低级官员和清贫衙门靠傣禄过日子,经这么折腾,有些人的家里早已揭不开锅,靠借贷和亲友接济维生,因此李信获封摄政王,也意味着稳定和秩序,意味着发饷。   官员也要居家过日子,是很现实的,能否被李信留用就成了热点话题。   从正午开始,很多官聚在一起商议对策与前程,还有人翻出李信的旧事,大加分析,俨然一副指点江山的派头。   次日清晨,天未亮透,午门的朝钟响了起来。   “老爷老爷,快起床,上朝了,上朝啦!”   “朝钟响了,快快,拿衣服来,老夫要上朝!”   随着音波的扩散,北京各官员家里,鸡飞狗跳。   崇祯听着那熟悉的朝钟,不禁站了起来,望向外面,目中现出了向往之色。   以往凡值常朝,不分风霜雨雪,朝钟必响,那时他是主角,受群臣参拜,而如今,上朝和他没关系了,他既失落,又心痒难耐。   “皇爷……”   王承恩小心翼翼的唤道。   “哎~~”   崇祯深深叹了口气:“这天下,已经不是朕的天下了,不知满朝公卿还有谁能记得朕,清慧,你替朕出去看一看,那李信……摄政王的朝会都讲些什么。”   “是,奴婢遵旨!”   魏清慧知道崇祯还是放不下,无奈施了一礼,向外走去。   李信也早早入了皇城,做着上朝之前的准备。   虽然皇极殿是紫禁城里规模最大的宫殿,但明代上朝不在皇极殿,该殿主要用于典礼,崇祯举行常朝通常搁在建极殿的右后门,俗称平台,又称御门听政。   这其实对于群臣是一种极大的负担,因为皇帝坐在门厅内,群臣站在外面的广场上,晴天暴晒就不说了,遇上阴雨天,尤其是冬雨,很多年老体弱的官员会感冒咳嗽,甚至关节炎、肩周炎发作,痛不欲生。   偏偏还不能打伞。   由管窥豹,明朝的皇权远汉唐,确非虚言。   王瑞芬、费珍婢与窦美仪拿来龙袍,给李信穿戴,虽然李信不是皇帝,可摄政王也和皇帝差不多,多尔衮便是毫不顾忌的使用皇太极的仪仗和器具。   李信瞥了眼道:“不穿这个,穿红袍就可以了。”   按明朝制度,皇太子、亲王、世子、郡王的常服形制与皇帝相同,袍用红色,李信指的红袍,就是这类红袍。   柳如是不解道:“摄政王爷……”   李信挥手打断:“不要叫我摄政王爷,我还是喜欢你叫我李公子,你们也是,要么叫我总司令,要么叫李公子。”   柳如是心底有一股暖流淌过,她觉得李信还是当初的李信,嗯,自己没看错人,王瑞芬、费珍婢与窦美仪则是很不理解。   李信淡淡道:“我还不是皇帝,再说我将来称了帝,必然与明朝大不相同,明朝的制度礼仪要大幅更改,所以明朝的龙袍我是不会穿的。”   “噢,摄……司令爷您请稍待,奴婢给您取来!”   王瑞芬匆匆而去,很快取来了红袍,招呼费珍娥与窦美仪给李信穿戴上,这倒是让人眼前一亮,俊秀的容貌,轩昂的气质,配上红袍,让人毫不怀疑比穿上龙袍更出彩。   “司令爷,抬橇来了,您请上轿!”   王德化凑了过来,哈腰道,不远处,是八个太监抬着的龙橇。   李信摇摇头道:“苏东坡和王安石都不坐轿,说是干不出把人把畜生使的事,我李信岂能输于古人,这里去平台没多远,走过去就行了。”   “司令爷有此心意,实乃天下万民之福!”   王德化腆脸赞了句,就向后挥手,让太监让把橇抬回去,同时与曹化淳交换了个眼色,暗暗琢磨着李信的喜好,他们发现,原来伺候崇祯的那套在李信面前不管用了。   无论是崇祯,还是李自成,都喜欢排场架子,尤其是李自成,出身于微寒,更是向往着皇家的仪仗排场,二人投了李自成的时候,李自成才刚打进北京,还没进宫,就曾表露出对宫中的富丽陈设,对宫女的温柔美貌,对做皇帝的尊贵,以及日后的皇帝生活的无比向往。   可李信明不吃这套啊,还很厌恶,这样的主,真不好伺候呐。   虽然没有仪仗,但是林林总总也有近百人跟着李信而去,同时,也陆陆续续有官员赶到平台。   “哟,魏学士,您老也来啦!”   崇祯朝最后一位首辅魏藻德踱着方步,出现在了平台。   历史上,因李自成步步逼近北京,崇祯命官员捐款助饷,魏藻德表示家无余财,反对征饷,结果草草了事,后城破,李自成问他身为首辅,为何不去殉死?   魏藻德道:“方求效用,那敢死?   可惜李自成没有用他,被刘宗敏抓捕入狱拷饷,受尽酷刑,十指被断,被迫交出白银数万两,不过刘宗敏不相信内阁首辅只有几万两白银的家产,继续用刑,折磨五日五夜,最终脑裂而死,他的儿子旋即被杀。   而这一世,魏藻德因住在南城,李信对官员又有即往不究政策,幸运的保住了家产。   “呵呵,久不见众同僚,诸位安好?”   魏藻德笑呵呵的拱手施礼,隐现得色。   他今年只有三十九岁,正当壮年,是崇祯十三年状元,擅辞令,有辩才,深通崇祯心意,官至礼部右侍郎,东阁大学士,可谓平步青云,他相信自己在新朝一样能得到任用。   “哟,是李老!”   李老就是左都御史李邦华,本来城破之时,在家堆积薪柴,一待皇宫火起,就举家自焚,但是荡寇军第一时间冲进了北京城,又与顺军有默契,不进皇城,因此李邦华没能自尽殉国。   他已经七十来岁了,走路颤颤巍巍,拄着拐杖,好几人赶过来搀扶着他。   “嘿,这不是周老么?”   周延儒也赶来了,他自诩与李信有一面之交,故来碰碰运气。   渐渐地,官员越来越多,按平时站位,分列于平台两侧。 第三二三章 追随崇祯   (谢谢好友成成9381的月票~~)   以往崇祯御门听政的时候,有鸿胪寺官员和御史先到,站于丹墀之上,纠正朝仪,十三道御史和六科给事中,属于天子近臣,也要提前来到,另有锦衣力士在丹墀旁肃立侍候。   而今日,只有荷枪实弹的亲卫连战士担当警戒,枪托着地,右手持枪管,枪尖上着黝黑的刺刀,很多大臣开始指指点点,打量起了荡寇军。   “啪!”   就在这时,响鞭响了起来!   按规定,响鞭是皇帝升座的信号,群臣须行一跪三叩礼,九卿六部依次奏事,可今日,是李信的第一次上朝,他在南京从来不上朝,没人知道这第一次上朝是怎么回事,均是肃立不动。   “摄政王驾到!”   在太监的公鸭嗓子中,身着红袍的李信提步走出,端坐于宝座之上,在他的身后,跟着一袭明朝女官服侍的柳如是。   明朝是有女官的,凡诸宫女曾受内臣教习,读书通文理者,先为女秀才,递升女史,升宫官,以至六局一司掌印,则为清华内职。   王端芬、费珍娥与窦美仪依然身宫女服。   另有黄海、二瓤及曹化淳、王德化等太监随侍。   柳如是秀眉紧锁,心情很不平静,她没想到,跟着李信居然走到了大明的最高权力中枢,虽然她对权力没什么野心,也知道不应该染指权力,可是看着他下面黑压压一片老爷们,就是有种扬眉吐气的感觉。   很多官员尚是首次得见李信,想着这么年轻的一名反贼,居然坐了大明江山,心里也感慨不己。   不过有人暗道一声侥幸,毕竟闯军在北城拷饷之酷烈有目共睹,而荡寇军对官员和老百姓秋毫无犯,在大明必亡,李信与李自成二选一的情况下,几乎没人会选李自成。   李信锐目向下扫视了一圈,一般来说,崇祯的常朝有两三百人参加,而今天在场的,就有了两百来人,几乎人都到齐了。   随即又向边上打了个眼色。   王德化上前两步,捧着崇祯的圣旨大声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大体意思是崇祯身体不适,把国事委托给李信,封李信为摄政王,代行皇帝事,谁都知道这只是崇祯的托辞,大明已经穷途末路了,江山不让也得让。   平台上,顿时一片寂静。   不片刻,吏科给事中陈启新拱手道:“李司令带兵入京,驱逐闯逆,大破东虏,立下盖世奇功,本应永载青册,后受人崇敬,但为何行此逼宫不智之事,莫非不怕留下千古污名?   还望李司令请出皇上,受我等参拜,皇上必不会怪罪于李司令,并大加封赏,岂不美哉?”   “大胆!”   曹化淳的喝斥刚刚出口,李信已挥手打断,淡淡问道:“陈启新,崇祯在李自成进城的前一天曾敲响朝钟,只有李邦华和兵部戎政侍郎王家彦赶来觐见,本王问你,当时你在哪儿,为何不来上朝?”   “这……”   陈启新立时神色一僵。   李信又冷笑道:“言官乃天子近臣,连你都背叛了崇祯,你有什么资格讲我,来人,剥去官服,拉下去,贬为庶人!”   “得令!”   两名亲卫上前,当场扒下了陈启新的衣帽和官印,架着就往外走。   陈启新面如死灰,根本不敢嚎叫,是中,他有什么资格指责李信呢?   事实上做言官长期被人当枪使,几乎都有些心思,陈启新正是指望自己直颜犯谏,搏一个忠心,哪怕得罪李信,不被任用,可是名气打出来了啊。   不过他搞错了一件事,李信不是崇祯,不会容忍言官,一句话就讲的他哑口无言,将之罢官也无人能说半个不是。   场中众人默默看着陈启新被拖出去,李邦华则是想到了最后一次平台召对的凄凉景象,不禁鼻子一酸,跪伏在地面大哭起来。   “太祖爷,太祖爷呐,您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就这么亡了,您在天之灵看到了没,大明亡了啊……”   王德化面色一沉,正要上前,李信已挥手止住,任凭李邦华痛哭。   群臣也是默默看着,有些人悲由心生,不禁抹了抹眼泪。   李邦华见李信没反应,又往前爬,爬到台阶下,哭的更狠了。   李信这才道:“左都御史李邦华心系大明,忠心可嘉,李老且先归位,莫要再哭了好不好?来人,给李老赐坐。”   “老臣有罪,老臣有罪啊,上不能保大明,下不能护皇上,老臣有罪啊!”   李邦华连连磕着头,被两名太监扶了起来,又有人搬来椅子,扶着李邦华坐上去,位于阶下第一位。   群臣一看李邦华哭大明得了优待,均是暗道只要不是直接指责李信,哭大明也是搏取好感和名声的一条道路啊,于是纷纷嚎叫着痛哭,那是哭的捶胸顿足,伤心之极,尤以魏藻德与周廷儒哭的最为响亮,一时之间,平台上哭声震天。   宫内的崇祯得到消息,冷笑着暗骂:“一群墙头草!”   毕竟明摆着,大明要亡的时候,敲朝钟除了李邦华和王家政,没有第三个人来,而如今,当着李信的面哭大明是什么意思?   不就是搏取一个忠名,以示对前朝忠心,被李信怜悯,获得重用么?   李信却是回头吩咐:“把哭爹喊娘的人的名字记下来,哭的越凶越要记!”   “噢!”   柳如是心头不解,这明显哭的很假啊,难道真要被重用?李公子不会被蒙敝吧?   不过她谨记一个秘书的职责,什么都没问,只是记着名字,很多官员她不认识,于是李信又叫曹化淳去帮她,曹化淳曾是东厂提督太监,北京城的大小官员一概认识,很快的,柳如是就记下了近百个名字。   “大家静一静,静一静!”   李信高踞阶上,连拍了几下手。   哭起嘎然而止,很多人抹着眼泪,抬起头来,期待的看着李信。   李信挥了挥手。   曹化淳捧着柳如是记下的名字,念道:“李邦华、王家政、魏藻德、周廷儒、范景文(大学士)、倪元璐(户部尚书)、吴甘来(户部给事中)……”   每一个报到名字的,大多是眉眼间喜色一现,只有不多的人,现在不屑之色,很明显,这部分人是真忠臣,喜色一现的是政治投机客。   不片刻,名字报完之后,李信从御座上站了起来,踱到阶前,大声道:“凡是名册所载者,皆是大明忠臣,好教诸位得知,本王已经与崇祯达成协议,将助他于万里之遥的海外重建大明,乘海船约须三个月左右方可到达,诸位既为忠臣,理应追随崇祯去往海外。   今本王下令,凡宗室诸王、皇亲勋贵,及名册所载者,须率三族追随崇祯,去往海外立国,本王将于三到四年之内把人送过去,另不在名册,也有意追随崇祯者,可往北京警察局吴孟明处登记报名!”   “轰!”的一下,阶下炸开了锅!   谁能想到,只在殿前给崇祯哭了一阵,就被发配到万里之遥的海外?还是三族一起发配!   “流放万里之外,笑话,老夫不去!”   “生是大明人,死是大明鬼,绝不去异域他乡!”   “摄政王,您可不能这样啊!”   柳如是不由抿嘴轻笑一声,原来这家伙憋着坏呢!   王端芬、费珍娥与窦美仪也是互相看了看,眼神中透着欢喜,她们心里还是向着崇祯的,跟随崇祯去北美的人数越多,崇祯就越安全,实力也越强,越有益于立足。   至于偷偷跑来给崇祯打探情报的魏清慧,拳头都紧紧捍在了一起。   “闭嘴!”   李信厉斥:“尔等既为崇祯的忠臣,本王送尔等镶助崇祯去海外开国,岂不是遂了尔等的愿,难道刚刚哭诉的忠心都是假的?是做给本王看,蒙敝本王的?此事无须多说,否则本王倒要好好审一审,看看你们是什么居心,是否要治个欺君之罪!”   “这……”   底下人不哭闹了,心里肠子都悔青了,跟着李邦华挤几滴眼泪,吼几嗓子,居然是被流放的结果,于是纷纷望向了李邦华,目中满是怨恨。   李邦华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拱手道:“老臣多谢摄政王爷对大明的再造之恩,愿随崇祯皇爷于海外开国!”   李信微微笑道:“李老是真正的忠臣,有李老随行,崇祯必会欢喜,你是崇祯的臣子,不是我的臣子,请回罢,册上有名者,也请回府,一俟去期确定,会派人上门通知,官服官印,请三日之内上缴,都回去吧。”   这一走,就等于被赶出了权力中枢,很多人不愿走,还想磨磨蹭蹭的留下,可是周围已经有亲卫涌了过来,不走就要拖人了,只得唉声叹气的离去。   好在家产还在,至少能对付几年,也许会有转机呢?   不片刻,平台上的官员少了将近一半,余下的人既暗道侥幸,也惴惴不安,李信的手段,很多人已经看出来了,这是稍有不慎就要中招的节奏啊。   甚至有人都后悔过来,想走又不敢走,生怕再踩中李信的陷阱,被流放去海外。 第三二四章 九条决议   (谢谢好友frb9898的月票~~)   平台上清爽了,李信现出了满意之色。   他把人赶走,除了清除朝堂的蛀虫,另一个目地是割韭菜。   现代人对割韭菜的理解是割中产和低层,但要说收益,还是割官员收益大啊,通常来说,官员都有舒适的豪宅和不菲的田庄,当这些人三四年后跟随崇祯去海外的时候,田宅等不动产怎么带走?   古人有置业购地的习惯,财产中的相当一部分以不动产为主。   李信是不会花钱赎的,后续还将出台一系列法规,严格限制这部分人的田宅买卖,最终只能落到他手上,或改造成小户型的四合院分配给官员居住,或赏赐给有功之臣。   这也是改朝换代的必然阶段,不掠夺旧臣的财富,又哪有财产分配给从龙功臣呢?   李自成的拷饷就是财富再分配的一种方式,李信是现代人,习惯于运用金融手段掠夺财富,看上去不是那酷烈,易于接受。   今日这一百来号官员只是开始,未来三四年,他会手段尽出,把更多的官员赶去北美,协助崇祯建国。   锐目一扫,李信道:“现在本王宣布两个决议,其一,大明官员历来俸禄偏低,这是不应该的,从下月起,各级官员的薪资上涨一倍,年底根据内帑盈余,面向全国官员军兵,依级别发放年终奖,发放标准与数额将于腊月中旬之前拟出草案,由我签字确认。   其二,九品以上在京官员,将于一两年内逐步按品级由朝庭提供公用住房,自有住房,不占公用住房者,提供住房补贴,各省入京官员,由省府在京申请修建办事处,提供住宿!   其三,常朝依崇祯旧例,每月逢三六九举行,地点移至皇极殿,不再于室外召开。”   李信其实挺不理解的,明清以前,朝会在宫殿召开,从明朝开始,朝会移到了室外,任凭群臣风吹雨淋,清朝沿袭了这一制度,是以从明清开始,有了平台召对之说。   “轰!”的一声,底下再一次沸腾了。   京官不全部富的流油,对于清贫衙门,比如翰林院和科道言官来说,涨工资比什么都实惠。   众所周知,明朝官员俸禄之低,是历朝历代之最,导致官员不得不贪,清廉如海端,买肉居然成了新闻,李信把工资涨一倍,又用内帑给官员发年终奖,绝大部队的官员,都不用再为生计发愁了。   国企的收入分两部分,税收归国库,利润归内帑,这几年来,国企在淮扬和南京越办越多,规模越办越大,占经济比重也在逐步提高,是时候让整个官僚阶层分享国企的收益了,免得老有人说国企与民争利。   虽然分了钱不见得能杜绝反对声音,正如高薪未必养廉,但是不分钱,反对的声浪会更大。   而工资再怎么涨,也比不上解决住房。   南京秦淮河畔的一间房,能卖到六百两银子,寇白门家拥有一处宅院,至少值几万两,北京作为都城,虽然在经济上略逊于南京,但房价更高。   如海瑞赴京做官,最差的四合院也得好几十两银子的租金,根本付不起,还亏得好友王用汲赞助,才找了一所简陋的四合小院安生。   很多人都庆幸,自己万幸没胡乱说话,留了下来,当然了,也有极少部分人暗哼邀买人心,毕竟阴阳怪气,自命清高的人永远不缺。   待下面渐渐安静,李信又道:“下面本王再宣布几件事情。   其一,明朝灭亡有诸多因素,但不可否认,贪腐起了重要作用,我再次重申,以前的旧帐一笔勾销,今后,谁要敢伸手,必然法办,绝不姑息!   故此,都察院将改组为检察院,接收同级警察机构的卷宗向法院提起公诉,拥有羁押拘留权,并设立下属反贪局,专门暗察官员贿赂,大理寺则改组为法院,拥有审判权,警察局、检查院与法院专事司法,是为司法系统三驾马车,替代刑部,缺一不可,府县长官在改组完毕后不得再受理任何案件,大明律亦将择机修改。   其二,十三道御史不再称之为言官,今后在各省成立常驻机构,建立省府县级检察院,言官仅包括六部科道,废除风闻奏事,必须据实以闻!   其三,重设丞相,任期五年,最多可连任两届,本王在外领军作战时,政务委托给丞相,将来新朝建立之后,于适当时机,丞相由选举产生,不由皇帝任命,具体细则容后再议,目前我先任命史可法担任丞相,也欢迎有见地者向我直接上书。   其四,废除南直隶,南京六部,南京皇宫拆除,还地于民,设立江南布政使司,李仙风任布政使,主持建省,张全任江南省守备,与李仙风分执政军大权,另由高名衡暂任副丞相,将来河南收复之后,出任河南布政使。   其五,义男义女为明朝一大沉垢,名为父子母女,实为奴仆,本王在此规定,收养义男义女须报备当地派出所,义男义女享有财产继续权,有权于任何时刻要求分家,待遇等同于主家嫡系子女,按人数平均分配家产,如遇不公对待,可向当地派出所或警察机构报案,接案机构必须立案,限期侦破。   如有隐瞒不报者,当地警察机构须从严从重处置,倘若执法人员有违法违纪或与主家私自勾结者,从重从严处置,主家如对义男义女有人身伤害,一经核实,必须由警察机提请检察院逮捕立案,由检察院向法院提请公诉,法院必须从严从重判决!   其六,今后流刑,一律流往北美大陆,追随崇祯开垦拓荒。   其七,各部财务卷宗即刻交由本王亲卫封存,将来由财务总公司接管!   其八,部门职权将择机重新调整,我希望各位在调整之前,先静下心想一想,自己适合做什么,能做什么,可以向我上书毛遂自荐,有好的主意也可以直接来找我,但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不要对我使什么歪门邪道的手段,这样只会害了你自己。   其九,下诏孙传庭,调北京任兵部尚书!”   阶下议论纷纷,李信对朝庭改组迈出的步子相当大,关键是明朝的六部制度已经开始拖生产力的后腿了,但他暂时除了刑部,并没有改动其余五部的心思,毕竟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   废除刑部,则是因为司法制度的改革已经刻不容缓了,必须要单独剥离出来,营造一个相对公平的经商环境,而且将君权集中于一人,也是开历史的倒车,所以李信重设丞相,职权设置大约相当于现代的总理。   不片刻,太常寺少卿吴麟征拱手道:“摄政王大公无私,当是万民之福,只是义男义女牵涉广范,立刻取缔,是否操之过及?”   李信摆摆手道:“义男义女是明朝的老问题,大明律不允许蓄奴,禁止民间良人奴仆化,更不允许以人身买卖,私债准折从而压良为贱,即便是皇亲勋贵,也对蓄奴做了严格限制。   奈何人心欲壑难填,对于官僚、地主和大商贾,远不是一纸禁令就能禁止,通常以婚娶契约掩盖蓄奴事实,其构买奴婢的文契,皆不书为奴婢,而曰义男义女,两百年来,愈演愈烈,如不严厉打击,早晚境内遍地豪强,国家掌握丁口,未必多于大户之奴仆。   本王在扬州、南京之时,曾取缔人伢子,只是治标不治本,而今新旧朝交替,正是严令禁绝的最佳时机,如果现在不予理会,恐怕几十年,甚至十来年后,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说着,李信挥了挥手:“今天到此为止,大家请回罢,下一次的常朝,在皇极殿召开。”随即转身而去。   官员们兴奋讨论着,加薪、解决住房固然是新朝的福利,但是清除了百来人,尤其是对朝庭的改革,不仅意味着有位子空出来了,还会有更多的官位,凡是自负有些才能的,无不跃跃欲试! 第三二五章 海军陆战队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月票~~)   “皇爷,李司令召开常朝的大体内容,奴婢都记下来啦,请皇爷过目!”   魏清慧回到乾清宫,把一页写满了绢秀字迹的纸张呈给了崇祯。   这还是李信叫柳如是帮她整理的,否则以她那鬼鬼祟祟的行径,哪能记得那么完整?李信也不怕被崇祯了解,甚至他还期待,崇祯在北美立国之后,能够采用他的先进治国理念。   当然了,以朱家人的禀性,是不可能放权的。   崇祯仔细看着,除了设立丞相在他看来是取死之道,以及把司法权独立出来不屑一顾之外,其中的很多东西,是他想做而又做不到的,不由叹了口气,神色感慨之极。   而李信在回了府之后,李仙风就迫不及待问道:“摄政王,您召孙传庭入京,他未必肯来,或还会联结郑芝龙、刘泽清、高杰、左良玉、黄得功及刘良佐勤王,摄政王不得不防啊!”   在李仙风的眼里,李信举世皆敌,除了他提到的这几人,还有李自成、满清、张献忠,乃至于仍盘踞在英霍山区的革左残部。   之所以这些势力没有联手攻击李信他,一来彼此之间本身就矛盾重重,二来李信两败清军,除了实力让人忌惮,也拥有抗清的大义,等闲不好对他动手。   但是孙传庭不是傻子,李信叫他来北京担任兵部尚书,他就得丢掉兵权,从此任李信宰割,孙传庭能愿意么?   很可能会秘密联结多方势力,打出清君侧的旗号,发兵相向。   事实上李信的地盘并不大,大概涵盖了南京周边、安徽东南、江苏苏北、山东全省与河北、北京一带,在战略上无险可守。   李信摆摆手道:“刘良佐等人,不过是丧家之犬罢了,不足为虑,李自成要与满清争夺山西,腾不出手,张献忠胸无大志,占了四川,关起门来,据地称王还来不及,哪会主动来攻我?唯一可虑的,是孙传庭与郑芝龙勾结,不过孙传庭此人老奸巨滑,决不会当出头鸟来撩拨我,多半会百般推托,不用担心。   再退一步说,局势真往最坏的方向发展,这几方纵要结盟,也必然各怀鬼胎,不经过一番合纵连横,各种交换是不可能向我出兵,我替他们估算了下,最少也要一两年的时间才有望达成,因而时间站在我们一方,每过一刻,我们就强大一分,一些跳梁小丑,何惧之有。”   “摄政王高见!”   李仙风想了想,确实如此,拱手赞道。   李信又和李仙风谈起了在南京的施政要点,很快的,大半个时辰一晃而过。   “总司令,陈永福求见。”   这时,黄海在外唤道。   “哦?请他进来!”   李信伸手示意。   “得令!”   黄海施礼离去。   李仙风也站起来道:“摄政王,那老夫就告辞了,近日会尽快赶往南京!”   “李抚台好走!”   李信把李仙风送出门外,不片刻,陈永福迈入屋内,拱手施礼:“参见摄政王!”   “诶~~”   李信摆了摆手:“军中还叫我总司令!”   “参见总司令!”   陈永福重新施礼。   李信让陈永福坐下,便笑道:“这段日子过的如何?”   “这……”   陈永福挠了挠后脑壳,吞吞吐吐道:“弟兄们都说,成了荡寇军,待遇比原来好多了,虽然训练也比以往刻苦,但大伙儿都劲头十足,渴盼为总司令立功,因此……这段时间,骨头闲的都快散架啦!”   在对清军的战斗中,李信没有让陈永福参战,陈营战士看着别人因功晋职,或者组织蒙眼摸妻,抱得如花美眷,能不心痒痒么?   对于陈永福的任用,李信还是很慎重的,没有把随陈永福来的两千余人编入自己的序列,而是给了个独立旅的番号。   什么是独立旅?   就是独立于主力部队之外的非嫡系编制,用现代话说,是杂牌军。   当然了,李信不会真把陈永福当杂牌军打发,好歹陈永福是第一个带兵来投的,有标杆效应,不适合收编,于是今天把陈永福叫了过来。   李信问道:“陈将军,我想把你的部队改编为海军陆战队,你看如何?”   “海军陆战队?”   陈永福满脸不解。   李信点点头道:“海军陆战队通常与海军配合作战,却又独立于海军,主要用于抢占滩头阵地的登陆作战。”   陈永福面色阴晴不定,一副想说话,却又不敢说的模样。   李信笑道:“有话但讲无妨。”   “那……那末将就直言了!”   陈永福猛一咬牙道:“弟兄们本来就觉得在军中白吃白喝,什么都不干,有愧于总司令,这海军陆战队……一看就是没什么仗打的悠闲军种,陈某实在想不明白,过江过河直接拿炮轰过去就是了,要什么登陆作战?”   “哈哈哈哈~~”   李信仰天大笑起来。   陈永福一脸懵逼的看着李信。   好一会儿,李信笑毕才道:“陈将军啊,我就知道你会这么想,若放在以前,就中原这么一块巴掌大的地方,大家关起门来打,海军陆战队确实没太大的用,但今后,我军必须与世界列强争锋,拿什么争锋?陆军肯定不行,必须是海军,登陆作战将非常频繁,用到海军陆战队的地方会非常多,现在就有一块硬骨头让你啃,你敢不敢啃?”   “敢!”   陈永福一口咬定。   “好!”   李信叫了声好:“过一阵子,我将以海军和海军陆战队攻打觉华岛,再攻占宁远,以大海和海军为依托,逐步打开我军在辽东的局面,并且砍伐森林,打造海船,你先回去,把战士们摸个底,凡是老弱病残,或者晕船者,必须淘汰,人数暂定为五千,缺额从漕丁中招蓦,我再配几个前锋营的精锐给你,协助你搭建海军陆战的框架,要求半年之内,必须成军!”   觉华岛距离宁远仅二十里左右,是吴三桂占据宁远时的屯粮处所,呈葫芦型,方圆二十来里,又有磨盘岛、张山岛与阎山岛三个副岛拱卫。   如能夺取觉华岛,宁远城将直面于海军的炮火之下,可以用重炮轰击城池,宁远必破,实际上辽东的很多地方都可以使用海军攻打,李信可不会在陆地上和满清一分一寸的争夺地盘。   “得令!”   陈永福满脸振奋的施礼。   李信微微一笑:“你的任务很紧,只有半年,一应钱粮物资作出预算之后先拿来给我看,再向后勤部申请,倘若今次作战顺利,将来还会扩大海军陆战队的规模,用于对台湾,菲律宾和马六甲的作战,你去准备吧。”   “得令!”   陈永福重重一拱手,转身离去。 第三二六章 晋商   陈永福离去之后,李信下令,让慧梅和慧英来京,北京明报总社的筹建发行需要她们打理,又让周菡火速调拨好手过来,搭建财务总公司北京总部,顺道把寇白门的弟弟带过来。   至于周菡和红娘子,因肚子大了,不便远行,只能生过孩子再来。   最后李信让张鼐于半年之内带兵三万来京。   看着李信忙碌了大半天终于清闲下来,柳如是心疼的倒了杯温茶,递过去道:“李公子,喝点水吧。”   李信点了点头,抿了口茶,半眯起了眼睛。   柳如是美眸中柔情一闪,绕到后面,替李信捏起了肩膀,那手指柔柔腻腻,轻重适中,再有阵阵淡雅的幽香袭来,李信舒服的哼出了声。   ‘这家伙!’   柳如是暗啐。   李信却是突然问道:“柳姑娘,我想用钱谦益,你说让他做什么官好?”   “啊?”   柳如是惊呼一声,神色有些不大自然,毕竟不管怎么说,钱谦益是她的前任啊,她也曾对钱谦益动过心。   李信淡淡道:“柳姑娘不必多想,你和钱谦益的事我都知道,发乎于情,止乎于礼,这没什么,谁说一个女人一辈子就要守着一个男人,当相处成为一种折磨的时候,还不如及早分开。   唐宋之前,女子可以离婚再嫁,但从本朝开始,女子被三从四德约束,这无疑是历史的倒退,早晚我会改回来,提到钱谦益你没必要不自在,他只是你生命中的过客,是你人生的一段旅程。”   柳如是心都要醉了,李信这话,说进了她的心坎,这不正是她最为渴望的男女关系么。   “柳姑娘?”   见柳如是的手指不动了,李信轻唤了声。   “啊?”   柳如是猛晃了晃脑袋,俏面浮上了一抹鲜艳的潮红,才回过神来,一边按着,一边道:“牧斋兄没什么大志,人也有些刻板,这正是他早年朝堂不顺的原因,但是凭着他的地位,你想要用他,至少要给个堂官,六部里,刑部没有了,吏、户、兵、工又职责重大,以他的性子干不来,所以……唯有礼部堂官才适合他。”   “嗯~~”   李信点点头道:“柳如娘言之有理,待会儿帮我拟一份诏书,调钱谦益进京,任礼部尚书。”   柳如是讶道:“牧斋兄并不认同你的作法,他不怕他任了礼部尚会坏你的事?”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李信神秘的笑了笑。   钱谦益对于李信来说,仍有价值,钱谦益曾被逼写过《大义觉迷录》,在世人眼里,就是李信的人,也属于离经叛道那一类,由钱谦益任礼部尚书,比他自己更适合反程朱理学,推行唯物辩证法。   至于钱谦益来不来的问题,李信不担心,他就不怕真来一次水太凉?   钱谦益这种性格很容易被拿捏,李信以死相胁,包保钱谦益服服贴贴。   当然了,水太凉的事情,李信不敢告诉柳如是,他相信钱谦益也没脸在柳如是面前提及。   “黄海!”   李信向外唤道。   “末将在!”   黄海出现在门口,抱拳施礼。   李信吩咐道:“着人去一趟山西会馆,叫王登库、靳良玉、范永斗、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与黄云发,五日之内来京见我,否则对山西会馆以汉奸论处,另着吴孟明看住西山会馆,只许进,不许出!”   “得令!”   黄海神色一肃,施礼离去。   他知道李信要动刀了!   ……   三日后,张家口!   张家口俗称东口,与晋蒙交界处的西口,又称杀胡口(清朝改名杀虎口),并列为对蒙古的两大贸易口岸,晋商几乎把持了对蒙贸易。   说起晋商,就不得不提到九边与盐引,开中法规定,商人把粮食和其他军需物资运到边境,用军队给出的收据,和官府换取换盐引,这既解决了军需物资供应,老百姓也不用背着粮食千里迢迢服役,商人又获了利,可谓一举三得。   正是由于开中法的推行,土地贫瘠,竭丰年而不足食的山西人,踏上了走西口的商路,在西口以东,另一个重要的通商要地便是张家口。   虽然叶湛推行的折色法与李信废除盐引在一定程度上打击了晋商,但晋商仍有近水楼台先得月的优势,牢牢把持着对满蒙的贸易。   李信提到的范永斗,是晋商之首,常年盘踞在张家口,其余七人与范永斗,在清军入关之后,合称满清八大皇商。   早在明朝初年,范家就在张家口和蒙古做生意,历七代,传至范永斗时,已成了张家口对满蒙贸易的最大汉商,时人称其贾于边城,以信义著。   努尔哈赤素来善待晋商,到了范永斗这一代,范家已经和满清的利益捆绑到了一起,铁器、火药、火枪、军事情报源源不绝的从关内,经晋商,输往关外,满清也越发的倚重晋商。   根据史料记载,满清所需的全部火药、八成粮食和超过六成的金属由晋商提供,甚至京畿情报,细致到每个关口的守将姓名、士兵数量和装备清单,晋商都可以提供。   这简直是细极思恐了。   皇太极曾在宁远战败之后说过,他不畏惧袁崇焕,最担心的是明朝边防严查商人越境,生怕晋商彻底中断交易,这关乎到满洲的生死存亡,就在崇祯下令封锁边关之后,范永斗和其余七家晋商依然坐镇张家口,向后金转运物资,史载:与辽左通货财,久著信义。   后满洲数度入寇,掠得大批财货人口,不再完全依赖于晋商,但晋商的重要性依然存在。   李信让范永斗等人回来,是给他们一个回头是岸的机会,只要愿意与满蒙割断联系,他可以即往不究,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张家口距离北京有五百里,而荡寇军兵力不足,只能勉强守着北京,没法进取,连居庸关都没控制,更别说把手伸到张家口,否则早就带兵杀到张家口,把八大晋商抄家灭族了。   这日,范永斗收到了北京山西会馆的紧急来书,在张家口自家豪宅里,约见王登库、靳良玉、王大宇、梁嘉宾、田生兰、翟堂与黄云发等七大晋商。   “大哥找我们来,是什么事?”   范永斗年龄最大,家业最大,在晋商中被尊为大哥。   身着旗装的丫鬟刚刚上了茶,并给各人点上烟,性急的王大宇率先问道。   “你们先看看吧。”   范永斗把山西会馆的急信传递过去。   七人相继传看,屋内的气氛陡然凝重起来。   “诸位以为如何?要不要去北京?”   范永斗向下问道。   席间默不作声,每个人都哼哧哼哧的抽着烟,很快,屋子里烟雾燎绕。   李信的要求,形同于最后通碟,要么回归汉人怀抱,免得大清被灭之后不得好死,原本晋商从来不担心大清灭亡的问题,但是多尔衮挟十九万大军进攻北京,死伤达七万之多,吃了自努尔哈赤建国以来最大的一场败仗,晋商就不能没点想法了,至少会反思与满清是不是走的太近?   做生意的唯利是图,通常会为自己留点退路   可是李信的意思传达的很清楚,与满蒙断绝往来,撤回北京,那么,不能与满蒙做交易,损失的巨额利润谁来填补?更何况李信的力量只在北京周边,没法接应他们,凭他们自己的力量,要想在满蒙的眼皮子底下,把巨额家产运回北京也难如登天。   范永斗不急不忙,跷着二郎腿,背靠着太师椅,半眯着眼睛叭达叭达抽烟,品着烟草的香气,好一会儿,才磕了磕烟锅,有丫鬟会意的接过,倒去烟灰,重新装上烟丝,点燃递回去之后,才慢悠悠道:“据我得知,摄政王爷以英王爷为先锋,率耿仲明与吴三桂,约五万兵力,向大同急速奔去,料想不久,夺取大同的消息当会传来。” 第三二七章 对抗到底   (谢谢好友书友20190105213955831的一张月票~~)   “哦?”   席中讶声四起。   多尔衮领军出了居庸关之后的行踪虽然站在李信的角度不难猜测,但是他有穿越者这个最大的金手指啊,可以根据多尔衮的性格和平常的行为推测他的行踪,而别人不行,哪怕李自成都猜不到清军会去袭取山西,因此清军攻打山西,被列为了最高机密。   范永斗满意的看着下面,待得讶声渐止,才道:“诸位,闯逆在山西毫无根基,大清以重兵压境,夺取山西不在话下,即便摄政王一时不察,没能攻下北京,但取了山西,再取河南,迂回包抄北京,夺取中原天下把握反而更大些,而那李信虽侥幸占了北京,却四面受敌,老夫料他一两年之内,必将退回江淮,再无所作为,还望诸位莫要被他吓着,一心一意跟随大清,将来大清皇帝与摄政王爷,必不薄待我等!”   这话一出,众人纷纷称是。   毕竟李信虽然战无不捷,连战连胜,但他崛起的时间短,才几年,很多人对他不了解,而大清已经是第三代君主了,花了几十年时间,一步一个脚印走到现在,脉络清晰,给人一种根基稳固的错觉。   尤其是晋商,从努尔哈赤时代就为大清服务,对大清的了解异常深刻,一场败仗,并不是灭顶之灾,大清的根基未损,几大名将未失,在心目中,他们仍然倾向于大清。   而且多尔衮素有睿智之名,他们相信多尔衮能顺利取下山西,包抄李信!   不过靳良玉仍是问道:“大哥,咱们要是不回北京,恐怕山西会馆会被立刻查封,那李信也会严令禁止边贸,荡寇军可不是明军,明军基本上被咱们渗透了,但荡寇军未必吃咱们这套,倘若没有物资运送出来,摄政王只怕……时间久了,会心生不耐啊!”   范永久冷笑道:“倘若我们不能根据信上的日期在五日之内赶回,那姓李的必然会查抄会馆,也肯定会禁边贸,但是诸位,这已经是第三天了,除非我们立刻就走,马不停蹄的奔波,才有可能回到北京,那我们的家业怎么办?那姓李的根本就不想我们回来,是要把我们斩尽杀绝啊!   至于门路,咱们可以先派人打探情况,老夫就不信,天下有谁能挡得住钱财的诱惑!”   “哈!”   梁嘉宾哈的一笑:“无非是多使些银子罢了。”   田生兰则是问道:“那咱们留在山西会馆的那些人,怎么办?”   范永久叹了口气:“自求多福罢,好在我们八家的嫡系族人都在张家口,那姓李的手伸不过来,对了,咱们再筹措一批粮草,给摄政王爷送去!”   “嗯~~”   众人纷纷点头,既然选择了与李信决裂,那多尔衮的大腿反而要抱的更紧了。   在信送出的第六日清晨,李信刚刚起床,黄海就来报:“总司令,那八大晋商一个都没回来。”   李信点点头道:“早料到如此,传令给吴孟明,叫他派人去山西会馆抓人,所有人等,一概严格审问,但凡有违背崇祯禁边令,向塞外运送粮食、兵器、火药等物资者,不分主从,一律判处流刑,在流放北美之前,劳动改造,会馆充公,里面的丫鬟等女眷,就许配给有功将士罢。”   “得令!”   黄海施礼离去。   李信又向柳如是道:“帮我拟诏,禁绝对满蒙贸易,不教一粒米,一个针头送出塞外,凡有违令者,流三族,优先送达扬州!”   “嗯!”   柳如是点了点头,坐下书写。   得益于李信对驿站的恢复,第四天,李信禁绝对满蒙贸易的诏书就送到了扬州盐商手上,尤其是晋商,在扬州的晋商与那八大皇商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接到诏书之后,扬州城建总经理梁成道召集张远山、郭有财,申泰铭与张载堉等山陕商人密议半日,向李信上表请罪,并痛斥八大皇商的卖国求荣行为,愿与之割断一切联系,并承诺决不从他们手上,留出一粒盐,一颗粮食往关外。   有这结果,李信并不意外,毕竟山陕盐商已经在扬州定居多年了,连口音都渐趋于扬州本地话,与山西的联系除了籍贯,就是远的不能再远的远房亲戚。   况且他们的利益与李信充分交缠在了一起,在房地产行业中越陷越深,以往看在同乡之谊,再有些利润,可以为八大皇商提供些货物,但是李信的禁令下来了,孰轻孰重他们还是分的轻的,立刻就斩断了与八大皇商的联系,甚至八大皇商派驻在扬州的联络人员,也被他们捆绑起来,扭送给了史可法。   断的可谓彻底之极。   另孙传庭果如李信所料,并未前来赴任,事实上李信也不指望孙传庭真能来北京当兵部尚书,他的主要目地还是打草惊蛇。   如果孙传庭在杭州站稳了阵脚,会好言相应,然后找借口拖延上时日,待他联系的大差不差,就会打起清君侧的旗帜,号召天下讨伐自己。   但是孙传庭只以身体有恙为由,辞去兵部尚书一职,足够的低调,说明杭州内部还是有反对声浪,孙传庭并未取得对杭州的绝对控制。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不停的有各种官员登门拜访李信,讲诉自己的宏图大策,虽然多数都是迂腐之见,亏亏其谈,甚至还有些人一根筋,抱着自己的观点不放手,但李信仍保持着足够的耐心倾听。   渐渐地,他吃不消了!   与此同时,随着李信严办义男义女,陆陆续续,一些青年男女被从官员、商贾和富户家里赶了出来,李信知道吴孟明手下留情了,并没有从严办理,不过这也是他的本意,仅为刹住蓄奴的风气,释放出更多的人口,并不是真要抄家。   毕竟抄家这种事情,还是少做为好。   半个月之后,史可法来了,李信不顾史可法风尘仆仆,单独接见了史可法,把政事移交过去,并赐下田皇亲的宅子作为丞相府。   幸亏史可法了解李信的为人,要不然说什么也不敢当这个丞相,毕竟大明自李善长之后就没有丞相了,关键就是相权与君权有着不可调和的矛盾,当丞相的,几乎都是不得好死。   虽然史可法接受了丞相的任命,但他清贫惯了,对田皇亲的宅子推辞不就,他家就四号人,加上老仆,不超过十人,那么大的宅子没法打理,于是李信把崇祯表哥刘元炳的宅子改赐给了史可法。   刘元炳是候,宅子规模小一些,但也有好几亩。   史可法还嫌大,史母劝道:“这也是司令爷的一番心意,你就收着吧,娘知道你不贪不拿,怕是住不起,但司令爷不是涨薪俸了么?你就安心住着吧。”   史妻也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妾嫁给相公这么多年,都未给相公诞下血脉,偏生相公不离不弃,实是心中有愧,相公还是纳几房妾吧,争取让史家有后,妾也不至于成为史家的罪人。”   史母眉开眼笑道:“这宅子足够宽敞,多纳几房,也能住得下!”   史可法无奈应下。   另和史可法一起来的,还有钱谦益,慧梅、慧英、李兰芝和寇白门的弟弟寇松,彩衣彩裳暂时留在南京,在红娘子与周蒸生过孩子后,再一起赴京。   李信任命钱谦益为礼部尚书,钱谦益也知道了柳如是和李信混在了一起,面对着这个夺他所家,辱他所学的男人,他却恨不起来。   正如一句俗话,他与李信的差距只能仰望其背影,这样的恨有意义么?真不如老老实实,心平气和的为李信办事,对他,对他的家族,都有好处。   钱谦益本来就不是多坚强的人,暗叹一声,接受了命运的安排。   其实钱谦益在历史上虽然有水太凉这个污点,但是生死事大,单单为此指责他是没有意义的,毕竟剃发易服的不是他一人,而且降了清后,他心中有愧,曾多次暗助义军反清复明。 第三二八章 福利彩票   (谢谢好友夏末,秋至。的月票~~)   把钱谦益安置好之后,天色渐渐黑了,李信归心似箭,立刻回府,他已经很久没见到慧英了,上去就是一个热烈的拥抱,足足旋了三圈,在慧英的尖叫声中,才把慧英放了下来。   慧英被转的头晕脑胀,但内心是异常欢喜的,红着脸轻捶了下李信:“这么多人看着呢!”   来之前,慧英一直担心李信会不会移情别恋,她虽然是一等一的美人儿,可是和柳如是、寇白门、卞玉京、顾横波与李香君相比,还是稍逊一筹,她有自知之明,不过从李信的表现来看,这份担心显然多余。   “怕什么,又不是外人!”   李信放下了慧英,却仍是依依不舍的牵着慧英的手。   说起来,慧英是他主动撩拨上手的,这个女孩子直来直往,娇憨可爱,李信也越来越喜欢她了。   ‘哎~~’   慧梅看着慧英和李信的亲昵模样,不禁幽幽叹了口气,美眸中闪现出一抹羡慕之色。   她嫁给了张鼐,张鼐对她也很好,并兑现承诺,绝不纳妾,夫妻二人相敬如宾,这是古人眼里最幸福的婚姻,按理说,得夫如此,人生何求?   只是在与李信接触过后,她总觉得自己的婚姻平静如一潭死水,缺了点什么。   有时她会感慨命运不公,如果当初李自成没把她嫁给袁时中,那她也是处子之身呢,或有机会与李信在一起,但她破了身,在李信面前自惭形愧,不敢表露出心意,只能按李信的安排,嫁给张鼐。   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吧!   慧梅苦笑着摇了摇头。   “姐夫!”   和寇白门说着话的寇松一直留意李信,见到李信终于与慧英说完了绵绵情话,就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腆着脸问好。   李信打量着寇松,十七八岁的年纪,比寇白门小一两岁,皮肤白净,眼神闪闪烁烁,虽然笑着打招呼,却不敢对视自己,天然带有一种小人物的卑微,还有着油滑市侩。   而且和寇白门不是太象,这也好理解,毕竟不是一个爹生的。   “看着我!”   李信沉声道。   “噢!”   寇松本能的挠了挠后脑壳。   李信立刻喝住:“不要挠后脑壳!”   寇松吓的一个哆嗦。   李信又喝道:“看着我!”   谁都不明白李信是怎么回事,包括寇白门,也是抬起俏面,目现询问之色。   寇松畏畏缩缩的看向李信,别看他在寇白门面前一再的要求引见给李信,但真人当面,他就蔫了。   寇家是倡门,社会的最低层,平时待人接客,寇松总是点头哈腰,陪着笑脸,不敢直视,甚至开赌场的都能欺负他,而李信是什么人?   大明摄政王!   如今的大明之主,未来的新朝皇帝,他平时迎来送往,点头哈腰的宾客与李信的身份根本不能比,哪怕他是寇白门的弟弟,李信的小舅子,也不敢造次。   李信瞪着寇松,骂道:“你是不是男人?连看我都不敢,难道我还能要了你的命?腰直起来,胸挺起来,头昂起来,我是大明之主,你这熊样除了丢我的脸,还会做什么?再给你三息时间,否则立刻给我滚回南京!”   一听只有三息的时间,寇松急了,猛的眼睛一瞪,又狂吸一口气,强行站直,一动不动的瞪着李信!   “哈哈~~”   李信哈哈一笑:“记住,以后就得这样,京城可不是寻常地方,过一阵子,我有重任委托你,你代表我出去办事,气势稍弱点,就会被人揪住辫子,各种手段并出,能把你活活玩死,你是我的小舅子,只要你不违法犯纪,没人能拿你如何,我不希望那二十万两银子的事情再来一次!”   寇白门明白了李信的意思,也确实,京城别的不多,就是官多,当官的十个有九个都是老油子,水比南京深多了,这些人讲话一套一套,隐藏着大大小小的陷阱,稍有不慎,就会中招。   比如宫里的王瑞芬和窦美仪,有事没事会来府上拜访,当然了,不是拜访李信,而是府里的女眷,明着拉家常,实则是套话,不愧是宫里的,套话的水平,连她们这类周旋于男人间的花魁都远远不如。   这还只是宫女,换了娘娘,套路水平更不敢想。   李信是担心寇松不谙世事,被人套路,虽然惹了麻烦他能摆平,但是他身为摄政王,崇祯还在后面的宫殿里蹲着,他必须谨严慎行,不能被人抓住一点辫子。   换了别人,恐怕早把崇祯废了,封到偏远的地方当个王,看押两年,再一杯鸩酒了结崇祯的性命,不过李信做不出来,就冲着崇祯肯自尽殒国,足以抵销犯下的诸多错误,这样的皇帝,值得尊重。   柳如是也对李信的良苦用心暗暗点头,笑道:“阿松,你姐夫可是一片好意,还不赶紧谢过。”   顾横波含着丝丝酸意,跟着道:“阿松啊,你不仅有一个好姐夫,还有一个好姐姐呢,你得连你的姐姐一起谢了才行。”   这话的意思要反着理解,寇白门幸亏有个弟弟,能帮李信做事,反过来巩固她的地位,而顾横波没有家人帮助,只能以色娱人,若干年后,当她色相松弛之时,晚景会无比凄凉。   当初顾横波身为秦淮河六大花魅之一,委身于陈贞慧,却苦求一个妾的名位而不可得,再联系到今日说的这些话,听者,尤其是卞玉京、柳如是和李香君,心里都有些悲凉。   一见气氛有些不对,寇白门狠狠瞪了寇松一眼。   寇松也算机灵,连忙施礼:“多谢姐夫点拨,也多谢姐姐这些年来的教养之恩。”   “嗯~~”   寇白门点头笑道:“亏你还有些良心,好啦,时候不早了,进屋吃饭吧。”   晚餐异常丰盛,除了李信与寇松,一屋子全是女人,看着无比养眼,只是多出个寇松总是不大协调,李信又不禁瞥了眼李兰芝。   李兰芝被他掠来的时候,是十二岁,至今已有四年,正是年方十六,花苞初放之时,相貌没有继承李自成的瓦脸,与高桂英较为相似,也算个不大不小的美人儿。   寇松年龄比李兰芝稍大一些,这倒是让李信有了想法。   最初李信确有纳李兰芝为妾的意思,但是随着与高桂英的感情日渐深厚,这份心思渐渐淡了,毕竟这种事情,形同于对高桂英的羞侮。   而且冥冥中,他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预感,只要他敢纳李兰芝为妾,怕是会大祸临头,甚至灰飞烟灭都有可能。   李信暗暗盘算起了撮合李兰芝和寇松的事情,肥水不落外人田嘛,优质女性,还是在自己人内部消化为好。   寇松则是多喝了几杯,人有些迷糊涂,借着酒劲,向李信举杯道:“姐夫,我告诉你啊,在南京的时候,我知道了你是我姐夫,我就兴奋的整晚睡不着,总想着出来帮姐夫做事,这不,机会来了,姐夫不嫌弃我的出身,我感激,来,我敬姐夫一杯!”   说着,就先干为敬!   寇白门听着这浑话,脸都红了。   李信摆了摆手,示意无妨,与寇松虚碰一下,一口饮尽。   寇松一看李信与自己碰杯,顿时酒壮人胆,问道:“姐夫,您打算让我做什么?”   这也是所有人都好奇的,寇松只是个小混混,一个小混混能干什么,换了旁人,说不定会给寇松随便安排个肥差,干好干差无所谓,但李信不是这种人。   李信略一沉吟,笑道:“既然你问起了,我先简要的说一说,我打算设立福利彩票中心,简称福彩中心,面向老百姓发行即开型彩票,当场刮奖,以彩票发行数额的两到三成作为奖金,分成不同的档次,刮中者,当场兑奖,收入主要用于救济贫民,所以称为福利彩票,我打算让你负责这一块,你可有信心?” 第三二九章 高桂英有了   “福彩中心?”   听了这话,寇松顿时酒醒了,一脸懵逼。   其实不仅仅是他,别人也面面相觑。   李信淡然道:“寇松,你可别小看福彩中心,这就是无本万利的生意,毕竟人都有赌性,贪性,也有不劳而获的惰性,看到别人中了大奖,你会不会手痒?自己摸几张,说不定也能中个奖。   现在只是刚开始,将来规模做大,各个重要城市都可以由福彩中心发行彩票,你想想,能赚多少钱?所付出的,只是回馈给彩民的两到三成,这还是他们自己的钱,我们真正需要付出的,只是一丁点的印刷成本与人员组织费用。”   也确实,天底下的生意,没有比发行彩票更来钱了,当然了,以目前的技术水平,还没法搞大乐透、双色球之类的巨型彩,只能发行即开型刮刮彩,可这也是不得了。   上世纪八九十年代,刮刮彩风縻全国,卖彩票的棚子挤的人山人海。   “我愿意!”   寇松猛点头。   柳如是也笑道:“李公子,都说你捞钱的手段鬼神莫测,今天我是见识到了,这彩票呀,说到底就是赚的人性钱,交的智商税,只是大家都看到彩票赚钱,都学着发行,那岂不是乱了套?”   智商税是李信在一次聊天中随口说出的,柳如是越品越有味道,就时常挂嘴边了。   李信摆摆手道:“我们是朝庭,自然有特权,待彩票中心成立之后,我会下令禁止民间与各级官府发行彩票,福彩中心是彩票的唯一发行方,但有违禁者,首犯斩,从犯流,我倒要看看,谁敢往刀口上撞。”   高桂英哼道:“这人要是犯起浑来,八匹马都拉不住,怕是要狠杀一批才行……”   正说着,高桂英突然面色一变,呕呕,弯下腰干呕起来。   “娘!”   李兰芝连忙扶住高桂英。   就看到高桂英满脸痛苦,却又光呕不吐,面孔都惨白一片,李信快步走过去,紧紧盯着高桂英。   众女也是惊讶的看着高桂英,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   好一会儿,高桂英呕吐渐止,扶着桌子,喘着粗气,但神色,居然带着一丝激动和欣喜。   “桂英姐,你是不是……有了?”   李香君不敢置信的问道。   她素来很少说话,今次能主动开口发问,显然被高桂英惊住了。   “我……”   高桂英秀眉一拧,不确定道:“按理说是不应该,生下兰芝没多久,我受过伤,就再也没有生育过,也许只是肠胃不好,想多了吧?”   “那可不一定!”   卞玉京问道:“桂英姐,你以前可有看过大夫?”   高桂英摇了摇头:“闯军条件艰苦,缺医少药,哪有什么高明的大夫,就算偶尔抓来一个两个,也吓的象什么一样,大病说成小病,小病说成没病,他们的话,我根本不信。”   “这不就得了?”   卞玉京笑道:“也许大夫并没有说错呢,桂英姐的身体呀,本来就没问题。”   高桂英不由心中一动!   她早年嫁给李自成之后,就与李自成带着山寨人马投了不沾泥,转战于陕北,那时的义军相当弱小,数度被朝庭围攻,汲汲可危,生过李兰芝才一两个月,她就不得不操刀上阵,在一次战斗中,小腹就中了一箭,养了几个月,之后在一年内陆陆续续与李自成圆了几次房,肚子并没有动静。   再往后,随着李自成的地位越来越高,掠来的女人也越来越多,从此不再碰她,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在委身于李信之前,高桂英至少有十年没被男人沾过。   她曾对李信说过自己不能生育,但回想着往事,这或许是自以为是,在那十来年间,除了李自成,她没法找别的男人试一下自己是否真的不孕,与李自成那屈指可数的数次,也说明不了什么。   顾横波心里无比妒忌,她实在想不明白,高桂英这种老女人有什么好的,不过表面上还是笑道:“我听人说呀,好心情是治病的良药,就算桂英姐的身子骨有些问题,但李公子宠爱桂英姐,桂英姐的心情哪能不好,身体也跟着慢慢调理了回来,所以最大的功臣,可是李公子呢!”   “李公子!”   高桂英猛抬起头来。   李信拉着高桂英的手道:“不管怎么说,这段时间你呆在家里好好休息,骑兵的事暂时别操心了,我安排别人来带。”   “呜呜呜~~”   高桂英扑入李信怀里,失声痛哭,流下了欢喜的泪水。   “好了好了,别哭,你是高龄产妇,最忌情绪波动,哭伤了身子看你有的后悔!”   李信拍打着高桂英的后背,柔声劝道。   高桂英的哭声嘎然而止,眼睛红红的,一副后怕的模样,却又瞥了眼李兰芝,欲言又止。   “好!”   李信明白高桂英的意思,这是仗着孕妇来逼自己啊,不过他已经有了想法,于是点点头道:“我答应你,从此之后不再打兰芝的主意。”   “哼!记着你说的话!”   高桂英得意的哼了声。   李兰芝心头的一块大石也陡然移开,现出了如释重负之色。   李信转回头道:“兰芝,我打算让你去做寇松的副手,你看如何?”   “我……我还在弄着蚕呢。”   李兰芝期期艾艾道。   李信摆了摆手:“这玩意儿没个十年八年休想弄出来,教给别人就可以了,这几天你先和寇松在北京城里转转,熟悉下环境,五日之后,开始筹备,征召合适的人手,因福彩事关巨额金银,在招人方面一定要谨慎,我可不想弄什么丑闻出来,争取在年前开奖!”   “嗯~~”   李兰芝看了眼寇松,与寇松双双应下。   高桂英似有所察,眸光闪动,不着痕迹打量了下寇松,秀眉略微拧了拧。   这小子?   她不大满意。   哪怕她是马贼出身,也对娼门出身的寇松有些成见,这姓李的是把自家的闺女往火坑里推啊。   就在她要说些什么的时候,李信已拐住她,笑道:“桂英姐,从现在开始,你的任务是安心养胎,明天我再叫个大夫过来给你确认下,其他你什么事都别管了,来,我送你回去,你要是没吃饱,我给你专门配一副孕妇套餐,过会儿叫人给你送来。”   高桂英没好气的瞪了李信一眼,被搀着向后走,没多久,就忍不住道:“你什么意思,看不得兰芝好是吧?”   李信耐心道:“我怎么看不得兰芝好?兰芝虽然不是我生的,却是你生的,我把她当自家妹妹看待,她这年龄,也该谈婚论嫁了吧?   我知道,你是嫌寇松娼门出身,可咱们家又不是什么巨室豪门,哪里要讲究,正如我不嫌弃阿湄出身低,你也不应该嫌弃寇松,你该不是因为兰芝有个当皇帝的爸爸,就瞧不起寇松吧?”   高桂英被这一通抢白呛的无话可说,俏面现出了愤愤之色,好一会儿,才道:“那小子贼眉鼠眼,看着就不利索。”   李信呵呵笑道:“桂英姐,你是动刀动枪习惯了,瞧不上寻常的小子,可是咱们替他们把江山打下来,他们还要动刀动枪做什么,再说我看寇松可不是贼眉鼠眼,而是浑身透着股机灵劲,这小子,好好培养,足以担当大任,行了,你要相信我的眼光,你看我撮合了双喜和慧剑,没问题吧?”   高桂英还不死心道:“那……那辈份不是乱了套么?”   “诶?我说桂英姐,你高家也不是什么大儒,怎么计较起辈份了?各交各的,不就得了?”   李信斜眼看过去,不解道。   “兰芝要是毁在你手里,我可饶不了你!”   高桂英气愤的一肘子捅在了李信的胳膊上。   李信甘之如饴,托起高桂英的后腰,嘿嘿一笑:“走慢点,走慢点,小心走!”   “还不知道有没有呢,你紧张什么?”   高桂嗔怪的扭了扭腰,心里却是浸满了幸福! 第三三零章 冬季出兵   (谢谢好友一剑疯魔的月票~~)   转眼间,半年一晃而过,来到了十一月份,北京的秩序,已经基本安定下来,各部门开始有序的运作,与半年前相比,各类国企如春笋般破土而出,北京城郊,也多了许多大大小小的国有农场。   与南方不同,北京当地的粮食产量极低,即便种了粮,也不够吃,还是要从江南及江淮等粮食主产区运粮,因为除了土地特别肥沃的个别地块,大部分以种植经济作物,或杂粮为主。   如玉米、土豆、花生、山芋、果蔬、桑田等等。   虽然天气已经很冷了,但田间地头仍是一片忙碌。   很多贫民无比珍惜进入国有农场的机会,以前他们在京城靠打零工渡日,或者做些偷鸡摸狗的缺德事,饥一顿饱一顿,如今最起码可以得到温饱。   骆养性与吴孟明也不敢有歪心思,抓住这个机会,狠狠整治了一把北京的治安,无数帮派、黑恶势力被捣毁,对于小喽喽,一般是教育一顿,劳改几个月就释放了,而对于骨干份子,罪大恶极者召开公审大会,会后当场枪毙,一般般的则是判处流刑,先发配去挖掘维修水库,将来跟随崇祯流放北美。   这一手是李信和英国人学的,没有从英国本土流放出去的犯罪份子,就没有今日的五眼联盟,李信也想复制出一个五眼联盟。   北京老百姓真切的感受到了自李信执政以来的变化,不仅生活渐渐变好,治安也有了根本性的扭转,大姑娘小媳妇,走夜路再也不担心了。   而另一个重要的变化,是水质渐渐变好。   以往达官贵人从玉泉山取山泉水饮用,普通人只能喝有味道的地下水或河湖水,李信组织劳改犯修葺水库,涵养水源地,使得普通人也可以饮用到较为清澈的清水。   同时,因水泥和推广应用和北京正在逐步向外城扩长,建筑业和建材行业开始兴起,工作机会越来越多。   如今的北京,正展现出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千年古城,重新焕发了勃勃生机。   崇祯也被关了半年,这半年来,李信并未隔绝内外消息,每日发行的明报,会给宫里送上几份,他复国的心思渐渐淡了,他认识到,李信确实比他干的好,怀念他的人越来越少,要想复国,只能去北美,白手起家。   李信曾说过,帮他做人员培训,结果苦了那些皇亲国戚,包括不久前送来皇宫的福王父子,以及张鼐在山东捕获的诸王,这部分人需要学习农业、林业、手工业、纺织业、军械维修制造等多方面的科目。   光听科目的名称还不错,但问题是,都是实践课,没有理论课,也就是打发到农场或工厂里当学徒工,每日早出晚归,只给饭吃,没有薪水,苦不堪言。   这也是对于皇亲国戚的惩罚,前半辈子享福,后半辈子吃土。   这日,李信正报着两个孩子逗弄,一手一个,被他逗的嘎嘎笑着不停,这正是红娘子与周菡生的孩子,周菡生了个女孩,稍大些,取名李培茵,红娘子生的男孩,取名李培宗。   被李信夺舍的那个死鬼李信虽然是杞县大户,有自己的族谱与辈份排行,但李信直接忽略,他就是李家的一世祖,自己订了班辈排行,分别为培中宜端守成士景,暂定八字,后面由子孙后代续定。   大约在一个月前,红娘子与周菡带着孩子,还有彩衣彩裳来了北京。   高桂英的肚子已经很大了,寇白门也有了身孕,小腹微微隆起,二女看着李信带着两个孩子玩耍,目中现出了向往之色。   “总司令,小张爷来了,正在外屋等候。”   这时,一名女兵在外唤道。   “来,把孩子抱好。”   李信把孩子分别交还给红娘子与周菡,就带着柳如是匆匆赶向外厅。   “见过总司令!”   张鼐抱拳施礼。   “你来的正好!”   李信点点头道:“多尔衮和李闯的决战到了关键时刻,我打算把北京的防务交给你,我亲自带兵出居庸关,断多尔衮的归路。”   张鼐现出了紧张之色,期期艾艾,问不出口。   李自成曾夺过他的慧梅,他也为此背叛了李自成,却不代表他想着李自成去死,毕竟他是李自成收养的孤儿,李自成对他有教养之恩,在李自成的培养下,他张鼐才能奠定深厚的根基,一步步走到今天,他与李自成之间,只是相差一个义父义子的名份罢了。   明代以孝道治国,张鼐在内心深处,是把李自成当父亲的。   李信理解张鼐的焦急心态,笑着摆摆手道:“暂时你不用担心,清军虽强,但李自成也不是软柿子,更何况还有整个关中作为依托。   最初多尔衮靠奇袭,袭取了大同,好在李自成反应够快,率军赶赴太原,虽然在太原城下吃了场败仗,不过多尔衮也没有能力攻取太原,两方相持至今,已经有近四个月了。   眼见寒冬将至,清军的补给必受影响,这正是我军夺取察哈尔,断多尔衮退路的最佳时机,我任你为总督京营戎政,替我镇守北京,由顾炎武帮办军务。”   “得令!”   张鼐抱拳施礼,但气势不是太足。   李信微微一笑:“等我回来,你去收复河南!”   “多谢李公子!”   张鼐这才精神一振,猛的抱拳称谢。   他也想领军出去作战啊!   又向张鼐交待了些注意事项后,李信把陈永福找来,让他立即率军奔赴天津,乘船出海,攻打觉华岛。   ……   太原素有控带山河,踞天下之肩背,襟四塞之要冲,控五原之都邑的美称,到了明代,因晋王获封太原,太原城的规模大范围扩大,遂成为九边之首。   李自成正在太原晋王府内,浓眉紧拧。   他没想到,多尔衮从北京城下撤退之后,不引兵回沈阳,居然会来攻打山西,他留在大同的守军猝不及防,仅三日就兵败城破,之后清军连克朔州、析州,李自成得知消息,大惊失色,回西安登基都顾不上,立刻引兵入晋,好歹抢先一步进了太原城,拒清军于城下,接下来就是漫长的拉锯战。   多尔衮仿佛疯了般,狂攻不止,双方死伤累累。   刚开始李自成很不理解,但经过多方打探,总算清楚了多尔衮为何会倾尽全力攻打山西。   因为多尔衮若退回沈阳,李信必然会北上察哈尔,扶立额哲为察哈尔大汗,堵死清军由西协和中协南下的通道,而从山海关过来,又失去了奇袭之效,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如果满清失去了察哈尔,只会被困死在辽东,渐渐内部生变,土崩瓦解。   这是一个死局,要想打破这个局面,清军就必须南下劫掠,暂时李信不好啃,多尔衮就打起了山陕的主意,毕竟察哈尔虽然草场茂盛,可说到底,只是一片草原,没有天灾的时候,养蒙古人没问题,遇到天灾,蒙古人自己都养不活,更别提远在辽东的满清数百万人口。   大清看似强大,却是虚胖,在夺取北京受挫之后,就没有任何退路,只能不停的开辟南下的通道。   李自成明白归明白,心里却更加恼火,多尔衮打不过李信,来夺老子的地盘,岂不是在多尔衮心目中,自己还不如李信?柿子捡软的来捏了!   尽管李自成私心里时常有既有瑜,何生亮之感概,但他绝不承认,李信要强于自己,他认为,李信善于投机取巧,从一开始就奔袭淮扬,而他苦逼逼的在河南与朝庭的精锐作战。   要知道,淮扬一带百年未承战事,当地的兵哪有什么战斗力?   甚至他还觉得李信占了他的便宜,要不是他拖住了朝庭的主力,李信哪有机会在淮扬立足?这也是他心里始终抹不直的地方。   他觉得自己为李信做了嫁衣。   “皇上,有北京的消息了。”   正当他的心情愈发烦躁的时候,高一功在外唤道。 第三三一章 李自成变了   “哦?进来说话!”   李自成心中一动,招了招手。   自从李信执掌了北京以来,各方再想获取情报已经变得越来越难,关键就是警察局。   警察机构是建立到基层的,按照现代的配制,每一条街道都有派出所,基层动员和组织能力非常强,严查奸细正是除了治安之外的另一项重要任务。   而且治安刑侦是本份,但揪出来奸细是有奖金的,在京的地位越高,攀咬出的人数越多,奖金也越高,甚至查出间谍网络还能升职。   因此警察系统对于揪查奸细的热情非常高。   如今的北京,已经不象当初的南京,可以轻松获取到情报,各方的细作,包括满清、李自成、张献忠、孙传庭、八大皇商、以及刘良佐、高杰等总兵,林林总总在北京折损了两百来人。   高一功先汇报一些常规情况,比如李信在北京的施政,重要的人事任命,北京老百姓的反馈,兵力调动等诸多方面,足足有小半个时辰。   听完之后,李自成久久沉默不语。   什么叫大刀阔斧,这才是大刀阔斧啊!   他在西安设立六政府,以示区别于崇祯的六部,但是换汤不换药,与北方六部相比,只是改个名称的区别,而李信的动作,仅仅是废除刑部,由警察、检察院与法院分执刑侦仅、稽察权与审判权,就让他叹为观止。   不过可惜的是,维持一定的秩序对目前的李自成没什么作用,尽管他能看出其中的益处。   相对而言,打退满清,在西安称帝,才是他最为重视的,更何况他手下多是桀骜不驯之辈,要这些人遵守律法,他的大顺皇帝还想不想干了?   “还有什么?”   李自成暗叹一声,问道。   高一功略一迟疑,便道:“姑娘要成亲了。”   “什么?是谁?”   李自成突然面色难看之极,厉声喝道。   高一功道:“是个叫做寇松的少年,根据打探到的消息,应该是年底成亲。”   李自成松了口气,他就怕李信纳了李兰芝为妾啊,如果妻女同时嫁给了李信,他的脸还要不要?   “那个寇松,是谁家的公子?”   李自成问道。   “这……”   高一功表面为难,心里却有股狠劲淌过,暗哼一声,便道:“是李公子的宠妾寇白门的弟弟,听说……还不是一个爹生的。”   “该死,李信怎敢如此辱我!”   李自成破口大骂!   寇白门是什么女人,那是秦淮河畔的花魁之一啊,哪怕李自成没去过南京,也久闻艳名,当时打探到柳如是、寇白门、卞玉京、顾横波与李香君全部跟了李信,他还暗道一声可怜呢。   这样的女人,这样的家庭,哪里配得上他的女儿?可惜他鞭长莫及,只能胡乱咒骂一通,发泄两口怨气。   “高桂英呢,她为何不拦着?”   连续深吸了几口气,李自成又问道。   “大姐……不大方便。”   高一功吞吞吐吐道。   “哦?怎么不方便了?有什么事能大过她女儿的终生大事?”   李自成锐目瞪向高一功。   高一功暗暗冷笑,随即道:“大姐……好象有孕了!”   喀啦一下,如被一道天雷劈中,李自成顿时怒不可歇!   正如现代人听说前妻嫁人了,心里多少会有些失落,但如果前妻给别的男人生了孩子,那就不是失落,而是极度的不舒服!   肯为别的男人生孩子,说明她的一颗心已经扑过去了啊!   “贱人!”   “贱人!”   李自成愤怒的咆哮着,拨出佩刀,猛劈起了桌子,仿佛这张桌子,就是李信、高桂英和那未世出的孩子。   李自成有套刀法,号称闯王刀法,最擅于在战阵中搏杀,一时之间,就看到刀光如练,横劈竖斩,把一张桌子劈成了一块块的碎木头。   高一功远远躲在了一边,看着李自成发狂失态,他心里竟有种说不出的畅快,心想这不都是你自己作的么?   “皇上,怎么回事?”   刚从城头下来的刘宗敏匆匆奔进了屋,一见这情况,吓了一大跳,连忙问道。   李自成这才收了刀,回头问道:“什么事?”   这一刻,李自成面色紫红,胸膛剧烈起伏,紧紧握着刀柄的手背青筋虬结,显然是余恨未消。   刘宗敏很少见过这样的李自成,再看负责情报的高一功站一边,多半是和李自成说了些不该说的,他也不再多问,而是拱手道:“清军暂时退去了,弟兄们又阵亡了千余人,照这形势看,明日一早,清军还会来攻,皇上,咱们与多尔衮这样耗下去没有意义啊,要不……让一功去一趟北京,和那兔相公谈谈……”   “谈他娘!”   李自成挥刀打断:“多尔衮已是强弩之末,马上冬天就要来了,咱们只要守住太原,他必然撤退,没必要腆着脸去求人!”   刘宗敏怔怔看着李自成,暗叹一声。   要说谁先撑不住,他不认为是清军,清军的背后有整个察哈尔及蒙古大草原,蒙古人再穷,负担一次十万人规模的远征还是有可能的,况且刘宗敏隐约听说,有汉商在源源不绝的向清军输送粮草物资。   而顺军依靠的只是关中,关中自唐以后,日渐贫瘠,尤其在晋陕交界处的黄河岸边,每亩地只能种出几十斤麦子,李自成于去年年底誓师之时,几乎把关中搜刮一空了,现在的关中再出运不出粮食给他,而且河南处处残破,也不可能再有粮食。   与清军相比,顺军的处境更加险恶。   搁在以往,闯军可以四处流窜,吃光一地再换一地,但李自成已经建了国,再去流窜岂不是贻笑大方,恐怕李自成自己都没脸流窜了。   突然刘宗敏发现,李自成自打当了皇帝之后,变了。   以往的李自成虚怀若谷,虚心纳谏,穿破的,吃粗的,与士卒同甘苦,因此哪怕条件再险恶,再艰苦,老八队始终对李自成不离不弃。   但如今,李自成每出行必有仪仗,身边能说上话的只有那几十员有头脸的将领和亲信幕僚,士卒小校不能随便见到李自成了。   每当李自成出行,沿途百姓看见黄伞都要远远避开,来不及避开的必须跪在路边不能抬头,老百姓怕得浑身打颤,连大气也不敢出。   他还记得李自成进太原的前一天,下令太原官民连夜沿路刷洗门面,填平地面,打扫干净,然后用黄沙铺路。   而且圣驾出行也不是随时想出去就出去,出宫的吉日和时刻,都得由军师或钦天监事先择定,传谕扈从百官知道。   刘宗敏的眼前,又回放起了李自成刚进北京德胜门时的场景。   在入城之前,开始静街,文臣称做警跸,沿路一街两厢商店必须关门闭户,除门口摆设香案之外,门窗内不许窥看,不许有一点声音,深院中不许传出小孩哭声,不许有鸡鸭乱叫。   街道两旁,五步一卒,十步一兵,面朝外,背朝街心,弓在背,刀在腰,长枪刀剑在手,肃立无声。   李自成坐在三十六人抬的龙辇上,隔着亮纱,被一路抬进了北京城,前有几百名骑在马上的护驾亲军,接着是各种旌旗飘扬,伞、扇成对,随后是成对的金爪、铖、斧、朝天镫,各种执事,再往后是一柄黄伞,四个随驾的宣诏官和八个骑马仗剑的武士。   当时刘宗敏跟在李自成后面,觉得威武,那虎眸顾盼雄睨,自觉天下都在掌握之间,可惜好景不长,进了德胜门,一条街还没走到底,就传来了荡寇军正急速奔来的消息,之后,形势急转直下,落到如今,莫名其妙的与多尔衮拱消耗,大顺那薄薄的家底几乎被耗光了。   “皇上,要不找丞相与军事议一议?”   刘宗敏摇了摇头,还不死心道。   “朕说不必就不必!”   李自成不耐烦的冷哼一声,就提着刀,向后走去。 第三三二章 兵临张家口   陈永福于次日,带领五千海军陆战队战士,五百名前锋营战士,还有塔纳莎和约翰,急速向天津行军,经过半年的编练演习,与李信的亲身指导,海军陆战队大体掌握了滩头登陆作战的要点。   说起来也不复杂,就是以最快的时间建立滩头阵地,固守待援,为后续大部队登陆作战创造条件,虽然觉华岛上不可能有过多的守军,可是将来呢?   因此对于登陆觉华岛的作战,李信定义为一次实战演练,检阅半年来的训练成果。   陈永福原有两千多人,按李信的标准淘汰了近千人,之后又从沿大运河的漕丁中招收了三千余人,编练成海军陆战队,暂时是师级编制。   陈永福这个海军陆战队队长,相当于师长,目前荡寇军中还没有军长,他这个师长属于最高等级的指挥官了。   而李信在这半年里,陆续收拢溃散的京营明军,约有八千余人,编入了荡寇军,再加上张鼐带来的三万军,驻京兵力达到了八万五千。   这就是火炮火枪的好处,简单训练一下,能走队列,能服从指挥,会开枪开炮,就可以直接拉上战场,以往征集精兵需要测试力气、箭术等多项考核指标,在火器时代不需要。   李信需要的是听话,服从。   当然了,这并不意味着荡寇军不重视身体素质训练,事实上除了走队列,射击训练,荡寇军至少有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于打熬身体。   陈永福走后的第二天,李信率五万战士,包括蒙古骑兵八千,自家骑兵五千,往北方的居庸关进军。   居庸关位于北京西北方向五十余里的峡谷内,属太行余脉军都山,西山夹峙,下有巨涧,悬崖峭壁,地形极为险要,与紫荆关、倒马关、固关并称明朝京西四大名关,其中居庸关又包括南口,居庸关,上关和八达岭。   但可惜的是,火器时代来临,地形地利已经不再占决定性因素,又过一日,荡寇军兵临居庸关下,沿地形架起火炮轰击,仅半个时辰,关城就被轰塌了一大块,全军在炮火的掩护下,一涌而入,居庸关落入了荡寇军手中。   在居庸关休整一天,留下一个旅的兵力防守,李信继续领军向西北方向的张家口行军。   张家口古称广宁,历来为蓟州屏障,位于京、冀、晋、蒙四省交界处,金朝的灭国之战,就发生在张家口西北的野狐岭,蒙军在此大破金军,从此金国中都暴露在了蒙军铁蹄之下,也宣告金国亡国进入了倒计时。   嘉靖八年,守备张珍在北城墙开一小门,曰小北门,因门小如口,又由张珍开筑,故名张家口,在张家口以北,就是辽阔的察哈尔大草原,清朝用于管理察哈尔各盟的察哈尔都统,就驻节于张家口。   今次出关,李信除了送额哲重返察哈尔,便是收复张家口,以及长城沿线的一系列城堡,乃至宣府。   张家口在地位上,是卫所,受宣府管辖,虽然李信竭力阻止边军降清,但多尔衮突然去攻打山西让他措手不及,无力追击,由宣府到大同一线的明军,先投了李自成,由李自成草草收编,留下人马看守,后大同失陷,顺军或逃或被杀,明军大多投了清军,其中的相当一部分,被多尔衮调去攻打太原。   宣大一带,兵力最盛时达十五万之多,不过洪承畴打松锦战役的时候,兵力多数抽调于边军,后李自成出大同,沿长城以北向居庸关进军时,明军虽然没了斗志,但也有一部分不愿降贼,自行溃散,落清军手上的宣大明军实数约在四万左右。   又过七日,荡寇军兵临张家口。   站在冬日那一望无际的旷野上,可清晰的看见连绵起伏的军都山,长城如一条巨龙盘旋在山间,张家口城便是倚着军都山修建,地势极其险要。   而在长城以内,便是位列九边第一的宣府镇。   事实上李信选择出居庸关奔赴张家口,而不是从关内走,与地形有很大的关系,关内山势延绵,地形崎岖,行军极为困难,关外则一马平川,李自成奔赴北京,也是走的关外。   十一月底,天地北风呼啸,草原一片苍茫,往北望去,隐约可见零零星星的蒙古包,额哲现出了感慨之色,多少年了,他没有再踏上过察哈尔的土地?   自从他的父亲林丹汗从察哈尔败走之后,他的母亲带着他和弟弟向皇太极投降,他就从没指望过能再回到察哈尔,直到在临清城下,向李信投降,才有了转机,更没料到,这么快就重回了察哈尔。   当然,目前察哈尔还不是他的,要击败多尔衮之后,他才能向各方通告,继位察哈尔大汗。   “莫着急!”   李信向他微微一笑。   “多谢摄政王!”   额哲深吸了口气,拱手称谢。   其实他也清楚,李信扶立他的用意是封锁满清,继续拿蒙古人当刀使,但是如今的蒙古人,已经不是铁木真时期的蒙古人了,不仅内部分裂,也失去了进取的锐气,他本身也谈不上什么大志,只要能恢复父亲林丹汗的旧业,他就心满意足了,能背靠李信这颗大树,他是愿意的,更愿意做李信的藩臣,为之守护中原帝国北方的边疆。   至于他的妻子、弟弟和母亲还在沈阳,大清如果要杀的话,他无能为力,最多以后有机会为他们报仇。   别看古人一天到晚把孝道挂在嘴上,实际上真正讲究孝道的,还是现代人,古人因生存艰难,是非常无情的,妻儿兄弟和父母死了,都没关系,只要自己还活着,就能延续血脉。   这次陪着李信出关的,是柳如是、卞玉京与顾横波。   顾横波双手紧紧捏成拳头,半缩在袖子中,各哈了口气,便感慨道:“奴家还是第一次来到塞外,就感觉到了一种震撼人心的力量,果然是天苍苍,野茫茫,古人诚不欺我也。”   说着,还偷偷瞥了眼李信。   在长期的观察中,她发现李信喜欢女孩子的娇憨模样,于是做出这种小儿女姿态,这次出塞,李信本没打算带她,是她毛遂自荐,她也暗暗决定,一定要把握好机会,把李信拿下。   但可惜的是,李信好象没看到她的小动作,只是呵的一笑:“震撼人心?也许罢,但看多了就单调的很,不信你可以问问额哲,他是在塞外长大的,可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柳如是留意到顾横波的刻意动作,不由抿嘴一笑。   额哲也点点头道:“摄政王说的不错,我们蒙古人每天睁开眼,见到的都是同样的草原,哪怕迁徙到别处,景色也大差不差,确实单调很多,甚至可以说,住久了心里就会有一股暴戾之气,不发泄出来憋的难受,这就是汉人常说我们塞外蒙古人野蛮好斗的原因。   其实不瞒摄政王,我们蒙古人都对中原花花世界向往的紧哩!”   说着,就嘿嘿憨笑起来。   也确实,额哲南京和北京都去过,中原的繁华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然了,挥军南下的心思他是不敢有的,能留在草原做他的草头王,偶尔去北京参拜李信,顺便游玩一番他就满足了。   李信微微一笑。   将来条件成熟的时候,他会兼并蒙古,打开边界,任蒙古人自由出入,但前提是让蒙古人定居建城,消磨血性,他已打算在额哲入主察哈尔之后,逐步向蒙古订购大批的绵羊,毕竟不管怎么说,养羊比养马好,同时还可以顺带发展毛纺织业与皮革业。   地点他也选好了,非朝鲜莫属,因为毛纺织与皮革工业对水源的污染是相当厉害的,与其污染自家,不如去祸害朝鲜的大同江与汉江。   “总司令,城头有人来了!”   这时,黄海向前方的张家口城指去。 第三三三章 家产充公   (谢谢好友5335YN的月票,好友书友20190615210118876的打赏~~)   张家口城的规模不大,修建的主要目地是屯兵卫所,以及供随军家属居住,后来渐渐地,开始有了耕种的农民、做贸易的商人小贩进城居住,一些如张家口这类设在关口的城堡也为贸易提供街市和客店,日益繁荣起来。   寒冬腊月,没什么消遣,北京那头又下令封了边,从关内的带来的小玩意儿和新鲜的女孩子都没了,范永斗的心头着实郁闷的很。   而且多尔衮催粮催的紧,这让他上哪儿去弄粮食?   以往还有扬州的盐商能帮他走私,但是那些盐商已经与他划清了界限,他没法再从关内弄到一颗米,一粒盐,派出去办事的伙计掌柜折损了好几十个,数万两打点银子被没收,心里焦急的很。   但更加焦急的是,堂堂清军打一个李自成,居然久攻不下,他为多尔衮筹措粮草后勤,深知这漫长的补给线是极为要命的。   他的心里,已经隐隐有了不妙的预感,毕竟在从他拒绝回北京的那一刻起,他的命运就彻底和大清联结在了一起,大清兴,他兴,大清亡,他亡。   “老爷,老爷,朝庭官军来啦!”   这时,一名老仆匆匆赶了过来,慌里慌张道。   “什么朝庭官军?”   范永斗大吃一惊,厉声喝问。   那老仆喘着粗气道:“是……是荡寇军,足足有好几万哪,突然围住了城!”   “轰!”的一下,就如五雷轰顶,范永斗顿时一个踉跄!   他心里的不安终于成为了现实。   “快,拿斗篷来!”   范永斗急唤道。   老仆不敢多说,取来斗篷给范永斗披上。   范永斗匆匆步出。   当范永斗登上城头的时候,清军正白旗都统哈善,王登库与靳良玉等其余七大晋商都在。   “见过哈善大人!”   范永斗打千施礼。   因着要与关内做生意,范永斗等晋商还未剃发易服,哈善眼里一丝厌恶闪过,不过他并未发作,只是沉声道:“信贼的来的太过于突然,我们也是刚接到消息不久,范先生可有妙法退敌?”   城下的荡寇军密密麻麻,范永斗只是个商人,做生意他行,打仗那是两眼一抹黑,更何况张家口的清军只有五千左右,后面的宣府因为作用是防范草原来敌,而清军不就等于是从草原来的吗,因此曾为明军九边重镇之一的宣府地位大为削弱,只有几百老弱病残,主要是用来屯聚物资,他哪有什么办法?   好一会儿,范永斗才硬着头皮道:“如今……只能向摄政王爷求救了。”   哈善没有说话,面色沉凝之极。   宣府和大同的往来还是很密切的,不用翻越崇山峻岭,可以直接在长城上骑马奔驰,两地相隔一千两百余里,再有沿途的城寨堡垒和烽燧提供物资保障,大概十天左右可以完成一次信息交换。   哈善知道多尔衮对李自成的作战到了关键时刻,如果因这事害的多尔衮功亏一篑,那他就是大清的罪人。   更何况现在派人去大同,要十天时间才能见到多尔衮,多尔衮如果发兵来援,最快也要半个月才能到张家口,这一来一回就是二十五天,而且人少了没用,只是送给荡寇军围点打援的机会,来到的多了,则又涉及到物资撤离,防止李自成追击等诸多因素,需要的时间更久。   张家口能守这么久么?   不能守也得守!   哈善明白,凡是清军落到荡寇军手上,必然是死,而且还是每两个把辫子系在一起,悬吊在木架上慢慢折磨至死,想到这,他就不寒而栗。   娘的,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残忍的人?   哈善又放眼望去,张家口是纯砖石筑城,极其坚固,因大明九边的敌人来自于北方,故北边不开门,就是一堵厚实的城墙,哪怕火炮也难以轰塌,而嘉靖年间开砌的小门,只容两人并行,大部队根本冲不进来,也许,真能凭借坚城坚守数月之久。   哈善深吸了口气,转头大喝:“信贼的残暴大家都是看到的,落到他手上,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而摄政王爷与闯逆作战正处于关键时刻,我们万万不能惊扰摄政王爷,否则,百死不足以赎其罪,现在我下令,暂不向大同求援,我们手上有五千满洲勇士,城里的丁壮和后面的宣府也能征集到数千人,以万人固守张家口,难道几个月都守不住?   自即刻起,全城财产一律充公,运往宣府,张家口只留五日粮食,每日按口分配粮食,值此生死时刻,我希望所有人都要顾全大局,将来战事平歇,可向摄政王爷讨要,我想,摄政王爷会记得你们的功劳!”   说着,就锐目一扫以范永斗为首的八大皇商。   范永斗等人顿时面色苍白如纸,身形摇摇欲坠!   充公?   自家百来年积蓄的财产充公了?   “大人,您不能这样啊,我等长年为大清效力,大人若有所需,我等尽力镶助便是,我黄家愿拿出五万石粮食,白银十万两助大人守城!”   黄家家主黄云发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跪着头大叫道。   哈善冷冷一笑:“不必了,老子直接拿过来,岂不是干净利落!”   “大人!”   黄云发心知无法善了,猛抬起头,豁出去道:“我等八家,在太祖爷还未开国的时候,就为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后太宗爷继位,对我等更是大加信任,委以腹心重任,至摄政王爷当政,对我等亦是善待有加,大人今日抄了我等的家,就不怕摄政王爷怪罪?不如各退一步,我等拿出三成家产助大人,若有不足,可再行商议,并且承诺今日之事,绝不向外人说起,岂不是好?”   “请大人三思啊!”   范永斗等人纷纷拱手施礼。   “哈哈哈哈~~”   哈善怒极而笑:“你黄云发一个狗奴才,也配威胁老子,是谁给你的狗胆,啊?”   说着,就拨出佩刀,当头向黄云发斩去!   “大人,饶……”   黄云发惊骇欲绝,饶命二字还未出口,就是脖子一痛,他能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头颅从高处坠落下来,跌到地面还有疼痛,他也能看到,脖子上喷出了高达一尺的血柱,随即眼前一黑,意识遁入了无边的黑暗当中,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换句话说,他已经死了。   “砰!”   无头的尸体趴在了城头,鲜血染红了华贵的缎袍,范永斗等七人看着哈善手中那鲜血淋漓的长刀,只觉手足冰凉,一阵阵澈骨的寒意从脊椎深处直往上冒。   黄云发就这么被杀了?   黄云发论地位虽然不如范永斗,却也受过皇太极和多尔衮的亲切接见,没人相信,一个小小的正白旗都绪敢斩杀黄云发,这可是大清的皇商啊!   七人呆呆的站着,耳边传来各种嘲讽声。   “嘿,这狗奴才当他是谁,竟敢威胁哈大人!”   “这几个奴才拎不清自个儿,给他点颜色还真以为自家是开染坊的不成?汉人再得宠,也只是奴才,哈大人可是摄政王爷的心腹啊,能比么?”   “听说这范永斗新纳的几个小妾不错,嘿嘿,今晚有福喽!”   “那王大宇的女儿,可是号称张家口第一美人儿,能高攀上哈大人,也是她的福份呐!”   听着那污言秽语,七人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同时,心里还涌出了一种难以言述的悲哀。   是啊,寄人篱下终究是寄人篱下,纵被待为上宾,纵有万贯家财又有什么用,别人一句话就能掌握你的生死,在满清遇到危机的时候,首先拿来开宰的,就是自己这种汉人肥羊啊。   要说不后悔,是不可能的,李信曾给过他们一次回头是岸的机会,被他们自己放弃了,事到如今,正如案板上的肥羊,后悔有什么用呢?   哈善看着这七个的失魂落魄模样,冷冷一笑,奴才就是奴才,想拿多尔衮来作威胁,显然是拎不清自己! 第三三四章 火力覆盖   当天开始,张家口哭喊声震天,除了八大晋商,留城里做小生意的汉人商贩也难逃此劫,家产俱被抄没,女子罚为军伎,身强力壮的男性,充入军中,年老体弱和貌丑的妇女,充作劳役,小孩子没用,全部杀光。   范永斗等人年纪不小了,都是四十来岁五十岁的模样,也被作为劳役使用,运送物资,加固城防,他们的华梁美宅再也不属于他们,被清军的大小将领占据,他们的妻子美妾,成了别人的胯下玩物,而他们自己,被看押在军营中,吃着掺了树叶的稀粥,难以下咽。   半夜的时候,王大宇受不了这个打击,趁别人都在沉睡,解开了自己的裤腰带,悬梁自尽了!   其实哈善敢于抢夺八大晋商的家产,一方面是确实没太把这八人当回事,奴才的家产,不都是主子的?主子征用,难道不是天经地义?   另一方面,八大晋商办粮不利,多尔衮很不满,作为正白旗都统,在旗中的地位仅次于旗主的多尔衮,自然是多尔衮心腹,他不怕多尔衮将来怪罪,更何况他实在没有信心坚守太久,一旦张家口城破,必然满城被屠,与其如此,还不如抢夺汉商的财产家眷,先快活快活,纵是死了也值。   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李信并没有立刻攻打张家口,而是布置起了任务:“二瓤,你带几个得力的兄弟,攀山绕到张家口后面,择有利地形,埋伏起来,假如清军从张家口退往宣府,立刻包抄,尽量不要放跑一人。”   在张家口东南方三十里处,是大名鼎鼎的宣府镇,清军完全可以退入宣府,沿长城逃窜入山区。   “得令!”   二瓤施礼而去。   亲卫连的战士,李信是当作特种兵训练的,攀山越岭,个个都是好手,不片刻,连二瓤在内,一共五人,准备好了简陋的登山工具,还有些饮用水和干粮,绕过张家口,消失在了茫茫群山当中。   张家口至宣府间,多为丘陵地带,地形虽然起伏,但道路较为宽阔,不易设伏,不过在距离宣府五里处,有一座山头名为草帽山,约高六十来丈,形似草帽,山前的道路只十多丈,显然是最佳设伏地点。   二瓤大喜,留下两人在原地观察,便带着剩下两人去汇报李信。   “好!”   李信看着二瓤画出的地形图,点点头道:“干的不错,今次的任务,交给亲卫连,有没有信心?”   “有!”   黄海猛挺起胸膛,大声回应,却似有意,若无意的瞥了眼何虎。   何虎哼了声,他也想参战,但是前锋营的训练科目里,没有攀山越岭这一项,只能眼睁睁看着亲卫连立功,其实亲卫连的作战任务不多,存在的意义,主要还是保卫李信以及听李信使唤。   今次是因张家口一带的地形复杂,普通兵种很难完成任务,李信才不得不出动亲卫连。   李信又道:“黄海,我给你五天时间,你亲自带三百名弟兄把物资送入草帽山,五日之后,我将发起对张家口的总攻。”   “得令!”   黄海抱拳施礼,大声应下。   当天夜里,黄海带着亲卫连战士攀越山岭,去往草帽山,其实单纯攀山不难,主要的还是各类武器和战备物资,如枪械、火药、棉衣、食物、饮用水、地雷和手榴弹等等,都要靠人背着走,一次运送不了多少,而且潜伏的地点还要足够隐敝,以免被宣府守军发现,功亏一篑。   五日来,亲卫连战士昼伏夜出,每夜都要运送好几趟,不过没人叫苦,都摩拳擦掌,同时在这五日里,荡寇军也没闲着,不时朝城头打炮,零零星星三两发,打一炮换个地方,明眼人都能看出,这是总攻之前的定位。   把装药量、炮管仰角标记出来,就足以推算火炮的大致攻击范围与着弹点。   在孙元化时代,就有了具体计算火炮射程的公式,后随着孔有德降清,这一套计算方法方法也被带到了满清,因此哈善不难揣测荡寇军的意图。   可是荡寇军的火炮打的远,他根本无法可想。五日之后的清晨,三个炮兵团在步兵与骑兵的保护下,率先架开了117野战炮,那一枝枝黝黑的炮管斜指天际,看的城头的清军头皮发麻。   事实上张家口的守备是非常严密的,清军继承完全继承了明军的火炮,面积不足一平方公里的堡垒,拥有各型火炮近五百门之多,可谓武装到了牙齿。   如果明军军心不溃散的话,李自成即便破了太原,也打不下大同,因为大同是宣大防线中,一南一北两大最重要的堡垒之一,火力与城池的坚固程度更甚于张家口。   至于再往东的张家口、居庸关,哪一座不是坚固雄城?但是人心散了,再坚固的堡垒,再好的武器都发挥不了作用。   而清军的士气倒是高昂,可是打不到干着急啊,况且他城里就那么些人马,出城作战又不现实。   一名佐领向哈善道:“大人,流贼火器犀利,战士们留在城头,只会成了活靶子,反正北面没有城门,不怕他破门而入,不如暂时将全军退往城内,只着少数人观察流贼是否会架梯子攻城即可。”   “嗯~~”   哈善想想也是,脚下的那个两人宽的门洞,在荡寇来的第一天,就用条石堵死了,东西两侧是连绵山岭,有的地方还有长城环绕,唯一开的门是南门,城头确实没必要留人,于是挥挥手道:“下去罢!”   “喳!”   一众清军大喜,只留了不到十人在城头,躲在城垛后面,其余近千人一窝蜂的下了城。   不片刻,炮声鸣响,一枚枚炮弹打上城头,砖石四溅,哈善还庆幸于自己的英明决定,可是渐渐地,脸色变了,荡寇军的火炮阵地逐渐前移,还有093也在加入,这次李信出征,带了六个火炮团,足足486门火炮,一轮轮齐射,把炮弹打进了张家口城里。   张家口是一座军事堡垒,长宽只有几百米,意味着炮弹可以打进城里的任何地方,一片片的屋顶被砸烂,城池里轰隆隆巨响不断,无数清军与劳役抱头鼠窜,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炮弹击中身亡,地面的残肢碎尸,渐渐多了起来。   空气中,弥漫着呛人的血腥味。   这也是没办法,攻城战中,要想不误伤平民是不可能的,避免平民死伤的唯一办法,只能是使用传统方法爬城,可这必然导致战士们伤亡大增。   一边是降了大清,已经剃发易服的老百姓,另一边是花费诸多金钱与精力的自家战士,该舍弃谁,根本不用多想。   李信是打算用火炮不间断的打击张家口,直到清军受不了,向宣府逃窜。   “大人,这样不行啊,要不退入宣府吧?”   地下室里,有佐领向哈善急声道。   “娘的,老子就不信他能一直打,再等等!”   哈善恨恨骂了句。   根据炮击强度来估算,荡寇军至少打了近万发的炮弹,如此密集的火炮攻势,在以往的战斗中是不曾有过的,哈善还在强撑。   毕竟那个时代的作战,火炮的重要性虽然越来越大,但火炮仍是作为一种辅助作战手段,当时人没有火力覆盖,火力清场的概念,通常是用炮兵摧毁敌方的重要工事,然后步骑兵一拥而上,打仗主要靠人力。   当然,这也与封建时代落后的生产力有关,人命不值钱,相对而言,炮弹更值钱。   不过李信来自于现代,远程火力打击的重要性他比谁都清楚,能少死人,他宁愿多花钱,而铸造炮弹也不麻烦,无非是一枚枚的铁球,每当缴获明军或清军的破烂火炮,以及铸造野战炮失败剩下的碎碴,都送回炉融了,铸造成炮弹,成本相当低廉。 第三三五章 弃城而逃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一万巨赏和月票~~)   就在荡寇军以炮火洗地的时候,海军也接近了觉华岛。   这次出征,除了一百来艘经过改装的中小型女王船,还有近三百艘运输船,虽然受偏北大风影响,冬季的风浪很大,但是觉华岛位于渤海湾内侧,受影响较小,改造过的船哪怕比不上原装货,也可以安全的行驶在渤海湾中。   “敌袭,敌袭!”   当当当,觉华岛上敲响了警钟。   “呵,杀鸡当用牛刀,上!”   海军司令徐凯气势十足的猛一挥手。   经过仔细观察,觉华岛的守军约在千人左右,多是汉军中的老弱病残,这也不难理解,毕竟满清对海岛的重要性估计不足,在吴三桂时代,觉华岛只是用来屯蓄物资,并未将其提升到拱卫宁远的战略高度,满清占了觉华岛也是如此,就是当个仓库使的。   而且多尔衮出征带走了三分之二的兵力,满清内部空虚,沈阳、锦州、辽阳、宁远等重要城池必须以重兵驻守,没法把过多的兵力分配给觉华岛。   一排排战舰列好排队打炮的队形,向岛上的建筑开炮,觉华岛呈长条形,几乎都处于炮火的覆盖范围之内,一枚枚炮弹在岛上开花,倾刻间,岛上乱成了一锅粥,有士兵慌里慌张的操纵火炮还击,这无疑是打击的重点,也有人撒开腿,向靠近宁远一侧的码头狂奔,那里有些船,夺取了船只可以逃回宁远。   看着这一边倒的战况,陈永福心里提不起劲,不过还是转头道:“弟兄们,该我们了,大家记住,严格按照作战计划执行,登岛的首要之务,是建立滩头阵地,任何人不得私自前进,违令者,斩!”   “得令!”   有旗手向各条登陆船挥舞起了旗帜。   这在本质上,仍是一次演练。   登陆船缓缓向着觉华岛靠近,至十余丈时,放出小扁舟,每舟载五到六人,向岛上划去,还留在船上的战士,纷纷端起枪,作为掩护。   当扁舟冲上岸的时候,战士们把扁舟推上前,用沙子覆盖在上面,作为工事掩体,沿着海滩构筑起了参差不一的防御阵地。   留在岛上还未来得及跑掉的清军傻眼了,这是要干啥?   ……   张家口!   哈善原指望荡寇军的炮火打一阵就会停歇,可是城里的建筑除了特别坚固结实的,几乎都被摧毁了,地面上铺着一层黑黝黝的铁球,城堡里,再也看不到一个站着的活人,要么躲在地堡中,要么倚着坚墙瑟瑟发抖,或者变成了夹杂在炮弹中的一滩滩血肉。   “大人,张家口肯定守不住了,还是赶紧退回宣府吧。”   又有佐领在哈善身边催促。   “好,一俟流贼炮击稍止,全军立刻出堡!”   这次哈善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   或许是上天眷顾,没过多久,城外的炮击渐渐稀疏,直到完全停止。   “走!”   哈善从地堡中探出头,向左右望了望,就猛一挥手。   队队清军窜出,偏偏地面上满是沾了鲜血的铁球,稍不留神踩到一个,就是跌个狗啃泥的结果,一时之间,哎唷声不断。   “娘的,走个路都走不好,都把招子给老子放亮些!”   哈善心烦意躁,厉声喝斥。   各处掩体和地堡,都有清军钻出,小心翼翼的奔向南门,哈善欲哭无泪,恨意翻涌,原先有五千清军驻守,如今集结在他身边的,只有两千来人,在炮火的打击下,折损了近一半。   至于城里的汉人和老百姓,包括那六大晋商,已经全部死了,这些人可没有资格躲进地堡。   事实上荡寇军停止炮击,也是留给清军撤退的时间,毕竟死的死,伤的伤,没死伤的都躲在掩体里,继续开炮已经没有意义了。   “杀!”   突然北面,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很明显,荡寇军要架梯子攻城了,哈善面色一变,急挥手:“快些!”   清军赶忙向宣府奔去,留在张家口的粮食和少量财宝没时间带走,火炮几乎全毁,反倒是上百名漂亮的女子哭哭泣泣的被强行押送上路,这或许就是张家口唯一还活着的汉人了。   不片刻,有荡寇军战士进了城,立刻搬开堵着门的条石,大部队如一条细线般,涌进门洞,因城门太小,火炮和辎重运进去极其困难,只能暂时留在城外。   以往张家口的补给来自于宣府,而宣府位于长城之内,李信为赶路,从长城外面走,这就造成了辎重没法进入张家口的窘境,除非他脑残了把张家口的城墙轰塌。   入城的战士顾不得收拾,立刻奔向南门,将在稍作集结之后,追击向宣府逃窜的清军。   “快,快!”   哈善知道荡寇军很快就会追击过来,心急如焚,挥着刀嚎叫。   “哎呀!”   一名女子奔的太急,失足跌倒,可能崴伤了脚,试着挣扎了几下,就坐地上爬不起来了。   “你娘的,能不能走?”   哈善不耐烦的催促。   “大人,妾扭到脚了,请大人找个人背着妾吧。”   那女子楚楚可怜道。   “哈,你想的倒美,走不了,那就别走了!”   哈善冷冷一笑,挥刀劈了过去。   “啊!”的一声惨叫,那女子的头颅被活生生的劈了下来!   那俏丽的螓首瞬间就被鲜血污了颜面,变得狞狰恐怖,其余的女子都是吓的不敢说话,战战兢兢跟着清军向前奔跑。   哈善没指望宣府守军会出来接应,事实上宣府兵力有限,当接到张家口被攻破的消息之后,已经城门紧锁,城头的气氛一片紧绷,如临大敌。   “来了!”   黄海身边,一名亲卫连战士低呼一声。   就看到清军弯弯曲曲,沿着山道奔了过来,以往那战无不胜的傲气再也看不见,全军上下,弥漫着一股如丧家之犬般的落魄气息。   “待清军过了一半就拉响地雷……”   正说着,黄海顿住了,在山道中,一溜排埋设了好几十颗地雷,为防止意外,设置的是拉索雷,有几名伪装过的战士潜伏在山脚下,随时可以拉爆地雷,可是他突然看见,在中心处有百来名漂亮女子,这就有些犹豫了。   这些女子,一看就是被掠的汉家女子,不说个个如花似玉,也是颇有几分姿色,把这百来名女子活活炸死,他舍不得啊。   亲卫连有一些战士还没成家,如能解救的话,可以向李信请求,从中挑一些漂亮的许给战士们。   虽然不可能有处女,但明末礼教废驰,风气开放,很多人不在乎。   二瓤也是眼珠子一转,嘿嘿笑道:“黄队,清军没有携带重武器,咱们可以分些人手绕往队尾,待他的前锋过来,先引爆地雷,再乱枪打,把他队形打乱之后,由部分弟兄冲上去,用手榴弹招呼他,如此一来,可里外合围,别看咱们只有三百人,也足以教他全军覆没。”   黄海迟疑道:“如果在大部队到来之前,还灭不了这些残兵,咱们亲卫连的脸要不要了?尤其是何虎那浑货,定然会抓住机会冷嘲热讽。”   二瓤猛一拍胸脯道:“黄队放心,包抄的任务交给我二瓤,但凡漏过一个,你拿我是问。”   “好,我给你一百人!”   黄海看着清军越来越近,倒也不拖拉,猛一点头。   二瓤点出百名战士,向回奔去。   哈善领着头,看着前方已经隐约现出轮廓的宣府城池,焦急的心情稍有缓解,只要进了宣府,就算守不住,也可以利用长城在山区逃窜,甚至还有可能越过破损的长城杀向北京周边,他不指望这点人手能干什么大事,但劫杀一阵,狠狠报复还是能做到的。   李信残忍杀害满人,那就看谁比谁狠!   “轰!”   却是突然之间,一声巨响从脚下传来,哈善就觉得双腿撕裂般的剧痛,随即这份疼痛扩散到全身,又眼前一黑,意识消散于黑暗当中。 第三三六章 自相残杀   (谢谢好友书迷昨日星辰和好友szshxzh的月票~~)   一溜排地雷爆过之后,除了哈善当场身死,另有两百多名清军丢掉了性命,刹那间,军阵大乱,在有埋伏,有埋伏的惊慌喊叫声中,清军再也没法保持完整的队形了,向着四面八方逃窜。   “打!给老子狠狠打!”   黄海猛一挥手。   “嘭嘭嘭~~”   炒豆般的枪声爆起,山坡上烟雾弥漫,清军彻底乱套了,谁都想不到,荡寇军会潜入宣府与张家口之间设伏,而且是新败之师,士气低落,又搞不清荡寇军来了多少人,哪里还有斗志。   “啊!啊!”   一群女子吓的俏面煞白,扯着脖子尖叫,互相抱成一团,却没人理会她们,清军纷纷四散而逃。   美人固然美矣,可是那有自己的命重要呢,甚至因逃的匆忙,连补刀都没时间。   “轰!轰!”   清军中,又有手榴弹炸响,荡寇军战士开过枪后,不再上第二轮弹药,而是挺起刺刀向山坡下冲,并不时的扔出手榴弹。   在复杂地形的作战中,手榴弹比炮弹好使,破片杀伤半径最大能有二十米左右,而清军挤在狭窄的山道中,一时难以散开,一枚扔出去,至少能炸死炸伤好几个。   战场上处处开花,清军确实是寒了胆,根本没有反抗的心思,后方的宣府也是城门紧闭,没有一兵一卒出城支援,这一战,远比想象的轻松,当二瓤带人从后部包抄而来的时候,已经尘埃落定。   出乎亲卫连预料的是,居然有清军投降。   明知道落荡寇军手上是死还投降,说明满洲人的意志并没有他们表现出的那样强悍,事实上李信从来不认为清军有多强,什么女真不满万,满万不可敌就是清朝人自己吹嘘出来的。   明军自戚家军被葬送在辽东之后,虽然没有精锐了,但是纵观历次战役,明军与清军作战屡屡败北的根源与基层士兵和装备训练没多大关系,主要是将领贪生怕死,喝兵血太狠,往往未战先溃。   军官死捞钱,底下小兵哪肯卖命?   再看八旗丧失战斗力的速度,也是前所未有的。   一般来说,随着承平日久,军队的战斗力会不可避免的下降,这是世界性的难题,在没有战争的情况下,谁也不能让军队一直保持着强悍的战斗力,即便是美军都不例外。   可是别的朝代军队战斗力下降是斜坡式缓慢下降,只有清朝是断崖式下跌!   顺治年间,八旗兵还南征北战,但到了三藩之乱,八旗的战斗力已是惨不忍睹,再到平定准噶尔,历康雍乾三朝,足足花了一百多年,之后,绿营也垮了,然后湘军淮军迅速腐化,在中国历史上,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先例,一支接一支的军队,断崖式腐化。   这绝对是体制问题。   不片刻,李信带着数千人马赶来,黄海上前施礼道:“幸不辱命,此战毙敌1668人,俘获513人,我军伤亡15人,那边是被清军裹挟的城中女子。”   “好,干的好!”   李信鼓励的点了点头,向那些女子看了过去。   这些女人不认识李信,却也知道是大人物,纷纷用那含着泪水的美眸看了过来,期望能被李信相中。   李信问道:“八大晋商在哪里?”   一众女子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走了出来,盈盈施了一礼:“妾姓王,家父王大宇,自从大人围城之后,哈善就将城中所有汉人的财产充公,女子掠为奴,黄云发叔父因有异议,被当场斩杀,妾等日夜都被鞑子凌辱,当真是惨哪……呜呜呜~~”   说着,已是掩面大哭起来。   不用再说,李信明白了,八大晋商即使没被清军杀掉,也死于炮火之下,这些女子,显然是八大晋商的妻妾女儿,想着自己曾经给过机会,可八大晋商无视自己的善意,结果被满洲人剥皮抽筋,心里不由暗道一声活该。   同时也可以看出,满清因为一连串的失败,已经开始内卷化了,现在还只是张家口的晋商,如果多尔衮大败而归,就意味着满清开拓生存空间的努力功亏一篑,对外没法掠夺,满洲贵族只能对内疯狂的欺凌汉人,久而久之,内部必生动乱。   说到底,争霸是一条不归路,走上争霸的道路,就再也没法回头,要么登顶,要么身死族亡。   李信并没有直接灭掉满清的意思,毕竟兔子急了还咬人,因李信对满人用了最残酷的手段,满人纵有投降,也是少数,不会是普遍现象,灭国之前的反击必然极其凌厉,他没必要让将士们平白的去送死,只须封锁满清的生存空间,使其在绝望中自相残杀而死。   至于降了满清的汉人,李信嘴上讲可以有条件赦免,那只是一种策略,他的目地,还是挑动汉人与满人自相残杀,毕竟没有汉人的投降与归顺,就凭着区区几十万满人,哪里能翻的了天?   辽东的汉人对于他们自身来说,降清或许有各种各样的原因,但对于整个汉民族而言,都是罪人,即使将来有活着的,李信也会流放到北美。   如今的大明,人口不是太少而是太多,辽东空了以后,他可以发布优惠政策,吸引落魄汉人去辽东垦荒。   “黄海,这些女子由你安置罢。”   李信回头看了眼黄海,便道。   “多谢总司令!”   黄海大喜施礼。   望远镜拿来!”   李信向边上伸手。   黄海连忙递上望远镜,李信接过向城头看去,守军不是太多,约有近千,多为老弱病残,一张张面孔,满是惊惧之色。   二瓤探头道:“总司令,要不要先劝降?”   “用不着!”   李信摆了摆手:“着两个弟兄过去喊话,宣府汉人凡斩杀满人,开城献降者,可赦其罪!”   “得令!”   黄海立刻安排了两名大嗓门的战士上前,拿着喇叭一通喊话,不片刻,城头陷入了混战,哪怕隔着好几里,都能听到喊杀声。   约摸过了半个时辰,宣府那厚重的城门缓缓打开,只出来了数十人,浑身浴血,还有个别人缺胳膊少腿,纷纷跪伏在道旁。   黄海不由惊呼:“总司令,这是惨胜啊!”   二瓤倒吸了口凉气道:“总司令,将来围沈阳,末将觉得可以用这个方法,使之自相残杀!”   不得不说,二瓤对李信的心思摸的很透,在李信下令的同时,他就猜到了李信的想法,很明显,宣府已经证明了这个方法是可行的。   “走罢,我们进城!”   李信挥了挥手。   从门洞里,飘出一阵阵浓烈的血腥味,进去一看,果然,遍地尸体! 第三三七章 太后决断   (谢谢好友兰特斯骑士的两张月票~~)   “郑王爷,觉华岛失守!”   多尔衮率军出征,由济尔哈郎总摄朝政,旁人只看见多尔衮大权在握,领军征战的风光,却看不到他为筹措粮草,绞尽心力的苦恼。   多尔衮在外领军越久,他的压力就越大,偏偏多尔衮催粮的喻令如雪片般飞来。   除此之外,清军在北京城下损失惨重,又与李自成相持在太原,一些蒙古王爷不免有了些想法,他生来软弱的性子,不敢把蒙古人逼的太紧,只能腆着脸去安抚。   这半年来,他感觉老了好几岁,今日,好不容易处理完了烦重的事物,突有亲随来报,告之觉华岛失守的噩耗!   “什么?”   济尔哈朗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满面惊容。   觉华岛与宁远只隔着二十里的海面啊,荡寇军占了觉华岛,随时可以攻打宁远,虽然宁远失守,还不至于直接威胁到沈阳,可是沿着海湾的一系列城寨都将受到影响。   清庭上下按着定势思维,都认为荡寇军继便要北上,也必然会攻打山海关,正如清军七次入关南下,次次走陆路,却从未想过攻取宁远,从觉华岛走水路攻打天津。   天津一破,往西攻打北京再无屏障。   而且辽东一带多深山老林,造船的天然条件要好于明朝,明朝已经没有木材来源地了。   人都说宋朝失去了养马地,但大明更摧悲,因人口爆炸,过度开发,连造船的木材都凑不济,只能拆旧船,造新船,再加上官僚体系的塌方式腐败,船的质量越来越差。   天津巡抚冯元彪曾呈递密奏,劝崇驾幸天津,他准备了几百条海船可以随时开往南方,后冯元彪投降李信,李信仍让冯元彪镇守天津,并亲赴天津查看,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那船松松垮垮,甲板踩上去嘎吱嘎吱响,他头一回上了船没敢出海,甚至他还觉得,崇祯没有乘海船去往南方或许是好事。   这种船,指不定在路上就沉了。   崇祯也将催悲的成为中国历史上第一位因海难而死的皇帝。   总之,清庭方面没人能料到,荡寇军会直接走海路攻打宁远。   “荡寇军有多少人马?多少船只?”   济尔哈朗沉声问道。   亲随道:“回郑王爷,荡寇军约有步军将近六千,水师各型战舰四百来条!”   济尔哈朗的眉心紧紧拧在了一起。   照这计算,荡寇军的总兵力在一万五千到两万之间,本来这点兵力不算什么的,可是主力被多尔衮带走了,这一万多军就足以对辽东造成重大威胁。   “备轿,本王要入宫觐见两宫皇太后!”   注尔哈朗突然猛一回头。   “喳!”   那亲随打千退出。   不片刻,十六抬大轿备好,济尔哈朗乘轿赶往皇宫。   ……   崇政殿,当济尔哈朗赶来的时候,成群的宫女侍立两旁,殿内宝座空着,左右稍靠后位置,各端坐着母后皇太后哲哲与圣母皇太后布木布泰。   哲哲已经四十五岁了,虽然经过了精心妆扮,但明显有些苍老,相比之下,布木布泰才三十出头,穿着也不华贵,发髻除了几颗较大的东珠之外,只插着朝鲜进贡的绢制白玫瑰花,并没有过多的金银首饰,可那白里透红的细嫩皮肤依然呈现出青春之美,那一双大眼睛也没有一般年轻寡妇常有的哀伤神情,倒是在高贵、端庄的眼神中闪耀着聪慧的灵光。   济尔哈朗不敢多看,向两位皇太后行了朝见礼,哲哲命他在下首的椅子坐下,便问道:“辅政亲王,有什么重要国事?”   济尔哈朗拱手道:“回两位皇太后,老臣刚刚得到消息,信贼已经攻占了觉华岛。”   “什么?”   两宫皇太后顿时色变!   哪怕身为女流之辈,在多尔衮率主力离京之后也极为关注局势发展,对于各战略要点很是下了一番功夫,觉华岛的重要性是清楚的。   布木布泰忙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济尔哈朗道:“臣刚刚得到消息……”   济尔哈朗把自己所知的悉数道出,两位太后的面色也是越来越沉重。   好一会儿,布木布泰道:“辅政亲王,摄政王出征之前,把政事委托给你,你想说什么,尽管说便是。”   济尔哈朗深吸了口气道:“臣请两位太后下懿旨,请摄政王爷先回沈阳,否则一旦宁远失守,信贼集中兵力从宁远进军沈阳,既便只是从沈阳城下绕一圈,也会带来无可估量的后果。”   哲哲点头道:“辅政亲王言之有理,妹妹你看……”   布木布泰在最初,心里也有一丝慌乱,但她不愧是康熙的奶奶,历史上鼎鼎有名的孝庄,很快就静下心道:“摄政王正在与闯逆作战,已值关健时刻,倘若立刻召回,岂不是前功尽弃?我们应该相信摄政王,一旦取下山西,随时可踏冰过河入陕,或者南下河洛,东出太行都在一念之间,按汉人的话讲,整盘棋就活了。   辅政亲王,倘若要收复觉华岛,你觉得需要多少兵力?”   “这……”   济尔哈朗怔怔望着布木布泰,他的性格懦弱保守,多尔衮领军在外,不仅损失惨重,还久战不下,他早就有撤军的打算了,只是他不敢和多尔衮对着干,如今有觉华岛失守的天赐良机,恰可用来逼多尔衮退军啊。   他没有什么争霸天下的野心,既是性格使然,同时他也清楚,大清国真取了中原花花世界,江山也不是他的,他只想安安稳稳的做太平王爷,享一世荣华富贵,当初同意多尔衮孤注一掷,率主力攻打北京,那是有十拿九稳的把握,可谁也没料到,会有李信跳出来搅事。   如今大清陷入了危机,他自然想收缩兵力,护好老巢再说,什么开拓进取他无所谓,在沈阳,他是亲王,在北京,他还是亲王,可是布木布泰的表态让他大出意外。   他能看出布木布泰是铁了心支持多尔衮,这让他不禁想起了一些传言。   难道二人真有一腿?   济尔哈朗连忙摇了摇头,把这个危险的念头抛去一边,改望向了哲哲。   哲哲是正宫皇太后,如果哲哲支持退兵,布尔布泰也拗不过哲哲。   哲哲脸面闪过一丝犹豫挣扎,向布木布泰问道:“妹妹,真的不要摄政王回京?”   布木布泰劝道:“姐姐,并非妹妹一意孤行,实是我大清已是有进无退的局面,闯逆的情况我比谁都清楚,就是咬牙强撑而己,信贼看上去稍好一点,但他不敢杀崇祯,反当了个莫名其妙的摄政王,随时大祸临身,况且明朝的几员大将拥兵观望,心思难测,故我以为,他绝不敢强攻辽东,目地还是虚张声势。   如今摄政王正处于关键时刻,各方都在比拼耐力,我们绝不能在这时候撤梯子,否则功亏一篑,我们都是大清的罪人啊!”   哲哲秀眉拧了拧,她觉得布木布泰说的也有道理,她本是个没什么主见的女人,而且顺治是布木布泰之子,不是她的儿子,她不愿与布木布泰撕破脸,于是问道:“辅政亲王,你意下如何?”   济尔哈朗心里一凉,哲哲指望不上了,他也不是那种意志坚强的人,两宫太后都不同意召多尔衮回师,他没必要,也不敢硬顶,尽管他的心里很不安,还是拱手道:“听凭两位太后吩咐。”   布木布泰微微一笑:“辅政亲王,夺回觉华岛可有善策?”   “这……”   济尔哈朗不敢殆慢,沉吟道:“信贼依靠水军占岛,而我大清建国时日方浅,尚未来及得打造水军,临时征集舟船恐非信贼对手,如今已是十一月底,天气渐寒,再有个把月,沿海将冰封,届时由宁远发兵,踏冰过海,可倾全力攻打觉华岛。”   “好!”   布木布泰点点头道:“辅政亲王,夺回觉华岛就靠你主持了,可有问题?”   济尔哈朗离座起身,跪伏在地道:“臣谨遵太后懿旨!” 第三三八章 清军撤退   张家口失守的消息传到了太原,五千清军,连同守城的汉人,除了几百名俘虏,悉数被杀,多尔衮紧急升帐,召开会议。   帐内一片沉默,气氛憋闷压抑。   “大家都说说,有什么好的建议,畅所欲言!”   多尔衮就像失去了精气神,面色疲惫,双眼挂着重重的眼袋,瘫在太师椅上,挥了挥手。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没人说话。   对李自成作战已经有了半年,不仅仅是物资和人员损耗厉害,心也累,仿佛一艘即将沉没的船,虽然所有人都拼命划桨,可是彼岸永远看不到,志气渐渐消磨,心越来越累,谁都不知道力气耗尽,再也划不动桨时,会如何。   大清正在一步步的陷入泥潭。   清朝看起来战无不胜,实力强劲,可这强是相对于明朝的腐败,当一个不腐败的政权接替明朝之后,大清会迅速被打回原形。   一个百来万人口,哪怕联合了蒙古也才几百万的族群,凭什么能征服广袤的中原大地?   说到底,大明的问题不在于外敌,而是在于自身,只有割去身上的肿瘤,挤去恶疮,才会良性发展,可惜需要向自己挥刀的时候,又有几个人能下得了手?最终一天天的苟下去,直到沉苛难返,无药可医。   “洪学士,你来说!”   多尔衮见没人说话,直接点了洪承畴的名。   ‘哎~~’   洪承畴暗暗叹了口气,心里有种难言的苦涩。   清军入关,他前前后后,为之操劳,却没料到落到一个骑虎难下的结果,从理智上来说,与李自成耗下去没有任何意义,应该壮士断腕,及时退兵,可是此次南下,不仅关乎着多尔衮的政治抱负,也关乎他个人在大清的地位,筹码下的太多,套进去出不来了。   更何况多尔衮愿意撤军么?   多尔衮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无路可退,因此退后的话,洪承畴万万不敢提,提了,他有可能被多尔衮甩锅,踢出去当替罪羊。   毕竟在入关的谋划上,他的参与度非常高,也非常积极,这正是为主子顶罪的最佳人选啊!   “摄政王爷!”   洪承畴勉强拱手:“眼见就要入冬,黄河再有月余将冰封,臣以为,届时可出一支奇兵,绕过太原,沿吕梁南下,于蒲州渡过黄河,直插关中腹心,李自成必回师,摄政王以主力尾随追击,闯逆必破,所以哪怕信贼暂时占了张家口,只要大同不失,当无恙,一旦我大清全取山西,可回师一路出大同,另一路沿长城夹击张家口,信贼纵是火炮犀利,亦难以抵挡,张家口乃至宣府将失而复得!”   这个建议是孤注一掷,把筹码全推到桌面,就赌这一把,毕竟李自成可以坚壁清野,关中已经被大顺收割了一波,满清再来,也没什么好收割,难道区区奇兵还能攻打西安?   只要李自成不退,清军来绕一圈伤不了大顺的根基,甚至清军抢掠地主大户,对大顺更加有利,正如清军数次肆虐畿辅河北,从财富的角度来看,损失非常惨重,但是抛开人性,纯粹站在客观的角度去看,对李信是有好处的。   清军瓦解了当场原有的政治生态,各种盘根错结的乡宦关系统统被屠刀破坏,李信接收的河北,形同于一张白纸,无论推行什么政策,都不会有太大的反对声浪,可以任意挥毫,因为当地的利益团体已经被清军摧毁了,而且清军能把人掠走,却带不走土地,每一次南下之后,都会留下大片的无主土地。   当然,李信的情况与李自成又有不同,李信有富庶的淮扬和南京作为依托,可以源源不断的向河北输血,而李自成缺乏纵深,清军劫掠过必然会导致元气大伤。   “诸位以为如何?”   多尔衮看向帐中诸人,他现在不求进取,只求渡过眼前的难关。   “摄政王爷,臣弟愿领军突袭陕西!”   多铎站起来拱手道。   “嗯~~”   多尔衮点了点头,对多铎他还是放心的。   可就在这时,帐外有声音唤道:“摄政王爷,盛京急报!”   “快,拿进来!”   多尔衮一惊,连忙唤道。   一名亲兵入帐,奉上一封密信。   多尔衮撕去火漆,拿出一看,顿时,脸色煞白,持着信纸的手,都阵阵颤抖。   帐内诸人也意识到了不妙,纷纷看向多尔衮。   好一会儿,多尔衮吁了口气,沉声道:“信贼攻占了觉华岛,两宫皇太后授权郑亲王主持收复觉华岛事宜,各位都看看罢。”   众人面色沉重,陆续传看,书信的内容非常详尽,连荡寇军的兵力船只,夺取觉华岛的过程都一清二楚。   阿济格不屑的拱手道:“济尔哈朗就是个废物,靠他?我呸,只是给信贼送人头而己,我愿领军回宁远,一举夺回觉华岛!”   多尔衮默不作声,觉华岛失守的严重性阿济格或许看不出,他看的清清楚楚,这绝对是一把尖刀,顶在了大清的腰眼上。   对于济尔哈朗和阿济格,他都不放心,同时他更担心的是,济尔哈朗如反攻觉华岛,必然征用豪格,如果李信把觉华岛顺手送给豪格,豪格的声望将大涨,而他却在太原城下无功而返,局面会对他很不利。   多尔衮不是傻子,豪格平安抢回洪承畴家人的尸体,他一直觉得不对劲,李信不是那种粗枝大叶的人,不可能不设伏,因此只能是李信故意把尸体送给了豪格,让豪格立功,与自己斗!   当多尔衮想明白这一点的时候,简直是毛骨耸然,这分明是李信对大清内部的权力斗争了若指掌,才会有此安排,因此他绝不可能让驻守山海关的豪格去反攻觉华岛,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摄政王爷!”   阿济格催促。   ‘也罢!’   多尔衮暗暗捏了捏缩在袖中的手掌,便挥挥手道:“盛京兵力薄弱,宁远不容有失,速作准备,明日回师!”   “什么?”   阿济格与多铎同时大吃一惊。   多尔衮无力的挥了挥手:“山西今次取不下,下次还能来取,但若失了盛京,我大清立陷亡国之祸,不必多说了。”   兄弟俩面面相觑,其实多尔衮还有个原因难以启齿,哪怕吃了败仗,只要没有竞争对手,他还是大清摄政王,所以他要不遗余力的打压豪格,绝对不能让豪格翻身,也绝不能让豪格参与到对觉华岛的当作当中。   洪承畴倒是理解了多尔衮的苦衷,况且觉华岛有变,也是给多尔衮一个台阶下,他实在不看好与李自成死磕到底,于是拱手道:“摄政王爷,退兵事大,不能苍促行之,那李信亲自率兵堵着张家口,虽然我大清不惧他,但他以逸待劳,若与他冲突,对收复觉华岛不利,故而出了大同之后,只能绕道而行。”   多尔衮眼睛闪烁不定,十一月底已经很冷了,如果绕道蒙古腹地,遇到大风雪,极有可能损失惨重,虽然他很不愿意绕路,却不得不承认,洪承畴的建议有道理。   略一沉吟,多尔衮问道:“倘若李闯在后追击,又该如何。”   洪承畴道:“臣料李闯不敢追我,其一,他已是强弩之末,无力追击,其二,李闯是个明白人,若与我大清两败俱伤,最终只会便宜了信贼,有此两点,李闯只能坐视我军离去。”   多尔衮突然心中一动,问道:“倘若与李闯结盟,互不再犯,共击信贼,是否有可能?”   “这……”   洪承畴迟疑道:“或有那么几分可能,但此事不宜操之过急,且须秘密进行,臣建议,先回到盛京,打退了信贼,再遣密使与李闯接触。”   “好!”   多尔衮叫了声好:“传令,严加戒备,不给李闯可趁之机!”   “喳!”   诸将齐声应下。 第三三九章 周菡进宫   次日清晨,李自成站在太原城头上,看着清军如潮水般的退却,不由暗松了口气,他也快撑不住了,关中的粮食几乎被他刮的精光,再要强行收粮的话,只怕会激起民变。   至于追击,那是从未想过,虽然他心头窝着火,可是与满清两败俱伤,只会白白便宜了李信。   ‘哎~~’   李自成暗暗叹了口气,倒是想念起了四处流窜的日子。   走一路吃一路,没粮就抢,不用费心四处筹粮,而如今,尽管定都立了国,别人都称他一声皇上,行事却少了几分畅快感,做什么都束手束脚,尤其是与当地乡绅和明朝降官周旋,还得耐着性子,搁在以往,早就拉出去活活打死了。   而且牛金星、宋献策等文官,屡次进谏,劝他严格遵守明朝礼仪,一言一行都替他规划的好好的,并身体力行,为他做示范。   比如牛金星每出门,必是八抬大轿,对于投师拜贴,几乎是来者不拒。   要知道,牛年金星只是举人出身,但收的门生里面,相当一部分是进士。   宋献策稍好一点,他只是个街头算命的,没有功名在身,不敢收授门生,不过达官贵人纷纷找他看相算命,奉上不菲的礼金。   总之,大顺朝的现状就是文官捞钱,武将拷饷,个个吃的膀大腰圆,但关中老百姓的生活没有任何改善,甚至还比原来有所恶化。   毕竟李自成没有任何惠及民生的政策措施,他对手下文武官员的节制,别说李信,连崇祯都不如,况且自他在关中建国以来,就频繁用兵,关中已经被他榨干了。   偏偏榨干了又不能跑,这他娘的,皇帝不好当啊!   “皇上!”   正当李自成心头烦躁的进候,牛金星小声道:“微臣以为,多尔衮回沈阳之后,必会遣使与皇上和谈,皇上还须早做准备。”   “哦?”   李自成目中精光一闪。   牛金星见着李自成的神色,心头一定,劝道:“多尔衮久攻不下,今次退去,再也不会回来了,故大清与我大顺的威胁,不在于彼此,而在于李信,微臣观多尔衮走时苍促,多半是辽东有了变故,很可能李信已经开始对辽东用兵了,所以多尔衮必会遣使来见皇上。”   “他娘的,满人最不可信!”   李自成想到了在北京城下,多尔衮刚向他劝降,随即发兵来攻,这次攻打山西更是全无预兆,要不是他反应快点,先一步进驻太原,怕是山西就完了,从此关中暴露于满清的铁蹄之下,这种说翻脸就翻脸的本事,简直是让他不寒而栗。   牛金星又道:“皇上,凡事可一可再不可三,多尔衮已两次失信于皇上,岂敢再来第三次?”   李自成不置可否道:“待多尔衮派人过来再说罢。”   牛金星喜色暗现,他可不在乎与满清合作会否带来骂名,他只知道,自己的荣华富贵来之不易,保住大顺,就是保住他。   ……   也在今日,周菡接到周后的邀请,带着孙荻入宫拜访,费珍娥陪着二女,向承乾宫走去。   宫里的人,遣散的遣散,打发的打发,稀疏多了,数千宫女,只留了几百下来,其中半数被周菡吸纳进了财务公司,还有些当了老师,经简单培训之后,免费教小孩子识书读字。   费珍娥好奇的打量着周菡,虽然生了孩子之后,身材并未走样,但是论起容貌,比自己稍微差了些,她不明白,李信怎会放心把财务总公司交给周菡主持,难道就不怕再出来一个武则天?   孙荻也是拉着周菡的袖子,好奇的打量着周围。   周菡爱怜的回头看了眼,便笑道:“表姐这段日子过的可好?”   费珍娥道:“还和以前一样,就是宫里多了些人,皇后嫌吵闹呢,夫人,前面就是承乾宫,请随奴随进去吧。”   如今的周后,可不敢再摆皇后的架子了,亲自带着长平公主在宫门院前迎接,远远就看到周菡牵着孙荻走来。   “母后,表姑也带着个女孩子呢。”   长平公主打量着孙逖,轻声道。   周后叹了口气:“那是孙元化的孙女,哎,说起来,也是母后亏欠你表姑的,只望你表姑过来,莫要怪罪才好。”   长平公主哼了声:“母后您又不知道,是外公干的好事。”   周后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张皇后也站在一边,嘴角含着浅浅笑容。   以往崇祯当政,张皇后恪守妇道,青灯古佛,这倒不是甘于平淡的生活,而是她清楚崇祯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崇祯需要自己做成什么样,这一晃,十几年过来,青春耗尽了,本以为一辈子如此,可谁能料到,一年里发生了诸多惊天动地的大事。   大明实质上是亡了,本该死去的自己,依然还活着,也因崇祯失去了权力,自己可以自由自在的行走于宫禁之中,这样的生活,至少不是那么压抑,比过去好多了。   “见过表姐!”   周菡加快步伐上前,向周后施了一礼。   周后牵着周菡的手腕,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笑道:“妹妹果然是花容月貌呢,姐姐要为上次的事儿向你道歉,实在是我不知道你嫁来了京城,否则也不会任由父亲胡作非为,好在没出什么意外。”   周菡笑道:“表姐说的哪里话,这和表姐有什么关系,好啦,事情已经过去了,别再提了,这是……长平公主吧?”   “见过表姑!”   长平公主乘巧的施礼。   “哎唷,好漂亮的小公主,表姑身上也没什么好东西,这个就给你吧。”   周菡扶住长平公主,从怀里拿出了一个精巧的盒子递了过去。   “这……”   长平公主看向了周后,她可不在乎什么礼物不礼物,身为公主,又受崇祯宠爱,什么珍宝没见过。   “表姑给的你就拿着吧。”   周后笑了笑。   “噢,那谢谢表姑。”   长平公主接过盒子,打开一看,是一只纯银外壳的怀表,外面用宝石镶成了菱形图案,哪怕见惯了珍宝的她,也从未见过怀表,再一揭开盖子,那玻璃罩面下面,分秒时针正滴滴答答走动着。   “哎呀,这么小的钟,还能带在身上,那太好了。”   长平公主欢喜的惊呼起来。   孙荻纠正道:“这是怀表,不是钟,是李公子办的钟表公司生产的贵宾型怀表,这一只,要卖一万两银子呢。”   “这么贵?那我可不能要!”   长平公主吐了吐舌头,就要把怀表还回去。   周菡拦住,笑道:“你别听她瞎说,卖这么高的价,是李公子要求的,实际上呀,普通形怀表也只卖十两银子,与你手上这只相比,区别只是没镶宝石,外壳是纯钢的,这点银子,一些细碎宝石能值多少钱?”   “有人买吗?”   长平公主不禁问道。   周后和张皇后也好奇的看了过来。   孙逖扑哧一笑:“据说卖出去好几十只呢,南京的大户都以佩戴贵宾形怀表为荣。”   “哦?难道他们不知道卖的价格太高了么?’   长平公主不解道。   孙逖一本正经道:“李公子说,这种怀表是身份的象征,别人买他是买个身份,与钱多钱少没关系,刚开始还没人相信,结果做出来了,还真的有人买,对了,按李公子要求,贵宾形怀表是限量生产的,好象只有一百只,卖完了,就不会再有了。”   周后、长平公主和张皇后面面相觑,土豪的世界她们不懂,不理解那些土豪的心态。   随即,周后从腰间解了块玉佩下来,塞进孙逖手里笑道:“大姑也没什么好东西,这块玉佩我带了十几年,今天就送给你吧。”   “谢谢大姑!”   孙荻落落大方称谢。   接着,周后把张皇后介绍过去,周菡和孙逖一惊,不敢怠慢,连忙施礼,张皇后也笑咪咪的,从那玉颈上,解了根项链下来,亲自给孙荻戴在了脖子上。 第三四零章 治国之道   (谢谢好友书迷昨日星辰的月票~~)   女人之间的交谈仿如一场小规模的战争,旁敲侧击,勾心斗角,处处机锋,在周后与张皇后把周菡母女迎入宫之后,就亲热的交谈起来。   孙菡与长平公主倒是没什么,长平公主虽稍大一些,但见识不如孙荻,听着孙荻说起外面的见闻,一愣一愣的,充满着向往。   周菡、周后与张皇后在一起,三个女人也是满脸笑容,随意拉扯了一阵子,周后与张皇后讲着宫中的无聊寂寞,甚是酸楚。   周菡则讲着从京城一路逃难的艰辛,遇到李信之后,跟随李信东奔西走的艰苦,还有主持财务总公司的辛劳,周后和张皇后问起李信的事情,也毫不讳言。   “哎~~”   张皇后抹了抹湿润的眼角,便叹了口气:“妹妹也是个苦命人呐,对了,李公子平日都读些什么书?”   周菡摇了摇头:“他呀,好象从来不读书。”   “呃?不读书?”   周后和张皇后诧异的相视一眼,张皇后又问道:“难道李公子不读圣贤书么?”   “这……”   周菡有些难以回答,毕竟在骨子里,她还是很传统的,李信不读圣贤书,平时没觉得,这一被张皇后提起,好象是这么回事啊。   孙荻接过来道:“张姨,李公子曾和小女谈过圣贤的问题,李公子认为,对历史上有功绩的圣贤,可以偶像化,符号化,不应该神灵化,也就是说,如孔孟这等圣人,在礼仪上,要高高供起,但不宜过度注释和曲解他们的文章著作,更不宜将之一言一行奉为自己的行为准则,乃至以之约束别人。”   “哦?”   长平公主不满道:“这不就是离经叛道吗?阿荻,你别怪我说话难听,治国当用圣人之言,李公子摒弃圣人,这样可不行啊。”   孙荻哼道:“圣人所处的时代和今世大不相同,孔孟之世,礼乐崩坏,以臣轼主,以下犯上者众,故有春秋出,乱臣贼子惧的说法,而今世经上千年的发展,已经建立了一套完善的制度,以乱世之典治今世显然不合适,更何况千年来,无论是五经注我,还是我注五经,经多次注解,早已失了圣人原意。   正如禅宗,六祖慧能壮大禅宗,其本意是不立文字,教外别传,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但是自宋以来,至我朝,不仅佛门曲解禅宗,文人士子更是把禅宗糟蹋的污七糟八,以致禅宗沦落为了打机锋,逞口舌之利的手段,这岂不是可悲?故而王阳明对禅宗有将迎意必,自私自利,违背天理、戕害人性的批判。   圣人之言亦是如此,流传的久了,必然会有歪曲,更何况圣人之世不同于今世,因此李公子大力反对程朱理学,请恕小女说句不中听的话,程朱理学能于本朝壮大,明太祖功不可没。   两百多年前,明朝初建,然士人多怀念蒙元,说什么此间乐,不降明的混帐话,故明太祖截取程朱理学中的向君父奉献之意,推广程朱理学,从思想上要求士人向君父无私奉献。   而李公子执政,讲究有所出必有所得,君与臣,人与人之间,本质上是一种利益交换关系,正如君之视臣如手足,则臣视君如腹心,君之视臣如犬马,则臣视君如国人,君之视臣如土芥,则臣视君如寇仇,并不要求世人对他愚忠,故不以圣贤之言为治国之道。”   “哦?”   周后与张皇后现出了动容之色。   不管她们是否赞同孙荻的说法,可是孙荻能说出这番话,本身就不简单啊。   张皇后不禁赞道:“你这小姑娘,小小年纪便如此了得,长大了哪还得了?”   孙荻俏面微红,赧然道:“张姨过奖了,其实这话不是小女说的,而是李公子说的,当时小女也有此疑问,李公子便是这般说辞,小女……觉得挺有道理的。”   张皇后又问道:“那李公子的治国之道是什么?”   孙荻沉吟道:“李公子曾说过,自三皇五帝以来,人的道德水平是逐渐下降的,夏启废除禅让制,继禹立夏,是第一次下降。   周代商,文王作为诸候,趁商朝主力在与东夷作战,联合各小国灭商,迫纣王自焚,是第二次下降,春秋以家臣轼主君,及三家分晋,田氏代齐,是为第三次下降,后魏代汉、晋代魏,刘宋代晋,乃至齐梁陈,是为第四次下降,及唐朝宫庭秽乱,唐玄宗李隆基强抢儿媳杨玉环,是为第五次下降,再到唐末五代,兵荒马乱,人皆草芥,凡兵强马壮者,可当皇帝,至宋太祖陈桥兵变,宋太宗斧声烛影,是为第六次下降。   宋朝程灏、朱熹等人创立理学的原意是提高世人的道德水平,奈何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而是从禁锢人性着手,想人性岂是能禁锢得住,无非是钳口而己,久而久之,大家表面道貌岸然,实则一肚子坏水,一窝伪君子罢了。   后心学出世,提倡致良知,结果心学成为朝堂斗争的工具,凡政见不同者,是道德不足,良知有缺,至此,世风彻底崩坏,人心再难挽回,在江南一带,老僧呷伎,名伎礼佛,各种奇闻怪事层出不穷,纵有一二君子,亦是荷花自清而难清及淤泥。   故李公子治国,若空谈道德,只会重演自万历以来的党争,不如以利导之,凡利之所向,亦人心所向。”   周后与张皇后沉默了。   她们想到,崇祯这十七年来宵衣旰食,为国操劳,却难挽天倾,不就是人心不古么,满朝上下,空谈道德,到了需要出力的时候,又个个推托不前。   周后曾为崇祯筹饷,找到周国丈,结果只拿出五百两银子,而李信抄了周国丈的家,足足抄了几百万两银子的家产,张皇后的父亲张皇亲,也是一毛不拨,最终百万家产便宜了李信。   反观崇祯,不知道变通,只要求一味的愚忠,群臣表面唯唯,实则阴奉阴违。   “哎~~”   周后不由叹了口气,只觉意兴索然,   本来她还有些幻想的,想通过周菡,旁敲侧击,说服李信,把江山还给崇祯,可纵是还回去又能如何,该亡的还是要亡,亡在别人手里,朱家会非常凄惨,相对而言,李信待朱明皇室很是仁至义尽了。   孙荻看了眼两位皇后,又道:“前面娘说李公子不读书,其实李公子每天都会抽出点时间,用来著书立说,这次小女刚好带了几本书,给大姑和张姨过目。”   费珍娥会意的打开了一个小包裹,把书呈上去。   有《红楼梦》,《李公子诗词集》,《唯物辩证法》,《帝王论》,《契约论》,《数学》,《几何》,《物理》,《化学》等十来本。   两位皇后大感兴趣,各自翻阅。   张皇后拿的是红楼梦,周后拿的是李公子诗词集,显然,两位皇后对后面的几本书不感兴趣。   “侄女,可是侄女来了?”   这时,殿外突然传来了惊喜声音,诸女抬头一看,是个老家伙,这正是周国丈,周后顿时现出了尴尬之色。   当初孙家在周菡服丧期满之后,是周国丈在背后捣鼓,要把周菡许给田皇亲做填房,还亏得周菡带着孙荻逃走,否则这辈子就毁了。   “哼!”   周菡哼了声,俏面隐现不悦。   周国丈当作没见着,拱手道:“侄女啊,当年伯父也是为了你好,想你一个孀居妇人,总不能真在孙家守一辈子活寡吧,田皇亲虽然年纪大了些,可他田家家财万贯,你嫁过去是正妻,有什么不好?当时你若不愿,直说便是,伯父又不会逼你,何必逃走呢?平白在外面吃了那么多苦,还亏得遇见摄政王,否则……伯父哪有脸去见你父亲啊,哎~~“   说着,还深深的叹了口气,一脸痛心的模样。 第三四一章 回师天津   听到周国丈说出这么无耻的话,周菡气的脸都变色了。   孙荻当即哼道:”说的那么好听,你事先有问过我娘么?“   周国丈不以为然道:“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古来便是如此,我为你娘牵线搭桥,有什么不对?”   “你……”   孙荻气的说不出话来。   周菡把孙荻拉到后面,冷声道:“既然如此,侄女就多谢伯父的好意了。”   “好说,好说!”   周国丈哈哈一笑,便道:“侄女啊,伯父年纪大了,经不得奔波,你看……能不能和摄政王说说,不要去海外?”   周菡给气笑了,哼了声:“请伯父见谅,李公子向来公私分明,定然不会同意的。”   周国丈追问道:“你又没提,怎么会知道,再说摄政王让你掌管帐目,如此重要之事都交给你,理当对你宠爱有加,这么点小事难道你都办不好,或者说不愿办?   我知道,你还在埋怨你伯父,我也承认这事确实是有欠考虑,可你不是也因祸得福么?若非你离京出走,又怎么会遇到摄政王?再说我们到底是一家人啊,自家人不指望自家人,还能指望谁?伯父的家产已经没了,只希望能留在京城安渡晚年啊!”   这话连周后都似乎听不下去了,臊的满脸通红,望向周菡的目光中满是歉意。   “哼!”   孙荻哼道:“一大把年纪了,亏你能说出这种话,你是大明皇帝的亲戚,皇亲勋贵与国同祚,难道不应该跟着崇祯去海外开国吗?我看你哪里老了,面色红润,腰板挺直,说话中气十足,好的很嘛!”   周国丈根本不理孙荻,只是看着周菡道:“侄女,难道你真不认伯父这个亲戚?”   周菡道:“伯父,你莫要逼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你若真的想留下来,可以等李公子回来去找他,侄女实在是无能为力,请伯父见谅!”   “好,好!”   周国丈大怒,指着周菡道:“想不到我家竟有你这种人,也罢,老夫纵是死在域外,也不会再求你了,哼!”   说着,袖子一甩,就转身而去。   周后带着丝歉意道:“妹妹,实在是对不住啊,我也没想到父亲会突然过来,哎,说到底还是宫里没了规矩,父亲也是怒极,你可千万别放在心里啊。”   周菡勉强笑道:“不碍事的,我倒是能理解伯父,毕竟海外什么情况谁都不清楚,如伯父这类安逸惯了的,心有畏惧也属寻常。”   周后陪着叹了口气:“是啊,父亲确实做了些不应该做的事,但他毕竟年纪大了,又有老寒腿,坐那么久的海船,就怕风浪湿气侵袭,那痛苦就不是人能承受的,更何况近几个月来,父亲每日编织渔网,手都不知割破了多少次,我这做女儿的,想着心里都难受,可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张皇后站一边,暗暗冷笑。   难怪会请周菡进宫呢,原来还是为了她那个父亲能留在北京,不用再去服劳役,父女俩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倒是好算计啊。   流放还很遥远,要在数年后,但是服劳役是最要命的,皇亲国戚,都是十指不食阳春水的人,如今却天天干活,活还特别重,皮都掉了一层,和服苦役有什么区别?   除了崇祯夫妻不用服役,就连宗室诸王都跑不了。   虽然服役的时候不会受皮肉之苦,却动不动挨训,以往的一帮泥腿子,现在站自己面前破口大骂,谁能受得了?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痛不欲生,精神上也饱受摧残。   其实张皇后较为患得患失,她希望周菡被说动,放周国丈全家一马,如此一来,她也有机会为她张家求情,但如果只是周国丈家被赦免的话,她又不愿意了。   毕竟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是普遍人性,今日见周菡没什么表示,她就知道此事不可行,心里又有了些快意,反正我家落不到好,不如大家一起被流放,一起干苦力,我不好,大家都别好。   果然,周菡有些后悔进宫了,看了眼时间,便道:“表姐,我该回去了,改日再来看你吧。”   “现在就要走?”   周后很是惊讶。   “嗯~~”   周菡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财务上的事情特别多,家里还有个孩子,实在是没法多留,表姐见谅了。”   周后可不想放周菡走,她老父的事情还没着落呢,周国丈年纪大了,不能一个人留下来,几个儿子也得留下,就等于一家人都留下了。   可是她也不敢强留周菡,于是眼珠子转了转,便笑道:“既然妹妹要走,那我就不留你了,对了,媺娖呀,你和阿荻年龄差不多,平时你在宫里又没什么说上话的人,我看你们相处倒是挺好的,你们可得多多来往才是呀。”   “嗯!”   孙荻猛点头道:“我也没什么能说得上话的,长平,不如我带你出宫去玩吧,外面可比里面热闹多了。”   “这……”   长平公主心动了,回头看向了她的母亲。   周后也有些犹豫。   孙荻连忙道:“大姑不用担心,现在街头的治安比原来好多啦,李公子狠狠整治了一下,女孩子单独出门都没关系,而且会有红姨的女兵跟着我们的。”   “那好吧,天黑之前要回来!”   周后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   “娘,女儿知道啦!”   长平公主欢喜的点头应下,随即就与周菡和孙荻向外走去。   孙荻十四岁,长平公主十六岁,两个女孩子倒也年岁相当,手挽着手,亲热的很,周菡暗暗点着头,她也希望孙荻能有个伴啊,要不然总是和李信混在一起,以前年龄小没关系,现在渐渐大了,不大合适。   甚至她还想到,帮长平说个好人家,留在北京,与孙荻做一辈子的闺蜜。   ……   距离荡寇军攻取张家口已经有了将近一个月了,十二月份,北风一阵紧似一阵,塞北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初雪,放眼望去,草原上一片片白茫茫。   李信没有住在城里,因为城里的血腥味至今都未散去,只能在城外安营扎寨。   柳如是、卞玉京与顾横波均是一袭白狐裘,在洁白的草原上,顾盼生姿,其中卞玉京紧紧偎着李信,俏面写满了幸福。   以往有高桂英陪着李信,但是高桂英怀了孕了,因此这次出行,由卞玉京服侍李信是谁都清楚的事,一切水到渠成,与寇白门稍为矜持相比,卞玉京就大胆的多,在刚刚攻下张家口没多久,就把自己给了李信。   顾横波又羡慕又妒忌,还有些焦急,这时没话找话般的问道:“李公子,按理说多尔衮也快来了吧,怎么到现在都不见影子?”   柳如是猜测道:“也许多尔衮绕道蒙古腹地回辽东了,毕竟觉华岛已经被陈将军收复,多尔衮不会放心别人,只能由他自己亲自指挥,攻打觉华岛,而且他连遭败仗,绝不愿在这时候与公子你决战。”   李信顿时心里格登一下,他越想越有可能,闪烁的目光望向了茫茫草原。   突有两骑踏着雪从草原深处驰来,这并不是亲卫连的战士,而是蒙古人,蒙古人除了上层贵族,懂汉语的不多,去草原上打探消息,还是用蒙古人最为恰当。   那两名蒙古人下了马,和额哲讲了一阵蒙古话,额哲随即和李信道:“多尔衮绕道科尔沁回了辽东,大约十天前,有蒙古牧人看见清军十余万兵马在科尔沁出现过。”   “他娘的!”   李信不愤的骂了句。   这其实就是在草原上作战的无奈。   中原王朝每每兵强马壮时,与塞外游牧民族作战的难处不在于如何击溃,而是如何寻找游牧骑兵的主力,朱棣五征蒙古,没有取得大的胜利,归根结底,就是很难寻找到蒙古的主力决战。   毕竟草原茫茫,哪个方向都能跑,零星的牧民则是最好的耳目,纵然中原军队把沿途的牧民都杀光,也难保不会有漏网之渔。   汉武帝与匈奴作战耗尽了国力,实际上真正的战争消耗并不大,主要是途中的损耗太多,朱棣也同样如此,而李信更谈不上兵强马壮,虽然他隐有预感多尔衮也许不会沿长城回返,但是他不敢在隆冬时节冒然进入草原深处,只能在张家口守株待兔,结果多尔衮真是绕道蒙古。   科尔泌位于现今的内蒙古通辽市,距离张家口近两千里,十天前发现清军在科尔沁出现,即便现在去追击,也来不及了。   “摄政王?”   额哲有些不安的看向李信。   李信摆摆手道:“多尔衮回到沈阳,必然会对觉华岛用兵,既然我没能在张家口堵住他,那么在宁远也一样,你放心,暂时多尔衮顾不上察哈尔,我亲自去天津,会留一部分兵力助你收复察哈尔。”   “多谢摄政王!”   额哲想想也是,拱手称谢。   李信又唤道:“费三,我留两个炮兵团,三个步兵旅给你,任你为宣张卫戍区司令,驻节宣府,你的任务是充分配合额哲收复察哈尔。”   “得令!”   费三心中一喜,抱拳应下! 第三四二章 多尔衮请罪   (祝大家阖家团圆,中秋快乐~~)   腊月二十,多尔衮回了沈阳,以往每回清军回师,都会有数以万计的满人涌出城门,夹道欢迎,这次虽然也有数千人迎接多尔衮归来,却感受不到一丁点的热情。   很多满人的眼里,带着责怪和埋怨,还有些人,忍不住的在道旁,跪在皑皑白雪中泣哭,因为他们的亲人再也回不来了。   同时因无功而返,没有物资分配,一部分满人的生计出现了问题,毕竟辽东苦寒,粮食一年一熟,产量有限,仅仅靠辽东出产的粮食,是养不活大清的,清朝能急速壮大的根本原因并不是皇太极英明神武,而是数次南下寇掠,成功带回了大批物资。   前五次,次次满载而归,第六次虽然被李信迎头痛击,空着手回了沈阳,但好歹还有些家底,至第七次多尔衮举倾国之力南下,不仅仅是带走了三分之二的兵力,还带走了难以计数的牲畜和粮食。   可以说,入关之前,大清举国都被乐观的气氛笼罩,军事上的冒险是每一个人的选择,就没有人想过,万一战败会如何,结果真的战败了,又一次空着双手回来,而大清的家底也耗尽了。   隆冬时节,没有粮食非常恐怖,多尔衮还未回到沈阳时,就得到消息,有满人开始抢劫汉人,对此他无能为力,满人才是大清的根基,当需要一方付出的时候,毫无疑问由汉人付出,他所能做的,只是下令保护洪承畴、范文程等汉人高官不受侵害。   回到王府,多尔衮连口热茶都顾不得喝,匆匆入永福宫,觐见布木布泰。   永福宫是布木布泰的寝宫,从外表上看,很平凡,和一个汉族小地主家的大院差不多,青砖墙,一道小窄门在中间,两边共有四扇窗户。   屋内的布置极具满人特色,沿着四面墙是一溜排地炕,甚至还有两口大锅,充分利用地热烧热水,平时人缩着脚,坐在炕上,床也在炕边,中间是个香炉。   多尔衮看着那简朴的屋舍,心如刀绞,他曾雄心壮志,让大清国主宰中原大地,让布木布泰住进巍峨的紫禁城,可如今这一切都成了泡影,大清国也损兵折将,陷入了自努尔哈赤建国以来的最大危机。   “扑通!”   多尔衮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   “九王爷,何必如此?”   布木布泰心中一惊,并向左右轻轻挥手,站在她身边服侍的四个宫女不敢迟误,体态轻盈地从屋中退出。   “臣……有罪!”   多尔衮悲声道。   布木布泰美眸中不带感情,打量着跪自己面前的多尔衮。   她还记得出征前的誓师,多尔衮意气风发,那英俊的脸庞写满了自信,那眼神咄咄逼人,仿佛能穿透她的衣衫,让她脸颊微红,心儿突突直跳,此时却是面色腊黄,眼窝深凹,眼角爬满了疲惫,浑身透着股暮气。   布木布泰对多尔衮很是失望,但是她和多尔衮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多尔衮倒了台,她和福临也讨不得好,于是勉强笑道:“胜败乃兵家常事,太宗爷刚继位不也在袁崇焕手上吃了败仗,这没什么的,我大清并不是输了一场就要亡国,起来吧。”   “臣惶恐!”   多尔衮依言起身,满脸惶恐之色。   布木布泰不由芳心微软,回忆起了与多尔衮之间那微妙的情愫,不由展颜笑道:“皇上虽只六岁,我倒并不担心,他能做大清国的皇帝,原是出自天意,就是大家常说的真命天子,你忘了么?我生福临的时候,忽然满屋红光,你曾在我还没生下福临之时说过,曾看见一条龙盘绕在我的身上,你怎么忘了?”   “臣哪敢忘了此事。”   多尔衮悻悻道。   布木布泰又笑道:“我世代都是蒙古科尔沁人,没有去过北京,可是自幼听说,北京是辽、金、元、明四朝建都的地方,单说明朝在北京建都也有两百多年,全国的财富都集中在北京,这次虽然去不了,但我相信,总有一日,你会把我迎进北京城,是不是?”   “臣胆脑涂地,当为太后谋划。”   多尔衮惭愧道。   “好啦,不说这个了,你一回来就找我,是不是有急事儿?”   布木布泰问道。   多尔衮略一沉吟,便问道:“郑亲王是否已去了宁远?”   “不错,在你回来十日之前,就去了宁远。”   布木布泰点了点头。   多尔衮道:“臣请皇太后召回郑亲王,由臣亲赴宁远。”   布木布泰不解道:“为何?郑亲王也曾多次领军作战,临阵换将似是不妥吧?”   多尔衮正色道:“臣担心,郑亲王会启用豪格。”   顿时,布木布泰面色一变。   皇太极死了之后,环绕在她头上的殉葬阴影仍未散去,她担心豪格继承皇位,诡称奉有父皇密谕,要她殉葬。   因此她暗中利用中宫皇后,也就是她的姑母哲哲对她的亲密感情以及相同的利害,利用平时在皇太极身边为两黄旗将领说好话结下的恩信,使两黄旗背弃豪格,拥戴幼主,给予了豪格致命一击,直到福临在大政殿登了皇位,受了文武百官朝拜,她才解脱了为皇太极殉葬的恐惧。   在对付豪格的立场上,她与多尔衮的利益是一致的,绝不能让豪格有立功的机会,尤其是多尔衮新败,一旦豪格击垮多尔衮,就是她和福临的末日。   “好!”   布木布泰点头道:“今日我就为你下诏,让郑亲王回来主持朝政,宁远拜托给你了。”   “臣谨遵懿旨!”   多尔衮下跪施礼。   ……   李信留给费三的兵力约有万人,以防御为主,将来即使灭了大清,他也不打算在九边搞个几十万边军出来,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明朝的垮塌,与数量庞大的边军有着重要关系。   边军就如一个黑洞,成了利益集团牟取利益的手段,疯狂的吞噬大明财政,却作战能力堪优,与蒙古也没打过几次仗,维持高成本养兵很不划算,李信是现代人,不可能走明朝的老路,解决了满清,他会着手解决蒙古问题。   回北京之后,李信批准了史可法的年终奖方案,明代正一品的月傣是87石,按照朱元璋一石米折合二两银子计算,月薪是四十三两半,李信把薪资提高一倍,达八十七两。   年终奖的方案基本上参照现代,发单薪或双薪。   因荡寇军占领的都是富庶之地,尚未统一全国,暂时还没有向老少边穷地区转移支付的财政压力,内帑充足,因此发双薪。   正一品的年终奖是一百七十四两,依品级递减,一直到从九品十两,未入流六两。   未入流包括吏员、普通教师、财务总公司和军队普通战士,大概相当于现代社会的事业编。   国企员工由所在企业自行发放年终奖。   这个方案一出,官员们弹寇相庆,而且在朝阳门外面,开始切切实实的盖房子了,到明年,在京官员就可以住进免费福利房。   同时,李信与张鼐换了防,这一方面是军队连续在外好几个月,需要适当的休整,另一方面,张鼐带来的三万兵是张鼐在山东本地征的,认识张鼐,不认识李信,虽然张鼐几乎没可能背叛李信,可这种事情,不管有没有苗头,都要扼杀在萌芽中。   不过为了打消张鼐的疑虑,李信还是带上张鼐同赴天津。   这次他把卞玉京与顾横波留在了家里,只带着柳如是,另有慧英和慧梅,组织起一批记者,报导前线战争,并表示出自己是真拿张鼐当兄弟看。   姐妹俩各娶一个,两家人聚一起打仗,如果这不叫兄弟,什么叫兄弟?   另外就是快过年了,忙乎了一整年,给慧梅慧英放个假。   天津始自于明代永乐年间设立的天津卫,天津左卫及右卫三卫,因东临海,西临河,南通漕栗,北备上都,武备一日不可驰,不过政策敌不过经济规律,本是军事防御性质的天津卫,在当时已经相当的繁荣。 第三四三章 对日贸易   天津巡抚冯元彪向李信投降之时,天津实有人口仅七千左右,且多是随军家眷、匠户和老弱病残,卫所兵不足两千,天津城中,屋瓦萧条,半为蒿莱,而城外,商贾辐辏,骈填逼侧,约有数万人在从事商业贸易。   其中有一些是原来的驻军及其家属,但更多的,还是大明各地的小贩与沿漕一带迁徙而来的商帮,货物以布匹、米豆、麦制品和鱼虾为主,甚至有帮会组织专门从事对朝鲜和日本的走私活动。   冯元彪跟在李信身后,大气都不敢透,毕竟他是天津巡抚,主业是练兵,拱卫京师,可如今的天津,兵没练起来,反而惹来了诸多商贾,乱糟糟一团。   前次李信来视察时就是这个样,几个月过去了,还是这样,他觉得自己的这个巡抚当的太失职了。   李信站在海边,脚下已经有了明显的浮冰,厚度约五厘米左右,不能走人,不过觉华岛位于辽东湾内,冰层应该更厚更结实。   “对朝鲜和日本的走私情况你可清楚?”   李信突然转头问道。   哪怕寒风料峭,冯元彪的额头都渗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连忙道:“回摄政王爷,臣自任天津巡抚以来,不遗打击走私活动,如今天津地界的走私行为,比之万历和天启年间,已经少了很多啦。”   李信摆摆手道:“我不是要你打击走私,而是问你可详细了解过个中内情。”   “这……”   冯元彪一怔,和他想的不一样啊,随即便道:“要不……臣找来当地人供摄政王询问?”   “好!”   李信点点头道。   冯元彪立刻向身边两人吩咐了几句。   这二人撒腿跑开。   不片刻,带回来一个面色都吓的苍白的三十来岁汉子。   那汉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连忙磕头道:“冯抚台,我陈川已经好久没有出海了,您是知道的,求您开恩哪。”   冯元彪记起了李信不许跪的规定,抬手道:“站起来说话。”   陈川不安的站了起来。   冯元彪向李信介绍:“摄政王,这位是当地的商团当家,长期往来于日本与朝鲜。”随即又向陈川示意:“这位是我大明的摄政王爷,有话要问你,好生回话。”   “小人拜见摄政王爷!”   陈川浑身一个哆嗦,膝盖不自禁的软了下来,就要下跪。   李信一只手拧住陈川的肩膀,沉声道:“站着说话!”   “噢!”   陈川半弓着腰,勉强站定在李信面前。   李信和颜悦色的问道:“不要紧张,就是找你了解下日本和朝鲜的情况,听说你最段一段时间没有出海,是什么缘故?我要听实话。”   陈川也是见过世面的,见李信不象是兴师问罪的模样,心思立刻活络起来,连忙道:“回摄政王爷,一方面是冯抚台打击走私有佳,基本上没人敢跑去朝鲜或日本啦,另一方面……日本那边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突然就不许和大明贸易了,去年有个人不信邪,拖着好几船的货过去,结果被没收了,人也没回来,不知是死是活。”   李信心里清楚,自德川幕府执政以来,因基督教与幕府统治矛盾尖锐,遂暴发岛原之乱,从此日本闭关锁国,只留有长崎作为交易场所,以阻止地方大名获得南蛮的武器资金和技术,尤其是资产阶级思想文化的传播。   所谓南蛮,就是西方在东南亚的殖民地,不过荷兰例外,荷兰以承诺不传教为代价,把东印度公司开到了长崎。   大明则是因为朝庭失去了对地方上的控制力,对日贸易混乱不堪,凡是有钱有资本的,都可以出海贸易,既良莠不齐,也有很多人不知道幕府闭关锁国,去了长崎以外的地方,结果船货被没收,人被扣留,索要赎金。   李信是绝对不允许日本闭关锁国的,这十来年间,欧洲因爆发战争,输入大明的白银数量锐减,日本又闭关锁国,几乎没有金银输入大明,导致有了通货紧缩的趋势,银价一再上涨。   一些有钱人见银子越来越值钱,索性窖藏白银,使得市面上流通的白银进一步减少,通货紧缩加剧。   事实上崇祯朝财政破产,相当一部分的因素与通货紧缩有关,因为朝庭没法通过通货膨胀来掠夺民间财富,反因通货紧缩造成了朝庭财政资金周转困难。   李信要想摆脱通货紧缩的困境,并为将来发行银元做准备,取消地方政府铸造银元宝的权力,进而取消火耗,就必须得到日本的巨额金银。   以掠夺的手段直接获得弊端多多,易极造成贫富分化加剧的恶果,进而引发恶性通货膨胀,相对而言,李信还是倾向于使用贸易手段得到金银,让社会各阶层都尽可能的参与进去,分享收益,因此需要打开日本的国门,成为大明商品的倾销地。   “那朝鲜是什么情况?”   李信又问道。   陈川道:“回摄政王爷,自从朝鲜降了满清之后,朝鲜就断绝了与我大明的贸易,凡大明商人,一概捕杀。”   “嗯~~”   李信点点头道:“如果让你正常纳税,就可以合法的与朝鲜、日本、乃至更遥远的菲律宾、马六甲贸易,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   陈川浑身一震,连忙道。   李信微微一笑,又转头道:“明成祖设立天津卫,本意是拱卫北京安全,但天津滨海临河,本该是商贸繁盛之地,两百年来,民众自发聚集经商,已不可逆转,既如此,理当顺应形势,促进天津商贸的发展,朝鲜日本的商路我来解决,你的职责是促进天津的繁荣,把天津建设为一座商贸城市,并且我会派人来协助你,筹建海关税司,这事你若做的好,将来内阁中有你一席之地。”   冯元彪大喜,但还是问道:“多谢摄政王抬爱,臣必会竭尽心力,为摄政王谋划,只是……臣并非翰林院出身,哪里能进内阁啊。”   李信呵呵一笑:“明朝从未有制度规定阁臣须出自翰林院,这不过是官场旧习罢了,本王反倒觉得,唐朝的出则为将,入则为相的制度不错,将来部阁必起于州部,翰林庶吉士也将轮流外放,体验民情,本王不需要空言泛泛之辈,政绩突出者,方可回朝为官。”   “摄政王圣明!”   冯元彪心悦诚服,深深一躬。   别他看是个巡抚,别人称他一声抚台,可他这个巡抚的含金量连知府都不如,更别提与什么河南巡抚、陕西巡抚等主持一省的大员相比。   实质上,天津巡抚就是个卫所的文官头头,无非是天津拱卫京畿,他才有个巡抚的称号,本来他的仕途已经到头了,可今日,李信给了他希望,他也由衷感激。 第三四四章 觉华岛之战   (谢谢好友龙行天下与好友浪里小白龙的各两张月票~~)   多尔衮亲率耿仲明、尚可喜与阿济格到了宁远,合计六万大军,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豪格赶回山海关。   果然不出多尔衮所料,济尔哈朗调豪格率正蓝旗赴宁远,筹划对觉华岛的反攻,还亏得自己早来一步,多尔衮暗道一声侥幸。   宁远城外的海面已经彻底冰封,白色的海冰直通不远处的小岛,经过测试,火炮可以在冰面畅通无阻,坚固的冰面也足以承受住重炮的轰击,炮弹只能在冰面留出个白印子,根本打不穿。   就在李信踏足天津沿海的时候,多尔衮组织大军出了宁远城,整肃队形,将对觉华岛发起总攻。   阿济格不是旗主,但是多尔衮暂时把两黄旗的一部分让他指挥,合计一百个牛录,三万兵力,另有蒙古八旗一万,汉军八旗两万。   “大哥,此战就拜托给你了。”   多尔衮拱手道。   “哈!”   阿济格哈的一笑:“二弟你放心,若是在平地上,信贼还可埋设地雷,但冰面他如何埋雷,今次便让大哥为你取回这一万多颗头颅,一雪北京城下之耻!”   多尔衮听这话不大舒服,自皇太极死了之后,阿济格渐渐地表现出了骄横的一面,这也是多尔衮不敢把阿济格留在沈阳,必须带在身边的原因。   他担心自己不在,没人能节制阿济格,如今四面楚歌,不能再出半点乱子了。   相对而言,多铎是他的弟弟,比较容易控制。   “此事就看大哥了!”   多尔衮并非表现出对阿济格的不满,只是微微一笑。   “擂鼓!”   阿济格猛一挥手。   “咚!”   “咚!”   “咚!”   厚实的牛皮大鼓重重擂响,激起海鸟无数。   清军八旗以牛录为单元,车阵开头,炮手与步骑兵随行,汉军八旗以炮兵和火绳枪兵为主,与八旗并行,左右两翼是蒙古骑兵。   多尔衮不敢对荡寇军有任何轻视,准备的是一波流平推,而且冰面开阔,没有遮掩,很多战术战法用不上,只能强攻硬打。   六万人踏着冰前进,有如一条黑线。   觉华岛上,战舰的火炮已经拆卸下来,依山势安放在岛屿各处,足足有上千门火炮,船只在岛后面,被冻的皮实。   陈永福与徐凯双双举起望远镜,观察着清军军阵。   “嘿!”   陈永福突然嘿的一笑:“多尔衮没有在冰面上作过战,想的太简单了。”   “哦?难道陈将军就有过冰面作战的经验?”   徐凯不解道。   两人都是明军降将,还是有共同语言的,而且陈永福在降李信之前,曾硬抗过李自成的三次攻打开封,无论经验还是临战指挥都极其丰富,又曾射中李自成一箭,更是名声远扬,与之相比,徐凯就不算什么了,他自己也清楚,能当上海军司令,唯一的原因是投降李信比较早,属于效明主当起于微末那类,恰好他又是水师提督,种种运气,才让他走到了这一步。   因此徐凯在陈永福面前并不敢托大。   陈永福点点头道:“徐将军,冰面凹凸不平,行进困难,清军在冰面行走极其缓慢,他日出出发,在寒风中跋涉二十里冰面,至少要一个半时辰,到达战场后还要花小半个时辰整肃队形,才能进攻,也就是说,清军最快也要两个时辰才能发动攻击。   假如清军不能一战攻克觉华岛,那他就必须要考虑到在天黑前回营,再算上返回的时间,他们只有不到一个时辰的进攻时间。   徐将军以为,清军既便倾尽全力,是否能于一个时辰之内攻克觉华岛?“   “噢!”   徐凯恍然大悟道:“陈将军果然了得,一眼看破了个中玄机,哈,只要多尔衮撤军稍有迟疑,怕是夜间的寒冷,就足以让他损失惨重。”   也确实,十二月底正是新年之前,一年中最冷的时候,海冰的厚度超过三十厘米,白天的温度尚在零度到零下五度之间徘徊,但到了夜里,气温迅速下降,能达到零下二十度。   而且冰面受海浪影响,一层层的堆叠,参差不齐,并不是如河湖结冰那样平滑的表面。   多尔衮在后面,看着全军缓慢前进,并渐渐地队形散乱起来,不禁拧起了浓眉。   海冰从远处看,光滑平坦,只有走在上面,才能体会到起伏不平,先前派出的人马是零散的小队,有些起伏并不碍事,但是大部队从冰面行进,这种无处不在的起伏就足以打散队形。   而觉华岛在宁远城以东,行走者为了避免阳光的照射,会不自禁的低头赶路,毕竟冰面能反射阳光,长时间直视前方,眼睛会吃不消,结果没法整肃队形。   多尔衮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浓眉越拧越紧。   阿济格是久经战阵的将领,也很为难,他很想整肃队形,但是需要时间,他明白时间的重要性,只能暗骂了声,催促行军。   在冰面上行走,因要时刻保持平衡,是非常消耗体力的,大约到了正午,日头高挂中天,清军也赶到了距离觉华岛超过两里的位置,再往前,就进入荡寇军的火炮射程了,必须要整肃队形。   一切如陈永福预料,清军花了小半个时辰的时间整肃队形,随即蒙古骑兵疾冲,马蹄踏着冰面轰隆作响,积雪四溅飞射开来,之后的炮兵迅速前进,他们必须要利用这个机会展开炮位,向觉华岛开炮,否则这一战没有悬念。   “杀!”   蒙古人控马疾奔,毫无当炮灰的悲哀。   “开炮!”   徐凯大手一挥!   沉闷的炮声响彻天际,一蓬蓬黑黝黝的铁弹打了出去,因冰面光滑,阻力几近于无,导致了炮弹打上冰面,跳动的次数是陆地的数倍乃至十余倍之多,而且冰面呈波纹状曲折不平,跳弹的轨迹比地面更加难以捉摸,就看到冰面上,黑黝黝的炮弹跳来跳去,多尔衮都不由自主的捏起了拳头。   他对冰面作战的随机性还是估计不足。   天启六年,努尔哈赤因久攻袁崇焕镇守的宁远不下,心头愤怒,遂趁冬季踏冰攻打觉华岛,当时清军有数万人马,觉华岛的军民加起来约一万五千,人员对比与今日类似,努尔哈赤一战克之,只死了两百多人,屠尽岛上军民,焚烧船只两百来艘。   这让多尔衮乐观的认为,自己可以复制努尔哈赤的胜利。   可是他忘了,他的对手已经不再是士气低落,给养糟糕的明军,而是训练有素,武装到牙齿的荡寇军。   天启六年那一战,明军为加强防御,沿岛凿开一道长达十五里的冰濠,以阻挡后金骑兵突入,但天气严寒,冰濠凿开很快又冻上,明军不停地开凿冰濠,因日夜凿冰,天气寒冷,又缺乏手套等必要的保暖措施,很多人的手严重冻伤,使上不力,甚至手指都被冻掉。   没有手,还怎么拿兵器?   努尔哈赤进攻时,恰逢天降大雪,气温陡降,冰濠重新冻合,骑兵一路冲锋,直接冲上了觉华岛,面对几乎毫无抵抗力的明军,大获全胜并不奇怪。   说到底,明军败于对严寒的估计不足,对基层士兵的保暖措施不到位。   荡寇军并未掘冰壕,每名战士,都戴着手套,充分保护双手,又拥有一千余门火炮,火力比之当初的明军强了百十倍都不止。   炮弹在蒙古人中开花,鲜血染红了冰面,幸好觉华岛是葫芦型,正面战场宽达十余里,蒙古骑兵分的足够散,虽然有炮弹在冰面乱跳,又有散弹一篷篷的打来,却未伤及根本,仍是密密麻麻的向着觉华岛接近。   “好!”   在后面观战的多尔衮道了声好,据他估算,在挨过荡寇军的一轮枪击,大约有五六千蒙古骑兵会冲到岛上,战局将定矣。   而且还能剿获到荡寇军的火炮火枪,这正是他最为需要的。 第三四五章 激烈战况   蒙古骑兵已经冲进了百来步的距离,徐凯倒是不急不忙,向后挥了挥手。   一名名士兵各自拿了块棱镜出来,呈阶梯形,长宽两面各涂有水银,对着天上的太阳晃了晃,熟练的调整了角度,就向前照去。   冬季正午的阳光并不是直射,宁远一带大概是偏北二十度,再经过棱镜折射,可以把阳光直射向前方。   顿时,无数明晃晃的光束在天空中晃动。   “咴咴!”   “咴咴!”   马匹被射中眼睛,痛的蹶起了蹄子,扭着屁股,在冰面乱蹦乱跳,马背上的蒙古骑兵措手不及,纷纷被甩落冰面。   人被射中眼睛,啊啊惨叫着我的眼睛,我的眼睛,尽管只是一刹那,却也是双目火辣辣的刺痛,流泪满面,眼睛本能的闭起,再也看不到前方的路,冲锋的阵势嘎然而止。   要知道,这是冰面,本就有反射阳光的作用,光束的威力在冰面上,比之普通陆地大了数倍都不止。   多尔衮离的远,并不能看清场上发生了什么,他只看到蒙古骑兵突然原地踏步,有一些互相撞在了一起,随即荡寇军的阵地炮声再响,一篷篷散弹撒下。   打静止目标和移动目标,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效果,蒙古骑兵就如一堆堆的活靶子,丧命于漫天的霰弹之下。   “卑鄙!”   多尔衮看不情,阿济格却是看的一清二楚,他看到荡寇军阵地射来一束束的光,遍布阵前,哪怕他隔的较远,仍是觉得刺眼,不用想,都明白发生了什么。   “你们说,该如何是好?”   阿济格向耿仲明与尚可喜问去。   “这……”   二人相视一眼,满脸为难。   如荡寇军这种敌人,无所不用其极,简直是闻所未闻,他们哪里知道该怎么办。   不过阿济格是出了名的性格暴躁,惹着了多尔衮,多尔衮并不会胡乱杀人,但惹着阿济格,只能自求多福。   尚可喜略一迟疑,便道:“我军来此不容易,倘若退走,将再也没有攻下觉华岛的机会,一待春暖花开,海冰退去,信贼必会登陆辽东,以觉华岛作为依托,对宁远造成重大威胁,故此战有进无退。   至于那些奇怪的光束,奴才以为,蒙古骑兵是吃了猝不及防的大亏,只须着将士们把帽檐拉低些,护好眼睛,就不会有大碍。”   “嗯~~”   阿济格目光炯炯的看着前方,点头道:“智顺王言之有理,就由你与怀顺王为先锋,倘若登上不岛,军法从事!”   尚可喜恨不得狠狠扇自己一耳光,耿仲明也恨不得狠狠扇尚可喜一记耳光,谁都知道,荡寇军的火力异常强劲,蒙古骑兵尚可依靠速度优势避开打击,而汉军不是炮兵车兵就是步卒,在冰面上缓缓移动,即便冲上了觉华岛,还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这分明是拿汉军当炮灰啊!   可是他们不敢有半句怨言,双双拱手道:“奴才遵命!”   “速去!”   阿济格挥了挥手。   不片刻,汉军开始加快速度,炮队车队与步卒向前涌动,八旗跟在汉军后面,其实八旗的骑兵也不少,牛录在努尔哈赤时代,内部尚没有明显的兵力构成,但是在皇太极登极之后,接连几次胜仗,缴获了足以装备数十万人的武器装备,又连续五次入寇大获丰收,在满清内部,火炮、兵器与铠甲不再缺乏,皇太极遂根据戚继光的战争思想重新武装牛录,使得每个牛录内部炮、步、枪、骑俱全,形成一个个基本作战单元,战斗力大增。   具体来说,每牛录中牙喇兵占据半数,即骑兵一百五十人,其中三十人是白摆牙喇,一百二十人是红摆牙喇,之后是披甲人作为步弓兵使用,未披甲的约占百人左右,主要是炮兵和车兵。   一百个牛录,合计一万五千牙喇骑兵,也是一股不俗的冲锋的力量了,但明显满洲人怕死,不敢冲在前面,让汉军吸引荡寇军的主力,这让汉军的心里都有些怨言。   可是光有怨恨,没有实力,改变不了结果,前方炮声再响,一枚枚铁弹打入汉军阵地,汉军阵形密集,又因压低帽檐,视野受限,移动速度较慢,顿时惨叫连声,几乎每一枚炮弹在冰面无规则的弹开,都能有效杀死杀伤十来人,战场上尸横遍野。   不过有利的是,经过炮击、镜子照射与火枪射击,仍有两三千蒙古骑兵冲入了岛上。   但是蒙古人以骑射为主,要射箭,就不能戴手套,否则会影响控弦的手感,那一双双冰冷的手勒着粗糙的马缰,长途奔驰而来,磨出了一道道的血印,严重影响到他们的实力。   那箭射出,歪歪斜斜,再无准头,那马刀挥出,力量大失,而且山路是朝上的,仰攻很不利,蒙古骑兵的数量急剧减少。   “弟兄们,跟老子上!”   一名前锋营的将领猛一挥手,向蒙古骑兵疾扑而去。   前锋营战士身披两层铁甲,手挥巨斧,对自上而下劈来的马刀不闻不问,只是挥斧前劈。   一匹匹战马被开膛剖肚,咴咴惨叫,马上的骑兵纷纷跌落地面,被利斧砍死,战斗瞬间就爆发出来。   即便是同僚,陈永福与徐凯都是禁不住的倒吸一口凉气,历来明军中从不乏力大体阔之士,但从没有谁如李信般,把这些人集中在一起,专门担当攻坚拨锐之用,五百人,仿如五百台钢铁铸成的绞肉机,冲入蒙古骑兵中,肆无忌惮的斩杀。   “大伙儿瞅准了开枪!”   陈永福也知道如前锋营这般战法,最多只能支撑十到十五分钟,如果力尽之前不能大败蒙古骑兵,就会处于非常危险的境地,于是赶紧回头道。   海战陆战队的士兵也知道是前锋营替他们挡住了蒙古骑兵的冲击,纷纷瞄准开枪。   “砰砰砰~~”   一时之间,山脚枪声大作,烟雾弥漫。   “上,带快点!”   阿济格看着山脚陷入了混战,再也顾不得保存实力,猛一挥手。   “杀!”   八旗骑兵从侧面蜂涌而出,举着马刀向前冲杀,其余步卒也加快奔跑,战斗在这一刻,终于全面打响。   自清军进攻以来,一万蒙古骑兵几乎损失殆尽,汉军也损失了好几千,实有兵力约在四万五,是荡寇军的三倍,可是守军天然占有地利优势,沿着岛屿的各处险要,又分布有千多门火炮,每一轮齐射的杀伤力是极其巨大的。   虽然这一支荡寇军除了五百前锋营战士,其余是由海军与海军陆战队组成,水军水手占了三分之二,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步骑兵,但海军长期行船,沉重的物品搬上搬下,个个力大,肉搏能力要远超一般的步卒。   正如西方电影常常放的,海盗往往膀大腰圆,胳膊能抵得上寻常人的小腿,而火枪兵则是身材纤细,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而且海船颠簸,水手水军长期在船上行走,下盘异常的稳固,也不是常人所能相比。   在时紧时密的枪炮声中,甚至还时不时有光束扫过,战斗进入了白热化,一蓬蓬鲜血染红了山头,也染红了冰面,随即化作了暗红色的坚冰。   不知不觉中,一个时辰过去,清军虽然有部分火炮推到阵前,开始向岛上发射,却未能前进半步,那猛烈的攻势被紧紧钳住,阻挡在岛屿的山脚。   洪承畴暗暗心惊,心里还有着一丝悔恨,他恨崇祯无能,恨明军腐败,只要明军的战斗力稍微强点,八大总兵未战先逃了六个,要不是陈新甲不懂军事,在北京胡乱催战,他又怎会落到兵败被俘,含辱事虏的下场?   甚至他还隐隐有些恨李信不能尽早攻下北京,否则他先降了李信,以他的才能,必被重用,荣华、名声一样不损,可惜他降了清,全家也被李信杀光,再也没有回头路了。 第三四六章 逼娶四贞   (谢谢好友书友20180102225325987的月票~~)   战况僵持着,多尔衮的脸面渐渐地陷入了焦急之色,他也清楚如不能攻下觉华岛,不用等到日头西坠,清军的处境就会极其险恶。   哪怕满人自小生活在严寒的辽东,却不代表他们的御寒能力真强于关内的汉人,他们依然要裹着厚厚的皮毛,要食用大热量的肉类,也没法在寒冷的冬夜中就地而眠。   洪承畴数次看向多尔衮,他已经预感到了这一战的结局,他很想劝说多尔衮退回宁远,可是他不敢。   透过望远镜,可以看到在前线指挥的阿济格,状如疯魔,挥着手大呼小叫,甚至因心情烦躁,劈杀了好几个作战不力的将领。   但更要命的是,大量体力的消耗,久久不能进食,全军已经现出了疲态,士气也在渐渐消磨,进攻的强度和烈度呈现出了明显的下降趋势。   “摄政王爷……”   洪承畴终于忍不住,欲言又止。   多尔衮摆了摆手,望着前方的战场,目光闪烁不定。   放弃,他不甘心啊,况且在觉华岛再吃败仗,这摄政王还要不要当了?   只不过,他就能眼睁睁的看着满洲勇士丧命于觉华岛下,死于寒冷的冬夜中么?   他不禁想起了柔弱美丽的布木布泰,很奇怪,多尔衮并没有占有布木布泰的想法,身为摄政王,他的身边不缺年美貌的少女,他更加珍惜与布木布泰在精神上的交流。   就如李信与柳如是的交往,是纯结的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   如果没有他多尔衮,布木布泰依然是皇太后,但如果满洲勇士死伤殆尽,谁来保护布木布泰?更何况他还有机会,他可以联结李自成、孙传庭合攻李信,没必要把精锐葬送在觉华岛上!   “传令,退军!”   多尔衮深吸了口气。   “咣咣咣~~”   撤退的锣声敲响。   “什么?退军?”   阿济格很不理解的回头看去。   尚可喜和耿仲明却是早就盼着退了,连忙劝道:“英王爷,摄政王爷治军严明,既然下了令,还是赶紧退吧!”   “娘的,退!”   阿济格眼神一阵闪烁,很不甘心的恨恨道。   清军开始缓慢撤退,荡寇军并未追击,只是趁着撤退,狠狠打了一通炮,让清军多留下了两千余具尸体。   冰面上的一具具尸体早已冻的硬梆梆,保持着死前千奇百怪的姿态,因多尔衮并未及时撤军,走到半途,天色已漆黑,寒风阵阵刺骨,每个人都是又累又饿,裹紧衣衫,缩着脖子走路。   “你,过来!”   一名红摆牙喇突然指向了身边不远处的一名汉军士兵。   “干……干啥?”   那名汉军牙齿打着颤问道。   红摆牙喇道:“把你的皮袄脱下来给我穿。”   这名汉军大吃一惊,连忙道:“脱下来给你我穿什么?马上就要回宁远了,忍一忍吧。”   “狗奴才,你哪来的胆子叫老子忍?老子是看你想反天了是不是?”   这名红摆牙喇大怒,一记耳光狠狠扇了过去。   “啪!”的一声跪响,那名汉军跌倒在地。   “自己脱!”   红摆牙喇又是狠狠一腿踹上!   那汉军在冰面连滚了四五圈,眼里现出了屈辱之色,但是汉军八旗形同于满洲人的家奴,是三等人,从小他们就生活在满人的淫威当中,不敢反抗,也没有反抗的心思,还是忍着剧痛爬起来,脱下了皮袄递过去。   “嗯~~奴才就是奴才,乖乖的做你的奴才,啊?老子告诉你,奴才永远也翻不了天,哈哈哈哈~~”   那红摆牙喇哈哈大笑着,把皮袄披在了身上。   诶?   暖和了!   那名汉军则是双手环抱胸前,佝偻着背,紧紧缩成一团。   “来,把你的皮袄脱下来给老子!”   “狗奴才,说的就是你,快脱,想死是不?”   队伍中,不时就有满人逼迫汉军把皮袄脱给他们,汉军不敢反抗,乖乖的脱下皮袄。   “英王爷,您看……”   尚可喜看不下去了,这些战士,都是跟随他和耿仲明降清的老战士啊。   “呵~~”   阿济格看了眼尚可喜裹在身上的皮袄,轻蔑的一笑,什么都没说。   尚可喜懂了!   没扒你的衣服就算不错了,你还想怎么着?   他不由与耿仲明交换了个眼色,都从对方的眼里,读出了一抹悲哀。   以往大清战无不胜的时候,对汉军还算马马虎虎,但如今接连战败,就现出了原形!   ……   全军与多尔衮会合的时候,已经是上半夜了,经清点人数,一万蒙古八旗只回来了不到千人,两万汉军回来八千余人,死掉的人中,有近三千是被夺走皮袄,活活冻死的,还有超过三千人严重冻伤,也就是说,耿仲明与尚可喜的部队几乎被打残了。   八旗因最后冲锋,损失最轻,少了近五千人。   多尔衮以六万大军攻打觉华岛,把伤员算进去,回来三万三四人左右,加上在北京城下损失的七万,在太原城下战死两万,居庸关到张家口一线损失近万,今年以来,大清的兵损失超过十三万,即便从居庸关到大同之间收降四万明军,直接损失仍有九万。   其实单纯的战败死人不算什么,辽东全民皆民,有三百万人口,按四比一的比例计算,丁壮六十万,但要命的是,满清南下的道路似乎被封死了,这才是让多尔衮揪心之处。   “好!这狗贼也有今日!”   两日之后,觉华岛大败的消息传入山海卫,豪格大叫了起好!   孔有德颇为无语,暗道就算你和多尔衮有矛盾,死的也是清军啊,损的是大清国力,有什么好的?难道你就如此不顾全大局?   “呵~~”   豪格又是呵的一笑,回头看向了孔有德,目光颇为诡异。   孔有德被看的浑身不自在,又不敢多问。   好一会儿,豪格眼神一冷,问道:“多尔衮此人名副其实,自任摄政王以来,刚愎自用,损兵折将,陷我大清于危机当中,本王身为太宗皇帝长子,当拨乱反正,力挽狂澜,不知恭顺王可愿助我?“   孔有德顿时面色大变!   这是裹挟自己反叛啊!   在他眼里,多尔衮是雄才大略之人,而豪格智谋低下,性情粗暴,况且多尔衮手执大权,一时的困难代表不了什么,瞎子都知道如何选择,可是豪格能说这样的话,怕是自己敢说半个不字,立就血染当场的结果。   果然,孔有德的眼角余光看到,屏风后面,隐有人影晃动。   孔有德的额头渗出了冷汗,谁说豪格有勇无谋,这分明是谋而后动,豪格早有准备,借多尔衮大败,召自己来见,逼迫归顺。   事到如今,孔有德只能硬着头皮,左右袖子啪啪一甩,打了个千道:“奴才愿为肃王爷效力。”   “哈哈哈哈~~”   豪格得意的大笑起来:“恭顺王,听说你有女名四贞,本王愿迎为侧福晋,你写封信回沈阳,让人把四贞带来,本王就在山海卫与她完婚。”   “什么?”   孔有德呆若木鸡!   原来他还打着虚与委蛇的心思,找机会向多尔衮诉说实情,他相信多尔衮会体谅他,可是把女儿嫁给豪格又不一样,他成了豪格的老丈人,任他说的天花乱坠,多尔衮也不会信他,只能一心一意为豪格效力。   “怎么?岳父大人有难处?”   豪格面色一沉,问道。   孔有德连忙道:“四贞年仅十岁,未到出阁之龄,肃王爷不如再等几年,待四贞年满及芨,迎娶也不为迟。”   “无妨!”   豪格挥了挥手:“我满洲女儿十一二岁嫁人者比比皆是,四贞已有十岁,早不了一两年,岳父大人不必推托,来人,笔墨伺候!”   两名甲士端着笔墨摆在桌上。   孔有德看着甲士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威胁之色,暗叹一声,一般来说,汉人都非常小心,尽可能的避免卷入满人的权力斗争,可是身在局中,岂是想避就能避过呢?   ‘也罢!’   孔有德满心苦涩,坐到桌前,提笔书写起来。 第三四七章 彩票开奖   (谢谢好友天马的两张月票~~)   宁远城中,寒风呼啸,无论士兵还是行人,都紧紧裹着皮袄,但更冷的,还是宁远的府衙大殿,看着多尔衮那阴沉的面孔,一众文武要员均是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透。   孔有德嫁女的消息已经传来,多尔衮暴怒不己,不管孔有德是否出于本心,也已经在实质上站在了豪格一边。   孔有德可不是洪承畴、范文程等文官,他是主动降清,带来了全套的火炮技术,彻底改善了满洲兵只善于野战,不善于攻城的窘境。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没有孔有德的投降,大清就没有今日,皇太极正是意识到了孔有德的重要性,才在来降时,对孔有德施以拥抱之礼,这是大清的无上殊荣,孔有德本人也对大清忠心耿耿。   在降清的汉人当中,孔有德的地位是最高的,次为耿仲明与尚可喜,再次则是洪承畴与范文程,吴三桂因寸功未立,又在北京之战中折损了关宁军最为精锐的重装铁骑,地位最低,而且吴三桂的父母亲族仍在李信手里,满清对于吴三桂并不是太信任。   这从多尔衮攻打觉华岛未带吴三桂就可以看出,多尔衮担心荡寇军又将吴三桂的父母亲族推到阵前。   多尔衮的锐目扫向众人,豪格是亲王,是皇太极长子,纳孔有德的女儿为侧福晋天经地义,再说孔有德自己也没反对,他无力阻止,这让他更是愤恨难平!   阶下的耿仲明与尚可喜,背心已经渗出了汗珠。   三顺王历来相提并论,孔有德投了豪格,那么多尔衮会不会也怀疑上他们呢?   以往的多尔衮开朗自信,胸襟宽阔,但是接连数败之后,权威下降,已经开始疑神疑鬼了。   二人的心里不由有了些悔意,当初投清,是因大明已经从根子上烂透,他们料定大明不是大清的敌手,早晚大清会恢复金朝旧土,可谁能料到,大明出了个李信,生生收拾了破烂河山。   要早知会这样的结果,又何必投大清去做那三等人?   可惜一步踏错,再也没有回头的机会。   ……   北京,距离新年还有两天,全城都充满着欢乐的气氛,小孩子已经迫不及待的穿上新衣了,拿着串冰糖葫芦,满街乱跑,欢喜的嗄嗄直笑。   大人疯狂的购买年货,每个人的手里,都是拎的满满,毕竟国企有六两银子的年终奖,足以让人过一个肥年,老百姓也以在国企工作为荣。   当然了,国企的岗位是有限的,大多数人,还是在私营部门工作,因国企发年终奖,倒逼一部分私营业主也开始在年底给员工包上一封红包,虽然金额多寡不一,通常不会超过一到二两银子,可好歹也是钱,比不上国企,也能小小的开顿洋荦吧。   大姑娘小媳妇,则成群结队的漫步于街头,构成了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孙荻牵着长平,长平牵着年仅六岁的昭仁,三个女孩子肩并着肩,吸引了诸多目光的频频留连。   经过一段时间的交往,孙荻已经与长平公主成了无话不谈的好姐妹,昭仁则是胸前挂着个小袋子,装满了果脯、杏仁等各种零食,吃的小腮帮子鼓鼓的,另一只空着手里,还拿着一串棉花糖呢。   “前面就是了,我们快点过去。”   孙荻突然扯了扯长平。   今天是福利彩票发行的日子,她们过来看热闹,远远的,就看到寇松和李兰芝,忙的满头汗水,虽然之前已经做足了宣传,围观老百姓也达到了数以十万计,但心里仍是紧张。   “怎么样?就要开始了吧?”   维持秩序的警察认识孙荻,放开一条道,三个女孩子走上前,孙荻问道。   “嗯!”   李兰芝再也没了当初的畏怯模样,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自信的点头道:“差不多了,阿荻,要不你来敲锣?”   “好!”   孙荻毫不犹豫,操起铜锣,敲了起来。   “咣!”   “咣!”   “咣!”   锣声敲起,把围观民众的目光纷纷吸引来彩棚。   一名大嗓门的司仪拿起叭喇,跃上台,笑道:“乡亲们,乡亲们,今天是福利彩票中心发行即开型刮刮彩的好日子,什么是即开型刮刮彩呢,就是现场刮奖,刮中者,当场领奖,大家请看台上!”   顺着司仪的手,众人看到台上,摆着一堆堆的金条,白银,另有几张契书,几乎亮瞎了眼睛。   司仪用力道:“对,大家都看到了吧,这就是奖金,只要你刮中,就会有巨额奖金,刮刮彩的图案分别为青龙、凤凰、麒麟、白虎、朱雀与玄龟、白兔与狐狸,分别为一到六等奖,白兔狐狸轮空。   一等奖,黄金三千两!   二等奖,白银五千两!   三等奖,朝阳门外两进院落一套!   四等奖,白银十两!   五等奖,白银五两!   六等奖,白银二两!”   “轰!”的一声,人群中炸开了锅!   崇祯年间,金银官方比价大概在一比八到一比十之间,黑市还要稍高些,黄金三千两,那是超过了三万两白银啊,虽然这笔钱与大明的皇亲国戚动辄数十万两,上百万两的家产不能比,可当时普通人一年的收入也就二十来两,中了一等奖,全家一辈子不用做工。   “大家安静,大家安静!”   司仪连声叫嚷,好不容易声音渐止,才赶忙道:“诸位,在抽奖之前,我代表福彩中心宣布,福利彩票发行中心是大明唯一合法发行彩票的部门,但凡个人、地方官府、中央各部衙私自发行彩票者,除没收所有非法所得,主犯斩立决,从犯流放北美,所以大家可以放心摸奖,摸到就是你的,摸不中,就当你为副利事业献一份爱心。   福彩中心的宗旨是,集众人之力,行善积德,人人都献出一点爱,世界将会拥有美好的明天,我代表福彩中心向大家承诺,此次发行彩票的收入,除一部分用于反馈彩民,扣除必要的发行费用,将全部用于扶老、助残、救孤、济困,一期发行结束之后,将于下期开奖之前对资金用途予以公示,任何人对此有疑问,可向检察机构反映。   我不再耽搁各位,现在我宣布,大明福利彩票刮刮彩0001期正式开始,每一两银子,可购买二十张彩票,望各位量力而行!”   “无量天尊~~”   一行道士出现在场中,其中一名老道行礼:“贫道乃白云观主持复阳子,今闻摄政王发行福利彩票,集天下之浮财救济贫民,行大慈大悲之事,贫道甚为钦佩,现以纹银一万两购买彩票,但凡中奖,一律捐给福彩中心。”   一群小道士,抬着一箱箱银子上前。   孙荻眉头皱了皱。   她人小鬼大,对复阳子的心思一目了然。   道教是大明的国教,备受尊崇,但如今大明由李信执掌,改朝换代是必然的事,道门坐不住了,以纹银一万两投石问路。   ‘呵,一万两银子!’   孙荻不屑的笑了笑。   她也是见过世面的,曾亲眼目睹李信查抄皇亲国戚的家,哪家不最少是几十万两银子?一万两银子就拿出来献宝?于是看向了寇松与李兰芝。   寇松也是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人家来抽奖,总不能不让人抽吧,至于白云观背后的目地,他可不管,由李信去操心,他只要银子到手。   “哈哈!”   寇松拱手笑道:“复阳子道长慈悲心肠,请!”   一万两银子,可以抽二十万张彩票,当时可没有现代这样先进的印刷技术,彩票全是雕版印出,再以手工封上,成本很高。   曾有人考证,明代一两银子约折合660元,相当于一张彩票33元,这在现代是不可想象的,不过当时的人口基数没这么大,购买力也不如现代强盛,李信想赚的,还是中产和富豪的钱,这也是定价高的原因之一。 第三四八章 反信联盟   (谢谢好友5335YN的月票~~)   崇福寺!   “启禀方丈,白云观观主复阳道人携万两纹银去捧福彩中心的场啦。”   方丈房外,一名小沙弥合什汇报。   崇福寺原名悯忠寺,始建于唐代,武则天万岁通天元年,为哀悼唐太宗时期北伐辽东阵亡将士而立,明正统二年,易名崇福寺,一直是北京非常有名的一座寺院,主持交游广阔,是达官贵人的座上客,甚至到了清代,被雍正钦定为律宗寺庙。   “阿弥陀佛,这牛鼻子倒是机灵的紧,也罢,叫你慧明师伯拿两万两白银去给福彩中心进献善款。”   屋里,传出了一个苍老的声音。   “是!”   小沙弥施了一礼,转身离去。   而此时的抽奖现场,已是火爆之极。   二十万张彩票一张张刮,可不是容易的事,除了白云观的几十名道士,福彩中心也派出一百人帮着刮奖,就听到不时有中奖声唱起。   “四等奖,白云观喜中四等奖!”   “三等奖,白云观又中三等奖!”   “哈,二等奖,白云观中了二等奖,获纹银五千两!”   至于其他的五六等小奖,那是报的络绎不绝。   底下的民众看到白云观一个奖接一个奖的中,再也按耐不住,纷纷掏银子刮奖。   “我靠,白兔!”   “娘的,又是狐狸!”   “哈,老子刮中了玄龟,二两银子,够本儿啦!”   “五十两,五十两,我中了五十两!”   不片刻,又有崇福寺的僧人抬着两万两银子来摸奖,还有些商人,几百两,上千两的摸,气氛更是达到了白热化。   “青……青……青龙?青龙?我中头奖啦!”   这时,一名衣衫褴褛的老者突然歇斯底里的疯叫起来。   “什么?青龙?”   “娘的,真是青龙啊,这老家伙修了几辈子的福啊?”   人群疯狂了,这可是三千两黄金啊!   那老者也是兴奋的口吐白沫,两眼翻白,浑身抽搐。   “大夫,大夫,快让大夫来!”   司仪一看情况不妙,连忙叫了大夫过来救治,又是掐人中,又是针炙刺穴,还喂了几颗药丸,好不容易,把老者救了回来。   老者苏醒的第一句话,便是:“俺是做梦不?”   “老人家,恭喜你中了头奖,你不是做梦,那三千两黄金就属于你啦,还能走不?快随我去办手续。”   司仪笑容可掬道,心里却是暗暗叹了口气。   这他娘的是走了狗屎运啊,尼玛的,如何能不教他羡慕,妒忌?   不过他还不敢恨,只是摇了摇头。   很快的,那老者上台办了手续,双手举起一幅喜中黄金三千两的大牌子,向四面展示,满场的人,看的清清楚楚,更加疯狂了。   连这老家伙都能抽中巨奖,为何自己抽不中?   倾刻间,销量陡增!   长平公主酸溜溜道:“我才发现,原来北京老百姓这么有钱,就父皇最穷,到最后连几千两银子的军饷都凑不出来呢。”   “这……”   孙荻竟无言以对。   “号外,号外,荡寇军于觉华岛阻击清军,毙敌两万!”   这时,有报童挥舞着报纸,大声叫唤。   “哦?又胜啦,来一份!”   “还亏得摄政王啊,看来以后东虏再也不敢来北京喽!”   这是荡寇军大破多尔衮的消息,无疑是一份新年大礼包。   ……   年后天气渐暖,已经于西安称了帝的李自成,正秘密接见满清使者。   那使者说道:“摄政王爷满载诚意,愿与大顺朝结为兄弟之盟,约定日期,共同出兵攻打信贼,事成之后,大清取河北,大顺取河南,双方永不再犯。”   李自成并不吱声。   牛金星冷冷一笑:“河北丰饶,又有北京,而河南残破,贵国摄政王倒是打的好主意呐。”   那使者呵呵一笑:“摄政王爷志在河北,恢复昔日金朝旧地,至于黄河以南,大清不会取。”   “哦?”   牛金星听出了话中有话,与李自成交换了个会意的眼神,就问道:“贵国摄政王是否也派人去了杭州?”   “不错!”   那使者道:“摄政王已遣使者去杭州与孙传庭和郑芝龙的人商谈。”   “郑芝龙?”   李自成和牛金星大吃一惊。   那使者摆了摆手:“自然不是郑芝龙本尊,其五弟郑芝豹与子郑森(郑成功)皆在杭州,想那信贼举倾国之力大造战船,身为海上霸主的郑氏岂能心安?请大顺皇帝明鉴。”   李自成眉心微拧。   从他本意来说,是很排斥与清军合作的,毕竟这是洗刷不去的污点,与孙传庭合作更有心结,当年潼关大战,他被孙传庭打的几乎全军覆没,闯军老八队,死于孙传庭之手者累累,双方有解不开的仇恨。   虽然在李自成心里,他更恨李信,但顺军中的很多人对李信并无恶感,毕竟李信对顺军作战非常克制,以劝降拉笼为主,事实上顺军的中下层将士是很乐于见到这种局面的,使得他们可以待价而沽,为自己留条退路,也不愿意真的与荡寇军为敌。   至于李自成在李信手上吃的亏,这牵涉到智谋,被算计了,只能怨自己蠢,相当一部分的士兵,反而对李自成和牛金星等大顺权力核心极为不满。   正是他们的无能,连遭李信算计,才让顺军损兵折将,死伤累累。   尤其是明朝降官,更是蠢蠢欲动。   原本李自成的名声就不好,投顺形同于投贼,而李信虽然也是靠起义发家,但人家不是流寇啊,从一开始就有固定地盘,又陆续有史可法、钱谦益、李仙风、高名衡等名士去投,而且李信的江山是朱家让与他的,崇祯下诏封李信为摄政王,合法性不容质疑。   投李信在名份上更立的稳,站的直。   另双方在对待明朝降官的态度上也有所不同,顺朝是提防,并不拿降官作自己人,真正在事务上作主的,还是跟随李自成打天下的陕西籍同乡,而荡寇军虽然择官的标准很严,可一旦任用,就委以重任,只要大的方向不出问题,可任由放手施为,一展抱负。   这使得很多有真才实干的官员对李信充满向往,苦待王师前来。   李自成深明此点,对李信更是痛恨,他就搞不明白,自己哪里惹着李信了,这家伙不停的挖自己的墙角,虽然到现在还没伤着根基,却耐不住不停的挖。   同时,孙传庭与郑芝龙如果与清军联合,一旦李信败亡,他的大顺将面临极大的危机,甚至有灭国之险,毕竟在几大势力中,除去龟缩于蜀地的张献忠,以他的力量最弱,他以西安为都,是出于富贵不归乡,如衣锦夜行的心思,他李自成发达了,要让家乡父老看的见。   但关中已经不是千年前的关中,水土流失厉害,土地贫瘠,难以支撑起一个国家,而李信与孙传庭占据的都是富庶之地。   不过在这当口,李自成想到的不是与李信联合,而是如何分一杯羹。   好一会儿,李自成缓缓道:“回去告诉你家摄政王,此事慎重,不可草率,应约定孙传庭、郑芝龙各遣重要人物坐下商谈。”   “好,我这就回宁远,向摄政王爷禀报!”   那清庭使者施了一礼,疾步退出。   杭州!   孙传庭、候恂、陈光裕、刘元斌、孙象贤等人齐集于布政使司衙门,面色沉重,清廷使者于不久前来过,声称已与李自成达成同盟,愿联络杭州,夹攻李信。   场中另有两人,一人三十来岁,体形壮硕,面容凶狠,长期行船让他的皮肤呈水锈色,指节更是粗大无比,另一人二十左右,面色白净,国字脸,身形高挑,眼神中隐有威势闪现。   此二人,正是郑芝龙的弟弟郑芝豹与亲子郑森。   孙传庭与郑家,近乎于联盟,郑芝龙遂遣郑芝豹代表自己坐镇杭州,郑森则是自己要求过来辅助郑芝豹,顺带历练自己。 第三四九章 拥立桂王   (谢谢好友龙哥2628的两张月票~~)   “大家都怎么看?”   孙传庭稳坐太师椅,向下问道。   经过与杭州本地官僚的反复争夺,以孙传庭为首的外来派终于夺取了杭州,乃至于对整个浙江的控制,其中郑芝龙起到的作用功不可没。   但是孙传庭并不能做到一言九鼎,孙象贤与刘元斌两大太监,投靠了郑芝龙,候恂与陈光裕等人,又与残余的杭州本地势力有所勾结,在各方面掣肘着孙传庭。   这显然是一个各方经过多次妥协从而达成的不稳固联盟体。   孙象贤嘿的一笑:“这还用考虑么,自然是与大清结盟,共讨信贼,迎回皇爷,在南京登极。”   “北京不要了?”   候恂沉声问道。   刘元斌接过来道:“大清既愿为我大明出力,总不能一点好处都不给罢?更何况仅凭我杭州本地军力,哪有能力迎回崇祯皇爷,候老的意思咱家懂,谁又愿意放弃这半壁江山呐,但饭要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只有先在南京立了足,才能慢慢的想办法啊。”   “这……”   候恂语塞。   孙传庭暗暗冷笑,孙象贤和刘元斌代表郑芝龙,打的算盘不难猜,无非是以郑家的力量,没法在乱世中全取中国,但偏安一隅,拥半壁江山,挟天子以令诸候还是有可能的,郑氏世为海盗,本就对皇权没什么恭敬,今见乱世到来,想必是按耐不住,要趁势而起了。   候恂的背后,则是以杭州本地的富商和大地主为主,以及东南苏松一带的东林党人,这部分人同样有着一定的野心,试图在朝堂中主宰朝政,如南宋那般,权臣当道,说一不二。   孙传庭又问道:“两位公公言之有理,但迎回皇上,何其之难,即便是满人破了北京,也没可能放回皇上,甚至还会提出过份的要求,倘若皇上迎不回来,又该如何?况且闯逆罪大恶极,我等又怎能与闯逆合作?”   “诶,百谷兄多虑了。”   郑芝豹挥了挥手:“无非就是利用下闯逆而己,待扑灭了信贼,闯贼安能存,我等可与大清合兵,共剿闯贼,平分江北之地,至于将来如何,再作打算便是,明俨(郑森表字),你说呢?”   郑森略一迟疑,便道:“满清乃化外蛮夷,又多次入寇畿辅,犯下血债累累,而我郑氏乃华夏贵胄,怎能与虏辈合作?”   “迂腐!”   郑芝豹喝斥道:“不过是与满洲人虚与委蛇罢了,又不是要听命于他,待灭了信贼与闯逆,再行太祖北伐之事,亦不为迟。”   郑森暗暗叹了口气。   对于郑芝豹是什么样的人,他是清楚的。   郑家发迹于日本平户,他父亲郑芝龙原名郑一官,被侨居平户的华裔大海商李旦抚为义子,李旦因无子,于死前把家业赠予了郑一官,郑一官遂改名郑芝龙。   因把持对日本和对越南贸易,郑氏发展迅速,先后击败了广东海盗李香与荷兰人,声势一时无俩,拥有战舰数百艘,各类贸易船只上千艘,是名副其实的无冕之王。   说起来,李信如要逼迫日本向大明全面开放,郑芝龙是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况且如他想夺取越南的水稻主产地,也必须先打掉郑芝龙海贸集团。   与郑芝龙相比,郑芝龙的几个弟弟明显才能匮乏,郑芝豹原是在海船上卖力气的,因郑芝龙渐渐地受到李旦重视,他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却不代表郑芝豹真有过人的才能与宏大的野心。   孙传庭左右一扫,便道:“与满清结盟之事可暂且为之,不过,群龙无首可不行,那李信本就是一奇才,我等若再号令不一,互不服气,只怕未战就已先溃了,各位可有想法?”   “这……”   众人互相看了看,都不明白孙传庭打的什么算盘。   因孙传庭手上有兵,论起在明军中的威望,也没人能大过孙传庭,众人在明面上,以孙传庭为主,没必要多此一举啊。   候恂试着问道:“百谷兄此为何意?当初是百谷兄把我等带出南京,我等自当以百谷兄马首是瞻。”   “过誉了,过誉了,孙某担当不起啊!”   孙传庭摆了摆手,便道:“北京朝廷名存实亡,那李信已公开宣称将把崇祯皇爷逐往海外,大明自那一刻起,已经亡了,但我等世受皇恩,身为大明臣子,怎能坐视大明被那李信篡而代之,诸位,可是这个道理?”   在坐的,没有一个敢轻视孙传庭,从孙传庭的履历就能看出,自出道开始,一路腥风血雨,十余年间不停的与农民军作战,后因诏对,惹来崇祯不喜,被下入诏狱,可见此人心狠手辣,有着自己的执着,今天突然说这种话,绝非随口一说。   大家相互看了看,目中满是不解。   陈光裕不禁问道:“百谷兄,莫非你欲反攻北京,救出皇上?”   “叹~~”   孙传庭叹了口气:“反攻北京,谈何容易呐,即便能大破信贼,还有满贼,而江南一地,人多文弱,无可用之人,亦无可用之兵,孙某纵有此志,怕是马革裹尸,亦未能完成,与其如此,不如后退一步,来人,有请桂王!”   桂王朱常灜,现年四十七岁,万历第七子,光宗异母弟,母孝敬李太皇太后,封于衡州(今衡阳),于天启七年九月廿六就藩,崇祯十六年,张献忠攻陷衡州,桂王携子朱由楥、朱由榔逃往广西梧州避难。   谁都没料到,孙传庭居然偷偷的请来了桂王,这分明是要拥立新君啊!   在默不作声中,桂王携子朱由榔走入大殿,身后跟着马士英与阮大铖。   桂王虽仅年近五旬,但久病缠身,面色腊黄,头发灰白,全靠朱由榔搀扶着才能走动。   朱由榔有个哥哥朱由楥,也是个药罐子,桂王府的事物常年由朱由榔主持。   孙传庭立刻离座起身,下跪施礼:“臣顺天府尹,南京兵部尚书孙传庭叩见桂王千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殿内诸人均是暗道一声老狐狸,很明显,孙传庭秘密策划这事已经很久了,就是为了把桂王控制在手,他拥立桂王为帝,以从龙首功,挟天子以令诸候,偏偏无论是谁,都没法反对。   一来,大明宗室几乎都封在北方,被李信与李自成一网打尽,如要拥立朱明宗室,没有人比桂王更合适。   二来,桂王当面,又有孙传庭支持,如不当场表态,会把桂王得罪的死死的,将来杭州小朝庭建立,恐怕就没自己什么事了。   但纵然如此,崇祯还在位,他只是封李信为摄政王,并未下禅国诏书,在名义上,崇祯仍是大明之主,拥立桂王,在本质上等同于反叛,这是心理上的一道巨大的坎,很难轻易迈过。   一时之间,诸人都愣着不动。   阮大铖冷哼一声:“桂王在此,还不速来参拜?”   郑森最先反应过来,郑氏长期在日本混迹,对中华的归属感不强,对崇祯更不会有什么认同感,当即扯了扯郑芝豹,下跪磕头:“大明五虎游击将军郑芝龙之子郑森,叩见桂王千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郑芝豹也下跪磕头:“大明五虎游击将军郑芝龙之弟郑芝豹,叩见桂王千岁,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有了郑家叔侄带头,场中众人都清楚不能能再迟疑了,毕竟朱家什么德性谁都清楚,那真是睚眦必报,心眼比针尖还小,于是纷纷跪伏在地,向桂王称臣。   “众卿平身!”   看着跪在地上的一群人,桂王那腊黄的脸面竟现出了一丝血色,搀扶他的朱由榔,更是目中精光炯炯!   桂王的身体谁都知道撑不了多久了,而他大哥也是体弱多病,将来这大明的天下,还不是他的?   至于孙传庭、郑芝龙等拥兵将领,他根本不担心,大明两百来看的江山,什么时候容武人来染指? 第三五零章 十艘战舰   春暖花开时节,海冰渐渐消融,徐凯陆陆继继把李信、张鼐、三万将士及一众人等渡往觉华岛,横亘于觉华岛与宁远之间的海冰已经零散破碎,随着波浪浮浮沉沉。   荡寇军以战舰打头阵,运输船紧随后方,载着海军陆战队的士兵,向宁远发起了进攻。   宁远城墙高三丈,周长近两里,距离海边约有十里,宁远河绕城而过,多尔衮站在城头,面色阴沉的看着海面上那汹涌扑来的荡寇军战舰,心头暗惊,随即又把目光移向了距离城池一里之遥的宁远河。   宁远城选址于此,主要考虑到从觉华岛开来的船,可以直接驶入宁远河,从河岸码头把货物卸下,直接运到宁远,却未考虑过从海面来的威胁,货船能入宁远河,战舰也能进入宁远河。   荡寇军完全可以把战舰驶入宁远河,向城头开炮。   “摄政王爷,荡寇军的火炮能打到两里之遥,还是退吧。”   洪承畴叹了口气,劝道。   多尔衮目中满是不甘,问道:“倘若信贼继续攻打锦州,还要一退再退不成?”   洪承畴道:“信贼若攻打锦州,沿途须攻克锦西、松山堡,这两处,皆为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雄堡,纵他火炮犀利,也非炮弹可以轰开,臣以为,信贼若真敢攻打锦州,对我大清或有利。”   “嗯~~”   多尔衮缓缓点了点头。   洪承畴的意思是,李信要想打到锦州,绝非短时间可以达成,明朝在锦州外围筑有松山与塔山两堡,依山而建,地势雄峻,尤其是从宁远去锦州,必走塔山,松锦大战时,皇太极打锦州,也不是直接打,而是围而不攻,大破洪承畴主力,锦州和塔山才不战而降。   之后以大军围困松山堡,明军弹尽粮绝,开门献降。   因此直接攻打的难度非常大,李信如要攻打锦州,必须投入巨量兵力与海量物资,消耗非常长的时间,而多尔衮已经派出了使者去与李自成和孙传庭商谈,虽还未有回音,但多尔衮相信,无论是李自成还是孙传庭,必然会与大清结盟,合攻李信。   假如李信将大量兵力陷在辽东,面对李自成与孙传庭的夹攻,形势会非常不利,再若苍皇撤退的话,或许能被清军抓住机会,尾随追击,大破荡寇军。   唯一的意外因素,是豪格!   不过多尔衮还不把豪格放在眼里。   好一会儿,多尔衮才道:“退!”   宁远已经没有老百姓了,当初吴三桂奉崇祯诏赴京勤王之时,把宁远老百姓迁往了山海关,数万清军如潮水般涌出宁远,退向锦州,留给李信的是一座空城。   荡寇军的战舰依次进入宁远河,战士们登陆上岸,当李信站上宁远城头的时候,清军已经远去十来里了。   “他娘的,多尔衮跑的比兔子还快,总司令,不如趁势攻打锦州吧。”   二瓤在旁骂骂咧咧道。   张鼐的目中,也现出了希翼之色。   事实上李信没半点攻打锦州的意思,辽东多山地,逐城逐城的攻打只是吃力不讨好的行为,说句现实话,如果不是明军自己腐败,仅凭着各堡垒坚城,努尔哈赤与皇太极再雄材大略都会被锁的死死的。   更何况如今的清军战斗力还是很强的,李信没必要付出惨烈的代价去强行灭掉大清,他对大清的战略,始终是封锁包围,使其内乱自生。   他占领宁远的唯一目地,就是在辽东占领一个前沿阵地。   因清军接连战败,蒙古人有奶就是娘,额哲在费三的协助下,收复察哈尔异常顺利,很多部落纷纷朝见额哲,与之歃血为盟,拥立额哲为察哈尔大汗,另有一些没有及时投诚的,也持观望态度,最起码不会在表面上与大清沆瀣一气,因此大清由西协与中协入关的通道,几乎被封堵住了,除非能够击败额哲,重占察哈尔。   但是大清内忧外困,如以重兵攻打察哈尔,辽东必然空虚,荡寇军完全可以从宁远向锦州进攻。   宁远的作用,是一根钉子,深深钉在大清的躯体上。   同时,李信强占宁远,还是为了伐取木材,建造真正的女王船。   郑芝龙几十年的底蕴,拥有战舰数百艘,各型商船近两千艘,实力庞大,又对往来日本、越南和东南亚的船只,每艘征收三千两银子的税金,可谓富可敌国。   李信没法和郑芝龙拼数量,他只有打造出更先进,火力更猛的战舰,才能在大海上与郑芝龙争锋。   塔纳莎则是从旁问道:“司令官阁下,请问您什么时候能把琉璃技术交给我们?我们已经耽搁好久啦。”   李信笑道:“别急,很快就给你们,我占领宁远的用意是在附近的森林里伐木,只要打造出真正的女王船,我就把琉璃技术交换给你们,放心,我是大明的摄政王,金口玉言,说话算数。”   “哼!”   塔纳莎哼道:“我们也得要几艘,不然我们可没法回英格兰。”   “你们有那么多人手么?”   李信奇道。   塔纳莎道:“当然有,就您刚刚提到的郑芝龙,他的雇佣军里,就有我们英格兰人,父亲可以派人去福建,悄悄与他们联络,只要给得起价钱,就可以雇佣他们。”   “哦?”   李信心中一动,问道:“郑芝龙的手下怎么会有英格兰人?”   塔纳莎小见多怪的瞪了李信一眼:“很多欧洲人都来远东讨生活,郑芝龙给的起钱,为他卖命不是很正常啊?要不是西班牙人追杀我们,说不定我们也在郑芝龙的舰队里呢。“   李信大喜,又道:”能否雇佣他们为我效力?”   “这……”   塔纳莎为难道:“被郑芝龙知道了可是要命的。”说着,那碧绿的眼珠子傲娇的望着天空。   李信明白了,呵呵一笑:“郑芝龙给多少银子,我给双倍,将来那些欧洲人,愿意随你们回英格兰,我可以垫付三年的佣金,至于你们家嘛……”   李信正计算着的时候,塔纳莎已大叫道:“我们要十艘女王船!”   “好,成交!”   李信一口应下。   塔纳莎回头道:“哥,你明天就回南京吧,告诉爸爸这件事,让他派人去福建,再让爸爸带人过来造船!”   “好!”   约翰点了点头。 第三五一章 回镇南京   (谢谢好友书友20180627123120052的两张月票,好友5335YN的月票~~)   辽东一带,虽然还算不上深山老林,但当地的开发程度极低,很多山区,都保持着原始风貌,几十年、上百年的树木并不难找。   当地因气温低,植物生长缓慢,木质结构更加致密,尤以松木、杉木为佳,李信命人入山伐木,利用宁远河运送到海边,同时在海边开挖船坞。   一个月过去,皮尔一家到来,在约翰如实告之后,皮尔立刻派人去福建,佯装投奔郑芝龙,暗中联络欧洲人为李信卖命,在必要的时候倒弋一击。   对此,皮尔也是获益的,因为他手里只有几十人了,别说把十艘女王船开回英格兰,就是回去了,如何立足,如何保住琉璃的配方都是天大的困难。   而据他所知,为郑芝龙效力的欧洲人约有千余,这千多人由李信出钱替他雇佣,足以组成一支强悍的力量,保障他在英格兰的财富和地位。   随同皮尔一家一起过来的,还有在南京的上千名船匠,有了改装女王船的经验,造起原装船还是很快的,原本原生木材是不适合直接造船的,但是明代的造船技术已经很先进了,把木材拖入石灰池中熬煮,杀死活性细胞与虫子,两三个月就能使用了,李信又不缺银子,大把银子洒下去,四个月以后,第一艘女王船成功下水。   船身漆成了黑色,在海面上行驶,如同一艘漆黑的怪兽,李信非常满意。   当然了,一艘船不是造好就能用于作战的,还需要磨合,不断的海试,以及各种技术参数都需要记录,把指标稳定下来,才能批量制造,这些不需要李信操心了。   他把海军和海军陆战队留了下来,又任命李胜德为宁远总兵,领两个炮兵团,三个步兵旅,顾炎武为辽东巡抚,主掌文事,还是以历练为主,自己则带着张鼐、慧梅慧英及剩下的兵力回了北京。   高桂英已经生了个女儿,虽然她很想帮李信生个儿子,但是女儿也是李信的孩子,她很满足了,李信为孩子取名为李培华,寇白门还没生,却也快了,肚子已经非常大。   这时一边抚摸着肚皮,一边满脸幸福的笑道:“李公子,你给孩子起个名吧,男孩女孩各起一个。”   李信怀里抱着李培华,不解道:“干嘛这么急,没几日你就要生了。”   寇白门幽幽叹了口气:“桂王已在杭州称帝,想必你就要去南京平叛了吧,国家大事要紧,妾可不想耽搁你。”   桂王已于两个月前称帝,国号明,任孙传庭为督师,兵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忠勇候,郑芝龙为平寇将军,靖海候,华盖殿大学士,候恂为文渊阁大学士,内阁首辅。   陈光裕为户部尚书,东阁大学士。   马士英为吏部尚书,文华殿大学士。   阮大铖为工部尚书,谨身殿大学士。   其余各人皆有封赏。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桂王的根基是孙传庭与郑芝龙,一个掌步军,另一个掌水军,兵权也掌握在这两人的手里,其余的大学士,包括候恂身为内阁首辅,都只是徒有虚名,是桂王拿来掣肘孙传庭与郑芝龙的。   桂王立国,与张献忠和李自成的性质完全不同,属于内部反叛,而张献忠和李自成是外敌的性质,李信无论如何都要先扑灭桂王,而且孙传庭与郑芝龙敢于推桂王上位,显然是与满清或李自成有了秘密协议,好在李信在夺取宁远之后,本就有意扑灭孙传庭和郑芝龙,解除后顾之忧,是以寇白门才有此一问。   李信摆摆手道:“不急于一时,待你生了孩子我再走。”   “嗯~~”   寇白门欢喜的应下,连红娘子生孩子李信都不在身边,她这可是难得的殊荣啊,虽然赶了巧,却也是李信的一份心意。   七天后,寇白门生下了一个男孩,取名李培国。   这可是羡慕死了顾横波,她也是急了,但李信对她似乎无意,自己不就是没了红丸么,至于这么嫌弃?再说自己虽沦落风尘,却曾待陈贞慧一心一意,自己又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女人。   这次顾横波是下了狠心,一定要跟随李信去南京,去了南京,一定要把李信拿下,自己一个人不行,就叫李香君,破鞋就破鞋,两双破鞋还拿不下他?   又过五日,李信赴通州乘船前往南京,随行有黄宗羲,另有两万军卒,战舰则调了半数,由觉华岛沿海岸线自行回南京待命,半个月后,李信回到南京,先召见李仙风与张全了解南京的情况。   按李信吩咐,原南京皇宫已经拆除了,虽然只占地一百万平方米,也就一平方公里,相对于整个南京城而言,面积不算太大,但皇宫占的是城东的地块,这一带历来风景优美,靠着玄武湖一带,被建成了公园,就和杭州西湖一样,任由游人踏青赏玩,赢来颇多赞誉。   另外的土地,高名衡除留用一部分作为官署衙门,其余依地势划分为一块块,公开拍卖,获得了数百万两银子的收益,这倒是颇合李信之心。   李信可不是什么大善人,他当政是要钱的,历史早已证明,一个政府手里没钱,会是如何悲惨的下场,最直接的例子就是南宋与大明,亡于财政崩溃。   而南京的兵约有三万,加上李信带来的两万与半数水军,足以与孙传庭一战了,于是李信下诏,宣布桂王为叛逆,令其自缚来南京请罪,否则将以大兵征讨。   “皇上,李信要对桂王动手了。”   西安秦王府,作为李自成的皇宫,王府大殿被更名为大顺殿,李自成高踞阶上龙座,下首有牛金星、宋献策、刘宗敏与李过等人。   高一功匆匆赶来,施礼汇报。   李自成虎目中精光四溢,问道:“李信既发诏书,与孙传庭一战已箭在弦上,他在北京留了多少人马?”   高一功道:“回皇上,李公子把北京交由张鼐镇守,兵力难以探查,但想来应在三万到四万之间,辽东兵力据多多尔衮传来的消息,约在两万左右,另淮扬腹地,有近三万兵,李公子去了南京,他的兵力应有五万。”   李自成现出了沉呤之色。   牛金星拱手道:“皇上,臣以为,我军可推进至河南,静观待变!”   “不错!”   宋献策附合道:“河南诸地,人心浮动,皇上应御驾亲征,既安抚人心,亦进可攻,退可守,并可择机派出人手,与张鼐秘密接触,想那张鼐乃一重情之人,皇上与他有教养之恩,有父子之实,一俟李信形势不妙,张鼐自会患得患失,如何选择,无须多言!“   殿内众人均是浓眉一扬,唯有高一功与李双喜眉心拧了拧。 第三五二章 锚雷面世   顺朝国力弱,土地贫瘠,几近于生死存亡的边缘,满朝文武都赞同对李信用兵,李自成决定亲率十万大军进驻开州,开州古称濮阳,位于河南东北部,冀鲁豫三省交界处,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   在此,可最快得知南京和北京的消息,以定行止。   十日后,杭州!   “启禀皇上,李自成已亲领大军十万,向开州进发!“   刘元斌手持拂尘,大步迈入殿中,躬身施礼。   “好!”   端坐于宝座上的桂王道了声好,就望向了坐于下首的朱由榔。   桂王封朱由榔为太子,因身体欠佳,朝中事务实质上是由朱由榔主持。   朱由榔问道:“多尔衮可有动向?”   刘元斌道:“回太子,满洲方向尚无动静传来,不过……多尔衮自撤往锦州之后,再未回过沈阳,想必随时会对宁远动手。”   “满洲人狡诈如狐!”   朱由榔不愤骂道。   候恂施礼道:“皇上,李信正在调集兵马,随时会一路南下,攻打杭州,皇上应早做谋划。”   杭州位于钱塘江以北,李信以陆军来攻,没必要渡江,郑芝龙的水军优势发挥不出来。   孙传庭不由与郑芝龙相视一眼,随即道:“此战当先下手为强,由微臣与郑将军各率精兵,水陆两路夹攻南京,还请皇上下诏讨逆!”   “好!”   桂王点了点头,又看向了朱由榔。   朱由榔授意候恂代笔,这也是没办法,朱家的王爷通常当猪养,不可能有好的文彩,甚至很多都不识字,让他们写诏书,肯定是嘎迪盖,我滴孩勒等一大堆凤阳话,贻笑大方。   候恂不愧是老牌文官,指责李信拥兵造反,虐待朱明宗室,表示桂王召集义勇,将誓师北伐,并号召天下豪杰,共讨李信!   三日之后,孙传庭领军三万,出杭州向南京进军,主力则是郑芝龙的舰队,有大小战舰五百艘,其余各类船只千艘,浩浩荡荡出钱塘江,经长江口进逼南京。   随同郑芝龙的,有郑森,马士英、卢象贤等一众重要人物。   又过三日,钱塘江上,帆影片片,一通鼓响之后,各舰依次向钱塘江口驶去。   马士英站在望楼上,感慨道:“老夫只听说过,当初三宝太监下西洋,盛况一时无俩,今日见此,实知此言不虚啊,有此雄师,我料定信贼必不幸免,靖海候,老夫先向你贺喜了。”   一众人等愕然,都没料到,马士英不要脸至此。   郑芝龙却是哈哈一笑:“马部堂过誉啦,那李信也是非凡人物,未曾交手,此战胜负尚难定论呐!”   这话虽然说的谦虚,实则隐含着豪迈气概,郑芝龙根本就没考虑过失败的问题,毕竟他在大海上纵横几十年,拥有东亚地区最为庞大的舰队,装备红夷大炮数千门,这还不全是仿制红夷大炮,相当一部分是从荷兰人和西班牙人手上购买的最新型加农炮。   威力更大,射程更远。   他的座船海王号,长七十米,甲板三层,装备有加农炮五十余门,火力异常强劲,而且他的舰队中,有一些船只采用了西方的技术,挂软帆,火炮主装在侧舷,完全契合当时西方主流的战列式排队打法。   看着父亲捋着胡须,微笑着点头,郑森不由劝道:“父亲,孩儿听说李信擅于用水雷,飘浮于水中,神出鬼没,父亲还须小心为是啊!”   郑芝龙摆摆手道:“我已有对策,无须惧他!”   出钱塘江口,绕道松江,再溯长江而上至南京,约有一千两百里,在郑芝龙舰队还未到松江的时候,李信就得到了消息,命张全率军两万赶赴位于南京西南部的溧水县,阻截孙传庭北上。   溧水自古以来就是南京的东南门户,由溧水到溧阳及宜兴之间,多山地丘陵,易于利用地形设伏。   他则亲率主力驻屯于幕府山。   幕府山位于长江南岸,长约十里,宽八百米,主峰高达近两百米,山脚下的江面,介于现代的南京长江二桥与八卦洲之间,宽度两到两点五公里,于山顶架上117型野战火炮,可以封锁住大部分的江面。   战士们夜以继日,在崎岖的山道上,把火炮一架架的推上去,还有很多热心的老百姓自愿出役,帮忙运送弹药、粮食和清水及各种物资。   一时之间,幕府山脚异常忙碌。   五日之后的清震,黄海突然道了声:“来了!”   下游的江里,有八卦洲横亘于江心,江水分成两股,绕洲而过,两股水道中,万千帆影,影影绰绰,声势煞是惊人。   郑森放下望远镜,转头道:“父亲,李信在幕山府上布有大量火炮,我军还须以最快的速度通过才行。”   火炮置于甲板内,有利也有弊,利处是可以充分发挥侧舷的火力,毕竟当时火炮射速慢,准头差,尤其还是在颠簸的船上,十发能有两三发打中目标就很不错了,因此把火炮装入甲板下的侧舷,可以充分利用船只空间,最大程度的装载火炮,增加集火的威力。   但缺点也很明显,仰角有限,不能往高处打,因此战舰从幕府山下通过,全程将处于挨打不能还手的局面,即便有些老式战船把火炮装在甲板上面,最多只能朝幕府山开一炮,打中打不中,听天由命。   “嗯~~”   郑芝龙点了点头:“李信倒是防守严密,传令,以扫雷船开道!”   “得令!”   有亲随挥出旗帜。   所谓扫雷船,是专门针对水雷设计,在普通的小船前方加装一排木栅栏,约有两到三丈的长度,呈扇形撑开,一艘扫雷船能覆盖三丈航道。   荡寇军曾在大运河中使用过水雷,这已经不是秘密,故而郑森才有此提醒,郑芝龙也料到李信必然会在江中布雷,因此事先准备了扫雷船开路。   看着一艘艘扫雷船开到阵前,足足有好几百艘,黄海不由道:“总司令,看来郑芝龙是有备而来啊,他那船或许能克制水雷,这水雷还要不要放了?”   “原定计划不变!”   李信不假思索道。   “得令!”   黄海着人向山脚挥动旗帜。   一道道身影快速奔向泊于上游岸边的渔船,总共有五百条布雷船,都是小渔船。   各船快速划向江里,依据江面错开,逐渐飘向下游,如今的水雷已经不是最原始的木箱式方形水雷了,而是铁壳圆形水雷,密封性更好,抗风浪能力更强,爆炸的威力也更大。   并除了漂雷以外,军中还研发出了相当数量的锚雷,通过缆绳连接雷锚固定在一定的水深,现代意义上的锚雷具有自动定深的功能,可以控制水雷布设深度,而荡寇军的锚雷暂时还达不到,只能使用最笨的法子,事先摸清水情,绘制出江底地形图,在战时根据坐标依地形施放不同深度的锚雷。   幸好需要布雷的区域只在于幕府山脚的一段江面,经过连续不停的勘探,算是大致摸清了江底的情况。   目前军中正在集中人力物力研制电解液触发装置,每只触角由锌杯、碳棒和装有电解液的玻璃管组成,触角相当于干电池,锌杯等同于电池外层的锌皮,碳棒类似电池顶部带铜头的碳芯,玻璃管中的电解液起着电池中粘稠体的作用。   当触角被碰弯时,玻璃管破碎,电解液流到锌杯和碳棒之间,发生化学反应,产生电流,电流通到电雷官,电雷官起爆,引爆水雷。   暂时可靠性还不是很强,可一旦研发成功,触角的灵敏度将得到大幅提高,几乎可以保证一触即发。   李信不相信郑芝龙不会考虑到水雷的因素,因此下令大力气研发锚雷,漂雷只起着掩人耳目的作用,真正的杀手锏还是锚雷,但由于只能在固定地点投放,所以布雷船要缓缓划向下游,留出布雷空间,每条船上,都配了一张江底地形图,标出水深。 第三五三章 群盗排雷   前方隔着十里左右的江面,渐次出现了绰绰帆影,在望远镜中可以看的清清楚楚,都是些前端装着栅栏的小渔船,分明是扫雷船,主持布雷任务的,是来自于原明军的一名水军千总,叫谢济,大声喝道:“全军悬停,听老子命令,施放水雷!”   一道道旗语向四周打出,战士们倒划船桨,堪堪使船停下。   在郑芝龙的舰队中,参与扫雷的并不是他郑氏直接的下属,而是从广东一带招募来的海盗,毕竟扫雷的危险性非常大,郑芝龙具备黑社会老大的一切特点,虽然心狠手辣,却也讲义气,他不可能拿自己的属下无谓去送死。   海盗则是亡命之徒,悍不畏死,只认钱,其他什么都不认,在郑芝龙的重金利诱之下,又有杭州小朝廷的招安许诺,每个人都是一脸的蛮不在乎之色。   扫雷船队后方的一艘大扒船上,青雷帮帮主张大虎舔了舔嘴唇,这是一名胸口长满黑毛的壮汉,狞笑道:“荡寇军的烂木箱水雷咱们早研究透了,也做过充分的排雷演练,事实证明我们的方法是可行的,此战获胜,人人都能去杭州包个粉头快活大半年,还将摇身一变成为朝庭官军,着弟兄们不要怕,大胆往前冲,郑大人在后面看着我们,凡有畏缩不前者,三刀六洞,帮规处置,擂鼓!”   “咚咚咚~~”   一面牛皮大鼓被重重檑响,士气顿时一振!   沉闷的鼓声穿透力极强,谢济,正盯着前方,唤道:“郑芝龙要上来了,着弟兄们尽量分散,预备,三里放雷!”   旗手挥动起了旗帜,战士们各做准备。   扫雷船越来越近,甚至不用望远镜都能看清对面海盗那狞狰的表情与血红的眼眸。   谢济猛一挥手:“放!”   各船的战士相继把漂雷放入江中,灰乎乎的雷体顺着江流向下游漂去,水雷的数量足够多,每艘船都带了近百颗漂雷与十颗锚雷,不用对准了放,完全是靠量多压死人。   全军在施放水雷的时候,一边后退,一边严格按照图纸所标释放锚雷,毕竟不可能每一枚锚雷都爆炸,战后必须要把未爆的锚雷清除掉,否则会带来极大的隐患。   扫雷船队中,张大虎哈哈大笑道:“弟兄们,都把招子放亮点,谁他娘的被炸着,那是活该,没命享受怨不得人,哈哈哈哈~~”   海盗们跟着狂笑,但是不敢有丝毫放松,毕竟扫雷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活计!   随着距离愈发接近,江面上漂浮的灰乎乎物体也越来越清晰。   “那边有颗水雷!快趴下来,拿枪打!”   嘭的一声巨响,一大团火光爆出,虽然掀起的水花都能溅到船上,却是人人兴奋的哈哈大笑,这就是钱啊,每引爆一颗水雷,郑芝龙给十两银子。   五月初,上游的洪水还未到来,水雷飘浮的速度并不快,虽然水雷被涂上了黄灰色的伪装色,可是细细分辨还是可以发现的。   “嘭嘭!”   江面上就像安装了喷泉,一蓬蓬水花激射而出,甚至有水柱紧挨着水柱,水雷一部分被枪打爆,另一部分被木栅栏扫着引爆,而扫雷船到目前为止,一艘都未损失。   “五千八百一十六,五千八百一十七....”   张大虎的座船上,哈哈大笑不断,专门有人报数,一颗水雷十两银子,到目前为止,已经有超过五万两银子到手了,此时的海盗们,只希望江面上全是水雷,永远都扫不完!   后面海王号上,也不时传来轻松愉快的交谈,马士英哼道:“我看李信也不是什么人物,施放的水雷被候爷轻轻松松破去,接下来,只要冲过幕府山,就能攻破南京啦!”   郑芝龙捋须微微笑。   人都道,李信用兵如神,但从目前来看,也不怎么样嘛。   这时,嘭的一声,前方突然响起了巨大的爆炸声,这和水雷单纯被引爆的声音不同,而是某种物体被炸碎的声音,舰上的一干人等纷纷探首看去。   挨炸的是一艘扫雷船,强烈的爆炸把整条船炸的粉碎,以爆炸点为中心五丈之内,江面洒满了碎木屑,如此之大的威力,让人不得不倒抽口凉气。   众人纷纷摇了摇头,并未太当回事,所谓常在河边走,哪有不失手呢,扫雷被雷炸着,实属平常,只能怪自己太不小心了。   张大虎就骂道:“奶奶的,哪个狗杂种嫌命长了,赶着去投胎是吧?”   话音刚刚落下,又一声巨响,这回看的真切,一条扫雷船瞬间断为两截,寸寸迸裂,船体的碎屑抛上了天空,有视力好的,甚至可以看到几条胳臂大腿狠狠落下,砸入了江中!   接二连三的爆炸依次响起。虽然有相当一部分爆炸是空水雷被引爆,但短短小片刻之内,竟然有十来艘扫雷船被炸,任谁都看出有问题,再是粗手粗脚也不可能被炸成这种惨相。   张大虎站起来喝问道:“怎么回事?”   前方船上,一名海盗头目大声道:“老大,我们也不知道啊,弟兄们都很小心的,不可能是自己往水雷上凑!”   深水锚雷并不是东一颗,西一粒的乱放,而是按江水的层次集中放置,一炸不是一颗,将是好几颗一起炸,即便是大号的福船,都能一次性炸翻。   而扫雷船撞上的水雷距水面平均在两尺左右,明末的长江水因上游生态破坏,已经浊浪滚滚了,纵然是两尺的深度也看不清水下。   张大虎没办法,只得提醒道:“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点!”   海王号上,卢象贤却是道:“咱家总感觉有些蹊跷,难道信贼有咱们不明白的布置?”   在那个时代,别说锚雷,水雷都是李信原创,郑芝龙也曾研究过水雷,但是触发引信那关他过不去,戚继光的风火雷虽然也属于触发式引爆,却没法在水中引爆,只得作罢。   郑芝龙没有回答,眉心紧锁,直视着前方。   接下来的时间里,又有近二十艘扫雷船爆掉,剩下的船只都不自觉的停止了前进,张大虎头皮发麻,大声道:“各位大人,下面有古怪啊!   郑芝龙略一沉吟,便道:“派水鬼下去。”   有亲兵奔向船舷,大声传达了命令。   张大虎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于是抱着死马当作活马医的心态,大声呼喝,指挥各船派人下水。   海盗的水性都是一等一,水花四溅中,道道身影跃入江里,一个猛子消失不见。   时间缓缓流逝,不时有人探出头换气,马士英也时不时掏出怀表看看,郑芝龙虽然神色如常,但呼吸明显有些凌乱,显示他的内心颇为焦燥。   未知才最让人恐惧,郑家船队上千条船所面临的问题是不清楚水底下是什么。   “老大,下面有水雷!”   一名水鬼突然冒出头,挥舞着手臂大声叫唤。   不待郑芝龙吩咐,张大虎就骂骂咧咧道:“他娘的荡寇军,竟然把雷布在水下,老子草你全家,捞一个上来!”   “是,老大!”   四五名水鬼聚在一起向下潜去,各艘船上,每个人都探头去看,神色也或多或少起了些变化,最起码再不复之前的轻松惬意了,前方那空荡荡的江面,实则潜伏着无形的杀机啊。   “嘭~~”   毫无征兆的一声巨响,一道粗大的水花飚射而出,还有几块碎肉被抛飞到了半空中,很明显是不小心触发了水雷,一窝水鬼全部死绝。   “娘的,再找!给老子小心点!”   张大虎气的破口大骂!   可是在宽阔的江面发现锚雷谈何容易?两尺深的水下,入目所见只是朦朦胧胧的淡黄颜色影子,江水是最好的掩护色,而更要命的是,有了前一次爆炸的提醒,水鬼们都变的小心翼翼,最直观的体现,便是效率下降。 第三五四章 拿命去排   (谢谢好友书友20180102225325987的月票~~)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海盗们才发现了另一颗锚雷,没人敢毛手毛脚,小心的摸到绳索,割断之后使锚雷浮上水面,再集众人之力,甚至还驶来了几条船帮忙,才把锚雷的底座给捞了上来。   锚雷的底座一般是铁块或者石头,这一枚是使用石头固定,上百斤的巨石扔下水面容易,但是石块会陷入江底的淤泥,因此打捞起来无比吃力。   当石块被送上海王号的时候,所有人都沉默了,从表面上看,就是在石头上钻个孔,穿入绳索固定水雷,可如此简单的设备,竟然给舰队带来了难以想象的麻烦。   好一会儿,马士英才缓缓道:“各位大人,都看到了吧,信贼诡计多端,稍有不慎,便会落入圈套,更可虑的是,水面下这样的雷还不知有多少,依海盗的排雷速度,恐怕十天十夜都没法排完,不知各位有何良策?”   卢象贤点点头道:“马大人说的不错,而且入了夜,信贼还能继续放雷,我们白天排,他趁夜放,那我们岂不是永远被拦在江口,寸进不得?”   郑芝龙父子的眉心均是紧紧拧成一团,如果由于水雷的原因被封锁在南京江面,己方那数量庞大的舰队将起不到任何作用,一旦孙传庭垮掉,后果不堪设想。   而且荡寇军很可能会趁夜摸黑沿江而下到舰队后方施放水雷,封死退路,因此速战速决势在必行。   荡寇军还没开炮,就碰上了棘手的难题,父子俩均是头疼之极。   这时,卢象贤拱手道:“各位大人,吴某有一策,可命青雷帮以竹杆探入水中开路,如果抓紧点,正午时分就能在南京城外登陆。”   “嗯?”   众人眼前一亮,暗道一声,太监果然阴毒。   据现场目测,荡寇军水雷的爆炸范围约为两丈,这还不是破片杀伤范围,而是纯爆炸威力!   把木竿探入水中扫雷,执竿者必须站在船面,当水雷被引爆的那一刻,必会被爆炸波及,而且水面下的阻力很大,拿竹竿在水里拨,太长了会折断,起不到扫雷的作用,只能控制在两丈以内,这等同于拿命去换,每引爆一颗水雷,引爆者都要付出生命的代价!   但雇佣海盗不就是当炮灰使用吗?他们不上谁上?   “去,给那个张大虎传令!”   郑芝龙立刻挥了挥手,有亲兵奔上船舷,大声的转达命令。   霎时间,青雷帮中炸开了锅,没人是傻子,谁都明白以这种方式扫雷铁定是送死,海盗们虽然过着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日子,却不代表愿意去死!   张大虎大声抗议:“诸位大人,凭什么让我们去白白送死?我不服!”   卢象贤扯着尖鸭嗓子,冷声道:“张大虎,候爷把你们雇来不就是扫雷吗?如今信贼的水雷还在江里躺着,你们不去谁去?快点,莫要耽误,惹恼了候爷,军法处置!”   张飞虎满脸悲愤,不服气道:“我们是收了钱,但明知是死,要钱还有何用?大不了我们把银子退回便是,前面死去的兄弟就算白死了!”   马士英伸手一指:“张大虎,莫非你要反悔?”   张大虎猛一咬牙,拱了拱手:“我们退出,请各位大人留条道,他日我青雷帮定有回报!”   “哈哈哈哈~~”   船上众人均是纵声狂笑。   这张大虎也不拎拎自己的斤两,原本他是陈香的下属,陈香被灭之后,投了郑芝龙,也就是说,张大虎永远都不可能是自己人。   因广东沿海的海盗势力错综复杂,剿了青雷帮,还会有绿雷帮,红雷帮,不如留着青雷帮稍作控制,一方面可以压制广东的其他海上势力,另一方面,也可以作为一把刀使用,专门砍向那些不听话的商家。   这几年来。青雷帮扯着郑芝龙的大旗,多少捞了些好处,小日子过的还是挺滋润的,但郑芝龙的钱哪是那么好拿,在有需要的时候,必须要奉上一切,包括性命!   郑芝龙的眼里现出了狠厉之色,向后猛一招手。   “嘭!”的一声巨响,舰首红夷大炮喷出一团火光!   一艘扫雷船轰隆一声,当场炸裂来开,碎木板与尸体抛飞入江中,江面也被染上了一层暗红色。   海盗们被震住了,再无人敢叫嚣,一股悲愤不平之气弥漫开来。   幕府山上,二瓤嘿的一笑:“总司令,郑芝龙那里狗咬狗了,好兆头啊!”   柳如是盈盈笑道:“郑芝龙乃海上巨寇,手下一群乌合之众,以利而合,因利而分,那些贼寇肯定是被逼着扫雷,真是活该!”   众人举起望远镜,纷纷看向张大虎。   张大虎脸面血红,浑身剧烈颤抖,他悔的肠子都青了,果然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啊!   扯着郑芝龙的虎皮,纵横于广东沿海,这确实很快活,可是天底下哪有白吃的馅饼?当需要你付出时,你就得连本带利全部吐出来!   卢象贤催促道:“张大虎,这一炮是警告,如你还敢推娓畏缩,就别怪候爷拿你军法处置了!”   马士英微笑着劝道:“张大虎,本官劝你莫要糊涂,信贼的水雷未必足够,纵有伤亡,好生抚恤便是,速去吧,倘使拖到天黑,让信贼在夜里重新布雷,明日不还得由你们来扫?清扫的难度岂不是更大?张首领,待你功成归来,本官可向皇上举荐于你!”   二人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尤其是马士英,满嘴漂亮话,张大虎如何听不出是信口雌黄?   他举目四顾,帮众脸面布满了绝望,后面的船只,枪口绰绰,炮口森森,摆出一副只要自己再敢说个不字,就先把自己灭了的架式。   青雷帮的船只装备简陋,与郑芝龙作战几乎是十死无生。   如今的局势很明显,一旦开火,青雷帮无一能幸免,反是冒险排雷,或有人能捡漏活下来。   ‘你娘的,老子记着了,此仇此恨,容后再报!’   张大虎目中凶光一闪,便转头大喝:“弟兄们,拿竹杆扫,谁敢后退,老子第一个砍了他脑袋!分散开,上!”   海盗们也不是看不清形势,只得拆去栅栏,持着竹竿在船的周围胡乱拨划。   “轰!”   一道水柱冲天而起,一颗锚雷炸开。   锚雷的爆炸范围是五到六米,而竹竿的长度不到两丈,处在爆炸范围内,拨弄的那人,当场给冲击波倒轰出去,足足在天空中飞行了十几米才砸入江面!   锚雷爆炸的能量要远远大于漂雷,毕竟在水底起爆,会产生一个瞬间超高强度水压,当压力波冲击到舰壳时,如舰壳承载不住,就会破碎,这也是深水炸弹的原理,没必要击中潜艇,只需要在潜艇周围爆炸,就足以把潜艇的钢壳压破。   海盗的船以渔船商船为主,防护性能极差,根本承受不住这巨大的冲击力,喀啦啦一阵密集的脆响之后,那艘船给撕成了两截,铁片弹子如下雨般打在船帮上,并穿透过去,每个人都跑不掉,被打成筛子,惨叫着跌落江里!   一道浪花打来,断为两截的船只寸寸崩裂,化为一堆碎木,渐渐漂开。   “轰隆!轰隆!”   爆炸声此起彼伏,江面上一道道水柱腾起,用命去排雷,确实有效,但付出的代价是生命,一整条船的人命换一只雷!   二瓤忍不住道:“郑芝龙疯了,我们的锚雷不会不够用吧?”   李信摆摆手道:“我们布下的雷,可不仅仅在浅水区,布在深水区的更多,以一条船换一颗雷,怎么看都值,海盗可不是什么好货色,现在死干净也省得将来多费手脚。”   “噢!”   二瓤点了点头,却问道:“锚雷如此厉害,就没法排么?”   李信微微笑道:“排雷很麻烦,但也不至于无计可施,只需用船拖曳上扫雷具就可以清扫,来回几次,基本上可以把水面下的雷扫去,但郑芝龙未必能想的到。” 第三五五章 行之有效   (谢谢好友5335YN的月票~~)   海王号上,一张张面孔变得越来越沉重,刚开始还没人当回事,海盗死了就死了,可是随着被炸毁的扫雷船越来越多,心头都渐渐地蒙上了一层阴影,毕竟照这情形看,海盗即使死光了也未必能把雷排掉啊,雷不排掉,郑家的各型战舰不敢冒然前行。   在时紧时密的爆炸声中,最后一道水柱腾起之后,江面除了被水流冲刷向下的木板碎屑与死尸,就只有一艘船孤悬在前方,这是张大虎的座船。   所有的目光投了过去,张飞虎压力奇大,他已经没有报仇的心思了,数千弟兄全部死绝,隶属于青雷帮的几百条船全部被炸沉,还如何报仇?甚至于自己能不能回到广东都是个问题。   “扑通!”   张大虎膝盖一软,跪下来大声哀求:“各位大人,饶命啊,我张大虎只求活命,愿意给大人们做牛做马,求大人们高抬贵手啊!”   船上仅剩的几十人纷纷跪倒,瑟瑟发抖,一声不吭。   其实江底下的雷没人知道有多少,张大虎仅凭着最后一条船,多排一颗少排一颗于事无补,因此很多人都有了些迟疑。   张大虎则是一下接一下的磕头,把舱板磕的砰砰直响,脑门都磕出了鲜血,他仿佛忘记了疼痛,任凭脑门血花四溅,那几十人也跟着猛磕,郑森有些不忍心,转头看向了郑芝龙。   卢象贤哼了声:“为山九仞,功亏一篑,也许荡寇军只剩下了最后一颗水雷,也许已经被扫光了,我们绝不能放弃,让他去!”   “嗯~~”   郑芝龙也是从海上群盗中杀出来的人物,心硬如铁,点了点头。   有亲兵奔到船边大声转达,顿时,满船的人面如死灰,这等于被判了死刑,因为没人相信水里的水雷扫光了。   当海盗的,都有一股凶悍之气,既然被逼上死路,为何不索性拼一把?杀一个够本,杀两个倒赚!   “弟兄们,郑芝龙不给我们活路....”   张大虎满腔悲愤,正要下令以这艘大扒船去冲击长达二十丈的海王号的时候,一名随从却附耳过来,小声说了几句。   张大虎顿时顿时精神一振,随即下令船只向前划。   一艘孤零零的大扒船飘泊在江面,十余名海盗站在船边,拿竹竿在水里捣拨划弄,显得无比凄凉,很多人都是暗暗摇着头,生出同情之意。   卢象贤却是眉头一皱,喃喃道:“候爷,有些不对劲,你看那海盗头子怎么尽在扫过的江面上行驶,难不成想跑?”   “嗯?”   船上众人仔细看去。   果不其然,海盗付出全军覆没的代价扫雷,不是一点作用都没有,最起码清出了一片江面,张飞虎的座船表面上卖力清扫,却是在安全水道中行驶,并越驶越远。   那名随从的确让张大虎借机逃走,只要进了幕府山荡寇军的火炮射程,郑芝龙必不敢追,然后打白旗投降,至少能活命。   “呵!”   郑芝龙冷笑着挥手:“开炮!”   不是一条船,并行的数条船纷纷调整炮口。   片刻之后,一团火光迸出,大扒船左侧三丈腾起了一团水花,甚至还能听到隐隐约约传来的催促声:“郑芝龙赶尽杀绝了,快,快点划,划出去老子们再来报仇!”   原本大扒船还装模作样,速度不是太快,这一被识破,陡然加速,每一名桨手都是使出吃奶的劲划桨,船每向前移动一寸,他们生存的希望就多增加一分。   生死只在一线间,在强烈的求生欲望驱动下,个个奋发!   但愿望是美好的,现实却无比残酷,轰隆一声巨响,大扒船望楼开了花,当场垮塌,包括张大虎在内,十余道身影抛飞入江中,随即又是轰隆一声,一炮正中船的后尾,硬生生把船的后半部炸成粉碎!   剩下的半截船身就地一倾,重重砸上江面,在断成了三段之后,渐渐沉入江底。   仅三炮,就干掉了一艘大扒船,却没人有半丝兴奋,因为扫雷的海盗已经全军覆没,眼前的滔滔江底还有多少颗水雷谁都不清楚,尤其再往前一里左右,将进入幕府山的火力打击范围,一时之间,均是默不作声,也再没有人提出由谁去扫雷了,因为剩下的都是自己人和欧洲人。   郑芝龙还不敢得罪欧洲人太狠,毕竟在东南亚海面上,他虽然在战舰的数量上位列第一,可战力并不是第一,西班牙人和荷兰人有很多巨舰,火力异常强劲,不到万不得己,他不愿与欧洲人为敌。   “全军压上,我就不信那李信到处都布满了雷!”   郑芝龙猛吸一口气,挥了挥手。   “父亲且慢!”   郑森却是拦住道。   “哦?”   郑芝龙看了过去。   郑森道:“青雷帮用竹竿在水里拨划扫雷,付出的代价是全军覆没,这说明水雷很容易引爆,有效范围也只在两丈以内,那我们可不可以改进一下呢,用船拖曳起如铁块、铅块等重物,全速前进,当可使重物跟在水面以下移动,一样可以扫雷,只要把重物入水的距离控制在距船两丈以外,理该不会有太多的损失。”   这已经雷同于近现代的扫雷方法了,当然,扫雷船还是存在着危险,毕竟一马当先全速行驶,很有可能与水雷来个迎头相撞,但无论怎么说,总好过青雷帮的盲目扫雷。   “哈哈哈哈~~”   马士英大笑道:“虎父无犬子,虎父无犬子呐,郑公子,有你的,果然不愧小诸葛的绰号,候爷,你意下如何?”   郑芝龙点点头道:“此法确可一试,但要和人说清楚,绝不强迫,每艘参与扫雷的船,可得纹银一千两!”   果然是重赏之下有勇夫,不片刻,有百来条船报名,都是商船,郑芝龙也不允许战舰去扫雷。   “李公子你快看!”   柳如是突然惊呼道:“出来了一条船,那船两边荡起的波纹,不就是你刚刚提到的扫雷器具吗?他的扫雷方法是从哪儿弄来的?”   那艘船明显是实验船,随着速度越来越快,船的两侧荡起了两道波纹,分明是使用了拖曳式扫雷法。   “这是怎么回事?”   一众人等也满脸不解,看向了李信。   李信摆摆手道:“拖曳法扫雷并不复杂,只是想得到与想不到的问题,天下人才济济,想到实属正常,不必纠结,我们好好看看,这次郑芝龙会损失几条船,又或者能不能把深水区的雷也扫掉。”   “嗯!”   众人纷纷点了点头,凑上望远镜,看了过去。   船上的拖曳物,是在长长的缆绳未梢挂上三到四枚重物,每隔一尺一枚,经过来回几轮行驶,拖曳物的深度可以保证在一丈附近。   那艘船可能觉得有了把握,开始向后打出旗号,顿时,百来艘船一起涌出,肩并着肩,浩浩荡荡地向上游驶去。   就好象龙舟竞赛,百来条船拉开层次,齐头并进,在船速全开的情况下,拖曳绳索最大可以张开到二十米的尺度,因此每条船相隔四十五到五十米的距离,在江面上,排着队列前行,如果拖曳有用的话,基本上可以在短时间内清理出一条航道。   海王号的众人信心大增,纷纷面带期望看了过去,并你一言我一语的指指点点。   “轰隆!”   左起第三条船的左舷附近猛然冲出一道水柱,溅出的水花打在船上,但可喜的是,船体结构并未出现明显的损伤,在一阵剧烈摇晃之后,很快就恢复了平衡,紧接着,船上又抛下去一根新的拖曳绳索,继续向前驶去。   “轰隆!轰隆!”   江面不时就掀起道道水柱,每一道水柱都表明引爆了一颗水雷,而船只一艘未损,这说明拖曳法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扫雷方法。   郑森便是忍不住道:“青雷帮死的真冤啊,如果能早点想到,又何至于全军覆没?” 第三五六章 强行冲阵   “郑公子言之有理!”   “是死的很可惜啊!”   众人虽然纷纷附合,心里想的却是在此战结束之后,应该尽快去抄青雷帮的老巢,毕竟当了那么多年的海盗,肯定是积蓄颇丰,不黑吃黑都对不起天地良心!   尤其是郑芝龙,他家大业大,消耗也大,在青雷帮身上,他的期望值是刮出几百万两银子来。   但行动要快,否则会被人捷足先登。   就在这时,前方水面。正中间的一艘长达十来丈的商船轰隆一下断成了两截,火炮,人员全被抛飞到了半空中,随即又重重砸入江里,船体快速下沉,几个呼吸之间已消失不见。   这是以身殉雷的第一艘拖曵式扫雷船!   随即仿佛开启了爆炸模式,轰隆,轰隆,江面上,水柱此起彼伏,看的人暗暗咋舌,幸好有拖曳式扫雷的方法,要不然如此密度的水雷,简直是让人头皮发麻,可纵是如此,当江面暂时安静下来时,扫雷船又折损了十来艘。   荡寇军一枪未打,一炮未发,就靠着水雷,活生生炸沉了几百条船。   虽然这些船都不是战船,对战斗力的影响不是很大,可是折损的是整体实力啊,   “不好!”   却是突然之间,郑芝龙神色大变!   有十来艘船已经驶到了幕府山脚的区域,荡寇军的阵地上,刹那间火光连闪,一排排炮弹打了出来,那些船不停的中弹,冒出黑烟,船体四处漏水,缓缓沉没,船上的水手士兵发了疯般的往江里跳,还有的弹药被打中,引发了殉暴,轰隆隆的巨响中,火光迸射,解体炸裂。   另有些想调头返回,但江里和大海不一样,除非是置身于洋流中,否则海水是没有明显流向的,而江水自西向东而来,船只是自东向西逆流而上,在江里转向的难度要远远大于海面,水手们冒着弹雨,拼死转向,隐约能听到大呼小叫。   别看江面有超过两公里的宽度,可实质上航道有限,靠着岸和沙洲的地方是不能行船的。   有的船正在调头中,突然船身一震,船底传来刺耳的磨擦声,搁浅了!   水手们扑通扑通的跃入江里,这可是害了后面的船,既要留意头顶砸下的炮弹,还要小心绕过去,速度大减,而扫雷索本就是靠速度拖曵前行,没有速度,不仅没法扫雷,还拖累了行船,导致扫雷般的速度渐渐降了下来,这又成了幕府山顶火炮的活靶子。   就看到一条条的船堆积在一起,在炮火中沉没。   “该死!”   郑芝龙气的破口大骂。   他没想到,居然会是这样的结果。   其余人也是倒吸了口凉气,火炮加水雷,足以封锁住整段江面。   “父亲,要不然先退吧?”   郑森提醒道。   郑芝龙满面挣扎犹豫。   其他人也是紧紧看着郑芝龙。   郑芝龙深吸了口气道:“退?谈何容易,无论我军退却与否,李信必然会再度施放大量水雷,不管怎么说,正面面对比总在舰队转身之时被他施放水雷为好,届时舰队混乱,再有万千水雷,奔流而下,请问如何抵挡?”   “这……”   众人想想也是,一艘船在江里转身都缓慢困难,逞论拥有千艘船只的舰队?   古代舰队作战,是严禁调头的,因为调头极易引发混乱,既便没有水雷威胁,不到万不得己,郑芝龙都不愿在江里轻易调头,更何况一旦调头,李信必然会趁机施放水雷,到时要想逃生,只能上岸。   可是水军上了岸,没有火炮等重武器,又怎么和荡寇军作战?   通常江河中的水战是非常残酷的,要么胜,要么败,没有打平的可能。   “此战,只有冒着炮火前行,否则我等皆死无葬身之地,传令,全速前进!”   郑芝龙突然猛一挥手,随即操起棒槌,亲自擂起了鼓。   “咚!”   “咚!”   “咚!”   沉闷的鼓声一下下的敲响,郑家舰队次第向前驶去。   在舰队后方,是二十来艘欧洲人的战舰,挂着破烂的帆,有的还悬着骷髅头三角旗,其中一艘,一名葡萄牙人小声问道:“杰克逊,想不到李司令竟有这种手段,我胡安愿意带着我的船员投靠李司令,我们什么时候从后面袭击郑芝龙?”   杰克逊是皮尔派去佯装投靠郑芝龙的几名手下之一,别看皮尔落魄,但他祖上曾阔过,而且他继承了爵士爵位,属于贵族之列,还是有些人愿意追随他的,再加上皮尔与大明摄政王李信成了好友,双方达成了一系列合作协议,未来的前途一片光明,也让人对跟随皮尔更有信心。   杰克逊便道:“皮尔派人来说了,现在投靠我们的人还不多,等郑芝龙吃了败仗,许多人对他没了信心,才会有更多的人投靠我们,到那时,我们对李司令的帮助更大,得到的酬金也更多。”   胡安不解道:“这一战郑芝龙必败,我们为什么不抓住这么好的机会?”   “蠢货!”   杰克逊破口大骂道:“这是在江里,郑芝龙吃了败仗随时可以上岸逃回福建,重整队伍,我们这点人手能顶什么用,说不定反会被他杀了,等下一场仗,必然让郑芝龙死无葬身之地。”   “噢!”   胡安现出了恍然大悟之色。   事实上李信的许诺,皮尔并没有如实告诉欧洲海盗,在他看来,这些钱省下来,就是他的,他宁愿再看看,等郑芝龙形势不妙时,欧洲人才会不计代价投靠李信,他就可以省下更多的钱,况且他也明白随他回英格兰的人数越多越好,因此郑芝龙吃一场败仗才是最有利的。   “别急,总是有机会的!”   杰克逊诡异的笑着,拍了拍胡安的肩膀。   此时的前方,大战已经全面爆发,郑家舰队在狭窄的江道中奋勇前冲,从幕府山发射的炮弹,如不要钱一般洒向江中,在激起一蓬蓬水柱的同时,数不清的战舰中弹受创。   就看到桅杆折断,或者风帆突然破开,船面爆出一蓬蓬的血花。   其实实心弹的威力并不比爆破弹差,爆破弹主要是应用爆炸产生的二次伤害,并将之扩散开来,而实心弹的杀伤力更加集中,如果击在船的脆弱处,直接能打对穿。   还有些船,莫名其妙的就炸开了,分明是撞到了锚雷。   “快看,快看!”   舰上,突然有人传来惊恐的叫声。   就看到前方又出现了荡寇军的小渔船,向江里面,施放着一颗颗的水雷,灰黄色的雷沿江而下,令人头皮发麻,尤以长江北侧,幕府火炮打不到的那一小片的施放更为集中。   “快,转舵,转舵!”   也不待郑芝龙下令,已经有船强行在江中调头,顿时引发了混乱。 第三五七章 再赴北京   (谢谢好友老怪父的两张月票~~)   江面上,浓烟滚滚,火焰冲天,滔滔江水已经被染上了一层暗红色,参差不齐的木板和尸体被江水冲刷往下游,荡寇军以水雷和火炮配合,竟然让郑芝龙难以寸进半步。   郑芝龙敢发誓,自己这一生,从来没有打过如此憋屈的仗,关键在于,这是江里,不是大海,大海无边无际,放水雷只是个笑话。   而长江纵然有数里宽,密集的舰队置身于其中,依旧是行动困难,再遇上纯以放雷的非对称战争,憋屈也在所难免了。   “父亲,还是退吧,前面那些船,刚好可以替我们挡着水雷,我们有足够的时间退出长江口。”   郑森猛吸了口气,劝道。   郑芝龙的脸面,现出了痛苦之色。   已经有上百艘的战舰和三百余条商船涌出了八卦洲两侧的航道,如果退的话,这些船就回不来了,不连青雷帮的船只,只算上自愿去扫雷的百来条船,等于这一战损失了近六百条船,哪怕郑芝龙家大业大,也至少是三分之一的力量,会对他的声望和实力带来沉重的打击,底下的一些海盗帮会必然会蠢蠢欲动。   而且他无功而返,孙传庭就危险了,一旦孙传庭支撑不住,李信必然会攻打杭州,杭州危矣。   只不过,耗下去极有可能全军覆没,因为荡寇军可源源不断的释放水雷,谁也不清楚荡寇军到底准备了多少水雷,现在白天还好些,还能看得见,到了夜晚,到处黑漆漆,只怕挨了炸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这种时候,必须要有壮士断腕的决心了!   “退!”   郑芝龙猛一挥手。   不得不说,郑芝龙的舰队不愧为纵横大海数十年,虽然败了,却不乱,从后阵开始,各舰依次调头,缓缓向回驶,有条不紊,而且前方被放弃的战舰,成了天然屏障,既挡住了沿江而下的水雷,又挡住了任何有可能的追击。   “候爷跑了,候爷跑了!”   前方的船只发现了后面的舰队在往回跑,顿时乱成了一锅粥,有的也拼命调头,有人弃船而逃,还有的船打出白旗投降,可惜水雷放出去了,李信也没办法控制,要不然郑芝龙的水军他还真想收编,这些人的海战经验,远比他的海军将士丰富。   这时他只能下令停止释放水雷,暂缓开炮,能活下来几个,听天由命。   ……   一日之后,孙传庭知得了郑芝龙败走的消息,面色大变!   “废物,废物!”   “那郑芝龙号称战舰千艘,火炮万门,居然在长江里被水雷炸跑,简直是奇闻,枉我还当他是个人物呢!”   孙传庭气的破口大骂!   阮大铖也从旁道:“候爷,郑芝龙确实名不符实,他损兵折将,跑了不打紧,留下我们在这里,只怕后果不妙啊!”   孙传庭心里格登一下。   按原计划,由郑芝龙主攻南京,吸引荡寇军的主力,他则从东南面攻打,如今郑芝龙大败而逃,只剩下他在溧水与两万荡寇军隔空对峙,对这两万荡寇军,他都没有必胜的把握,更何况一旦李信率主力前来,甚至都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候爷,还须速拿主意啊!”   阮大铖也神色不安的劝道。   孙传庭沉声问道:“倘若我一退,由此地往杭州将一片通途,李信必然会直逼杭州,又该如何是好?”   阮大铖道:“这不是候爷一个人的责任,郑芝龙应担主责,即便候爷强行与荡寇军决战,候爷又有几分把握?到头来损失的还是候爷自己的力量,故候爷不如先回杭州,请皇上与太子定夺。”   孙传庭想想也是,他的兵马,是他自己的,并不属于桂王小朝庭,如今局面极度不利,他没必要把自己的家当赔进去,没了兵马,他孙传庭什么都不是。   “也罢!传令下去,今夜撤退!”   孙传庭很不甘的挥了挥手。   因溧水到宜兴一带,山连着山,孙传庭又是趁夜走,张全担心中了埋伏,不敢追击,遂让孙传庭平安退去,李信也没有责怪他,在这种情况下,换了他也不敢轻易追击。   又过一日,战果初步出来了,因为是水战,尸体大多顺江飘向了下游,无从判断具体歼敌数量,不过共有将近一千三百名原郑氏水军投降,李信立刻编入自己麾下。   他倒不担心会背叛,毕竟郑芝龙把事情做的太绝,这些人都是弃子,心里对郑芝龙充满着怨恨,更何况郑芝龙如此之大的优势都吃了败仗,可谓盛极而衰,今后也不会再有起色了。   而荡寇军的海军虽然初建,但与郑芝龙相比,所欠缺的,只是底蕴而己,这可以用钱来弥补,只要舍得撒钱,未来会造出更多的战舰,与郑芝龙在大海上争锋。   郑芝龙退走之后,将士们逐分逐寸的排雷,南京城里,也欢天喜地,南京老百姓已经习惯了由荡寇军主政,他们的政治更清明,苛捐杂税几乎没有,收税是按规矩收,名目清楚,再加上大量国企的开办,很多人的生活渐渐富足起来,子女也能享受到免费教育,比大明朝好多了。   谁都知道,如果荡寇军败退,南京会回到原来的老样子,作为普通人,将重新衣不遮体,食不裹腹,受各路老爷们欺压,没人再愿意回到过去。   李信则是筹备着攻打杭州。   与此同时,驻扎开州的李自成得知郑芝龙大败而逃的消息,惊愕万分!   开州府衙,作为李自成的临时行宫,气氛憋闷,尤其时值六月,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节,殿内密不透风,谁都是大汗淋漓。   “皇上,想不到那郑芝龙如此不堪一击,他败了不打紧,反让我们进退两难!”   郝摇旗擦了把汗,不愤道。   李自成摆了摆手:“此战不怪郑芝龙,是李信太过于狡诈,竟然提前备下了难以计数的水雷,想那江河之中,水雷从上游释放,下游的船只如何抵挡,还是谈谈咱们该怎么做吧。”   牛金星拱手道:“皇上,郑芝龙大败而逃,对南京再无威胁,听说孙传庭也退回了杭州,而那鞑子,自始至终未出一兵一卒,三家同盟已名存实亡,再去渡河攻打北京,实为不智之举,不如遣人去劝说张鼐,或许张鼐会顾及昔日情份,就算不成,张鼐性子憨厚,也可平安归来。”   李自成想想也是这个道理,让他独自去攻打北京,显然是不可能的,既然打不得,倒不如试一试,反正不成也没有损失。”   “谁去?”   李自成向下问道。   众人纷纷看向了高一功。   李自成眉头一皱,他可不敢再让高一功去北京,毕竟高桂英都给李信生了孩子,这就是血亲,高一功坐实了李信大舅哥的身份,要是万一被说动投了李信,无疑会在闯军中生出极大的动荡。   高一功不是张鼐能比的,张鼐到底年轻些,而高一功从他起兵之初就跟随他打天下,是跟了他十几年的老人,又是老闯王高迎祥的侄子,李自成起兵,是借助了高氏的力量。   高一功暗暗冷笑,他对李自成已经非常不满了,当即跨前一步,拱手道:“皇上,臣愿为皇上跑一趟北京。”   李自成隐现不快之色。   他不认为高一功拎不清自己的处境,这分明是与自己对着干啊,但以往都是由高一功负责与李信方面的交流,现在突然不让高一功去,岂不是摆明着对高一功不信任?   身为骁雄人物,这种事情只能暗中做,不能明来。   “还有谁愿与一功同往?”   李自成故意不看李双喜,目光在袁宗第、田见秀与郝摇旗等人之间流动。   双喜本想毛遂自荐,可是看着李自成的模样,只得暗暗叹了口气。   郝摇旗拱手道:“皇上,臣愿与一功同行。”   “嗯~~”   李自成满意的点了点头,郝摇旗虽然不是老八队的人,是高迎祥的下属,高迎祥死了之后才投了李自成,但好歹也跟了他近十年,还是比较放心的,于是抬手道:“速作准备,明日你便和一功去北京。” 第三五八章 退守广州   (谢谢好友龙哥2628的月票~~)   杭州!   郑芝龙与孙传庭都相继回到了杭州,郑芝龙损失了近三分之一的力量,孙传庭却完好无损,不过郑芝龙也没法责怪孙传庭。   毕竟按预定的作战计划,由郑芝龙作为主力,登陆之后,孙传庭再与之夹攻南京,因此郑芝龙大败而逃,孙传庭于情于理都该退兵。   或者换句话说,即便孙传庭死战不退,桂王父子也会下旨让他退,这时已经顾不得猜忌了,父子俩还是要力保孙传庭的。   不过郑芝龙的心里,仍是不大舒服,原先孙传庭的实力不如他,经此一役,两者已经拉平。   杭州布政使司衙门暂时作为桂王小朝庭的行在,议事大殿被改造为了承天殿。   此时的承天殿里,气氛压抑之极。   郑芝龙的大败,让小朝庭的乐观氛围一扫而空,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了种不妙的预感,从南京到杭州,几乎无险可守。   “臣有罪,请皇上治罪!”   郑芝龙突然出列,跪在桂王座前。   桂王声音微弱道:“此战失利,实乃信贼狡诈,非战之罪,卿起来吧。”   “多谢皇上!”   郑芝龙称谢起身。   朱由榔也道:“靖海候不必自责,今后之事还要仰仗靖海候,信贼必于不久后兵发杭州,不知可有对策?”   “这……“   众人相互看了看,无言以对。   这真是开玩笑,在陆地上,荡寇军两败清军,孙传庭也吃过败仗,偏偏杭州位于钱塘江以北,无险可守,这就非常操蛋了,谁有信心能抵挡荡寇军的进攻?   好一会儿,郑芝龙才道:“如今之计,唯有暂时迁都福州,避其锋锐。”   “迁都?”   每个人都眉头一皱。   迁都形同于逃跑,对人心士气的伤害极大,但问题还不仅止于此,福州是郑芝龙的老巢,迁去福州,不仅文武百官会受到郑芝龙的挟制,怕是桂王父子也寝食难安。   只是迫于郑芝龙的威势,一时无人开腔。   朱由榔向孙传庭问道:“忠勇候是何意?”   孙传庭也不想迁都福州,但就目前形势而言,杭州已不是久留之地,必须要走,还要早走,于是拱手道:“迁都之议可行,但眼下之急,是重整阵脚,而福州距离杭州不远,李信一旦取了杭州,会立刻攻打福州,我军短时间内不宜再战,故臣以为,还是迁往广州较为妥当。”   “哦?”   朱由榔眼睛一眯,看了眼郑芝龙。   他父子也不愿意去郑芝龙的老巢,相对而言,广州是属于第三方地界,郑芝龙的势力达不到广州,只能控制些在广东沿海出没的海盗,比福州更加合适。   不过朱由榔忌惮郑芝龙,不敢拍板,而是问道:“靖海候意下如何?”   郑芝龙神色不动道:“广州北有韶关,又有白云山可倚,且信贼一时半会儿到不了广州,立足广州,可重整旗鼓,此议甚妥!”   “呃!”   众人都有些意外,没想到郑芝如此好说话。   事实上郑芝龙也明白形势不利,自己如要强行退往福州的话,内部或会分裂,脆弱的小朝庭经不起任何折腾了,更何况明朝的对外贸易主要是泉州和广州,退往广州,难道就没有他的势力了?   “好,众卿速作准备,尽快赶赴广州!”   桂王大叫了声好。   ……   郑芝龙是靠海盗起家的,孙传庭所部则是标准的明军,素来野惯了,平时驻在杭州都惹事生非,这一听说要撤退,哪还管得住手,各种抢掠尖银层出不穷,甚至还有兵头自发的组织起来,学习李自成向当地富户拷饷,杭州城里哭声震耳,怨气冲天。   郑芝龙和孙传庭也有意纵容手下,因为他们知道,这一退,恐怕永远都不会再回到杭州了,既然如此,何不捞一票再走?   杭州宛如人间地狱,与此同时,郝摇旗与高一功也到了北京。   看着那繁华的街市,郝摇旗感慨道:“奶奶的,老子们上回进来没多久就被轰出去了,白白便宜了李信那小子,若是真能说服张鼐重归皇上,哈哈,这大明的首都,就是老子们的啦!”   高一功暗暗摇头,只有傻大憨才会这么天真啊。   郝摇旗在闯军中,并不受待见,他是高迎祥的人只是其一,主要还在于此人桀骜不驯,不仅作战一马当先,遇有烧杀抢掠也不让于人,野起来连李自成的命令都不听,曾有好几次,李自成都想斩了郝摇旗,但是论起冲锋陷阵,无人能及得上,才数次作罢。   如果非要作个对比的话,郝摇旗大概可以比作水浒中的李逵。   “走罢,我们先去李公子府上!”   高一功招呼道。   两个人肩并肩的漫步在北京的街道上,郝摇旗一幅神彩飞扬的模样,仿佛北京就要得手似的,高一功则是心事重重,他一刻都不愿在顺军中呆下去,今次来北京,有向高桂英求援的意思。   如果没见识过外面的世界,高一功或还会认为大顺的江山万年永固,但是他对李信非常了解,正如井底之蛙,跳出了水井,还愿意回去么?   高一功断定,李自成迟早败亡,既然想投靠李信,就得趁早,别等李信真统一大明,再投就迟了。   本来高一功不是那种无情无义之人,可李自成对他越发猜忌,既然如此,你不仁我只能不义。   李信的府邸是原成国公府,很快的,二人经通报入内,高桂英亲自来接。   “哎呀,摇旗,你怎么来了?”   见到郝摇旗,高桂英一怔。   郝摇旗呵呵笑着拱了拱手:“皇上驻军于开州,一功请旨来北京探亲,俺老郝闲着无聊,就跟着来看看啦,莫非大嫂不欢迎我?”   这话暗含讽刺之意,高桂英秀眉一拧,隐现不满之色,什么大嫂?她已经为李信生了孩子,一颗心早就扑在了父女二人身上,她现在最忌讳别人提到李自成,可这郝摇旗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念在过往的交情份上,高桂英并未发作,只是淡淡道:“摇旗难得来一趟,我又怎会不欢迎,来,里面请吧。”   郝摇旗大咧咧的和高一功往里走去。   高桂英在正殿接待这二人,有女兵奉上冰镇酸梅汤,郝摇旗一口喝完,大叫了声:“爽,北京到底是好地方,俺老郝在长安,就从未喝过这么解渴的酸梅汁呐!”   高桂英回头道:“给他上一壶!”   “是!”   有女兵转身而去,不片刻,提了一壶冰镇酸梅汤出来,郝摇旗毫不客气的接过,凑着壶嘴往嘴里灌,一脸的满足之色。   一整壶,居然被他喝光了。   “哈~~”   郝摇旗发出舒爽的声音,咂了咂嘴,问道:“嫂子,小鼐子呐,还有慧梅慧英,怎么没见着?”   高桂英皱了皱眉道:“他们都有事情忙,等天黑下我再叫他们过来。”   “舅舅你来啦!”   这话刚落,李兰芝就与寇松奔了进来。   高一功打量过去,李兰芝身子长开了,额头也不再用头发覆着,而是发髻向两边梳,露出光洁的额头,浑身散发出一股新婚妇人的韵味。   高一功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他只觉得光阴如梭,一转眼,当年还是小豆芽菜的李兰芝居然嫁人了。   当时的女子未出阁之前,须以发覆额,相当于流海,结婚嫁人之后,则必须露出额头,因此分辨一名女子未婚或已婚是非常容易的。   其实高一功自己也没多大,他是高桂英的弟弟,才三十出头。   “舅舅,这是寇松,快,快来见过舅舅!”   李兰芝扯了扯寇松。   自打李信表态过不强纳她为妾,李兰芝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了下来,整个人也变得活泼开朗,尤其在福彩中心,寇松负责赚钱,她负责花钱,专门从事救济贫民,与之前相比,自信了许多,   寇松连忙上前施礼:“寇松拜见舅舅!” 第三五九章 杀郝摇旗   高一功有些不满。   寇松是娼门出身,按大明律,出门要戴绿帽子,扎红腰带,走路不能走街道中间,必须在两边走,地位比之匠户和军户还要低,是大明最低等的一种人。   换句话说,如寇松这类人,天生是做龟公的料。   而李兰芝是李自成的女儿,大顺朝的大公主,却被李信嫁给了个龟公,李自成会暴怒也能理解。   不论寇松现在的成就如何,又是如何的位高权重,低贱的出身是永远改变不了的。   别说李自成没法接受,高一功都接受不了。   只是看着二人那恩爱的样子,李兰芝的母亲高桂英也没反对,更何况生米已经煮成了熟饭,高一功除了认下这个外甥女婿,还能如何?   “嗯~~不用多礼!”   高一功勉强点了点头。   郝摇旗却是从旁森冷的问道:“你就是寇松?”   “阁下是……”   寇松不解的看了过去。   郝摇旗脸一沉,大怒道:“你一个娼门龟公,有什么资格娶我堂堂大顺朝的公主,啊,谁给你的胆子?”   寇松惊呆了,随即脸涨的通红!   没错,他是出身低贱,这也是他心底的伤痕,有时他甚至会恨他的母亲,为何会把他生下来,让他从一出身就是个龟公,这一切,直到遇见了李信才得以改变,是李信给了他自信,给了他做人的尊严,他也渐渐地从出身的阴影中走出,竭尽全力的为李信做事。   并且在李信的撮合下,娶到了大顺朝的公主李兰芝,他的心里充满着感激,也越来越自信,乃至于近乎忘掉了自己的出身。   可是今日,居然被一名来客狠狠揭开了他的伤痕!   他很想反击,只是他确实是娼门出身,这是没法变更的事实,反击只是给自己的伤口撒盐,又能有什么用呢?   “摇旗叔,不许你这么说我家相公,他很努力的,出身怎么了,就拿你来说,你也不是什么达官贵人的后代吧,你有什么值得自傲的?人终究还是要看后天努不努力!”   李兰芝一把拽过寇松,不满的向郝摇旗道。   “哈~~”   郝摇旗哈的一笑:“姑娘,难道你忘了你是谁?你是大顺朝皇帝的女儿,不管你之前是什么身份,但你现在就是大顺朝的公主,你却不知自重,与一个龟公成亲,你让你父亲的脸往哪儿搁?你是要让别人戳你父亲的脊梁骨吗?嗯?”   李兰芝也是豁出去了,冷声道:“我听人说过,三代才为世家,摇旗叔你才是第一代,就忘了本?难道你忘了你自己以前是个杀猪的吗?”   “放肆!”   郝摇旗脾气上来了,两眼瞪的如铜铃,怒道。   “你说谁放肆?”   这时,红娘子玉面森寒,从后面走了出来,身边还有寇白门。   “姐!”   一看到寇白门,寇松的眼睛都红了。   寇白门冷着脸道:“我们出身低,所以我们更应该努力,你是我们家唯一的男儿,今天被他说你两句又怎么了?他日大顺国灭,你看他在你面前还怎么张狂!”   “嗯!”   寇松刚刚点头,红娘子就道:“不必等那么久了,来人,把这狂徒拖出去枪毙!”   “什么?”   郝摇旗面色剧变,不自禁的向后退了一步。   高桂英与高一功也大吃一惊。   不是说好了不杀顺军中人的么?   “红娘,摇旗他生来便是如此,纵有言语冒犯,也罪不至死啊!”   高桂英不禁为郝摇旗求情。   红娘子摇摇头道:“桂英姐,你恐怕被他蒙骗了,有一种人,擅长于以狂放不羁为幌子,由着性子胡来撒泼,甚至做些惊世骇俗之事,别人若说他,他哈哈一笑,我生来如此,或者说什么我命由我不由天,好男儿当仗剑直行,三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你说这种人是耿直任侠,还是大奸大恶呢?你真当这郝摇旗没脑子,否则他又怎么会讽刺于你?”   “这……”   高桂英心里犯起了嘀咕。   也确实,细细回想郝摇旗的言行过往,虽然狂妄自大,不断犯事,却从不过界,每次即将要触碰到李自成的底线时,都如未卜先知般,立刻就缩了回去,李自成拿他毫无办法,最终只能哈哈一笑揭过。   如果一次两次倒也罢了,可次次如此,就很难让人不相信,不是刻意为之。   高一功也用惊疑不定的目光看向了郝摇旗,要真是如此,这简直是毛骨耸然啊!   不过高桂英仍是继续求情:“红娘,还是算了吧,两国相争不斩来使,纵然摇旗如此不堪,把他赶出北京就是了,眼不见为净。”   红娘子冷声道:“桂英姐,我并非嗜杀之人,也不是一定要驳你的面子,我杀他,有两个原因,首先是为了令弟高一功,一功兄与相公相交莫逆,连累他受李闯猜忌,但一功兄素来忠义,既便不满,也下不定决心离去,久而久之,李闯必猜忌更盛,只怕早晚招来杀身之祸啊。   即然如此,不如由我们帮他断了退路,这郝摇旗一杀,一功兄就回不去了,你们姐弟相逢,岂不是胜过互为敌手?至于一功兄在西安的家人,这没关系,我们可以暂时封锁郝摇旗被杀的消息,派遣高手潜入西安,把家人接过来,然后再给双喜和慧剑送封信,让他们择机逃走。   其二,相公虽待人宽厚,但总有人不识好歹,这些人岂会不知两国相争,站错一步,便是万丈深渊的道理?他们只是拿着相公的宽厚左右逢源,骑墙观看,那么我就以郝摇旗的人头布告天下,从今往后,不投相公者,便是死敌,相遇决不留手!”   红娘子在李信的妻妾当中,并不是最美的,可这一刻,竟似有绝世风姿加持,高贵而又威严,凛然不可侵犯。   高桂英不由暗叹一声,郝摇旗死定了。   这几年来,红娘子替李信看家,而且身为李信的正妻,又替李信生了个儿子,已经没有人能撼动她的地位了,贵气正在逐渐养成。   李信离开北京,把政事委托给了史可法,防务由张鼐负责,内事则归红娘子管,分别代表了官僚体系,闯派力量与最初随李信打打天下的从龙派,而最初去杞县搭救李信的千多人,就是红娘子召集的,这些人在历练中渐渐成长,相继迈入了军队的中高层,除了敬畏李信,红娘子的影响力也极其深厚,更何况红娘子身后的邢家也得到了提拨重用,红娘子的大势已经养成。   这郝摇旗在哪里撒拨不好,非得到李信家里撒泼,这不是白送给红娘子杀他的借口么?   “你敢!”   郝摇旗心胆俱丧,又向后猛退了几步。   “拉出去枪毙!”   红娘子厉声斥喝。   几名亲卫连的战士涌了上来。   果然,郝摇旗并非不知好歹之辈,面临生死关头,居然向高一功求救。   “一功,平日我待你如何,你为我说句话啊!”   高一功内心挣扎,但是他清楚,今日自己如果敢为郝摇旗求情,恐怕永远都不会得到李信的重用了,他还没天真到以为李信会对红娘子的专行独断生出不满。   再一想此行的任务是劝降张鼐,如今连张鼐的面都没照,郝摇旗就被杀掉,这无疑是极大的讽刺。   “摇旗,你这性子容易得罪人,望你下辈子做人好生反省,莫要重蹈覆辙了。”   高一功看了眼高桂英,见高桂英无动于衷,就挥了挥手,然后转过身。   这倒不是他心狠,郝摇旗实在是做人太失败了,连李自成都被气的数次想杀的人,能是什么好货色?在顺军中,郝摇旗得罪的人太多,高一功与郝摇旗从来就没有过深交,又怎么可能不计较前程去为郝摇旗说情?   “你……高一功?”   “好,你们想要老子死,今天大家就同归于尽!”   郝摇旗又惊又怕,索性心一横,向李兰芝扑了过去。 第三六零章 意见相左   (谢谢好友书友20170214115324722的月票,好友孤独的人两张月票~~)   郝摇旗能在闯军中掌旗,自然是一把好手,这一扑,尤如猛虎下山,迅若疾电,李兰芝都吓傻了,怔怔站着,不知道躲避。   高桂英和高一功站的远,赶之不及,又惊又怒。   “兰芝!”   寇松惊呼一声,站在了李兰芝面前,毫无畏惧的望向郝摇旗。   “小崽子,滚开!”   郝摇旗狞笑着。   “啪!”   却是一名亲卫眼疾手快,挥起枪托,重重打在了郝摇旗的后脑壳上,就这一下,让郝摇旗步履踉跄,随即又是一枪托,拍上了他的腰间。   “喀啦!”一声!   竟似骨骼碎裂的声音。   郝摇旗虽然是一等一的好手,这几名亲卫论起单打独斗,谁都不如他,但亲卫长期训练,跟李信学的是杀人技,配合纯熟,又有武器在手,所谓一寸长,一寸强,赤手空拳的郝摇旗,如何能挡?   “嘭嘭啪啪!”   亲卫们挥起枪托,朝着郝摇旗狠打,不片刻,郝摇旗已是皮开肉绽,筋断骨折,如肉泥般瘫在地上,有出气,没进气了。   “夫人,此人死了!”   有亲卫翻了翻郝摇旗的眼皮,又探了探鼻息,便向红娘子拱手道。   “拖下去罢!”   红娘子挥了挥手。   两名亲卫把郝摇旗的尸体拖走,另有几人打来清水,洗刷地面。   “哎~~”   高桂英叹了口气:“想不到郝摇旗纵横一世,竟死的如此凄惨,不过这也是他的报应,正如红娘所说,以耿直为名,不知犯下了多少罪孽,希望他下辈子真能好好反省吧。”   高一功却是不愤道:“郝摇旗竟丧心病狂要对兰芝下手,我竟眼瞎与之同行,死的好!”   红娘子点了点头:“此人既已死了,此事就作罢,一功兄,暂时你还是少在外面露面,免得被李自成的探子打听到。”   “多谢夫人!”   高一功不敢托大,拱手称谢,实际上自这一刻起,他已经向李信俯首称臣了,一待他的家人和双喜慧剑归来,就可以授官任职,这段时间,就当休身养性吧。   ……   数日之后,李信得知了郝摇旗被杀之事,暗暗一笑,既然他把北京的事放手给红娘子,就该无条件的支持,更何况红娘子杀郝摇旗的时机选择的非常好,正是荡寇军大破郑芝龙,声望一时无俩之时,以郝摇旗的人头,告诉天下,是时候选择立场阵营了。   他不可能无限制的容忍墙头草左右摇摆,以前忙于作战,没有空闲,如今荡寇军的局面暂时稳定下来,无论是满清,还是李自成与孙传庭,都不会轻易发动大战,这正是稳固内部的最好时机。   当下的安排,还是占领浙江,并把在辽东砍伐的巨木,用船拖往青岛,毕竟宁远一带冬季严寒,海面冰封,每年有三分之一的时间不能造船,而青岛是最合适的天然良港。   李信率军赶赴杭州的时候,庐州,黄得功、高杰、刘良佐、白广恩与刘泽清正聚在一起。   曾于李自成在向北京进军之时,这几人并未响应崇祯的勤王号召,不约而同的聚到了庐州。   一来,大明军心已经崩溃,李自成势不可挡,没人敢于抵挡李自成的步伐,而庐州距离北方战场较远,不会被波及,坐镇庐州,可观天下局势,以定行止。   二来,天下虽大,却没有更好的容身之处了,河南残破,河北大战,蜀中被张献忠占据,山陕是李自成的地盘,淮扬山东被荡寇军控制,他们可没胆量去惹李信,只有庐州一带尚无人占据。   第三,庐州虽被革左五营抢劫过一次,但好歹地处于江淮平原的粮食主产区,驻扎庐州,可以获得粮食。   今日,随着孙传庭在南京江面上战败的消息传来,五人都清楚,何去何从,必须要做个选择了,毕竟几千年的历史表明,拥兵割据,待价而沽也是有分寸火候的,一个把握不好,会把自己玩死。   当今天下局势,已经很明朗,只有尽早择一明主投之,才是最佳的出路,至于自己当皇帝,在场的五人既没野心,也没胆子。   或者换句话说,五人都是一方总兵,谁也不服谁,如为皇位起了争执,恐怕会打个你死我活,于是聚集在一起商议对策。   “诸位,生死存亡关头,一步错,步步错,都说说吧。”   刘泽清那忧愁的目光向众人一扫,率先问道。   “那我来说!”   白广恩道:“皇上如今仍在,封了李司令为摄政王,于情于理,我等都该投奔李司令,况且据传来的消息,桂王已经放弃了杭州,避往广州,一旦李司令取下杭州,必会来攻打我等,与其如此,不如及早去投。”   “哼!”   刘良佐哼了声:“那李信和闯逆皆是乱臣贼子,如今桂王已称帝,虽暂时有难,正需我等及时攘助,依刘某之见,当南下广州去投奔桂王,想必桂王亦不薄待我等!”   在座的众人都不是傻子,什么乱臣贼子,崇祯下诏不去勤王,已经形同于叛上作反了,刘良佐不愿投李信,无非是荡寇军军纪森严,束手束脚,而桂王小朝庭是权臣当道,带兵去投,必然能手执大权。   黄得功心里暗叹一声。   曾经他去攻打李信,大败而归,李信还送了他粮食,他本是个骄傲的人,觉得一直欠了李信的情,所以迟迟未去投靠,今日则必须要择一明主而事了。   相对于桂王,黄得功宁可投李信,于是道:“明辅(刘良佐表字)兄此言差矣,桂王僭位,名不正,言不顺,去投桂王形同于附逆,将来早晚要被清算,陈永福已经先一步投了李司令,听说颇得重用,我等五人,自问不差于陈永福,去投李司令,不可能被投闲置散。”   “不错!”   白广恩附合,随即向高杰问道:“英吾(高杰表字)兄,你意欲何为?”   “这……”   高杰有些迟疑。   事实上白广恩问高杰,正是因高杰与李自成有仇,所以想拉他去投李信。   但高杰自家事自己知,他的人马,是继承贺人龙而来,时间不长,对麾下诸将的节制远远不如贺人龙那么强,在五大总兵中,他的部队军纪最差,尖银掳掠无恶不作,如投了李信,只怕会被清理干净,况且他勾引了李自成的第二任妻子邢氏,高桂英必不容他。   这倒不是说高桂有为李自成出气的想法,关键在于,高桂英是李自成的第三任妻子,一样被李信勾引走了,这可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留着高杰与邢氏,旁人随时随地都会想起高桂英的过去,将之与邢氏相提并论,这对于高桂英无疑是一场灾难。   高杰看透了此点,与李信分享李自成的妻子,说成连襟太可笑了,这根本不是二人间的无形纽带,而是悬在他头上的一把铡刀,哪怕李自成不杀他,李信也要杀他!   “李信已经向天下公告,将把皇上与一众皇亲国戚流放去海外,大明实际上已经被李信篡了,诸位去投,到底是投皇上,还是投李信?故高某觉得,还是投桂王较为妥当!”   高杰摇摇头道。   “你……”   白广恩神色一滞,随即向刘泽清问道:“鹤洲(刘泽清表字)兄呢?”   刘泽清善于钻营,崇祯十四年二月,周延儒入阁,刘泽清深知周延儒秉性,遂计算周延儒从家乡宜兴北上的行程,从临清赶到扬州,并日具塘报呈相君幕府,且准备楼船,邀周延儒由水路北上,周延儒为难,刘泽清道:有我在,盗贼怎敢靠近相爷。   当时的山东已经很不太平了,因此周延儒决定从水路入京,此时刘泽清请命招抚盗贼,又送二万两黄金作为路费,周延儒大喜,于进京后,起用刘泽清为山东总兵。   而荡寇军吏治清明,如他这类善于钻营的人,是没有生存空间的,于是道:“刘某也认为投靠桂王甚是合适。” 第三六一章 亲临杭州   (谢谢好友脱光的孤狼的两张月票~~)   五个人,三人同意投奔桂王,两人同意投奔李信,按现代社会的做法,三比二,表决通过,大家一起投桂王,可惜这是明末,实力为尊。   黄得功的军纪最严明,实力也最强。   因此在实际上,白广恩加黄得功足以抵得上刘泽清、刘良佐与高杰三人,甚至还要强一些,毕竟白广恩曾于清军第六次入寇时在长城与清军作过战,虽然败了,但是也斩杀了数百名清军,仅凭此战绩,就足以傲视刘良佐等人。   刘良佐只与张献忠作过战。   高杰在贺人龙手下时,随着大明颓势日显,贺人龙渐渐有了保存实力的想法,很少打硬仗,第一次潼关之战中,正是因贺人龙封堵李自成不利,才让李自成带着老八队的精锐循入了商洛山中,后来李自成复出,重新壮大,贺人龙随傅宗龙与李自成决战,又是贺人龙不战而逃,致使傅宗龙被杀。   到第二次潼关之战,高杰已取代贺人龙为总兵,却依旧弃李仙风而逃,致使潼关失守,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高杰从来就没打过硬仗。   刘泽清更是不堪,他是靠贿赂周延儒上位的,高杰还歹还和李自成周旋过一阵,而刘泽清连小规模的战斗都没打过。   目前黄得功部有一万三千人,白广恩部有将近八千,高杰、刘良佐与刘泽清的兵力超过四万。   五人都默不作声,渐渐地,殿内的气氛微妙起来,并互相间升起了一股提防之意,五人所带的护卫,也不自禁的握上了刀柄。   “罢了,罢了!”   黄得功突然挥挥手道:“既然人各有志,那么各奔东西便是,今日,咱们还是大明朝的臣子,他日相遇,战场上再一决高下!”   “好!”   刘泽清大叫了声好:“还是虎山(黄得功表字)兄痛快,我等五人,共聚一城,说来也是缘份,今日意见相左,实不宜妄动干弋,那就分道扬镳罢!”   那紧绷的气氛刹那间放松下来,毕竟谁都不想莫名其妙的混战一场,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   高杰也道:“我等早做准备,三日之内,南下广州!”   “告辞!”   刘良佐直接走身,拱了拱手,大步离去。   高杰与刘刘泽清也随即离开。   三日后,刘泽清、刘良佐与高杰各自领军,率部南下,将由湖南入广东,投奔桂王。   黄得功与白广恩却是把部队留在了庐州,只带上几十名随从奔赴杭州。   ……   随着桂王小朝庭不战而降,苏州府、松江府、常州府、镇江府、太平府(今安徽马鞍山、芜湖一带)望风而降,李信派出人员和兵马接收,他亲率三万军奔赴杭州。   当赶到杭州的时候,杭州几乎被搜括一空,街头到处都是流浪的人群,衣不遮体,食不裹腹,很多原先的富户,抱着头蹲在街边痛哭。   明代严禁私人拥有武装力量,因此当官军扫荡之时,别说普通老百姓,就是大地主大商家,都毫无还手之力,这放在宋代以前是没法想象的。   其实历朝历代,论起兵祸之盛,无出于明末,别的朝代尚有地主坞堡等私人武装保卫财产和平民,但明代的皇权已经达到了一个历史性的顶峰,不允许任何的私人武装,在有组织的军队面前,普通人就是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很多人说明朝皇权不下乡,这是不对的。   明朝县官虽然不下乡,但衙役能下乡,地方上的地主见衙役如见老虎,官府通过包税制控制地方乡绅,乡绅再管理着佃农,层级分明,是典型的大政府,小社会。   但明朝的问题在于,国家财源单一,完全是靠吸农民的血生存,既大包大揽,又没有足够的财力提供必要的福利,导致了有明一代,农民与城市底层贫困户的生存异常艰辛,地方乡绅时常受到衙役的盘剥,或者与之勾引,更加残酷的盘剥农民。   李信为什么一定要摧毁地主农庄?   首先要肯定,地主不全是坏的,也有行善积德的地主,打击地主,肯定会误伤无辜,但是地主有原罪,他们占据过多的土地与人口,生产效率却极其低下,严重拖了生产力进步的后腿。   历史上英法等发达西方国家,无论是谁发展工商业,都会从整体上消灭地主阶级,地主是靠收租过日子,是落后生产力的代表,不适应工业化联合大生产的需要。   因此世界各国在历史的不同时期,相继消灭了靠地租过日子的地主,过程残暴血腥,即便是以赎买政策著称的日本,手段也让人不忍直视。   日本在战后土改的赎买价,是依照一九四零年的地价制订,那是已因战败物价飞涨,四七年,每亩土地的赎买价只相当于一斤大米,这就是赤果果的掠夺了。   李信从一开始就策划打击地主,为受剥削、受压迫的佃农主持公道只是一方面的原因,根本原因还是要消灭地租食利阶层,尽可能的动员出人口参与工业化生产。   当然了,李信的手段是较为隐蔽的,作为现代人,各种撸羊毛的方法没使用过也听说过,没必要使用血淋淋的手段招人忌恨。   杭州的大工商业主与大地主,足足近百人,跪伏在杭州布政使司衙门的大殿里,向李信控诉郑芝龙与孙传庭的残暴。   在官绅中,李信的名声还是非常不错的,他不强抢人的财产,对于举人以上也暂不收税,并未触犯到官绅阶层的利益,所以官绅的苦水愿意向李信倾倒。   “大家安静,安静!”   李信双手连压,殿内的哭声才渐止。   近百双红通通的眼睛,充满期待的看着李信。   李信道:“我知道,在场的每一位,谁不是风里来,雨里去,才渐渐积攒下了家业,如今一朝尽丧,甚至还有人亲友被杀,妻女受到凌辱,我很同情诸位的遭遇,很愤怒于桂王伪朝的暴行,也很自责未能及早来到杭州,阻止暴行的发生。   然而,我们荡寇军成立的时间不长,根基不稳,尤其是海军力量更是薄弱,短时间内没法攻打广州,为诸位讨回公道之事只能延后了,好在诸位的田庄产业都在,只要能筹措到资金,就能重新恢复生产经营,我打算在近日内筹建银行,以低息向诸位提供贷款,助各位纡解困难,”   “哦?银行?”   众人纷纷相顾,目中满是不解。   但也有一些宁波钱庄的人物,现出了了然之色。   李信指着其中一人道:“这位先生,如何称呼?”   那人赶忙站起来,拱手道:“不敢当摄政王之问,鄙人宁波恒利钱庄掌柜郑妙,拜见摄政王爷。”   钱庄诞生于北宋,很长时间都沦为了朝庭发行纸币,敛取财富的工具,真正有所发展,还是在万历年间,随着对外贸易与工商业的兴盛,私人钱庄在东南沿海一带蓬勃兴旺起来。   说起来,万历是个神奇的时代,大明因万历党争种下了败亡的祸根,但万历年间,思想空前解放,明代的很多禁锢在万历年间自然消亡,工商业与民间金融一夜兴起。   归根结底,还是与党争有关,朝庭各党互相争斗,内耗,无力再对民间压制,这是历代都不曾有过的现象,以往上层权力争锋,多多少少会波及到中下层,而明末党争,反而促进了中下层的发展,这只能说明,一股新兴力量正在自下而上的兴起,不受朝庭控制,并反过来试图染指权力中枢,如东林、复社、齐党、浙党、楚党等各种势力。   这切切实实的表明,明末真正诞生了资本主义的萌芽。   以私人钱庄为代表的金融业,正是萌芽的一种,在桂王小朝庭席卷过之后,宁波钱庄在杭州的钱铺可谓损失惨重,因为他们的很多钱是拆借来的,如今被抢掠一空,可债务还背在他们身上啊!   他们的处境比之工商业主和地主更加困难,十余名钱庄掌柜,全都望向了李信。 第三六二章 开银行   李信向郑妙道:“看你的神色,似是对银行有所了解,那你就给大家说说!”   郑妙又兴奋又激动,在他们这些人眼里,李信不是皇帝,也和皇帝差不多,今日被李信点名,这是简在帝心啊,也是他的资本,今后同行之间,谁都要对他尊敬几分了。   一时之间,很多人都羡慕的望向郑妙。   郑妙有意在李信面前表现自己,朗声道:“回摄政王爷,鄙人曾听说过,荷兰人在万历三十七年成立了阿姆斯特丹银行,用于向工商业主提供贷款,并且还借钱给王室,帮助王室筹措战争经费,好象还能发行钱币,比我们钱铺的经营范围更加广范,规模也应该比钱铺大的多。”   “不错!”   李信点点头道:“有明一代,重农抑商,已经不合时适了,工商业发展是历史大势,看看江南就知道,这是谁都阻挡不了的,我李信自当顺应潮流,不去做那历史的罪人,而发展工商业,钱铺起着非常重要的作用。   不过钱铺经营分散,缺乏监管,抗风险能力差,一旦出事,就是大事,正如此次,桂王伪朝劫掠全城,可谓人祸,如不想办法的话,不知有多少人将跳入钱塘江中自尽,而银行规模大,经营更规范,即便一地出事,别处也可迅速支援,共赴难关,所以我想把大家组织起来,成立一家银行,向工商业主借贷资金,助其发展。”   “哦?”   十几家宁波钱庄的掌柜顿时眼神亮了起来。   其中一名老者颤抖着声音道:“摄政王爷,此话当真?”   边上一名中年人不满道:“胡老儿,摄政王爷金口玉言,岂会哄你?”   李信微笑道:“我已经有了预案,先和大家说一说,我希望各位联合起来,再筹点银子出来,作为资本金,各位在外面欠的债,由我来还,当然,天底下没有白送钱的好事,我们荡寇军以各位的债务参股,共同经营,大家意下如何?”   “这……”   一时之间,满座噤声。   宁波钱庄的老巢在宁波,虽然杭州被抢,但宁波那里还是有钱的,凑一凑,也能调出一部分资金,但李信参股,这银行到底是官办还是私营?谁说了算?   更何况十几家钱庄联合起来,所占的股份有限,谁都知道荡寇军在京城抄家,在南京抄家,又创办了很多企业,财大气粗,显然荡寇军将成为最大股东,谁能拼得过他?   席间的欢乐气氛不翼而飞,每个人都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默不作声。   李信也不着急,端起茶盅,品起了茗茶。   柳如是就在李信身边,她虽然不理解金融权力是现代国家的核心权力,对于国家的重要性不下于军权,但她明白这是一项很重要的交锋,不禁向着众人一一打量过去。   如今的她,对于人心看的非常透澈,从各人的眼神中,她看到了不满、受了欺骗、愤怒、懊悔、不甘心等诸多负面情绪,没有一个人表现出哪怕一丁点的赞成,俏面随之罩上了一层寒霜。   在她的理解中,不依规矩不成方圆,李信是在为他们好,可这些人竟然不识好歹,除了鼠目寸光,还能说什么?   胡老忍不住了,拱手道:“摄政王爷,咱们都是经营钱铺多年,自万历年间起就开办了钱铺业务,在东南地界上也混了个脸熟,既然摄政王爷提到入股,有钱大家赚,这是好事,只是摄政王爷想占多少股份?”   李信问道:“你们各家的债务大概有多少?”   众人一阵合计,胡老道:“约有一千万两银子。”   李信淡然道:“那就看你们能出多少钱了,你们出的越多,我占的股份越少。”   底下一阵嘀咕。   当时的宁波钱庄业刚刚起步,远远达不到清末民初宁波帮的高度,一千万两银子,哪怕十几家平摊,也是一笔沉重的负担,而且他们出钱必须要高于李信,否则控股权将会被李信拿到,开银行等于为李信做了嫁衣。   到如今,每个人也都明白,天底下果然没有白吃的午餐,不过在商言商,李信不是善人,趁火打劫无可厚非,甚至有人猜测,李信有如此雄厚的财力,还非得拉着他们办合资银行,多半是冲着人来的,毕竟李信手下的人从来没有接触过钱铺业务。   这一想,就细极思恐了!   郑妙问道:“摄政王爷,银行到底怎么个开法,您就给大伙儿说说吧,让大家心里都有点数。”   “好!”   李信双手一压,便道:“经营商业银行,是你们自己的事,无非是低息吸储和高息放储,其中有一些票据承兑业务,我不多说,我现在说一下中央银行。   中央银行掌握钱币发行权,担当对普通商业银行的监督与行政管理功能,并且根据市场变化适时调节货币政策,而商业银行不允许发行银票,不能铸币,只能根据存款向客户提供存单或者存折,后二者不能在市场上作为货币流通,只承担到期兑付的功能。   除此之外,各家商业必须要有充足的资本金,还须按照存款余额向中央银行缴纳一定比例的准备金,用以控制超额放贷的风险,万一有挤兑事件发生,可以向中央银行提请动用准备金,甚至由中央银行提供信用背书,以渡过难关。”   “轰!”的一下,席间炸开了锅。   李信表达的意思很明确,其一,商业银行的头顶上,将会出现一个中央银行,商业银行不能为所欲为。   其二,银票等同于私人发行的货币在市场上流通,也就是私人拥有铸币权,就目前而言,明末宁波一带的各大票号钱铺已经在发行自家的银票了,甚至交好的钱铺与钱铺之间可以兑付,也就是私人拥有铸币权。   李信取缔银票的流通功能,禁止私人拥有铸币权,市场上只能使用他发行的货币,类似于南宋的交子和大明宝钞。   其三是中央银行对各商业银行的管理控制,商业银行将失去对存贷款利率的定价权,定价权基准由中央银行掌握。   其四,以往的准备金是由各家钱庄自觉预留,留多留少没人知道,也没有统一规定,但以后不行了,必须把准备金交给中央银行,这部分钱不再受自己控制,而且只要银行存在一天,就必须有准备金存在中央银行。   这岂不是意味着如果不发生挤兑事件,准备金将永久性的归中央银行所有吗?   正如孙悟空,自由自在惯了,突然被上了紧箍咒,哪能受得了?   在场的钱铺掌柜老板也持有同样的想法,虽然由中央银行提供信用背书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可是仅凭着可能存在的挤兑风险,就要交出诸多核心权力,没人愿意,也没人甘心!   还是胡老拱了拱手;“摄政王爷,您所谓的限制恐怕太多了罢,请恕鄙人直言,这不等于咱们的钱铺都成了中央银行的下属银行?直至逐渐被中央银行控制?那开钱铺还有什么意义?不如全交给中央银行经营好了,您说可是?”   “这是你的真实想法?”   李信看向胡老,问道。   一名叶家的掌柜叶世宏接过来道:“摄政王爷,若是真有挤兑发生,我们自己认了便是,不劳您费心!”   李信顿时脸一沉,厉声斥道:“你们经营不当弄到破产,是该由自己承受,但那些把钱款存在你钱铺的老百姓怎么办?他们一辈子的血汗钱难道就白白的没了?损失由谁来承担?难道存钱给你放贷,让你赚钱,到头来还要为你的经营不当承担损失,全家一辈子的积蓄化为乌有?这是哪门子道理?嗯?”   见着李信发怒,底下噤若寒蝉,连大气都不敢透。 第三六三章 抛出馅饼   李信神色稍缓,又道:“我建立银行制度并不是要夺你们的家产,资本金是你们的,如果你们出资超过我,生产经营由你们决定,怎么夺?无非是受些束缚罢了。   我的出发点只有两个,首先是规范银行经营,避免同业恶性竞争,最大程度的抵御风险。   其次是保障民众的存款安全,绝不允许银行把风险转嫁给民众,也绝不允许因为你们破产,连带存款人跟着你们跳楼跳海,进而引发动荡!   我知道,你们自己也有一些自律条款,其中有哪一条是切实保障了民众的存款安全?虽然你们承担无限连带赔偿责任,可是你们的家产够赔吗?官府不提供信用支持,不足的部分由谁来赔付?是储户自认倒霉?官府既然提供支持,就必须制定规章条款进行监督,官府不可能充当冤大头!   再退一步说,如果有赔偿的案例发生,你们的原则是大储户优先还是小储户优先,是关系亲近者优先还是一视同仁?你们有没有明确的赔付条款?嗯?”   叶世宏的脸一阵青一阵红,李信的指责很不客气,也极其尖锐,尽管切中的都是要害,可这是利益之争,话语权之争,明朝的士绅敢于质疑皇权,甚至复社的张溥曾多次组织成员冲击衙门,事关利益,又怎么会向李信低头?   郑芝龙和孙传庭敢抄他们的家,那是因为杭州守不住了,而李信的所作所为是真正治理国家的,他们绝不相信李信敢于随随便便抄家!   猛一咬牙,叶世宏拱了拱手:“摄政王爷或许是出于好意,但限制太多,我叶家难以承受,告辞!”   说完,就要向外走去。   李信冷冷笑道:“你不愿配合,我不逼你,大不了我们荡寇军自己开办国有商业银行,我说句难听话,即使在座的诸位联手抵制我也不怕,我们有国家信用保障民众的存款安全,也不要拿我们和明朝比,明朝是竭泽而渔,我们是取之有道,老百姓的眼睛是雪亮的。   我问你,国家信用与私人信用摆在面前,民众会更信任谁?我再说句难听话,投资有风险,放款须谨慎,如果你们当中因经营不当倒掉了一家两家,会不会引来民众对私人钱庄的信任危机,进而引发雪崩效应?   还有,我把丑话说在前面,中央银行一两年内必会成立,凡是从事钱铺业务者,必须接受中央银行的管辖,但凡有私自发行银票者,以私铸币论罪,首犯斩,抄没家产,从犯流放北美,亦抄没家产!”   顿时,叶世宏刚刚迈出的脚步僵在了半空中,额头布满了冷汗!   是的,这天下是李信的,要么与他合作,要么就去死,事实就是如此残酷。   席中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甚至都有人生出了拼着信誉扫地,也要关闭钱庄业务逃往广州的想法,可这个念头随即就被按下。   如果说李信是老虎的话,郑芝龙与孙传庭就是狼,老虎尚有尊严,不会随便扑食猎物,而狼就未必了,去广州只是给桂王小朝庭送钱送粮,况且荡寇军太强势了,跑得了一时,还能跑得了一世?   对于李信这个人,在座的私下里都有过研究,你和他按规矩办事,他也和你好话好说,如果你先不守规矩,那他下手会毫不留情。   话已经说到了这个地步,还要与他对着干,就是他的敌人!   李信强令宁波钱铺组成商业银行接受中央银行的监督管理,一方面这是现代银行业的发展趋势,另一方面,是从一开始就给浙江民间信贷资本套上笼头,纳入政府的管控之下。   信贷资本与产业资本不同,产业资本尚能通过创办实业来兴旺民生,增强国家实力,性质比较平和,而信贷资本的逐利性更强,也更疯狂,如果不在形成初期控制住的话,从小了说,一旦发生危机将会影响到国家经济与社会的稳定,往大了说,则有可能发展成美国的华尔街,进而全面控制国家。   这是李信绝对不愿意看到的局面,投机资本不屑于从事实体经济,嫌来钱辛苦来钱慢,正如赌博上了瘾的人,怎么可能老老实实的挣钱养家呢?   事实上明末江浙的商品经济已经相当发达了,大清哪怕有连续一百年的康雍乾盛世,但大商家在政治上没有话语权,在商品经济方面也远远达不到明末的高度,故而如不对江浙信贷资本加以管控的话,恐怕数十年之内,就会滋生出体量庞大的金融怪兽。   李信借着杭州工商界向他诉苦的机会,给江浙资本定下规矩,接受规范化的管理!   李信老神在在,一副稳吃了他们的模样,没有人敢赌李信不会下辣手,因为李信在起兵之初,也曾杀人如麻,每个人都坐着一动不动,气氛憋闷,几令人窒息。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幽幽叹息传来,郑妙苦笑道:“摄政王爷,我们扪心自问,绝无做过亏心事,平时修桥铺路,接济穷人也不少,摄政王爷难道非要把我们往绝路上赶?”   “是啊,是啊!摄政王爷手下留情啊!”   商人们转舵快的很,有郑妙起头,纷纷腆着脸讨饶。   李信向四下里一拱手:“我相信各位的私德不差,我也绝无为难大家的意思,诸位可相信?”   “那是,那是,摄政王爷的人品我们哪能不放心?”   一时之间,附合声四起。   李信两手一压,便道:“承蒙诸位信的过我,很好,我们有了继续交谈的基础,我要求诸位联合起来成立商业银行,并接受中央银行的监督管辖,绝不是为我个人谋私利,之前我已经讲的很清楚,现在我还要补充一点,我希望大家联合起来,随着国力的蒸蒸日上一起成长壮大,将来在海军坚船利炮的保护下,走出国门,迈向世界!   这个世界很大,只要敢于走出去,就会赚取足够的利润,欧洲人为何来我们大明,因为他们能赚到钱,那我们为何不能去欧洲赚钱?荷兰阿姆斯特丹银行已经走出了第一步,我希望大家能迎头赶上,不要落后于时代,将来把银行开到欧洲,大家有没有信心?”   “有!”   “好,摄政王爷说的好!”   不管是否真心实意,席间彩声如雷。   “好,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会长驻杭州,帮助各位成立商业银行。”   李信显得很高兴的样子补充道。   顿时,众人的笑容都有些僵硬了。   郑妙似是想到了什么,问道:“摄政王爷,银行不允许发行银票,那客商南来北走,总不能携带大量的银子罢?鄙人知道摄政王爷有发行宝钞之意,可那宝钞是怎么回事,大伙儿心里都有数,只怕到最后又是废纸一张啊。”   这也是所有人的担心,明朝初年发行的大明宝钞可是狠狠坑了一批人,后来即便朝庭严令使用宝钞,但民间仍是自发的抵制,到废除之前,一贯宝钞面值是一两银子,实际上却只值三文钱。   他们担心李信发行的纸币最终会走上宝钞的道路,这对于工商业者来说,无疑是一场横祸。   李信点点头道:“这个问题问的好,据我所知,荷兰阿姆斯特丹银行已经以黄金作为储备发行纸币,每一荷兰盾,都可以向阿姆斯特丹银行兑换到相对应的黄金,我打算效法荷兰,以黄金作为储备发行纸币,请各位放心,未来中央银行发行的纸币,绝不是大明发行的废纸,而是以国家信用背书,持有人随时可以向中央银行兑换黄金!   我再给诸位透个底,未来的中央银行,将成立理事会行使货币发行权力,一部分是皇家代表,另一部分是中央银行高管,还有一部分是来自于金融界的德高望重人士,共同制定出国家的货币政策与金融政策,并具有提名中央银行行长的权力!   也就是说,货币发行权不在我手上,也不在军队与政府手上,而是由中央银行的理事掌握,同时黄金是存放在中央银行仓库,而不是由政府保管,各位,论起德行,你们都有,论起才能,你们也有,你们都有可能入选理事会啊!” 第三六四章 卞玉京有了   在中国历史上,纸币的名声不是一般二般的差,而是差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纸币是朝庭拿废纸套取真金白银的代名词,始作俑者,正是宋朝,之后的元明清都发行过纸币,均是遭受抵制,极大的损害了朝庭信誉。   李信发行纸币,其实是个冒险的举动,他首先要获取的,不是平民百姓的信任,而是富商巨贾,尤其是钱铺从业者的信任,只有钱庄业率先使用纸币,工商业与民间才会纷纷跟进,纸币才能顺利流通。   明末时期,以宁波钱庄为核心的浙江民间信贷资本已经走上了历史舞台,为此李信不惜抛出理会事这个诱饵,把宁波钱庄业与荡寇军捆绑在一起,实现利益均沾!   理事会确实挺诱人的,席间热烈讨论起来。   在钱庄老板的理解中,中央银行是类似于户部的机构,能进户部当官,掌握国家的货币发行权,谁不愿意呢,凡是开钱庄的,都明白发行银票的重要性,只要有充分的信用保障,纸币确实要比使用银两铜钱方便许多,这也是商户愿意使用银票的根本原因。   有些自以为德高望重的老家伙们,捋着胡须微微笑,竟然提前接受起别人的恭贺,仿佛中央银行的理事非他莫属。   李信与柳如是交换了个眼色,暗暗一笑,理事哪有那么好当,肯定要施加诸多限制条件,最起码不能担任商业银行的董事高管,并在中央银行头上,未来还会有相应的监管措施,只是没必要急于明说。   “好!”   没过多久,郑妙就道了声好:“摄政王爷的信誉我们哪能不放心?况且还有黄金作为储备,鄙人代表宁波郑家支持中央银行发行纸币,并郑重承诺,凡与我郑家有关的业务往来,将全面使用纸币进行结算!”   在清末,宁波钱庄业有四大恒之说,其中掌恒利钱庄的郑家,正是眼前郑妙的家族,从万历年间开始涉足钱庄业,到清末历三百年未衰,由此可见郑家的份量,同时又是第一家向李信表态接受招安的钱庄,于情于理,李信都应该给予足够的重视。   果然,李信站起来拱了拱手:“多谢郑老板雪中送炭,本王会记住郑老板的支持!”   李信把郑妙的支持定义为雪中送炭,立时把气氛推向了巅峰,人人都知道雪中送炭胜过锦上添花,李信说记着,就相当于欠下一份人情,这可是了不得啊!   “哪里,哪里,这是鄙人应该的,摄政王爷客气了。”   郑妙拱着手连声谦让,脸上笑的象绽开了花朵。   数十道羡慕的目光望了过去,叶世宏也忙不迭道:“叶某以小人之心度摄政王爷君子之腹,还望摄政王爷恕罪,我代表叶家全面支持中央银行。”   “我支持!”   “我也支持!”   一时之间,人人表态支持,他们都清楚,能否进中央银行理事会,还在于李信的首肯,表态越早,越坚决,就越容易获得李信的好感。   “多谢各位,多谢各位!”   李信连连拱手作谢,宁波钱庄界有大信不约的说法,讲究一锤定音,只要钱庄认为借款商号信用良好,放款时不论款项多大,都不需要任何抵押品或担保,仅凭信用行事,买卖双方一旦达成协议,虽然尚未银货两讫,但即便是往后的市场行情变化蚀掉老本,讲出的话也决不赖账。   气氛热烈的不能再热烈,李信彻底放下了心,有了宁波钱庄界的支持,创办银行与发行纸币将不再是个问题,这其实是互相背书,中央银行为商业银行有可能存在的经营风险背书,宁波钱庄界则提前为荡寇军的信誉背书,是一种互利互惠的关系。   ……   当天,宾主尽兴,工商界看着钱庄界,两眼通红,他们也想入股啊,可是家产已经被桂王小朝庭劫掠一空,还指着李信纡困输血呢,哪来的余钱?   待众人离去之后,李信终于长吁了口气,回到了后院。   事实上桂王小朝庭把杭州劫掠一空,纯以利益的角度考量,对李信是有利的,否则他决然没法得到杭州工商界的支持。   这时,柳如是不解道:“李公子,我一直在想,你将来发行的纸币,可以随时兑成黄金,如果真有人拿纸币和你换,你怎么办?再如果兑换的数量很多,把你好不容易积攒的黄金都换走了,你又该怎么办?”   李信不假思索道:“个人小额兑换,会有数量限制,不达一定数额不给兑换,否则你三两,他五两,谁吃的消?而且在发行纸币的同时,也将铸造银元,普通人使用银元,足以满足日常生活所需,纸币主要是用来结算的。   因此如有兑换,必是大额兑换,我们就要弄清楚,他兑换黄金的目地,因为在纸币发行的同时,将禁止黄金作为货币流通,所以他兑换黄金肯定别有居心,我们将以劝说为主,他要是一意孤行,那就查他的底,看他是受了谁的指使过来砸场子,依法严惩!嘿,政府要对付谁,还怕没手段?”   柳如是怔怔的看着李信,好半天才道:“原来你根本没打算给人兑换,偏偏还把话说那么好听,那我再问你,如果欧洲列强手里掌握了大量纸币,来换黄金,你给不给他换?”   李信冷冷一笑:“欧洲人换黄金的目地,肯定不怀好意,我尽量使用外交手段解决,如果外交劝说失败,将发出战争警告,如果他还不肯听,为了维护国家的名誉与货币的信用,我们换给他,但我会让他付出足够的代价!   你不要以为我不讲道理,拿纸币换走黄金,是一国拆另一国的台,他不让我好过,我就让他后悔!”   “呵呵~~”   柳如是摇了摇头:“我算是明白了,国与国之间其实是欺侮与被欺侮的关系,谁的拳头大,谁的嗓门就大。”   李信微微一笑:“你明白就好。”   “李公子,说什么那么开心呢。”   顾横波挽着李香君盈盈走来,卞玉京也是美眸中神彩盎然。   “呃?怎么?我看你们倒是有喜事吧?”   李信反问道。   “李公子,卞姑娘有喜啦!”   顾横波不无酸涩的横了李信一眼。   “哦?真有了?”   李信一步上前,抓住卞玉京的手,打量来打量去。   卞玉京俏面一红,嗔道:“谁知道是不是的,这两天胃口不大好,刚刚吃了块糕点,胃里翻腾的难受。”   虽然怀孕呕吐很不舒服,但卞玉京的美眸中,透出了由衷的欣喜,还夹杂着一丝丝的担心。   她担心自己是真的肠胃不适。   李香君笑着劝道:“阿赛,想来应该是怀上了,你也不用担心,就算这次怀不上,总是有机会的。”   “嗯~~”   卞玉京点点头道:“托你吉言,对了,你正当盛年,要不要也为李公子生个孩子?我可以帮你保个媒!”   刹那间,李香君又羞又恼,俏面绯红。   但同时,她心里又生出了些波澜。   当初候方域为她梳笼,在一起了好几年,她从来没有为候方域诞下子嗣,不是她不想,而是候方域曾暗示过她,不许她生孩子。   作为一个女人,不生孩子是不完整的,尤其是李香君这种没有亲人家眷的女子,更是渴望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因此她离开候方域,实是心底已经绝望。   而李信与候方域相比,候方域连给他提鞋都不配,哪怕她性情恬淡,也很羡慕寇白门与卞玉京,可惜她眼瞎,清白的身子所托非人,如今已是残花败柳,还能配得上李信吗?   李香君不禁偷偷瞥了眼李信,美眸有些黯然。   柳如是会意的笑道:“李公子,这杭州的天气呀,又闷又热,你忙了一整天,要不先让阿媚与香君服侍你洗个澡,好了咱们在院子里用晚膳。”   “嗯?”   顾横波美眸一亮,这可是天赐良机啊,浴室里,自己与李香君……怕是圣人也扛不住!   她计划把李信拿下好久了,当即一把挽住李信的胳膊,嫣然笑道:“李公子,快随妾和香君来吧,这么热的天,是得先洗个澡,舒坦一下。”   随即就给李香君打了个眼色。   李香君性子恬淡,又有些自卑,竟低着头,摆弄着衣角不吱声。   李信也不是那种太过于讲究的人,否则也不会把高桂英留在身边,对于顾横波和李香君,他是有些嫌弃,但想开了也就这么回事,前世他身边的女人,有几个是完壁之身呢?   更何况现代造假手段层出不穷,即便见了红,都不见得是真的,而顾横波与李香君恪守妇道,也算是洁身自好,于是拉起李香君的手,笑道:“世上从来不缺渣男,碰上渣男,是你的劫数,但没必要为此搭上自己的一生,当然,你如果心里有人,那我会祝福你的。”   “啊?”   李香君不安的抬起头。   顾横波嗔道:“李公子,香君心里除了你哪有别人,你别吓唬香君了,香君,走吧。”   “嗯~~”   李香君银牙一咬,也搀上了李信的另一边胳膊。   …… 第三六五章 还镇庐州   杭州诸多钱铺被桂王小朝庭劫掠一空,受损失的不仅仅是各家钱铺,还有众多的储户,储户的钱都是血汗钱,就是因钱铺信誉好,才把钱存进去,结果遭遇兵祸,全部化为乌有。   当他们拿着存单找钱铺讨还本金的时候,钱铺没说不兑付,只是以自家也损失惨重为由,百般推托,当时的杭州,已经没有官府了,没有人可以为储户做主,事实上即便布政使司仍在,找到衙门也没用,毕竟涉及千万两银子,这是天大的事,哪个都不敢拍板。   况且相对于普通储户的弱势,能开钱铺的都不是普通人,又怎么可能让钱铺老板倾家荡产去倒贴呢,一部分人心生绝望,已经想到寻死了,可就在这时,传出消息,摄政王爷将为钱铺托底纡困,代为兑付储户本息。   储户们激动之下,四处求证,结果发现,布政使司衙门已经张贴起了布告,各钱铺也开门营业了,证实了李信将拿出真金白银补偿储户的损失的传闻。   一时之间,李信就好象救世主一样,他的姓名,被全城传诵,杭州民众,迅速归心。   当然了,有心人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实际上李信并不吃亏,甚至从长远来看,他是赚的,他虽然承接了债务,但是又债转股,把债务转成了股份,成了股东,甚至还有可能决定银行的经营。   不过没人会把这话说出来,那真是死都不知道怎么死。   这日,一行数十骑,风尘赴赴,奔到了杭州,原以为杭州被桂王小朝庭劫掠之后,必然破败,但眼前所见,却是生机勃勃,甚至还有人脸面挂着喜悦的笑容。   这正是黄得功与白广恩一行人。   “虎山兄,郑芝龙与孙传庭曾大索全城,怎么一点儿也不象?”   白广恩不解道。   黄得功也是浓眉一拧,就拉住一名路人问道:“老丈,向你打听个事儿,不是说杭州曾被桂王劫掠一空么,怎么看起来……”   话未说完,那老丈就愤怒道:“畜生,畜生啊,这姓朱的一家就该天打雷劈,他们在外面战败了,就纵兵劫掠全城,你不知道,那几日杭州多惨哪,只要稍有反抗,全家就被杀光,每日都有数不清的女子跳入钱塘江自尽,那时,全城几乎没了一粒粮食,呜呜呜~~”   说着说着,那老人大哭起来:“还亏得摄政王爷赶来,放粮赈济,才让全城百姓渡过了难关,然后又组织生产,全城渐渐恢复了秩序,甚至钱铺欠了储户的钱,摄政王爷也代为兑付,想我老头子活了大几十年,如摄政王爷这般仁德之人,那是从未听说过啊!”   “是啊!”   一名路人感慨道:“有摄政王爷治理杭州,是杭州百姓之福啊,这就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呐……”   随即又喋喋不休的唠叨起了李信在杭州的善举,并不停有路人补充,渐渐地,黄得功与白广恩听明白了,告辞离去之后,白广恩感慨道:“摄政王爷真乃爱民之主,天下由摄政王爷治理,早晚大治啊!”   黄得功点点头道:“早年我与摄政王爷作战,便知此人不凡,但仍是出乎了我的预料,摄政王爷若不能一统江山,岂不是没了天理,走罢,我们去拜见摄政王爷。”   “嗯~~’   白广恩也是心情振奋,越发觉得自己没投错人。   很快的,二人找到布政使司衙门,见到了李信。   “参见摄政王爷!”   二人抱拳施礼。   “当日高邮一别,就想着与黄将军共事,还天下一个朗朗乾坤,今日总算是夙愿得逞!”   李信扶住黄得功的手道。   黄得功带着丝愧色道:“摄政王爷人中之龙,黄某怎敢与摄政王爷共事,但求效犬马之劳!”   李信摆摆手道:“黄将军此言过了,大明的总兵中,黄将军部军纪严明,天下皆知,我说句实话,倘若刘良佐、刘泽清之流来投我,我还未必要,今日得黄将军,乃我之幸,亦是天下百姓之幸。”   这话说的,黄得功还是挺受用的,其实他也有傲气,并不愿与刘泽清等人为伍,不过他不善言辞,只是推托道:“摄政王爷过誉了,黄某愧不敢当。”   李信微微一笑,又望向了白广恩,白广恩也是一员骁将,在松锦之战中曾胜过一场,但其余总兵避战畏战,致使未能扩大战果,后清军第六次入寇,白广恩于蓟州与清军大战,斩杀清军轻车都尉、佐领、参领及其以下数百人,虽然最终还是降了清,但李信也不能拿没发生的事情去责怪白广恩,毕竟不能以圣人的标准去要求别人把命搭上,只能说,白广恩尽力了,无愧于崇祯。   “白将军乃边将中少数有胆有识之人,今来投我,我喜不自禁,望与黄将军同策力,共同为天下百姓尽一份心力。”   李信与白广恩没打过交道,只是公事公办的说道。   白广恩施礼道:“承蒙摄政王爷不弃,白某谨记摄政王爷告诫。”   李信点点头道:“你们是军中之人,还是叫我总司令罢,黄将军,我任你为荡寇军第一独立师师长,白将军,我任为你荡寇军第二独立师师长。”   “多谢总司令!”   二人心中一喜,拱手称谢。   在他们的了解中,荡寇军的最大编制是师,相当于大明的总兵,等于是原职任用,又没有剥夺兵权,将来立了功,必然会得到更高的职位。   李信摆了摆手:“在两位加入之前,我军接连大战,暂时不宜再作战了,不过革左四营尚占据英霍山区,为祸一方,我若请两位将军仍镇庐州,相机剿贼,不知两位是否愿意?”   革左原是五营,老大贺一龙被李自成杀了之后,尚剩四人,虽然实力不算太强,但盘踞在山里,很难剿灭。   二人相互了看了看,双双拱手道:“还请总司令明示!”   李信道:“贼众多是流民,衣不遮体,食不裹腹,故以攻心为上,以抚为主,不过对于首恶,必诛之,你们俩先在杭州多留几日,我找几个人和你们一起去庐州,把军队重新改编下,老弱病残一律就地释放为民,再根据实有人数,配备枪械火炮与各种物资,争取半年之内,开始着手于解决革左四营。”   “得令!”   二人郑重应下。   ……   “什么?黄得功与白广恩投了李信,刘泽清、刘良佐与高杰狗贼去广州了?”   开州,李自成正苦苦等候高一功与郝摇旗的捷报,却传来了意外的消息。   文武群臣均是面面相觑,暗道一声不好,谁都清楚,这个消息对于李自成来说,不仅仅是实力对比生出了变化,更重要的是,面子过不去啊。   五大总兵,除却高杰不可能投他,那四人,竟没有一人来投奔他,这说明什么?   说明了他李自成是天下群雄中最弱的一支,没人看好他。   果然,李自成的脸色很不自然,隐有怒火浮现。   牛金星连忙劝道:“皇上,黄得功与白广恩倒也罢了,那刘泽清与刘良佐有眼无珠,早晚会悔之莫及,皇上不必为一些鼠目寸光之辈烦恼,如今天下势力泾渭分明,尚有革左四营左右观望,皇上不如派人前去招降,许以高官厚爵,或可揽来麾下。”   “不急!”   李自成略一沉吟,摆摆手道:“朕曾杀过贺一龙,那四人心里必有芥蒂,如我所料不差,李信招降黄得功与白广恩,必会使之进攻英霍山区,待那四营岌岌可危之时,再遣人入山亦不为迟。”   “皇上圣明!”   牛金星心悦诚服道。   李自成的嘴角,现出了一抹笑容。   可就在这是,刘宗敏匆匆奔了进来,神色凝重道:“皇上,自昨晚起,双喜与慧剑就不见了踪影。”   李自成心里格登一下,目中现出了惊疑不定之色,心头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妙的预感。 第三六六章 良玉后事   (谢谢好友脱光的孤狼的两张月票~~)   李双喜是李自成的义子,虽然因李信和张鼐的原因,与李自成之间有了些裂痕,但还是属于顺军中的核心一类,却从昨晚开始莫名其妙的失踪,众人都不敢往下想了。   宋献策连忙问道:“汝候,双喜营中之人是如何说的?”   刘宗敏摇摇头道:“我仔细盘问过了,昨晚饭后,慧剑来找双喜出城散步,他俩本是夫妻,旁人也未多想,谁料竟一去不回。”   宋献策问道:“可少了马匹?”   刘宗敏道:“双喜营中未少,不过我又去了慧剑营中盘察,发现少了四匹马!”   “该死!”   李自成愤怒咆哮!   显然,双喜和慧剑多半是叛逃李信了!   一时之间,众人均是默不作声,不敢再吭声,双喜可是李自成的义子啊,连双喜都弃李自成而去,对顺军的影响不吝于一场地震!   顾君恩便是暗暗盘算起来,他自认谋略要强于牛金星与宋献策,却始终位居这二人之后,无非是自己投靠较晚,与李自成不够亲近,这让他心里很是不舒服。   相对而言,李信虽然也存在一定程的任人唯亲,但拎的清轻重,不会偏听偏信,也能根据各人的才能安排合适的职位,比李自成高明了不知多少,当初自己是瞎眼才投了李自成,本以为李自成将一统天下,谁料北京一战现出了原形。   再看双方的实力对比,李自成自北京战后一撅不起,根本就不是明主,他不禁也生出了弃李自成而去的心思。   顾君恩暗哼一声,眼神微眯。   其他人,也是眼神闪烁,很明显,不管是痛恨还是别有想法,双喜的叛逃确实对军心有了影响。   好一会儿,牛金星似是想到了什么,拱手道:“皇上,双喜在皇上身边多年,不会莫名其妙的背叛,臣以为,应与高一功和郝摇旗去北京一事联系起来,臣担心,郝摇旗或已遭了毒手。”   “不好!”   李自成突然大叫一声,疾呼道:“快,速派人往西安,对高一功的家眷严加看管。”   “得令!”   两名亲兵快步而去。   众人却是暗暗摇了摇头,只怕为时已晚。   果然,十日后有消息传来,高一功与高成功全家早已失踪,去向不明,并且已经确证郝摇旗被杀,李自成大怒!   也在这一日,黄得功与白广恩离开了杭州,随行有几名亲卫连与前锋营战士,帮这二人整编军队,暂时李信没有插手的意思,整编完就会离开,另有黄宗羲,被任为庐州知府,主掌政事。   一行人拿着李信的手令先去南京,领些装备武器,再去庐州。   ……   武昌!   左良玉从襄阳不战而逃之后,就撤兵至武昌,向楚王要兵要粮,楚王没理他,遂掠夺武昌漕粮盐舶,拥兵二十万,退守九江观望自保。   后张献忠克武昌,朝廷严令出兵,才出战立足未稳的张献忠,收复汉阳,待张献忠入蜀,收复武昌。   左良玉明显老了,朱仙镇战败,让他失去了锐气,一夜之间,由中年步入暮年。   此时的他,大病缠身,在楚王府中,听着左梦庚对近来局势的汇报。   有郑芝龙大败而逃,桂王小朝庭弃杭州,迁都广州,有额哲收复察哈尔,重新当上察哈尔大汗,有高一功兄弟与李双喜夫妻弃李自成投奔李信,还有郝摇旗被杀。   “哎~~”   左良玉满脸皱纹,微眯着眼睛,许久,叹了口气。   左梦庚劝道:“父亲不必忧愁,一俟养好身体,亦可与天下群雄争锋。”   “呵~~“   左良玉苦笑着摆了摆那腊黄的手。   左梦庚又道:“父亲尚有二十万大军,争锋天下,何人能挡?”   “二十万?呵,二十万乌合之众,中看不中用呐,还得要老子花钱养着!”   左良玉自嘲般的笑道:“昔日李闯与张献忠,动辄几十万人马,可是能顶什么用?几千官军精锐就能大破他,想不到我左良玉竟沦落到了与流贼相提并论的地步。”   “这……”   左梦庚怔怔的看着父亲,他真切的感觉到,父亲确实老了,丧失了所有的雄心壮志,这让他既失落,又有些迷惘,以往都是左良玉挡在他的前面,大军所向披靡,连崇祯都不敢过于得罪,而此刻的父亲,如一行将就木的老朽,将来谁还为他撑起一片天?   “滚滚长东东逝水,浪滔尽英雄无数……”   左良玉不禁吟起了杨慎所作的《临江仙》,声音中充满着感触,左梦庚默默听着。   吟完之后,左良玉如睡着了般,阖上双目,左梦庾不敢打扰,也不知过了多久,左良玉才睁开眼睛,唤道:“把三十六镇将领都叫过来。”   “是!”   左梦庚施礼退出,不片刻,带回了三十六员将领。   “扶我坐起!”   左良玉轻唤了声。   左梦庚连忙上前,把左良玉扶了起来,左良玉身体晃了晃,仿佛连坐都坐不稳,左梦庾又抱来被子当靠垫,左良玉才勉强坐着。   众将心头唏嘘,左良玉由一个小兵,一步步走到大明藩镇,权倾天下,靠的是铁血手腕,凌厉杀伐,而眼前的左良玉,竟然苍老颓败至此。   “大帅!”   有心腹哽咽出声。   “莫要难过,我这一生,造孽无数,双手不知有几多冤魂,我死之后,必然是要下十八层地狱的,今次把诸位叫来,是有些后事要安排下。”   左良玉那浑浊的眼神扫视着众将,缓缓道。   “大帅!”   众将纷纷跪了下来。   别看左良玉残暴,但对下面人还是非常到位,很多将领都感念左良玉的恩德。   “哎~~”   左良玉叹了口气:“这些日子,我时常梦见冤魂向我索命,有死于我手上的流贼,还有无辜被杀的老百姓,我自知罪孽深重,死后必然要打入十八层地狱,但我这一生,纵横天下,也没白活,我唯一放不下的,就是梦庚和你们。   当今天下形势,日渐分明,李信、桂王、闯逆、献贼与东虏各据一方,看似天下分崩,但早晚要一统,我现在问一句,你们中,谁有逐鹿天下之志?”   “这……”   众将相互看了看,他们都是一群武将,最高的理想是拥兵自重,如左良玉般,人活一世,图个快活,既没有能力,也没有胆量去当皇帝。   左良玉点了点头,又道:“看来是没有了,其实也好,那老夫再问一句,我死之后,谁能领我之军?”   副将马士秀道:“我等将竭尽全力,辅佐公子。”   “那以后呢?”   左良玉淡淡问道。   众将均是默然。   拥兵数十万,不去争天下,拥兵做什么?   其实如左良玉所属是精兵倒也罢了,说不定会有人想着搏一把,但左良玉的部众几十年来,只有直属的数千标营是精兵,其余都是乌合之众。   早先左军打张献忠、李自成,一打一个准,那是因为他们的手底下也是乌合之众为多,以乌合之众对乌合之众,朝庭在名份与装备上占有优势,自然轻松获胜。   后随着张献忠与李自成渐渐打出经验,并且麾下各路人马在战火中得到了历练,左良玉想打胜仗越来越难,直至朱仙镇面对李自成时,不战而逃。   他知道打不过李自成了。   左良玉又道:“梦庚没有老子的狠劲,让他领军,他不是那类人,你们也莫要害他,如果各位不想接我的位子,这三十六镇兵马就解散了罢,如有不舍的,投李信还是投桂王,你们自行决定,老子只有一个要求,不许投闯逆或献贼,梦庚我会留些钱财给他,平平安安做个富家翁,倘若遇上了麻烦,各位能帮,还请看在老夫的面子上,尽量帮一把,好了,今日言尽于此,都退下去罢。”   “大帅还请养好身体,莫再出此言!”   众将陆续劝说。   左良玉并不答话,只是无力的摆了摆手,那昏黄的眼神中,透出了落寞。   …… 第三六七章 凛冬来临   三日之后,左良玉身亡,三十六镇将领为他风风光光的办了场丧事,然而民间却弹冠相庆,毕竟左良玉的军纪是大明各路总兵中最差的一支,走到哪儿,抢到哪儿,现驻扎在武昌,不知多少人家破人亡,武昌老百姓深受其害。   三十六镇将领没有人去投李信,他们自家事自己有数,手下的兵,军纪实在太差了,去投李信必然要被清算,经过一番斟酌,三十六镇,近二十万兵力全部去投桂王。   左梦庚则依着左良玉之言,没有继承军权,当真安心做起了富家翁,只是古人讲究父债子偿,左良玉欠下的滔天血债,哪能因他之死一笔勾销?   在三十六镇兵马开离武昌没几天,左氏就被神秘人物灭门,全家老小数十口,包括左梦庚才几个月大的幼子,全部被杀,左良玉的尸体也被掘了出来,锉骨扬灰!   消息传开,很多人暗自恻然,什么是报应,这就是报应!   那三十六镇兵马也没杀回武昌为左良玉报仇,可能是左家被灭门让他们害怕了,担心自己将来也会落到这样的下场,毕竟天下局势未定,万一将来李信登极,必然会清算他们。   不知不觉中,夏去秋来,九月份,锦州一带的稻田一片金灿灿,收割在即,多尔衮早已回了沈阳,留多铎驻守锦州,荡寇军因留于宁远的兵力较少,无力发起对锦州的进攻,锦州方面的防备也较多尔衮在时松懈了许多。   这其实是常态,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可能处于长时间的高强度战备状态。   锦州虽然位于山区,但素来有五山一水四分田的说法,耕地面积占的比重还是很大的,这日夜里,锦州周边的田庄突然现出了一些黑衣人,向稻田里泼洒火油,沿着风向点燃。   秋季本就干燥,稻田又因收割在即,田里的水早已排空,刹那间,数十处火头相继燃起,席卷而去。   站在城头可以清晰的看到,一道道火线在稻田里快速推进,浓烟遮天,眼睛都熏的火辣辣的疼。   “快,快去禀报豫王爷!”   守将惊骇欲绝,赶忙奔下城,去向多铎汇报。   “豫王爷,豫王爷,不好啦,城外走火啦!”   多铎正抱着貌美的小妾呼呼大睡呢,听得外面来报,顿时惊的坐了起来。   城外的稻田,隶属于清军各旗的农庄,约有十万顷,以亩产一石稻谷计算,一顷一百石,十万顷就是一千万石粮食,事关锦州全城军民一年的口粮,还有一部分要上贡给沈阳,多铎不敢怠慢,立刻奔上城头。   就看到浓烟中到处是火光,还有无数黑点穿梭于其间扑火,可是天干物燥,火借风势,哪里能扑得灭?   “该死!”   多铎又惊又怒!   到天快亮时,火势终于灭掉,不是被扑灭,而是烧光了自然灭,经清点,只剩下几千顷的稻田侥幸未烧着,其余全部过火烧毁,意味着今年几乎颗粒无收,全城连带附近的堡垒,数十万军民与牲畜将无以为继。   这是真狠啊!   全城一片哭声,一年的辛劳被荡寇军一把火烧光了,眼见凛冬将至,这个冬季还不知道怎么过呢。   以往宁远、锦州由明军控制的时候,从来不敢去烧大清的粮食,生怕触怒大清,引来残酷的报复,但荡寇军就敢于下死手。   满人怒火冲天,纷纷向多铎请战,去烧荡寇军的粮田,多铎自忖不攻城,纯野战并不怕荡寇军,亲自率军三万,奔赴宁远。   城头,火炮已经架起,战士们荷枪实弹,顾炎武与李胜德却相对而笑。   因为宁远没有种田啊,老百姓全部被带走了,暂时宁远只有驻军,消耗不是很大,用不着学古代那样屯田,靠着江南输血足以养活宁远的军队。   “田呢,田呢!”   多铎看着郊野那一块块荒芜的土地,气急败坏。   荡寇军的粮草大部分屯在觉华岛上,他望尘莫及,甚至还有些士兵因过于靠近城池被炮火击中,丢掉了性命,虽然人数只有近百,却是窝火啊。   最终,多铎悻悻而去。   没几日,锦州粮草被一把火烧尽的消息传到了沈阳,给全城都蒙上了一层阴影。   天气越来越冷,为防止大清狗急跳墙,李信又调了两万军去察哈尔,协助额哲,防止清军突袭,掠夺牧民的牲畜,额哲也不敢怠慢,他清楚一旦再落到大清手里,等待他的,将会是非常残忍的死法,   整个察哈尔草原被动员起来,牲畜牛马,向着沿长城一线迁徙,坚壁清野,史可法又调集大量物资援助察哈尔,毕竟眼下还是战略性盟友,不给钱,不助他渡过难关,仅凭着额哲,根本挡不住清军。   果然,十月底,阿济格领五万精锐南下察哈尔扫荡,可惜牲畜早已被转移一空,除了枯黄的牧草,草原上什么都没有。   十一月初,阿济格冒险进逼长城,费三与额哲严阵以待,那数以万计的火枪兵,一排排黑洞洞的枪口列着阵,上千门火炮在步兵的掩护下构筑成了几十个方阵,周围还有数万蒙古骑兵。   阿济格知道自己没机会了,对于荡寇军的绞杀大阵,他记忆尤新,可不敢再拿满清勇士去送死,只得悻悻而归。   当阿济格回到沈阳的时候,沈阳飘下了今年冬季的第一场初雪,料峭寒风中,鹅毛大雪飞洒而下,地面一片白茫茫,一些老百姓,甚至包括满人扒着雪,挖取草根食用,那手指都冻的通红。   “贱奴,滚!”   突然,一声厉叱在前方响起,几名汉人也在挖草根,却被一名赶来的满人喝斥。   其中一名汉人哀求道:“老爷,咱们两天都没吃东西了,您行行好吧,求您把这些草根留给我们吧。”   又一人道:“是啊,你们满人都有粮食配给,哪里要吃草根啊,而咱们汉人早就断粮了,求您行行好吧。”   “都是那杀千刀的李信狗贼,若非他与我大清作对,我等怎会沦落到吃草根的地步?”   “我们吃饱了肚子才有力气,才能跟着满人老爷入关去杀人抢劫啊!”   剩下两人纷纷附合。   “滚!”   那满人冷哼一声:“粮食配给也不够吃,老子一天才三两米,快滚!”   出乎意料,那四名汉人并未离去,反而眼神闪烁。   “怎么,想造反吗?”   那满人感觉气氛不对,拨出了腰刀。   “他娘的,吃个草根也被抢,这是要把老子们活活饿死啊,杀了他,吃他的肉!”   一名汉人忍无可忍,抬起身边一块重约二十斤的石头,奋力向那满人的脑壳砸去。   “咣!”的一下!   那满人也是饿的手脚酸软,无力闪避,顿时后脑壳开花,跌倒在了地上。   “杀,带快点杀!”   剩下三人一涌而上,掐脖子、抢刀、几下就把那满人给活活打死,阿济格远远看着,都来不及喝止。   “放肆,快去杀了那些逆贼!”   阿济格大怒。   身边的亲随纷纷追赶上前,把那四名汉人生生劈杀!   “好大的狗胆!”   阿济格仍是余怒未消。   一名亲随劝道:“英王爷,如今缺粮,只怕盛京的汉人再也不那么恭顺,还是赶紧与摄政王爷商讨对策吧。”   “哼!”   阿济格怒哼一声,他也认为,如今的局面与多尔衮的失策有关,再去与多尔衮商议?他感觉多尔衮还不如自己呢,如果当初做摄政王的是自己,大清怎么也不会落到这般田地。   不过他还不至于在下属面前表达出对多尔衮的不满,只是挥了挥手:“我们走!”   一行人策马前行,沿途虽说不上是饿孚遍野,却也是饥民无数,尤其是汉人,那一双双饿的发直的眼神,既便是阿济格看着,心里都有种惊悸之感。   他觉得,迟早要出大事。   “嗯?哪来的肉味?”   突然一名亲随鼻子嗅了嗅。   又一人分辨了片刻,咽了口口水道:“好象是红烧肉的味道,是那,范学士府中!”   “范文程?”   阿济格眼神一眯,挥手道:“走,随本王去拜访范学士!” 第三六八章 文程受辱   “老爷,老爷,英王爷来啦!”   范文程正在院子里赏雪,一名老仆匆匆来报。   “英王爷?”   范文程眉头一皱。   他和阿济格没什么交情,甚至当初皇太极在位时,他被皇太极当枪使,用来对付多尔衮三兄弟,虽说多尔衮大度,没有与他计较,但阿济格非但不是什么胸怀宽广之辈,还性格暴虐,待人狂妄,他可不认为阿济格上门会有好事。   尤其是阿济格远征察哈尔,无功而还,不仅仅是面子过不去,这一来一回,五万大军消耗的粮米,对于深陷粮食危机的大清来说,是一笔沉重的负担。   大清虽然重新营建了沈阳,称之为盛京,但国力的不足与严寒的天气耽在那儿,注定了盛京的规模有限,连皇宫都简陋的很,更别提王公大臣的府邸。   范文程虽贵为大学士,但府邸也就是个半亩方圆的小院子,关内汉族小地主家的规模,连避都没法避,只得硬着头皮向外走去,还没出门,阿济格就进来了。   “奴才范文程参见英王爷!”   范文程不敢在阿济格面前称臣,虽然对于满人来说,当奴才更加亲近,不是心腹没有资格称奴才,拿你当奴才是看的起你,可范文程仍保留着汉人的习俗,不习惯称奴才。   “嗯~~”   阿济格鼻子一哼:“范学士,我大清粮秣不足,诸多旗人食不裹腹,战士们甚至以炒面掺草籽为食,你一个文官,不需要上战场打仗,却窝在府里烧肉吃,从哪儿来的肉?”   范文程心里格登一下。   大清国采用粮食配给制度,对底层的影响非常大,但对于高层,影响并不是太大,至少不会饿肚子,如果非要说有点影响,无非是肉类再也不能敞开供应了,每几日发一次肉。   本来自家烧肉不算什么,可这阿济格明显是来找茬的啊!   “回英王爷,奴才所食肉类,皆有定制,还望英王爷明鉴!”   范文程勉强施礼道。   “范文程,你好大的狗胆,竟敢顶撞英王爷?”   一名侍从大怒,一巴掌挥了过去!   “啪!”的一声脆响,范文程的脸上多了个通红的巴掌印。   “这……”   范文程惊呆了,心灵上的惊怒,让他暂时忘了身体上的痛苦。   阿济格哼道:“小小奴才,竟敢出言不逊,若非你有些许功劳,今日就该斩了你,来人,掌嘴!”   “英王爷,英王爷!”   范文程大叫。   两名待卫已经把范文程架住,又有一人狞笑着上前,啪啪啪啪,左右开弓,照着范文程的脸打了起来。   阿济格也不理会,双手负后,提步向内宅走去。   “啊!”   “啊!”   内宅中一阵阵惊呼,范文程的妾吓呆了。   “嗯?”   阿济格突然眼前一亮,他看到了范文程的妻子。   范文程的妻子虽已三十来岁,却徐娘未老,风韵尤存,更重要的是,这是范文程的妻子!   阿济格本就是个记仇的人,顿时哈哈一笑:“好一个美人儿,过来!”   “英王爷,妾已是有夫之妇,请您饶了妾吧。”   范妻吓的俏面煞白,连声哀求。   “饶了你?”   阿济格一把拽过范妻,狞笑道:“难道你不知道你的身份么,你们汉人,本就是我们满人的奴才,主子可以享用奴才的一切,别看范文程是大学士,可是他在本王面前,依然是个奴才,本王今日宠幸你,你应该感到荣幸,进来!”   说着,阿济格手上用力,把范妻拽进了屋,并反脚把门踢上。   “砰!”的一声!   屋内屋外成了两个世界,范文程被打的鼻青脸肿,嘴角有丝丝鲜血溢出,但更令他心痛的,还是屋里隐隐约约传来的哭叫声。   阿济格的下属都以戏谑的目光看着范文程,其中一个笑道:“听说这范奴才纳了几个妾还算不错,咱们也去见识见识吧。”   “嘿,跟英王爷出门在外数月,今儿可得好好放松喽!”   一群人相继往内院奔去。   范文程很想大骂畜生,可是他不敢,他只能伏在冰冷的地面,一下一下用力捶着地,眼里流出无声的泪水!   足足过了将近半个时辰,阿济格带一众随从才满意的从各间屋子里出来,看了眼范文程道:“滋味不错,下回本王还来!”   随即就扬长而去。   马蹄声渐行渐远,范文程如丢了魂般,怔怔站在院子里。   “老爷,呜呜呜~~”   一名美妾衣衫不整的唤了声。   范文程这才回过神,疾步奔进了他妻子的屋子。   只见屋里一片狼藉,他的妻子如死了般躺在床上。   “诶!”   范文程狠狠一拳捶上床梁!   “相公,妾不如去死了好!”   范妻勉强抬起脸,泪流满面的哭叫道。   “此事怪不得你,是我无能,是我无能啊!”   范文程悲愤的大哭道。   范妻恨恨道:“那英王爷竟然如此凌辱于妾,相公,你去求摄政王爷吧,你为大清立下了汗马功劳,摄政王爷必会为我们做主。”   范文程苦涩的摇了摇头:“如今的大清,风雨飘摇,满汉冲突一触即发,这时候去找摄政王爷,岂不是让摄政王爷为难?更何况英王爷乃摄政王爷的兄长,孰亲孰远,一目了然,真要去找了,也无非不轻不重的略作薄惩,于事何益?还反而得罪了英王爷,罢,罢,想我范文程什么苦没吃过,还是自认倒霉罢!”   范妻失魂落魄道:“这大清的天,是满人啊,妾不会再叫相公为难了,只是妾不明白,我大清前两年不还顺顺当当么,怎么一下子就变成了这样?”   “唉~~”   范文程重重叹了口气,没有说话,他的眼前,不自禁的浮现出李信的面孔,正因此人,大清才日薄西山,今年就已经如此困难了,如果再被封锁下去,明年,后年呢?   他的心头,竟有了丝恐惧。   ……   永福宫!   多尔衮前来探望布木布泰,布木布泰的玉面布满了忧容,叹了口气道:“九王爷,没想到局势竟恶劣至此,我听说,宫外已经有满人和汉人互相攻杀了,先皇帝致力于满汉一家,为之操劳一辈子,想不到竟要毁于一旦,九王爷可有善策?难道放任冲突不断,终至无法挽回?”   多尔衮听出了太后的语气中,含有不满的意思,可是他能如何,该想的办法都想过了,荡寇军倚仗宁远的坚城利炮,怕是多铎倾全力去攻亦是讨不得好,阿济格进攻察哈尔,更是无功而返,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国力碾压。   以往多尔衮以为,大清得上天眷顾,合该取得明朝天下,但是他忽略了一点,汉人达两亿之众,只是因为内乱缺乏一个强有力的核心,才会被满清一次次的入关寇掠,如今李信取大明而代之,国势蒸蒸日上,大清作为番邦蛮夷,三百万人口,哪有和李信争锋的资本?   就拿目前来说,李信没必要发兵攻打,只须紧紧封堵住大清对外获取物资的渠道,大清就会自己生出乱子,在内乱中衰亡。   多尔衮明白归明白,可是国力上的差距,让他无能为力。   布木布泰又道:“豪格已数次上奏,要求回沈阳,济尔哈朗也似有支持豪格之意,甚至两黄旗的将领都颇多私语,我已经快压不住了,九王爷可有善策?”   豪格是多尔衮的心头之患,他无比后悔带豪格去北京,被李信抓住了机会,送了场功劳过去,使得豪格跳出了囚笼。   深吸了口气,多尔衮拱手道:“为今之计,只有从朝鲜那边想办法了。”   布木布泰担忧道:“会不会逼的朝鲜投奔李信?”   多尔衮狞色一闪,冷声道:“先解了燃眉之急再说,臣谅那李倧还没那么大的胆子。”   从朝鲜筹粮,多尔衮被逼急了,布木布泰知道很容易把朝鲜重推回大明,但是凛冬难熬啊,她也没好办法,只是摇摇头道:“九王爷把握好分寸罢。” 第三六九章 朝鲜浩劫   李朝定都于汉城,李倧是这一代的朝鲜国王,此人也是经历坎坷,幼年时期,生活于光海君的淫威之下,全家都战战兢兢。   因光海君乱政及外交上疏远明朝,亲近后金导致众叛亲离,李曙、申景禛、具宏、具仁垕外,金瑬、崔鸣吉、张维、李贵父子等人于天启三年发动政变,推翻了光海君,拥立李倧为朝鲜国王。   之后历李适之乱,丁卯胡乱,于丙子胡乱中被迫向大清称臣纳贡。   崇祯十年正月三十,李倧着青衣,出城投降,在三田渡向皇太极行三跪九叩之礼,并改换穿皇太极所赐的貂裘谢恩,从此,朝鲜成为清朝的属国。   这日,李倧召集右议政金自点、原平府院君元斗杓、左议政金堉来王宫议事。   “众卿,大清摄政王爷派人传书,要求我朝鲜速筹一千万石粮食送往沈阳,并且阿济格已经率军五万陈兵于边界,众卿以为将如何对待?”   李倧忧心忡忡的问道。   “什么?一千万石?”   三人大吃一惊。   “不错!”   李倧点了点头。   金堉拱手道:“大王,我朝鲜国小力弱,土地贫瘠,自己过冬都勉勉强强,哪来的一千万石粮食给他啊?”   元斗杓也不满道:“大清近两年来,接连吃败仗,臣听说他在锦州的粮田被大明摄政王爷一把火烧了个精光,后来阿济格去察哈尔打野食,颗粒无收,灰溜溜回了沈阳,他没吃的了,这倒好,打起了我朝鲜的主意,是柿子捡软的捏啊,他怎么不再入关寇掠啦?”   金自点摆摆手道:“说这些有什么用,大清哪怕再吃败仗,也不是我朝鲜能挡得住,如今大清步入困境,只要我国敢说半个不字,怕是阿济格会立即挥军进击,两位还是多为大王考虑考虑罢。”   “金自点,你什么意思?难道只有你一人为国分忧?”   金堉瞪着眼睛吼道。   金自点的政治立场倾向于大清,又任人唯亲,结党营私,与元斗杓及金堉不是一路人。   “诶~~”   李倧摆摆手道:“莫要争吵,国家已在危难关头,还是想想怎么处理。”   “能怎么处理?”   元斗杓哼道:“大清既来要粮,不可能空手而返,不过他是漫天要价,那咱们落地还钱就是,大王,臣估算了下,只多只能拿出十万石给他,再多,咱们自己这个冬季就熬不过去啦!”   “十万?”   李倧眉头一皱道:“会不会太少了?阿济格脾气暴躁,拿这点粮食给他,他铁定来攻我!”   席中一阵沉默。   阿济格在朝鲜可谓臭名远扬,早在天聪元年,就跟随阿敏攻打朝鲜,连克五城,血腥残忍,阿济格之名曾被用来止小儿夜泣。   如今大清派出阿济格陈兵于两国边界,摆明了是玩真格的。   “大王!”   元斗杓道:“右议政与大清朝野关系良好,不如由右议政去见阿济格。”   “嗯~~”   李倧缓缓道:“右议政,麻烦你去和英王爷说,口气委婉一点,把咱们的难处多讲一点,想必英王爷会理解。”   “是!”   金自点拱手离去。   ……   三日后,金自点到了阿济格营中,面见阿济格,他不敢说十万石,生怕阿济格一怒之下把他拉出去斩了,只是哭诉朝鲜穷困,夏季又遭了旱灾,自己都不够吃,哪能拿出那么多粮食,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哼!”   阿济格冷哼道:“本王来此,并非与你商量,而是来接收粮食,告诉你家国主,本王给他十天时间,他若不给,本王自己来取!”   “这……”   金自点冷汗直冒,别说没有那么多粮食,即便有,十天时间也来不及运送,这阿济格摆明了是来抢劫的啊。   阿济格又道:“念在你事我大清至诚,本王也不为难你,你回去如实禀报,本王说一不二,你应该清楚,十日之后,若是没有筹措到粮草,莫怪本王不讲情面,送客!”   金自点灰溜溜的回了汉城,如实向李倧禀报。   “天哪!”   李倧仰天悲呼:“我朝鲜素来贫困,他阿济格是要亡我的国呀!”   “事大!事大!大明衰弱,我朝鲜事大清,可没两年,大明又强了起来,大清衰弱了,他娘的,究竟哪个是大?我们怎么看的清啊!”   元斗杓跪在地上,哭叫道。   是的,朝鲜历来奉行事大主义,谁强事奉谁,这也是小国的生存之道,可是世界的变化太快,让人无所适从。   可是不管怎么说,大清是朝鲜的宗主国,阿济格已经屯兵在边界,不拿出粮食是不可能的,李倧发动宗亲权贵募捐,并给汉城老百姓加派了临时税饷,几乎就是抢了,一时之间,满城怨声载道,朝野上下到处都是对李倧的不满。   就这样,也只筹措到五十万石粮食。   李倧立刻让金自点亲自押送,把粮送到了阿济格营中。   “呵~~五十万石?打发叫花子是吧?我阿济格堂堂大清王爷,何时沦落至此?”   阿济格呵呵一笑,便翻脸道:“金自点,本王说过,他李倧不给,本王自己拿,出兵进击!”   “咚!”   “咚!”   “咚!”   阿济格营中的战鼓擂响,   清军一拥而出,跨过冰封的鸭绿江,杀入了朝鲜境内。   朝鲜并不是高句丽,千年前,高句丽崛起于辽东,与燕国、北魏交锋,虽然败多胜少,却总能顽强的坚持下来,再往后隋炀帝攻打高句丽,高句丽绝地反击,大破隋军,直接导致了大隋灭亡,尽管高句丽自身也遭受了沉重打击,但战斗力还是不容小觑的。   而今的朝鲜,是由王氏高丽大将李成桂建立,李成桂父李子春,曾是元朝吾鲁思不花,也就是千户长,后仕高丽,任朔方道万户,兼兵马使,洪武二十一年,李成桂发动兵变,掌握高丽政权,二十五年,称王,改国号朝鲜,定都汉城。   由此可见,李氏朝鲜是靠政变上台的,这类政权有个通性,因夺取政权的过程中充满着妥协,对旧有贵族清理不够彻底,而新兴权贵又必须要分到蛋糕,只能疯狂的对内压榨。   中国大陆还好些,蛋糕足够大,而朝鲜土地贫瘠,就那巴掌大的地方,致使国内阶层分化日益严重,上层再闹腾,分享蛋糕者永远是上层的不同利益集团,底层分享不到任何实惠,也失去了向上的一切通道,贵族永远是贵族,农奴永远是农奴,整个国家暮气沉沉。   李朝又引进儒学,禁锢思想,体制僵化,如果说大明已经足够腐败了,那朝鲜就是黑暗,民众麻木的生存,没有任何前进的动力,这种国家,哪来的战斗力?   而更加雪上加霜的是,丙子胡乱之时,李倧向皇太极称臣,皇太极带走了五十万朝鲜丁壮,充实满洲人口,这对于朝鲜的国力是一个沉重的打击,连抵抗的兵员都难以征集。   清军长驱直入,由平安道经黄海道一路南下,直逼京畿道,所经之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汉城震动!   李倧再一次把妃嫔子女送往了江华岛避难,汉城的贵族富户,也纷纷南逃,这正中阿济格下怀,他也不攻打汉城,分兵渡过汉江南下,专门截杀贵族富户,收获颇丰。   一个月后,阿济格胜利回师,虽未筹集到千万石的粮食,却也有六百多万石,另有金银珠宝,布帛美女无数。   “哈哈哈哈~~”   阿济格身边,一员部将纵声狂笑道:“英王爷,这朝鲜小归小,货却不少啊。”   “诶~~”   阿济格摆了摆手:“朝鲜毕竟是个小国,本王来一趟,差不多掏空了他的家底,再来也榨不出油水了,今次的难关虽然渡过,但到了下一个冬季,又该如何?”   顿时,那欢乐的气氛一扫而空。   搜刮朝鲜,对于大局并没有任何作用,甚至还有可能把朝鲜逼反,要想打开局面,还是要入关啊! 第三七零章 情份已尽   (谢谢好友zx300的月票~~)   清军退走后,朝鲜遍地死尸,满目疮痍,很多村落,小城池被夷为平地,旷野间,连野狗都没有了。   因为野狗全部被清军吃掉了。   汉城也比往昔冷清了许多,很多大族权贵在南奔时被清军截获,女的被掳,男的被杀,家产被抄,经不完全统计,汉城的富户大族,足足少了两百多户。   李倧手脚冷凉,瘫坐在宝座上,目光呆滞,眼角隐有泪水浮现,阶下群臣,比往日少了一半以上,皆是呜呜痛哭。   “大王,大王,满清如此残暴,此仇此恨,永世不忘,还请大王下旨,遣使往北京求救啊!”   领议政金瑬,一名七十五岁的老人,颤颤巍巍的跪了下来,伏地哀恸。   他的全家,在南逃的过程中几乎被杀光了,他因年纪大,跑不动,才留在汉城,竟然避过此劫。   “哎~~”   李倧叹了口气道:“我朝鲜曾背弃大明,大明如何肯容我?我又哪有脸面再去求大明?”   群臣无不暗暗叹了口气,当年丰臣秀吉入侵,朝鲜向万历求救,万历不顾一切派军来援,虽然打退了丰臣秀吉,但大明的国力也透支严重,救朝鲜伤了大明的根基,与日后在辽东的失利不无关系,但是朝鲜置大明的大恩于不顾,悍然降了清,这是背信弃义,不忠不义的行为,一部分有识之士深以为耻。   金瑬颤声道:“大王,臣知此事为难,但今日之大明,已非昔日之大明,朱家已经失去了天下,大明摄政王早晚取而代之,正如明代元,以往的一切恩怨皆可放下,大王可遣一得力之人,持国书向大明摄政王称藩,与之重新签署协议,虽然去了未必能成,但不去,一点机会都没有,倘若明年清军再来,又该如何是好?”   李倧心头一震,也确实,为了国家的生死存亡,只能拉下面皮,不过他仍有疑虑,问道:“倘若重向大明称藩,大清必会报复我朝鲜,又该如何是好?”   金瑬悲声道:“可遣使秘密前往,与之达成秘约,想来大明摄政王爷应会体谅我朝鲜的苦衷。”   “嗯~~”   李倧缓缓点头,问道:“谁愿往?”   “臣愿去!”   金自点拱手道。   “不妥!”   金堉挥手拦住:“右议政与清廷关系良好,若以右议政出使北京,怕是会触怒大明摄政王爷,臣不才,愿替大王走一遭。”   金堉是朝中著名的亲明人士,怎奈不敌大势,而且身为左议政,身份足够,由金堉出使北京,最为合适。   “好!”   李倧点点头道:“卿速作准备,两日后,代孤出使北京!”   ……   因是秘密出使,金堉不敢带太多的人马,只有随从十余人,一封国书,在一个寒冷的深夜,悄悄乘船离了汉城,出汉江,横渡黄海,在天津上岸,由天津巡抚冯元彪派人护送,去了北京。   史可法虽然在北京代李信执政,但李信曾明确告诉他,凡涉外之事,不得私自作主,必须禀报,于是史可法又让金堉一行去南京见李信。   当时南京的经济体量要远远大于杭州,把杭州事宜安排好之后,李信任原高邮知州赵九祯任浙江布政使,他则带着一众宁波钱庄老板回南京开银行,名为工商银行。   事实上有明一代,南京是大明经济最繁荣的地区,南京的衰落始自于大清,因南京是明朝陪都,大清有意压制,把江南省的省会定在了苏州,南京仅仅是作为两江总督衙门的驻节所在,军事和政治上的意义大于经济上的意义。   李信在私邸,原徐家东园接见朝鲜使臣。   “朝鲜使臣金堉参见大明摄政王爷!”   金堉恭声施礼。   李信一身红袍,着装非常正式,打量着金堉。   金堉身为朝鲜左参议,官居一品,身着大明一品红袍官服,据说朝鲜穿明朝官服,还是因朝鲜曾在元朝与大明之间首鼠两瑞,惹得朱元璋大怒,后朝鲜遣使,哭求穿大明官服,连续跪在午门外,数日数夜不起,朱元璋才勉强允许。   想着这则典故,李信的嘴角浮现出了玩味的笑容。   金堉弯着腰站在阶下,一动不动,这样的情形他设想过,只要李信肯见,就有办法。   好一会儿,李信道:“赐坐!”   “谢大明摄政王爷!”   金堉称谢落座,李信的和颜悦色让他暗暗松了口气,同时将心比心,认为李信善待于他,可能是急于得到藩属国的承认,将来登极大典,有外朝藩属来贺,岂不是更增李信立国的合法性?   念及于此,金堉对此行不禁有了几分信心。   果然,李信向他询问朝鲜的情况,非常友好,绝口不提朝鲜背盟,金堉更加放心,能说的都说了,当然,不免加了他的修饰,比如丙子胡乱时,朝鲜义士是如何的反抗满清,最终因大明没有支援,朝鲜国小力弱,迫于无奈才降了清,以获得李信的同情。   李信听的连连点头。   金堉顿觉把握大增,取出国书,双手托住,奉道:“摄政王爷,小臣带有我朝鲜国王国书奉上。”   “哦?呈上来!”   李信讶道。   有太监取来国书,摊在了李信案头。   国书用辞极为诚恳,请求李信恕罪,并表示愿重归大明怀抱,向李信称藩。   “呵呵~~”   李信呵呵一笑:“贵使迢迢千里奔波,想必已困倦不堪,国书一事容后再说,先去休息罢。”   金堉认为李信要找人商议,倒也没催促,再施一礼离去。   他相信,李信不会拒绝朝鲜的善意。   接下来的数日,李信一直没有召见他,渐渐地,金堉坐不住了,毕竟朝鲜弱小,大清再来一次,如何能吃得消,他只得再次求见李信。   这次开门见山问道:“摄政王爷,小使冒昧打扰,我朝鲜举国上下事摄政王爷之心甚诚,不知摄政王爷可有定议?”   “哈!”   李信哈的一笑:“别说什么诚不诚了,要我出兵帮助朝鲜,可以,贵国能付出什么代价?”   “这……”   金堉膛目结舌,没想到李信会说出这样的话,直接伸手要好处,这还是天威浩荡的大明么?”   李信面容一肃,问道:“当初丰臣秀吉攻打朝鲜,万历倾力救援,以至元气大伤,请问贵使,大明于朝鲜是否有恩?”   “是!”   金堉硬着头皮道。   “好!”   李信点了点头:“贵国如何报答大明?”   “这……”   金堉为难道:“回摄政王爷,我朝鲜国小力弱,难抵满清,向满清称藩也是迫不得己之举,今迷途知返,还请摄政王爷见谅。”   李信冷声道:“朝鲜是出于自身考量才不顾大明之恩,是不是?”   金堉分辨道:“当时大明已无力救援,我朝鲜若不降清,立刻就要亡国,实是无奈之举呀!”   李信哼了声:“这么说,朝鲜还是出于自身的利益,才叛明防清了,对不对?你莫要再和我扯犊子,你只需要回答是或不是。”   “是!”   金堉不敢直视李信那咄咄逼人的目光,勉强应道。   “呵~~”   李信轻蔑的笑道:“早说实话不就得了,何必绕来绕去,天下纷纷扰扰,皆为一个利字,朝鲜因受满清威胁,为了不亡国,不得不叛明降清,我理解,但是自你们不顾万历的恩情降了满清的那一刻起,大明与朝鲜之间的情份已尽,现在你既然求我,那我们在商言商,我帮你抵御清军的威胁,我能落到什么好处?”   金堉沉默了,仔细打量着李信,这样的结果出乎他的预料,也让他无所适从,但他可以肯定,这是李信的真实想法,大明与朝鲜的情份,真的没了。   “哎~~”   金堉叹了口气,不死心的劝道:“若有一丝可能,朝鲜怎会背弃大明,对于大明而言,朝鲜亦是障屏,护冀北京,倘若朝鲜有失,怕是后果难测,还忘摄政王爷三思!” 第三七一章 三个条件   (谢谢好友taodafu2008的月票~~)   “你是在威胁我?”   李信面色一沉。   “小臣不敢,摄政王爷英明神武,当能看出其中利弊。”   金堉连忙道。   李信的面容缓和下来,沉吟道:“你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是你要知道,清廷已经被我封锁,西协、中协与东协都难以突破,他若寻求出路,只能寇掠朝鲜,今冬他来了一次,明冬他还会再来,你朝鲜又能经得住几次寇掠?   况且朝鲜土地贫瘠,水旱天灾不断,满人即使打下了朝鲜,对其国势并无提振之用,反而会成为累赘,这也是自高句丽覆灭之后,中原历代王朝不再攻伐朝鲜的根本原因,试问既然如此,朝鲜国灭,于我何干?若说满清会从海面来攻,那真是笑话,我求之不得!”   朝鲜这块地方,神似传说中的诅咒之地,多山区,不仅土地贫瘠,粮食产量极低,冬季也无比严寒,而且几乎每年的夏秋时节,都会有台风直接登陆朝鲜,横扫而过,带来巨大的灾害。   正如现代的朝鲜,每每闹粮食危机,这是全球除了非洲之外,唯一一个口粮不够吃的国家,韩国的粮食自给率也低于五成,饲料用粮则几乎全部依赖进口。   金堉暗暗叹了口气,他清楚李信说的是实情,皇太极两次攻打朝鲜,均是大获全胜,但为何不占领?是因为灭了朝鲜也是负担,当地的产出只能维持最基本的生存,占了是鸡肋。   除了日本,要想染指大陆,就必须以朝鲜为跳板,遂才有丰臣秀吉攻朝之举。   “摄政王爷有何条件?”   金堉放弃幻想,问道。   李信淡淡道:“我有三个要求,第一,开放通商,大明与朝鲜自由贸易,朝鲜方面不得对大明商品征收任何不合理的税收,也不得干涉与大明的任何贸易往来。   第二,我帮你出兵,没理由我自己贴钱贴粮,朝鲜方面须提供军费与粮食,如有阵亡将士,按明军标准抚恤。   第三,割让济州岛作为酬谢,并退出侵占元朝的土地。”   “什么?”   金堉面色大变,这哪里是条件,这是要朝鲜的命啊,心里不禁生出了一丝怒火。   “摄政王爷,大明乃天朝上国,却开出如此不合理的条件欺侮小国,是否有损大明威仪?”   金堉不满道。   李信摆了摆手:“朝鲜背盟一事,我已不追究,现在大明与朝鲜之间情份已尽,既然朝鲜出于自身立场背弃大明,那我在商言商,开出条件有何不妥,更何况本王并没有胡乱要价。”   “还说没有胡乱要价?通商一事暂且不谈,我朝鲜国小力弱,哪有能力去支付军费?”   金堉豁出去了,怒视李信,他知道,带着这屈辱的条件回汉城,只怕会被骂死。   朝鲜人并不甘心窝在贫瘠的朝鲜半岛,无时不刻都在奢想着占领大陆的土地,并且几百年来,一直小偷小摸,暗中搞小动作,把国境线推进到了图们江和鸭绿江,又怎么可能割让国土给李信呢?   李信也不着恼,呵呵一笑:“本王知你朝鲜穷困,你放心,已经帮你想到了对策,我大明不日将成立工商银行,可以向朝鲜提供长期贷款,如此一来,岂不是解决了贵国的难题?”   金堉迟疑道:“我国多半是还不上。”   “无妨!”   李信大气的挥手:“还不上钱,可以拿矿产折价替代,我方将派人去朝鲜境内勘探开采矿产。”   金堉暗道,这条件倒不难接受,鬼知道地底下有没有矿,挖不出矿来可别怪我,不过他仍是道:“那第三条呢,割让领土断不可为。”   李信肃容道:“明太祖曾承认大元为中华一员,把元代皇帝供于帝王庙中,因此大明有权继承元朝的江山,而你朝鲜趁元明交替之际,窃取大元双城总管府,并未交还给大明,济州岛也是如此,曾经是大元的领土,我的要求不多,只是收复故土。”   双城总管府是1258年蒙哥汗在朝鲜半岛东北部设立的行政机构,隶属于元朝辽阳行省开元路,所在地原为整个汉魏西晋时期的汉四郡、金朝及金后东夏国时期曷懒路辖地,郡治位于今朝鲜咸镜南道金野郡,涵盖高丽西京平壤。   济州岛的情况类似,1273年,蒙军占领济州岛,设置耽罗军民总管府,1356年,恭愍王重新掌握了济州岛统治权,但直到元朝灭亡几十年后,岛上的官员才向高丽投降。   李信说出这种话,不仅金堉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这是要让朝鲜割让将近一半的领土啊,即便是柳如是,美眸中都现出了一抹诧异之色。   哪怕她见识多了李信的无耻,却仍未想到,人竟能无耻到这个地步。   果然,金堉浑身颤抖,大怒道:“摄政王爷,前朝旧事何必拿出来再提,我朝鲜的领土,皆是来自于高丽,摄政王爷想要,去找高丽要去。”   李信目光一寒,冷声道:“你可知道,对我说这种话意味着什么?”   “这……”   金堉的心里一阵慌乱闪过,毕竟他人在南京,性命操在别人的手上,没必要触怒李信,于是忍着怒道:“小臣即便把话带回汉朝,我朝鲜也无人会答应如此屈辱的条件。”   李信诡异的笑了笑:“当年高丽能向大元割让领土,如今朝鲜为何不能将领土交还于我?难道在你朝鲜眼里,我不如元朝?今日我不为难你,回去告诉你家国主,我的耐心有限,不要让我等太久,你回去罢。”   金堉心神不宁,告辞离去,下台阶时甚至都没注意到,脚一崴,跌倒滚落地面,随即爬起,踉踉跄跄离去。   柳如是这才不解道:“李公子,你何必如此对待朝鲜,朝鲜投了满清,其中也有大明的责任,更何况他国小力弱,不侍强者如何生存?”   李信摆摆手道:“你不懂,朝鲜人狼子野心,你看看自元末起来,被他侵吞了多少土地,硬生生把国境线推进到了图们江与鸭绿江一线,但他偏偏装可怜,每当大明斥责他,他就哀声讨饶,可就是不还土地,明朝惯他,我可不惯他,是时候让他把吃下去的都吐出来了。”   柳如是摇了摇头:“小国夹于大国之间,生存艰难,当然,你有你的想法,无分对错,唯立场不同,但朝鲜土地贫瘠,你要他的土地又有什么用?还得花钱养他的人。”   朝鲜的贫瘠只是表面现象,真正贫瘠的是韩国,在北朝鲜的茫茫山区中,埋藏着数量庞大的矿藏,种类有两百多种,其中铁矿石的探明储量达77亿吨之多,且埋藏于地表,极易开采。   另有优质无烟煤,达117亿吨。   朝鲜的菱镁矿储量与铀矿储量达全球第一,稀土矿达五十多亿吨,还有钨,钼,石墨,重晶石,萤石等矿藏位于全球前十之列,其余金银铜矿的储量也极其丰富,根据韩国在2008年的推算,朝鲜探明矿产资源的总价值超过了六万四千亿美元。   虽然朝鲜多山区,矿产开采困难,但是中朝边境的几个大煤铁矿,还是非常容易开采,李信是打算先把土地拿到,逐步勘探,再强迫朝鲜签订一系列边境认定、经济合作与军事保护条约,把朝鲜牢牢的掌控在手中,不会再如明朝那样搞羁縻统治,朝鲜的政权更迭,由他而定,决不再重蹈大明为朝鲜不惜损耗国力,结果被他卖掉的覆辙。   李信微微一笑:“你不明白,朝鲜是身在宝山不识宝,那片土地下面,埋藏着大量的金银,至于当地的朝鲜人,完全没有毕要留着,可以驱赶过大同江,将来朝鲜与我中华的界河,就是大同江,汉四郡,自古以来,就属我中华所有,在外沦落了千年,如今我中华崛起已势不可挡,收回的时机已经成熟。” 第三七二章 革左内乱   (谢谢好友抓狂的羊的两张月票~~)   金堉把李信的三个条件带回了汉城,顿时,朝鲜政坛如引发了一场地震般,满朝沸腾,无数人愤怒的唾骂李信狗贼落井下石,朝鲜从此与大明断绝关系,永不向大明称藩,还有人头上扎着血书,在王宫前切手指,声嘶力竭的要求李倧发兵攻打明朝,让小小明朝认识到,我堂堂大朝鲜国不可辱。   也有部分亲清人士,建议李倧退位,朝鲜与大清合并,两国成为一国,不就不用担心清军来扫荡了么,为此有专人组织了请愿团,前往沈阳请愿,请求大清吞并朝鲜。   只有极少部分的有识之士哀叹一声,朝鲜……完了!   他们心里清楚,朝鲜国小力弱,夹在大明与大清之间,以往尚能左右逢源,但随着李信对朝鲜态度的转变,朝鲜对大明已经失去了价值,正如李信对金堉所说,纵然大清占领了朝鲜那又如何,并不是跳板,只是负担。   李信从不认为以朝鲜作屏障来抵御别国的进攻是什么善策,只是把朝鲜掌握在自己手上才是长治久安之道,当然,现代社会已经有了国际秩序,失去了掌控朝鲜的时机,而明末不同,是真正的拳头就是天理的时代。   而且朝鲜土地贫瘠,大清怎么可能主动被上这个包袱?   沈阳!   朝鲜的事情传到了沈阳,区区蕞尔小国,竟然背弃宗主,私自勾结李信,多尔衮大怒,秘密下令,今年春夏之交,小麦将收之时,再由阿济格领军入朝,去割麦子。   大清已经从朝鲜尝到甜头了,每年去朝鲜掠劫一番,也能解燃眉之急,原本大清担心过于欺凌会让朝鲜重回大明的怀抱,但李信的三个条件让大清吃了颗定心丸。   与李信的条件相比,大清只是去抢粮,又不要土地,顾及了朝鲜王室的面子,显然是仁慈很多啊,朝鲜是含辱割让土地给李信,还是乖乖的让大清抢,并不是很难选择。   大清的底限是不动汉城,保朝鲜王室,朝鲜王室在,就不怕朝鲜作反。   ……   英霍山区,革左五营的驻地,随着贺一龙被李自成斩杀,只剩下贺锦、刘希尧、蔺养成与老回回四人,贺一龙的部将也被这四人兼并了,虽然实力有所提升,但处境没有任何改善。   自去年冬天开始,黄得功与白广恩带着重新编练过的两万荡寇军,攻下霍山县,分派军队强取各出山要道,扼住了革左四营出英霍的咽喉,把革左四营十余万人马被困在了山中。   以往回革善购土人为间谍,星卜市贩之流多为所用,官兵多则窜伏,少则迎敌,搜山清野则突出郊关,及列阵平原又负险深箐,贼为主,兵反为客,是以多败。   而如今,黄宗羲采用清乡之策,把霍山县当地土人全部迁往庐州,或分配土地,或成立国有农业公司,除了极少部分别有用心份子,霍山当地人是愿意的,毕竟霍山县多山,生存艰难,庐州则地处于平原,又与广阔的巢湖为伴,土地要比霍山肥沃的多。   同时采用封山策略,凡从英霍山区走出来的人,尤其是算命的或者小商贩,要么投降,接受安置,要么当作贼寇处理。   对于贼寇的甄别标准是,凡出山携带兵器者,皆为贼。   在高压政策下,山上的局面越来越困难,粮食紧缺可以挖山里的土产吃,虽然不裹腹,好歹饿不死,可真正紧缺的还是盐。   高压封锁,断绝了食盐流入山区的渠道,这才是最要命的。   很多人因为没有食盐,得了大脖子病,痛苦万分,也有越来越多的人下山投降,山里的人心已经极度不稳了。   在贺锦、刘希尧、蔺养成与老回回的面前,摆放着一张悬赏布告,凡取下这四人头颅者,赏纹银一千两,另有往下的各级将领近百人,悬赏金额为五百两至一百两不等。   院子里,弥漫着烟雾,四人扑哧扑哧抽着烟,默不作声。   “都说说罢,别光顾着抽了!”   贺锦心烦意躁,突然大吼一声。   “啪!”   老回回把烟枪往桌上一磕,恨声道:“那姓李的是不给老子们活命呐,他若稍微松点口,降了他多好,就算不予任用,这么多年下来,积攒的钱财也足以做个富家翁了,可如今被堵在山里,出不去,进不来,外面什么情况都不清楚,看来真是天要绝老子呐!”   革左四营曾组织过数次突围,但他们装备简陋,而黄得功与白广恩领了荡寇军全套装备,枪械火炮齐全,本身这两部也是精锐明军,经验丰富,作战勇猛,每一次都打退了攻势,硬生生堵着山道,让革左四营除了投降一条路可走,插翅难飞。   蔺养成哼道:“说这些有什么用,现在山都出不了,否则咱们去投了李闯也比困在山上等死要好。”   “哎~~”   刘希尧叹了口气:“可恨李闯并无诚心接纳我等,否则理当派人接应,里应外合,一举击破荡寇军,他只是派了人来劝说,之后再无动静,前几天,有人对悬赏上面的人物下手了,看来咱们迟早也要走这一遭喽!”   黄宗羲最狠的一点就是清乡,把周围百姓全部迁走,让革左四营失去了生存的土壤,由霍山县到山区,除了荡寇军就是革左四营,没有老百姓的掩护,革左四营如瞎子一般,这几月来,已经有数万人偷偷下山了,还留在山上的,都感觉到了深深的寒意。   这话刚落,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喧闹声,四人顿觉不妙,连忙站了起来。   “你们做什么?”   “去你娘的,杀!”   十余声惨叫之后,数百人涌了进来,手持利刃,满面杀机,把贺锦四人团团围住。   为首的一名三十来岁黑瘦汉子提步而出,手里的腰刀,还向下淌着鲜血。   “好,好,这一天终于来了,黄伍,你是要来拿老子们的脑袋去请功领赏么?”   贺锦悲愤道。   那黑瘦汉子名叫黄伍,原是贺一龙的手下,贺一龙被杀后,归入贺锦,这时倒持着刀柄,拱手道:“四位头领,实在是对不住了,弟兄被困在山上,没了活路,只好借四位头领的脑袋去求一条活路。”   “哈哈哈哈~~”   老回回怒极而笑道:“老子们倒是养了一群白眼狼,但你们别忘了,自古以来,以下犯上者,从来没有好下场,为了区区几千两银子,值么?”   黄伍神色不变道:“我们不求高官厚爵,为摄政王爷重用,只求活命,如今山下,清平盛世,而山上衣不遮体,食不裹腹,谁都知道该怎么做,偏生你等几人,因不在赦免之列,就拉着弟兄们陪着一起赴死,黄某不才,倒要问一句,几位首领居心何在,难道要大伙儿都为你们陪葬么?”   “好一个巧舌如簧之徒,来,老子在这儿,谁敢来杀?”   老回回一把扒开衣衫,露出那毛茸茸的胸口,凶狠道。   还别说,老回回到底余威尚在,围着的数百人,现出了迟疑之色。   “少来吓唬老子,我敢!”   黄伍冷冷一笑,就大步迈上,一刀刺进了老回回的胸口,用力一绞,咯啦啦一阵闷响,胸骨尽被绞碎,再猛一用力,刺进了心脏。   人因为有胸骨的存在,直接刺胸口很难毙命,需要把胸骨绞碎,痛苦万分。   “你……啊!”   老回回痛的大叫起来,胸口血如泉涌,他瞪大眼睛,低头看了看,就砰的一声,倒截在了地上。   “杀!”   黄伍又一挥刀。   一群人蜂涌而上,活生生把贺锦、刘希尧与蔺养成乱刀砍死,随即割下这四人的头颅。   四大首领已被杀,山上陆续发生了内乱,凡是榜上有名者,均遭到围杀,众人牵老带幼,下山投降,因人数过多,黄宗羲亲自赶赴霍山主持安置事宜,李信又有手令下来,要求黄得功与白广恩择丁壮三万编练成军,将于冬季随他攻打广州。 第三七三章 跪门大哭   目前桂王小朝廷的兵力,随着左良玉三十六镇的投奔,达到了空前的三十万之多,这对于郑芝龙与孙传庭来说,不是个好消息,因为他们的实力被摊薄了,但是桂王父子乐于见到这种局面,可以借机摆脱郑芝龙与孙传庭的控制。   广州城里满是草头兵,军头横行,这对于广州老百姓,无疑是一场灾难,每天都有人被抢被杀,大姑娘小媳妇再也不敢出门,一时之间,街市萧条,人迹罕见。   自魏晋时期起,广州就是对外贸易的重要节点,其间黄巢毁过一次广州,今次虽不如黄巢为祸之烈,但是慢刀子剐肉,更加痛苦。   广州老百姓对桂王小朝廷无比痛恨,日夜盼望着荡寇军前来。   不知不觉中,到了五月,麦收在即,阿济格再一次率军入朝鲜,去抢割麦子,并放出狂言,谁敢放火焚烧,就屠城,结果朝鲜人胆战心惊,愣是眼睁睁的看着清军把麦子割走,甚至还有人提前割好了麦子,跪在麦田边上,等着清军接收。   这一次阿济格入朝鲜,虽然没怎么造杀孽,却几乎把田间地头的麦子一抢而空,很多朝鲜人断了口粮,进入山区吃树皮挖草根,还有一些生生饿毙在道旁,惨不忍睹。   “天哪,我朝鲜的出路到底在哪里啊!”   朝鲜的有识之士仰天悲呼。   被大清一次次的凌虐,毫无反抗之力,和大明之间因为背叛,断了一切情份,剩下的只有利益,李信提出的要求又难以接受,他们看不到未来。   朝鲜王宫,李倧忧心忡忡道:“众卿,满人再一次入寇,抢割我朝鲜麦子数百万石,大批民众饿死,怕是他今年冬季还要来,这该如何是好?”   李倧明显老了,就这一两年,好象老了十来岁,局势的剧烈动荡让他有心无力,甚至他都有退位的想法了,小国的国王不好当啊!   金瑬吞吞吐吐道:“大王,为今之计,只有考虑大明摄政王爷的建议了。”   金自点哼了声:“难道让我朝鲜向他割让土地不成?”   金瑬叹了口气:“祖宗几百年来打下的江山,谁愿意拱手让人,可这不是没办法吗,难道真能坐视我朝鲜被满清一次次的寇掠不成?大王莫要忘了,大明是怎么衰落的,满清一次次寇掠,而我朝鲜国小力弱,怕是再来一回,就真要亡了。   再退一步说,前朝高丽也曾被元朝夺去了诸多领土,可那又如何,只要我朝鲜不灭,总有一日,能重新取回来,还望大王明鉴啊!”   “这……”   李倧现出了迟疑之色,似乎这老家伙说的也有道理,只是他背弃大明,向满清称臣,已经背负了污名,再从他手上割让土地,这是脑门都要黑压压一片啊,他自觉背负不起。   元斗灼看出了李倧的顾虑,提议道:“大王,想当初,明太祖朱元璋亦是一心狠手辣之人,恼怒高丽侵占大明边境土地,可是高丽遣使,日夜跪于南京午门前哭求,最终明太初揭过此事,还允许高丽穿大明官服。   想那李信再心狠手辣能比得过明太祖不成?他可曾扒过人皮,可曾填充稻草置于衙门两边?   没有!   由此可见,李信只是年轻气盛罢了,若我朝鲜姿态放低,苦苦哀求,或能使其心动啊!”   “嗯?”   李倧眼前一亮,忙问道:“卿之意……”   元斗灼道:“还得请左议政委屈下,再赴南京,向李信跪求宽恕我朝鲜。”   “他娘的,你这老东西还要不要脸!”   金堉大怒!   让他去跪求李信,至少还得几天几夜,受人指指点点,他的脸还要不要?   更何况他是见过李信的,清楚李信是什么样的人。   李信与朱元璋不同,朱元璋好面子,只要态度足够卑微,把面子给足,朱元璋可以放弃一部分利益,而李信是切切实实的利益为先,能讲出在商言的人,可见,哭求有用么?   “哎~~”   李倧叹了口气,望向金堉道:“孤也知道,委屈了卿,但国势至此,总要有人站出来,难不成让孤自己去南京,跪在宫前向大明摄政王爷请罪?”   身为大王,近乎于低三下四的哀求,金堉还能说什么,只能硬着头皮拱手道:“臣……愿为大王再去一趟南京!”   “嗯~~委屈卿了,卿为国家所付出的牺牲,朝鲜民众永世不忘,速去准备罢!”   李倧现出欣悦之色,微微笑道。   ……   这次去往南京的使节团,朝鲜方面不再掩饰了,而是声势浩大。   毕竟掩饰也没用,满清方面该来抢还是要抢,以金堉以首,足足有上百人,去往南京。   “哦?又来了?”   李信得知朝鲜使节团到来,大吃一惊。   柳如是扑哧笑道:“李公子,也许朝鲜答应了你的要求呢。”   李信想想也是,唤道:“传朝鲜使臣。”   “得令!”   有女亲卫施礼而出,不片刻,领来了金堉。   “朝鲜使臣金堉参见摄政王爷!”   金堉毕恭毕敬施礼。   李信直接问道:“朝鲜使者,贵国国主可是考虑妥当?”   “我国已诚心悔过,摄政王爷,求您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呐!”   金堉扑通跪了下来,磕着头,呼天抢地。   李信面色一沉,问道:“这么说,贵国还没有答应我的条件,是不是?”   “祖宗辛苦得来的土地,实在不敢让人,况且大明位居中央之地,何必与我藩邦小国争那边边角角,摄政王爷,求您高抬贵手啊!”   金堉只是把头磕的砰砰响。   “看来你们是一点诚意都没有!”   李信不悦道。   金堉也不分辩,就是一边哭着一边哀求。   柳如是也满脸惊讶之色,望向李信,她本来觉得李信已经够无耻了,但朝鲜的无耻还是让她惊讶,这是把对明太祖使的那招故伎重施啊。   “本王说过,朝鲜只要答应我的条件,就可以帮你出兵,抵御满清,现在你一个都没答应,光来哭求有什么用,天上能哭出银子来吗?送客,回去告诉你家国主,别与我来这套!”   李信手一挥,就拉着柳如是向后走去。   金堉仍不离开,伏地大哭。   “请回罢!”   两名亲卫上前,劝道。   金堉仿佛没听见似的,一声接一声的大哭,偏偏还哭的泪流满面。   这两名亲卫相视一眼,都有些恼火,这是被讹上了啊,随即拖起金堉,扔在了大门外。   “砰!”   大门紧紧关上。   却不料,留在外面的上百人使节团,纷纷跪下,跟着金堉一起哭,一时之间,李信的宅子前,哭声震天。   路人纷纷侧目,指指点点。   盛夏时节,本就炎热,外面又有人大哭,让人心烦意躁,顾横波便是不满道:“李公子,那些都是什么人啊,阿赛快要生了,可不能受打扰,把他们赶走吧。”   “是啊!”   李香君与李信有过那层关系之后,也不再那么生疏了,点点头道。   “你呢?”   李信转头看向了卞玉京。   卞玉京的肚子已经很大了,炎热的夏季,孕妇更是怕热,哪怕有婢女帮她扇着扇子,花园里,树荫下,又清风徐来,仍是大汗淋漓,身披的薄纱都贴在了皮肤上,那一抹裹胸夺目而出,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年轻孕妇所独有的青春与生命之美。   卞玉京拿手绢擦了擦那香腮的汗水,便道:“李公子,妾担心朝鲜人不怀好意,你若驱赶他,他走一路哭一路,败坏你的名声,而且身为使臣,你又不能杀他,妾没关系的,这园子足够大,妾再往后面去便是,总不能因为妾,坏了李公子的大事。”   “哼!”   柳如是哼了声:“朝鲜和高丽果然是一脉相承,同样的无耻。”   李信摇了摇头:“国与国之间,无所不用其极,看来朝鲜人还不了解我,他要跪,就让他跪,这炎炎夏季,看他能跪到几时,就是委屈了阿赛你啊!”   “妾没关系的。”   卞玉京嫣然一笑。 第三七四章 喝粥不算吃饭   (谢谢好友纯洁的小三!!与好友书友160915004732303的各两张月票,好友mxh11111的月票~~)   日头渐渐高移,不知不觉中,已是正午,用过清爽的午餐之后,李信一家在树荫下,各自躺在软椅上小憩,小几上摆放着冰镇酸梅汤、西瓜等消暑食品。   听着外面隐约传来的哭声,李信突然问道:“朝鲜使臣怎么样了?”   一名女兵拱手施礼:“总司令,那些朝鲜人还跪着呢,但是天气炎热,好象有些吃不消了。”   “送些酸梅汤过去。”   李信挥手道。   “噢!”   那女兵转身而去,不片刻,带着一群人拎着一大桶冰镇酸梅汤出了府门。   朝鲜使臣被灼热的阳光照射,跪了一个上午,头晕脑胀,嗓子似是要冒出青烟,那酸梅汤的盖子刚刚打开,就有一股酸酸凉凉的味道飘了过来,让人唇齿生津,喉头蠕动。   “摄政王爷有令,赐朝鲜使臣酸梅汤解渴。”   女兵冷冰冰道。   “哦?”   使节团成员纷纷大喜,迫不急待伸长了脖子。   “谢过大明摄政王爷,但我等是为悔过而来,若不得摄政王爷体谅,宁可渴死饿死,请回吧!”   金堉却是严辞拒绝。   “左议政大人,喝点水解解渴不算什么吧?”   有使团成员小声道。   “闭嘴,我等是抱着必死的决心而来,否则无以表现诚心,连死都不怕,还怕区区渴饿,都给我忍着,大王正在汉城看着我们,倘若无功而返,我等皆是朝鲜的罪人!”   金堉严声喝斥。   再也没人多说。   女兵让人把酸梅汤抬了回去,向李信如实禀报。   “哦?看来朝鲜人挺有骨气的嘛!”   柳如是赞道。   “呵呵~~”   李信呵呵一笑:“再等等,过两个时辰再给他送去。”   两个时辰以后,正是下午四点多钟,地面的热量积聚到了极致,一天中最热的时候,很多朝鲜人都跪的腰杆子再也直不起来,蹶着屁股趴在地面,嘴唇皲裂,双目无神的眯着,即便是最为强硬的金堉,身形都是阵阵摇晃,失水与酷热,让他的头脑渐渐迷糊。   “水……水……”   身边有人低声唤道。   “冰镇酸梅汤来啦!”   “摄政王爷有令,再赐朝鲜使臣冰镇酸梅汤。”   这时,大门又开,一群人再次抬着冰镇酸梅汤出来。   那酸酸凉凉的味道飘来,金堉陷入了挣扎当中,他也吃不消了啊。   “来,喝吧!”   已经有府中的仆役把一勺勺的酸梅汤舀入碗中,递了过去。   朝鲜使臣生怕金堉阻止,忙不迭的接过,往嘴里灌。   “啊,舒服!”   “再来一碗!”   ‘哎~~’   金堉暗暗叹了口气,不再阻止,因为阻止没用了,在他预想中,是跪足三天三夜,哪怕不成,回到汉城也没人能说他半个不是,可是他低估了南京夏季的炎热,也高估了使团成员的意志。   他接过冰镇酸梅汤,大口大口喝着,那酸酸甜甜的冰水,滋润着那他那干渴的咽喉,也驱赶着燥热。   “咦,朝鲜人不是绝食么,怎么喝水了?”   边上有围观的老百姓惊讶道。   “哼,喝水又不是吃饭!”   “不错,喝水仍算绝食!”   有朝鲜人辩解。   喝了冰镇酸梅汤,暑热解了,舒服了许多,可是朝鲜人的肚子饿了起来,围观的老百姓也越来越多,他们要看看,朝鲜人是不是真绝食。   天色渐渐黑了,有人跪累了,索性曲腿坐在地上,双手撑地,脑袋耸拉着,饿的没力气。   “开饭啦,开饭啦!”   大门第三次打开,这次,是一群群的大师傅,抬着一桶桶的饭菜出来,夏季的食物以清爽为主,有酱香肉丁豆腐,炸虾片,凉拌豇豆,南瓜饼,豆苗拌干丝,红糖花生脆爽糯米糕,羊肉串,还有绿豆粥。   这是来自于舌尖上的诱惑,简直是让人食窦大开啊!   朝鲜使臣们,齐刷刷的望过去,腮帮子不停的鼓动着,四周围着一圈掌勺大师傅,个个肥头大耳,不怀好意的嘿嘿怪笑。   围观老百姓也来了兴致,都想看看朝鲜使臣能否经受住美食的诱惑。   “左议政大人……”   使臣们陆陆续续的看向了金堉。   朝鲜是个贫瘠的地方,平时权贵都吃不到这些美味,他们的食谱,永远是酸白菜和烤五花肉,以及鱼类。   “不许吃!”   金堉厉声喝斥,可是他的喉头,也不由自主的蠕动了下。   “大人,我们喝点粥可以吧?喝粥不算吃饭。”   又有人小声道。   “哼!”   金堉哼了声。   一名成员忍不住道:“左议政大人,大王是让我们求大明摄政王爷高抬贵手,可不是让我们来送死的,倘若我们中有谁活活饿死,大人怕是回了汉城也不好交待。”   “是啊,搞不好在借机铲除异己呢。”   “我肚子都快饿扁了,吃不消了。”   底下人也阴阳怪气,嘀嘀咕咕。   本来跪在李信大门前,被人指指点点就已经很丢脸了,现在连饭都不让吃,天下哪有这种道理?   朝鲜人是很实际的,并不会一味的爱国,而王室是靠政变上台,先天注定了对官僚贵族的控制非常薄弱,能跪在李信家门口的,有哪个是普通人?   纵然官职不如金堉,得罪一个两个没多大影响,但一下子得罪上百人,金堉也吃不消,甚至真饿死了人,回到汉城之后铁定要被政敌攻击。   金堉怔怔的看着跪在身后的下属,似乎有了众怒难犯的意味,只得退让道:“只许喝粥,不得吃菜,稍作裹腹即可,不能吃的太饱,”   “来一碗,来一碗!”   顿时,朝鲜使臣团一窝蜂的伸手。   “嘿,还是吃了啊!”   “不是说绝食的么?”   周围民众纷纷指责。   有朝鲜人不服气道:“这是喝粥,喝粥能当吃饭么?”   一名老者毫不客气的指出:“你这粥这么稠,筷子坚进去都不倒,怎么不叫吃饭?”   “好办!”   这名朝鲜人加快了进食速度,呼噜呼噜吃了大半碗,嚷嚷道:“加点水!”   有大师傅给他碗里加满了水,他用筷子搅拌一通,沾沾自喜道:“瞧,是不是变稀了?谁还再敢说立筷不倒?”   “这……”   围观的老百姓面面相觑,这招绝啊,朝鲜人不傻啊,只是如此明目张胆的掩耳盗铃,真的合适么,或者说当我们大明人是傻子?   金堉也觉得不大合适,脸色微微一沉。   一名大师傅却笑咪咪的问道:“要不要来点小咸菜?”   朝鲜使臣有些为难,喝粥已经很过份了,再吃咸菜?   那大师傅舀了一小勺子出来,嘿嘿笑道:“喝粥不算吃饭,咸菜也不是菜,只是补充点盐份而已,夏季出汗多,不吃点的咸的怎么行?”   “那……好吧,多谢了!”   朝鲜人想想也是,喝粥都不算吃饭了,咸菜又怎么能算菜呢。   一勺勺的咸菜添到碗里,正是朝鲜人最爱吃的酸萝卜和腌小黄瓜,酸酸咸咸,咬嘴里嘎蹦脆,就着绿豆白米粥,个个吃的香喷喷。   就连围观老百姓都看的想吃了。   这时,有个大师傅向同伴问道:“朝鲜人不吃菜,那菜怎么办?天气这么热,怕是过不了多久就坏了。”   另一个大师傅看了眼老百姓,沉吟道:“分了吧,摄政王爷素来亲民爱民,不会为此事责怪我们,说不定还要赞我们做的好呢。”   “哦?”   老百姓们一听,眼珠子瞪的贼亮。   虽然如今的南京平民已经不再缺衣少食了,可这是王府做来招待朝鲜使臣的啊,光那色香味,就不是自家的大锅菜能比。   “大家先去那边领荷叶,领了荷叶再来领菜,数量有限,早领早得,领不到也别骂人。”   有大师傅扯着嗓子嚷了起来。   老百姓立刻去另一边领荷叶,百来张荷叶刹那间被一抢而空,手脚慢的,唉声叹气,领到的,捧着荷叶来大师傅面前,一勺勺的菜和精致小点舀到荷叶中,有人舍不得吃,包好带回家给孩子老婆吃,但更多的是当场开吃。   这可把朝鲜人看的心绪难平,那香味,本该属于自己啊。   没多久,有人吃完,向朝鲜人拱手笑道:“托各位的福,让我吃到了这么好吃的食物,希望大家多跪几日,明日我还来!”   ‘你娘的!’   朝鲜人心里挺不是滋味的,无不暗骂!   因喝了粥,从第二天开始,朝鲜人破罐子破摔,早中晚餐,一样不落,不过好歹有些遮掩,都是稀饭加小咸菜,这可是便宜了围观民众,每天送来的菜,都分给老百姓。   导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除了中午那一会儿太阳正烈,早晨和傍晚围满了人。   甚至有开赌档的,现场打起了赌,赌朝鲜人能跪几天。   很明显,这样跪着,不仅失去了意义,还沦为了大明人取乐的工具,这是所有朝鲜人都想不明白的,两百多年前,高丽使臣跪明太祖朱元境,是多么的威严正式,怎么到了自己,就和猴子一样被人观赏呢?   第三天夜里,金堉站了起来,望着紧闭的朱漆大门,长叹了口气,随即带着使团连夜而去,实在是没脸留下来了。 第三七五章 强行蓦捐   (谢谢好友啊牛111的两张月票,好友彭伟林的月票~~)   使节团无功而返,回到汉城,遭到了全城唾骂,又随着细节被越来越多的发掘起来,朝鲜人无不义愤填膺,既痛恨大明故意以食物羞辱朝鲜,又恨那些使臣不争气,竟然被区区一碗粥给卖了。   如今的朝鲜朝野,恨大明的声浪超过了恨满清,在他们眼里,大明凭什么不来救朝鲜,不是应该无条件救援么,把清军打退,明军再撤走,不提任何要求,朝鲜只是在名义上向大明称藩,这才是常态啊。   因着对大明的痛恨,与大清合并的声浪再一次高涨。   李倧感觉到了深深的寒意,忧心忡忡之下,又老了些。   另有些激进份子,愣是把责任安在了金堉头上,怀里揣着刀,在金家大门外晃荡,吓的金堉连续几天不敢出门。   如今的朝鲜人,心态彻底崩了,李信的条件难以接受,满清又把朝鲜当作了软柿子,连续进入朝鲜境内寇掠,偏偏没有任何兼并朝鲜的意思,朝鲜人看不到未来。   不知不觉中,夏季过去,渐渐入了秋,卞玉京在朝鲜使团离去不久,为李信诞下一子,取名李培仁,因北京冬季寒冷,李信索性把母子俩留在了南京,又让顾横波陪着卞玉京,说说话解闷,他则带上柳如是与李香君上路。   九月初,正是秋高气爽之时,两广一带也进入了旱季,正是征伐的最好时机,李信亲领五万军誓师离城,另有黄得功与白广恩的五万军队已经于八月份开拨,作为先锋为李信开路。   同时,女王船四十艘,仿造的小型女王船两百艘,各类运输船商船近五百艘,汇聚在长江口,沿着海岸线浩浩荡荡南下。   舰队的任务除了配合陆上部队作战并承担物资输送的重任,另一个目标是攻占澳门,屯兵于新安县和澳门之间,封锁住珠江口。   新安县就是现代的香港。   澳门在当时还不算是殖民地,但也不属于明朝统治了,天启二年,荷兰人进攻由葡萄牙人占领的澳门失败,葡萄牙当局就于次年向澳门派驻了总督,正式实施管理,而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主力舰队,则去往福建沿海,一路上以武力威吓明朝地方官,进行了无差别的海上扫荡,最终落脚于澎湖,在明军的打击下,放弃澎湖,退守台湾。   暂时李信并没有与荷兰人开战的心思,他命令舰队如果荷兰人不挑恤,就不必开火,打掉郑芝龙这个大敌,才是荡寇军的当务之急。   还在路上,李信就收到好消息,葡萄牙驻澳门总督杜琛率守军五百及所有的葡萄牙人举白旗投降。   这没办法,荡寇军两百多艘战舰,几百条船过来,不投降只能战死。   说来也是杜琛倒霉,他的前任伊苏沙刚刚被调回菲律宾,他在澳门屁股还未做热,就被俘了。   其实葡萄牙算不得强国,在当时,他是西班牙的盟友,在世界历史上扮演的角色也只有两个,一是欺侮弱小,如南美印第安人、东南亚土著和非洲黑人,二是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跟在西班牙后面吃点残羹剩饭。   让葡萄牙人与声势浩大的荡寇军硬拼,给他十个胆子都不敢,更何况澳门因其歧视性的殖民统治,当地明朝老百姓怨声载道,在舰队到来的那一刻,已经在蕴酿起义了。   对于驻澳门葡萄牙侨民,徐凯根据李信的叮嘱,并未为难,有愿意居留的,在解除武装之后,可以留在当地,由荡寇军保护生命财产安全,凡是没有恶劣名声或者从事合法贸易往来者,将来可以申请国籍,不愿意留下,可自行去菲律宾,土地房产不予赔偿。   陆陆续续,数千葡萄牙人携带私人财产,开始乘船去菲律宾,愿意留下的葡萄牙人,只有三百不到。   又过三日,黄得功与白广恩经激战,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攻克韶关,战斗异常惨烈,韶关关城被炮火轰成了废墟,后通过短时间巷战才占领了韶关全城,是役,荡寇军重伤阵亡超过一千五百人,击毙守敌接近一万五千。   得知此消息之后,李信立刻向福建转进,连战连捷,攻克莆田、泉州、漳州、潮州,龙岩、程乡县(今广东梅州)与连平州(今广东河源),至十一月初,李信与黄得功、白广恩会师于惠州,距广州仅两百来里。   攻取了惠州与韶关,荡寇军必须要停一下了,需要补充粮食与武器弹药,又短时间内得到了大片土地,需要初步消化整肃,比如接见各地的乡绅代表,该安抚的安抚,该重用的重用,而对于拒不投降的死硬势力与郑芝龙核心势力,该抄家的抄家,该灭族的灭族。   ……   广州的上空仿如笼罩了一层阴云,憋闷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原广东布政使司,现改造为了皇宫,承天殿里济济一堂,桂王父子高踞上首,另有郑芝龙、孙传庭、候恂、陈光裕、刘元斌、孙象贤,原左良玉三十六镇部分将领,一些原广东官僚与工商界代表,以及澳门总督杜琛,约有近百人。   “众卿!”   桂王向下道:“荡寇军行军之速,兵锋之利,令朕所料不及,如今粤北重镇皆失,广州再无屏障,荡寇军勒马惠州韶关,海军舰队强占澳门,已呈水陆夹击之势,我大明面临生死关头,朕请众卿务必献言献策,出钱出力,同策同力,共渡难关!”   桂王的声音比往昔洪亮了很多,但附和者寡,在没有见到荡寇军之前,光是道听途说,相当一部分的广东商人与左良玉三十六镇将领都不认为荡寇军有多厉害,只以为是走了时运而己,可是真正被打到家门口,又害怕,胆寒了,不得不考虑起继续支持桂王的后果,以及有没有必要和荡寇军作对。   “哼!”   郑芝龙怒目一扫,哼道:“我奉劝一句,大敌当头,凡有异心者,杀无赦,再说我已经与澳门总督杜琛先生谈过,杜琛先生愿意回菲律宾求援,甚至只要付出足够的代价,还可以带来西班牙人,西班牙人的大帆船火力强劲,非常有名,而我郑芝龙,尚有战舰数百条,届时里应外合,不难破去荡寇军海军,倘使消灭他的海军,广州又河网密布,我们的战舰会开进珠江助战,诸位以为,他那区区步骑,还会有机会么?”   这话一出,下面起了小声议论,很明显,葡萄牙人与西班牙人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郑芝龙略一点头,又道:“各位都知道,西班牙人没有义务支援我们,所以我们只能付出酬金,但是朝庭自从迁来广州之后,几无进项,却消耗日甚,我郑某人不瞒大家,库房几乎见底了,朝廷拿不出银子雇佣西班牙人,非常时刻,只能向各位蓦捐。   大家不要以为朝廷在搜括你们的家产,我可以很负责的告诉你们,如果广州城破,你们会被荡寇军抄灭家产,你们的妻女会被瓜分,这绝不是恐吓,荡寇军所经之处,杀人如麻,赤地千里,南京和北京有多少人被抄家灭族?大家看看魏国公就知道。   值此危难时刻,需要我们携起手来,我郑芝龙虽没什么家底,也当先带个头,以个人名义向朝廷捐白银十万两!”随即猛一招手。   有随从递上一摞子银票,都是一千一张,一百张整整齐齐,向下面略一展示之后,亲手投入了募捐箱。   刹那间,殿内鸦雀无声。   广州商人也不傻啊,郑芝龙投进去的钱,随时可以取走,他当众拿出十万两来,就是为蓦捐划一条十万两的红线。   真狠啊!   “好,靖海候赤胆忠心,国有如此栋梁,何愁荡寇军不退?”   朱由榔率先叫了声好,那灼热的目光向下面的商人扫去。   一众武将的眼里也闪烁出危险的光芒,这摆明了是强捐啊。 第三七六章 澳督来访   (谢谢好友白色葱头的月票~~)   朱由榔目光扫向下方,笑道:“目前朝廷官职多有空缺,凡是愿意掏银子认捐者,自是忠心有嘉,朝廷不会薄待,将授予四品以上官职,还望诸位莫要错失,一俟渡过国难,愿留朝者可留朝,不愿留朝者,亦可外放为知府。”   底下的议论声大了些。   很多商人的目中,现出了动容之色。   说到底,商人是逐利的,要说来钱快,有什么比当官来钱更快?况且桂王小朝庭也不是一点希望都没有,只要能请来西班牙人,未必就不能打退荡寇军。   一名叫做卢伟光的老家伙,伸手大叫道:“老夫捐十万两!”   “我潘杰捐十万两!”   “我也捐十万两!”   一时之间,认捐声不断,大家都清楚,今天这钱是不交也得交,既然如此,何不捐个官来当当呢。   转眼间,就蓦得了两百来万两银子,待众人离去之后,郑芝龙向杜琛道:“总督阁下,望你速去速回,一旦此次打退荡寇军,我大明将按约定,将澳门割让予贵国。”   杜琛现出了忧色,操着半生不熟的中文道:“荡寇军来势汹汹,据说他的船与我们欧洲战船不相上下,而他有两百来条战船,怕是西班牙人未必敢于出兵!”   “这……”   郑芝龙眉头一皱,他是和欧洲人打过交道的,知道这是一群贪婪的家伙,随即问道:“阁下的意思是……”   杜琛哈哈一笑:“郑先生,时间紧迫,我直言了,贵国蓦来的两百万两银子交给我来处置,您知道的,西班牙人都是一群贪婪鬼,我需要打点,开出足以让他们心动的价格,同时,贵国还须让割新安县给我国。   新安县与澳门一左一右,夹着珠江出海口,如果都割让给葡萄牙的话,葡萄牙人将完全掌握广州的对外贸易通道,广州的生命线操于人手。   “不妥!”   孙传庭冷声道:“只要能打赢,银钱是小事,但新安县断不可让!”   杜琛两手一摊:“那我很遗憾,得不到新安县,我们葡萄牙在菲律宾的驻军未必愿意远赴明国作战。”   孙传庭怒道:“你们葡萄牙人太贪婪了罢,给了银子和澳门难道还不够?”   杜琛更正道:“阁下怕是弄错了,银子是给西班牙人的军费,我们葡萄牙只要澳门与新安县,当然,如果贵国肯额外向我们支付两百万两的酬金,我们可以放弃新安县。”   “你……”   “放肆!”   殿中诸人均是大怒,甚至有脾气暴的,都摞起了袖子!   这简直是贪婪的没有底限啊。   杜琛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他料定明国人不敢动他,否则没有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的支援,明国必亡。   果然,郑芝龙目中阴鹫之色一闪,向上拱手道:“皇上,葡萄牙既然能撑得下,给他就是。”   朱由榔回过味了,目前在大明周边,有西班牙、葡萄牙与荷兰,葡萄牙想垄断对大明的贸易,西班牙人与荷兰人怎么可能答应,把新安县割给葡萄牙,必然三方狗咬狗,这是二桃杀三士之计。   “也罢,孤代父皇允了!”   朱由榔点点头道。   ……   双方签署了正式协议,杜琛带着预付金四十万两银票趁夜离去,但出乎桂王小朝廷所料,杜琛偷偷跑到了惠州,面见李信。   “惠州这地方不错,耕地、林地、草地、水面、滩涂齐全,利于农林渔牧副全面发展,虽然在区位上比不上广州,但他具有天然深水良港,未来论起富庶,未必逊于广州。”   站在城头上,沐浴着蓝天白云与略带咸腥味的空气,李信心有感慨。   “嗯!”   柳如是点点头道:“古籍记载,岭南是疫障之地,但只有身临其境才知道多为诓言,妾觉得吧,岭南的自然条件比江南还要好一些呢。”   十月份的岭南,天气不冷不热,天空碧蓝,绿树成荫,确实让人心旷神怡。   “咦?”   慧剑却是突然道:“哥,我怎么觉得你占的地盘好象有点问题,你看,直隶、山东、江南、浙江、福建、广东,全在沿海,细细长长的一条线,除了庐州英霍一带稍微胖了点,在兵法上,这是非常危险的,很容易被人截断,你一直都没留意吗?”   这次南下,李信把高一功兄弟,双喜夫妻带在了身边。   双喜是被慧剑绑来的,红娘子派的人直接找到慧剑,慧剑不敢和双喜挑明,把他诱出城,偷袭捆绑,一路带到北京,把生米煮成熟饭。   双喜心知回不去了,只得接受,不过他言明,此生绝不与李自成为敌,因此李信把他带到了南方。   李信无奈道:“江西两湖早晚要取,但桂王小朝廷更是心腹之患,我们目前并没有两线作战的能力,所以只能调先取两广。”   随即,李信补充道:“在地图上,我们荡寇军的地盘很难看,象条盘在海边的蚯蚓,放在古代连边角都算不上,可是当代战争与以往不同,没有压倒性的火力,谁都不能把我们截断,况且我们有海军舰队,沿海省份可以通过大海紧密的联系在一起,地形难看不是太大的问题。   而我们占据沿海还是有些好处的,沿海都是经济发达地区,财政上不会吃紧。”   “好象是这样呢。”   慧剑点了点头。   这时,一名亲卫快步奔上城头,施礼道:“总司令,葡萄牙驻澳门总督杜琛求见。”   “嗯?”   李信眉头一皱,便道:“让他上来。”   “得令!”   这名亲卫匆匆而去,约摸过了小半个时辰,杜琛被带上城头。   李信打量着他,约四十来岁,满脸大胡子,头带礼帽,穿着合身的燕尾服,举止彬彬有礼。   杜琛不急不忙的走来,摘下礼帽,抚胸施礼:“葡萄牙国驻澳门总督杜琛参见明国摄政王。”   “嗯~~”   李信点点头道:“阁下此来有何贵干?”   杜琛微微一躬:“我代表葡萄牙国王,请问贵方为何要侵占我国土地?我希望您能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并立刻撤出所有军事人员。”   “哈!”   李信哈的一笑:“澳门怎么成了你们国家的领土?在定居澳门之前,葡萄牙人和明朝政府爆发了多次武装冲突,每战皆北,因而北上浙闽,也被当地政府驱逐,无奈之下,葡萄牙人重新回到珠江口,在上川岛(今属广东台山市)开展贸易。   但是上川岛距离珠江口较远,再有明朝政府出于对你们的不信任将该岛封闭,你们又转到浪白滘贸易,然而浪白滘并非优良海港,于是,看中了澳门。   因武力难以取得,你们改用贿赂与讨好官员的办法,用卑微恭谨的态度赢得了信任,成功获得许可,于嘉靖三十二年定居下来,这里我要指出,地方政府无权缔结外交协议,你们又是以贿赂的方式非法取得定居权,我以明朝摄政王的身份宣布无效。”   杜琛不服气道:“我不同意您的看法,1622年,荷兰人入侵澳门,当时你们明朝的官员和军队在哪里?是我们,我们葡萄牙人浴血奋战,击退了荷兰人,我们有权占领澳门。”   李信道:“照你这么说,谁的拳头硬谁就能占领,那我已经把你们赶走了,你还来见我做什么?”   “这……”   杜琛一阵语塞,却仍是强辩道:“明国摄政王,我是来与您讲道理的,葡萄牙人对于澳门有过重大贡献,我们有权在澳门自治,这是有国际先例的,为了促进贸易的发展,很多国家允许海外商人在本国沿海长期居住,比如热那亚人,在拜占庭帝国首都君士坦丁堡边上有自己的自治小城,他们还在克里米亚半岛拥有殖民城市卡法。   即便是中国古代,从唐朝到宋朝,元朝,很多波斯、印度和阿拉伯商人都在沿海拥有自己的社区,自行管理,我们葡萄牙人在澳门定居,也应该拥有自治权,我们是带着和平与真诚而来,却得到了不公正对待,我代表葡萄牙国王向贵国提出正式抗议。” 第三七七章 大西来兵   杜琛满脸真诚的看着李信,事实上他冒险来见,是打着货卖两家的算盘,两头下注,因为葡萄牙人自身没有力量抗拒荡寇军,要想说动西班牙人进攻荡寇军,葡萄牙必须要付出巨大的代价。   如果能从李信身上通过谈判达成目标,他又何必为桂王小朝廷卖命呢?   李信微微一笑:“我大明官方不可能对合法贸易做出任何限制,正如我们并未全面驱逐葡萄牙人,凡是从事正当贸易者,可以自由留下,合法商人,我们一概欢迎,阁下没必要为此担心。”   “那不一样!”   杜琛摇头道:“法律与习俗的不同,会产生很多麻烦,只有我们葡萄牙人获得了对澳门的管理权,才能一劳永逸,对了,我刚从广州出来,听说桂王将向西班牙人求援,西班牙人也有意派出舰队干涉您对广州的进攻,所以我认为,您不应该拒绝葡萄牙人的友谊,我希望能与您缔结合约。”   ‘你是在威胁我?“   李信脸一沉。   杜琛耸了耸肩,双手一摊:“您误会了,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贵国如果珍视来自于葡萄牙的友谊,应立即、无条件从澳门撤出所有军事人员,并对我驻澳葡萄牙侨民进行赔偿。   摄政王阁下,请不要意气用事,澳门的土地很小,但产生的影响很恶劣,它会影响到欧洲各国与贵方的正常交往,会考虑是否有必要与一个不讲道理的政府建立友好合作关系,甚至引发冲突。”   李信问道:“你是在与我讲道理?”   “是的!”   杜琛肯定的说道。   “那好!”   李信冷冷一笑:“我不和你谈,让你们的舰队来跟我谈!”   历史上,葡萄牙一度比英国还要辉煌,除了澳门与长崎,非洲、拉美、印度、东南亚与西亚都有它的殖民地,可惜他国小力弱,好景不长,首先是刚果人看穿了葡萄牙的虚弱本质,发动起义,摆脱了葡萄牙的殖民统治,然后西班牙与法国先后入侵葡萄牙本土,葡萄牙王室逃往海外避难,巴西趁机独立,之后国势一路下滑,殖民地也不断丧失。   李信对葡萄牙没什么好客气,一个巴掌大的小国家还蹭鼻子上脸了?   “这么说,谈判的基础已经不存在了?”   杜琛阴沉着脸问道。   李信道:“不是我不想谈,是你们贪得无厌,没法再谈下去。”   “我明白了贵国的立场,告辞!”   杜琛连礼节都顾不得,转身而去。   李信并未让人阻拦,看着杜琛消失在城外。   高一功忍不住道:“李公子,听说西班牙是个海上强国,这个番鬼多半是去向西班牙求援了,一旦到来,只怕会很麻烦,不如……立刻就攻打广州?”   李信摆摆手道:“西班牙在马尼拉的实力我们一无所知,暂时我们也没有力量去攻打马尼拉,所以最好是把西班牙人诱出来,我等他一段时间。   你们放心,对于此事,我早有准备,我们的士兵正在把重炮运往新安,架在山顶上,能封锁方圆数十里的海面,而且明日,我们就屯兵于虎门,在虎门构建炮台,一待建成,足以封锁珠江水面,我们将来废漕改海,不仅要消灭郑芝龙海盗集团,葡萄牙人,荷兰人与西班牙人都是我们的敌人,否则我们的船队将没有任何安全可言,我希望这一战能够打掉西班牙人的主力舰队,两年内,远征马尼拉,再夺取马六甲的控制权,欧洲人来做生意,我们欢迎,但是不允许任何战舰进入马六甲。”   荡寇军的火炮这几年里,并不是没有发展,在李信的指导下,研制出了163毫米口径的重炮,有效射程达三里半,但这种炮过于沉重,只能作为岸防炮,安装在固定炮台里,李信打算布署在新安和虎门的,就是163型岸防炮。   他将以澳门、新安与虎门,构筑成一个三角型防御体系,桂王小朝廷需要时间请来西班牙人,李信何尝不需要时间构筑炮台呢。   “报总司令!”   这时,一名亲卫奔上城头,施礼道:“黄得功师长急报,第一独立师的弟兄们前两日在清远县安抚民众时了解到,有壮族老乡在上山砍柴时意外发现,位于北江清远段的清远峡有人修筑水坝,于是派人秘密察探,果然如此,由于清远峡两边均是悬崖峭壁,人迹难至,暂时没有打草惊蛇。”   “清远县?清远峡?”   李信眉头一皱。   清远距广州约一百三十里,清远峡还要近一点,北江则是珠江水系的第二大江,河深水宽,水量充沛,冬季平均水深二十来米,按常理来说,在这样的峡谷中修筑水坝几乎不可能。   不过清远峡的情况很特殊,在河道急转弯处有沙洲的地段,水深在枯水期只有两到三米,如不计代价的话,动用数千人力,确实能筑出一条简易水坝。   众人交换了个眼色。   高一功冷哼一声:“桂王父子好毒的心思,清远县地形西北高,东南低,以水坝束水,可积蓄大量上游来水,一旦我军发起进攻,他开坝放水,滚滚洪流半日之内可席卷而来,我军若措手不及,必被冲垮,甚至北江下游,广州全城也会陷入洪水当中,死伤将难以计数,如此不择手段,当千刀万剐。”   李信的脸色也阴沉下来,问道:“水坝可有完工?”   亲卫道:“主体基本上完工了,只留了几个泄水口。”   李信倒吸一口凉气,这是埋在身边的定时炸弹啊,能想出这种毒计的人,够狠,如果北江洪水爆发,下游将成一片泽国。   略一沉吟,李信转头道:“二瓤,你带几个人去把情况摸清楚,绘制地形图过来。”   “得令!”   二瓤知道情况紧急,拱手应下。   高一功也道:“总司令,我高某自奔投总司令以来,寸功未立,我愿意与樊连长一起去探查。”   “好!”   李信点点头道:“你和二舅哥一起去,就留在清远,我写一封手令给你,黄师长与白师长在英霍收编的兵力,转三个师由你们和双喜指挥。”   “得令!”   高一功、高成功与李双喜振奋的施礼应下。   很快的,二瓤带上几名擅于攀山越岭的好手,与高一功兄弟俩飞奔向清远县。   目前荡寇军的规模不连海军,有十来万了,完全可以预想,攻下广州后又将收编大量士兵,再以师为最高编制已经不合时宜,李信在战前就与各师长讲明,战后会论功提拨一批任军长,一军辖三个师。   ……   清远峡总长度约十一里,水道弯曲,最窄处仅一百五十米,两岸峭壁对峙,别说是人,既便猿猴都难以攀越,可这天堑中,凭空出现了一道水坝。   看着那粗糙简陋的水坝,张可望长长舒了口气,此趟潜伏入粤辛苦异常,出了江西,进入粤北,餐风露宿,昼伏夜行,生怕暴露一丁点的行踪,现一战未打,带来的五千人只剩下了四千五百人,其中绝大多数都是由于强行沿着湍流顺江而下,筏子或被水流打翻,或撞上山壁巨石,跌入江里淹死!   在水流湍急的江段,水性再好都没用。   自从左良玉死后,三十六镇兵马投奔桂王,武昌成了无主之地,张献忠派李定国进据武昌,占领两湖,派张可望进据江西。   徐以显素来与张可望交好,当初李自成被困商洛山中,曾单骑去见张献忠联络起事,徐以显授意张可望杀李自成,后张献忠觉察,此事作罢,但两人的关系更加亲近了。   大西军留在外面的人很少,除了少数人给水坝修修补补,多数都钻进了沿江的山洞,这一带以喀斯特地貌为主,分布有三个山洞,恰可作容身之用,数千大西精锐,早在月前就来到此处潜伏,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第三七八章 黎朝郑主   (谢谢好友5335YN的月票,好友夏末,秋至。的两张月票~~)   筑水坝是徐以显的主意,在打听到荡寇军的出兵人数,尤其是以炮火开路,强行攻破韶关之后,他就清楚,荡寇军早晚是大西朝的心腹大患,趁着此次荡寇军攻打广东,正是歼灭荡寇军主力的最佳机会,他想出了筑水坝的方法,这也是经与张可望商议,唯一可行的方法。   张可望心知事关重大,不容有失,遂亲自带兵潜来。   这时,突然转头问道:“先生,根据外面探得的消息,荡寇军在取下韶关惠州之后按兵不动,多半是在等待后续粮草弹药送来,恐怕还得一两个月,我担心日久生变,我们被困在绝地跑不掉啊。”   徐以显略一沉吟,便道:“此处四面峭壁,人迹难至,不会有人冒险从上流顺江而下,虽距离广州过近,不过王爷不用担心,就算荡寇军运气好找来那又如何?两边都是峭壁,他纵使能上来些人手,火炮也没法运送上山顶,仅凭人力如何破去我军?   他若是集中火力从正面强攻,首先被摧毁的便是水坝,不仅他的进攻部队难以幸免,下游也将千里泽国,广州民众多半会把这笔帐赖在李信头上,他不会想不到,除非他不要名声,否则绝不敢从正面强攻。”   张可望是张献忠养子,封平东王。   “好!”   张可望猛叫了声好,又似想到了什么,问道:“如果荡寇军绕到上游顺江而下,前方以重兵堵着出口,那该如何?”   徐以显冷声道:“横竖是个死,我们索性自己炸开水坝,与他同归于尽,但我料他必投鼠忌器,不敢强攻,放水淹城的恶名他承担不了。   总之,他若未发现水坝,我们可以趁他攻城激烈时掘开,让他与桂王两败俱伤,皇上可趁机席卷江南,他若是发现也没关系,或能令他不敢强攻广州,他十万大军,耗粮无数,早晚退回!”   这条计策不可谓不毒,大西军不怕被发现,发现了就破罐子破摔,同归于尽!   而且徐以显掌握了李信的软肋,不管荡寇军是否真的爱民,但目前的荡寇军正是最需要民心之时,即便事后弄清楚了水坝不是荡寇军掘的,而是大西军掘的,荡寇军也依然要担负上责任。   如果荡寇军不攻打广州,大西军又哪来的必要,哪来的机会潜入清远峡偷筑水坝?荡寇军是因,是广州千里泽国的罪魁祸首。   三天之后,李信接到二瓤的汇报,沉默了!   山谷中的神秘人物居然不是广州驻军,而是大西军,这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啊。   可是李信确实有顾忌,偷袭基本没可能,峡谷内理该有山洞可以藏兵,没法弄清大西军的兵力布署,以雷霆之势一举拨除,而强行攻打,又会惹来大西军拼个鱼死网破。   “娘的,是谁领的军,竟能使出如此毒计。”   李信看着简易地形图,大骂道。   二瓤也骂道:“是哪个混蛋,要是被老子逮着,非把他卵子捏爆不可!”   “两军交战无所不用其极,别骂了,还是想想怎么办吧,不然就真只能退兵了。”   慧剑把脑袋凑了过去,那灵动的目光一眨不眨的盯着地图。   “广州、佛山一带地势低洼,水网密布……水网密布……”   慧剑喃喃着,突然眼前一亮,连忙道:“哥,我们可不可以挖掘一条人工河把水引走?”   “嗯?”   李信顿时哈哈笑道:“慧剑啊,你这个主意不错,那你就辛苦点,你和双喜带点人,在附近摸排一下,看看在哪儿挖掘较为合适。”   “嗯!”   慧剑与双喜重重点头,拿着地图飞奔离去。   又过三日,夫妻俩赶来汇报。   “哥,在永安与金利之间,北江与西江的距离最近,最窄之处仅有三里,我们可以在此处开挖沟渠,把北江洪水引入西江,西江的宽度和流量都大于北江,足以承载北江的洪水。   而且西江不流经广州城区,流域人口相对稀疏,我们可以事先疏散有关民众,这样即便西江泛滥,造成的灾害也有限的很。”   珠江三江中,东江的径流量最小,北江占14%,西江则高达72%!   “干的好!”   李信点头道:“这事就交给你们了,尽快制订出一个可行性研究计划,再着高一功兄弟封锁住清远,不能让大西军的探子打探到任何消息。”   “得令!”   双喜夫妻与二瓤施礼应下。   五天之后,有好消息传来,在慧剑双喜划定的区域里,两江相隔确实很近,地势也很不错,由北江一侧向西江缓慢倾斜,而更可喜的是,当地乡民已经在两江之间挖了一条简易水渠,宽深均为一丈,这意味着没必要再勘探路线,只需把原有水渠加宽加深就可以了。   李信下令,除留两个旅的兵力驻守虎门,其余部队对广州进行扇形包围,又命黄得功与白广恩来广州,留高一功率一个师在后面堵着北江,既防止大西军由原路逃窜,也做好顺流而下的准备,高成功与李双喜率两个师赶到指定地点开挖水渠。   荡寇军的军事调动引来连锁反应,广州守军除挖掘壕沟工事,还实行了物资配给与最严厉的宵禁措施,徐以显与张可望得知消息,猛叫一声好,为怕暴露,连探子都不往外派了,只留几人密切关注着广州方向,坐等战争全面爆发。   荡寇军也在挖掘工事,给人一种构筑包围圈的假象,并且时不时的引发一些小规模冲突,一方面是麻痹大西军,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测试桂王小朝廷的战斗力。   ……   河内在当时,称作东京,洪武三十年,越南首都迁到清化之前,东京名升龙,迁都清化之后,升龙成为东都。   永乐六年,明成祖收复越南,更东都为东关,宣德三年,黎利叛乱,建后黎朝,东关改名东京。   后黎朝的建立与朝鲜李朝类似,同样是政变的结果,充满着妥协与利益交换,仅百年不到,后黎朝便分裂,南部由阮氏统治,北部由郑氏执掌,当今皇帝福泰帝是前皇帝永祚帝之子,永祚被废之后,郑氏立福泰帝,形同于傀儡,有名无实。   郑家家主清都王郑梉正听取着长子郑柞的汇报。   “父王,桂王拥三十万兵力踞守广州,明朝摄政王李信率大军十万来攻,怕是迟至年底,就要决战了。”   “哦?”   郑梉讶道:“十万兵就敢来攻三十万?那桂王怎被欺辱至此?”   郑柞解释道:“桂王立国较晚,所部皆为乌合之众,而大明摄政王所率之兵,百战百胜。”   “嗯~~”   郑梉年近七旬,微眯着两眼,好一会儿才道:“这么说,你是不看好桂王了?”   “不错!”   郑柞点点头道:“明朝摄政王迟早要一统天下,孩儿就担心,将来我大越边上,再出现一个明成祖般的人物。”   郑梉问道:“你的意思是,插手明国内战,助桂王抵挡明朝摄政王?”   “不!”   郑祚摇摇头道:“插手内战干系太大,况且我大越已经分裂,仅凭我郑氏一家,无力北上,孩儿的意思是,应伺机夺取镇南关,有此关在,若是北朝战乱不休,进则可取广西之地,退亦可守,镇南关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纵是北朝十万大军来此,亦是束手无策,父亲了却后顾之忧,可腾出手攻打阮氏叛逆。”   镇南关山峦重叠,谷深林茂,地势险要,古有南疆要塞之称,历来掌握在中方手里,令越方寝食难安,因为从镇南关可以轻易的进入越南,而越南要想北上,则必须攻克雄关。   郑梉那浑浊的老眼亮了起来,不过仍是问道:“他日若大明国力强盛,以此苛责我国,该如何是好?”   郑柞道:“真若如此,把关城还他便是,难道他还为此再次发兵来攻不成,就不怕重蹈明成祖覆辙?”   “也好,此事你去安排!”   郑梉挥了挥手。   “是!”   郑祚施礼告退。 第三七九章 突袭大西军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两张月票~~)   当时葡萄牙人的力量主要分布在印度西海岸的果阿一带,由广州过去,路途遥远。   杜琛兵分两路,派人去果阿,请求驻果阿总督马斯卡雷派出舰队协助桂王朝廷攻打荡寇军海军,表示桂王方面愿意永久性割让澳门与新安县。   他则亲自去马尼拉,向西班牙驻菲律宾总督狄弋求援。   曾经西班牙的实力是非常强的,在崇祯年间,占领过台湾北部,后随着荷兰人的不断打击,被迫放弃台湾,退守马尼拉。   这意味着西班牙放弃了对中国大陆的染指,葡萄牙在中国沿海活动,西班牙专心经营东南亚,本来这场战争与西班牙无关,但西班牙的一个重要财源,墨西哥银矿已经日渐枯竭,本国在欧洲,又面临着荷兰和英格兰的挑战,财政压力相当大,因此桂王小朝廷许下的两百万两白银的酬金非常具有诱惑力。   经多次辩论,狄弋同意向中国派出远征军,计有盖伦帆船三十艘,武装商船百艘。   十月底,舰队从马尼拉出发,横渡南海,不过西班牙舰队并未直扑广州,而是停靠在了越南沿海,等葡萄牙舰队与之汇合。   当时为了说动西班牙出兵,杜琛信誓旦旦的表示,葡萄牙也会出兵,因此西班牙海军舰队司令弗多明弋下令,全军停靠在越南等待葡萄牙海军。   他也不傻啊,不肯单枪匹马作战,假如葡萄牙人不来,他可趁机撕毁协议,并反咬葡萄牙一口,以违约为由,要求葡萄牙赔偿。   杜琛所料未及,又无法可想,只得焦急的等待起来。   李信也在等待西班牙舰队,到了十一月下旬,他估摸着西班牙人要么不来,要来也在路上了,于是赶到了西江与北江的最接近处。   经过数万战士连同临时征用的村民丁壮合计超过十五万人的挖掘,在原有沟渠的基础上,一条宽五十米,深十三到十五米,长度为两公里半的人工河已经横亘在了北江与西江之间。   “总司令,开河吧!”   二十二日深夜,河边灯火通明,高成功向李信请示。   由于时间仓促,北江的原有河道不用也可惜,因此并未把北江截断,而是就着沟渠与北江的交界处开挖,该处是北江转弯的地方,一般来说,弯道可以赋予上游水流更大的冲击力,使得洪水尽量多的通过沟渠进入西江主干道,据估计,大约可以引走七成左右的洪水。   此时此刻,五十米宽的人工河与北江仅隔着一堵丈半宽的土垒,以粗大木料作了加固。   李信转头问道:“准备好了吗?”   高成功信心十足道:“炸药已经埋下,一共二十八处炸点,都接上了导火索,可以保证在同一时间内充分爆炸,请总司令放心!”   “开始!”   李信猛一挥手。   两名亲卫飞奔而去,从土垒左右分别点燃了导火索。   火蛇快速延伸,每个人的心都提了起来,当蔓延到土垒下方时,每一边的火蛇又分成了十四股,蜿蜿蜒蜒的裹缠上了土垒的主体结构。   “轰轰!”   火光夹杂着土方冲天而起,又哗啦啦的砸落下来,江水则如脱了缰的野马,翻滚涌入人工河中。   奔涌的江水从脚下流过,由于上游筑起了水坝,又处于枯水期,在最初的爆发之后,水流趋于平缓,水面距离沟渠顶部尚有三米左右的距离。   不远处的北江则如被抽空了似的,在某些地段,江底的礁石与沙滩零零星星的呈露出来。   “好!”   慧剑猛叫一声好:“照这样看,就算大西军掘开水坝,也无非是江水漫上岸罢了,理该不会淹到广州。”   双喜立刻向李信道:“总司令,我愿带部分弟兄配合一功叔剿灭峡谷里的大西军,三日之内,必有捷报传来。”   高一功、高成功与李双喜的部队来自于收编英霍山区的革左四营,时间短,训练不足,整编换装还未完成,除了枪械配齐,火炮并不多,可这不影响他们的热情。   他们的饷银不比别人少拿一分,他们也渴望立功升职,证明自己。   李信摆了摆手:“我亲自走一趟,看看是何方神圣,二瓤你带上亲卫,跟我从两边攀上山顶,双喜你带一个师,布署在北江两岸峡谷外接应我们,记住,占领高地,不要太靠近河岸,想打硬仗,机会有的是,其余人员从明天开始,构建从西,及西北方向对广州的包围圈,并秘密疏散北江沿线民众,等我回来发动总攻。”   “得令!”   众人齐声应下。   第二天一早,李信与双喜分别出发,因亲卫连人数较少,因此又临时从各军抽调好手数百人,凑足一千,新抽调的战士,也将加入亲卫连。   一路疾行军,近百里的路程,深夜,已经抵达了峡谷两岸的山脚下,李信与二瓤各领五百,他派人去通知高一功,务必趁着水位较高,水流平缓的有利时机于次日午前入谷,配合他从山顶强攻。   第三天清晨,两队人马,缓慢的向着峡谷顶部攀登。   在绳索与攀山装备的协助上,登上悬崖顶部并不难,每个人都背着满满的装备,除了枪枝子弹,还有加长了引线的手榴弹。   足足花了两个时辰,所有人才有惊无险的上了山顶,隔着两百来米的距离,可以清楚看到对面。   从上往下看,除了零零星星在江边活动的黑点,还有一条水坝横亘于江中,开设有五个小型泄水口,水坝后方,水面光滑如镜,水坝前方,河道则蜿蜒狭窄,落差竟有七八米的高度!   “幸好慧剑想出了疏导的法子,否则这么高的落差,足以淹没广州全城。”   李信刚刚低声赞了句,就见上游的一个拐口,突然出现了密密麻麻的竹筏,靠着河的两边奋力向下游划动,只要有落脚点,就有战士登岸,就地隐蔽,毕竟原有的河谷因蓄水淹没了相当部分,仍露在水面上的平地有限,只有水流泄去,才能展开行动。   随着登岸的战士越来越多,大西军发现了有敌来袭,队队人马在呼喊中从山洞里窜出,阵阵时紧时密的枪声响了起来。   下面的高一功清楚时间紧迫,站在筏子上,挥舞着手臂连声催促。   “怎么回事?”   山洞里,张可望刷的一下站了起来,大声喝问。   “报王爷!”   一名军卒连滚带爬的跑了进来,哭叫道:“荡寇军打来了,从上游来的!”   “什么?他哪来那么大的胆子?就不怕我们炸水坝吗?”   张可望面色大变,望向了徐以显。   徐以显的心头罩上了一层阴影,一个疏漏跃然而出,可他仍不愿相信,只是锁着眉心道:“王爷,先出去看看情况。”   “走!”   张可望猛一挥手。   一行人出了洞口,借着岩石的掩护,向外一看,纷纷倒吸了口凉气!   上游不多的平地上,满是荡寇军,荡寇军不急于向下游进攻,以枪械与自家士兵的弓箭对射,硝烟阵阵,掩护后方人员登岸。   就目前而言,荡寇军虽然地势不利,但在武器上有优势,密集的弹幕打的自己一方的士兵抬不起头来,有不信邪的,露头就被爆。   虽然交战时间不长,水坝却已经拦住了一百多具尸体,那一片水也被染成了暗红色。   形势很不利!   张可望冷声道:“老子不知道荡寇军怎么摸过来的,但他必然要占领水坝,再慢慢拆除,哪有那么容易,此处地形展不开,就算他枪械厉害又能如何?老子不信邪,你们大声喊,叫他退走,否则本王派人炸坝,拼个鱼死网破,看他能奈我何。”   “住手,住手,都退出去,否则我们立刻炸坝,我们已经埋好了炸药,你们不要有侥幸心理,老子们既然敢来,就不怕死,再开枪真的炸了……”   几名士兵扯着脖子齐声大喊,声音在山谷中传的很远。 第三八零章 西军哗变   荡寇军充耳不闻,还在陆陆续续上岸,并且登陆地点越来越逼近水坝,空的木筏被水流向下带去,与尸体在坝后互相堆积起来。   张可望暗道不妙,沉吟道:“即使大坝被炸开,可是木筏纠缠在一起,如果再被礁石挡住,或能减缓水流的速度,先生,你看有没有这种可能?”   徐以显不确定道:“王爷所说确有道理,但前提是江里礁石遍布,且河道弯曲,否则木筏浮在水面,影响不到下面的水流,于事无补,天幸出了这片山谷,河道开阔平直,恐怕用处不是太大。”   随即,又喃喃道:“李信此人,看似胆大包天,却不是莽撞之辈,往往谋而后动,他在强攻之前不可能不派人勘察河道,可为何还要强攻?难道他不在乎广州百万民众的死活?又或是真用那笨法子?但才一个月不到,他怎么能挖渠引水?”   徐以显猜到了李信有可能挖了引水渠,却又不敢相信,一方面是技术上的问题很难克服,另一方面。则意味他与张可望无处可逃。   其实徐以显的推断没有问题,如果挖的又浅又窄,对引流起不到作用,而且华南地区水网密集,地下水丰富,挖的太深的话,很容易挖出地下暗河,那就是灾难性的后果了。   或者换句话说,即使运气好没挖有到地下暗河,但华南的土壤含水量大,挖着挖着,会自然形成大小不一的蓄水坑,非常麻烦,这也是徐以显不敢相信的原因。   他忽略了西江与北江最窄处仅相隔三里,他没有了解到两条江竟会相邻而过。   张可望冷声道:“荡寇军越来越近了,看来是不把我们的警告放在心上,只要他再接近五十丈,我们就引爆水坝,大不了一起死!”   嘴上讲誓死如归,但无论是徐以显,还是张可望,都不想死,可眼下也无法可想,只能听天由命。   荡寇军不停的上岸,二人的心越来越沉,高一功是最后一个上岸的,向山崖上方挥了挥手,李信道:“炸!”   战士们对准下方的水坝,用力扔出手榴弹,两边同时扔,仿佛存了比较的心思,看谁扔的准。   “轰隆,轰隆!”   水面掀起了道道水柱,把木筏炸碎了几只,却没有一只炸中水坝,毕竟两百多米的高度靠手扔,又受峡谷间变幻莫测的风力影响,扔不中很正常。   可这已经把徐以显给吓出了一身冷汗,他几乎敢肯定,荡寇军确实开挖出了引流渠,否则哪来的胆子炸水坝?   张可望也不敢置信道:“他疯了吗?”   徐以显的目中现出了绝望之色,被困在峡谷绝地,上天无门,入地无路,即使能凭着山洞坚守一段时间,也无非是多活个几日罢了,他的心里满是悔意。   这真是瞎操心啊,献言献策,却把自己给陷了进去。   一枚枚的手榴弹往下扔,终于有数颗扔中了水坝。   本来水坝里已经填装了炸药,这一被引爆,轰然炸了开来,平静的江面仿佛被一只大手猛力拉扯,闷雷声骤起,江水瞬间奔涌,如一条墨绿色的巨龙挣脱束缚,向下游倾泄而去。   木筏以极快的速度被冲走,转眼就消失在了远处的拐角尽头,有一些被江水拍上山壁,粉身碎骨!   这让山崖上的战士们目瞪口呆,还亏得是枯水季,如果换成夏季筑坝,水量最起码要加大数倍,即使把北江水引入西江,广州城依然免不了被洪水淹没。   越来越多的手榴弹向山谷中扔去,手榴弹的爆炸威力不大,但破片杀伤大,徐以显还在恍惚中,一名随从已颤抖着声音大叫道:“王爷,军师,快退回山洞,上面扔炸药了!”   张可望撒腿就跑,几名随从架起徐以显连滚带爬钻入山洞,进洞才刚刚走了几步,就听到外面爆炸声不断。   荡寇军扔的手榴弹,其实大多都扔进了水里,还有一部分在悬崖边缘被阻挡爆炸,只有不多的扔中了河谷空地,但是心理上的压力大啊,山洞仿佛会随时被炸塌,把自己活埋,心里充满着无边恐惧。   爆炸声过去好一会儿,洞里才有人爬起来,抖去泥土,小心翼翼探头向外看。   外面变样了,水位下降的厉害,露出了大片泥滩,泥滩中有炸断的树干,有山上落下的石块,有四肢不全的尸体,有未能爆炸的手榴弹,还有些鱼虾活蹦乱跳!   当鼓起勇气抬头向上看的时候,上面竟然有人腰间系着绳子,以极快的速度向下坠落!   “杀!”   上游突然有喊杀声传来,荡寇军战士踩在泥滩中,端起枪,成群结队冲了过来。   “王爷,王爷,荡寇军杀过来了!”   那几个向外看的军卒,回头大叫道。   “你……都是你出的馊主意,你说现在该如何是好?”   张可望怒视徐以显。   “哎~~”   徐以显面如死灰,长长叹了口气:“是属下考虑不周,没想到荡寇军真挖了引水渠,我愿以死谢罪。”   “哼,死有什么用?”   张可望怒哼一声。   洞外的喊杀声与脚步声越来越清晰,这种没有出路,看不到敌人的战斗最让人绝望,很多人把眼睛睁到最大,面红耳赤,紧张到了极点。   可是出乎意料,荡寇军并未攻入山洞,脚步声在山洞周围渐渐止住,然后有呼喝传来:“三个洞口,不要进去,你们去收拾些树枝堆在洞口。”   显然,荡寇军是准备用烟熏,山洞里立时起了骚动。   “王爷,我们……降吧?降了或有出路。”   一名部将吞吞吐吐道。   “放肆!”   张可望大怒,拨出腰刀,直接砍了过去!   “啊!”   一声惨叫过后,洞内安静了,却有一股怨气渐渐升了起来。   山洞共有三个,张可望能控制一个,另两个他控制不了,没过多久,就听到外面又传来声音:“放下武器,都到江边去,不要乱动,抱头蹲下,一个个过去!”   洞里的诸人顿时心里一沉,说明另两个山洞已经投降了,而自己还在死死支撑着,有什么意义?   借着洞口透入的微弱亮光,一双双眼晴望了张可望,张可望寒毛炸起,挥着刀道:“你们要做什么?要谋反吗?”   一名部将道:“王爷,你是皇上的养子,封平东王,要声名,要名节,你不怕死,你死后皇上有封赏,有谥号,可是我们死了有什么?死了是白死,王爷,我们不能和你比,我们要活命,还有妻儿要养,今天兄弟们对不住了,请王爷走出山洞,向荡寇军出降!”   “你找死!”   仿佛被羞侮到了,张可望面色赤红,巨声咆哮,别人都能降,唯独他不能降!   他是张献忠的养子,妻儿都在成都,他若降了,全家必然被杀,还会背负上不忠不义的恶名。   “念你初犯,本王饶你一回,都冲出去,随本王为皇上尽忠!”   张可望握着刀,冷声呼喝,却出乎他意料,每个人都定着不动,原先那如臂使指的军队竟无一人响应他的号召,毕竟不是谁都有尽忠的觉悟与需要。   其实在很多将士眼里,荡寇军与大西军之间的战争与忠义扯不上边,胜了自然好,败了,投降也不屈辱,荡寇军的军队大部分都是收编而来。   ““真以为本帅不敢杀你们?”   张可望大怒。   “够了!”   几名将领持红缨枪围了上来,锋利的枪尖指向张可望全身各处要害。   “把王爷送出去,向荡寇军投降!”   黑暗中,冲出数人,七手八脚的把张可望推着向外走。   “军师,你是自己走,还是弟兄们架你走?”   又有几人围上徐以显,不善道。   徐以显的情况与张可望不同,在政治上,他只是个投机者,与张献忠之间没有过于亲厚的关系,他对大西朝的利益涉足也不如张可望那么深,于是叹了口气,向外走去。 第三八一章 决战将起   (谢谢好友书友20180102225325987的月票~~)   李信已经到了山崖底下,心情大好,首先是拨掉了一颗雷,攻打广州再无后顾之忧,其次是投降的大西军,个个神情剽悍,身体壮硕,显然是千挑万选的精锐。   其实也不奇怪,孤军深入潜伏,不是精兵早就散了。   “总司令,有人出来了。”   高一功正向李信汇报着什么,突然向不远处一指。   最后一个洞口陆续有人走出,其中数人在荡寇军战士的押送下,深一脚,浅一脚的走了过来。   “报告总司令!”   一名战士敬礼道:“他叫张可望,伪西朝平东王,张献忠义子。”   “哦?”   李信没想到逮着条大鱼,不禁望了过去。   张可望原名孙可望,被张献忠赐姓为张,献忠死后,复孙姓。   张可望大概三十左右,目含不屑,冷冷与李信对视。   李信问道:“筑水坝是谁的主意?”   “哼!”   张可望昂首望天,冷哼一声:“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须废话!”   徐以显上前一步,拱了拱手:“在下徐以显,筑坝正是出自在下之策,可惜被摄政王爷破了去。”   “嗯~~”   李信点了点头,又看向了张可望。   张可望虽然表面上作出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实则心潮起伏,他知道这是自己的生死关头,到底降还是不降?   他还年轻,还有远大的抱负,不愿就这么死去,可是他的妻儿还在成都啊,一时之间,难以抉择,更何况李信未未劝降。   李信也是眉心微拧。   如果被俘的是李定国,那他也许会试一试劝降,可张可望是历史上导致永历帝崩盘的罪魁祸首,私心重,意怀不轨,这样的人留在身边,无异于一条毒蛇。   于是阴阴一笑:“张可望,你是张献忠的义子,封平东王,你若降我,我给不了你想要的,更不可能封你为王,所以你还是去死,来人,拉河边枪毙!”   “什么?”   张可望大吃一惊,连劝降都没有,也不公布罪名,就直接拉一边枪毙,自己该不是与这姓李的有仇吧?   “我愿归顺大明摄政王,为大明效力!”   生死之间有大恐怖,张可望再也顾不得脸面、名声与妻儿,急声哀求。   李信也不理他,催促道:“拉过去!”   几名战士推囊着张可望走向江边,一人厉喝道:“跪下!”   “我不服!”   张可望大叫一声。   一名战士抬腿向他膝盖弯处狠踹了过去!   “扑通!   张可望跪了下来,泥浆溅的四处都是,他还要挣扎,两名战士立刻上前,死死摁压住他的双肩,又一人拿枪口顶住他的后脑壳,扣动了扳机。   “砰!”   枪口火光一闪,张可望的脑门被轰出了个血洞,瘫在了泥浆中,有人把他的尸体抬起来,甩了两甩,扔进了江里。   大西军全都惊呆了,没想到张可望死的如此利索,连尸体都找不到,更没想到李信杀张可望连眼都不眨。   李信又看向了徐以显,问道:“我听说过你,也算小有才气,可愿降我?”   “这……”   徐以显略一迟疑,就深施一礼:“愿为摄政王爷效命。”   “好,你暂时留我身边。”   李信用力拍了拍徐以显的肩膀,便道:“先出山,俘虏中凡是有家小的,给些路费放了,没有家小,编入军中。”   俘虏有近三千人,听了这话,放下心来,连同高一功的部队,河谷中超过了万人,这么多人攀山回到另一面显然不可能,毕竟没有过人的胆识与身手,攀爬两百多米高的悬崖峭壁是很危险的,就算系着绳子也没用,谷间强劲的山风会让人失去平衡。   全军伐木砍树,扎成筏子,小心翼翼的驶向下游,当回到前沿阵地时,已经是炸毁水坝的第五日了。   “哥,你都不知道,洪水突然就来了,引水渠以上一片汪洋,有快五尺深呢,幸好提前把民众疏散,要不然,肯定会死不少人的,就连引水渠都淹了。   但过了引水渠,水量少了许多,据观察,北江段的水位骤降三尺,只漫过河堤一小点,西江水位上升了一尺半,持续时间半刻,我们的阵地水深在膝盖与腰之间,广州城虽然不清楚,不过广州本就水系发达,即使淹,也淹不到哪儿,夏季下暴雨,哪次不淹水?”   一见到李信,慧剑就以夸张的语气说起了当时的情况。   别看洪水水位只有五六尺,不是太高,但洪水的威力在于冲击,将近两米的浪头涌来,足以夷平一切,回来的路上,就有很多被洪水冲垮的房屋。   虽然阵地的水势还弱一些,可是激烈战斗时如果来了洪水,哪怕只有一米的浪头,也会带来灾难性的后果。   洪水只有短短半刻,却已经足够决定战局的逆转与许多人的生死了。   山雨欲来风满楼,在紧张的气氛中,三天一晃而过,伴随着当天夜里荡寇军一个师的兵力绕过广州,进驻广州与佛山之间的等距离处,小规模的交火突然停止,这种反常现象让广州民众与守军生出了很不妙的预感。   “就要开始了么?”   很多人望向窗外,对于他们来说,战争的胜负不是太重要,都是大明人,他们只希望战争尽快结束。   次日清晨、朱由榔、孙传庭、郑芝龙、候恂、刘泽清、高杰、刘良佐等要员登上了广州北城城墙。   城北水网稀疏,适于大兵团作战,不出意外的话,荡寇军应自西北向东南对越秀山发动强攻,毕竟西面受北江影响没法布署太多的兵力,而东面有白云山,整个战场被割裂开来,所以东西两翼纵然有攻势,也只是佯攻起牵制作用。   果不其然,太阳刚刚露出地平线,一大团稀疏的黑影缓缓压了过来。   郑芝龙虽然与荡寇军交过手,可那是他军旅生涯中最憋屈的一次,连岸都没上,就惨败而归,于是拿起望远镜看去。   荡寇军的军阵极其松散,大略以百人作为一个作战单位,都背着枪,没有什么弓箭、马刀、长矛等传统兵器,只有少量的骑兵作掩护作用,这让与西方人打过交道的他,顿时倒吸了口凉气。   这支军队除了着装,其余从哪方面看,都是一支标准的欧洲军队啊。   再细细看去,每一个作战单元都配备多寡不一的火炮,这种作战队形乍一看毫无章法,但他不敢轻视,这显然是以火炮作为主战力量,有悖于传统战争思想的一种新型战法。   “百谷兄曾与李信作过战,对此有何建议?”   郑芝龙回头问道。   孙传庭不敢怠慢,捋须沉吟:“我方虽人多,但更易各自为战,此战须做好最坏打算,一旦荡寇军突入广州,就要依靠飞黄(郑芝龙表字)的舰队与之打巷战了。”   “哦?忠勇候竟如此悲观?”   朱由榔不满道。   孙传庭拱手道:“太子言重了,荡寇军战无不胜,岂非无因,臣只是料敌从宽而己,请太子放心,臣当誓死血战,以保广州。”   “嗯~~忠勇候有心了。”   朱由榔满意的点了点头。   “快看!”   突然高杰伸手一指。   众人纷纷看去。   在荡寇军的阵中,出现了数十匹战马拖拽的火炮,那管身粗长,直指天际,显然是超重型火炮。   没错,这正是163型岸防炮,虽然移动困难,却是攻坚利器。   “一五,一十,十五,二十……”   朱由榔不自禁的数着数,越数心情越沉重,这种重型火炮竟有数十门之多,而轻便的117和093型野战炮,难以数清!   桂王小朝廷虽然从西班牙人手里购买了些火炮,但西班牙正处于国力衰退期,在远东力量布署有限,卖给桂王的数量不足百门,多是从马尼拉临时征调过来,并不是欧洲的最新型号。   因此在火炮上,桂王小朝廷处于劣势,而火炮讲究先发制人,只得把西洋火炮全部运上了越秀山,位于广州城外北偏东方向,距城墙不远,可以扼制北面和东面两个方向的进攻。 第三八二章 强攻硬打   虽然把最先进的西洋火炮布署在越秀山上,是一个很正确的选择,可是在场的一众权贵,没人高兴起来。   因为广州原有的火炮,已经落伍了,射速慢,射程近,还偏偏笨重无比,纵使有近千门又有什么用?这就使得越秀山失守的后果难以承受。   “太子殿下,还得再往越秀山增兵啊!”   郑芝龙转头道。   朱由榔想想也是,向众将看了一眼,便道:“高杰将军,刘泽清将军,可愿为父皇驻过越秀山?”   “这……”   二将有些迟疑,越秀山明显是荡寇军攻打的重点,放着更加精锐的孙传庭部不用,让自己去,不是明摆着欺生么,但这时也拿不出推拒的理由,双双抱拳道:“愿从太子吩咐。”   “两位将军辛苦些,一俟打退信贼,父皇必不吝于封赏!”   朱由榔正色道。   “请太子放心!”   二人飞奔下城,调集部众,赶往越秀山。   “嘭嘭~~“   荡寇军的火炮突然开火,前方那广袤的阵地上硝烟弥漫,炮弹无情的倾泄过去,在西侧阵地,则是由117沿着西江排开轰击,117虽然不如163威力大,但射速快,把江对面打的遍地开花,掩护佯攻部队渡江,恰好风向偏北,滚滚浓烟席卷向南,整个广州城都笼罩在了黑烟当中。   当然,佯攻部队并不是说不攻城,只是兵力较少,如果117平平安安渡过西江,依然有可能轰破广州城墙。   “传令,着黄师长与白师长立即攻打越秀山!”   李信猛一挥手。   担负正面战场主攻任务的是李信带来的五万人,担负西侧伴攻的是高成功与李双喜,攻打越秀山的则是黄得功与白广恩,前两支部队在视线内,而后两支被白云山阻隔,需要专门传信。   白云山东北高,西南低,南端山脉尽头比越秀山稍高一些,李信曾有把火炮架上山头的想法,但白云山山势陡峭,火炮运不上去,只能组织兵力按步就班,从山脚强攻越秀山。   在最初的迅猛打击之后,火炮需要轮流降温,炮火稀疏了些,在炮火的掩护下,战士们以排为单位。结成松散队形,排排相护,稳步推进,不因前方被火炮过犁过一遍而有任何疏忽。   “嗖嗖~~”   不远处突然站出来几十个人,张弓搭箭,射出了密集的箭矢,几名战士中箭倒地,显然炮火并未摧毁全部工事,周围的战士立刻开枪,打倒几人之后,双方都尽量隐蔽身体。   本来战场上给燧发枪上弹是非常危险的,因为要保证气密性,弹体的直径稍大于枪管直径,必须站着上,身体暴露在外,但是李信考虑到这种情况,在训练中有一项科目,一个排中,真正开枪的只是十人,另二十人专门上弹,每两人,一个以肩膀顶住枪托,另一个负责用小锤子把子弹捶进枪管,这样就不必站着上弹。   在作战中,李信发现,排队枪毙不合适中国国情,一来,中国人打仗喜欢利用地形,有了地形的阻碍,排队枪毙很难形成规模效应。   二来,如果在平原旷野作战,没有地形可倚,不如使用火炮火力覆盖,这导致了随着火炮成建制的装备到军中,排队枪毙已经失去了意义。   况且还有手榴弹能够弥补最后的火力短板。   战士们便是一边开枪,一边把手榴弹扔出去。   战壕里,腾起了一连串的火光,当战士们小心翼翼的靠近过去时,只有满地尸体。   这样的战斗遍地开花,虽然惨烈,但全军都跟着炮火在坚定的向前推进。   徐以显感慨道:“徐某真是大开眼界啊,没有云梯,没有冲车,也没有一拥而上,完全靠着火炮开路,想不到攻城还能这样打,这恐怕……要打掉不少银子罢?”   李信微微一笑:“时代在变革,作战方式也要改变,徐先生,你是个有才华的人,张献忠能提供的舞台太小,他的思维仍停留在长矛大刀时代,而现今的战争,火器为王。   我希望你能多接触世界,深刻的认识到这是个大动荡、大洗牌、大变革的时代,工商业的崛起已不可抑止,我们必须走向全世界!   说着,转身向一名后勤官员问道:“此次征伐桂王,我们的预算是多少?”   “回总司令!”   那名后勤官员摊开本子,念道:“合计一千三百四十三万两白银,最大可上浮两成!”   “咝~~”   徐以显倒吸了口凉气,他难以想象,打一场仗要花一千多万两银子,要知道崇祯派饷,仅几百万两,就把天下给逼反了,如果崇祯有一千多万两,何至于丢了江山?   可这一千多万两,仅仅是李信发动一次战役的代价!   一直以来,张献忠与李自成是难兄难弟,打不赢就跑,打得赢大抢一通,武器来给缴获,作战从来没有金钱的概念。   李信不禁摇了摇头。   明朝的战争,尚以人力为主,但到了清朝又有不同,嘉庆镇压白莲教起义,耗银一亿两,第一次鸦片战争打了三年,耗银七千万两,尤以后者更是离谱,清军的总参战人数仅四万不到。   这其中固然有腐败、低效的因素,但不可否认,从清朝开始,武器装备占军费的比重已经超过了人力成本,李信只是把这个时间提前了。   那名后勤官员又道:”徐先生,您想啊,十几万人的枪枝子弹,要多少钱?我军一千多门火炮,又要多少钱?这还不连海军舰队,我不瞒您,新造的主力战舰,每一艘光造价就要四十来万两银子,此次出征共有四十艘,另还有仿制改装的两百艘,每艘的改装费用在五到十万两之间,真正算下来,以往作战最让人发愁的粮草只占一小部分了。”   “受教了!”   徐以显感慨的拱了拱手。   前方的战斗继续,火炮逐渐前移,带动军队前行,虽然守军的抵抗还算顽强,但在凶猛的炮火打击下,一处处工事被摧毁,军卒没办法组织起有效的反击,荡寇军稳扎稳打,以火炮开路,谁都清楚,战火早晚会烧向越秀山脚,而越秀山事关广州命脉。   朱由榔忧心忡忡道:“信贼火炮犀利,越秀山能守住么?”   任谁的心头,都笼罩着一层阴影,可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说泄气话,候恂勉强笑道:“太子殿下,越秀山本有万余守军,高将军与刘将军又带部去援,总兵力达四万,依山固守,还有近百门先进火炮,大可安枕无忧。”   “嗯~~”   朱由榔不置可否的嗯了声,便道:“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呢?靖海候可有消息?”   郑芝龙也是无奈的很,他就等着和葡萄牙西班牙两面夹击,击垮荡寇军海军呢,可至今连个消息都没有,让他的心里七上八下,落不着边。   这时,只能硬着头皮道:“菲律宾和果阿距广州皆有数千里之遥,一来一回,最快也要月余,想必已在路上了罢,只须咱们多守些时日,应能等到两国援军。”   朱由榔那满含忧虑的目光向越秀山望去。   在越秀山战场,荡寇军的炮位已经向前推进了两里,山脚的阵地被悉数摧毁,数万守军退回山上,炮火蔓延到了山脚至半山腰一带,不过山顶的西洋火炮正在还击,足以打到荡寇军炮兵阵地前沿,使得再往上每移一米都困难重重。   “轰隆!”一声巨响!   一门117被击中,巨大的炮身翻向一边,边上的弹药也被引爆,近一个排的士兵全体阵亡!   没过多久,又有一门被击中,但炮兵不能后退半步,因为战士们正在全力冲锋,如果停止炮击的话,布置于山腰的火炮会发射铁弹子,给进攻部队带来重大伤亡。   双方火炮轰鸣,密密麻麻的炮弹打向山腰至山顶,树木倒塌,尸体飞溅,而山顶的炮弹也一发发的落入阵中,很多战士倒在半途。   这就是以人命换取时间,只有进攻部队冲上山脚,山顶的火炮才会失去作用,毕竟火炮有仰角,不能朝下射击。   战况之惨烈,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无数只望远镜焦聚于越秀山,这里的战场,决定着桂王小朝廷的存亡。   从山脚到半山腰,亭台楼阁悉数被毁,一株株古树折断,尸体与被摧毁的火炮散落山间,数万守军在荡寇军炮火的打击下,被迫撤向更高处。   “大家小心点,宁可慢,也不要冒进,连与连之间互相守护,此战必胜!”   黄得功大声唤过之后,转头看了看,进攻部队只剩下几千人没冲上去了。   上山的战士依托树干、山石与亭台楼阁的废墟稳步推进。   每时每刻,都有火炮被摧毁,也都有数不清的人员伤亡,但是荡寇军的火炮阵地依然在前移,根据山顶的火光,炮弹一枚枚的打过去,摧毁着一门门火炮。   在这类攻坚战中,比拼的是装备、士气、纪律与平时的训练。   黄得功与白广恩都是老明军,基本的战术素养与军纪是有的,加入荡寇军后,又接受了全方位的系统化培训,战斗力有了质的提高。   而守山的主力是高杰与刘泽清部,这两部没怎么要过硬仗,李信倒要看看他,能坚持多久。 第三八三章 杀高杰   荡寇军自下往上攻,不占地利优势,不过枪械在山林里发挥出巨大作用,战士们可以从容躲在树后上弹,开枪也只须探出小半个脑袋。   而守军武器是以弓箭为主,射箭时,必须探出整个身子,无疑成了活靶子。   战斗从清晨打响,不知不觉中,已是日暮,看着那累累的死伤,黄得功与白广恩都是触目惊心,这两人哪怕身经百战,也从未打过如此高烈度的战役。   这场战役,完全是以火器唱主角,大刀长矛与弓箭再无用武之地,伤亡也比纯粹的冷兵器战争更加惨烈。   一度二人都有放弃的想法,但放弃就意味着前功尽弃,死伤这么多人,谁都不甘心,更何况守山的是高杰与刘泽清,被这两人打退,让他们的脸往哪儿搁?   城墙上的要员也紧紧盯着越秀山,其余的战场已经顾不得了,他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越秀山上。   虽然受到山石林木遮挡,具体战况看不清,但交火线正在缓慢上移,山顶炮台落下的炮弹也渐次增多,人数比之前有明显增加。   人变多并不是好事,说明半山腰的士兵给逼回了山顶,战局正朝着对守军不利的方向发展。   山顶,高杰与刘泽清满头大汗,这种程度的战争别说黄得功与白广恩没见过,他俩更是想都不敢想,却偏偏碰上,而更让人不安的,还是夹杂在枪炮声中的议论和埋怨不满。   “俺的娘,刚刚一炮在身边开花,二子一下子就没啦,俺亲眼看到,整个人被砸成了一滩肉泥,那可叫一个惨呐!”   “是啊,吓死俺啦,要早知道打这么硬的仗,俺说什么也得路上跑掉!”   “打赢了是那些当官的升官发财,和咱们小兵有啥关系。”   “嘿,听说底下的荡寇军,小兵每个月,实得二两银子的饷呐,人家卖命有银子拿,死了有抚恤,咱们卖命图啥,连肚子都吃不饱!”   “去他娘的,索性降了!”   “闭嘴!”   刘泽清忍无可忍,厉斥!   却出乎他意料,周围的士兵纷纷朝他看了过来,目光令人害怕。   “英吾兄,你看……”   刘泽清向高杰求救。   高杰的兵和刘泽清的兵不同,刘泽清自当上山东总兵之后,什么仗都没打过,而高杰的兵来自于贺人龙,跟李自成周旋了好几年,个个绕成了老兵油子,虽然高杰未必能如臂使指,可这些人也不会轻易向谁投降,他们更加清楚团队的重要性,只有凝成一团,才能最大限度的为自己谋取利益。   “大敌当头,谁再乱嚼舌头根子,斩!”   高杰站了出来。   他的数十家丁也手按刀柄,齐齐涌上前。   “嘭!”   就在这时,一枚炮弹当头落下,刹那间血肉横飞!   “嘭嘭~~”   又是接连几声炮响,两个不远处的炮位被炮火击中,引发殉爆,周围上百人全部死绝。   “这……”   高杰与刘泽清面面相觑,一丝恐惧油然而生,这说明荡寇军的重炮已经能打到山顶了,山顶不再安全。   从开战至今,已方近百门西洋炮被摧毁近半,虽然荡寇军的火炮也被摧毁了数十门,可是人家数量多啊,山脚下仍是密密麻麻的炮位。   “弟兄们,别被吓着,这是上天在警示我们,再打下去,咱们都得死啊!”   “是啊,活捉高杰与刘泽清,向摄政王爷请功!”   也不知是谁,扯着嗓子大喊。   别说刘泽清的士兵,就是高杰的老油子兵也是心内惶恐,再是投机钻营,得有命留下来才行。   往往人心不稳的时候,哗然只欠缺一个导火索,如今有人带头,不管是刘泽清的兵还是高杰的兵,纷纷挺起刀枪,涌了上来。   “你……你们,谁给你们的胆子?”   高杰声嘶力竭的大叫。   “兵主爷,老实点,免得皮肉受苦!”   “摄政王爷未必会要你的命,乖乖受缚罢。”   几个兵头翻脸不认人,亲自动手,把高杰和刘泽清绑了起来。   高杰还在挣扎怒骂,因为他知道,落李信手上必死,刘泽清却如认命了般,叹了口气,任凭捆绑。   “别开炮,别开炮!”   “投降啦,投降啦!”   “嗯?投降了?”   白广恩不敢置信道。   “嘿!”   黄得功嘿的一笑:“高杰与刘泽清能撑这么久,已经让我大吃一惊了,投降不奇怪,不过我们还是得小心点。”随即就向上大声唤道:“高举双手走下来,不要试图耍心眼,否则,你们将面临毁灭性的打击!”   “我们是真的投降,不要开枪,不要开枪,这就下来!”   山顶传来了喧闹声,不多时,一队队士兵高举双手列在队前,分成数股,依次走向山下,战士们则部分显露身形,端着枪,站在山路旁监视。   其中有五花大绑的高杰与刘泽清。   “英吾兄,鹤洲兄,可是士卒哗变?”   白广恩问道。   “哼!”   高杰闷哼一声,他心知活不了,倒是硬气的很。   刘泽清大叫道:“还望两位兄台在摄政王爷面前美言哪!”   黄得功摇摇头道:“鹤洲啊鹤洲,你有眼无珠,唉!”   广州城头,看的清清楚楚,守军如一列列蚂蚁般下山,朱由榔顿时眼前一黑,大骂道:“刘泽清,高杰,成事不足,成事不足啊!”   “太子,太子!”   周围众人慌的扶住朱由榔。   其实每个人都明白,越秀山失守,意味着广州无险可恃。   朱由榔又抓住郑芝龙,急叫道:“靖海候,广州水网密布,你有水军,把战舰开入广州,料那信贼不敢入城,再待得葡萄牙和西班牙人赶来,或许还有一战之力,此战若成,我奏请父皇,封你为王!”   郑芝龙暗暗冷笑,广州水网密布是不错,可河道不是太宽,荡寇军破了城,在岸边架起火炮,水面的船只都将成活靶子,到时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跑都跑不掉。   不过这话是不能说,郑芝龙只是劝道:“我方尚有二十万大军,未必没有决战之力。”   “靖海候,广州拜托给你了!”   朱由榔方寸大失,就要向郑芝龙下跪。   郑芝龙是臣,怎么可能让朱由榔向自己下跪,连忙扶住道:“太子勿要着急,还未到最后时刻,天色不早了,想必荡寇军不会连夜进攻,太子先回宫罢。”   朱由榔失魂落魄的走下城头。   “徐先生,越秀山投降了,要不要一鼓作气攻入广州?”   山下,李信向徐以显问道。   “天色将晚,不必急于一时!”   徐以显拱手道:“桂王朝廷乃乌合之众,越秀山失守,必人心惶惶,困久生变,摄政王爷不妨多等几日,待其内乱自生。”   “嗯~~”   李信点了点头:“就按先生所说!”   亲卫奔向各处传令,黄得功与白广恩也带着五花大绑的高杰与刘泽清前来。   “总司令,这就是高杰与刘泽清!”   黄得功抱拳施礼。   李信看了过去。   “把高杰拖下去毙了!”   果然,李信二话不说,向边上挥了挥手。   所有人都知道是怎么回事,暗暗叹了口气,这怎么说呢,只能说高杰倒霉,攀错了亲戚。   两名亲卫把高杰架走,高杰厉声道:“我妻无辜,我子年幼,还望摄政王爷饶其一命!”   “我送她们去北美,为崇祯效力!”   李信点点头道。   高杰闭上眼睛,不再挣扎。   又一名亲卫持枪顶着高杰的后脑壳,扣动了扳机。   “砰!”   高杰倒在血泊当中。   李信又望向刘泽清。   刘泽清膝盖一软,跪了下来。   李信冷声道:“你本无将才,靠贿赂周延儒得以位列总兵,崇祯召你入京勤王,你以坠马为由,推托不去,如你这般小人,理当千刀万剐,不过念你并无大恶,本王饶你一命,把你废为庶人,你自去罢。”   本来刘泽清听着李信历数自己的罪状,自忖必死,冷汗淋漓,却不料被饶了一命,当即磕着头称谢:“多谢摄政王爷不杀之恩,刘某此生此世,当安份守己,安心做一平民!” 第三八四章 大扩军   (谢谢好友龙哥2628的两张月票~~)   刘泽清是个地道的小人,在历史上降了清,因反复无常,被凌迟处死,按李信的原意,是一杀了之,但此人是黄得功与白广恩押来,其中的深意不得不让他细思,于是饶了刘泽清一命,也算是给黄白二人一个面子。   毕竟他杀高杰,有众所周知的原因,不可能让人将他与高杰相提并论,高杰必须死,可刘泽清除阵营不同,与他没有任何扯牵。   刘泽清的绳索被当场解开,还给了些银两和粮食,任其自去。   徐以显拱手道:“摄政王爷仁义,广州伪军得知,必纷纷来投。”   李信微微一笑,也许罢。   天色渐黑,战事暂时止竭,战士们忙于清扫战场,清点损失,了了炊烟也渐渐升起,广州城内,一片愁云惨雾,桂王得知越秀山失守的消息,吐血不止,天还没亮,又传来了更加触目惊心的消息,郑芝龙带着舰队,连夜逃了。   因是夜间出逃,虎门炮台没法定位,只能大概射击,驻守在新安和澳门的舰队,也不敢出港拦截,但郑芝龙也因黑灯瞎火,约有数十艘商船和八条战舰或触礁,或搁浅,另有三条船中弹负伤,损失惨重。   得知此消息之后,桂王吐血身亡,死前传位给太子朱由榔,可这个皇帝,朱由榔敢当么?   天亮了,郑芝龙逃走的消息传遍全城,城里陷入了恐慌,每时每刻,都有军卒出城投降,根本制止不了。   承天殿里,桂王的棺椁摆放在殿心,棺前跪着朱由榔和他的大哥朱由楥,一身孝服,恸哭不止,殿内还有孙传庭、刘良佐、候恂、陈光裕、部分三十六镇将领、刘元斌、孙象贤等一众要员。   没有人说话,气氛沉闷至极。   “先帝病故,国家危难,还望众卿群策群力,共渡时艰哪!”   朱由榔向着众人拱手致意。   群臣相互看了看,都从彼此的眼底读出了无奈,大势已去,如之奈何?   尤其是孙传庭,仿佛一瞬间老了十余岁,当初他在杭州拥立桂王为帝时,是何等的意气风发,可这才多久,朝廷已风雨飘摇。   在立桂王一事上,他有个人野心,但更多的,还是政治抱负,他不愿向李信低头,更不认同李信的唯物辩证法。   “太子殿下,此战毫无胜算,况且广州城被荡寇军团团围困,军心不复,还是降了罢。”   候恂叹了口气。   朱由榔急声道:“先帝尸骨未寒,你们怎忍心出降?况我军尚有二十万,以重金赏之,未必不能一战啊!”   孙传庭摇摇头道:“军心已乱,人心已失,如何战?太子殿下,即便是死,降了亦可体面而死。”   说着,就回头道:“传令各军,向荡寇军投降!”   “哎~~”   殿外的几名亲兵叹了口气,转身而去。   ……   桂王朝廷投降,广州未受兵祸,广州老百姓松了口气,守军更是松了口气,毕竟守军还是明军的底子,而明军素来缺乏打硬仗的底气,没人愿意拼死一战,更何况桂王小朝廷算不得什么英明的朝廷,没必要为之赴死。   朱由榔虽然不愿意,但他本来就是个傀儡,作不了主,被群臣簇拥着,向李信投降。   李信的目光扫了过去,尤其在孙传庭身上多停留了片刻,好一会儿,才问道:“自崇祯命你督师南京以来,你就不停的与我作对,时至今日,被我所擒,你可有话要说?”   孙传庭听出了自己必死之意,索性傲然拱了拱手:“老夫只恨有心杀贼,回天无力!”   “大胆!”   黄海厉斥!   “诶~~”   李信摆了摆手:“你亦是国之栋梁,可惜崇祯刻薄猜忌,急功近利,将你下狱两年,错失了剿灭李闯的最佳时机,此非汝之过,眼下我正在造船,三两年内就将送崇祯往北美立国,你可愿追随崇祯,于北美重振大明?”   “这……”   孙传庭不敢置信的看着李信。   李信淡淡道:“当今世界,欧洲白人正在快速崛起,此人种重利轻义,贪婪成性,侵犯性强,相信你们已经与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接触过了,理该清楚白人是什么样的德性,故而未来的世界,乃是我华夏族裔与白种人之争,我送崇祯往北美立国,便是出于华夏族裔向世界扩张的考虑,北美是一片肥沃的土地,疆域堪比我华夏,我希望你能诚心辅佐崇祯,在海外打下一片天地。”   孙传庭的目光百感交集,复杂难明,李信说的,他不是太明白,但他能看出,李信是真的希望崇祯在北美成功立足,许久,才躬身一礼:“李公子胸襟广阔,孙某拍马难及,今愿从李公子之命,随崇祯皇爷赴海外开国。”   “好!”   李信点了点头,看向了其他人,问道:“你们呢,不愿随崇祯者,以谋反论处。”   这还能说什么,众人不管愿不愿意,纷纷应下。   李信挥了挥手,有士兵把众人带下去看押,朱由榔兄弟他也不杀,交给崇祯处置。   广州的民众,获得了梦寐以求的和平,荡寇军进城之后,查抄各官员的府邸,女人凡是四十岁以下,一律分配给军中未婚配战士,战士们挑不中的,再分配给广州老光棍。   从次日开始,佛山、肇庆、江门等府县陆续望风而降,在同一天,李信接见了广州的工商业代表与海商成员,阐明政策,表达在各方面的扶持意愿,松绑对外贸易限制,同时成立工商管理司,凡是取得进出口贸易资质的行商,均可从事对外贸易,不必如以往那样,向郑芝龙缴纳每船三千两银子的税金,这立刻赢得了广州工商界的支持。   要知道,海贸虽然获利丰厚,但每船三千两银子的税,至少要占三到四成的利润,李信把这个钱给减免掉了,只是按朝廷规定,正常纳税。   李信又公布了对广州外贸行业的减免税措施与信贷扶持,并承诺,荡寇军将成立南海舰队,扫荡沿海海盗。   广州的局势渐渐地恢复了平静,街头的繁华虽然不及战前,却复苏强劲,战损的统计也在这一天出来了,荡寇军各参战部队在广州战役中,阵亡4612人,重伤致残2123人,消耗颗粒火药48万斤,炮弹三万余发,损失各口径火炮五十一门,其中含163岸防炮四门。   不过战果也很喜人,毙敌重伤守军18363人,招降驻广州守军近二十万,其中有四千余人将随崇祯去往北美。   对于降卒,除了汰除老弱病残,李信并未解散,而是悉数收编,共获得十二万人。   抄家成果也如期统计出,合计抄没良田六万余顷,林场果园四万多顷,大中小型宅院六百多座,现银近两千万两,银票超过五千万两,黄金百万两,珠宝玉器古玩字画不计其数,可以说,桂王小朝廷在浙江和广东搜罗的钱财,几乎全落到了李信手里。   又过五日,李信邀请广州各钱庄票号老板聚会,要求钱庄票号联合成股份制华南商业银行,并以银票作为债权转成股权入股。   银票相当于钱庄票号的负债,李信手上有五千万两银票,其中半数来自于广州,这一手异常狠辣,如不同意,他要求现场兑付,试问哪家能拿出那么多银子来?   不同意也得同意。   另李信要求广州钱庄票号无条件接受即将推出的纸币与银元,在巨额债务的威胁下,又以黄金储备作为担保,广州钱庄票号被迫交出了银票发行权,承诺使用纸币结算。   有杭州的经验,还有前期成立银行的准备工作,理顺广州的金融秩序不难。   而对于军队来说,期待已久的整编在三日后到来,李信以张家口驻军成立荡寇军第一军,军长费三,下辖三个师,含一个火炮师。   宁远驻军为第二军,军长李胜德。   以上两军的缺额将于年内补足。   南京驻军合并淮扬部队为第三军,军长张全。   北京驻军为第四军,张鼐任军长。   浙江、福建、山东、河北因处于腹地,仍维持师级编制不动。   广州驻军是目前荡寇军的主力所在,黄得功任第五军军长,白广恩任第六军军长,高一功任第七军军长,李双喜任第八军军长,最初跟随李信的老人,吴长功、杨大牛、王强、陆一鸣分任第九到第十二军军长,这四军的主力,是收编来的降卒。   红娘子任荡寇军副总司令。   亲卫连更名为警备处,黄海任处长,刑武与二瓤分任副处长,不连文职,定额暂为三千,不足从各军精锐中抽调。   前锋营保持原名不变,扩充为师级编制,师长仍为何虎,享受军级待遇。   海军陆战队不变,兵员将扩充到满编师,享受军级待遇。   以闯军健妇营和慧梅陪嫁人员为班底,成立荡寇军后勤保障师,师长高慧琼,副师长高慧剑,享受军级待遇。   暂时李信并未授衔,他打算再打一场大胜仗之后给军官授衔,享受荣誉与各种福利,取代自古以来的封候传统。   海军则把驻广州的舰队编为南海舰队,由徐凯任南海舰队司令,留在宁远,山东的船只,以及待建的战船,编为东海舰队,由最初投降李信的淮安府总兵许绍调往青岛赴任,东海舰队的大本营在青岛,南海舰队的基地将置于新安县,为了称呼上的方便,李信把新安县更名为香港。 第三八五章 收押候方域   在李信的规划中,香港澳门的主要定位是南海舰队军事基地,将不再专门作为贸易转口中心来建设。   港澳的繁荣是与中国大陆被封锁的特殊历史分不开的,改开之后,随着内陆经济的强劲发展,港澳的区位优势愈发削弱,走向衰落不可避免,这是历史大势。   如今历史在李信手上发生了改变,中国大陆不可能重走被封锁的命运,港澳也失去了世界窗口的作用,既然如此,何必花大力气去建设港澳呢,港澳作为海军基地,堵着珠江口足矣,最多发展些相关产业。   更何况港澳作为岛屿,缺乏产业纵深,在发展上先天就存在不足。   战后的广州,人人都在忙碌,对于兵器局,李信亲自下达了研制米尼枪的命令,因为西方各国普遍装备燧发枪,在枪械上,荡寇军不占有优势,这是李信没法容忍的。   随着对沿海省份的全面占领,荡寇军财大气粗,又搜罗到了足够的优秀人才,是时候从事军械武器的研发创新了。   同时,李信又下了三道调令。   一是调亳州知州宋应星改任大明科学院院长,下分工程、物理、化学、生物医学、代数几何与天文六院,要求史可法全力配合筹建,各地人才听任调动,预算暂定两百万两白银。   二是调周菡年后来广州筹建财务公司,毕竟广州是个重要的贸易口岸,也是李信的钱袋子之一,财务方面的事情可不能含糊。   三是抽调精兵强将,筹建华南烟草公司。   自从烟草专卖制度建立之后,吸金能力让人大跌眼镜,仅去年一年,征收的烟草税就高达两百来万两,归入内帑的利润则超过了三百万两,这还只是从南京到北京之间那狭长地带的烟草收入。   而今又有渐江、福建与华南,让人心里充满着期待。   唯一不满的,就是烟民,可是吸烟上瘾啊,高价烟不吸也得吸。   当时的广州,是烟草进口的一个重要口岸,南洋烟草大多通过广州涌入全国各地,因此建立华南烟草公司迫在眉睫,同时,华南靠近云贵,烟草公司的另一个任务是向云贵山区推广烟草的种植,以国产烟草逐渐取代进口烟草。   云贵土地贫瘠,不适合种粮,种烟草极其合适,以之产生大量的利税,解决当地山民的贫困问题,并使之逐步摆脱土司头人的控制。   ……   南京!   候方域依然留在南京,过着倚红偎翠的日子,虽然李香君离开了他,让他有些遗憾,可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何尝不是一种解脱呢?   这日,候方域、陈贞慧、冒襄等复社成员齐聚于原顾横波所在的眉楼,在对冒襄的争夺战中,董小宛完败,不敌陈圆圆。   因为这一世,李信早早封锁了运河,没了田国丈下江南抢夺佳丽的事件,而陈圆圆与冒襄两情相悦,董小宛属于第三者插足。   虽然陈圆圆曾给人当过妾,又下海了一段时间,经历与柳如是如出一辙,早已不是清白身子,却唱的一手好曲子,搁现代就是歌星,董小宛的才华则体现在书画方面,画家能争得过歌唱家么?   况且冒襄也只是贪图陈圆圆的美色,根本不在乎清不清白的问题。   失恋之后,董小宛转投入了候方域的怀抱。   这可是让陈贞慧羡慕妒忌恨啊!   “来,朝宗兄,敬你一杯,祝你贤伉俪白头携老,百年好合!”   陈贞慧举杯向候方域。   “哈,定生兄,好说,好说!”   候方域搂着董小宛的纤腰,一口饮尽,还故作示威似的,在董小宛脸颊上亲了一口,董小宛顿时现出了娇羞之色,小粉拳轻捶了下候方域的肩膀。   陈贞慧的目中似要喷出火来,再看看自己身边偎着的女子,与秦淮河六大花槐相比,就是庸脂俗粉,这让他不禁怀念起了顾横波。   可惜,拥有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如今佳人已芳心另属,他曾于南京街头远远见到过顾横波和卞玉京在一起,却是不敢相认,唯恐惹来杀身之祸,何其哀哉?   如果时间能倒回,他说什么也要带顾横波回家,给个名份!   陈贞慧自顾自的喝了口闷酒。   “谁是候方域?”   这时,突然闯进来几个警察,喝问道。   歌舞戛然而止,所有人都是一怔。   候方域站起来道:“不才便是。”   一名警察拿出一封拘束令,冷声道:“跟我们走,你被限制自由了,这是上元县警察局下达的拘束令,请你签个字。”   “什么?”   候方域大吃一惊,连忙道:“我从未作奸犯科,为何抓我?”   有警察玩味道:“桂王父子兵败被擒,不日押送北京,你父候恂乃桂王伪朝核心人物,判处流刑,流放北美,你身为候恂之子,受其连坐,自今日起,押送劳改农场,学习种植技能,候公子,请罢。”   “我父谋反,关我何事?”   候方域吓的大叫,这真是晴天霹雳啊,他在南京花天酒地,日子过的不要太滋润,曾经他还在一次宴会上,嘲笑崇祯要去北美当个野人皇帝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轮自己头上了。   “哼!”   一名警察冷哼一声:“你父去北美,你身为候恂之子,怎能不尽孝?跟我们走吧,大概还要两三年才能启行,你趁这时间多学学生存技能。”   候方域几乎要晕倒,学种植技能,不就是学农民种地么?自己可是堂堂举人老爷啊,可是大明以孝立国,候恂被流放,他哪有借口不去?   此时此刻,候方域满心悔意,他在南京,从来没人找过他的麻烦,哪怕李信也仿佛忘了有他这号人物,让他放松了警惕,以为不管父亲在外面做什么,都不会连累到自己,如今想来,是太天真了。   旁人同情的看着候方域,无人能说出半个不是。   “别磨蹭了!”   有警察失去耐心,解下绳子就要捆绑。   “等等,等等,我有事交待下。”   候方域连退数步,向董小宛道:“阿白(董小婉名董白),自结识以来,我待你如何,你可愿与我同赴北美,白头携老,相伴终生?”   “这……”   董小宛发了疯才会和候方域去北美,她真正喜欢的人是冒襄,冒襄有才有貌,家财万贯,只因冒襄夺了她的红丸却难弃陈圆圆,她出于报复心理,才委身于候方域,如果冒襄流放,也许她会考虑,但对于候方域,那是想都不想。   董小宛结结巴巴道:“候……候公子,对不住,奴家祝你一路顺风。”   “表子!”   候方域气的大骂:“老子在你身上花了那么多钱,都喂狗啦!”   一听这话,楼里的姑娘们不乐意了,纷纷朝候方域开炮。   “哟,候公子说的可是人话,你花了钱是没找来乐子还是怎么着?”   “你情我愿的事情,候公子莫要血口喷人!”   “罢了,罢了,莫和候公子计较,他呀,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嘻嘻~~”   候方域脸色铁青!   偏偏姑娘们故意气他,站成一排,集体唱歌欢送。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几十个姑娘一起唱,没有慷慨激昂的悲壮气息,反而充满了俏皮欢乐。   “哼!”   候方域觉得自己不能呆了,再呆要吐血,又指着董小宛骂了句贱人,转身就要走。   这下,连他的挚交好友陈贞慧都看不下去,一把抓住董小宛的手,阴笑道:“朝宗兄,你安心上路罢,阿白交给我来替你照顾,若你还在劳改农场中,不日可收到喜帖一封。”   说着,就转头向董小宛,深情道:“阿白,我会照顾你一生一世,过两日,我就带你回宜兴老家认门,你可愿意?”   陈贞慧论起才气家世,不下于候方域,年龄相貌也难分轩致,董小宛能给陈贞慧做妾,也算个不错的归宿,于是瞥了眼候方域,微红着脸颊,轻点螓首,嗯了声。   “你……好你个陈贞慧,老子瞎了狗眼!”   候方域大怒,拂袖而去! 第三八六章 献忠困境   (谢谢好友纯洁的小三!!的月票~~)   亳州!   李信对宋应星的调令下来了,宋应星怔怔看着,目光渐渐模糊,那沧桑的脸面,现出了百感交集之色。   大明科学院院长为正二品文官,调令对科学院及下属工程、物理、化学、生物医学、代数几何与天文六科作了详细阐述,将之提高到了国家兴衰存亡的高度上。   宋应星的眼前,不禁浮现出了与李信的一面之缘。   那时的李信,刚刚杀官造反,还是个流贼,如今已权倾天下。   倘若李信是李自成、张献忠那类人物倒也罢了,宋应星不会理他,但是李信的治下,政治清平,民生安乐,一改崇祯朝的诸多弊端,仿佛大明一夜之间,进入大同治世。   而且李信在思想上,崇尚科学,对理学与心学持批评态度,这与宋应星不谋而合。   宋应星具有朴素唯物辩证思想,拜读了李信的《唯物辩证论》之后,有茅塞顿开之感,很多以前朦朦胧胧的概念变得清晰了,好象黑夜里的旅人,受到明灯的指引,走上了康庄大道。   可笑自己当时还以长辈的口吻训斥李信,亏得李信大度,并未放在心上。   “父亲,您要不想去,索性辞官了事,您已六十有三,既便是回江西老家颐养天年,料那摄政王爷也说不出半个不是。”   长子宋士慧见父亲仿如入了魔症般,不由劝道。   “回什么老家?”   宋应星转头喝斥了声:“为父一生的抱负尽在于此,知我者,摄政王爷也,你收拾下,这两日,就进京去!”   “噢!”   宋士慧挠了挠脑袋,满面不解。   ……   成都!   “砰!”   高踞御座之上的张献忠满脸怒容,猛一击桌子:“可望命丧广州,五千精锐全军覆没,都是徐以显出的主意,这老匹夫误我啊!”   张献忠于崇祯十七年十一月在成都称帝,建国号大西,改元大顺,以成都为西京,以汪兆麟为左丞相,严锡命为右丞相,以王国麟、江鼎镇、龚完敬等为尚书,封张可望为平东王,刘文秀为抚南王,李定国为安西王,艾能奇为定北王,设五军都督府,中军王尚礼,前军王定国,后军冯双礼,左军马元利,右军张化龙,分兵一百二十营,有虎威、豹韬、龙韬、鹰扬为宿卫,设都督领之,城外设大营十,小营十二,中置老营,名为御营,献忠居之。   但是张献忠并未得到蜀中士民的拥戴,四川各地的明军将领,如曾英、李占春、于大海、王祥、杨展、曹勋等,纷纷聚集兵马,与大西政权为敌,迫使张献忠以铁血手段镇压,双方死伤累累,仇恨越结越深。   其实张献忠在四川也有善政,如下令蠲免边境三年租赋,不许擅自招兵,擅受民词,擅取本土妇女为妻,不过张献忠与李自成的情况类似,手下是大大小小的军头,这些善政到底能执行多少,有待商酌。   与李信相比,李信拥有反清大义,张献忠没有,李信曾于李自成围北京时救过崇祯一命,也没为难崇祯,而是承诺送往海外建国,并言明,有自愿追随者,绝不阻拦,此举赢得了广大士民的好感,更重要的是,李信始终打着大明的旗号,并且政治清明,经济繁荣,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在人心向背上甩张献忠八条街都不止。   再与李自成比,李自成落度起伏,给人以坚韧不拨的印象,又有朱仙镇大捷,志取中原,张献忠则是早早入川,偏安割据,因蜀中并不安宁,张献忠渐渐性情暴躁,用刑难免严苛,导致在时人的心目中,张献忠连李自成都不如,也很难获得拥戴。   汪兆麟陪在张献忠身边,眼神有些发直,虽然大西政权与桂王伪朝不在同一阵线上,但桂王有孙传庭、郑芝龙相助,又有左良玉三十六镇兵马投奔,却被李信一举捣灭,这让他的心里有些惊惧。   相比之下,大西政权无论是号召力,还是人力财力都远远比不上桂王伪朝,倘若荡寇军来攻四川,他对于坚守并没有太大的信心。   四川境内,明军与当地士绅自办的团练武装仍有很强的战斗力,张献忠真正控制的,只是成都平原,其余各地,遍布反对他的力量。   暗暗叹了口气,汪兆麟劝道:“皇上请节哀顺便,平东王为皇上尽忠亦是求仁得仁,徐先生那里,详细情况暂时不得而知,属下以为,还是打探清楚再论罪责,至于荡寇军,皇上应早作筹谋,免得李信打来,措手不及。”   张献忠捋着大胡子,沉吟半晌,才骂了句:“娘的,我们现在是内忧外困啊,你说该怎么办?”   汪兆麟道:“平东王年轻气盛,冒险突进,以致杀身成仁,此系劫数,皇上应厚恤其妻儿,命其子继位为王,再联结李闯,近两年来,李闯亦是被那李信逼的有苦难言,皇上若遣得力人手前去,李闯必欣然应允。”   “嗯~~”   张献忠点点头道:“为可望操办丧事由你主持,须风光盛大,再叫严锡命去一趟西安。”   “遵旨!”   汪兆麟施礼退下。   ……   李自成领军十万东进,无功而返,又逢高一功、高成功与双喜慧剑叛变,只得退回西安,这日,桂王伪朝败亡的消息传来。   承运殿!   李自成高踞上首,早已不复登极之初的意气风发,这两年来的连续挫折,让他显出了些许老态,四十不到的他,鬃角竟染上了一丝霜白,眼角的鱼尾纹也有了炸开的迹象。   阶下他的陕西老乡,也是志气消极,李过、袁宗第、李来享、甚至刘宗敏,哪一个拉出去不是响当当的人物,如今却盘在关中,进退两难。   而文官中的牛金星、宋献策与顾君恩等重要人物,也因局势不利,变得谨言慎行,说话之前先看李自成的脸色,凡是有可能触怒李自成的,绝口不提。   “众卿想到什么,畅所欲言,不须忌讳,都说说罢。”   李自成挥了挥手。   “皇上!”   刘宗敏拱手道:“根据探来的消息,李信攻打广州,完全是以火炮开路,强攻越秀山,致使守军哗变,缚高杰与刘泽清出降,李信斩高杰,释放刘泽清,当夜,郑芝龙不战而逃,桂王得知消息后,吐血而亡,其子朱由榔开门出降。   以往我们与明军,乃至于鞑子作战,双方先是火器对射,再互射弓箭,最后才短兵相接,一决胜负,而李信纯粹依仗火器决胜,他日遇到,不可不防,再纵观此战,李信至广州城下,围城达月余之久,一待布署完善,即发动雷霆一击,此战,令人深思。”   “是啊!”   李过感慨道:“听说李信一战,打掉了一千多万两银子,当真是好大的手笔啊,他这几年,大办官产,获利丰厚,在江南没少捞到钱财,但更可虑的是,他把他的军队扩充为了十二军,每军满编两万四千三百人,还不连他的水军,可见广州战后,他已有了一统天下之志!”   李自成的军队,动辄也是几十万之众,但所有人都清楚,顺军的数十万和李信的数十万是不能比的,李信从来不裹挟老百姓,每一个兵,都是精兵,战斗力极其可怖,当然,耗费的军饷也让人膛目结舌,换了谁也养不起李信的兵,也就是李信捞钱有方,才能如此奢侈。   去年李信给官员加薪,派发年终奖,据有心人估计,足足多支出四百多万两银子!   反观关中,几乎被李自成打的两场战争搜刮一空,老百姓赤贫,富户纷纷破产,别说加饷,能正常发薪俸就不错了。   “哎~~”   牛金星叹了口气,拱手道:“皇上,李信广州战后,必休养一段时日,我大顺应抓紧时间,群策群力,找出破解李信战法之策,同时张可望身亡,献忠必不罢休,不过他内忧外困,或会遣使来见皇上,臣请皇上暂时放下芥蒂,与献忠共同抗拒李信来兵。” 第三八七章 新武器   牛金星这话说了等于没说,就当时的战争条件而言,很难构筑坚固的工事抵挡火炮轰击,但李自成也清楚,此时实在不宜苛责牛金星,只是默默点了点头。   “皇上,大喜!”   这时,刘体纯在殿外唤道。   “哦?喜从何来?进来说!”   李自成讶道。   自高一功投奔李信之后,李自成命刘体纯接手情报细作工作,刘体纯本就是高一功的副手,上手非常快,他的哥哥刘体仁追随李自成,死在了战场上,他则从十二三岁开始,跟在李自成身边,李自成拿他当亲弟看待,算是自己人,绝对信任。   刘体纯也对李自成无比忠心,接任之后,大刀阔斧,革弊图新,作风与高一功完全不同,高一功是消极怠事,而刘体纯大胆激进,探得了许多重要情报,颇得李自成赞赏。   刘体纯大步入殿,施礼道:“禀皇上,臣已经弄到了李信燧发枪的制法,从此之后,咱们军中也可以大量生产燧发枪啦!”   顿时,殿内炸开了锅,这可是天大利好啊!   顺军受限于装备,仍以弓箭、长矛和大刀为主,李信卖给他的一万一千条燧发枪只装备了几支核心部队,在战争中损耗较大,目前只剩下五千多枝了。   李自成曾令工匠仿制,但难点在于枪管的制造,效率低下,不得不放弃。   所有人均是把渴望的目光投向了刘体纯。   刘体纯向后招手:“抬进来!”   两名顺军士兵抬着一具砂棒进来,砂棒置于木架上,有手柄可以转动。   刘体纯一指砂棒,便道:“皇上,荡寇军中,是把枪管套上砂棒,只须转动数十圈,就可把枪管内壁打磨的平滑如镜,而砂管的配方,臣已经拿到,皇上请看!”   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张纸,呈了上去。   有太监接过,摊在李自成案前,李自成细细看着,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二虎啊二虎,你为朕立了大功啊,朕任你掌细作刺探之事果然没错,哈哈哈哈,说说你是怎么得到的!”   刘体纯小名二虎,李自成连小名都叫出来了,可见内心的振奋。   刘体仁道:“李信成立兵器局,专门从事兵器生产,看管极严,等闲人物不得靠近,不过百密总有一疏,他在北京南京等大城池的兵器局防守严密,可他起兵之初,在高邮设有兵器局,后随着他的地盘越来越大,高邮的地位下降,兵器局出产火器越来越少,管理也不如南京北京那般严格。   或许是念旧,李信并未裁撤高邮兵器局,这让弟兄们找到了机会……”   高邮兵器局几乎不生产武器,但人员还在,管理有所松懈,顺军探子了解到,兵器局一名叫陈三的工人,因赌博欠下巨债,于是几经试探沟通,以一万两银子的代价,从陈三手里买了根砂棒,还有制做砂棒的配方,经过仿制,刘体仁生产出了与荡寇军枪管质量几乎不相上下的枪管。   “他娘的,这么简单的玩意儿,当初那姓李的可是生生从咱们手里勒索了一百万两银子啊!”   “无妨,咱们再卖给张献忠,一百两银子一条,卖他两万条枪!”   “哈哈,咱们大顺几十万人马,人手一条枪,看那李信敢不敢来!”   刹那间,殿内的气氛陡然热烈,人人都表达出了乐观的情绪,毕竟金窝银窝,不如自家的草窝。   李信除了默许红娘子杀郝摇旗,对待顺军将士还是很宽厚的,但问题是,并不是每一个都是高一功,李双喜和张鼐,顺军中的很多人和李信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指望投降后会受到重用。   而大顺哪怕再穷困,在山陕地界上,他们就是王,老百姓穷苦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   ……   米尼枪与燧发枪在结构上没多大区别,都是前装枪械,装弹却方便很多,因为铅弹柔软,受热会膨胀,不必如燧发枪那样弹体直径略大于枪管直径,必须用锤子把子弹敲入枪管。   米尼枪的子弹可以做小一些,很轻易的一捅到底。   一名熟练的士兵,打燧发枪一分钟不会超过两发,而米尼枪手,经过严格训练之后,可以达到每分钟三到四发,射程和效率都有了极大提高。   因米尼枪使用铅弹,为了快速膨胀弹头以闭锁枪膛,发射药只能使用快燃火药,燧发枪则使用慢燃火药,以便弹头在枪膛内得到长时间的均匀加速,提高出膛的初速度。   快燃火药听起来高大上,实际上就是增加粉末药,减少颗粒药的比例,具体占比李信也没数,毕竟在他前世,已经不使用黑火药了,只能不停的调试,找出最佳比例。   同时,燧发枪是燧石击发,米尼枪是铜火帽击发,这方面的难度不是太大,真正难的是枪管,除了刻画膛线必须一次成型,没法使用砂棒打磨,还因快燃火药的膛压大,对枪管质量的要求更高。   这方面没有太大的技术含量,也没有捷径可走,需要大量的重复性试验,寻求最佳方案。   李信把任务交待下去之后,定了两个月的期限,任由兵器局自己捣鼓,他真正参与的,还是开花弹的研制。   开花弹不是新鲜玩意儿,明朝已经研制出来,甚至缴获的明军弹药中,就有开花弹,不过李信愣是没敢用,它的引信是一根中空的芦管,内置药捻,装填前根据射击目标的距离裁剪相应长度,开炮时先从炮口点燃炮弹上的引信,再进行发射。   显然,这样的发射方法是非常危险的,点燃发射药产生的火焰会从炮弹与炮管的间隙窜到炮弹前方,引燃暴露出来的药捻,导致提前爆炸甚至炸膛。   李信要做的开花弹,源自于十八世纪后期,也就是一百五十年后出现的改变整个战场生态的两项发明,即木质锥形信管和木质弹托技术。   目前荡寇军中已有了触发引信,如水雷,和延迟引信,如手榴弹,可这两种引信因材料和技术问题,都承受不了炮膛里的高温高压,在短时间内没法改进,因此木质锥形信管是个不错的选择。   信管内部填装慢燃火药,外部标有刻度,估算发射距离,再对照手册查找参数,调整引爆时间,最后塞进炮弹的引信孔。   其原理是滑膛前装火炮的内径略大于炮弹直径,发射药爆炸时一部分火焰会渗透到炮弹前方,点燃前端引信,按预定时间引爆弹内炸药。   木质弹托更简单,但重要性更大。   早期的开花弹,因铸造工艺粗糙,难以承受长管加农炮的高膛压,只能使用于短身径的榴弹炮,影响射程,如臼炮,射程非常有限。   但是给炮弹尾部加装软质木托,除了可以有效密封气体外泄,还能对榴弹起一个缓冲的作用,发射出去的榴弹由于头重尾轻,会形成类似于羽毛球的自稳结构,弹道更精确。   美国南北战争时期著名的霍奇基斯榴弹和榴霰弹就是这类架构。   炮弹的研发李信全程参与,毕竟这是非常危险的,如果多出几次恶性爆炸事故,会严重影响到工匠的积极性,当然了,火炮也要重新铸造,严格来说,荡寇军的炮,都是长管加农炮,需要适当降低身径比,专门发射开花弹。   “总司令!”   李信正给工匠们讲解着木质引信的要点时,黄海匆匆而来,面色沉重。   “何事?”   李信回头问道。   黄海小声道:“高邮兵器所出事了,一名叫陈三的工匠失踪,经清点,少了一台砂棒机。”   李信的动作僵住了!   黄海补充道:“此人多半叛变了,后来弟兄们们了解到,陈三好赌,欠了一屁股烂债。”   李信眼里现出可怖的杀机,森冷道:“传令,全境通缉陈三,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再着兵器局对此事做出深刻检讨,拿出解决方法。”   “得令!”   黄海施礼离去。 第三八八章 柳暗花明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月票~~)   虽然燧发枪即将淘汰,一具砂棒被盗,对于荡寇军没有任何影响,可这本身就是一起恶性事件,李信严令彻查。   与此同时,郑芝龙舰队在出了珠江口之后,无路可去,菲律宾是西班牙人的地盘,台湾是荷兰人的地盘,大陆沿海已经全部被荡寇军掌控。   而巴达维亚(雅加达)是荷兰东印度公司所在,荷兰人不会容他前去,马六甲则干系太大,荷兰人、葡萄牙人与西班牙人都盯着,当地还有柔佛王国,他自忖以自己的兵力,进入马六甲是找死。   其中最关键的是,他失去了陆地的支撑,也没有名份大义,仅凭一支舰队在大海上流浪,早晚会部下离心,全军土崩瓦解。   说到底,郑芝龙之所以能聚集起庞大的舰队,关键在于银子,他向海商每船征收三千两银子的税金,年收入约五六百万两,有了钱,自然有人卖命,而随着李信攻占了福建广东,海商不会再向他纳贡,他失去了财源,还拿什么去养活手底下的舰队?   “父亲,那姓李的既然不会咱们活路,那咱们索性化整为零,凡从珠江口出来的商船,来一艘抢一艘,看有哪个再敢给那姓李的卖命?”   郑森明白眼下的困境,恨恨道。   “这……不妥!”   郑芝龙略一迟疑,摇了摇头:“大海茫茫,通讯不易,倘若化整为零,我们郑家的舰队早晚要散掉,一旦投了那姓李的,我们就危险了,此事不可再提。”   “那……父亲,我们现在上哪儿?”   郑森想想也是,问道。   目前郑家舰队正沿着越南沿海南下。   郑芝龙也觉前路茫茫,不知所向。   因欧洲殖民者的到来,南洋也非乐土了,菲律宾曾于万历三十一年和崇祯十二年两次发生过屠华事件,马六甲的土人和葡萄牙人也对华人极度不友善。   “要不去长崎避一避?”   郑森又道。   “哎~~”   郑芝龙叹了口气:“以往咱们有大陆作为倚仗,日本人待咱们如上宾,可如今咱们还有什么,再去长崎,怕是被吞的连骨头碴子都不剩,可恨天下之大,竟无我郑芝龙容身之处啊!”   郑森心里恻然。   他不明白,明明有强大的海军舰队在手,与李信的海军居然一仗未打,就如丧家之犬了,怎么会成这样?   “大帅,前面有舰队!”   这时,位于桅杆上的了望手急叫道。   “哦?”   郑芝龙拿起望远镜向前搜索,渐渐地,前方出现了一大片撑着白帆的船影,船型是他熟悉的盖伦大帆船。   “父亲,是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   郑森大声道:“怎么才来?要不要避开?”   郑芝龙略一沉吟,便道:“避什么避?迎上去!”   两支舰队在大海中会面,很容易引发误会,别看郑芝龙与葡萄牙驻澳门总督杜琛言谈甚欢,可这时,杜琛毫不犹豫的下令摆出战斗队形,西班牙舰队也是如此,两列舰队排成排队打炮战列。   “传令,别般缓行!”   郑芝龙大喝。   “父亲!”   郑森急劝。   “无妨!”   郑芝龙摆了摆手。   其余各舰放慢速度,郑芝龙的旗舰反而加速前行,葡萄牙人与西班牙人见着只有一艘船上前,也放松了警惕。   旗舰渐渐接近,郑芝龙拱手,朗声道:“请问葡萄牙驻澳门总督杜琛先生可在船上?”   杜琛讶道:“郑先生,你怎么会在这里?我们葡萄牙的舰队从果阿赶来,耽搁了些时间,正要去广州,现在广州情形如何?”   郑芝龙心中一喜,一条毒计油然而生。   葡萄牙和西班牙在远东的力量虽然不止于此,但据他观察,眼前的大概有三分之二,如能借李信的手覆灭葡萄牙和西班牙的主力舰队,那他就有机会攻取马尼拉,屠尽西班牙人,报西班牙两屠华人之仇,收获当地华人之心,再联合当地华人,称王立国,如果将来李信当皇帝,可以向李信称藩纳贡。   李信既然能包容崇祯,他相信李信的气量不会如此狭窄。   郑芝龙急声道:“荡寇军正是攻打广州,桂王亲自督战,接连打退数次进攻,可他的海军不弱,我与他在珠江口激战一整日,两败俱伤,同时他在新安县布有岸炮,稍占优势,我被迫南逃,杜琛先生来的正好,速与我回师,一举打掉荡寇军的海军,他只剩百来条船啦,以小船为主!”   杜琛用葡萄牙语向同船的舰队司令雷奥解说了一通。   “哦?”   雷奥奸笑道:“那郑芝龙根本没有能力吃掉荡寇军海军,什么两败俱伤,我猜测是大败而逃,我们的战士没有理由为他白白卖命,所以我们的要价可以再提高一点。”   杜琛心领神会,大声道:“郑先生,我军不远万里而来,耗费巨大,贵国仅仅割让澳门和新安是不够的,必须给我们葡萄牙做进一步的补偿。”   郑芝龙暗暗冷笑,随即大声道:“我可以劝说皇上,再给你们两百万两白银,如何?”   “噢,成交!”   杜琛欢乐的大叫。   郑芝龙下令,舰队陆续调头。   郑森忍不住问道:“父亲,你这是何意?纵然引得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去打广州,但陆地已失,纵然海上胜了一阵又能如何?”   “呵~~”   郑芝龙呵呵一笑:“天底下没有解开不开的怨仇,为父打算……”   听着父亲说出那大胆的计划,郑森目瞪口呆,半晌才道:“父亲,倘若摄政王爷有心一网打尽,又该如何?况且摄政王爷并不知父亲有此计划啊。”   郑芝龙淡淡道:“天下之大,我已无处可去,若继续浪迹于海上,怕是早晚人心离散,横竖是个死,不如搏一把,姓李的若不肯放过我,为父就与他真拼个你死我活,今夜,你乘快船先去广州,与摄政王爷谈一谈,谈妥了,你暂时留他身边,你可敢?”   郑森深吸了口气道:“愿从父亲吩咐!”   郑芝龙的舰队在前领路,葡萄牙和西班牙舰队跟在后面,显然有所防备,可这也方便了郑芝龙,夜色渐渐深了,一条快船离队前行,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中。   ……   两日后,李信正在指导铸造专用于发射开花弹的榴弹炮,突有亲卫来报:“总司令,郑芝龙之子郑森求见。”   “哦?他怎么敢来见我?”   李信眉头皱了皱,便道:“带他过来!”   “得令!”   亲卫转身而去,不片刻,带来了郑森。   郑森二十一二岁的模样,身形壮硕,古铜色的皮肤,走一路看一路,就见火炉处处,风箱拉的呼哧呼哧直响,一名与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人蹲在地上,和工匠对着图纸比画,正当他惊讶的时候,已有亲卫提醒:“这便是我们总司令。”   郑森连忙摒息凝视,深施一礼:“大明五虎游击将军之子郑森拜见摄政王爷!”   郑芝龙在桂王伪朝获封靖海候,郑森对此绝口不提,抬出明朝官职,这是与郑芝龙商量好的,以此表示归服之意。   李信并未计较称号问题,点点头道:“你父差你前来,是为何事?”   “这……”   郑森没想到李信如此直接,一时竟有些不知如何说话。   李信催促道:“我与你郑家是敌非友,你父既差你来,必有要事,你直说便是,既便不成,我也放你离去。”   郑森在李信身上感受到了雷厉风行的风格,心里竟莫名有种亲近感,于是把郑芝龙的意思如实道出。   李信呵的一笑:“你父想利用我,消灭西班牙与葡萄牙人的主力舰队,然后他趁虚进攻马尼拉,在菲律宾称王,他倒是打的如意算盘呐。”   郑森怔怔着不敢说话。   李信又道:“你父欲在菲律宾立国一事容后再议,我现在问你,我怎么相信你郑家?焉知不是你父与洋人勾结,故意设下陷阱害我?”   郑森一听李信的话语有了转机,连忙道:“请摄政王爷放心,我可暂时留在广州听命。”   “哦?”   “可以!”   李信打量着郑森,许久,才点了点头。 第三八九章 虎门中伏   次日,葡萄牙,西班牙与郑芝龙混合舰队,合计战舰三百来艘,各类运输船与武装商船近千艘,驶近了香港海面。   杜琛仔细观察着香港的太平山顶,可惜太平山上郁郁葱葱,放眼一片绿色,很难靠肉眼去捕捉火炮的准确位置,于是转头道:“前面那座山高达两千多尺,如果在山上架起火炮,可以覆盖很广阔的海面,我认为荡寇军应该在山顶架炮,只是数量多少不得而知,我们是否先要攻占这个山头。”   “不不不!”   雷奥连连摆手:“完全没有意义,我们应该尽快冲入内河,进驻广州,明国摄政王的兵力将自行溃败,区区一个小山头,还会是威胁么,我建议,可以让郑芝龙的舰队在内侧行驶,我们和西班牙人靠在外面。”   “您的建议非常美妙!”   杜琛笑道。   雷奥命旗手打出旗号。   郑芝龙心里七上八下,摸不着底,他在大海上航行,郑森没有任何可能传来消息,他只能相信自己对李信的判断了。   “全速前进!”   郑芝龙大喝。   舰队加快速度,从香港沿海通过。   “嘭嘭~~”   不远处的太平山上,传来了沉闷炮声,十来枚黑点向着郑芝龙舰队撒下,却没有一枚击中目标,只是掀起了一道道水柱。   “就这么点火炮?”   杜琛不敢置信。   雷奥也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仅仅在太平山上布署十几门火炮,如果真是这样,还不如一门都不布置呢。   “再看看!”   西班牙海军舰队司令弗多明弋打来旗号。   郑芝龙却是松了口气。   李信不可能只在山顶布署十来门火炮,很明显只是象征性的打几炮,这意味着郑森已经与李信达成了协议。   果不其然,过了片刻,又是十几枚炮弹打来,这次有两炮击中商船,无伤大雅。   “哈哈!”   雷奥哈哈一笑,挥起那毛茸茸的手臂,大声道:“全速冲过去!”   他注意到,第二轮炮弹与第一轮发射的位置几乎相同,这说明荡寇军很可能只布署了这些火炮,那他还担心什么。   要知道,舰炮装在侧舷,没法以高仰角攻击山顶,只能被动挨打,而如此有利的地形,荡寇军都没充分利用,说明他的火炮数量是有限的,或者是射程近,打不了那么远。   郑家舰队在最里侧,葡萄牙人与西班牙人在外侧,三支舰队以极快的速度通过香港,涌入了珠江口。   海军陆战队队长陈永福从太平山顶的工事里站了出来,望着那逐渐远去的帆影,嘴里现出了玩味的笑容。   他在昨夜接到的命令是,如有舰队从香港通过,只须象征性的放几炮。   舰队清晨通过香港,下午,虎门炮台在望。   虎门炮台建在珠江两岸的大角山武山和大虎山,李信不喜欢如明清那般给炮台起威远、镇威等威风的名字,他按照现代人的习惯,用数字给炮台编号,如01指代大角与沙角炮台,炮位也用数字表示,01001表示第一炮台第一炮位,横档岛炮台编号02,大虎山炮台编号03。   值得一提的是,虎门炮台的163岸防炮很少,以速射型117野战炮为主,受现代战争体系影响,李信不完全追求火力强劲,他更加看中的是机动性和速射能力,而珠江宽度有限,117足以封锁江面。   看着那掩映在山体间的炮位,粗略一数,竟有数十之多,杜琛现出了凝重之色,沉声道:“看来荡寇军是把主力放在这里了,沿江的炮位一定要摧毁,否则会给我们带来重大损失,传令,让郑芝龙先开炮。”   旗手挥起旗帜,郑芝龙看到后,冷冷一笑道:“让弟兄们别打的太准,尽量朝山间打。”   郑氏舰队立刻开火,打的山头浓烟滚滚,山上的炮台也开始还击,江中掀起道道水柱,伴着一声声雷鸣般的巨响,战斗煞是激烈。   不知不觉中,郑氏舰队通过虎门炮台。   连夜与李信赶来的郑森放下望远镜,轻吁了口气。   李信微微一笑:“你父是个明白人,战后我想与他见一面,好好谈谈,没问题罢?”   郑森连忙道:“我为摄政王爷修书一封,请父亲来参拜。”   “咝~~”   西班牙舰队司令弗多明弋却是倒吸了口凉气,眉心微拧,他总觉得不大对劲,郑芝龙的舰队通过太快了些,而且双方开炮看似很猛,实则多数打空。   只是上千条船浩浩荡荡的驶进珠江,别说调头,就连停下来都不容易。   “让郑芝龙靠岸,迂回强攻炮台!”   眼见着自己的舰队正在通过炮台,弗多明弋向左右下令。   “嘭嘭嘭嘭~~”   这话才刚刚落下,虎门炮台突然炮声大作,数百个黑点猛的飞了出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不好,郑芝龙叛变了!”   “是他,他把我们引入了陷阱,该死的家伙!”   “还击,还击!”   霎时间,葡萄牙人与西班牙人面色大变,心里涌起了一股深深的寒意!   各船的侧舷开始猛烈开炮,道道火光由船舷喷吐而出。   岸炮和舰炮还是有着很大区别,舰炮受船体摇晃的影响以及船体空间狭小,复位也更加困难,命中率比岸炮低很多,别看每条船的侧舷都有两到三层的火炮分布,可真正打中山体的没多少,而山上居高临下,在之前的演练中,早已把江面划分为一块块的区域,以坐标的形式标注出来,射击时对照手册,按照参数开火就可以,因此岸炮在对射中占据了相当大的优势。   “噢,上帝!”   船上突然传来惊恐的叫声。   就看到一些林地的和山洼处的树木被移开,露出黑漆漆的炮管,密密麻麻,难以数清,这分明是荡寇军早有准备,把别处的火炮给调了过来。   江面沸腾起来,密的数不清的水柱冲天而起,间中夹杂着一蓬蓬的火光。   “哦,上帝,荡寇军的炮火太猛了,看那边,西班牙的一艘盖伦船被打沉了!”   “我的上帝,我们那艘也快了,被打掉半边在水里打起了旋!”   上千门炮分布在珠江两岸,发射的巨响震耳欲聋,当场就打沉了十来条船,另有近半数船只中弹,风帆被扯的稀巴烂,有弹药被击中殉爆,一团团火光冲天而起,船体炸的四分五裂,船员纷纷跳入江里!   “快回去,快回去!”   “该死的郑芝龙!”   杜琛、雷奥与弗多明弋等舰队中高层扯着脖子大声咆哮,他们都意识到了中计,其实也不用去吩咐,船员本能的转舵向回驶,可是在江中转舵哪有那么容易?   “轰隆轰隆!”   舰炮虽然也在反击,但更多的,还是船上绽开了一朵朵火花,一具具尸体掀飞,跌入水中。   “噢,上帝,快看,快看后面!”   突然有西班牙人惊恐的指向身后。   只见后方的珠江江面上,帆影片片,这分明是荡寇军的海军从后包抄啊!   杜琛浑身颤抖,他知道完了,葡萄牙远征军今日将葬身于此,这一战,葡萄牙派出了二十艘盖伦帆船与近百艘武装商船及货船,看上去数量不是太多,可是葡萄牙国小力弱,他的生存之道是从不与欧洲列强在大海上争锋,尽可能的保存有生力量,用以欺负广大的亚非拉殖民地人民。   今日,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手,如这支舰队覆没,葡萄牙短时间内无力补足,果阿的局面会变得非常困难,如果因此失去了果阿,那他杜琛就是葡萄牙的罪人。   “上前,冲上去,郑芝龙害了我们,我们与他与同归于尽!”   杜琛拨出佩刀,厉声大呼。   各舰不再试图退却,向前疾行,郑芝龙也知道,要想完全不参战是不可能的,况且洋人已是强弩之末,如果连这样都胜不了,恐怕李信会顺手把自己灭了,于是下令:“后船减速,准备接舷肉搏!” 第三九零章 李信的期望   “轰隆!”   “轰隆!”   葡萄牙与西班牙的战舰不断撞上前面郑芝龙的船,双方战士踏过船帮,用最原始的斧头、长矛向对方冲杀。   虽然西方人普遍腰大膀圆,但在水手这一层次上,东西方差别不大,毕竟长期行船,哪怕骨瘦如柴,也能锻炼一身腱子肉出来。   而且荡寇军的火炮在不停的打击着葡萄牙和西班牙人的船队,使得后援力量渐渐不继,郑芝龙的人则从前方的船源源不断的向后赶来。   此消彼涨之下,洋人很快就不支,甚至有人跪地投降,郑芝龙已经把洋人得罪狠了,自然不会留活口,投降也杀,一时之间,江面上火光冲天,鲜血都染红了水面。   皮尔的心腹,杰克逊看着这一幕,莫名心悸。   因时间紧迫,李信并未告之皮尔临时改变作战计划,皮尔就算知道也没法通知到杰克逊,原作为内应的一众西欧海盗完全没想到会有这般变故,均是惊惧万分。   葡萄牙人胡安便叫道:“杰克逊,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好了给明国摄政王当内应消灭郑芝龙的么,怎么会成这样?”   “噢,我也不知道,明国摄政王与郑芝龙联手了,这世界变得太快,我都不认得了,还是别乱动,我要尽快与皮尔取得联系!”   杰克逊摊着手,突然又尖叫一声:“就怕郑芝龙不会放过我们,你们看,有船逼过来了。”   郑芝龙也是杀红了眼,抱着斩草除根的想法,确实没有放过这群海盗的意思,指挥战船逼了过来。   杰克逊连忙大叫:“住手,住手,我们是摄政王的人!”   “我们是摄政王的内应!”   “我们都是自己人!”   海盗们也纷纷大叫。   “呃!”   郑芝龙一怔,看海盗的样子,不象是伪装,随即一股深深的寒意涌上了心头,原来自己的舰队中,早被安插了内应,他难以想象,如果与荡寇军海军激战时,这群海盗突然反水,会是怎样的后果。   还亏得回头是岸啊!   郑芝龙吓出了一头冷汗,挥手道:“先围起来,不要进攻!”   命令传达下去,战船围住海盗船,海盗们也不反抗,老老实实的呆在船上。   天色渐渐黑了,战斗也终于结束,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包括杜琛、雷奥与弗多明哥在内,悉数被杀,两国舰队全军覆没,江面上飘浮着木块尸体,随着江流,被缓慢冲刷向下游的大海。   尽管海风阵阵,但空气中仍飘荡着散之不去的血腥味道。   郑芝龙知道,经此一役,马尼拉的西班牙人再也挡不住他的进攻,但前提是,还需要取得李信的谅解。   “靠岸,我去见摄政王!”   郑芝龙把心一横,厉喝道。   “大哥,要不要先探探情况?”   郑芝豹头道。   郑芝龙摆了摆手:“无妨,直接上岸便是,摄政王爷若要我的命,我安能活到今时,你留在船上,若我不测,许你便宜行事。”   郑芝豹与众将想想也是,他们期待能被允许在菲律宾建国,本身作为海盗,对大陆没有太强的归属感,如能建国,哪怕条件艰苦,也是一方土霸王,在自己那一亩三分地上,说话响亮的很,只是他们又担心落到汪直那样的下场,心里忐忑不已。   船只渐渐靠岸,在郑芝龙的带领下,几名心腹跟着上了岸。   “参见摄政王爷!”   以郑芝龙为首,众人齐齐向李信施礼。   在闪烁的火光下,李信一一打量过去,不片刻,便道:“不必多礼,坐下说罢。”   “多谢摄政王爷!”   郑芝龙等人称谢。   江边的营地简陋的很,摆了一排石墩子,众人随意坐下,再看见郑森也在李信身边,倒是渐渐放下了心。   李信直接道:“你的情况我大概了解,自广州战败之后,你失去了大陆沿海的一切基地,正走投无路之时,恰好遇见了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舰队,故你心生奇计,与我联手消灭洋人,你则可趁着马尼拉空虚,攻占马尼拉,在海外建国发展,可是如此?”   “这……”   郑芝龙略一迟疑,拱手道:“当时情急,还望摄政王爷见谅。”   李信点点头道:“也就是说,事实上在遇上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之前,你已经山穷水尽了,看在大破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份上,你利用我,我不与你计较,现在我封你为水军将领,统领水军一部,你可愿意?”   郑芝龙浑身一震,这是要把自己收编啊,他自由自在惯了,怎么可能愿意被李信收编,再一看左右诸将,也相继现出了不满之色,于是咬牙道:“我等久居海外,生性散漫,怕是不容于朝廷,还望摄政王爷成全,将来永世为藩属,岁岁上贡。”   李信淡淡道:“这么说,你们是铁了心要在海外建国了?“   郑芝龙紧张的后背都渗出了汗珠,却仍是把心一横道:“请摄政王爷成全!”   随即就跪了下来。   郑森以及众将也纷纷跪下。   “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先起来说话!”   李信摆了摆手。   众人不安的站了起来。   李信道:“你们要在菲律宾建国,但菲律宾已有华人,怕是难以接纳你们,而海外华人,同室操弋,屡见不鲜,我不希望看到自己人自相残杀,所以我要求你们,整合马尼拉华人,以议会选举的方式,建立起统一的菲律宾共和国,君主立宪制也好,总统制也罢,由你们自行决定,你们曾与荷兰人接触过,对这一套应该不陌生,必要时,我会提供协助。”   “啊?”   众人惊讶的看着李信,各自转动起了算盘。   议会制他们是了解的,荷兰就是议会制,议会掌握国家权力,按郑芝龙的原意,是当菲律宾国王,现在李信要求搞议会……   郑森不由问道:“摄政王爷,为何一定要实行议会制?”   “问得好!”   李信赞许的看了眼郑森,便道:“当今世界,随着科学技术的发展与人民的觉醒,民众会主张更多的权利,这是不容悖逆的历史大势,谁都改变不了,除非愚民惑民,但如此一来,必然国力羸弱,将来必受外敌欺侮,想必你们也感受到了西方白人那咄咄逼人的攻势。   我可以告诉你们,在大明沿海与东南亚活动的西方白人力量,怕是连本土的百分之一都不到,你们会怎么想?倘若西方白人全面东来,又该如何抵挡,所以自强方是唯一出路。   我曾经不止一次的说过,天下是天下人之天下,而非一家一姓之天下,出于我的本意,是愿意建立起一个君主立宪制的国家,但是华夏大陆被程朱理学祸害数百年,君君臣臣,父父子子早已根深蒂固,非短时间内所能扭转,只能慢慢的引导,反观海外华人,则不存在这方面的困扰,我希望你们能建立起一个成功的议会制国家,树立榜样,反哺大陆。   况且海外华人本就弱小,周围有白人,还有当地土人,皆敌视华人,我们自己若不团结起来,又如何在海外扩展生存空间?郑公子,你意下如何?“   郑森深施一礼:“摄政王爷所言,字字珠矶,摄政王爷的心胸,亦让我敬服,我愿说服父亲,在菲律宾君主立宪,与摄政王爷同心同力,抗击白人的侵袭!”   “好!”   李信大叫了声好:“我李信以大明摄政王与荡寇军总司令的身份承诺,大陆政府不干涉菲律宾的内政、军事、经济、外交等各方面,菲律宾共和国是一个完全独立自主的现代国家。   我方可于贵国建国的第一时间,建立平等的外交关系,请注意,是双方地位对等,不是中国历史上宗主国与藩属国的关系,并可根据贵方需要,提供力所能及的援助,甚至签订一系列的经济合作协议与军事同盟条约!” 第三九一章 挽留塔纳莎   “哦?”   顿时,人人动容,谁都没想到李信会做出这样有力的承诺。   事实上对于李信所说,郑芝龙也觉得挺有道理,毕竟菲律宾的华人自成体系,他一个外来者,如果不与之合作,就必然开战,他虽然对自己的力量有信心,可人家是地头蛇,即便最终能压服菲律宾华人,怕也是惨胜,再遇上西班牙人和葡萄牙人来报复,也许国灭族亡并不遥远。   因此他不得不承认,与菲律宾华人一起建立议会制,才是最好的出路,只是李信有那么好么?天底下有白吃的午餐么?   众人的脸面又相继现出了迟疑之色。   李信正色道:“万历把海外华人当弃民,曾针对西班牙屠杀马尼拉华人表态,海外争斗,未知祸首,又中国四民,商贾最贱,岂以贱民,兴动兵革?   这简直是混帐话,自此西班牙人看清了明朝色厉内荏、糊涂颟顸的本性,之后剥削、屠杀华人变得更加肆无忌惮,致使崇祯十二年,惨案再一次发生,两万多华人被西班牙人杀死。   若非万历早已身故,我定然要把他押到马尼拉,向惨死在西班牙人屠刀下的华商磕头谢罪!   我不是万历,更不是崇祯,请大家不要怀疑我的诚意,我们将来纵然相隔大海,却有着相同的语言和文字,相同的文化与习性,我们始终都是中国人,当今世界,乃大争之世,战败者永世沉沦,中国人不依靠中国人,还能依靠谁?   也请大家不要怀疑我的好意,我只想为海外华人尽一份心力,帮助自己的同胞独立富强,我能容崇祯,为何容不下你郑家?我希望你们不要内斗,不要只盯着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把眼光放长远一点。   另请替我转告所有海外华人,我们荡寇军是中国人的坚实后盾,无论身处海外还是大陆!   我们支持海外华人开疆拓土,总之一句话,中国人有权获取经济上的自主与政治上的独立,有权获取与其地位相对应的权益!”   众人顿觉热血沸腾,万历的冷血无情,曾让人绝望,但今日,李信又给了他们希望。   李信微微一笑,又道:“不过我还是要提两个要求,其一,不得再骚扰沿海,更不允许向商船强制征收每船三千两银子的税金。   其二,放开对日本的贸易,将来华夏大陆、朝鲜、日本与菲律宾建立自由贸易区,货物往来免除关税,日本和朝鲜方面由我施压,我希望你们不要贪图一时小利,而是应推动公平、自由的贸易往来,毕竟菲律宾物产丰富,从长远来看,对你们也是有好处的,比如橡胶,你们可以大量种植橡胶树,中国大陆正处于高速发展期,随着新技术的不断涌现,对于橡胶的需要也会非常大,望你们能把握住机会。”   郑芝龙由衷深施一礼:“摄政王爷胸怀,世所罕见,请摄政王爷放心,从此之后,我郑家一切按规矩行事,否则天地不容。”   “好,我相信你,我期待在你郑家的治理下,菲律宾华人能过上富足自强的生活!”   李信点了点头,笑道:“今晚已不便回到广州,我就在虎门设宴为各位接风,还望莫嫌简陋,过几日,我派几个人跟你们去菲律宾,请放心,只是了解情况,绝对不会干涉你们的任何举动,我希望力争在两年之内,促成各华人势力派代表来北京,共商建国大业!”   “好,好,摄政王爷说的好啊!”   郑芝龙带来的将领,早已热血澎湃,忍不住高声叫好。   “各位,请!”   李信伸手一摆。   “摄政王爷,请!”   郑芝龙等人施礼谦让。   早有战士们,把一担担的酒水食物送往郑家舰队,众人又听说了李信允许郑芝龙在菲律宾建国一事,均是欢欣雀跃,齐声高呼摄政王爷万岁,还有人难以自抑,伏地大哭。   因为历来从事海贸者,均被视为天朝弃民,只有李信,尊重他们,平等的对待他们。   为了让郑芝龙对荡寇军有一个详细的了解,也加强信心,李信先引领众人参观了军营,果然,郑芝龙信心大增,满脸热切,对李信也多出了一份受宠若惊之意。   虽然李信把未来两国的关系定义为平等,可是凭着郑芝龙的些许人手,又怎能做到真正平等?嘴上不提是一回事,在潜意识里,郑芝龙已经把自己摆在了藩属国的位置上。   当天晚上,李信携军中高层设宴,在觥筹交错中,气氛友好,当然了,李信不可能让郑芝龙空着手离开,象征性的援助了一千条燧发枪与093及117野战炮各二十门。   郑芝龙也明白,目前双方还缺乏互信,而且李信的援助对象,只能是菲律宾共和国,并不是他郑芝龙。   次日一早,皮尔带着全家找到了李信,不满道:“司令官阁下,你违背了我们的协议,不是说好了消灭郑芝龙的舰队么,我连内应都给您准备好了,可是您却临时改变了主意,居然和郑芝龙合作,把炮口调转向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我们的一切准备没了任何用处,我们的人,还差点被郑芝龙杀死。”   皮尔的话语中,带着难以掩饰的惊惧和不安。   葡萄牙人和西班牙人的死亡,让他有兔死狐悲之感。   虽然在欧洲,英格兰与葡萄牙和西班牙是对手,但是在东南亚的地面上,因同为白人,成了盟友,况且白人被杀,让他担心李信会不会向他下手。   昨晚他可是一夜没睡好啊,细细回想,自己教会了李信制造战舰,帮助他训练海军,如被鬼迷了心窍似的,现在的自己,已经没有任何价值了。   “是的,司令官阁下,您太让我们失望了!”   塔纳莎也哼道。   “别着急,请听我解释!”   李信呵呵笑道:“葡萄牙人是我的敌人,西班牙人曾经两次在马尼拉屠杀华人,我必须要报复,否则我的臣民不会答应。   而你们帮助了我,是我的朋友,也是中国人民的老朋友,你们对中国的帮助,我会永远记在心里,皮尔先生,你不用担心,允诺你的条件,是不会改变的,同时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们,我为你们准备了十艘女王船,这几日,就可以返回你们的祖国了!“   “噢,上帝!”   “这太好了,早就盼着这一日呢!”   “我们会征服伦敦!”   皮尔一家欢乐的吹起了口哨!   “司令官阁下,谢谢你!”   甚至塔纳莎还向李信张开了怀抱!   如今的塔纳莎,已经褪去了小女孩的青涩,出落成了一个标准的英格兰大姑娘,而且这两三年呆在岸上,饮食不再是简单的奶酪面包和牛肉,而是各式精致的菜肴与养生粥品,甚至李信还给她配了两个丫鬟照料她的生活起居,在多方调理之下,那海盗的习气渐渐地被贵族的仪态所取代,有了矜持,会打扮自己了,皮肤变得细腻白晰,就连雀斑都消下去了不少。   “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李信也张开双臂,与塔纳莎紧紧拥抱在了一起。   噢!   那一大团浓香与软绵绵,几乎让他窒息!   看着李信的迷醉模样,柳如是鄙视不己,暗啐!   好一会儿,塔纳莎推开了李信,回头道:“妈妈,在中国呆了那么久,我好象对这个国家产生了感情,我还真舍不得离开呢。”   林斯特抚着塔纳莎的头发,爱怜的摇了摇头:“孩子,英格兰才是我们的故乡,我们在外面流浪太久了,是时候回家啦!”   塔纳莎满面不舍,眼圈红红的。   李信心中一动,笑道:“皮尔先生,如今英格兰正在内战,无论是查理,还是克伦威尔,都不是好东西,你们想要立足还很艰难,而且你们对英格兰的情况并不了解,所以我觉得,我们双方应该继续保持联络往来,作为你们的朋友,我有义务继续在各个方面提供支持。”   “司令官阁下,您的意思是……”   皮尔那碧绿的眼珠子一闪。   李信拉起塔给莎的手,正色道:“您可以暂时把塔纳莎和约翰留下,我任命他们为英格兰王国驻明国全权大使,处理中英之间的一切往来,她们两兄妹,也会成为你们在英格兰的坚实后盾,你可以考虑一下。”   “嗯?”   塔纳莎那碧绿的眼珠子亮了起来。   她从小当海盗,在大海上飘泊,对英格兰没有太强的归属感,对家族也没有太多的眷恋,反是大明的繁华热闹,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同时大明也没有连续十数日不散的大雾,更没有过于明显的昼夜变化,让人很不适应。   当然了,在大明,她受人尊重,人人称呼她塔纳莎姑娘,姑娘就是小姐的意思,是一种尊称,回到英国,她将被还原为海盗的女儿。   “爸爸,我觉得这是个不错的主意,哥,你说呢!”   塔莎纳连忙道。   “嗯嗯!”   约翰直点头,他迷上了大明的舒适生活,也不愿回国啊。   比尔心里却是泛起了嘀咕,这家伙该不是对自己的女儿动了心思吧?   那几乎被胡子覆盖的面庞上,闪动起了狡黠之色。 第三九二章 大年初一   “这怎么可以?我们怎么能把你丢在异国他乡?“   林斯特反对道。   皮尔却是摆了摆手:“鸟儿大了,总要离巢,孩子长大了,也该有自己的事业,我们做父母的,不应该把孩子捆绑在身边,只是……塔纳莎已经到了婚嫁的年龄,我还打算回伦敦,给她说门好亲事呢。”   “我们中国,有很多英俊高大的优秀小伙子,您的女儿美丽大方,我想她一定会在中国拥有自己的爱情。”   李信笑道。   “你的意思呢?”   皮尔向塔纳莎问道。   “我听从父亲您的安排!”   塔纳莎颇有些腼腆,害羞道。   “你呢?”   皮尔又问向约翰。   因饮食习惯的调整,约翰身形修长,竟比一米八的李信还高了小半个头,修剪得当的络腮胡,显得成熟而又帅气,这时也点点头道:“父亲,我愿意留在中国,照料妹妹。”   “好吧!”   皮尔点点头道:“司令官阁下,我的儿女就拜托给你了,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启程。”   李信道:“这个季节,海上的风浪不大,十天之内,我送你们离开,如何?”   皮尔反问道:“司令官阁下,船上的火炮能不能不要拆卸?”    093和117野战炮的关键不在于火炮设计,皮尔实地操作过,回到英国很快就能仿制,真正绝密的,还是铸造火炮的材料,球墨铸铁,没有球墨铸铁的配方,只能用青铜铸炮。   材料科学在显微技术与分子技术的协助下,要想取得进步只能靠运气。   “可以,火炮是我送你的礼物,不过我有一个要求,这种火炮绝对不能外传,可以做到么?”   李信笑着点了点头。   “请您放心,我会保守这个秘密!”   皮尔欢喜的与李信抱了抱!   ……   因为要回国,皮尔一家很家告辞离去,柳如是终于忍不住道:“李公子,你是不是对塔纳莎动起了心思,这女人……长那么难看,尤其是那胸……象球一样,你不觉得恶心么?”   李信双手搭在柳如是的香肩上,一本正经道:“柳姑娘,我之所以留下塔纳莎,是出于中英友谊的需要,你想多了。”   “哼!”   柳如是俏面一红,往后退了退,俏面就差写了不相信三个字。   五日后,郑芝龙率舰队往菲律宾驶去。   十后日,皮尔带着李信赠送的玻璃配方与十艘女王船,还有那一千多名海盗以及付给他们的三年酬金,合计三十多条战船,也出了珠江,广州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不知不觉中,已是新年,沈阳清宁宫,却完全没有新年的气氛。   顺治自今日起,已经十岁了,是人生的一个重大阶段,不过布木布泰看着爱子,那苍白的面庞透出绝望,没有任何喜色。   不久前,阿济格再次入朝鲜抢掠,朝鲜人死猪不怕开水烫,摆出了一副任你抢的模样,结果阿济格肆虐一圈,只抢回了一百多万石粮食,可见朝鲜几乎被榨光了。   虽然今年,驻宁远的荡寇军没找到机会去焚烧锦州的稻田,可是清军为了护粮,调动了上万人马,偏偏荡寇军虚张声势,使之草木皆兵,付出了百万石军粮的代价。   如今的沈阳,越来越困难,粮食配给制从去年到今年,一直没有解除,就连小皇帝顺治都受了影响。   “额娘,天天都是米粥拌肉縻,朕贵为天子,该当尽享天下奇珍才对,怎能每回都吃这些?”   一成不变的食物让顺治心浮气躁,小孩子脾气发作,呼拉一推,咣当一下,饭碗落地,摔的粉碎!   布木布泰有心责备,却说不出口,身为堂堂皇太后,每日只有三两肉啊!   别说小孩子,连她吃的都腻味。   清廷曾向科尔沁求援,但科尔沁的日子也不好过,年前,察哈尔蒙古与荡寇军联合起来,深入科尔沁境内扫荡,兵力约有三万。   察哈尔是识途老马,荡寇军则枪炮齐备,遇有小股科尔沁军队,由察哈尔攻杀,科尔沁主力出现,由荡寇军迎敌,枪炮足以给蒙古骑兵带来重大损伤。   根据科尔沁的诉苦,约被去抢去了近二十万只羊,战马五千多匹,牧民死亡六千多人,战士折损了将近四千。   难啊,大家都难!   尤其不久前,沈阳隐约流传一条消息,曾有山海卫汉人数千冲破关防,意图逃入明朝,却被明军截获,声称每人取得一颗满人头颅方可赦免,并强行驱赶山海卫汉人回关外。   有汉人为求赦免,袭杀满人,割下头颅潜逃,满人对汉人施以凌利的报复,整村整村的屠杀,满汉之间的矛盾冲突越发激烈。   甚至在某些小地方,满人已经不敢单独出门了。   朝廷对此束手无策。   在努尔哈赤时代,大明也有封锁,可那时才几十万人,挺一挺就能过去,况且还有八大晋商与之私下交易,如今光关外的汉人就有三百万,加满洲蒙古,足有四五百万人,封锁的影响非常大。   别说食物,布帛丝绸全部断了来源,满洲人渐渐地回到了当初裹兽皮的年代,可是深山老林中,又有多少野兽可以猎取?   “哎~~”   布木布泰叹了口气,擦了擦眼角的泪花。   ……   北京,坤宁宫。   今日是正月初一,周菡年后要去广州,因此带着孙荻给周后拜年。   “哟,小姑娘越来越俊俏啦,拿着!”   周后拿出一封红包,笑吟吟的递给了孙荻,随即又不经意的瞥了眼太子朱慈烺。   她有意撮合太子与孙荻,与李信攀个亲,况且孙荻谈吐不俗,容颜秀美,真是越看越喜爱,她曾暗示过周菡,周菡不置可否,这真是开玩笑,嫁给了朱慈烺,难不成还要去北美吃苦?   孙荻也深受李信毒害,与朱慈烺完全没有共同语言。   朱慈烺不知在孙荻面前碰了多少钉子,这时竟没有勇气上前。   “哎~~”   周后摇了摇头,颇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不过殿内的气氛总体还是欢乐的,李信对崇祯一家的吃穿用度从来不克扣,况且人在宫中,本就很难出宫,就拿崇祯来说,自从当了皇帝,一辈子都没踏出过紫禁城,因此被监禁其实没什么特殊的感觉。   以往崇祯忙于国事,耽精竭虑,现在没有国事让他操劳,又确定了李信非但不会杀他,还真的派出船队去开辟航道,他的气色越变越好,人也胖了少许。   当然了,最重要的是还是心态上的转变,起初崇祯排斥去北美建国,到如今渐渐接受,甚至还迫不及待。   李信编了本小册子送进宫,名为《北美指南》,他没有把北美分州,而是划分为五大湖区、东海岸、西海岸、南方以及内陆区,作了大致的介绍,尤其是物产,更是详尽,毕竟前世,他在美国混迹了很长时间,对美国还是相当了解的。   其中有金矿、良田、森林、草原,大明有的,北美都有,大明没有的,北美也有,而且印第安人的战斗力很差,五月花号在普茅斯利上岸也才二十几年,欧洲白人还装着大尾巴狼,和印第安人大谈友谊呢。   换句话说,大明殖民北美,正是最佳时机。   崇祯心动了。   这两年来,他不时的反思自己,又虚心纳谏,要求周后、张皇后、各皇亲贵戚指出他的缺点,他感觉,自己的状态无以复加的好,一定能做个中兴之主。   “长平,我今天来也是要向你道别,过几日,我就要和娘去广州啦!”   席中,孙荻向长平公主道。   “什么?你要去广州?多久回来啊?”   长平立刻问道。   孙荻掐着手指,计算起来:“娘要在广州筹建财务公司,李公子下半年有讨伐黎朝的打算,因为黎朝窃取了镇南关,最快也要一年半吧!”   “这么久啊?”   长平不舍的嘀咕道。   孙荻嘻嘻笑道:“长平,要不要我带你一起去?我们先去南京,然后从南京去广州,你应该没去过南京吧?”   “我……”   长平的美眸中,现出了向往之色,转头看向了周后。 第三九三章 都想留下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一万大赏和月票,咸菜18888的月票~~)   “不许!”   周后想都不想的一口回绝:“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哪里能跑那么远,还一去就是一年半载,别说是娘,就是你父皇也不会放你走!”   “娘,女儿很乖的!”   长平鼓起勇气,不依道。   “别说了!”   周后斩钉截铁道:“娘知道你舍不得阿荻,可是你们终究是要分开的,除非呀……“   说着,瞥了眼太子,幽幽道:“算啦,你们将来又嫁不到一块儿去。”   孙荻嘻嘻一笑:“这其实好办,大姑,不如给长平张罗门婚事吧,这样她不就能留下来了吗?不过嘛,现在的男人谁知道肚子里藏着什么坏心思,总窝在深宫里是不行的,要多走多看,多多接触,才能找到适合自己的好男人,出门游历是非常有必要的。”   周后没想到,居然被孙荻这小丫头反将了一军。   长平的目光立时又期待起来。   张皇后扑哧一笑:“妹妹,阿荻说的也有道理,要不这样,我自入宫以来,二十多年从未出过宫,眼见就要走了,不看看咱们的大明到底是什么样儿,心里总是不甘心,我去和皇上说,带长平去南方,应该不会有问题,长平,出门在外要乖巧,知道吗?”   “嗯!”   长平猛一点头,随即一把搀住周后的胳膊,那俏面满含期待,眼珠子瞪的滚圆,眨都不带眨。   “这……”   周后现出了为难之色。   她很不想让长平出门,可是张皇后都开口了,她不好随随便便驳了张皇后的面子,只得叹了口气:“那就麻烦皇嫂费心了。”   “啊!”   长平尖叫起来,俏丽的面庞,写满了兴奋。   周后训斥道:“你先别得意的太早,出去一切要听你皇姨的,倘若在外惹事生非,娘随时叫人把你带回来!”   “噢!”   长平吐了吐小舌头,桌子底下,却是向孙荻伸出了剪刀手!   “娘,我也要去广州!”   昭仁不乐意了,奶声奶气道。   “不行,你还小!”   周后脸一沉,喝斥道。   这真是开玩笑了,大女儿眼看就留不住,难道小女儿再跑掉?   ……   崇祯也不大愿意让长平出远门,但是张皇后都放出话了,他只得把长平叫到乾清宫,唠唠叨叨了大半个时辰,听的长平昏昏欲睡,才算是作罢。   十天之后,周菡、张皇后、孙荻、长平,慧英,还有费珍娥与窦美仪从通州乘船,去往南京。   慧英去广州是办报纸,同时还希望能给李信生个孩子。   因为寇松与李兰芝正在南京发行副利彩票,按李信的要求,把这二人带去广州发行彩票,广州也是个富庶的地方,人口基数还大,不捞一笔都对不起他自已。   而且卞玉京的孩子大了些,也可以和顾横波去广州了。   一路上,河山壮丽,繁华似锦,长平就如进了大观园的刘姥姥,看什么都新奇,就连张皇后都目不暇接,却又难掩忧愁,深深的叹了口气。   尤其是到扬州的时候,看着那整齐的市容市貌,一排排崭新的院落,更是不舍。   周菡明白张皇后舍不得离开大明,毕竟张皇后和周后不一样,周后有丈夫有孩子,去了北美依然是个完整的家,而张皇后是寡妇,膝下无子,在异国他乡,恐怕会更加孤独。   至于张皇亲那一家人,所谓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已经不是一家人了,况且因张皇亲全家都在服劳役,对张皇后还有些埋怨呢。   于是劝道:“姐姐,不如这趟回来你和崇祯皇上说你受了道祖点化,欲出家为女冠,在宫外修个小道观礼敬道祖,这样就可以留在大明啦,我再叫培茵认你为干娘,刚好我也忙,没时间照料她,就交给姐姐带着,你看如何?”   “娘娘,这倒是个好主意呢!”   窦美仪原是张皇后宫中的宫女,虽然被送给了李信,但对张皇后仍有着天然的尊敬。   “好呀,就怕摄政王……”   张皇后明显心动,她膝下无子,对小孩子有种发自内心的喜爱,李信喜欢抱小女孩,是出于不可言说的心理,而张皇后见着入眼的孩子,那是母性光辉大发。   “没事,李公子不拘小节,况且姐姐是天启的皇后,能给咱们家培茵作干娘,那可是她的福份呢。”   周菡笑道。   船只已经由运河驶入了长江,江面上帆影如织,看着这大好河山,张皇后的心里说不出的感慨!   可惜呀,江山易主,天地换颜,再也回不到过去了!   在南京停留了两天,带上寇松与李兰芝,还有卞玉京母子与顾横波,船队驶离南京,在战舰的护航下,一共数十条船浩浩荡荡的出了长江口,沿海岸线南下,半个月后到了广州。   与南京相比,广州的贸易更加发达,码头区人声鼎沸,船挤着船,还亏得李信提前疏散了码头,才有了空余的地方停船。   李信身边,站着柳如是与李香君,看着众女依次由船上走出。   周菡眼底蓄满了情义,卞玉京抱着孩子,美眸中颇有邀功之意,慧英眼波流动,娇俏可爱,却隐隐带着种贵气,顾横波满面殷切,窦美仪的脸颊微红,费珍娥还是不冷不淡,长平暗哼了声,把俏面调去了一边,孙荻则精灵古怪,俏皮的大眼睛眨啊眨。   “哟,又长大了,来来来,让我抱抱!”   李信向孙荻笑咪咪的张开了双臂。   “哼,李公子,你该抱你的孩子!”   孙荻已经十六岁了,正是出阁的如花妙龄,哪肯再让李信沾着,哼了声,就闪去一边。   李信嘿嘿一笑,从卞玉京怀里接过孩子,笑咪咪的摆弄起来。   周菡担心李信缠着孙荻,也道:“李公子,阿荻都那么大了,你还没个正经,平白叫人看笑话,张娘娘你是见过的,今次张娘娘芳驾来此,你可不能失了礼数啊。”   “哦?”   李信惊讶的看了过去,在众女中,找到了张皇后。   张皇后虽已四旬,却风姿卓越,皮肤白晰,带着浅浅的红晕,高挑的身材,完全没有留下岁月的痕迹,与当初李信进宫里的匆匆一瞥相比,居然没有变化。   “妾身见过摄政王爷!”   张皇后见李信看着自己,俏面微红,低头施了一礼。   李信呵呵笑道:“我说怎么今早朝霞满天呢,原来是张娘娘芳驾来临,菡姐,你怎不早说,你看这场面多简陋,真是唐突了贵人呐。”   说着,就看了眼周菡,隐有责怪的意思。   张皇后连忙道:“摄政王,是妾身不让声张的,妾身此来,只是长平的姑姑,摄政王万勿铺张,要不然妾身只有回北京啦。”   费珍娥似是想到了什么,扯了扯窦美仪,窦美仪会意的问道:“李公子,居所可曾安排好?要不要奴婢与珍娥先回去一趟?”   张皇后身为天启皇后,自然马虎不得,李信看向了张皇后。   张皇后摆了摆手:“不用麻烦的,妾身以往吃斋念佛,日子也清简的很。”   李信并未强求,向窦美仪问道:“你俩怎么会来广州?”   窦美仪红着脸,解释道:“李公子久不回京,奴婢们闲的很,于是红夫人让奴婢和珍娥过来,侍奉李公子。”   李信明白了,是送来给自己暖床的,话说窦美仪与费珍娥能被周后从数千宫女中挑出,自然是一等一的姿色,前者恭顺听话,后者一副冷美人的样子,看来可以带去越南啊……   这时,孙荻嚷嚷道:“李公子,广州有什么好去处,现在才是上午,不如带我们去逛逛吧。”   李信问道:“舟车劳顿,不先回去休息?”   这次来广州,乘的船是大号福船,行驶平稳,空间宽敞,不虞晕船,如同游轮一般舒适,周菡向左右看了看,倒无人现在困倦之色,便道:“先随便看看吧,等安置好了,我们再出来走走。”   “也好!”   李信点了点头:“刚好昨天在广州发行了纸币和银元,我们往热闹的地方走,去街市看看反响如何。”   “纸币?银元?”   众女相视一眼。   “什么样子的?”   孙荻问道。   柳如是微微一笑,解开荷包,取出几张纸币,和一小把钱币递了过去。 第三九四章 街头兑换点   为了便于换算,荡寇军发行的银元一元,与纸币一元对应,袁大头的重量是26.5克,李信也把银元定为26.5克,以同等重量的白银为基准倒推黄金,纸币一元的含金量按官方比价,是1.743424克。   银元正面是一艘扬帆破浪的帆船,意味着中国人一往无前,不惧险阻的精神,正上方半圈是大明中央银行六个大字,正下方半圈是崇祯二十年,背面是万里长城,烘托着阿拉伯数字1元。   通常来说,银元的含银量不可能是百分之百,荡寇军铸的银元含银量为百分之九十,其余是铜。   当时市面上流通的银两含银量也不足,官铸为八成五,一两等于37.3克,因此不计火耗与铜料,一元银元与银两的兑换比例为0.75:1。   铜钱与银元的兑换按照与银两的1500文比1计算,一银元兑换1125文钱,当然,铜钱要看成色,民间私筹的劣质铜币按市场的实际价值兑换。   纸币分为一百元、五十元、十元、五元、一元、五角、一角、五分与一分九种,由于纸币元以上的价值很大,按明末的物价水平,日常使用中以毛票与分票居多,所以暂不设二十元与两元这两种面值。   百元纸币是红色,正面是黄帝像,如果家里有一张百元大钞,那肯定够得上小康标准。   五十元是绿色,正面是尧帝像。   十元是天蓝色,正面是夏禹像,以上三种面额进入市面消费不会太多,多数用于各类企业的相互结算。   真正与普通民众相关的是五元以下的纸币,五元是浅紫色,正面是周文王像。   一元是黄绿色,正面是秦始皇像。   五角是紫红色,正面是汉高祖像。   一角是褐色,正面是汉武帝像。   五分是纯绿色,正面是汉光武帝像。   一分是草绿色,正面是唐太宋像。   每一种面值纸币的背面都是工农兵学商的半身像站在万里长城的浮雕前方。   李信对帝王像只排到唐太宗,因为至唐朝前期,中国总体上是积极进取的,而自安史之乱起,中国日渐保守,步入了衰败轨道,之后的历代帝王,已经没有可圈可点之处了。   如宋太祖,欺凌孤儿寡母,得位不正!   明太祖,保留了太多蒙古人的野蛮习俗,起兵之初曾向元朝称臣,还把孟子移出文庙,这都是槽点。   总体来看,这套纸币色彩明快,印刷精美,是李信集中人力物力,专门研制出制币纸张,由劳改犯印刷,五分以上都有水印浮雕,具有良好的防伪效果。   同时为了方便民众使用,还铸有面值五角和一角的小银币,面值五分和一分的铝镁合金硬币。   这套货币命名为中元,它的发行,将逐步把铜驱逐出流通领域,剥夺铜的货币属性,回归工业属性,毕竟未来铸造子弹炮弹需要大量的铜。   按朝廷与中央银行发布的联合通告,黄金于中元发行之时起,立刻停止流通,只能做为首饰用料,银两与铜钱有三年的缓冲期,三年之内,可以与中元同时使用。   这只是针对普通民众,政府机关与军队薪水将全部由中元支付,具有法人资质的工商企业,银两与铜钱使用的缓冲期是一年,而各家银行,以及尚未改制为银行的钱庄票号,自即日起不再办理银两与铜钱业务!   货币兑换其实也是一次经济摸底,因银两和黄金将停止流通,迫使很多地主老财不得不把窖藏银子拿出来兑换,让李信能摸清当时的大明,到底有多少银子。   为此,他准备了大量在统计方面的精兵强将,并于银元兑换窗口关闭之后,正式设立统计局。   广州街面上,设有多处兑换点,李信等人驻足观察了一阵子,长平忍不住道:“阿获,你注意到没有,兑换银元的民众较为踊跃,兑换纸币却少的可怜。”   孙荻不奇怪道:“那是当然,纸币的名声太滥,民众接受要有个过程,反是银元,成色足,做工精美,会很快取代银两与铜钱的地位。”   “嗯!”   柳如是点了点头:“我们的银元比银两的成色还要足呢,有经验的民众可以很轻松的辨别出来,这不用担心,对了,慧英你不如在街头做个采访,看看民众对于中元的真实想法,如何?”   “好主意!   慧英快步走向一名正在兑换银元的老大娘,掏出纸笔,笑吟吟的问道:“大娘您好,我是明报驻华南分社的记者高慧英,我有几个问题想请教您,耽误您几分钟可以吗?”   慧英画着淡淡的妆,俏面如花,长期的领导岗位锻炼出了自信干练的气质,身着合体的素雅长裙。   刚一靠近,就有一股淡雅的香味扑面而来,老大娘何曾见过这般美人,立时慌了,连连摆着手道:“姑娘,你....要问什么尽管问吧,老婆子知无不言。”   慧英堆着职业式的和蔼笑容,问道:“老大娘,我看您兑换了不少银元啊,银元比银两好吗?”   “那是!”   谈到家常,也受到微笑的影响,老大娘的紧张去了不少,答道:“银元成色足,带着方便,比银两好使,姑娘,你听听!”   说着,用拇指和中指夹住银元中心,放嘴边用力一吹,迅即放在慧英耳边。   果然,传来了柔和的嗡嗡声。   “确实挺足的!”   慧英赞了句,问道:“那您怎么不兑换纸币呢,听说纸币有黄金作为保证,积攒到一定数量可以向中央银行兑换等值黄金,跟明朝发行的宝钞完全是两回事,而且各票号钱庄和银行都接收纸币兑付,您有什么不放心的?难道您不觉得纸币比银元带着更方便吗?”   “这……”   老大娘眉头一皱,喃喃道:“我没想那么多,压根就没想过兑换纸币,虽说朝廷给了保证,可是薄薄的一张纸,心里不踏实,又怕人家不收,而且搁家里,被老鼠咬了,或者走火烧了,不是什么都没了?纸币不比银元结实,不怕火烧,不怕老鼠咬,再怎么折腾,它总是银子是不是?”   慧英想笑又忍着笑,无奈的瞥了眼李信,便道:“老大娘,您的担心有一定道理,但荷兰人已经在使用纸币了,欧洲的很多国家也在跟进,随着对外交往的日益加深,在我们中国,纸币取代金属货币是不可逆转的趋势,银元只是个过渡性质。   您既然相信朝廷,纸币又比银元易携,只要小心一点养成习惯不就得了?至于拒收问题,您不用担心,如果您在使用过程中碰到拒收情况,可以第一时间向中央银行广州分行或所在地的警察局举报,会有专人处理的。   再如果您的纸币放家里担心不安全的话,可以存银行,银行会根据您的存款期限付给您利息,这岂不是比您把钱压在箱底要好的多?您说是吗?”   “这样啊?”   老大娘犹豫道:“银行会不会不给兑?或者单子找不到怎么办?”   慧英笑道:“您把钱存在钱庄,钱庄都知道给您兑付,而银行的规模比钱庄大的多,还有中央银行托底,万一银行经营不善无力兑付存款,也会由中央银行给您兑付,另外万一存单遗失了,您可以凭着户籍登记与预留手印补办存单,该您的钱就是您的,不会让您无故受到损失。”   “大娘,这美人儿都说那么诚恳,你不兑换些纸币对得起人家吗?”   不得不说,慧英的魅力是相当大的,边上有些围观的男人看不过眼,开始起哄。   “来,我换一两银子的纸币!”   “一两银子也好意思显摆?我换五两!”   “老子全换纸币,这里有五十两!”   砰的一声,一个布袋重重压上了桌面!   由于慧英的美貌,当然,更多的还在于她的讲解诚恳透彻,一时之间,该兑换点风向立变,民众纷纷要求兑换纸币。   老大娘也受不了,把一大把银元往桌上一推:“姑娘,老婆子信你一回,我也换纸币,不要银元了。”   “谢谢大家,谢谢大家支持中央银行!”   慧英笑咪咪的拱了拱手:“银元也不是一无是处,正如大娘所说,再怎么折腾它还是银子,大家按需兑换即可,最后我重申,中央银行发行的纸币有充足的黄金作为保证,摄政王爷一心为民,绝不会用纸币套取民众的金银,各位不用担心纸币会变成废纸,请放一万个心,我不耽误大家的时间了,也祝你们生活愉快,再见。”   慧英带着笑容,快步从人群中走出,身后有不少依依不舍的目光看着她的背影,恁是让她没敢与李信相认,而是打了个眼色给李信,转过一个路口,才停了下来。   众人很快与慧英会合,张皇后打趣道:“看来还是慧英的魅力大,大美人儿往桌旁一站,那些色狼都乖乖的把银子换成了纸币。   李信也道:“不远处还有个兑换点,你再辛苦辛苦吧。”   “哼!”   慧英轻哼一声:“好啊,如果你不介意我被男人揩油,那我去就是了,你堂堂摄政王爷都不介意,我还介意什么?走啦!” 第三九五章 围而不攻   广州是一座与北京风格迥异的城市,北京厚重、严谨,北京人爱说俏皮话,恰恰是这种风格的产物,是精神重压下的一种自娱,也是对无处不在的皇权的一种抗争。   而广州自魏晋起,就以贸易为本,是个自由,高效的城市,街边很少有三五成群的闲汉子,所有人都忙忙碌碌,却又不失市井间的乐趣,充满着勃勃生机。   自第二天开始,周菡着手组建财务公司,慧英也在筹备明报华南分社,孙荻则带着张皇后和长平满街晃荡,顾横波拉着李香君,向卞玉京请教育儿产子经验,李信的精力则放在对越作战上面。   讨伐黎朝,必须要在雨季过后,却不妨碍各主力部队向南宁集结,李信除留第六、八、九军驻守广州,调第七军北上镇守韶关,第五、第十、第十一和第十二军开入广西,其中第五军和第十二军进驻到镇南关前三十里的凭祥,这既可以提前熟悉地形,也可以通过军事演习演练山区作战。   黎朝大惊,遣使求和,表示愿意交还镇南关并赔偿,被李信毫不留情的拒绝。   得知消息之后,郑氏家主郑梉仿如行尸走肉般久久不语,内心满是悔恨。   他本想坐山观虎斗,却没料到,桂王伪朝三十万大军,还有郑芝龙的海军为助,居然被灭了国!   但更令他无助的是,以前惹到了北面的强大邻居,可以上表请罪把事情揭过,不过这套在李信面前行不通,北方强邻不再宽和恭厚。   郑氏传到郑梉手里,已经是第四代了,呈现出了全面衰败之势,国内饥馑灾荒,南边有阮氏为敌,朝廷内部也有强大的反对力量,长期以来,黎朝的统治模式所仰赖的政治、经济和军事保障,在郑梉执政的数十年间,不断恶化,社会处于全面动荡当中。   黎朝军队保持着数十万人的规模,空晌占很大比例,到郑梉时期,这一现象更加突出,甚至有田产之家,如闻缺兵,携眷逃之邻境,而且黎军的训练方法也极其落后,仍保留着与现实严重脱钩的象马阵法,战术思想更是混乱,唯一能依赖的,就是越南人骨子里的凶悍,可是碰上火枪大炮,不怕死有用吗?   荡寇军与历史上入侵越南的任何一支军队都不同,那时,双方都使用弓箭长矛与简陋的火器,相对于越军,中原王朝在武器装备上并不占优势,所能倚仗的,无非是人多,财力雄厚。   如今的荡寇军却清一色的先进枪炮,战斗力有了飞跃上升,而黎军的装备依然和几百年前一样,这仗怎么打?   时间飞快流逝,九月一日,荡寇军分海陆两路进攻黎朝,李信命第五军与第十二军攻打镇南关,第十和第十一军作为后备,一待镇南关破,便与五和十二军入关。   海路由南海舰队,海军陆战队及近千艘商船载着第六军,由李信亲领。   九月三日,经两日激战,光复镇南关,打死打伤黎军五千余人,荡寇军尾随黎军残部追击,攻克谅山,随即分兵,以重炮摧毁越北各重要据点,行军迅速。   九月十日,海军陆战队与第六军在在海防沿海登陆,并向东京方向穿插,呈扇形包围东京,扼守进入东京的各处隘口要道,另以仿制小型女王船巡视红河,严禁出入,断绝与东京的一切消息往来,同时荡寇军主力分散开,根据了解到的各村寨堡垒实际情况,以营为单位,开展了为期一个月的扫荡行动。   凡是不会说汉语,划归为黎朝土生农民,女性四十以下留着,配给军中光棍,余者皆杀,因为历史证明,越南人归化不了。   从秦汉开始,中原王朝一次次的试图归化越南人,带给他们农耕技术,教会他们先进文化,帮助他们从部落形态走入封建文明,但越南人不记得中原王朝的好,中原王朝强大时,尚隐忍不发,一旦中原王朝衰落,必然会发动叛乱,一千多年来,历史一次次的重演,从无例外。   中原王朝归化越南的最后一次努力,是明成祖,虽然明朝推行安南与中国同化的政策,将大量的中国文化书籍输入安南,也将大量安南书籍送往中国,并为了争得安南人的支持,任命当地望族为官,与明人一起统治,还特意出资修葺了越南前陈朝宗室和遗臣坟墓,上谥号,配享立庙祭祀,可是越南人不领情,仍然不停的叛乱。   李信时常会想,中国从黄河流域的一个小部落,五千年来如滚雪球般一路壮大,融合了不计其数的民族,却偏偏融合不了越南,如果说是与崇山峻岭的阻隔有关,那么岭南在汉晋时期,建立有效管理的难度不会小于越南。   这是一个神奇的地方,他的很多权贵来自于中国,比如曾建立前后黎朝显赫一时的黎氏,开国太祖黎恒,祖父是唐德宗桂林总镇黎朝,父亲是唐武宗京兆尹黎干。   再如昙花一现的陈朝,据越南史籍记载,陈朝先祖来自中国,原为闽人或桂林人,到越南后定居于天长府即墨乡,自陈太宗的四世祖起以渔业起家。   其余如李朝、胡朝、阮朝,认真追溯的话,在血缘上都与中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似乎只要中国人进入越南,就会忘本,反叛自立。   李信也不明白是什么原因,但对于这样一个桀骜不驯的民族,他不会再走永乐的旧路,不会再试图归化越南人,而是执行留地不留人的政策。   当然了,汉字是越南的官方语言,越南乡绅望族一般都掌握汉语,对于这些人,自然一杀了之,不过越南北部也有不少近年来迁入的华侨后裔,李信还做不到一概杀之。   他下令,凡不是乡绅望族,会写汉字,会说汉语,能说出祖籍,宣誓忠于中国,拥护荡寇军光复故土,写保证书承认自己是中国人,与黎朝切割一切联系,可以允许保留生命财产,享有作为中国人的权利与对大明应尽的义务。   在火枪火炮的开道下,虽然越南山区地形复杂,但全军仍是战果丰硕,一座座村寨被炮火夷为平地,很多农民在睡梦中被驱赶出屋,排着队枪毙,四十岁以下,具备生育能力的女人几乎被劫掠一空。   这其中有带路党的功劳,越南北部山区约有上万大明流民,这些人熟悉越北的地形,甚至对某些村寨的具体情况都能道出,在被收编之后,很好的担当了带路党的角色。   越北山林连绵八百多里,很难想象,没有带路党领路,别说一个月内完成扫荡,恐怕三年都不够。   为期一个月的扫荡,广安、北宁、太原、谅山、宣光、高平等红河以北的城池被夷为平地,焚烧村镇五百多座,近三十万人死亡,掳掠四十以下妇女超过二十五万,除配给明朝流民与军中未婚配战士,尚余十八万,暂时圈养,李信另有用处,其余粮食、牲畜不计其数,黄金约五十万两,白银八百万两。   郑家!   郑梉面色腊黄,目光绝望,瘫坐在太师椅上,荡寇军如果攻城,还好些,他可发动民众,誓死抵抗,但是荡寇军围而不攻,断绝城里城外的一切往来,拒绝一切谈判,凡有出城者,皆杀!   未知的命运才是最恐惧的,谁都不知道李信打什么主意,城里的恐慌一日甚于一日。   东京城里,尚有军卒近十万,他曾数度组织兵力出城破袭,可是荡寇军的枪炮太过于犀利,每回皆死伤累累,黎军的士气极其低迷。   如今的东京,从上到下都充斥着对郑家的不满和怨恨,到处都有人谈论让郑梉自裁谢罪,还政于福泰帝,并有忠于福泰帝的群臣为之奔走,联络武将,兵变一触即发。 第三九六章 献头出降   “父亲,外有敌军围城,内则人心动荡,还请父亲速拿主意啊!”   郑柞领着一众臣属跪在郑梉面前,急声道。   “你待如何?”   郑梉挥了挥手。   郑柞仰头道:“父亲,明朝初年,永乐因陈朝旧事与当时的胡朝交恶,派出水陆八十万大军侵我大越,节节胜利,一路推进,杀我兵将百姓数十万,把我大越并入明朝,设立交趾布政使司。   这一年是永乐五年,但我大越百姓从未屈服,在陈朝后裔与黎氏的先后带领下,经过不懈斗争,屡次大破明军,最终明宣宗于宣德二年从我大越撤军,并册封黎利为越南国王,我大越重获独立。   现今荡寇军势大,若战,必不敌,不如向他投降,看他能不能守住二十年,我大越百姓心系故国,忍辱负重,将来未必不能恢复故土!”   “那我郑家呢?”   郑梉问道。   郑柞道:“所以出降一事不能通过黎皇,必须由我郑家主导,李信想要东京,那就给他,他若要治理大越,还须我等世家协助,儿愿代父亲走一遭,向李信献土称臣,我家则回清化蛰伏。”   清化是郑家的老巢,一度郑家挟持黎皇以清化为都,在清化,当地民众只知有郑,不知有黎。   “也好,今夜你偷偷缒出城!”   郑梉沉吟半晌,勉强点头。   可就在这时,外面传来了喧闹声,郑梉心里格登一下,猛站起来,喝问道:“怎么回事?”   一名仆从气喘吁吁跑了进来,慌道:“王爷,王爷,武公悳谋反啦,带着禁卫杀进了王府,另有多位将军叛变,叫喊欲以王爷头颅向大明请罪!”   黎朝有郑、阮、武、胡四大家族,武公悳是武家的掌舵人,长期镇守宣化,因宣化失守,兵败逃回了东京。   “什么?”   郑梉一个踉跄,差点跌倒。   “嘭!”   “嘭!”   府外有炮声响起,就看到前厅火光闪烁。   “父亲,先躲起来啊!”   郑柞架着郑梉大叫。   “大势……去矣!”   郑梉悲呼一声,狂喷鲜血,晕死过去。   ……   城外!   “咦,城里面好象打炮了,该不是内讧了吧?”   柳如是听见炮声与喊杀声,掩嘴讶道。   李信的心里,突兀的想到了天京事变,不禁冷冷一笑:“黎朝由郑氏掌权,现郑氏惹下泼天大祸,必然会以郑氏的头颅来向我谢罪,等着吧,恐怕不用多久,就会城门洞开,引我入城。”   窦美仪讨好的笑道:“还不是摄政王爷威名赫赫,吓的贼子闻风丧胆呢!”   费珍娥丢了个鄙夷的眼神过去。   “怎么?珍娥你有何看法?”   李信留意到了这个眼神,问道。   费珍娥道:“摄政王爷兴兵入越,一路上百姓破家灭门,非死即逃,试问黎朝百姓又有何罪?”   “呃?”   李信诧异的看着费珍娥,费珍娥毫不畏惧的与李信对视,目光清澈,仿佛真是在为黎朝老百姓抱不平。   “李公子,珍娥是个直性子,绝非有意冒犯!”   窦美仪连忙为之求情,并连打眼色给费珍娥,让她向李信道错。   费珍娥站着不动。   李信摆摆手道:“无妨,她有她的想法,我有我的出发点,对于寻常人来说,看着黎朝百姓流离失所,确实可怜,但对于我,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我的立场是站在华夏一方,凡有利于华夏,我不惜动用任何手段,这无分是非对错,唯立场不同而己,所以费姑娘,你要将心比心啊!”   “哼!”   费珍娥倔强的轻哼一声,可那眼神,明显软了下来。   柳如是暗暗摇了摇头。   果然,一个时辰之后,东京城门大开,福泰帝身着白衣,领着文武群臣出门,李信猛一挥手。   队队军卒进入东京,占领制高点,城墙,屋舍顶部,并解除守军武装,不片刻,到处都是端着枪的荡寇军战士,城中弥荡着一股紧张的气氛。   李信这才走上前去。   福泰帝伏地大哭道:“郑氏张狂,引来王师征讨,祸及我大越百姓,今罪臣已将郑氏一家枭首,向明朝摄政王爷伏地请罪,余死不足惜,万望摄政王爷念我大越百姓无辜,纵其生路,我大越自此臣服于大明,永生不叛!”   “呵~~”   李信轻笑道:“说什么永生不叛,汉朝的时候你们背叛了,宋朝你们又背叛了,明成祖给了你们足够的优待,你们还是叛了,你说,我该怎样才能相信你?”   “这……”   不仅是福泰帝,群臣均是哑口无言。   是啊,越南人从来没想过回归华夏大家庭,仗着越北山地的阻隔,据地称王,一旦中原王朝强势,便如李信这次打过来,把姿态摆的足够低,静待中原王朝衰落的时刻到来。   徐以显凑上身子,小声道:“摄政王爷,属下看这些越南人,眼里都有仇恨,我军屠东京以北越南人的消息相信不会传入,那这仇恨只能是因我军占领而来,您须早作准备啊,迟则生变!”   “准备什么?”   白广恩不以然道:“我军占领了制高点,索性屠了了事,东京的人口顶天五六十万,还有很多老弱妇孺,利索点,天黑之前肯定能杀完!”   白广恩原是明朝总兵,从来都是视人命如草芥,在他眼里,一屠了之是最省心省力的方法。   “不,不能杀!”   李信想都不想的摆了摆手。   “嗯?”   费珍娥带着丝讽刺道:“摄政王爷,您摆的不就是一副屠城的架式吗?再说过去一个月杀的越南人还少了?”   李信摇摇头道:“杀人很简单,可是我们的兵力有限,你能保证一个都跑不掉?如果跑出去一小部分,说我们荡寇军专杀越南人,将会迫使越南老百姓逃进山里打游击!   越南的山区,大山一座连着一座,很多时候要在密林中穿行,在越北,我们有大明百姓给我们指路,但在东京以南,谁给我们引路?   人生地不熟,就进山跟越南人打游击,我们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可是对逃窜进山的越南人不理会也不行,他们会随时从山里出来突袭我们,屠杀我们的民众,抢夺我们的女人和财富,这样的后果你们考虑过吗?”   “这…….”   众人面面相觎,确实,越南山区密林遮天,猛兽、毒蛇,小心点尚能发现,而蚊子和有毒的昆虫防不胜防,既便有带路党,又是秋冬之交,也有很多战士被叮咬的红一块肿一块,骚痒难当。   这还是带路党熟悉山区地形,如果没有带路党,盲目进山剿匪稍有不慎就会遭受重大伤亡,那么,李信摆出屠城的架式是什么意思?   柳如是瞑思苦想好一会儿,实在是想不通,不满道:“你在越北制造屠杀却封锁东京,显然是不想东京得知消息,那你究竟要做什么,直说吧。”   李信微微一笑,突然放声唤道:“自汉以来,越南枉顾中央政府仁德,不服教化,屡次叛乱,百死不足以赎其罪,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李信终究不忍对无辜百姓下手。   现在,我给你们一个机会,我军将在一个时辰之后屠城,你们有一个时辰可以逃命,但是,四十岁以下的女性必须留在家里,凡踏出门半步,全家男人皆斩,要活命就抓紧时间吧!”   “高,果然是高!”   徐以显顿时击掌叫道:“只留一个时辰,越南人必然满脑子都是逃命的心思,不会想到进山为匪,毕竟进了山,他们也不好受,这是活命的机会,摄政王又不禁携带金银细软,试问还有谁愿意落草为寇,谁不想抓住这一线生机?此计的关键在于一个快字,让人不及静心思考,摄政王对人性的洞悉出神入化,徐某钦佩之致!”   “噢!”   黄得功也恍然大悟道:“从东京出逃的越南人必会一路传播,恐慌之下,自东京开始,越南人都将向南逃窜,百万人瞬息之间涌入南方,阮氏如何承受,从此之后,将动荡不休。”   李信点了点头,便向跪了一地的黎朝君臣道:“我不杀你们,你们只有一个时辰的逃生时间,快点逃吧!”   “摄政王爷,求您开恩哪!”   有人要哀求,将士们却是纷纷抬起了枪。   也不知是谁,撒腿就跑!   这一跑,所有人都跟着跑,并不是跑向城外,而是跑回城内,毕竟家里有金银细软需要收拾。   东京城里,最初的沉寂过后,仿佛说好了似的,黑压压一群人从屋子里窜出,有骑马的,有赶车的,还有光腿跑的,向东京南门的方向汇集,只有一个时辰啊,谁不珍惜?   东京的越南人已经在投降一事上达到了共识,要么是天真的认为荡寇军会象以前的大明,对自己以安抚为主,说不定还能混个一官半职,暂时先敷衍着,以后找到机会再起义,要么就是舍不得家园,看情况再决定是走是留。   总之,东京满城都认为荡寇军会优待自己,却没想到,一个时辰之后就要屠城啊!   本身黎军的战斗力极其低下,又被缴了械,平民更是手无寸铁,即便有小部分人拥有武器,也都是鸟枪,长矛之类的老旧武器,在满城民众蜂涌而逃的情况下,拿着简陋的武器,没法组织人手,就算想要留下守卫家园,也得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 第三九七章 分发婆娘   大街上人群汹涌,偶尔还有战士放几枪,更增添了恐慌气氛,女人受到恐吓,基本上都留在了家里,但也有夫妻情深父女难舍,或者不愿被荡寇军凌辱,跟着逃出去的。   一名战士发现了个从院子里跑出的年轻女人,立刻挥着枪道:“回去,回去,就是你,脸上抹了锅灰别以为老子看不出你是女人,再敢跑,杀你身边的男人!”   “别理他,快跑,人那么多,转过巷口就看不到我们了。”   这个女人给吓的一顿,身边的中年男人猛一拽她胳膊,一家人反而跑的比兔子还快。   “娘的,把老子的话当成耳边风了?”   “砰砰~~”   几名战士狞笑着开枪,地上多了几具尸体。   “父亲,父亲,哥哥,哥哥,是我害了你们,我不想活了,呜呜呜~~”   这女人扑在尸体上哭了一会儿,然后想撞墙自杀,却被个男人拦腰抱住,嘿嘿笑道:“你哥哥在这儿,还没死呢,想哥哥了是吧?今晚哥哥来照顾你,啊?哈哈哈哈~~”   不远处,一座更大的宅院窜出一辆马车,有战士拦住,伸手一掀帘子,正见着个漂亮女人被一个衣着华贵的男人抱的紧紧,当即喝道:“下车,你这女人下来。”   男人扑通一声在车里跪下,哀求道:“求求你们,我们是夫妻,我给你银子,很多银子,只要放我们走。”   一名排长义正严辞道:“敢行贿?你想害死我啊,我看你是找死!”   说完,抬手一枪!   枪声过后,那漂亮女人扶住额头正流着沽沽鲜血的男人。摇着哭道:“相公,相公,你醒醒啊,我们成亲才半年啊,你就走了,我不能没有你啊,你杀了我丈夫,强盗,恶贼,我和你拼了!”   “哟!才成亲半年,还挺嫩的嘛,小娘子,现在我要执行任务,天黑了再和我拼命,啊?”   那排长也不着恼,反满脸喜色,把女人从车里拉出,拦腰一抱跑回院子,哪管她拳打脚踢,拼命挣扎?   妻离子散,骨肉分离,类似的一幕,不停的在城里上演,不过东京虽然混乱,却远没到尸骇遍地的地步,毕竟李信有言在先,男人跑多少他不管,女人必须留下,战争抢夺的不光是土地资源,还有女人,说句不中听的话,从古到今的战争中,女性一直是重要的战略物资。   舍不得抛下妻女的,基本上都被当场杀死,狠下心抛妻弃女的,均是带着金银细软,抓紧时间涌向南门,可是城门洞过于狭小,人又拼命往前挤,还有马匹,车辆,于是发生了踩踏事故,很多人跌倒就爬不起来,被活活踩死,后面的争先恐后,推推攮攮,混乱愈演愈烈!   “站住,后面人不许再往前,前面跑的停下,不许跑,再跑就开枪!”   扼守南城门的白广恩立刻调了一个旅的战士强行冲入人群,断为前后两股,后面停住了,但前面还在奋力向前挤,城门处的混乱没有任何好转。   “开枪!”   “砰砰砰~~”   随着枪声响起,一排排的尸体仆倒,这把越南人吓傻了,这还是中原王朝吗?简直是杀人狂魔啊!   不过效果还是很不错的,城门附近很快清场,门洞畅通无阻,战士们退往两边,人群又冲了过去,向门洞里钻。   天黑之前,东京的男人总算逃了出去,广袤的红河平原上,车马人群,无边无际,半个时辰之后,李信命白广恩与与杨大牛率部追赶,喧闹了大半天的城里终于消停下来,满城都是女子的哭声。   站在皇宫的高处,李信收回目光,转头问道:“徐先生,要不要挑两个越南娘们儿?有一些还是很漂亮的,不比我们中国女人差。”   越南女人的特征是鼻翼宽阔、嘴唇丰满,皮肤受亚热带阳光与充足的水汽洗涤,细腻光滑。   总体来说,越南女人略显娇小,却婷婷玉立,而且很多都带有中国人的血统,尤其是贵族与富家女,皮肤白晰,恬静温柔,莲腰轻摆起来别有一番韵味。   农家女或渔家女虽然肤色较黑,但配上那清秀的面容,骨子里透出的野性大胆,那浓浓的异域风情又不时撩拨着男人的内心。   “这……”   徐以显的嘴角猛一抽搐,他动心了,只是不知出于什么心理,还是叹了口气:“摄政王爷,虽然越南人凶恶难驯,将其驱离是不得己之法,可这些女子无辜的很,失了亲人丈夫,哭哭泣泣,徐某……实是于心不忍啊。”   酸!   真酸!   非常酸!   众人顿觉一股酸味扑面而来,纷纷以鄙视的目光望向徐以显!   “哈哈哈哈~~”   陈永福哈哈大笑着拍了拍徐以显的肩膀:“以显老弟啊,不要白不要嘛,这些女人的命运已经注定了,她们会被指定给不同的男人,你即使不忍心,又能改变什么?她们在不久的将来,会重新组成一个个的家庭。   我劝你一句,过了这个村,就没那个店,等分完了,你想要也没喽,其实她们夫离子散,都很不幸,可这是乱世,我们荡寇军不赶走她们的男人,她们也未必有好结果,跟了你我则不同,至少三餐不缺,安全有保证,咱们再对她们好点不就得了?陈某言尽于此,总司令不会硬塞给你,不过我老陈可得厚着脸皮向总司令讨两个过来暖暖床。”   李信淡淡道:“陈队长,你说越南女人夫离子散很不幸,这话我不敢苟同,越南女人的地位很低,她们要养家,干农活,越南男人则是琴棋书画烟酒茶,几乎不问家里生计,一个女人负担如此之重,能幸福吗?   当然,我们大明女性的地位也不高,但正在改善,女孩子有了与男孩同等的受教育权,工作机会也在逐年增加,至少普通的老师与财会人员以女性为主,更重要的是,大明女人地位再低,都不用承担家庭的生计。   所以我们把越南女人夺过来,不是害她们,而是救她们逃脱魔窟,越南女人有福了,她们现在会伤心,会痛恨,但随着对我们大明男人的了解加深,早晚会感谢我们,也会庆幸被我们掳走!”   “嗯!女人当家的苦,只有女人自己知道。”   或许是想到了自己那坎坷的前半生,柳如是不由自主的点了点头。   徐以显也如恍然大悟般,惭愧的拱了拱手:“迂腐,迂腐啦,既然总司令厚赐,那在下就却之不恭啦。”   李信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道:“你今晚帮我拟一份公告,大意为荡寇军收复交趾,驱赶走当地男性,自即日起,朝廷向全国老百姓发出号召,欢迎前来交趾安家,每人可任选良田十亩或者山地五十亩,无妻室者,由朝廷发婆娘,田地女人有限,欲来从速,先来先得,后来不得!”   正说着,李信似是想到了什么,补充道:“这份公告别在我们的辖区内发,尽量拿到北方发,召些北方农民过来。”   “这是为何?”   柳如是不解道。   李信耐心解释:“我们的民众,会逐渐富足,我希望他们能用双手创造财富,而不是跑到越南来,吃天上掉下的馅饼。   而且按正常途径发布分告,首先得知的是两广人士,必然蜂拥而至,越南人与两广的渊源很深,两广人到来对改变越南文化不会有太大影响,我想弄些北方人来越南,引入不同的文化,看看能否打破中国人来越南必然背祖忘宗的魔咒,我偏不信这个邪!”   “嗯!”   柳如是点了点头:“你把越南人赶的赶,杀的杀,土地全空了出去,而西北贫瘠,李自成又不恤民力,肯定会吸此大批贫民来投!”   徐以显也拱手道:“在下今晚拟出公告,给总司令过目。”   “好了!”   李信挥挥手道:“都下去吧,每人两个,不许多拿!”   “是!”   众将迫不及待的离去! 第三九八章 翘首以待   白广恩与杨大牛率军不紧不慢的缀在越南难民背后,前方的难民队伍则以恐怖的速度壮大,沿途所经的一切城镇村寨,都被席卷进去,自北向南,浩浩荡荡,到处都是难逃的人群。   有传言说落到荡寇军手上,女人不论老丑,一律被轮,然后把美貌年轻的留下来当营伎,年老体衰的碾成肉泥充作军粮。   还有人说男人是全部杀光,但俊美的幼童会割了鸡鸡留下,因为大明皇宫需要一万名越南幼童当太监!   在各种版本的流言之下,荡寇军被渲染为了史上第一暴军,是来把越南人亡族灭种的,甚至在东京城外,已经用越南人的人头堆筑出了一座高达百丈的京观,可这还不够,还要以越南人的尸骨砌成一座城堡,正如中国历史上赫赫有名的统万城!   如果是必死,谣言或能激起反抗,但荡寇军给越南人留了一线生机,谣言就只会引发更大的恐慌,仅仅到次日天亮,难民的队伍就从东京向南推进了近百里!   所过之处,难民遗下了家园、正在耕种的良田、带不走的农具,牛猪等牲畜、甚至不少老人小孩都被扔了下来,没办法,追兵就在背后二十里,隐隐能听到枪炮声,带着累赘跑不动啊!   战士们跟在后面收拾,时不时就能看到累死倒毙的尸体,还有实在跑不动,留下来认命的女人,至于等死的老人,一枪助其解脱,小孩只留下女童,将来交给汉人家庭抚养。   同一天,初步统计报告送到了李信手上,整个东京被杀的男性约有一万五千,掳掠的四十岁以下女性有近十五万,再加上那十八万待分配女性,目前荡寇军手上的女性资源有三十三万,这是个恐惧的数字,可以解决三十三万北方光棍的婚配,他们定居越南之后,一到两年就可以诞下后代,经过十来年的繁衍,这片土地上就换种了。   李信一直关注男女婚配问题,男女比例失衡,不光是现代的症结,在古代更严重。   一来某些古人有溺杀女童的习惯,二来富户可以蓄上十来个,甚至几十个美婢宠妾,穷人则连老婆都讨不起,无数穷人打一辈子光棍,或者兄弟几个同娶一个妻子。   虽然李信大力发展经济,这一现象逐年好转,在男人具备一定经济能力的情况下,女人自愿作婢作妾的逐年减少,可是矛盾依然无法根治。   这没办法,搞一夫一妻制,一来民众没有充分觉悟,阻力太大,二来李信自己也在回避,难道家里只留一个红娘子把别的女人赶走?   因此节流是不可能的,只有开源,抢来女人配给国内的光棍!   而北方的贫富悬殊比南方更大,光棍问题也大于南方!   越南皇宫,太极殿内,济济一堂,统计报告被传阅之后,李信站起来,郑重道:“刘宋年间,在东京设宋平郡,这是当地正式筑城的开端,我今仿效刘宋,把东京改名中平,我军暂时的推进极限,是清化至寿春一线以北十里,现我把该线以北的原越南中北部命名为交趾布政使司,以中平为省会,由徐以显任首任布政使。”   “什么?”   徐以显惊呆了,在投降李信之后,并未被安排实质性的职务,只是给了个赞画的头衔,他对自己的定位也是幕僚。   却没料到,刚和两个越南美人儿鏖战整晚,今天中午就被任命为了封疆大吏,人生之际遇,从未有如此之大!   其中更重要的是,说明他已经获得了李信的认可和信任。   “嗯嗯~~”   黄得功清咳两声,提醒道:“徐先生,恭喜了!”   “啊?”   徐以显回过神来,连忙道:“摄政王爷,徐某才识浅薄,从未主政一方,怕是担当不起啊!”   李信摆摆手道:“交趾百废待兴,相比内地诸省,既有困难,也有优势,你若不愿,我不勉强。”   徐以显只是本能的推辞,当即站起来,深施一礼:“多谢摄政王爷。”   “嗯~~”   李信点了点头,问道:“对于主政交趾,你有何想法?”   徐以显略一沉吟,便道:“首要之务,是确保交趾成为中国固有领土,绝不能让交趾得而复失的历史重演,其祸源便是越南人,为防止越南人偷偷潜入,须筑长城,隔断南北,将来是否要贸易,视情形而定。   其次,以最快的速度与最高的效率安置北方农民,因时间短,任务紧,分田分女人很难做到绝对的公平公正,但务必要让大多数人挑不出刺。   第三,迅速落实农业生产,推广国有农业公司、扩大下龙湾煤矿生产规模、开发山林,变废为宝,并兴办教育,其余军事方面,想必摄政王爷已有安排。”   “好!”   李信现出了赞许之色,满意道:“黄金运回中央银行,白银由广州分行按等值中元兑换给你,其余在交趾获得的财货,留在当地,归省里调拨!”   ……   中平的局势恢复了平静,城里的三十多万女人也翻不出大浪,女人是感性动物,家里的男人或被赶,或被杀,这不恰恰说明了她们的男人视自己如草芥吗?   不能同生共死,有什么好留恋呢?   在以女性为主的后勤保障师的开导劝说之下,很多女人想通了,其实除了个别漂亮的被军中高层领走瓜分,以及一部分许给了军中战士,大多数的女人并未受到侵犯,倒也安心的等待起来,等着老实憨厚,任劳任怨,被夸的象朵花的北方大汉把她们领走,重新安家。   毕竟那时的男女因爱情而结婚微乎其微,很多在婚前没见过面,彼此之间,只有生活习惯与依赖性,只要绕过自己心里的那道弯,重找个男人过日子不是太大的事。   而越南女人地位低下,对贞操也不重视,更易融入新的生活。   中平以南,形势则是混乱异常,虽然荡寇军止步于清化至寿春一线以北十里,黎朝皇室得以在寿春驻足,但每天都有新的越南人加入难民大军,并随着地势越来越狭窄,难民的队伍也愈发显得密集,寿春城里,人满为患,又有人继续向南奔逃,阮氏也是苦不堪言。   现代越南是哑铃地形,可在当时,越南并没有拿下位于中南半岛南端的湄公河三角洲,随着北方的开阔地势被荡寇军占领,越南国土只剩下了中间细细的长条。   虽然黎朝和阮氏都使出吃奶的力气疏导民众,又筹措粮食发给难民,可是中北部的上百万人口一下子涌来,超出了当地的承受极限,寿春与清化一线以南,乱象纷呈。   现代越南能养活九千万人,却不代表当时的越南能养活一千万人,越南稻米主产区有两个,一是红河三角洲,另一个是以九龙江平原为中心的湄公河三角洲,如今两个都没有,压力不要太大。   从流民涌来的十二月初到次年四月,几百万流民把越南折腾的天翻地覆,抢劫、杀人、尖银等恶性案件时刻上演,不少人聚众为匪,打家劫舍。   并且随着流民流窜进暹罗、高棉、真腊、老挝与占城,组成大小不一的武装集团抢占土地财货,除了越南中北部,中南半岛乱成了一锅粥。   交趾省的情形恰恰相反,经过不间断施工,荡寇军在寿春至清化一线上,修了一溜排小碉堡,大约每两里三只,确保火力无死角覆盖,从海边修到山脚,中间以长墙连接,作为与黎朝的国境线,国境线后方,大片地域了无人烟。   这几个月来,白广恩与杨大牛又陆续送去了六万多妇女,使得暂住在中平的准新娘们接近了四十万,她们不哭也不闹,翘首以盼中国北方移民的到来。   四十万越南女人不是个小数目,不创造价值李信也养不起,在后勤保障师的组织下,安排在稻田劳动。   中国男人没有让女人养家的传统,嫁给中国男人,意味着不需要顶着烈日打理稻田,也不用被讨厌的蚂蝗叮咬,只要在家带带孩子,做做针线活就可以了。   可是已经是四月份了,还要多久,才能等到勤劳朴实的中国男人呢? 第三九九章 黄河岸边   (谢谢好友SHAJIA的打赏~~)   中国北方,四月份是冬小麦收获的关键时节,农民一般都在田间地头忙碌着,山陕交界处靠着黄河西岸的临晋一带,情况恰恰相反,农户三五成群,懒洋洋的坐田埂上晒太阳。   那低矮参差不齐的麦子,干涸龟裂的土地,灰黄颜色的天空,让人提不起半点干活的兴致。   从这里过黄河是山西,山西是唐尧故国,中华文明的起源地之一,本是水草丰美之处,但关中经过几千年的过度开发,水土大量流失,土地沙化严重,农作物的产量低的让人绝望。   一般年份,小麦亩产只有五六十斤,极端年份,还有过三十来斤的纪录!   忙活一年,这么点收成,其中的六成还要上缴给大顺朝!   “柱子,别睡了,下田把草除一除,怎么着也快收了,能打点麦子总比啥都没有好,否则军爷那儿也不好交待。”   一名三十来岁的汉子用脚踢了踢身边的青年,翻身坐了起来。   那名叫柱子的青年嘀咕道:“德贵叔,俺昨晚喝的稀,早上还喝稀,顿顿喝稀,没力气干活啊!”   “是啊,是啊!”   不远处,一名叫曹麻子的瘦麻杆附合道:“俺们一年就那么点麦子,黄河里的鱼又绝种了,怎么吃都不够,以前闯王在关外打仗的时候,大伙儿天天盼着闯王回来,带领大家过好日子,可现在闯王回来了,建立了大顺朝,这日子还不如以前呢。   给老爷种地,只交四成地租,可是给闯王种地,却要交六成啊,这闯王比老爷还要黑啊,咱们天天喝稀,这鸟日子啥时是个头啊,我听说早几十年,江南就一天三顿了,一顿稀,两顿干,听着就叫人眼馋,哎,你们说一天三顿饭,是个啥滋味儿?”   “我呸,还老乡呢,老乡坑老乡!”   “什么吃他娘,喝他娘,闯王来了不纳粮,草他娘的笔,全是骗人的!”   一股怨气凭空滋生,佃农们纷纷破口大骂!   渐渐地,又如泄了气般,陆续闭上了嘴,想象着传说中的江南天堂,不自禁的舔了舔嘴唇,很多人更是肚皮咕噜噜一阵乱叫,别说一天三顿,能每天吃上一顿干饭,那都是做梦才会有的好事啊!   “别做梦了,下田干活吧!”   德贵叔叹了口气。   “诶?是赵秀才,他怎么来了?”   曹麻子突然指向了田埂远处,一个单薄的身影匆匆而来。   赵秀才是读书人,却不是秀才,连童生都不是,只因读了些书,在县里教小孩识字,所以被当地村民称作秀才,如他这样稍微有点文化的人,教书可以勉强糊口,不用下地干农活。   赵秀才走的心急火燎,很快来到近前,二柱子问道:“赵秀才,哪阵风把你吹来了?你不在县里呆着,跑这儿干嘛?”   赵秀才半蹲下身子,神秘兮兮道:“我给大家送造化来了,就看各位敢不敢要!”   造化?   一个连饭都吃不饱的佃农能有什么造化?   反观当今天下,烽烟处处,除了拉一票人马造反,还能有什么造化?   人人面色,均是一变!   德贵叔向四周看了看,小心翼翼道:“我说赵秀才,你不是要造反吧?大顺朝别的不多,就是兵多,看在同乡的份上,咱们也不告发你,你赶紧走吧,全当没这事。”   “嗯嗯!”   众人连连点头。   “嘿,德贵叔,瞧你这话说的?”   赵秀才怪叫一声,轻蔑的笑道:“我姓赵的真要造反会来找你们这些怂货?我确是给大家送造化来的,我问你们,有没有听说过荡寇军?已经打下了北京!”   “我知道!”   曹麻子立刻举手道:“荡寇军的名头可响着呢,在东边混的风生水起,各路堂口有好汉几十万,听说闯王都在荡寇军手里吃了大亏,还把大明皇上给抓了!”   “你就吹吧!”   二柱子不屑道:“皇上不是在紫禁城里住的好好的吗?”   “你懂什么?”   曹麻子压低声音,得意洋洋道:“那叫软禁,听说过曹孟德挟天子以令诸候没?明朝皇上就是被挟持了,荡寇军的大当家抓了皇上,住在紫禁城里,想那紫禁城中,万千佳丽任他选啊,听说大当家夜夜睡龙床,左手抱皇后,右手搂贵妃,啊呀呀,那都是千娇百媚的大美人儿啊,人生至此,夫复何求?”   二桂子向往的问道:“可有村口的桂花娘漂亮?桂花娘也就是皮肤黑点,嗓门大点,腰身粗点,还有口龅牙,模样还是挺周正的。”   “这……”   曹麻子挠了挠后脑壳道:“应该比桂花娘漂亮一点吧……”   中国人都有打探隐私的癖好,尤其是宫帏秘闻,一时之间,曹麻子仿佛变身成了江湖百晓生,越说越得劲,就连赵秀才明知道曹麻子在胡扯,都是忍不住把耳朵凑了过去。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最喜欢听与帝王将相有关的爱情故事,在这类故事里,那一个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才具备了丰满的血肉,才和他们一样,具有普通人的七情六欲。   “哈哈哈哈~~”   赵秀才终于受不了曹麻子的胡扯,哈哈大笑:“我说曹麻子,你从哪儿听来的?乱嚼舌头根也不怕掉脑袋?”   曹麻子讪讪笑道:“这不是大伙儿都不会说吗?可是?”   “那是,那是!”   附和声纷起。   “好了,既然大伙儿都知道荡寇军,现在我和你们说正事,与荡寇军有关,都听好!”   赵秀才突然收起笑脸,从怀里掏出一份布告,念道:“大明内阁暨荡寇军司令部联合公告:我军已于崇祯二十年冬光复位于越南北部的交趾布政使司,将当地越南人驱赶一空,现该地空旷无人,大片良田闲置,故面向全国发出公告!   凡是愿意迁居交趾者,不问男女,不分老幼,不计来源身份,每人分发良田十亩或山林五十亩,由交趾布政使司与当地驻军协助安家,前三年免赋税,三年后除正税,无额外捐派杂税,劳役年不超过三十日,日最大四个时辰,由交趾布政使司解决膳食。   同时,交趾布政使司面向全国招蓦三千名各级官府公务人员,要求识字,不迂腐,不守旧,能接受新技术、新思维,自觉服从朝廷规章制度,禀性诚实,肯吃苦,一经录用,待遇从优。   另单身男子,根据年龄许配四十岁以下越女一名,目前共有越南女人四十万,良田五十万顷,数量有限,先来先得,不得挑捡,服从分配,欲来从速!”   “轰!”   佃农中炸开了锅!   “什么,这是真的吗?发田发地还发女人?”   “俺听说南边至少一年能种两季水稻呢,每亩至少能打两百来斤,十亩就是两千来斤,每年两季,那是五千斤啊,俺每天撑开肚皮吃两斤可好?还能结余四千多斤哪!”   “是啊,前三年免税,三年后只征正税,这可比咱们守在黄河岸边种麦子强多了,真要是过去分上田,稍微勤快点,家里的稻米都吃不完啊。”   “俺快三十了,麻个比,说出去也不怕丢人,不但到现在没讨上媳妇,就连女人裤裆里长啥样都不知道,我去,我去,我立刻去!”   每个人极尽兴奋,大声喧哗,渲泻着对于土地和女人的渴望,眼睛都变绿了,至于布告提到的不得挑捡,服从分配,被自动忽略。   穷的光屁股,一天两顿稀,哪还管婆娘的美丑,是个雌的就可以了。   在这些佃农的眼里,还有什么能比荡寇军的一纸公告更有资格称作造化呢?   广大底层民众的要求并不高,有饭吃,有屋住,有女人暧床,手头再有两个余钱,而这一切,只要去了交趾就可以得到。   足足叫嚷了小半个时辰,或许是喊累了,喊渴了,喧闹声才渐渐小了下来。   德贵叔带着丝疑惑问道:“赵秀才,你这布告从哪来的?咱们都不识字,你可别糊弄大家啊?”   仿佛受了羞侮,赵秀才脸一沉道:“是我在县里捡到的,信不信由你们,我好心来通知乡里乡亲一声,大家路上有个照应,还反倒不落好了?你们看看,上面盖有荡寇军司令部与朝廷的印鉴,看清楚!”   赵秀才把布告摊出,众人涌了上来,在布告的尾款,盖着两个印章。   二柱子又问道:“赵秀才,你也要去?你在县里能落口饱饭,家里还有婆娘暖床,你不属于单身男人,荡寇军不会发婆娘给你,你干嘛还要跑那么远?从陕西到交趾得上万里吧?”   赵秀才笑而不语,一副神秘莫测样。   曹麻子道:“这还用问,交趾需要招蓦三千名官府公务人员,赵秀才识字,他是冲那三千人去的,要是被聘上,以后就是官老爷啊,赵秀才,可别忘了乡里乡亲啊!”   “怎么会?我赵秀才是那种人吗?”   赵秀才拍着胸脯,仿佛他注定会被聘上一样。   又一个人提醒道:“赵秀才,你和咱们不同,咱们过去是种地,不管在大顺朝还是大明朝,都是农民,而你去了,就是反贼,将来闯王杀过去,是要抄家灭族啊!” 第四零零章 投奔新生活   “呵呵~~”   赵秀才很有优越感的轻笑两声:“你们呀,种地种傻了吧?对外面的形势一点都不了解,摄政王爷占了从北京到南京的好大一片富庶地带,又得了两广与交趾,辖下人口上亿,拥精兵百万,历大小数十战,从无一败,闯王曾去北京,就是被摄政王爷打回了陕西,你说闯王敢打过去吗?说不定这将来的天下都是摄政王爷的!”   “噢,还是赵秀才见多识广,到底是读书人啊!”   “光这布告所写,就比闯王强了太多!”   各种赞叹声纷至沓来!   赵秀才略有些得意。   二柱子问道:“咱们身无分文,从陕西到交趾足有万里之遥,怎么过去?”   “这才是重点!”   赵秀才把布告摊在地上,伸手一指:“这里有一幅图,大家看,朝廷在寿县、凤阳府淮远县、临清与安庆设立了接待点,根据图上的标识,只要到了这四处,会有船先把我们送往松江,然后在象山和香港分别换一次船,就能抵达目的地交趾,到了交趾,会有专人安排我们的食宿住行,并依约分配土地和女人。   至于我们走的路线,我已经打探清楚了,潼关出不去,我们可以渡过黄河,进入山西,翻山出太行,再南下到临清上船,大概是一千多里。”   众人陷入了沉默,虽然有官府接送,可是自己仍要走一千多里地,对于从未出过远门的他们来说,无疑需要极大的勇气,而更重要的是,盘缠从哪儿来?   “怂了?”   赵秀才冷眼一扫,低喝道:“这千多里地虽然不知道会发生些什么,但走出去,就是新的天地,难道你们愿意一辈子守着黄土地过苦受穷,天天喝稀,连个媳妇都讨不起吗?   至少我不愿意,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去闯一闯,造反我不敢,可是机会摆在眼前,我不甘心就这样放过,更不甘心糊里糊涂的混一辈子!”   “赵秀才说的对!”   曹麻子猛一咬牙:“一天两顿稀,连条象样的裤子都没有,媳妇也讨不上,还得巴结大顺朝的军爷,象俺们这样有什么活头?千多里地,一天一百里,也就十来天,我不信老天爷连这十来天都不让我们活,俺跟赵秀才走!”   二柱子道:“我也去,我们把能吃的都带上,实在没吃了剥树皮吃草根,无论如何也要撑到临清!”   “拼他娘的一把!”   “我去!”   众人纷纷挥起拳头,除了一条烂命,自己还有什么呢,倒不如拿命赌一个美好的明天。   “好!”   赵秀才道:“既然大伙儿都同意,那我们约好,今夜三更在村东头集合,一起走,天黑了都收拾下,只许带粮食,什么锅碗瓢盆,除了讨饭的碗,一律不许带,到了地头荡寇军会给,最后都记着,千万别走露风声,谁要是口风不紧,咱们一起活活揍死他个狗娘养的!”   “谁敢泄密,我二柱子第一个不放过他!”   二柱子凶狠的一扫众人!   “放心吧,咱们都走,谁会和自己过不去?”   众人连声表示同意。   当夜三更,几十个村民偷偷摸摸的汇聚在村东头,还有个别女人和小孩,行色匆匆,都背着个很小的包裹,在清点过人数之后,迅疾隐入了夜色当中。   这一幕,在山陕,河南大地上零零星星上演,一群群衣着褴褛的人向着指定的四个地点集合,当然,不是所有人都能迈出这一步,有人知道了没当回事,有人则是瞻前顾后,始终下不定决心,机会,从来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   北方移民转进交趾还需要一段时间,李信可等不了那么久,他把所有的事情移交给徐以显与杨大牛之后,就带着部队退出了镇南关。   回到广州,李信下令,调李双喜的第八军进驻韶关,与高一功兵分两路攻打江西,其中李双喜的第八军走外线,经赣州、吉安进军南昌,高一功的第七军走内线,经瑞金、抚州与鹰潭进军南昌。   又命黄得功的第五军与吴长功的第九军从广西进军湖南。   白广恩的第六军与王强的第十军直接北上,兵逼九江,由此可以看出,李信是打算对张献忠动手了。   在张献忠、李自成与满清三方中,李信认国张献忠的实力最弱,形势最不妙。   他自己则带着海军陆战队,并下命东海舰队调集部分船只,在南京与他会合,一同去九江,视战果再决定,是否要趁胜进攻两湖。   一路乘风破浪,舰队于五月下旬驶入长江口,按计划,护航战舰将返回广州,其余的船只也将在嘉定(今上海宝山县)的港口停泊一夜,再去南京,李信是打算把女人们丢下,从运河回北京。   “咦?码头上怎么那么多难民?”   长平惊讶的向边上一指。   码头泊着数艘印有运河航运标识的舰船,一队队形似难民的人排队上岸,孙荻忍不住道:“我知道了,这不会是去交趾安家的北方农民吧,嗯,应该是的,现在的大江南北,很久没看不到穿这么破烂的人了,挺快的嘛。”   李信吩咐道:“传令靠岸,我们去了解下情况。”   道道旗语打出,码头区清理出了一块空地,舰队缓缓向着码头靠近。   这些人的确是移民,由临清中转站送来,巧的是,赵秀才那一帮人也在里面,他们当夜逃离了村落,提心吊胆,生怕被大顺朝通缉,带的粮食在山西大山中吃完了,只能吃树皮草根撑到河北,再一路讨饭,虽然河北已经恢复了安宁,但是经清军数次寇掠,还没战乱中恢复元气,当地的老百姓也不富裕,讨来的极其有限。   就这样,赶到临清的时候,每个人都饿的前胸贴后背,好在公告没有欺骗他们,在城外,他们被警察截住,问明情况,带往码头,又等了两天,直到前来的移民有了近三百人,才开船南下,经扬州进长江,今天正好赶到嘉定,将前往浙江象山。   虽然窝在狭小的船上让人很不舒服,但总是安定下来了,不用再靠两条腿走路,而且还能吃上饱饭,尤其让人不敢想象的,还是一天三顿饭,除了早饭是馒头稀粥加点咸菜,中饭晚饭都有肉,有时是大块大块的红烧肉,或者是大块大块的红烧鱼!   要知道,在陕西老家,过年都未必能吃到一根肉丝啊!   每条船上,配了两三名军医,一方面是检查传染病,另一方面则是给一些常见的小病治疗,在近十天的行程中,很多人面色红润了,力气有了,精神也饱满了,又不用干活,是一生中最为舒畅的时光。   甚至闲着无聊,很多人在船上看风景,并听战士们介绍情况,因李信还没开始废漕改海,运河一带是很繁华的,河面忙碌异常,煤炭、大米、丝绸、药材与各种散货把船压的很低,络绎不绝的船只紧密连接着江南与北京的经济往来。   那运河两岸的富庶,密密麻麻的庄稼,喧嚣嘈杂的市场,一排排整齐的四合小院,得体精美的服饰,与人们面孔发自内心的笑容,无不让他们深深地羡慕着,羡慕运河老百姓的好福气。   而嘉定作为松江府的出海码头,乃至于长江沿线最重要的货物集散与周转码头,给移民的印象与运河沿岸又有天差地别,仅仅是码头就比运河沿岸的码头宽阔了许多,脚下的道路,是平坦的水泥道路,每个人都敢发誓,别说见到,就是想也从来没想过,天底下竟然会有如此平直的道路。   沿着江岸,有一溜排数十座港湾型码头,走了一条船,又过来一条,永无止歇,停靠的船只也更大,更气派。   每个人都精神利索,甚至还能看到些金发碧眼,形如妖怪的人,搬货的搬货,干活的干活。   “这就是江南啊,想不到我二柱子真的来了!”   如今的二柱子,依然是黑不溜秋,但身形明显壮硕了许多,一双眯眯眼好奇的打量着四周,半天才憋出一句感慨。 第四零一章 李信接见   (谢谢好友空想修心的月票~~)   “大家都安静下。”   正当众人对着港口指指点点的时候,一名码头管理人员跑了过来,挥着手道:“摄政王爷刚好从广州过来,他要上岸看看大家,都不要慌张,随意就可以了,摄政王爷很和蔼的。”   “什么?”   这已经不止于惊呆,而是石化!   摄政王,总司令这个名字被船上的战士多次提起,他们知道,这是荡寇军的大当家,总瓢把子,或者用官方文绉绉的话来说,是当今天下实质上的皇帝!   而自己是什么人?   是最普通的农民,在北方没有活路,抱着姑且一试的心理才去交趾讨生活,被皇帝接见,这是做梦都不敢想的。   “船靠上来了,马上摄政王爷就过来!”   那名管理人员向江岸看了看,便道:“摄政王爷可能会问一些事情,不要紧张,问什么答什么,而且摄政王爷不喜欢别人给他下跪,只须微微欠身为礼或者拱手就可以,来,现在看好,然后你们自己抓紧时间练习。”   说着,就把礼仪演示了一番。   虽然官方人员再三提醒不要慌张,可是能不慌张吗?   移民们有样学样,可那手和腰,怎么看怎么别扭,相比之下,还是磕头来的更自然一些,并有不少人拿眼角余光偷偷瞥向那支正靠上码头的船队。   那体型庞大的战舰,雄壮威武,黑漆漆的炮管让人望而生畏,今日在码头的见闻,彻底颠覆了他们的认知,他们这才意识到,外面的世界是如此陌生,也如此的精彩。   没过多久,一名战士低喝一声:“总司令来了,大家停下。”   从船上下来几十个人,出乎移民们的预料,既没有车驾迎接,也没有黄罗伞遮阳,就这么走了过来,他们可是听说,闯王出行,那是前有甲兵,后有扈从,还有专人清道,黄罗伞与牌子遮天敝日。   随他们同行的战士则是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站的笔直,没有想象中的皇帝巡察,官员军士肃穆相迎,百姓跪接的场面。   每个人的腿脚都有些发软,不过没人提示下跪,也不敢跪,都在猜测着谁是摄政王爷,因为来人除了一群美的如仙子般的女子,衣着打扮都差不多。   很快的,一名年轻人排众而出,大声道:“我是大明摄政王,也是荡寇军总司令李信,很高兴大家响应号召,去交趾开始新的生活,我代表荡寇军司令部、大明朝廷与交趾布政使司感谢你们。   感谢?   移民的头脑一片空白,在他们的理解中,是李信给了自己新的生活,该是自己谢恩才对啊!   强烈的不理解让他们怔怔站着,赵秀才却是浑身颤抖起来,他看到李信正朝自己走来,他的身体颤抖也不是激动,而是紧张和害怕!   皇帝朝一个普通老百姓走来,正常人的第一反应是紧张和害怕!   “扑通!”一声!   之前的叮嘱,在这一刻全忘的一干二净,赵秀才本能的跪了下来,结结巴巴道:“小....小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有赵秀才起头,李信前方迅速跪成了一片,参差不齐的叫道:“小民叩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并有不少人不停的磕着头。   李信暗暗叹了口气。   被山呼万岁是什么感觉?同为中国的最高统治者,崇祯能泰然自若,但李信来自于现代,他感觉很不自在,心里还有些悲哀。   “起来,都起来,谁让你们跪的?”   李信脸一沉,将赵秀才提了起来。   赵秀才脸都吓绿了,其他人虽然不再磕头,却仍是跪着不动。   李信无奈道:“是我说的太重了,我向大家道歉,中国几千年的封建社会,皇权至上,皇帝一言决人生死,这不怪你们。   但是,我必须要说清楚,人与人之间,身份或许有高低不同,在人格上却是平等的,除了父母恩师,没有谁有资格接受他人的下跪!   都起来吧,你叫什么,别紧张,我又不会吃了你,只是过来看看大家的情况,了解一下我们还有哪些工作做的不到位,如果不欢迎我,我立刻就走。”   都把话说到了这个地步,移民们小心翼翼的站了起来,可那眼神依然躲躲闪闪,赵秀才咬牙道:“小民姓赵,双字尚义,皇....摄政王爷给俺们安排了好去处,俺们感谢还来不及,哪敢不满。”   李信摇摇头道:“是我该感谢你们,因为你们信任我,我实话和大家说,交趾虽然土地肥沃,朝廷在政策与安置上也给予了最大扶持,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那个地方湿热难耐,疫瘴频发,北方人过去很难适应,搞不好要死人的,而你们依然响应我的号召,义无反顾的来了,参与到对交趾的建设当中,你们是交趾的建设者与奠基人,你自己说,我该不该感谢你们?”   赵秀才目瞪口呆,自己有这么伟大吗?他总认为是李信赏了口饭给他吃。   李信又道:“我们的朝廷是为老百姓办事的,而不是欺压老百姓,你现在不明白,没关系,以后会明白的,我再对你们提一个要求,以后一律自称我,不许再以小民自称,知道吗?”   “是,是!”   赵秀才连连点头哈腰。   李信笑着问道:“大家从哪儿过来?家乡如何?一路上有什么不满意直接向我提,我们会尽量改进,先从你开始吧。”   李信随手一指,指向了曹麻子,慧英出于职业习惯,掏出本子和笔准备记录。   “俺?”   曹麻子一惊,连忙道:“回摄政王爷,俺叫曹麻子,打小无爹无娘,因幼年出过麻疹,脸上坑洼不平,别人都叫俺曹麻子……”   曹麻子还在自我介绍着,李信已挥手打断:“你叫什么名字,我不是问你的绰号。”   曹麻子挠了挠后脑壳,讪讪道:“俺爹娘死的早,好象没给俺起过名,所以俺沿着大伙儿的称呼,一直叫曹麻子。”   李信眉头皱了皱,不悦道:“好好一个人怎么能叫麻子?将来你有了娃,别人问你娃你爹叫啥,他说叫麻子,这不是让人笑话吗?你不介意的话我替你取个名,你从北方来,奔南方去,就叫曹向南,如何?”   “曹向南?”   这个名字很平凡,没什么特殊的寓意,意义却不一样,这是李信起的啊。   曹麻子现出了激动之色,差点就要跪下,好在他还记得李信不喜欢人下跪,改为弯腰道:“谢谢摄政王爷赐名,俺以后就叫曹向南,将来俺的娃问起,俺可以大声的告诉他,你爹的名字是摄政王爷给起的!”   李信不动声色的把曹麻子扶正,笑着道:“起个名字也不是多大的事,没必要大惊小怪,继续说吧。”   曹麻子接着道:俺们来自于陕西临晋,那里挨着黄河,一下暴雨,大片大片的沃土就被冲进河里啦,每亩地打不到一百斤麦子,就这样,大顺朝还收俺们六成的租子,俺不瞒摄政王爷,俺们每天只能喝些稀粥,从来没吃饱过,也穷的娶不上媳妇,这次是赵秀才告诉俺们,只要肯去交趾,就可以每人分十亩地,还分媳妇,俺们就来啦!”   “是啊!”   德贵叔也鼻子一酸,抹了抹眼角道:“摄政王爷,关中老百姓是真的苦啊,原本连年灾荒,现在又来了闯王,前次说是进北京当皇帝,收了一大波金银粮食,说什么从北京拷饷回来,再反哺大家,让关中老百姓过都上好日子,结果被摄政王爷您给打败啦。   后来没过多久,又有满鞑子攻打山西,说什么山西一失,关中就保不住了,鞑子多凶残啊,看看河北给糟蹋成了什么样,闯王借此又在关中收了一波,所幸打退了鞑子,但老百姓全被榨干啦,现在收六成的租子,根本就活不下去啊,还亏得摄政王爷给了条活路,这几日来,天天都能吃饱,能吃肉,这搁在以前,都是不敢想啊,呜呜呜~~“   说着,德贵叔膝盖一软,大哭着就要下跪。   亏得赵秀才站他边上,连忙扶住,才没能真跪下来。   “哎~~”   众人均是叹了口气,关中的老百姓,不容易啊! 第四零二章 李自在   (谢谢好友yaoeric01的月票~~)   在近三百名移民中,除了曹麻子等数十人来自于陕西,还有河南人与山西人。   山西与陕西同样存在过度开发与水土流失加剧的现象,而且山地面积占比相当大,比陕西好不了多少。   刚开始,移民们还很紧张,但随着交谈的深入,李信又确实和蔼可亲,紧张的情绪渐渐得到了缓解,七嘴八舌,把掏心窝的话都说了出来。   诸如被毒打过多少次,又如父母过世无钱下葬,直接拿草席一卷,挖个土坑偷偷埋了,还有的因为受灾欠下了巨额债务等等,那真是苦水不停的倒,说到伤心处,均是纷纷抹起了眼泪。   当然了,对于从临清到嘉定的这一段路,每个人都非常满意,能吃饱,又不打不骂,还能有什么要求呢?   不知不觉中,大半个时辰过去,李信拉着一个老农民的手道:“过去的就过去了,现在你们虽然一无所有,但最多两三年,你们将用双手创造出真正属于自己的财富。   你们是过来比较早的,我希望到交趾之后,尽快适应南方的生活,有困难记得找当地官府或驻军,他们会竭尽全力为大家解决,好了,我不耽误大家了,早去一点,说不定能分到漂亮点,年轻点的婆娘,我衷心祝愿大家,生活一天比一天好。”   说完,又转头问道:“他们的行程是怎么安排的?”   一名工作人员道:“回摄政王爷,按预定计划,是在嘉定停留一天,明日乘船去象山,但是港口除了执法船没有多余的船,象山那边的运输船也有限,大部分被调去了南海舰队,偏偏三天前又送走了一批从安庆来的移民五百人,.只有等船回来才能送他们过去,大概还要有个十天吧。”   李信略一沉吟,便道:“传令,战舰直接开往南京,等我命令,我们从嘉定走陆路回南京,运输船调剂一下,一部分驶回象山,另一部分留给移民,要确保移民能够畅通无阻的尽快抵达交趾!”   象山是个天然良港,李信是打算把象山作为东海舰队的驻地,将来把驻青岛的舰队改编为黄海舰队。   “摄政王爷,使不得啊,怎能由您把船让出来,我们多等几日不碍事。”   难民们连呼使不得,开玩笑了,李信能和他们交谈就很是受宠若惊,哪能再让李信把船让出来?   李信拱了拱手:“我自己的土地,我还没去过,刚好借这机会看一看,与人方便,何乐而不为?大家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我再次祝愿你们一路顺风,也许在我们还会有见面的机会,告辞!”   “摄政王爷,您慢走啊!”   移民们依依不舍,他们从未见过这样亲民的皇帝,恐怕传中的尧舜也不过如此吧。   李信挥了挥手,带着众人离去。   移民们站在原地,目送着李信,无不嚎啕大哭,他们越来越觉得,这一趟是搏对了,也对未来的生活充满着向往与信心。   李信的计划是从松江、苏州、常州与镇江一路回南京,他确实有视察自己领地的心思,这次刚好赶上了,其中以松江与苏州是重中之重。   前者是棉纺织业的基地,后者是丝绸业的基地,荡寇军在当地都设有工厂,他打算视察工厂,了解生产情况,再召集当地工商业主召开坐谈会。   红河三角洲历来是稻米的主产地,每年最多可种三季稻,随着被收入囊中,后续移民的不断涌入,朝廷的手里将掌握巨量的粮食,又因郑芝龙远走菲律宾建国,沿海的最大威胁已不存在,接下来只需要建造巨大的运输船,把稻米运往全国各地,再配合廉价棉布大量涌入市场,米、棉双轮驱动,冲击现有的价格体系,以经济手段摧毁江南的地主庄园经济生态。   在这之前,他打算给松江和苏州业界最后一次机会,将其联合起来,成立股份制纺纺织企业与丝绸集团,如不听劝说的,那就没办法了。   “嗯?”   李信突然心中一动,他发现,张皇后正在打量着自己,美眸中满是好奇,不禁转头看了过去。   张皇后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俏面一红,连忙半低下了头。   “姐姐,怎么了?”   周菡嘻嘻一笑。   张皇后不自然道:“我算是明白摄政王为何能得民心了,就说刚刚与老百姓随意交谈,自古以来,又有哪个帝王能做到?而且还把自己的船给让了出去,朱家的天下,丢的不冤啊!”   “哼!”   长平不服气的哼了一声:“沽名钓誉罢了!”   李信一本正经道:“小姑娘,你可别看不起沽名钓誉,如果一个人能沽名钓誉一辈子,谁敢说他不是大善人?再比如说一个女子,并不喜欢她的男人,但是却能对他好一辈子,那谁又能说得清,这份感情是真还是假呢。   对于老百姓来说,我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我端起架子,他们只会畏惧我,而我一旦放下身段,走入他们中间,他们又会受宠若惊,充满着知遇之恩,如此划算之事,我为何不做?”   孙荻点点头道:“有时候作秀也是必须的,正如吴起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   长平撇了撇嘴,不再吱声。   ……   西安!   “皇上您请看!”   刘体纯匆匆找到李自成,面色凝重的呈上了一份荡寇军的布告。   “哦?”   李自成接过看去,面色也渐渐沉凝起来。   “从哪来弄来的?”   李自成问道。   刘体纯道:“西安的街头已经有民众开始传阅,臣了解了下,这东西更早的时候就流入了关中,在一些偏远地区传播,有些老百姓已经拖家带口的跑了,臣还抓了一个细作,随口问了两句,那人什么都不说。”   “带上来!”   李自成挥了挥手。   刘体纯回身低呼了句。   不片刻,一名五花大绑的汉子被推了过来,也不行礼,冷眼看着李自成。   “皇上在此,还不下跪?”   有太监喝道。   “哼!”   那汉子冷冷一哼,并不说话。   刘体纯正要一脚踹过去,已被李自成挥手止住,随即问道:“你叫什么?”   “李自在!”   那汉子坦然道。   “呃?”   殿内的人神色都不大对劲了。   李自在?   李自成?   这名字不会是自己编出来的吧,又或者是上面那位的什么人?   李自成也有了片刻的愣神,心里有一种很不舒服的感觉,但是以他的身份,总不能拿人家的名字说事吧,但还是鬼使神差的问道:“李……自在,你是哪儿人?”   李自在老老实实道:“俺不知道,俺是个孤儿,幼年时家乡遭了灾,俺娘带俺逃到河南,后来没多久,俺娘死了,俺就给地主家放牛,但是河南也遭了灾,那户人家有几百亩地都没扛过去,全家死的死,散的散,俺走投无路做了杆子,一直到被总司令收编。   对了,听老人说,俺娘好象是陕北口音。”   李自成心头猛的一跳,自己就是自幼失祜,给地方家放牛长大的啊,后来做了马贼!   ‘他是故意来寒碜老子的?’   顿时,李自成的虎目中现出了惊疑不定之色,再一细看李自在,原本没在意,现在看来,好象和自己有个两三分相像嘛!   难道是……   遗失在外的兄弟?   李自成也是孤儿,有没有兄弟并不清楚,不过这个想法一出,就如毒蛇般不断吞噬他的心灵,自行脑补。   好一会儿,李自成问道:“你可会说陕北话?”   李自在摇了摇头:“俺还没记事,俺娘就死了,俺是在河南长大,只会说河南话。”   随即就暗暗观察李自成的神色,悄悄吁了口长气出来。   李自在这名字是他编的,他原名候老六,被活捉之后,自忖必死,但是蝼蚁尚且偷生,他哪甘心死呢,背叛荡寇军又过不了自己那关,因此在李自成问起姓名之后,灵机一动,报上了李自在这个名字,让李自成自己去猜。   至于李自成的经历,普通老百姓不清楚,可是李信清楚啊,早已在军中不知讲了多少遍,他拿来经过修饰,复制成了自己的经历。   从目前来看,果然是唬住了李自成。 第四零三章 兵逼九江   (谢谢好友刘伟平的月票~~)   殿内众人傻眼,都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又不好多嘴,毕竟这可能牵涉到李自成的家事,帝王家事最是敏感,其中最重要的一点,无论是李自成,还是李自在,都没有挑破两人间可能存在的关系,让人更是无话可说。   “久不归家,乡音都忘了啊!”   李自成的眼里,现出了唏嘘之色,便道:“你给朕说说,那单子是怎么回事?近来李信的情况如何,莫要虚言诓朕!”   李自在一想,也不是不能说,随便去南方打听一下就能弄清,于是把广州之战的经过,郑芝龙反水,诱来荷兰人和西班牙人送死,李信念其功劳,封为菲律宾国王,允许郑芝龙在海外建国。   又因黎朝趁荡寇军讨伐桂王伪朝之时窃取了镇南关,因此李信亲率十数万大军讨伐黎朝,留地不留人,获得了整个红河平原,遂才有了广招移民之举等一系列来龙去脉如实道出。   殿内一片沉默。   这两年来,李信的势头太快了些,得到了华南,收复了永乐旧土,而自己呢,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成群结队的外逃,任谁的心里,都有一股深深的寒意。   “李自在,你可愿为朕效力?”   李自成沉默了片刻,问道。   李自在正色道:“俺是总司令的人,无论如何都不会背叛总司令,今日既然被擒,就没打算活着离开,听闻闯王也是一英雄人物,当不至于使下作手段,俺只求速死,还望闯王成全。”   李自成不可能杀他,挥了挥手:“带下去,也让他看看朕的长安,莫让他出城!”   “得令!”   两名亲兵上前。   李自在知道这是最好的结果了,更何况光明正大的留在西安,他可以更好的搜集顺军情报,为李信提供协助。   李信曾教下现代情报的搜集与分析方法,以侧面打听为主,再作数据统计,既保证了情报来源的广范性,又可以有效的避免情报人员被盯上。   “告辞!”   李自在拱了拱手,大步离去。   虽然李自在走了,但每个人都是心事重重。   牛金星拱手道:“皇上,李信从咱们的地盘上挖人,恐怕有损于皇上名声,要不要严查关口,禁止外出,全境收缴传单?”   “又他娘的来挖人!”   刘宗敏不愤道。   “哎~~”   李自成叹了口气:“关中土地贫瘠,这几年又连续干旱,老百姓难啊,罢了,罢了,想走就让他走,咱们也能减轻些负担。”   群臣都感觉到李自成有些意兴索然,想当初,李信还来投奔过李自成,分道扬镳之后,居然一飞冲天,手头三十万大军,拥有几千门火炮,人手一杆枪,而且连海军都搞出来了,一个南海舰队,一个东海舰队,各有几百条船。   反观顺军,自攻打北京失败,从此一蹶不振,如今困守关中,连粮食都困难,也不怪李自成没什么斗志,即便是他们,想想都心寒。   而且李信在顺军的口碑还是很不错的,怕是将来荡寇军兵临潼关,没几个肯拼命。   许久,宋献策拱手道:“皇上圣明!”   ……   回到南京,歇了两天,李信安排众女去北京,他只带柳如是,费珍娥与窦美仪在身边,别看宫里女人那繁文缛节让人受不了,却是恭顺听话,一心为你着想,因你喜而喜,因你忧而忧,把你当作了生命中的唯一存在。   这一点在费珍娥身上不明显,但是被窦美仪表现的淋漓尽致。   各种捏肩膀,捶腿,递纸,研墨等服侍活,都不需要李信暗示,察言观色自有一套,会恰到好处的出现在李信面前,提供温馨而又贴心的服务。   没几日,李信带上海军陆战队与近百艘仿制女王船,向安庆逆流而上。   安庆位于长江北岸,易守难攻,是南京的西大门,从崇祯年间开始,巡抚持节镇守安庆,在清朝,安徽布政使司也驻节安庆,因此将来如要把江南省分为江苏省和安徽省,安庆是安徽省会的首选。   从南京到安庆走水路约六百里,三日后,全军抵达安庆,刚刚上岸,就有一名亲卫来报。   “总司令,接到高军长与李军长来报,两位军长自五月初兵出韶关以来,势如破竹,目前已屯兵南昌城下,南昌守将为伪西朝抚南王刘文秀,他们想招降刘文秀,但此人未明确答复,故请示总司令是否要强攻南昌。”   “再等等!”   李信略一沉吟:“九江由李定国驻守,一待我们破去李定国主力,刘文秀必不战而降,没必要多造杀孽,让高一功与李双喜转告刘文秀,我允许他观望,待李定国战败,若再不降,杀无赦。”   “得令!”   那亲卫转身而去。   舰队休整一日,继续向九江行驶。   九江位于长江南岸,安庆上游四百里,该地水道纵横,紧挨着鄱阳湖,没有舰队支援,仅靠步兵攻打非常困难,而且九江在鄱阳湖以西,步兵过湖需要舰队运送,这也是李信带着海军陆战队和上百艘中小型战舰亲来九江的原因。   两天后,九江!   “报王爷!”   一名亲兵匆匆奔来,拱手道:“荡寇军从安庆来了!”   自四月底开始,荡寇军兵分三路,一路由广西进入湖南,由黄得功与吴长功率领,进逼长沙,另一路由高一功与李双喜出韶关分两路北上,兵围南昌,同时在安庆聚集兵力,摆出了一副攻打九江的态势,张献忠如座针毡,命艾能奇、刘文秀与李定国分别驻守长沙、南昌与九江。   李定国猛站了起来,急声问道:“来了多少人?有多少条船?还有多远?”   那亲兵道:“步军有两个军的兵力,四万余人,分别由白广恩与王强率领,于湖口以东五十里处扎营,同时有大小舰船数百艘沿长江北上,已经与湖口荡寇军会合。”   随李定国一起的还有马尽忠与冯双礼,前者曾是明军将领,被李自成击败后投了张献忠,后者是张献忠部将、官至后军都督。   三人赶忙看向了摊在桌子上的地图。   冯双礼伸手一指:“王爷,长江在湖口县分为上下股,上股多淤积,水道久未疏通,故荡寇军的战船必由下股进攻。”   “冯将军言之有理。”   马尽忠点点头道:“此战要点,在于拒荡寇军于湖口之外,一旦让他越过湖口,长江与鄱阳湖将任他来去纵横,困守九江乃死路一条,我军当出全力,属下不才,愿领本部守石钟山,与王爷精兵相互配合,拒荡寇军!”   石钟山高达二十丈,方圆里许,雄屹于长江南岸,鄱阳湖之滨,犹如一把铁锁挂在湖口门前,号称江湖锁钥,自古即为军事要塞。   “好,石钟山就拜托给马将军了!”   李定国点点头道:“那李信过于托大,急于求成,把十来万大军分成三股分别进攻长沙、南昌与九江,若他合兵攻一处,怕是难以抵敌,但他分兵三处,只要有一处兵败,必波及全局,今次一战,事关我大西生死存亡,哪怕战死,亦不能后退半步。   冯将军,本王与你一起驻守石钟山脚,务必护得石钟山周全,若你我三人配合得当,未必不能大破李信!”   “得令!”   马尽忠与冯双礼重重拱手!   随着荡寇军西进,九江充满着紧张气氛,各地明军也蠢蠢欲动,已陆续派人找到黄得功与高一功,表达了投降之意,按李信要求,对明军以抚为主。   南昌被高一功与李双喜围困,长沙被黄得功与吴长功围困,难以救援九江,张献忠在四川的处境也很不妙,没法派出更多的兵力了。   九江一带,李定国有五万精兵,大小战船五百来条,虽然他的船与荡寇军不能比,多是临时征用的商船渔船,不过长江中游水道狭窄,湖口段的宽度仅六里左右,太大的船周旋不开,在这样的水文环境下,小船胜在灵活,不是一点胜算都没有。 第四零四章 孤注一掷   又过两天,已经是八月份了,长江流域的暑热渐渐消退,荡寇军海军大小舰船及运输船数百艘,陆军第六和第十军趁着秋高气爽的好时节,进至湖口石钟山以东十里。   李信依然留在船上,拿起望远镜,细细打量了一番之后,转头吩咐道:“水陆两军,暂停前进!”   “得令!”   一道道旗语打出。   石钟山就像一块巨石突兀在江边,靠江的一面,异常陡峭,山顶可以隐见一个个火炮阵地,而在山下,依据临江远近分布着左右两片阵地。   靠江最远的左侧,是李定国本部,武器以长矛弓箭和骑兵为主,火炮有红夷大炮,佛朗机炮与虎蹲炮,另有一个火枪营,这是张献忠从李自成手里买了两万条燧发枪,分了一万条给李定国,李定国以之组建的纯火枪部队。   在掌握了枪管技术之后,顺军的燧发枪产量大增,与荡寇军造的枪相比,弹簧因使用普通熟铁为原料,硬度不足,扳机需要用力扣到底才能击发燧石,导致了扳机的故障率较高。   右侧则是冯双礼的后军都督府兵力,总数约一万,武器以鸟枪和弓箭长矛为主,火炮数量远远不如李定国。   这两片阵地呈半弧形守护石钟山,很多人都隐匿在阵地深处,暂时看不出山上的兵力分布。   另在上游,帆影绰绰,无比壮观,密密麻麻的全是小船,基本上船首都架着一门火炮。   陈永福跃跃欲试道:“在张献忠的义子中,李定国最为出色,今日见他排兵布阵,还是有一手的,只是他的战法仍然是戚大帅的老旧战法,可惜了如此人才,总司令,呆会儿攻打石钟山的任务就交给我们海军陆战队吧。”   米尼枪、开花弹与专用于发射开花弹的榴弹炮已经研制出来了,暂时数量有限,一方面是受产能限制,另一方面,全面换装的话,成本太高,而且现有的武器体系用在国内,已经足够了,于是李信一古脑儿的全塞给了海军陆战队,毕竟海军陆战队主要用于海外作战。   将来随着枪械的破损,再逐步把燧发枪更换为米尼枪。   上手之后,海军陆战队可是欣喜不己啊。   以往燧发枪能打三十来丈,米尼枪直接打两百丈,上弹也轻松许多,而榴弹炮的有效射程虽然只有一里,比加农弹近了许多,但开花弹威力巨大,一炮下去能波及方圆数丈。   “可以!”   李信也想检验米尼枪与榴弹中在实战中的使用,点了点头,便道:“你做好准备,我先上岸!”   “得令!”   陈永福让船只靠岸,把李信等人送了上去。   岸上,双方皆严阵以待,在人数上,荡寇军没有绝对优势,可那密密麻麻的枪炮,充满着巨大的威胁力,楞是让李定国没法发出主动进攻的指令。   与顺军相比,大西军长期流窜在内陆,眼界要差了许多,最起码李自成到过北京,见识过北京的花花世界,也依次和荡寇军及清军交过手。   而大西军,对荡寇军的印象只来自于道听途说,虽然光凭着荡寇军的战绩,已经给予足够的重视了,但真正碰面,才知道这份重视还远远不够。   一名部将凑头道:“王爷,荡寇军是什么意思?攻又不攻,退又不退,莫非有阴谋诡计?”   李定国眉头紧锁,他预感到这一战会很艰难,可是他并没有向李信投降的打算。   “王爷,前面有人来了!”   这时,一名随从开声提醒,李定国不由抬头看去。   一骑急速奔来,靠近唤道:“李定国可在?我家总司令想与你说两句话,双方中线处会面,各带五人!”   说完便驰了回去。   不片刻,荡寇军中有五骑缓缓驰来,中间是李信,其余四人分别是何虎、黄海、二瓤和一名精锐战士。   说到何虎,李信还是蛮头疼的,随着装备日益更新,前锋营的地位变得尴尬起来,李信有意把前锋营并入海军陆战队与警备处,但是取消一支部队的番号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尤其是军官的安置,更是慎重,稍有不慎,会引起不满,思来想去,李信还是打算先让前锋营与海军陆战队一起作战,将来有了合适的时机,把前锋营改编为海军陆战二队。   “李公子真是的,作为一军主帅,哪有亲自上场的道理?”   背后,一身软甲的费珍娥不愤的跺了跺脚。   “哎~~”   窦美仪担心的叹了口气:“王爷与皇上不同,王爷的江山是自个儿一手打出来的,战必亲临,就和唐太宗李世民一样,不过两军相隔十里,在五里处会面,火炮应该是不打到的。”   李定国那边,一名下属凑上道:“王爷,李信自大狂妄,必是来劝降王爷,他以为天下人皆是不忠不义之辈,这简直是笑话,属下以为,王爷可将计就计,擒杀李信,立下盖世奇功。”   “哦?”   李定国诧异的看了过去。   那名下属又道:“王爷自小习武,身手超凡,而那李信乃是秀才出身,就算会两手拳脚功夫,想必也稀松平常,王爷可带好手上前,突然袭击,以四名好手缠住李信身边的护卫,王爷再亲身上前搏杀,大局定矣。”   “这……”   李定国有些迟疑,凭心而论,他更愿意与李信真刀真枪的干上一场,可是两军的差距搁在那儿,他并没有多少胜算,而失败的后果,他承受不起,一旦九江大败,整个江西两湖的战线会全面崩溃,进而波及蜀中,军心大乱,明军残部必会抓住机会攻打成都,形势将极度恶劣。   ‘也罢,兵不厌诈,纵使背上万世骂名,也由老子一力承担!’   李定国深吸一口气,点了四人,迎上前去。   相隔着三十丈左右,李信五人把枪解下,往旁边一扔,以示诚意,同时也含有警告的意思,李定国等人相互看了看,也各自解下腰刀与弓箭扔去了一边。   双方有默契的相隔五丈停下,哪怕再是准备格杀李信,李定国对于这个大敌仍是满心敬意,他能有今日的成就,完全是受惠于张献忠义子的身份。   而且细细算来,张献忠其实没打过什么硬仗,别说李信,比之李自成都远远不如。   张献忠能把杨嗣昌逼死,只有一个原因,左良玉养寇自重!   能据四川称帝,则是因明廷的兵力不是被李自成吸引走,就是调往关外与清军作战,四川两湖空虚,可纵是如此,张献忠这个皇位坐的也不安稳,各地明军与地方团练不断的与他为敌。   归根结底,还是张献忠没有足够强大的武装与威望摄伏地方势力。   李自成如打不死的小强,意志坚定,更是在第三次开封战役中,打垮了明朝二十来万大军,从此明军对李自成失去了必胜的信心。   李信则是一步一个脚印,稳固地方,用与清军的战绩证明了自己,况且李信执政温和,除了反程朱理学,在经济上并不触犯地主士绅的利益,一手软,一手硬,两者配合起来,所经之处,望风而降并不奇怪。   可是张献忠呢,被追着跑还引以为傲,乐呵呵的作童谣,难怪蜀人不服他。   暗暗叹了口气,李定国心情复杂的拱手道:“不知李司令有何见教?若是劝降,还是不要提了。”   李信微微一笑:“虽然你排斥我,但有些话还是要说,当今天下大势日渐分明,无论是李自成、张献忠还是满清,不过苟延残喘罢了,尤其是张献忠,处境更是艰难,你又何苦做那挡车螳螂,我知道你的家小在成都,让你投降我只是害了你,所以此战之后,我不杀你,放你回去劝说张献忠,我可封他为国公,他若不愿,亦可以让他带着人马去海外立国,照样做他的土皇帝。” 第四零五章 摧枯拉朽   李定国浑身一震,他的心里,油然生出了一股敬意,他能看出,这一刻的李信是真诚的,真的没有想要张献忠性命的意思。   再一细想,论起对李信的威胁,张献忠远远不如崇祯,连崇祯都能流放海外立国,李信又有什么理由,不会放过张献忠呢?   李信又道:“你完全不用怀疑我的诚意,我再说个事给你听,郑芝龙曾与我为敌,但是我没有杀他,而是放了他,让他带着他的舰队去吕宋建国,从此之后,他就是海外的国王,能打下多少江山,凭他的本事,我也会力所能及的为他提供必要的援助。”   “为什么?”   李定国不自禁的喃喃道。   李信正色道:“因为我们都是炎黄子孙,我们拥有共同的血脉与同共的祖先,我们同处于一个大家庭,崇祯原是这个家里的大哥,但是他当不好家,把这个家搞的一团糟,所以我取而代之,可是我能杀他么,到底他曾是家里的大哥,我只能把他从家里请走,再给他点人手钱财,让他出去自立门庭。   而张献忠、李自成与郑芝龙是家里不服管教的孩子,留在家里,只会祸害这个家,所以我会把他们一个个拎出来,和崇祯一样,扔到外面去,外面的世界很广阔,想杀人想放火,尽管去杀去放,只要不在自己家搞破坏,随便你们。   另外关于张献忠与李自成的去向,我已经替他们计划好了,在海外有一块大陆,只比大明小一圈,名为澳大利亚,当地矿产资源丰富,尤其是东南沿海地带,丘陵起伏,水源充沛,土地肥沃,气候温润,拥有天底下条件最好的牧场,适于人类居住,唯一的缺点,是距大明过于遥远,走海路约有一万六千里。   第二处,则近得多,位于马六甲,附近有一系列大型岛屿,足够你们立足,我希望你能回去转告张献忠,改日我兵临成都,会与他好好谈一谈,但是我必须把丑话说在前面,张献忠如敢屠成都,就是自绝生路,哪怕天涯海角,我必取他性命。”   李定国怔怔的看着李信,突然心里生出了一种难言的痛苦,李信有着广阔的胸怀,远大的理想,与这样的人为敌,还要去杀这个人,他极其不愿,可另一边,是张献忠的教养之恩!   父爱如山呐!   深吸了口气,李定国沉声道:“李司令,我李定国忠于皇上,不可能背叛大西,对不住了!”   “杀!”   说着,就从裤筒里拨出一把匕首,双腿一夹马腹,直冲而去,看这架式,是要把李信给刺个透心凉!   另外四人,也是现出了狞狰之色,各自拨出匕首,分别冲向黄海、二瓤、何虎等四人,迅若疾电。   两边的战士被这变故惊呆了!   大西军的将士们,现出了刹那的惊愕,他们没想到,李定国会使用如此龌龊的手段,这还是那个英雄气概无敌的李定国么?   “该死,狗贼!”   荡寇军一方,则是喝骂连声。   “哎呀,贼就是贼,摄政王爷就是不听劝,非要和贼说话!”   费珍娥急的跺起了脚,紧紧抓住了窦美仪的双手。   柳如是虽然没说话,可那美眸中,也满是焦急和担心。   李信五人却是不慌不张,各自从腰间一抹,掏出了把手枪!   没错,正是手枪!   手枪的结构和燧发枪是一样的,制造起来非常简单,军中也造了些,今日与李定国会面,担心出意外,每人都多带了把手枪,果然,派上用场了。   “砰砰砰砰!”   接连四枪,李定国的四个随从均是胸口被轰出了个血洞,坠落马下,而李定国本人,也是额头冷汗淋漓,强行勒住马缰,因为李信的枪已经指住了他!   “哎~~”   李定国叹了口气道:“杀了我罢!”   李信摇了摇头:“这次我不杀你,我放你回去给张献忠传话,等你归队,我会立刻发起进攻,是降、是战是退,你自己决定,我们走!”   说完,勒转马头,向回驰去。   黄海等四人并没有立刻跟着李信,而是冷眼看着李定国,待李信走远了,才勒转马头,疾驰而回。   ……   李定国心知这一战没法再打,回队之后,下令撤退,连石钟山都不要了,荡寇军根本不给李定国从容退走的机会,发动了冲锋,大西军斗志全无,一路溃退,不断有士卒离队投降,九江、武昌,乃至重庆,都相继丢失,得知九江战场大败的消息之后,艾能奇与刘文秀也双双献出了长沙与南昌,就地投降。   如今在整个西南地区,荡寇军对张献忠呈现出了全面包围态势,各地明军将领在黄得功与白广恩的引导下,纷纷向李信投降,李信一一安抚,并根据他们的意愿,有愿意留在荡寇军的,他欢迎,愿意跟随崇祯的,将来一起去北美,想当个富家翁的,可以拨给田宅土地。   荡寇军的进军非常快速,大西军则是呈现出了兵败如山倒的态势,军心浮动,无心恋战,毕竟李信是代表着朝廷的,又兵强马壮,以前张献忠尚能利用朝廷各路兵马之间的矛盾,周旋于其间,可是在李信面前,这招行不通了,除了节节败退,无法可想。   在历史上,张献忠兵马是抵抗清军的主力,让人不免以为张献忠会有多强,可这完全是一种错觉,首先是李自成的部队在北京之战中几乎被打残打光,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其次是张献忠残部盘踞在西南山区,占据有利地形。   事实上随着孙可望的投降,永历朝廷的大量机密被泄露给清军,失去了地形优势,倾刻间,永历朝就土崩瓦解。   这也是李信打算把张献忠安排去澳大利亚,把李自成送去东南亚的原因,毕竟李自成的军队更能打,更加适合在海外开疆拓土。   但李自成也有弱点,那就是假仁假义,该杀的不杀,不该杀的乱杀,换句话说,分不清谁是敌人,谁是朋友,这倒是挺让李信头疼的,他就怕李自成在东南亚也搞假仁假义那套,面对该杀的种族,下不了狠手。   相对而言,张献忠更加狡诈,也善于利用敌人之间的关系周旋。   要不要把二人换个地方呢?   就在李信犹豫难决的时候,成都,李定国跪在了张献忠面前。   张献忠原本就有好色的毛病,不论到哪儿打仗,身边都带着几百个美人儿,到了成都这种自古出美人儿的地方,更是了不得,瞬间就将自己的后宫扩大到了千人规模。   但是他与李自成都有同样的难言之隐,绝嗣!   李自成好歹还有李兰芝这个女儿,但张献忠连个女儿都没有,纯粹是光打雷,不下雨,这时,正抚着满把大胡子,听取李定国的汇报。   李定国没有任何隐瞒,把自己的所见所闻,对荡寇军的印象,以及李信的劝说一字不落的和盘托出。   张献忠这一两个月来,也是惊惧莫名,军队的溃败之速,远超他的想象,成都平原以外的所有地盘全部丧失,各战略要点被明军与地主乡绅团练陆续夺回,就等着荡寇军来接收,他预感到,自己恐怕是连跑都没法跑。   而且成都也是谣言纷传,一些官员已经托病不再上朝,士兵军心涣散,局面之恶劣,仿佛一夜之间急转直下。   张献忠的性情里有暴戾的一面,史传张献忠屠四川,虽多出自于清廷的污蔑泼脏,但是张献忠自入川以后,与明军及地方乡绅武装的拉锯作战,确实给当地带来了巨大的破坏,而张献忠作为外来者,又是流贼的身份,明显不得人心,恶性循环之下,杀人也越来越频繁。   眼下的张献忠心里就有一种杀人的冲动,但是好歹还记得李信的警告,勉强吁了口气,问道:“你是怎么想的,都说出来!” 第四零六章 李自成的困境   李定国期期艾艾,这两年来,张献忠越发的疑神疑鬼,很多大臣只要稍稍有点异常,就会被他认定心怀不轨,不知道有多少人枉死于屠刀之下。   他清楚大西朝没救了,但是又不敢劝说张献忠投降。   张献忠不悦道:“难道老子的处境朕自己还不清楚?你是朕的义子,唯一一个回到朕身边的义子,朕只是想听听你的真实想法,你不用担心。”   李定国咬牙道:“父皇自入川以来,蜀人处处为敌,举步维艰,而那李信占据东南富庶之地,有充足的钱粮,故其势愈发壮大,又于北京击退了李自成和满清,挟持崇祯以令天下,此消彼涨,我大西已非敌手,孩儿觉得,如今只有向其称臣方是唯一出路,还请……父皇决断。”   张献忠的眼里精光直闪,神色不停的变幻,他想了很多,他也不甘心,可是眼下的他,只剩一个成都了,而且士卒已经安定了下来,再想如过去那样流窜,很难。   “哎~~”   张献忠叹了口气:“朕自崇祯三年起义,转战川陕两湖,历大小数十战,荥阳会议后,直下凤阳,杀尽满城贪官,掘了朱家的祖坟,何其痛快,后受招抚,奈何朝廷官员贪索无度,遂于谷城再次起义,顿时群雄响应!   朕击败过左良玉,活活拖死了杨嗣昌,转战淮南湖北,克武昌,杀楚王,入湖南,进四川,终建立大业,不料倾刻之间,遭此大劫,难道老子真的没有帝王之命?老子不甘心哪!”   李定国没有接腔,以他对张献忠的了解,只是感慨下,不需要旁人说话。   果然,摇了摇头之后,张献忠又道:“陈涉曾说过,王候将相,宁有种乎?今日我知道了,王候将相确实有种呐,想我姓张的,祖上就没出过皇帝,而他姓李的,有十八子主神器的谶语,不管是李自成还是李信,都姓李,哪怕我改元大顺也没半点用处,罢了,罢了,即然我张献忠无缘天下,只能退而求善终,你说我是做国公好,还是去海外称王?”   李定国不假思索道:“留在大明,性命终究操于人手,李信能留父皇一时之命,难道还能奢望他留一世?倒不如去海外,苦是苦了点,可是再苦再难能有父皇当初起兵时苦?况且打下的基业,是自己的,孩儿会陪在父皇身边,助父皇在海外再建一个大西国!”   张献忠眼里莫名之色一闪,他没有子嗣,只有四个义子,张可望被李信斩杀,艾能奇与刘文秀向李信投降,这两人即便再回到他身边,也不会受重用,只有李定国才有资格做太子,将来在海外立国,即位为王。   他的年龄比李自成稍大一些,但是长期浸于酒色,这两年来,越来越力不从心,无论体力和精力都大不如前,他知道自己也活不了多久,海外的江山,迟早是李定国的啊。   把江山传给异姓,总是不甘心,可是张二忠不争气,他能怎么样呢。   “嗯~~”   张献忠点了点头:“朕就知道,你是最忠心的!”   ……   接下来,张献忠仿如变了个人似的,不再上朝,不再对部下和大臣拷打杀戮,而是把国事交给了李定国,他缩在后宫里,与千多名妃子逍遥快活,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李信在占了重庆之后,了解到张献忠的作为,没有立刻入川,而是把双喜与高一功留在重庆,黄得功、白广恩、吴长功与王强的四个军,以及海军陆战队、前锋营调往江北,休整了一个月之后,兵分两路,一路由黄得功与吴长功走襄阳入商洛,从武关攻打关中,另一路由李信亲领,直接从正面进攻关中,李自成收缩战线,屯重兵于武关和潼关,欲与李信决一死战。   如今的潼关,早已不是汉唐的潼关,是于洪武年前重建的潼关。   明代对潼关非常重视,城墙依山势曲折蜿蜒,东南有麒麟山、印台山和笔架山,西南囊括凤凰山和蝎子山,并将潼河入黄河的河段收进了关城,由此,潼关城的防守能力大大增强。   全城南高北低,北临黄河,东西北三面城墙高达五丈,南边城墙最高竟有十丈,城池周长十三里,建有六个城门,东城门为关门,西城门名怀远,又有上南门、下南门、大北门和小北门,并有南水关和北水关,隆庆年间,又兴建了东西瓮城,可谓固若金汤。   李自成曾在潼关一带,被孙传庭打的大败,后来攻潼关,如果不是明军自己崩溃,怕不是到弹尽粮绝,决然没有攻下的可能。   关城由刘宗敏与李过驻守,总兵力三万,南北各有袁宗第与田见秀率兵一万驻扎在山上,一城两寨成倚角之势,互相守望。   荡寇军两个军连同海军陆战队与前锋营,合计六万余人驻于潼关以东,架设火炮,挖掘工事,一副热火朝天的景像。   刘宗敏与李过,站在潼关关头,各自举着望远镜,面色凝重的观察着荡寇军。   许久,刘宗敏放下望远镜道:“果然不愧是百胜之师,补之啊,你看他军容整洁,物资摆放分门别类,即使是挖掘工事,也是有条不紊,李信是个奇才呐,这一战恐怕很艰难。”   李过面色严肃的点了点头:“此战关乎我大顺生死存亡,在武关,皇上布署了近十万兵力,而荡寇军只有两个军,我军以两比一的优势与之交锋占不到任何便宜,再根据信报,荡寇军似乎未尽全力,很可能是打算以围困制造高压态势,使得关中民心浮动,内乱自生。   更可虑的是,我军已尽全力,没法从山西抽调兵力,否则驻宣府的荡寇军必会挟蒙古人进犯山西,听说张献忠已经准备降了,这天下,哎~~“   说着,李过深深叹了口气。   刘宗敏深有同感道:“自大哥从北京撤离,形势急转直下,这一天,终于来了。   我军有五万人,荡寇军大约是六万五千人,在兵力方面,我们与他基本持平,不过他的武械明显占优势,我们的压力很大,唯今之计,只有倚仗潼关天险,令他难以愈越半步。”   周围众将,心里无比沉重,刘宗敏身为大顺军的第二号人物,竟然失去了出城作战的勇气,这让众人的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再一回想,李自成崇祯二年起兵,今年是崇祯二十一年,足足二十年,而李信是崇祯十三年起兵,才八年啊,八年前闯王出商洛山之时,谁都不会想到八年后,会出现一个比大明更加可怕的军事怪兽!   一时之间,没有人说话,偏北大风吹的旗帜猎猎作响,给天地间凭添了一份萧瑟。   二人再看左右的士兵,没有太强烈的战意,最初是李自成对不起李信,李信投他,向他纳谏,差点被杀,天然给李信加了道德分。   而且在慧梅一事上,很多人对李自成有怨言,结果是李信千里奔袭,击破小袁营,抢回了慧梅,让慧梅与张鼐有情人终成眷属,这在普通士兵的心目中,给李信打上了重情重义,为兄弟不惜两肋插刀的标签。   不要小看这件事,到现在李信还在享受着抢回慧梅的红利。   之后李自成与李信的关系暧昧不清,既不能彻底划清界限,又与李信保持着密切往来,高层虽然清楚缘由,可是底层搞不清与荡寇军是敌是友,思想上有了混乱。   往后,李自成在尽占优势的情况下,突然被李信从北京赶走,这对于军心士气的影响是非常大的。   再到最近两年,李自成困守关中,日渐艰难,而李信开拓进取,南征北战,隐有一统天下之势,宋献策杜撰的十八子主神器之说,对于李自成是一把双刃剑,因为李信也姓李,两相对比,差距非常明显,这不免会让人生出想法。 第四零七章 庸人自扰   (谢谢好友龙哥2628和好友sxshxzh的各两张月票,好友书友160923130125162的月票~~)   李过真切的感受到了军中的颓丧气息,顺军招降了很多明军,也把明军的不良风气带来了军中,诸如油子兵,抱团搞小集体等等。   在这样的大环境下,打骂喝斥只会激起不满,关键还是不能让荡寇军占得丝毫上风,于是转头道:“现已是傍晚,李信或许明天会举兵来攻,一旦让他登上蝎子山或笔架山,居高临下开炮,配合地面攻打,怕是田见秀和袁宗第会很艰难,不如我亲自走一趟,天黑下来,率部从后面绕过去,李信不来则罢,来了必教他有来无回!”   “一切小心!”   刘宗敏点了点头。   刘宗敏和李过认定了荡寇军会趁夜占领山头,立刻着手起来,而此时,李信等人也正望着潼关关前的连绵大山。   凭心而论,这一系列山峰都不算太高,但是山路崎岖,火炮等重型装备很难运上去。   陈永福不解道:“田见秀与袁宗第为何把营寨扎在山脚?一旦被人偷偷潜上山头,那他除了弃营而走,再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二人也算是李闯麾下的名将,不该犯如此低级的错误啊。”   白广恩哈哈一笑:“永福老弟,西北群山中,往往缺乏水源,倘若他扎营于山上,我们只须围住山脚,不出数日就能把他活活渴死,当年马谡被围街亭,张郃没枪没炮,马谡都冲出不去,更何况今日?   我军有火枪大炮,他若敢上山,可直接在山脚架炮轰他,而他的火炮没法运上山,他怎么敢把兵力布在山上?”   李信点点头道:“白军长言之有理,而且田见秀与袁宗第依着山势左右扎营,也是为了阻止我军上山,毕竟哪怕火炮上不了山,只要我军在山顶竖起旗帜,就能给予顺军士气重大打击。”   陈永福暗骂一声自己愚蠢,就迫不及待的拱手道:“总司令,说不定今晚顺军就会趁黑派出部分人马偷偷摸上山,末将愿先一步去占领山头,凭着米尼枪,居高临下的打田见秀和袁宗第,一日之内就能让他大败而逃。”   李信没有说话,而是望着大山现出了沉吟之色。   从天时,地利,人和来说,李信占天时人和,李自成占地利,顺军是地头蛇,对地形熟悉,随便在山沟沟里埋伏几个暗哨,荡寇军哪怕是深夜上山都很难隐蔽行踪,说不定还会中伏,因此要想抢占山头,只能打硬仗。   从内心中,李信是不赞成搞这些小手段的,但是陈永福既然开了口,他也不方便阻拦,这很容易给人一种轻视陈永福的误解。   陈永福也醒悟过来,可是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这个时候,只能咬咬牙道:“请总司令放心,陈某会小心行事,决不会中了顺军的埋伏。”   柳如是兰心慧质,一眼就看明白了李信的为难,这时嫣然一笑:”陈将军,到了夜里,山上会很冷吧?”   陈永福点头道:“那还用说?陕西这个季节的夜间滴水成冰,而且山上风大,寻常人呆个大半夜,怕是半边身子都能冻僵。”   柳如是道:“李公子带兵前来,急的是李自成,不是我们,时间在我们一边,他若上山,就让他上好了,陈将军你说可是?”   众人顿时眼前一亮,虽然荡寇军早晚要占领山头,但什么时候占,没个准信,顺军只能始终在山上驻军,而山上没有扎营的条件,只能喝西北风,等喝的吃不消,就是真正攻山之时。   李信哈哈一笑:“陈将军,你这段时间你要抓紧训练,等时机成熟,由你攻山。”   “得令!”   陈永福得了台阶下,连忙拱手。   “大家都回去吧,吃过饭我们再布置一下。”   李信挥了挥手,向回走去。   冬季天黑的早,用过晚饭之后,天色已漆黑,李过担心荡寇军会抢先上山,于是派出六千人,兵分两路,其中一路由他亲领,悄悄的摸上了山。   “你,带人蹲这里,你,还有你们,到那里去,都给老子把招子放亮点,别让荡寇军摸上来,出了任何差池,小心你们的脑袋!”   不愧是地头蛇,走一路,李过都喋喋不休,指派人手占领山峰各处要点,包括山窝窝,石洼,甚至树上也安排人,每一处都无比隐蔽,相对于荡寇军,顺军确实占有地利上的优势。   如今的顺军,虽然还做不到人手一把燧发枪,但也大量装备,而且还学着荡寇军在枪尖装上刺刀,远攻近战两相宜。   很快的,六千人各就各位,李过相信,就算荡寇军以三倍的兵力来攻,也浑然不惧。   时间缓慢流逝,随着夜深,山上的风力逐渐加大,山谷中的呼啸声似恶鬼厉嚎,纵然裹着厚厚的棉衣,也是一阵阵的寒气直往骨子里透。   “啊嚏,啊嚏!”   不知道是谁,突然连打了几个喷嚏,这可把周围的人吓的浑身一抖。   李过骂道:“你他娘的想死是不是?”   “唔,扑哧,扑哧~~”   那人虽然捂住了嘴巴,可打喷嚏这种事由不得自己,仍是嘴里呼哧呼哧直响。   “哦哟~~”   这边的喷嚏才刚刚按下去。那边又有一阵怪声传来,不等李过发作,一个声音赶忙认错:“将军,小的不小心打了个哆嗦,这鬼天气太冷了,往后会注意的,下次不敢了。”   “嗯~~”   李过很是无奈,勉强点了点头,身边又响起几声咳嗽。   这让他浑身泛起了一阵无力感,摇摇头道:“大伙儿都克服下,别暴露了位置,呆会儿荡寇军来了咱们狠狠打,明天就不用遭这份罪了。”   “是!”   参差不齐的应答声传来。   时间就象静止一样令人难熬,虽然有各级将领警告,可是喷嚏与咳嗽零零星星不断,到后面也没人问了,因为问了没用啊,总不能打个喷嚏就挥刀杀人吧。   不知不觉中,已是三更天,李过忍不住道:“他娘的,究竟来不来?”   这话没有人能回答,战士都是紧紧缩成一团,不少人还挤在一起互相取暖。   “呼~~”   李过呼出了一道长长的白雾。   其实不仅仅是山上的人在坚守,袁宗第与田见秀也不敢睡,不过条件要好了许多,大帐里烧着辟辟啪啪的柴火,温暖如春。   “这李信还真沉得住气啊!”   田见秀来回绕圈排解困意,当绕到第九十八圈时,自言自语的讷闷道。   “报田帅,荡寇军动了!”   这时,突然一名亲兵在外唤道。   “哦?多少人?”   田见秀来了精神,连声问道。   这名亲兵吞吞吐吐道:“回田帅,荡寇军没有掌灯,埋伏的暗哨看不清楚,应该....人不少吧,是从小路偷偷摸摸往山脚去的。”   “好!”   田见秀挥挥手道:“通知山上和对面的袁将军,小心戒备,再传令全军,随时准备抄荡寇军的后路,记着,匆要大声喧哗。”   “得令!”   亲兵匆匆奔了出去。   田见秀在大帐里也呆不住了,急步走到外面,昏暗的夜色下,营寨里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奔出,列成一队队,还有火炮被推了出来,面向大山的方向排开。   夜空中,时有夜凫叫唤,清脆糁人,还不止一声,如仔细听,就象接力一样向大山深处蔓延。   “荡寇军出动了,都打起精神,你娘的睡什么睡?不怕冻死?”   李过一脚踢醒一名正打着呼噜的士兵。   命令向一处处阵地传播,每个人都是强提精神,紧紧握着手里的枪。   可是半个时辰过去,没见荡寇军的影子,又过了半个时辰,还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一名部将忍不住道:“李将军,荡寇军要来早该来了,不会是下面的人看错了吧。”   “这…….”   李过心里泛起了嘀咕。   又一人恍然大悟道:“将军,俺明白了,荡寇军分明是使诈啊,他以小股兵力晃一圈,再从山脚偷偷绕回去,耍咱们呐,他在营里裹着被窝睡大觉,而咱们呢,蹲山上喝西北风,现在已经过了四更天,荡寇军应该不会上山了,我们……撤了吧?回营还能睡到天亮。”   李过也是气的不行,心里大骂着李信,但骂归骂,他还不敢走,万一有探子盯着这一块呢。   李过只觉得憋闷异常,却无处发泄,连续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才道:“李信狡猾的很,如果我们走了,他跟着上山怎么办?大伙儿再坚持一下,天亮回营。”   每个人都有骂人的冲动,可是他们唯一能做的,只能在寒风中坚守岗位。   温度越接近凌晨就越低,很多人全身都冻僵了,肚子咕噜咕噜直叫,好不容易,天际终于透出了昏暗的亮光,让人心情沮丧的是,昨天还是大晴天,一夜过去,竟阴云密布。   “这鬼天,难怪这么大的风!”   李过咒骂了句,大手一挥:“下山!”   山上的各处战略要点,陆续闪出人影,垂头丧气的向山下走去,人人眼皮耸拉,没精打彩,甚至有人走路都跌跌撞撞。   回到潼关关城,东门瓮城上的望楼内,刘宗敏早已等候在座,那神色中透着无奈与苦涩,昨晚发生的事情,他已经知道了。 第四零八章 送饺子的   (谢谢好友胖虎出没的两张月票~~)   “娘的!”   李过那满腔的怒火再也没法抑制,摘下帽子狠狠往地上一掼!   “补之,先喝碗热粥吧。”   刘宗敏无奈的向边上招了招手。   一名亲兵递了碗粥过去,李过一把抢过,咕噜咕噜猛灌下肚,这才感觉舒服了许多,把碗放下之后,问道:“李信在耍我们玩,下面该怎么办?”   “凉拌呗!”   刘宗敏苦笑道:“李信这一套无非是虚者实之,实者虚之,却偏偏捏住了我们的命门,如果哪一夜不上山了,他会趁势占了山头,因此明知道李信在耍我们,我们也只能被他牵着鼻子走,山是每夜都得上,少一夜都不行,再有一天就是过年,过完年会慢慢回暖,坚持一两个月,就可以长驻山上,他除了强攻,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这样吧,我们两个流轮,今夜我上山。”   “唉~~”   李过也明白刘宗敏说的对,叹了口气:“耗着吧,只要能拖到开春,付出任何代价都值得,汝候,今夜上山让兄弟都多穿点,我们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刘宗敏刚刚点头,突然帐外有人叫道:“下雪了,哈哈,瑞雪兆丰年啊!”   “兆你娘!”   一听说下雪,顿时,二人的脸面垮了下来,急忙奔了出去,果然,天空中飘起了纷纷扬扬的雪花,北风更是一阵紧似一阵!   雪花越飘越密,尤其还是大年三十下大雪,确实能给人带来一种瑞雪兆丰年的喜悦心情。   窦美仪欢喜的拍着手道:“这两年一直和李公子在南方打转,好久没看到北方下大雪了,下,赶紧下,把地面全下白了,我们可以堆雪人呢。”   总是绷着脸的费珍娥也绽现出了难得一见的笑容。   柳如是哈了哈手,就把那冰凉的手非常自然的伸给了李信,李信如珍宝般揣进了自己的一只袖子里。   嗯!   好温暖!   柳如是这才笑吟吟道:“今天是大年三十,虽然我们行军在外,也得准备一下吧,至少有个过年的样子。”   李信想都不想道:“全军一起包饺子,每个人包五十个,大年初一早上吃,有任务的回来包,一个也不能落下。”   “包那么多饺子干嘛?”   柳如是不解道:“全军有六万多人,每人包五十个,就是三百多万个,明天早上能吃掉那么多吗?新年饺子是不能剩的,必须要吃完。”   李信神秘的笑了笑:“柳如姑你放心吧,吃不完我来吃!”   费珍娥轻哼一声,轻蔑的瞪了一眼过去。   以连为单位,每人必须包五十个饺子,美丑不论,全军除了留下足够的人手警戒,其余人员立刻忙碌起来,杀猪的杀猪,剁肉的剁肉,洗菜的冼菜,和馅的和馅,擀面的擀面。   全军在一起包饺子,是增近官兵感情的有效方式,大家围在长条桌子前,不分地位高低,只看包的饺子漂不漂亮,天南海北,说说笑笑,整个营地充斥着节前的喜悦气氛,也飘荡着浓郁的馅香。   这股香味,甚至飘进了潼关。   “什么味儿?”   “饺子味儿,他娘的,他们竟然在包饺子,太幸福了吧。”   很多人伸长脖子,咽下一口口的口水,满脸的羡慕之色,人家打仗不误过年,而自己呢,顶风冒雪守大营,还要担心对方随时来攻,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其实双方都在风雪中守着营寨,没有谁比谁更苦,不同的只是心境上的差异,荡寇军怀着必胜的信心而来,气势如虹,攻守自如,占据着战场的主动。   顺军处于守势,被牵着鼻子走,也缺乏击溃荡寇军的信心,四名大将没有一个敢于主动反击,这清晰的表明了他们的心虚。   更何况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每天夜里都要派人去守山,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啊,人家在营里睡大觉,自己去蹲山喝西北风,吃不饱,穿不暖,还要担心荡寇军哪天真来攻山,心里哪能没有怨言?   顺军早已把关中搜刮一空,粮草困难,军中没有任何过年的准备,只有战前的紧张气氛,全军依然是粗茶淡饭,以干饼和稀粥类食物为主,想吃的好根本没可能,只能勉强维持着普通士兵吃个半饱。   荡寇军却在包饺子,六万多人,每人吃二十个,就是一百多万个,同样都是当兵卖命,差别怎就这么大呢?   饺子香味从中午起陆续飘来,直到顺军士兵吃过干饼稀粥加上过年特赐的每人一小碗羊肉泡馍做为晚饭,香味依然还在,更过份的是,除了饺子香味,还有炒菜的香味!   “走,上山!”   刘宗敏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带着战士们向山上走去,虽然每个人多披了一件棉衣,可是漫天风雪,条件比昨夜还要恶劣,人人垂头丧气。   果然和猜想一样,这一夜没有荡寇军出现,当回到潼关时,就连刘宗敏都吃不消了,鼻子冻的通红,在风雪中干熬一夜,还不能打盹,这种滋味尝过一次,绝不想再尝二次。   其实在这种天气里荡寇军攻山的可能性很小,但没人敢赌,万一出现意外呢?面对李信,没人敢掉以轻心。   经过一夜风雪,雪花渐渐稀疏下来,地面山头一片雪白,温度也低了许多,刘宗敏喝了一碗热粥之后,与李过两两发呆,在这种看似没有尽头的煎熬中,军心迟早会出问题。   “孙子曾有言: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我不得不说,李信深得用兵精髓,当我军被耗至精疲力尽之时,便是他挥师强攻之日,可惜我们明知他的心思,却无能为力啊!”   好一会儿,刘宗敏摇了摇头。   李过猛一咬牙:“还是主动进攻吧。”   刘宗敏没有接腔,怎么攻?   “报,荡寇军有支车队正在向我营驶来!”   这时,一名亲兵忽然在外唤道。   “可是大军来攻?”   刘宗敏连忙问道。   亲兵很肯定的答道:“只有数百辆车,每车由两匹马拉,配三到四名士兵,人数两千人不到。”   刘宗敏与李过交换了个不解的眼神,暗自猜测起来。   李过玩味的笑道:“难道是大年初一给咱们送礼拜年了?哈,这可是天下奇闻啊。”   刘宗敏冷笑一声:“拜年倒未必,就怕车子里装着火药,混入咱们营地后,嘭的一下,全部玩完。”   李过摆摆手道:“李信不是那种不择手段之人,断不至于拿手下送死,走罢,躲帐篷里猜不出个结果,不如把他放进来,看看他的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也好!”   刘宗敏点了点头,与李过向外走去。   二人站关城上远远看着,前方确实有一支车队弯弯曲曲而来,由于得了放行的命令,无人拦阻,不过两侧的田见秀营与袁宗第营已是严阵以待,一名名士兵耸立在木栅栏后,挺着枪,满面警惕。   每辆车由一名士兵牵着马,两名士兵护卫,都没带武器,走的不急不徐,脸面也没带有诸如紧张不安之类的情绪,个个神色正常,甚至还有人不经意的调笑两句。   不光是刘宗敏和李过纳闷,满营的顺军士兵也纳闷的很。   “来者止步!”   车队距东瓮城还有三十来丈,一名将官站出来喝止,城墙上,立刻站出了近千名士兵,人人端着枪。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   底下站出一人大声道:“今天是大年初一,大清早要吃饺子,总司令特意让我们给顺军弟兄们送些饺子过来,这是全军战士昨日花了一整天的时间包的,我们虽然因立场不同分处不同的阵营,但大家都是中国人,总司令没有别的意思,只为新年图个热闹。”   “最后强调一下,我们是炊事班的,不是战斗人员,没带武器,请顺军兄弟们不要担心,来人,把车门打开!”   说完,这人猛一挥手。 第四零九章 收买人心   战士们陆续把车厢打开,每辆车里,整整齐齐码着数排匾子,那洁白的面粉堆里,摆放着一匾匾雪白的饺子,每匾装一百只,一车三十只匾子,五百辆车,合计一百五十万只。   一股浓郁的饺子香味猛扑入潼关城头,每个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没人料到,荡寇军竟然大年初一清早送来了饺子,这还是敌人吗?   即便是千古美谈的羊祜与陆抗之谊也只是送送药,抢割的水稻待来年有了收成还回去而己,断没到送饺子的地步,可眼前确确实实是一车车的饺子!   刘宗敏与李过傻眼了,面面相觎了好一会儿,再望向城下的左右两营,田见秀与袁宗第也是满脸的不敢置信之色。   刘宗敏沉着脸道:“好歹毒的心思,以此收买人心,呵,真是笑话,送些饺子就想动摇我军军心,太小看人了,我们不吃难道还会饿死?让他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饺子全扔了,这千多人全部击毙,警告那李信少玩花招。”   “不妥!”   李过连忙拦住道:“两国交战还不斩来使,更何况人家大过年送饺子,再说杀了这些人,除了泄愤还能对战局起什么影响?只能让我军背上不义的恶名,将士们都在边上看着,他们会怎么想?传出去天下人又会怎么想?”   “理儿是这个理儿,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李信太嚣张了,大摇大摆的来我们这里收买人心,难道坐视他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得逞?”   刘宗敏气不过道。   “呵呵~~”   李过传苦笑起来:“无论吃不吃,这一局都是我们输了,既然如此,不吃白不吃,初一早上吃饺子也是好兆头嘛,再看看将士们,不给饺子吃能行吗?”   士兵们的眼里充满着渴望,盯着那一车车的饺子,很多人不自禁的一遍遍咽着口水!   “唉~~与这个兔相公为敌,是半点都不能大意啊!”   刘宗敏无奈的叹了口气,唤道:“请替我们向李司令转达谢意,你,你,带些人手,把饺子搬进来。”   “得令!”   上千名士兵一涌而出。   “来来来,拿稳了,别洒了,对,小心点。”   “都别抢,别抢,人人有份。”   “这么多匾子你一个人能拿得下吗?哟嗬,兄弟,看不出来啊,你还有这手绝活!”   荡寇军士兵维持着秩序,顺军竟然甘愿听从指挥,通常干炊事班的都是嘴油子,不时侃两句,说的顺军哈哈直笑,甚至还有人从怀里掏出个小罐子白酒偷偷塞过去。   潼关城下,其乐融融一家亲,刘宗敏、李过、袁宗第与田见秀却是满脸苦涩,人家摆明了是来套近乎的,搏取广大中低层顺军士兵的好感,可是自己除了干瞪眼能怎么着?   或者还有一个连他们自己都不愿意承认的原因,那就是不到万不得己,没有人愿与李信撕破脸,最起码兵败有条退路可走。   一百五十万只饺子看起来很多,分起来却很快,半个小时不到已被搬空,最初那人拱了拱手:“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转,顺军弟兄们,俺叫刘大福,除了烧一手好菜,没什么大的本事,他日战争结束之后,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到时别忘了来找我喝酒,兄弟我先走一步,告辞。”   说着,转身喝道:“收队。”   荡寇军战士纷纷勒转马头,牵着车队缓缓向回。   刘宗敏与李过简直是无语了,瞧人家这觉悟,一个伙夫都不忘拉关系挖人,这说明荡寇军战士是真的想荡寇军之所想,急荡寇军之所急。   反观自己这里的五万人,除了上万老闯军的骨干,相当一部分来自于收编的明军,本就谈不上什么忠心,无非是当兵混口饭吃罢了。   摞在地上的一匾匾饺子,让每个人都有种不真实感,吞咽口水的冲动根本抑制不住,偏偏无论是刘宗敏,还是李过都没有表示。   一名将领终于忍不住道:“候爷,要不把饺子煮了趁热吃吧。”   “等等,防人之心不可无!”   刘宗敏挥挥手道:“万一馅里下了毒呢。”   “候爷,我愿意试吃,毒死我不怕!”   一名亲兵举起了手。   “我愿意,我也愿意!”   又有好几名士兵跟着举手。   “好,先下两匾你们尝尝!”   刘宗敏转头吩咐。   立刻有人搭起灶台架起锅,取雪放入锅里,不多时,水烧得滚开,把饺子下进去,随着雪白的饺子在沸水里翻滚,一阵阵的香气向四面八方扩散,很多人眼睛都望直了,腮帮子不停的蠕动。   “看什么看,都回去,防着荡寇军突然来攻。”   刘宗敏一看士兵都不自觉的围成了里三层外三层,赶忙把人挥散。   可是人虽被赶走,心却留了下来,都时不时的拿眼角余光偷偷瞥着呢。   没过多久,那几名试吃的各自盛了一大碗,也不嫌烫,抄起就往嘴里面塞。   “味道怎样?”   有人问道。   “猪肉白菜馅,切了香葱,淋了香油,皮薄馅大,猪肉的份量很足,就算有毒,我也愿意被毒死啊,好吃好吃!”   这人含糊不清的称赞,还忙不迭的又塞了一口到嘴里,咔滋一咬!   众人看清楚了,薄薄的皮裹着大半截菜肉馅子,还有浊黄的汁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咕噜,咕噜~~”   吞口水的声音一阵接一阵,就连刘宗敏与李过都是唾液分泌加速,好在他们还能记得自己的身份,徐徐地把口水咽了下肚。   “哎~~”   刘宗敏叹了口气:“来人,数好人数,每人三十个,把饺子都下了吧,剩下的给田将军和袁将军送过去。”   士兵就等着这句话,顿时,搭锅的搭锅,添柴的添柴,加雪的加雪,把一匾匾的饺子拨入一个个锅里,那肥肥滚滚的饺子,让人垂涎欲滴。   很快就三五成群,端着碗大吃特吃起来。   其实荡寇军不是每个人都会包饺子,送来的饺子有方的,有长条形的,还有圆的,很多卖相都不敢恭维,但炊事班调的馅料是货真价实的饺子馅,散发着浓浓的香气,对口感没有任何影响,吃到肚子里,浑身暧融融。   “我们也吃吧,不吃白不吃。”   李过招呼了声,就接过亲兵端来的碗,拨起一只,一口咬了半个。   “嗯,不错,很正宗的味道!”   李过赞不绝口,赶忙把那半个塞入了嘴里。   刘宗敏也是放下了一切,大口吃了起来。   吃了荡寇军的饺子是一回事,蹲山守夜又是另一回事,尽管在严寒的天气里一再怨声载道,却没办法,万一山头被荡寇军偷偷占了,潼关会非常危险,二人半点不敢大意。   他们唯一能指望的,便是节后天气快速回暧。   或许是诚心感动了菩萨,从初三开始,气温陡然升高,在艳阳高照之下,漫山积雪渐渐融化,这让轮到今夜上山的刘宗敏连呼菩萨保偌,顺军战士也精神大振。   看着那白皑皑的山头银妆不再,陈永福抱怨道:“什么鬼天气,还没到二月就这么暖了,总司令,要照我看,找个时间强攻吧,顺军不敌自然会投降的。”   李信摆摆手道:“真正的回暖要在立春以后,这个时候回暖不代表冬天就此结束,反而是下雨的前兆,其显著特征是昼夜温差变小,湿气变大,很可能未来一两天内,天气会转为阴雨,不适合我军作战,只有等到再次有寒潮南下,才会在一场大雪之后驱散满天的阴云。   我们不急,粮草管够,急的是李自成刘宗敏,让他们在山上再呆一阵子好了。”   众人面面相觑,不清楚李信是从哪儿来的信心,均是一副想问又不敢问的样子。   李信笑道:“看天气并不神奇,很多老百姓也会根据日常经验总结出天气的变化,等哪天全国统一了,我再把这方面的知道好好整理一下,建立专门的气象部门,为军事和农业提供数据服务。” 第四一零章 新式武器   (谢谢好友书友20180708214823923的月票和打赏~~)   果然不出李信的预测,甚至还提前了些,从第二天上午开始,天空阴云密布,下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下雨对于荡寇军没有太大的影响,李信已经打算雨停从正面攻山。   但顺军就不一样了,均是叫苦不迭,当夜值守山头的李过更是指着老天骂娘,可惜无论他怎么骂,雨还是一直下。   下雨比下雪更加恶劣,阴冷的风吹在身上,两层棉衣都挡不住,寒气直往骨子里透,原本还能靠着石头树干休息,下雨却是碰都不能碰,到处都是水。   冬雨的特征是要么不下,下就是连着下,偶尔会有晴天,但不会太久,主流是以阴雨为主,除非有强冷空气来袭,另一个特征则是雨量不大,时断时续,让人烦不胜烦。   在连绵阴雨中,三天过去了。   “阿嚏,阿嚏,咳咳~~”   军营里的病号不断增多,到处都是咳嗽或者打喷嚏的声音,许多士兵无精打彩,甚至还有人发起了烧。   这夜,轮到刘宗敏值守,听着树枝滴水的声音,再感受到无处不在的湿潞潞,他的心里充满着烦躁。   “娘的!”   刘宗敏狠狠一拳击向树干,这一刻,他都有了种挥军强攻荡寇军营寨的冲动,可这个念头只能放心里想想,他也是身经百战的老将,连续数日,竟没寻到一丝机会。   “候爷,我倒是有个主意,不知成不成。”   这时,一名亲兵凑上脑袋说道。   “噢?快讲!”   刘宗敏连忙催促。   这名亲兵道:“荡寇军必然有暗哨在观察动静,我们不如遣一部分人手下山,黑夜里他应该看不清楚人数,并不知道我们还留了部分人手,说不定会趁夜抢攻,到时可以伏击他,下山的兄弟也能重新上山增援,虽然未必能一战定胜负,却至少能振作士气,全军上下天天这样干熬着,早晚会有变故啊。”   “嗯?”   刘宗敏精神一振,喃喃道:“不错,这鬼天气我们撑不住,主动撤退也属正常,李信未必会怀疑,传令,着两千弟兄偷偷摸摸下山,别弄出太大动静,免得被李信误认为是欲盖弥彰,对了,队形一定要尽量大,争取两千人走出五千人的规模。”   “得令!”   命令布置下去,被点到的两千人在同伴的羡慕中,欢天喜地的下了山。   一个时辰之后,一名女兵来到李信帐前,唤道:“总司令,最新得到的消息,顺军下山了,我们要不要趁势把山头占了?”   李信正斜靠在躺椅上,窦美仪帮他捶腿,费珍娥替他捏肩,两个美人儿是自愿的,因为李信刚刚画了一套蒸汽机的设计图,足足用了一个多时辰,他打算让人送到北京给宋应星。   柳如是拿手上仔细看着。   李信嘟囔道:“不占,这摆明了是在引诱我们攻山,我敢肯定,顺军必然留下了相当兵力,夜里我们摸不清情况,贸然进攻只能是被打的灰头土脸,他愿意演戏就让他演,不要管他。”   “噢~~”   女兵转身而去。   次日天亮,虽然雨停了,刚刚从山上下来的刘宗敏看着满天铅云,面孔也是愁云密布,无奈道:“李信根本不上勾,这样下去如何是好,长安城里,人心已经极度不稳,朝廷几次争论,要不要采用严厉手段弹压,皇上更是食不安寝,营里也病倒了一大片,若是荡寇军此时来攻,哪有什么战斗力?”   “哎~~”   李过满面忧愁的叹了口气,却是无话可说。   虽然荡寇军还没打到西安,但西安的形势异常严峻,很多大户、官僚都在蠢蠢欲动,偏偏到了这个地步,已经没有任何人再敢于提出与屠城有关的话题,都在担心万一兵败,会被李信清算。   近来有不少人提出撤出关中,退走银川,但问题是,武关与潼关都驻有重兵与荡寇军相持,一旦撤退,很容易兵败如山倒,怕是别说银川,连萧关都未必出得了。   再退一步说,退到银川又能怎样呢,荡寇军一路追击,银川守不住,还能退到哪儿?   突然,外面有人大叫:“候爷,李将军,荡寇军出动了!”   “什么?”   二人大惊失色,疾步向外冲去。   远处的荡寇军,正在扑面压来,正前方的火炮,炮管粗短,与以往的不同,周围是一队队的士兵,沿着山道,缓慢前行。   “他娘的,真会挑时间,快,随时准备支援田将军与袁将军!”   刘宗敏挥着手臂大叫。   关城内,紧急动员,但很多人都是一副无精打采的模样,甚至还有人病歪歪,站着摇摇晃晃。   李过大吼道:“弟兄们,不要慌,我们占有地利优势,一定能打退荡寇军的进攻,此战过后,刘总哨会为有功将士向皇上请功,但如有人敢畏缩不前或临阵脱逃,斩!”   下了死命令,军中的面貌稍好了点,却也好足有限,毕竟生病还能拿人怎么样?能强撑着上战场很不容易了,那些没生病的,几天下来,也给天气折腾的够呛。   陈永福满心激动,如今他的海军陆战队中,半数野战炮,半数榴弹炮,今次是榴弹炮首次投入实战,其余各将领也是又羡慕,又期待的看着海军陆战队的阵地。   “放!”   陈永福猛一挥手。   “咚咚~~”   因加农炮打的远,首先由117野战炮开火,十余枚黑点洒向了田见秀阵地,一蓬蓬泥土石块被掀飞到半空中,并未炸出太多的尸体,因为顺军根据拼火炮拼不过荡寇军这一残酷现实,在工事方面下足了功夫。   不过荡寇军完全不在意炮弹空放,只需要压制住顺军的火炮让榴弹炮展开就可以了,因炮身管径比较小,榴弹炮只能打到一里左右,与顺军的红夷大炮射程相当。   一架架榴弹炮被马匹向前拖去,不片刻,依次展开,顺军残余火炮开火,但起不什么作用,毕竟有117压制。   “放!”   前线指挥官猛一挥手。   数枚光点打进了田见秀阵地,顿时轰轰连响,开花弹落地即炸,单论场面,比实心弹要大的多,一蓬蓬黑烟升起,泥土碎石被掀向四面八方,间中还夹杂着血肉模糊的尸体。   “这……”   刘宗敏与李过惊呆了。   开花弹他们是知道的,闯军曾使用过剿获的明军开花弹,结果很不幸的爆膛,从此不再使用,但是眼前,开花弹一蓬蓬的打向田见秀阵地,这完全颠覆了他们的认知。   “看来李信已经改进了开花弹!”   李过神色凝重道。   刘宗敏点了点头:“这兔相公,古怪的东西总是层出不穷,不能再让他这样打了,传令,叫田将军与袁将军出击,摧毁他的火炮!”   有旗手向城下打出旗号。   田见秀与袁宗第也知情况不妙,各自凑出一千骑兵,合计两千,向荡寇军的炮兵阵地冲击。   蹄声隆隆,骑兵奋力冲杀,因山道狭窄,只能十余骑并行。   陈永福又是一挥手。   一名名的士兵原地站立,端枪瞄准。   “砰砰砰~~”   隔着将近两百丈,就扣动了扳机。   “这么远开枪?”   田见秀在望远镜里看的清清楚楚,正皱着眉头,却是骤然间神色大变。   最前的一排战马已经咴咴惨叫着中弹倒地,骑士纷纷摔落马下,山道上顿时乱作一团。   按顺军原先的打算,因双方枪械射程相近,是骑兵冲到三十来丈时先开枪,然后拿弓箭射箭,只要能打乱荡寇军布于阵前的步兵,就有很大的可能摧毁火炮,可是米尼枪的面世,让顺军的一切打算全部落了空。   而此时,第一排的战士开过枪退往阵后,第二排上前开枪,一时之间,硝烟弥漫,顺军纷纷伏倒,不敢再往前半步。   这变故,完全出乎了顺军的意料,刘宗敏、李过、田见秀与袁宗第的面色均是难看到了极点。 第四一一章 宗敏献关   (谢谢好友书友160923130125162的月票~~)   “必须不惜一切代价,打掉荡寇军的炮兵!”   刘宗敏深吸了口气道。   “如何打?”   李过无奈道。   刘宗敏道:“抽调关城兵力,从两侧山头居高临下冲锋!”   李过苦涩道:“他的枪,能打两百丈,还怎么冲?”   居高临下没有火力配合未必就是优势,因为人下山的时候,必须要控制速度,否则会越来越快,直至失去平衡,从山坡滚落。   “难道就没一点办法?”   刘宗敏也明白这个道理,急的吼道。   “哎~~”   李过叹了口气,看了眼刘宗敏,想说什么,但还是没说。   这时,前方的枪炮声停止了,几名荡寇军士兵抄起喇叭,齐声大喊:“顺军弟兄们,你们没有任何胜算,还要继续送死吗?现在投降还来得及。   大顺朝从建立之初就先天不足,看看那民不潦生的样子,早晚要灭亡,而我们荡寇军蒸蒸日上,摄政王爷很快就能统一全国,你们还要为李自成送死吗?我们荡寇军素来公平公正,有功则升,有过则罚,你们今天做的选择,我敢保证,未来绝对不会后悔……”   喊话喋喋不休,非常具有煽动性,很多人都不自禁的想起了那一碗饺子,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在顺军中吃不饱穿不暧,还有各式各样的欺压打骂。   顺军中有一部分来自于明军,对李自成谈不上忠心,眼前的局面也能看清楚,心里在犹豫,但是迈出这一步,需要诺大的勇气与魄力,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一见局面演变成这样,田见秀急的大叫:“不要听他胡说,上,都给老子上,皇上绝不会亏待你们,谁敢后退半步,小心老子手里的刀不长眼!”   “他娘的,明知是死,还要拿咱们去送死,你他娘的老八队怎么不去上啊!”   “弟兄们,咱们都是明军,从贼实属无奈,今摄政王爷领军亲来,正是重回朝廷的大好机会啊!”   “杀了这姓田的,拿他的脑袋去向摄政王爷领赏!”   也不知是哪个,开了第一枪。   “杀!”   顿时,枪声大作,子弹乱飞,田见秀的营地乱了!   “该死!”   刘宗敏的脸都变色了,这真是怕什么来什么,军中收编了大量明军,与山西与满清作战,尚能以民族大议,鼓舞士兵效死拼命,但是与荡寇军作战,又能拿出什么理由?   难道是为保卫李自成的大顺朝廷?   “补之,这该如何是好?”   刘宗敏彻底六神无主,转头向李信急问道。   “杀!”   “砰砰砰!”   袁宗第的营地也传来了喊杀声与枪声。   李过满脸的汗水,明军纷纷倒弋,怕是诸葛武候转世复生碰到这种情况,也是回天无力,又逞论他李过?   乱象一圈圈的散播,甚至潼关城头,已经有人看向李过与刘宗敏的眼神中,充满着阴狠。   “你们……要干什么?”   二人的亲兵急忙拨出了刀!   刘宗敏突然想起了当年明军正是如此,莫名其妙的内哄,让闯王轻取潼关,难道这一幕又要重演?   “总哨,算了罢!”   这时,李过长长叹了口气。   “你说什么?”   刘宗敏浑身一震!   李过仿佛豁出去了,又道:“闯王的江山,已经保不住啦,又何苦多造杀孽?早点放手罢。”   “你是说向那兔相公投降?”   刘宗敏如接受不了似的,怒目问道。   李过苦涩道:“当年闯王起兵,是为了让天下的穷苦人过上好日子,但是闯王转战十余年,所经之处,民不潦生,那时老百姓还在想,再忍忍,等闯王建了国,日子会好起来的,后来闯王建国称帝,老百姓要交六成的租子,这就是老百姓想过的日子?   总哨,我们辅助闯王打江山,到底是为了什么?是为了老百姓还是我们自己的荣华富贵?难道你忘了我们义军的宗旨么?恐怕很多人已经在荣华富贵中迷失了本心罢?   以往我们有做的不对的地方,我总劝说自己闯王是英明睿智之主,纵有小过,也会慢慢改过来,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我们还在不断的犯错,再看看李信,他是怎么做的,难道你真以为张鼐、双喜、一功、慧梅慧英投了李信,是为了私人恩怨或者荣华富贵?   不,他们是对闯王失望了,因为闯王已经背离了自己的宗旨!   只要今日,你刘总哨一声令下,就能让全国一统,战乱从此消弥,当然,即便你不下令,潼关也守不住,但必然是尸横遍野,难道你要做历史的罪人么?”   刘宗敏浑身都在颤抖!   李过在闯军中,素来以冷静著称,他也明白,此时放下武器,对于顺军、对于关中父老、也对于全国都有好处,但一边是大义,另一边是他与李自成的兄弟之情!   刘宗敏的脑海中,不禁浮现出了与李自成并肩作战的一幕幕……   “总哨,是战是降,您速拿个主意啊!”   这时,几名跟了他十余年的亲兵急声催促。   刘宗敏虎目四顾,关外的袁田两营,已经陷入了内乱当中,荡寇军反而袖手旁观,再看关头,气氛越来越压抑,仿佛只要他敢说半个不字,那些投降过来的明军会立刻动手。   死有很多种,有重于泰山,有轻于鸿毛,刘宗敏不是怕死,而是死在荡寇军手里不值,毕竟只是立场不同,本身之间没有国恨家仇。   “唉~~”   刘宗敏叹了口气,满脸的落暮,挥挥手道:“降吧,都降了吧!”   城头军卒顿时松了口气,别说明军,就是老八队也没几个愿意和荡寇军死战,投降是再好不过的结果,于是立刻扯出白旗,一遍遍的挥舞起来。   田见秀与袁宗第一看城头扯白旗了,长叹一声之后,只得下达了投降的命令。   内哄戛然而止,一队队士卒放下武器,被荡寇军战士领到指定地点集中,他们的脸面没有太多的沮丧,更多的是如释重负,甚至某些有野心的都隐隐带着渴望。   刘宗敏、李过、袁宗第与田见秀也于第一时间被带到了李信面前。   四人都不吱声,平静的与李信对视,可那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波澜起伏,毕竟这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创造了一个又一个的奇迹。   好一会儿,李信开口道:“我对李定国说过,将来可以放张献忠去海外建国,我也可以把李自成放走,你们四人既然降我,我不会为难,我放你们回西安去劝说李自成,若是想通了,就到城外迎我,来人,备马!”   有战士牵来四匹马,四人均是神色复杂,各自拱了拱手,默然离去。   这一战,顺军的伤亡不足千人,病号却有近万之众,以伤风咳嗽等常见病为主,荡寇军立刻安排人手治疗,并且把原明军与闯军区分工来,明军会留在当地,闯军将跟着李自成,送往海外。   两日后,刘宗敏等四人回到了西安,把经过如实禀出,李自成召急文武群臣,殿内的气氛憋闷异常。   李自成头戴平天冠,冠前有十二行宝石珠串直垂到眉毛上边,腰系玉带,足踏直缎粉底金线绣龙嵌珠云头靴,身穿黄缎绣龙袍,前后的潮水全用蓝色,寓意大顺朝是水德,按五德始终说,大明是火德,水灭火,无独有偶的是,大清朝也是水德。   今次朝会,李自成的穿着非常正式,也许这是最后一次再着皇帝的朝服了。   端坐在宝座上,李自成面目阴沉,沉默不语,底下人心惶惶,文武百官,各有打算,士兵无心恋战,哪怕他数次被明军打散,都没有这样绝望过。   而且随着潼关失守,山陕各地叛乱频发,当地乡绅老百姓将大顺朝的州县官,或杀死,或赶走,大局已经彻底崩坏。   牛金星与宋献策交换了个眼色,别人投降尚能善终,哪怕李自成投降都能去海外建国,可是他俩心里没底啊,当时是他们向李自成提议,把慧梅嫁给袁时中,李信会不会还揪着这事不放?   二人再看向袁时中,不管怎么说,袁时中在名义上是李自成的女婿,是大顺朝的附马,在朝堂上也有一席之地,这时正面如土色,浑身不自禁的打起了颤。   他清楚,这次落到李信手上,绝无可能再活命了。   前次李信留他,是因为他可以恶心李自成,现在再留着他,只能恶心慧梅与张鼐,李信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呢?   不过在场群臣,均是心事重重,无人留意到他。   不片刻,牛金星拱手道:“皇上,李信兵锋虽盛,但我大顺朝尚未到绝路,皇上可退守银川,哪怕银川不保,亦可去西宁,河西走廊,请皇上马上商定,如何退出长安,路上如何抵御追兵,不能有一刻迟误,最迟明日夜间一定得全部退干净,不能耽搁。”   李自成眼里,闪出了一抹厌恶之色。   牛宋二人的心思,他如何猜不出,不就是怕被李信清算么,竟然撺梭自己往西北奔逃,这一逃不打紧,恐怕将来被逮着,就是人头落地,李信不可能给他第二次机会! 第四一二章 反省自责   李自成的目光在牛金星与宋献策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意兴蹒跚的问道:“大家还有什么话要说,尽请说罢。”   李来享拱手道:“退守银川断不可为,银川比起关中还要贫瘠,若是退了,必将一溃千里,但是眼下人心离散,战也没法战,孩儿冒死直谏,请父皇下令降了李公子,去海外建国。”   牛金星还不死心道:“谁知那李信是否表面一套,背后一套,皇上,万不可将生死交于人手啊!”   田见秀哼道:“李公子还算是守信的,丞相,你是没上过潼关,若是上了,见着荡寇军的军威,必然不会有退走的想法。”   “哎~~”   李自成叹了口气:“真的无路可走了么,想不到,朕还要受此之辱,他娘的,怎么会弄成这样?”   刘体纯猛一咬牙道:“皇上,臣亦为此事苦思良久,今有肺腑之言,不吐不快!”   “你说!”   李自成抬了抬手。   刘体纯道:“破了西安之后,军中有了骄气,以为燕京唾手可得,以至根基不稳,悬军东征,一战被打回了原形,臣敢肯定,即便没有李信引军北上,我军与鞑子交手,怕是也难幸免,想鞑子率十余万大军孤注一掷,又招降了吴三桂,而我军一路分兵,到北京仅七万多军,又不得民心,如何能守?”   “还有什么?继续说!”   李自成沉着脸道。   刘体纯略一沉吟,又道:“当时誓师东征之前,文武百官纵有一二清醒者,明知悬军东征不妥,亦不敢劝说,若仅止于此倒也罢了,关键还是在北京不得人心啊。   我朝数万将士驻扎城内,住民宅,军民混杂,发生抢劫百姓、尖银妇女之事,致使许多妇女自尽,这是最失人心,而且北京虽是繁华京城,俗话说在皇帝辇毂之下,居住着许多勋旧世家,达官贵人,可最多的还是平民百姓,他们既不能靠俸禄,也不能靠庄稼,好像是在青石板儿上过生活。   他们平日生活就十分艰难,何况乱世,千家万户的平民百姓常听说闯王率领的是仁义之师,所到之处开仓放赈,救民水火,但是我军进北京后不但无开仓放赈之事,反而骚扰百姓,使百姓大失所望,日子反不如前,北京城内和四郊地方常贴出反抗大顺的无头招贴,防不胜防,禁止不住。   还有我大顺兵进了北京,军纪迅速瓦解,士气低落,这种情况,陛下清楚,总哨刘爷清楚,军师清楚,我们自己人清楚不打紧,可要命的是,李信与皇上比邻而居,他的南城秩序井然,皇上的北城却如人间地狱,老百姓一对比,自然心里明白的很。”   这话可谓大胆之极,李自成与刘宗敏均是心中震动。   李自成的心里满是悔意,既后悔不该高燕京悬军东征,又生气文臣武将不听嘱咐,致有今日灭国之祸。   刘宗敏因为离开西安后任提营首总将军,位居文武百官之首,刘体纯在李自成面前的披沥陈词,所奏的每一件重大失误都与他有关,心头无比沉重,脸色铁青道:“旧事重提又有什么用?还是商量该怎么办吧!”   李自成道:“不,让二虎说下去,东征以来,孤对进占幽州以后的许多事情处理不当,也是深为后悔,虽然说出来于事无补,却可以惩前毖后,引以为鉴,二虎,你还有什么要说的?”   刘体纯对牛金星和刘宗敏很有意见,牛金星首先是名不符实,自加入闯军以来,除了考据典仪,处处讲究排场,并未出过什么有用的点子,其次便是硬生生拆散了张鼐与慧梅,在军中产生了极其恶劣的影响。   而刘宗敏的问题更大,在北京被赶走,除了军事上不如荡寇军,刘宗敏主持的拷饷也功不可没。   只是平时他话藏在心里,没有机会吐出,此刻因大顺朝前途难保,所以经李自成这一鼓励,便狠心道:“皇上,我大顺军数万将士驻在北京城内,军纪败坏,引起士民不满,但源头,还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有一天臣骑马从田皇亲府的门前经过,恰好遇到两辆轿车也在田府的门外停下,许多人驻足观看,小声谈论,臣也勒住马缰往里面看,兄见从第一辆轿车上下来四个穿戴标致的仆妇丫环,走向第二辆绿呢亮纱轿车,揭开车帘,从车中下来一大一小两个花枝招展的漂亮姑娘,又扶下来一位浓装打扮的大家小姐。   那小姐下车后,由丫环仆妇们前后左右侍候,进了田皇亲府中。   过了两三天,有士兵们纷纷议论,说打了十几年的仗,皇上争得了天下,将领们封了侯、伯,分了金银美女,士兵们平时卖命,破了北京后依旧两手空空,大家都不服啊。   再看看同城为邻的李信是怎么做的,他不抢一女,所有得来的女子,均是配给军中将士,他对大小官员,即便不任用,也保全其财产家人,对于百姓,则是调拨粮食救济,他以身作则,树立榜样,他的士兵怎么可能会有怨言,没有一个敢于劫掠民女,寇掠百姓。   臣曾打探到,李信离开皇上后不久,夜袭福王府,有两个随他从杞县起兵的老人尖银了王府都人,如搁咱们军中,怕是就算了,甚至把那都人赏赐下去,坏事变好事,可李信偏偏把那两人枪毙了,这才有了今后荡寇军的严厉军纪,臣时常在想,他能做到,咱们怎么就做不到?”   李自成不由得叹息一声。   李过从旁道:“皇上,李公子是从一开始,就有了明确的目标,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而咱们起兵之时,哪知道将来会怎样,大伙儿都如无头苍蝇似的,败的不冤啊。”   田见秀鼻子一酸,哽咽道:“国家到此地步,京城不能守,天子无处去,咱们都有责任呐,臣不怕皇上怪罪,皇上从北京回来以后,脾气大变,焦躁易怒,以严峻刑法试图挽救败局,可是以陕西一省之力实在无法支撑。   当时如果每占领一个地方,就设官理民,抚辑流亡,奖励农桑,岂不很容易站住脚跟?百姓苦了多年,只要使他们有一天好日子过,谁不感恩戴德?   当日急着占领北京,好像只有在北京登极才算数,难道在长安登极就不一样么?我虽然读书少,可是我知道汉、唐君主就是在长安登极的!   倘若我们大伙儿都敢谏争,皇上不急着去北京,先将河南、陕西、山西、湖广各地治理出一个眉目,然后派兵去占领北京,再下江南,岂不是可攻可守,立于不败之地?   唉,如今我大顺国的土地在哪里?人民在哪里?在哪里呀!”   田见秀这话说到了众人的心坎里,无不现出了悔恨难当之色。   忽然,刘宗敏叹了一口气,心情沉重道:“当初我大军渡河北伐,我就任提营首总将军,代皇上指挥全军,占了北京北城以后,我朝虽然有牛金星任天佑阁大学士,位居开国首相高位,又有献策任军师之职,代皇上谋划军事,决定用兵方略,可是皇上钦命我位居文武百官之首。   我在皇上面前,说话最为算数,正如人们常说的,一言重于九鼎,但我是打铁出身,没有多读书,所以凭心而论,我为大顺立过战功,也做过错事,到今日后悔无及。   皇上,我是个直性子人,该说的话不能憋在心里,刚才,刘二虎兄弟在皇上面前痛痛快快地说出了平时揣在心里不肯说的话,有些事牵涉到我,只是他没有提名道姓地说出责任应该归在我宗敏身上。   其实,自从东征兵败之后,我的心里何尝不很沉重。只是我没法说出罢了。   比如进了北京,将六品以上的官员抓了几百人,酷刑拷打,追索赃银,有的受不住拷掠死了,这事虽然是东征之前在西安就商定的,可是在皇上左右亲信大将中,我是主张最力的人。   我出身很穷,起小学打铁,看见明朝从上到下,无官不贪,叫百姓没法生活,所以在商议破了北京以后,如何筹集军饷的时候,有人说,崇祯连年打仗,加上天灾不断,国库如洗,从宫中找不到多的银子,只好向皇亲国戚和大官僚们想办法,将六品以上的官僚们抓起来,逼他们拿出银子,不拿银子就叫他们受点皮肉之苦,不怕他们不是出血筒子。   我因为平日最痛恨贪官污吏,对这个意见竭力赞成,皇上也因为我平素做事铁面无私,更不会贪污公款,所以命我负责对明朝官员们拷掠追赃,可惜我拷着拷着,越发的不择手段,名声也越来越败坏,现在回想起来,自己的所作所为和明朝的那些贪官有什么区别,还亏得补之在潼头城头点醒了我,我们起兵,到底是为老百姓,还是打着吊民伐罪的旗号,为自己牟利?”   众人面色肃穆,无不扪心自问,只是随即,又化作了一声声叹息。   李自成苦涩道:“自朕登基以来,天下老百姓对朕大失所望,到了这时,我才恍然明白,李信为何能得天下,我们仍是流贼习气不改啊,并没有得天下的样儿。   自古得天下的,都是时时处处抚恤庶民百姓,千方百计招降文官武将,可是我们……都干的什么事儿啊!” 第四一三章 见李自成   众人七嘴八舌,各抒已见,检讨着得失,李自成暗暗叹了口气,如果早点这样,该多好啊!   可是他心里清楚,人心散了,没法再对抗荡寇军了,除了投降,把命运交托在李信手上,别无他法。   “传令下去,封存府库,不得骚扰城中百姓,也不得禁止外出,李过你带上李自在去找李信,就说我李自成为免关中生灵涂炭,愿意出城受降!”   李自成挥了挥手。   “皇上!”   群臣纷纷跪下,回想起一手建立的国家就要破灭,不禁泪盈满面,甚至有人伏地大哭起来。   “以后别叫我皇上了,还是叫我闯王罢,今日到此为止,都散了罢!”   说完,李自成站了起来,转身而去。   这一刻,他的心情十分灰暗,挥退了所有扈从,漫无目地的在秦王府中行走,看着那巍峨的宫殿和汉白玉丹墀,一边走一边叹息:“恐怕以后再也看不到了。”   不知不觉中,他走入了一条长巷,此时已经夜色苍茫,北风阵阵,巷内一片昏黑,鬼气逼人,他突然想到了崇祯,想必崇祯在亡国之前,也是类似的心情吧?   他的心里也总是离不开一个念头:难道大顺就这么丢掉了?真一败涂地了么?   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着,李自成回到了寝宫,疲倦已极,不是身体累,而是心累,连衣服都不想脱,直接倒在了御榻上,昏昏入睡。   这一夜,噩梦连连,他梦见了崇祯十三年之前的的流窜生活,数次险死还生,梦见了高桂英指责他,为何要拿老营的老弱妇孺去送死,又梦见了很多张已经渐渐陌生的面孔!   ……   两日后,李过带着李自在到了潼关,转告李自成愿意献城出降,其实李信对于李自成并没有敌意,虽然直接或间接死在李自成手上的人不少,李自成的某些作风也颇受后世诟病,但凡事要辩证来看。   首先李自成的出身,限制了他的眼界,不能以现代人的标准去要求李自成。   其次,李自成虽然坏事错事干了不少,但他的本心还是想让老百姓过好日子的,而且根据历史的记载,李自成进了北京,并没有为难崇祯的后妃,一片石兵败之后,也没杀太子与永定二王,而是给了些银子,让他们各自逃生。   可惜太子缺乏阅历,居然回了北京,被人出卖,最终给扣上个假太子的帽子杀了。   第三,李信是现代人,并不着眼于一时一国之成败,李自成及所属的势力如流放到海外的话,会对华人的崛起起着重要作用。   明末的东南亚局势,还不象鸦片战争前后那么糟糕,英法还没大规模的介入,西方的力量并不强,正是华人在海外立足的最好时机。   出于以上三点,李信允许李自成以藩王之礼与自己会面。   又过五日,荡寇军兵临西安,官绅士民纷纷出城,衣冠整齐,在五里外的路旁摆了香案,老百姓与官绅分别站开,在旷野路边恭候,虽然早晨有严霜,还刮着冷风,可是许多人心里是愉快的,这不仅止于战争已经结束,更多的还在于李信的仁德名声啊。   关中老百姓也羡慕江南民众的好日子,渴盼顿顿饱餐,不再忍饥挨饿。   前面,队队士兵压面而来,民众纷纷仰着脖子观看。   “咦?怎么没有龙辇卤簿,也没有甲士开道?”   有人不解的问道。   旁边立刻有人轻笑一声:“嘿,你不懂了吧,摄政王爷不喜欢排场,还特意着人通知,不许下跪呢。”   “噢,原来如此,摄政王爷和那位爷,果然不同啊!”   陆续有老百姓,回头瞥向站城门迎接的一众大顺文武要员,其中就有李自成!   李自成远远就看到李信,心情复杂,感慨不己,近来他不时会想,从前自己只看见打仗,只求军事上胜利,并没有想到老百姓乱久思治,盼望过温饱的日子,也没想过万一受到挫折怎么办。   自古用兵,要能进能退,能攻能守,才能立于不败之地,李信建议据宛与民休息,待兵强马壮再出争锋,那意见多好,就是不听!   唉,掏钱难买后悔药,如今只落得个天子蒙尘,君臣无计!   突然,前方暴出了猛烈的欢呼声,老百姓已经认出了李信,热情的打招呼,虽然李自成总是吹嘘自己每破一城,老百姓担浆挑酒,夹道欢迎,可事实非常残酷,他每打一城,都艰难不己,城中百姓誓死抵抗,几乎没有人主动迎接他。   跟着他的农民,也是以裹挟居多,麻木不仁,并不在乎跟的是谁,他们只在乎能否吃上饭。   “乡亲们,乡亲们,我李信来晚了,叫大家受苦啦,不过好歹中国的内战结束了,如今只剩下辽东的藓芥之患,鞑子虽凶残,但我中国有两亿民众,足以从国力上碾压他,大家不用再担心兵荒马乱,可以过上安定的日子啦……”   李信正慷慨激昂的发表着演说,虽然他做不到小胡子那样形神并茂,但是配合着恰到好处的肢体语言,也极其的振奋人心,顿时,又是一阵更猛烈的欢呼打断了他的话语。   李信双手连连下压,好不容易,才把声浪压下去些,就赶忙道:“我李信初来关中,对情况不了解,我希望各位有什么想法,都可向我说,现在我宣布,陕西全省免税一年,六十以上的孤寡老人,由朝廷每月下拨钱粮供养,并将在各城逐步建立学堂,以供七岁以上的幼童免费读书识字!”   刹那间,气氛高涨到了极点,人人称颂着李信,站在城门口的李自成等人仿佛透明了,再也无人问津,即便偶尔有目光扫来,也是闪烁着恨意与厌恶。   “哎~~”   刘宗敏叹了口气:“陕西是我们的桑梓之地,我朝定都长安,却没有使长安和关中百姓享一天太平之福,小百姓最关心的头等大事还是吃饭穿衣,生儿育女啊,可是我们连这最基本的事情都没做到,难怪关中百姓视我们如仇寇呐!”   李自成摇了摇头,没说话。   “李公子过来了!”   袁宗第低呼一声。   众人均是面容一肃。   李信骑着马,缓缓驰来,勒定于众人身前三丈处,锐目一一扫视。   李自成勉强拱了拱手:“参见摄政王!”   “嗯~~”   李信飞身下马,点点头道:“闯王,好久不见了!”   李自成猛吸一口气:“今日方知,天命在你,还要多谢你的不杀之恩!”   李信摆了摆手:“哪有什么天命,就算有,老天爷吃饱了撑着才管人间的是是非非,无非是人心久乱思定罢了,不过海外的情况又有不同,那都是一群养不熟的白眼狼,将来去了海外,切莫有妇人之仁!”   说着,就把目光投向了牛金星、宋献策与袁时中。   三人浑身一个哆嗦,大气都不敢透,甚至袁时中还扑通一声跪了下来。   李信淡淡道:“袁时中,按理说,你只是娶个媳妇,慧梅和张鼐的情况你也不是很清楚,罪不在你,但是健妇营中那么多姑娘,你偏偏迎娶慧梅,也是你自己往刀口上凑,罢了罢了,不杀你张鼐难以心安,这个恶人我来做,今日是我入城的好日子,暂时留你一命,明日再给你个痛快,来人,带下去!”   “得令!”   两名亲卫上前,把袁时中向一边拖去。   袁时中也是心知必死,面如死灰,那双怨毒的眼睛紧紧瞪着牛金星和宋献策。   他确实无辜,最初他是向李自成求娶李兰芝,但李兰芝在李信手上,因此牛金星和宋献策一琢磨,劝说李自成收慧梅为义女,再将慧梅嫁给袁时中。   那时可不讲究人权和自由恋爱,古人是非常现实,也非常无情的,慧梅嫁给张鼐,1?1=2,而嫁给袁时中,可以取得1?1》2的效果,因此李自成毫不犹豫的拆散了这对鸳鸯,可以说,袁时中是倒霉催的,娶个妻还娶来了杀身之祸! 第四一四章 收编大顺   众人看向袁时中的目光中,带着同情之色,随即又纷纷望向了牛金星与宋献策,尤其是一些对此事不满的人,或者对这二人不满的人,更是一幅看好戏的表情。   “扑通!”   宋献策跪了下来,啪啪,连扇了自己几耳光,才讨好的谀笑道:“小老儿罪该万死,请摄政王爷恕罪!”   李信摇摇头道:“你说你一个走街算命的,非要掺和到争天下里面,还乱出主意,什么十八子主神器,什么遇顺即止全是出自于你口,谶纬之说早于唐代就渐渐被人摒弃,千年前的破烂货又被你拾了起来,专行坑蒙拐骗之事,你不是找死还是什么?”   “是,是,小老儿该死,还望摄政王爷高抬贵手呐!”   宋献策连连磕着头,冷汗直冒。   李信冷冷一笑:“你既然知道自己该死那就好办,你算了一辈子命,可曾算到慧梅就是你的死劫?来人,带下去,明日午时和袁时中一起毙了!”   “摄政王爷,饶命啊!”   宋献策吓的大声讨饶,两名亲卫已经上前,拎起宋献策,向一边走去。   李信又看向了牛金星。   “哎~~”   牛金星心知必死,长叹一声:“牛某是万万料不到,竟会为一句无心之言失去性命,罢了,罢了,合该有此一劫!”   李信冷声道:“在你看来,是无心之言,但对于慧梅与张鼐来说,则是晴天霹雳,当时张鼐找到我,你恐怕想象不出一个堂堂七尺男儿的无助模样,听说你投李闯之时还千方百计把家人救出,那你为何就不能将心比心,从张鼐和慧梅的立场来考虑问题?”   牛金星辩道:“父母之命,媒灼之言,再说他二人仅是情投意合,又未成婚,牛某不知此事错在何处。”   李信点点头道:“看来你还以为自己有道理了,那好,我就让你死个明白,我们荡寇军是不主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我们支持男女之间两情相悦,自由结合,而且慧梅是我的义妹,张鼐是我的兄弟,出了这等惨事,我不为之出头,谁能为他们出头。”   “呵呵,牛某倒是忘了,摄政王爷反程朱理学,乃一离经叛道之徒,要早点想起来,又何必废话,牛某这大好人头,摄政王爷明日取去便是!”   牛金星呵呵一笑,就往边上走去。   “大胆!”   二瓤厉斥。   李信伸手拦住:“一个将死之人,你和他计较什么,象这种动不动就上纲上线的酸儒,死了倒落个清静。“   随即又把目光投向了顾君恩。   顾君恩又紧张又激动,连忙低头拱手。   好一会儿,李信才道:“牛金星与宋献策,一个钻营苟且,一个江湖骗子,论起才能,你在牛宋二人之上,可惜闯王不能任人唯贤,把你排在二人之下,你别去海外了,跟着我吧。”   李自成顿时臊的脸通红。   也确实,当初他不能听取李信的谏言,还要杀李信,顾君恩也曾给他谋划过一段时间,可惜他也不能听取,即便是绍时信,他当作慧梅的陪嫁,踢给了袁时中,可人家在李信手上,东海石英矿业的总经理,干的有声有色,仅仅是去年一年,东海石英纳税近三百万两,创造归入内帑的利润超过四百万两!   ‘难道自己真的无识人之明?’   李自成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顾君恩本就对李自成失望,这时看了眼李自成,便深施一礼:“在下多谢摄政王爷提拨!”   李信微微一笑:“走罢,我们进城!”   城里,李自成早已收拾出来,他搬离了秦王府,各将领也退出大宅,挤在一处处小院中,另根据荡寇军的作为,主动自觉的只带着有名号的妃嫔与正牌妻妾离开,多占的姑娘全部退了出来,这倒是省了麻烦。   对于李信来说,当务之急是赈济,让西安的贫苦老百姓吃上饱饭,为此在战前,他准备了大量粮食,给贫民以户为单位,免费分发一袋粮食。   其实是收编,除了军队,还有庞大的文官。   军队主要分为两类,一是李自成的嫡系人马,这部分基本上是不动的,李信的原则是不收编,不招纳,将来一律随李自成迁往海外,自愿解甲归田也不留。   其次是明军,这是李信收编的主力,考虑到全国已经近乎于一统,没必要再姑息明军将领了,对于不合格的将官与老弱病残一律淘汰,依级别给予遣散费,并允许保留各自的田宅财产。   虽然在山西尚有投降李自成的大同总兵姜瓖与宣府总兵王承胤拥有上万兵力,不过李信根本不担心这二人会叛乱,毕竟是个瞎子都能看出眼下的局面。   再退一步说,即便这二人有率部降清的打算,他们的手下也不会同意。   顺朝的文官则是以明朝降官为主,其中有吏政府尚书宋企郊。   户政府尚书杨玉休。   礼政府尚书巩焴。   兵政府尚书喻上猷。   刑政府尚书安兴民。   工政府尚书黎志陞。   另尚书下设侍郎、郎中、从事、员外等职,还有弘文馆,六政府谏议,十三道直指史,验马寺,尚玺寺,知政使,及光禄、大理、太常、鸿胪、国子监等机构,合计有近千人。   李信让顾君恩先给这些人分门别类,有哪些是明朝降官,有哪些是李自成自己提拨上来的,各自的功名,家里的田宅房产,有无受贿及扰民行为,等等基本情况做一个统计。   他只是派了几名专门培养出的统计与财会人才协助顾君恩,其余交由顾君恩放手施为,以此了解顾君恩的能力。   众官听说后,蜂涌找上顾君恩,有拉关系的,有送礼的,顾君恩也清楚自己能否获得重用在此一举,哪敢收啊,楞是摆出一副铁面无私的面孔,公事公办。   夜深了,顾君恩仍埋首在卷宗里。   当然,李信也没闲着,相对于政事,他更加重视军队,整编顺军由他亲力亲为。   顺军在关中号称拥有五十万大军,但是李自成的嫡系在与清军的两次作战中,损失惨重,仍具备战斗力的十不足一,李信首要淘汰的,就是那名义上的四十多万冗兵。   经过一整日的清点,李自成的核心人马,只有不足两万,明军降卒都比闯军数量多,这真是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谁都没料到李自成的力量竟虚弱到了这个地步。   虽然在西安以外,还会有李自成的嫡系人马,但不会太多,难怪历史上的李自成在北京战败后一溃千里,完全没有重整旗鼓的机会,这就是典型的步子迈的太大,扯着了蛋,被一场战争打回了原形。   当李信回到秦王府的时候,已经接近了凌晨,柳如是陪了他一整天,困的不行,不停的打着哈欠,至于费珍娥与窦美仪,正趴在桌子上打盹呢。   “柳姑娘,早点休息吧!”   李信轻声道。   “嗯~~”   柳如是压低声音点了点头:“妾还好啦,虽然身上累,但是心里一点都不累,妾跟着李公子从南京走出来,居然见证了公子一统天下的过程……啊呼~~”   正说着,柳如是又打了个哈欠,眼泪水都打出来了。   李信一把抓住柳如是的手,笑道:“还说你不困,要不要先洗个澡再睡?你不用动,全程交给我,我来服侍你?”   柳如是天生貌美,又年近三旬,正是美丽与风韵兼具的年龄,虽然有故事,可这么多年过去了。   今晚,他突然有种征服柳如是的冲动!   柳如是感受到了李信目中的渴望,浑身微震,一种奇怪的情绪涌上了心头,她控制不住的扑入了李信怀里,低呼一声:“李公子,抱紧妾!”   李信把柳如是抱住,那淡雅的馨香扑入鼻中,拂动着他的心灵。   “李公子,别动!”   柳如是却是道。   李信只得如木头人般定住不动,却是发现,柳如是的身体烫了起来,伴随着不自禁的抽搐颤抖,不片刻,就猛的推开自己,什么话也不说,逃一般的转身而去。   ‘不会吧?’   看着柳如是那急匆匆的背影,李信懂了…… 第四一五章 秩序井然   柳如是当真是给了李信一个特大号的惊喜,没想到这样都行,果然是柏拉图式的爱情,仅凭着突如其来的心灵感受,就能让自己愉悦。   那如果再进一步又会怎样呢?   突然李信又想到,如果是在现代的一夫一妻制社会娶了这样一个妻子,显然是个悲剧,因为你还没开始,她已经结束了。   ‘女人啊,果然不可理喻!’   李信暗暗摇了摇头,转头看去,费珍娥与窦美仪还在睡着,于是蹑手蹑脚上前,抱起了靠在外面的费珍娥。   “啊!”   费珍娥一下惊醒,一看是李信,连忙挣扎道:“摄政王爷,快把奴婢放下来!”   李信被柳如是撩拨的肾火旺盛,哪肯放下,嘿嘿一笑:“别动,本王抱你上床,以后我要回来迟,就别等我了。”   说着,见到一脸惊惶的窦美仪要站起来,又道:“你先等着,我把珍娥抱回屋就来抱你。”   “噢!”   窦美仪连忙坐了回去,俏面隐现一丝羞喜之色。   她自小经过宫里的严格培训,服从温驯而又听话,只要李信的吩咐,不管让她做什么她都愿意。   说句不中听的话,如寇白门、卞玉京这类的名伎花魅,从小训练的是如何魅惑男人,而窦美仪受的教育,就是把她变成一个佣人。   寝屋的屋角烧着炭火,有铁皮管道把烟气通往屋外,屋子里温暖如春,费珍娥知道挣脱不掉,紧张的把脑袋埋进李信的臂弯。   事实上她也是受的宫女教育,性格中天然带有温驯的一面,只是她的性子比窦美仪跳脱,而且窦美仪是张皇后的宫女,与崇祯很少接触,谈不上什么忠心。   费珍娥则在乾清宫服侍过崇祯,后来被赐给了长平伴读,她自认为早晚会被崇祯宠幸,如果不是国遭大难,周显家退婚,一旦长平嫁过去,她就会回到崇祯身边,因此对崇祯忠心耿耿,也连带排斥反感夺了崇祯江山的李信。   但是李信性子随和,易于相处,不象崇祯时刻保持着威严,又从不强迫她做什么,再有窦美仪在耳边唠叨,渐渐地,她改变了对李信的印象。   不要小看闺蜜的作用,再加上走南闯北,见识渐长,目睹崇祯治下是怎样一个大明,李信又是如何力挽狂澜,百姓是如何的安居乐业,自然而然,崇祯在她的心目中地位大降,与昏庸无能联系起来,李信则是英明神武的化身,对崇祯的忠心转移到了李信身上。   ‘罢了,罢了,我只是他的奴婢,这身子早晚是他的,他想要就拿去吧!’   眼见床可榻将近,费珍娥暗暗叹了口气,认命般的闭上了眼睛。   李信把她放到床上,一手捉住了她的脚踝。   “不要!”   费珍娥猛睁开了眼睛。   李信微微笑道:“不脱鞋子怎么睡觉?”   “妾……自己来,王爷是主子,妾是奴婢,哪有主子给奴婢脱鞋的道理,妾还没洗脚!”   费珍娥好说歹说李信就是不放,顿时急了。   李信把她推回去,笑道:“知道自己是奴婢还敢不听话?躺下,躺下,我就好这口!”   说着,轻轻一摘,把那绣花小鞋脱去,再除去袜子,摆放进了被窝。   那时的女性,已经开始缠脚了,但不普遍,如宫女、名伎、歌舞伎等需要跑来跑去的,几乎不缠脚,即便缠,也不象清代那样缠的变态,而是只缠脚的两边,使得双足修长瘦削,对于行走奔跑几乎没有影响。   费珍娥脸红的似要滴出血来,嘤咛一声,面朝里,背过身子,心儿砰砰狂跳。   “别睡着啊!”   李信叮嘱了声,回到外面,把窦美仪抱入屋。   窦美仪早在越南的时候,就把身子给了李信,倒也是落落大方的任由李信脱了鞋,钻进被窝后,见李信要出去,连忙道:“李公子,可是要洗浴?奴婢服侍你吧。”   “不用了,我一会就回来!”   李信摆了摆手,转身离去。   窦美仪也没坚持,翻了个身,嘻嘻一笑:“珍娥,今晚是你的好日子,就让李公子好好疼你!”   “才不要呢!”   费珍娥扭了扭身子。   窦美仪不悦道:“说的什么话,咱们被皇上和娘娘们送给了李公子,就是李公子的人啦,女人不都有这一遭么,李公子年轻俊秀,人又好相处,给了李公子有什么不好?再说你年纪也不小了,给李公子生个孩子,将来李公子登了基,就是王爷,母凭子贵,你可别耍性子啊!”   “知道啦!”   费珍娥脑袋蒙在被子里,嘟囔道。   “白布备好了没有?”   窦美仪问道。   “什么白布?没有!”   费珍娥一怔之后,便道。   “哎呀,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不准备白布,咱们女儿家一生就这一次,你若是不事先备好,白让他快活了,事后没个凭据怎么行,将来他若是嫌弃你,有这白布在,也好拿给他看,让他记得你可是把自己的一切都交给他了呢,不行,我去给你拿!”   窦美仪恨铁不成钢的嘀咕一阵子,就起身下床,剪了块尺许见方的白布回来,塞给了费珍娥。   费珍娥看着那洁白的布,心情有些复杂,女儿家的清白,全在上面了么?   ……   当天夜里,费珍娥交出了一小朵鲜艳的红梅,那块白布也被珍藏起来,天色渐渐亮了,李信依然早起,照例站桩半个时辰,又打了一通拳,吃了早饭,才与柳如是离去。   柳如是扭扭捏捏,很不好意思,李信并没点破,就是眼神有些古怪。   不知不觉中,三天一晃而过,李自成虽然近乎于被软禁,但并未断了消息来源,听到荡寇军已经开始重新厘定西安的土地,把自己及部将抢占的田宅土地逐步算清,有主的退还,无主的收归国有,还有官员被李信找去谈话之后,陆续获得任用,市面逐渐恢复了秩序,满街都在称颂李信的好,要说心情不复杂是不可能的。   “哎~~”   刘宗敏叹了口气道:“大哥,我们败就败在不知道要干什么,就算知道了也不知道怎么做,行事没有章法,被那些读书人和明朝的降官糊弄,结果越来越糟,你再看那姓李的,从高邮开始,做事就有条不紊,也不偏信偏听当地的士绅,他宁可花费大量钱粮精力自己培养合适的人手,仅这一点,就比我们强太多啊!”   “是啊,我们败的不冤!”   田见秀感慨道:“咱们是泥腿子,他是读书人,偏偏闯王倚重的牛金星和宋献策都没什么真材实料,一个只知道考据典章,什么出行该用多少人,该打哪些仪仗,闯王又该穿什么衣服,说什么话,这些倒是厘的清清楚楚,可治国的方略就没见他提过。   另一个整天神神叨叨,我最恨的是已经打到了北京城下,那宋姓的说什么不下雨次日入城,下雨再等两天,结果白白错失了入城的最好机会,否则我们早一日入城,那姓李的未必有机会攻入北京!”   “杀的好!”   “这宋献策就是个祸害!”   众将想及往事,纷纷现出了愤恨之色。   “人都死了,还说他作甚。”   李自成摆了摆手。   早在前两日正午,袁时中、牛金星与宋献策就被秘密枪毙了,普通老百姓对此没什么看法,凭着良心说,荡寇军攻下叛军的都城,只杀了三个人,已经是非常的仁厚,而且这三人是和李信有私怨,更加让人宽心,毕竟绝大多数人和李信无怨无仇。   顺军高层和文官也是纷纷叫好,袁时中不算,牛金星和宋献策确实欠缺才能,甚至有人把大顺朝灭亡归咎于他俩,另对于文官来说,牛金星和宋献策最受李自成宠信,心里面妒忌啊。   尤其是牛金星,每出门必八抬大轿,能让人心里舒服么? 第四一六章 献忠将死   (谢谢好友SHAJIA的打赏~~)   内政渐渐安定,接下来还要接收山西、陕北及西北内陆,李信分派王强和白广恩,一往西,一往北,并带上李过、李来亨、袁宗第与田见秀拿着李信和李自成的文书,随队招降。   从二月份开始,春回关中大地,很多分了地的农民,兴高彩烈的忙于春耕,在关中,李信并未建太多的国有农场,而是把大部分土地分配给了民众。   主要是关中土地贫瘠,搞国有农场收益有限,搞不好还倒亏钱,不赚钱的买卖李信是不会做的,与其把劣质资产握手上不断的往里面填补资金,还不如分出去,最起码能落个好名声,也减轻了朝廷的负担。   反是一些别人不要的山地,都被李信圈走了,比如商洛一带的山地梯田。   在大多人数眼里,这种地种不出粮食,且位于山区,交通不变,是垃圾,但是将来把路修通,铺上了水泥路,改善山区的交通往来,再根据当地特点,种植木耳、香菇、药材、竹笋等高附加值产业、并从事林业、果园,山鸡山猪的饲养,早晚会把大山变成一座座的金山银山。   对于李信来说,山脚下的低产田才是垃圾,可惜老百姓不识宝,虽然这种做法很不地道,可这才是历史的常态,紧抓优质资产,把劣质资产放出去,这段日子以来,李信时常深入商洛的大山中实地考察。   时间到了五月,随着两路军队前行,沿途城镇望风而降,因装备向着近代化发展,周边陆地难逢敌手,李信有意缩减常备陆军,加大海军投入,因此收编来的数万明军几乎都分配了土地,解甲归田,除非特别精锐,才纳入麾下,毕竟李信不可能一直承受高昂的军费开支。   他的思想是典型的现代人思想,投入必须要有回报,如明朝那样,供养数十万边军,最终形成财政黑洞,这是李信无论如何都不肯做的。   在他的构想中,军队主要用于对外作战,对内维持治安还是以警察部队为主,在这个思路下,一部分内地的城镇是不驻军的,军队集中起来,驻扎在交通要道、大城市或者节点附近。   事实上如明朝那样,一个县城驻几百个兵除了防老百姓,完全没有战略上的用处,再退一步说,如果老百姓揭杆而起,分散驻军只是给叛军送武器。   总之,李信的思路是要把以往的以军事建设为中心,引导到经济建设为中心上面,可这并不意味着刀枪入库,马放南山,与其维持着人数优势,不如加大对武器研发的投入,并且建立战时组织动员机制,寓兵于民,精兵简政,使得军费开支尽量现代化,合理化。   就目前而言,荡寇军陆军有近三十万兵力,主要驻扎在京城、南京、两广、湖南江西、交趾、东北和西北边境,暂时他的地盘,还是大明的基本盘,两京一十三省,要想真正把西南、西北与东北纳入疆域,是一个长期的过程,须政治、军事与经济三管齐下,李信不指望一蹴而就。   五月底,关中基本上安定下来,于是李信领黄得功与吴长功,及李自成所属部将亲信数百人,去往成都,临行前,任顾君恩为陕西巡抚,原顺朝工政府尚书黎志陞为山西布政使,王强为三边总督,白广恩为宣大总督。   并要求顾君恩拆除秦王府,黎志陞拆除晋王府,王府花园经修缮后免费向民众开放,王府土地留一部分用作官衙,其余按南京模式,划分为一块块,拍卖给当地富户。   秦王府占地面积约一点五平方公里,比南京紫禁城都要大,土地拍卖的收入不必缴纳朝廷,向中央银行兑换为银元和纸币之后,留当地使用,这让顾君恩和黎志陞欣喜不己。   李信一行合计六万多人,出武关道,经襄阳、重庆入蜀,至于李自成的核心闯军,暂时迁往两湖屯田,李信不可能白白养着。   当抵达成都城下的时候,已是六月底。   艾能奇与刘文秀早被放了回去,李定国带着二人及大西文武百官出城三十里迎接,一番见礼之后,李自成问道:“敬轩怎么没来?”   李定国叹了口气:“父王于年前已自去帝号,改称西王,不再处理政务,本应于后宫颐养,可是……多年征战的旧伤复发,滴滴拉拉一年,怕是要不行了。”   “哦?”   李自成惊讶的看了看李信,张献忠与他年龄相仿,都是四十出头,正当壮年,而且他和张献忠打交道不止一两次,没看出有什么隐疾。   李信也有些惊讶,挥挥手道:“进宫瞧瞧罢。”   李定国在前引路,傍晚时分,李信等人见到了张献忠。   张献忠躺在床上,面色腊黄,瘦的皮包骨头,眼皮耸拉着,那满把的大胡子也剃去了不少,这一看就不是装的,是真的病了。   李自成大惊道:“敬轩,你怎会如此?”   张献忠勉强睁开眼睛,眼球腊黄,茫然的看了看,便向李信道:“摄政王爷,张某抱病在床,就不给你施礼啦。”   “无妨!”   李信淡淡一笑,问道:“可曾请过大夫,大夫如何说?”   “哎~~”   张献忠吐了口浊气出来:“多谢摄政王爷关心,已无药可医,俺老张心里明白的很,就这几日喽,想我杀人如麻,两手血腥,连老天爷都看不过眼要收了我,都是报应啊!”   李信觉得张献忠不象是隐疾发作,倒有几分沉溺于酒色,被掏空了身子的模样,再联想到李定国曾吞吞吐吐,他越发确定。   其实不难理解,张献忠好色,行军打仗带着几百个美人儿,夜夜笙歌,铁打的身子也吃不消,再加上兵败灭国,心情惶恐,自暴自弃,更加的纵情于声色,身体早就被掏空了。   李信暗暗叹了口气。   张献忠则是把目光移向了李自成,勉强笑道:“老李呐,咱们可是难兄难弟啊,我算计过你,你也算计过我,咱们都曾称王称帝,但都不是真命天子,这一辈子,恩恩怨怨总算有个了结了。”   李自成心头感慨,虎目含泪,不自禁的紧紧握住了张献忠那枯黄干瘦的手掌。   张献忠又看着李定国,向李信道:“摄政王爷,定国是我的义子,我把一切都交给了他,不过他到底年轻,做事有点毛糙,今天我就厚着这张老脸,求摄政王爷多帮衬帮衬啊。”   李信点点头道:“你放心,我一直都很重视中国人在海外立足,我会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   “多谢摄政王爷!”   张献忠咧嘴笑了笑,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随即浑浑噩噩的闭上了眼睛。 第四一七章 回北京   三日后,张献忠撒手西归,在张献忠的灵前,李信封李定国为澳洲王,继承张忠献的一切,将带着张献忠残部去澳大利亚立国。   原本李信还有让张献忠去马六甲的打算,但是张献忠自暴自弃,丢掉了性命,相比之下,李定国的性子稍显忠厚,在狡诈和变通方面略有不足,去鱼龙混杂的马六甲开疆拓土,很可能会吃亏,最终李信还是决定把李自成弄去马六甲,送李定国去近乎于封闭的澳大利亚。   毕竟李自成也有过拷饷的不光彩历史,真把他逼上绝路,他会拼命的!   虽然张献忠的丧事办的很隆重,成都老百姓却是弹冠相庆,就差放鞭炮了,大西的官员也是神思不属,等着被李信接见谈话。   在张献忠下葬之后,李信先找来了李定国、艾能奇与刘文秀,对后二人道:“我打算把你俩留在北京,封为国公,发给田宅土地,如何?”   “这……”   二人心里一惊。   澳大利亚虽然遥远,但去了就是土霸王,反是留在李信身边,伴君如伴虎啊,谁知道什么时候就有横祸上身,况且经过这么久的斟酌考虑,两人都做好了去海外的准备。   相视一眼之后,刘文秀咬牙道:“摄政王爷,刘某愿去海外。”   “哦?你呢?”   李信看向了艾能奇。   艾能奇也道:“艾某也愿去。”   “这样啊~~”   李信为难道:“放你们出去,不是不可以,但你二人曾是张献忠的义子,地位与李定国差不了多少,而海外艰险,土著虽愚昧落后,数量却百十倍于你们,倘若不能三人同心,必祸起萧墙,再看你三人,年龄相仿,我实在不敢把你俩放走,出了任何差池,都关系着数万人的性命。”   二人明白了,这是逼他们当面表态,臣服于李定国。   讲真,他们对于李定国是不大服气的,同为张献忠的四大义子,凭什么屈居于李定国之下,本来都有到了海外,把李定国掀翻的心思,反正天高皇帝远,李信管不着,只是此时此刻,不表态能行么?   李定国也是浑身一震,以他的本能,想要说自家兄弟不必如此,但好歹还拎得清轻重,强忍着没吱声,不过看向李信的眼神里,充满着感激。   艾能奇与刘文秀偷偷打量着李定国,并未等到臆想中的谦让推辞,心知只能暂时向李定国称臣,待去了海外再说后话,于是双双道:“我二人愿奉澳洲王为主,与之同进共退,共同开拓海外。”   “好!”   李信叫了声好,转头唤道:“去把大西把总以上的众将都叫过来!”   “得令!”   几名亲卫快步而去。   艾能奇与刘文秀满脸苦涩,很明显,李信是要让他们当众参拜李定国。   果然,众将陆陆续续到来,李信看向这二人,目中隐有催促之意。   二人暗叹一声,当着数百将领的面,向李定国表示效忠,将来再想反悔就没那么容易了,可形势容不得他们变卦,只能向李定国磕头称臣。   虽然是走个形势,并不代表这两人真心归服,不过在李信的计划中,是先把李自成的人马送往马六甲,再把崇祯送往北美,同时派人探索去往澳大利亚的航道,真正要想把大西军送走,还得好几年之后,他有充足的时间,维护李定国的权威,让人只知李,而不知有艾和刘。   接下来,李信按照西安模式,考核收编大西官僚,并且安抚当地的士绅地主,对于这部分人,暂时不急于动手,李信还是打算以经济手段,打垮当地固有的地主庄园经济,使之破产,再低价购买土地田宅。   当然了,成都平原的地,大多是膏田,李信毫不客气的把征收来的土地田庄办成了国有农业集团。   至于大西军的核心两万余人,也被安排在了两湖各处屯田,到十月份的时候,蜀中诸事已定,李信任原大顺礼部尚书巩焴为四川巡抚,高一功为云贵总督,遂带着李定国、李自成及其核心下属近千人,各路部队近八万,于十一月份回返北京。   李定国与李自成两路人马,被李信安排去了天津,一方面与大海做个近距离的接触,培养依海而居的习惯,另一方面,还在于如今的天津,商旅云集,长居天津,可以开阔视野,并对造船维修做个了解。   第三个原因也是最重要的原因,李自成不敢去北京,他在北京造下了滔天罪孽,生怕被人惦记,向李信弹劾。   当李信回到北京的时候,八门擂鼓,声震全城,连城郊的民众也被惊动,因为李信平灭了张献忠与李自成,除了辽东那一小块,全国已经基本一统,老百姓不用再担心战乱了,大乱之后的大治,即将到来。   士兵怀着振奋的心情用力擂鼓,各行各业的民众,自发的出德胜门迎接,很多人跪在地上,落下眼泪,呜咽出声,文武百官则列着整齐的队列,无不是暗暗感慨,天下一统了,流贼平灭了,这国家也该改姓了吧?   人群中,渐渐地肃穆无声,一些心思灵活的,开始打起了劝进的主意。   李信好久没有回京,也在观察着群臣,突然目光一凝,王德化已经备好了龙辇,以及皇帝仪仗的全套卤簿,垂着手站在一边,不停的用目光与曹化淳交流,一个挤挤眼睛,另一个撇撇嘴,似乎是在为谁上前请李信登辇有了争执。   李信依稀记得自己说过不坐辇不登轿的,想不到这二人还记得。   最终,还是曹化淳来请李信登辇,李信骑在马上,淡淡道:“我不是皇帝,是摄政王,皇帝的轿子我不能用。”   一位很懂谄媚之道的文官谀笑道:“周公不称王,也是南面受礼,不妨乘辇。”   李信摆摆手道:“我早说过,苏东坡和王安石从不乘轿,说那是把人当畜牲使,我李信虽不才,却也折服于两位先贤的风骨,把辇抬下去,将来我登基,也不用那玩意儿。”   那名官员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怔怔着不敢吱声,曹化淳回头看了眼王德化,目中满是无奈。   史可法却是暗暗点了点头。   他坐丞相的位子,颇有高处不胜寒之感,因此始终留意着李信的言行举止,只要稍微露出一点骄奢淫逸的苗头,恐怕他就要称病辞官了。   好在李信依然是原先的李信,并未因身份地位的变化,而有任何改变。   “先回城罢,明日召开大朝会,有话明日再说!”   李信朝史可法微微一笑,便一提马缰,驰入了德胜门! 第四一八章 惊惶的王瑞芬   乾清宫!   崇祯身着暗龙黄缎便袍,听着那如雷般的鼓声,站在高处,远远的望着漫天的朝霞,心情复杂。   他知道,李信回来了,还是平灭了李自成与张献忠,凯旋而归。   大明的心腹大患,差点把自己给逼死,却被李信轻而易举的扑灭了。   “哎~~”   崇祯叹了口气。   “皇上,冬夜寒冷,把斗篷披上吧!”   周后从后面过来,拿着件貂皮斗篷,给崇祯披在了身上。   崇祯紧了紧,外面的寒风被隔绝开来,这才问道:“朕是不是不如那李信?”   周后笑道:“皇上怎会有此想法?皇上虽忧国心切,偶有不暇细思,却是尧舜之君,无奈时运不济罢了,况且皇上的江山,是继承祖宗而来,两百来年的老宅子如不细心打理,都会生出很多蛀虫,又何况国家?   大明呀,已经两百多年了,这两百多年来,吏治每况愈下,群臣结党营私,就如一颗颗毒瘤侵蚀着大明,此非皇上之过,皇上身在局中,若欲打破桎梏,必然会遭到多方掣肘,难免束手束脚,其实别说是皇上,就是太祖爷复生,怕也是束手无策呢。   而摄政王是局外人,行事肆无忌惮,才能轻易的打破各种限制,谁敢和他罗嗦,他或杀,或贬斥,换了皇上可能这般随心所欲?   当然,摄政王的才能也不可否认,不过妾觉得呀,如果让摄政王与皇上易地而处,未必能做的比皇上更好,或者换句话说,皇上与摄政王调个位子,也未必比他做的差。”   “嗯~~”   这话说的,让崇祯心情好了起来,捋着胡须道:“朕的大明,早已烂透了,朕也想明白了,大明这烂摊子,只有李信才可以收拾,不过朕不会服输,朕去海外重造一个大明,一切重头开始,朕还青春鼎盛,朕有信心。”   “嗯!”   周后点了点头:“皇上会比摄政王做的更好,二祖列宗也会体谅皇上的,只是……长平也要跟着咱们走么?依妾之见,不如为她寻个好人家嫁了罢?”   “这……”   崇祯心头一阵烦躁,长平的性子越来越野了,前一阵子,跑去广州一年半载不说,回北京之后,时常不回宫,什么天黑归家的叮嘱全抛到了脑后,整天和那个孙家的丫头混在一起,还嚷嚷着要找点事做,结果红娘子搞了个妇联出来,让长平在里面供职,干的都是调解家庭纠纷的鸡毛蒜皮事。   什么哪家的媳妇受欺负啦,谁家的女儿不从父母之命啦,她上门去调解,乐在其中,并且经常在李信府过夜,今晚就没回来,恰恰李信回城了!   “娘的!”   崇祯窝火的低骂了句。   ……   当李信回到家的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但家里,张灯结彩,明亮如白昼,红娘子身着大红鞠衣,这是非常正式的穿着,是皇后的燕居常服。   以前李信曾劝阻红娘子穿红衣,是因为那时穷,衣服的染色和质量都很差,看上去象是刽子手穿的,而且红娘子的肤色较黑,穿身上是减分项,可如今不同了,鞠衣式样精美,色泽纯正,红娘子的皮肤也变得白晰,再穿红衣,只能给人一种惊艳大气之美。   其余各女也是争奇斗研,个个打扮的漂漂亮亮,有孩子的抱着孩子,没孩子的美眸中闪出盈盈渴望,迎接李信归家。   “恭迎相公凯旋归来!”   在红娘子的带领下,众女盈盈向李信施礼。   李信二话不说,依次给了个拥抱,以行动表达思念。   只是由于久不回来,孩子们又小,不大认得李信,李信只得一一抱起,哄着逗着,才让孩子们渐渐接纳了他。   “嗯?”   李信突然留意到了张皇后与长平。   张皇后已经出家了,一身道袍,头上戴着个小冠,配上那如玉的容颜,卓越的风姿,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长平则是和孙荻并排站着,眼神躲躲闪闪。   “我说家里何时来了个女仙呢,原来是张娘娘,哈哈,请恕我眼拙,差点没认出来!”   李信看着张皇后,莫名的联想到了福王府中的几个女道士,个个搽脂抹粉,媚骚入骨,不禁哈哈笑着,向张皇后拱了拱手。   张皇后仿佛经受不住李信的眼神,俏面微红,不大自然道:“摄政王说笑了,贫道法号妙善。”   “原来是妙善仙姑,道友有礼了!”   李信学着道士的模样,打了个稽首礼。   张皇后竟然扑哧一声,笑了起来,随即又似着恼般,跺了跺脚,强行绷住面容,又好似绷不住,想笑难以憋着,只得半转过身子,低下脑袋,香肩微微颤动。   “这……”   家中众女都有些吃惊,张皇后的表现太离谱了吧。   “哼!”   长平也哼了声,满是不悦。   “咦?”   李信讶道:“朱姑娘,你不在宫里,怎会在我家?”   “我……”   长平神色一滞,强辩道:“谁知道你今天回来啊,要早知道,我还不来呢!”   红娘子哭笑不得,拉着李信道:“你和人家小姑娘较什么劲,好了好了,赶紧换身衣服吃饭吧。”   彩衣彩裳上前,替李信除去外套,换上便服。   家里没有李信的时候,虽然只少了一个人,可是没有男人的家,还能叫家吗?直到李信回来,众女的脸面重新布上了灿烂的笑容,家里也变得活泼生动起来。   一顿可口的晚餐过后,有孩子的,回去哄孩子,没孩子的,忙着收拾。   李信闲来无事,在屋子里走动,突然发现屋角摆放着两盆梅花,不由问道:“这是什么品种?”   长平撇了撇嘴,伸出纤纤玉臂道:“这一盆呢,是绿萼梅,那一盆呢,是玉蝶梅,都是名贵的品种,这还有一盆牡丹,你看花儿开的多漂亮?”   王瑞芬如同府里的管家,笑道:“摄政王爷,这是昨天从草桥送来的,刚刚开放呢。”   草桥李信是知道的,在北京南郊,离右安门十里,明朝的丰台和草桥一带是专门养花和种菜的地方,那时已经有暖房技术了,农民把花卉和蔬菜种在暖房里,用炭火加热,可以在寒冬季节培育出盛开的牡丹,也能在新年时给宫中送去鲜嫩的瓜果蔬菜。   李信走近花盆看了一阵,讲真话,前世他对花草没有研究,于是问道:“雍容华贵中有着无限妩媚,叫什么名儿?”   王瑞芬道:“叫芙蓉三变。”   “哦?为何叫这名儿?”   李信不解道。   王瑞芬答道:“因为它在清晨洁自如雪,已时后变作嫩黄,午间又变一次,粉白中带一丝红晕,宛如少女双颊,一直到夜间都是如此。”   “也是草桥送来的?”   李信追问道。   “嗯!”   王瑞芬点了点头:“是昨天从草桥用暖车送来的,一共送来了十盆牡丹,有姚黄、魏紫、沉醉东风、杨家一捻红等许多名色,不过都不如这一盆芙蓉三变最为名贵。”   李信沉吟道:“这草桥专给宫里面送么?草桥的农民都是些什么人,和宫里有没有关系?”   王瑞芬摇了摇头:“应该不全是往宫里送,北京的达官贵人要买花卉,都是叫草桥送,但最好的肯定是留给摄政王爷的。”   李信喃喃自语道:“这花花草草也能赚钱啊,如果搞个草桥花卉集团,那赚的钱不都落自个儿口袋了么,王瑞芬,你想不想当个总经理?”   “扑哧!”   孙荻掩嘴笑道:“李公子,人家农民养点花你都想弄过来,你是习惯成自然了吧?”   “这不一样!”   李信摆摆手道:“不要小看这些花花草草,草桥的农民能够把它们培育成各种形态,必然涉及到遗传学和基因学的内容,只是他们知其然不知所以然罢了,所以如若引导的好,可以通过对花花草草的研究,促进农作物品种的改良,甚至创新,王瑞芬,你有没有兴趣?”   “啊?”   王瑞芬吓的连忙跪了下来,眼泪水沿着脸颊滚滚而下,哽咽道:“摄政王爷,奴婢不求大富大贵,也不求出人头地,只求在摄政王爷身边服侍着,摄政王爷是不要奴婢了么?” 第四一九章 大朝会   李信无语的看着王瑞芬,给她个出身,光耀门楣还不好,非得赖自己身边当佣人,这是什么意思?   孙荻从旁道:“李公子,不是所有人都有远大的志向,瑞芬姨是宫里长大的,当了半辈子管家婆,早已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你现在让她去当总经理,怕是浑身不舒坦呢,这两年来你不在,家里全靠瑞芬姨,才打理的井井有条呢。”   王瑞芬连忙道:“摄政王爷,奴婢只愿留在王爷身边,一辈子服侍王爷,只要不嫌奴婢粗手粗脚就好。”   “既然如此,我不勉强你,但你可别后悔!”   李信抓住王瑞芬的手,将她拉了起来。   刹那间,王瑞芬满脸绯红,心头怦怦乱跳,暗呼一声我的天!   周后把她送给李信当管家婆的时候,已经二十二岁了,如今四年过去,实足二十六岁,与李信同龄。   可悲的是,她深居宫中,除皇帝和承乾宫的太监,从来不曾和任何成年男性有见面机会,但是在生理上,她是个成熟的女性,渴望获得男性的宠爱,同时她是田妃的贴身宫人,田妃患病以前,崇祯常去承乾宫住宿,由她细心地服侍崇祯与田妃上御榻,再替他们轻轻放下帐帘,才退出寝宫暖阁,坐在外间等候呼唤。   每当她听到里面的动静,会不自禁的幻想,又羞又难以自抑,每当这时候,她只能悄悄地离开,脚步踉跄地回到自己的屋子。   后来被送给了李信,她一遍一遍的对自己说,从此往后,自己就是李信的人了,可是李信长年出征在外,红娘子又真把她当作管家婆,惦念着费珍娥与窦美仪这两个年轻漂亮的姑娘,送去了李信身边,却想不到她,使得她很少能看到李信。   今日李信居然抓住她的手,她觉得这是一个机会,哪怕不能立刻给李信侍寝,至少要让李信知道,自己也是一个女人,随时恭候着他的宠幸,自己的心里,是念着他的。   于是把心一横,反握住李信的手!   “嗯?”   王瑞芬的手,细细滑滑,带着温热,李信心中一动,看了过去。   虽然王瑞芬算不得太美的美人儿,却也五官端正,凤眼蛾眉,皮肤白嫩,言行举止温柔,如果非要打个比方的话,王瑞芬可能平时不起眼,但细细打量,还是有闪光点的。   尤其是那双眼眸里,荡漾着情义与渴望。   王瑞芬被李信注视着,只觉得呼吸更困难,心更慌,原本黑白分明的眼睛忽然红润而矇胧起来,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音,凭一个女子对男人的直觉,她知道李信留意到了自己。   今晚她不敢奢望,不过想到未来,自己有可能会被宠幸,一步登天,她在害羞与紧张中更觉手足无措。   其实李信提议由王瑞芬任花卉苗木公司的总经理,就是不想耽搁她,把她打发出去,好好过日子,可是人家不愿意离开,李信也没法。   不过他知道这段时间是不可能的,于是略微沉默片刻,问道:“对了,我记得当初我进北京的时候,田娘娘已经去世了快两年,你们承乾宫的宫女怎么还不放出宫?”   王瑞芬答道:“崇祯皇爷不下旨,谁敢提半个字儿?虽说按照祖宗规矩,隔几年要放一次宫女,由父母择良婚配,可是成百上千的宫女老在深宫,与家人永无再见之日,患了病就送到安乐堂,病死了就送到宫人斜,倘若奴婢们不遇到改朝换代,只能熬到老病死后给送往宫人斜去!”   说着,或许是想到了那悲惨的下场,不自禁的颤抖了下。   安乐堂是宫人年老或久病送的去处,宫人斜则位于阜成门外,明代宫人病故,关到此处的净乐堂,再送到宫人斜将尸体焚化埋葬。   “哎~~”   李信暗暗叹了口气,便拍了拍王瑞芬的手背,将手不经意的抽开,又转头向孙荻道:“有没有兴趣去当那个花木苗卉公司的总经理?”   “我啊?”   孙荻傲娇的半昂起了脑袋,想了好半晌,才道:“好吧,看在你没有人手的份上,我就勉为其难的帮你一下吧。”   “行!”   李信点点头道:“明天我拨两万块银元给你,再给你些人手,尽快把摊子铺起来,对于农户,采取自愿的原则,但若是有人恶意阻挠的话,也不必手软!”   “嗯,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孙荻紧紧攒起了拳头,浑身都是干劲!   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最主要的原因是没有电,天黑了哪怕点着灯,屋子里也不亮堂,什么打牌,打麻将,打多了伤眼睛,只能早点睡觉。   很快的,众人各自散去,因李信回来了,张皇后带着长平回了道观,李信则是与红娘子同床共寝,红娘子和李信年岁相当,已经二十多了,生了孩子后,身形丰腴了些,可是并不给李信肥胖的感觉,而且长期的养尊处优,皮肤也变得水灵白嫩,李信足足交了好几次公粮,活活把自己掏空,最后还是红娘子体恤,才熄灯入睡。   第二天一早,李信穿戴整齐上朝,群臣六品以上,全部出席,事实上到了明代,大朝会已经边缘化了,如清宫剧那般,群臣依次出列奏事,皇帝骤闻,一脸震惊的模样,或者发怒,或者当场处置几乎是不存在的。   明清的政务处理具备了现代政体的雏形,六部向内阁负责,阁臣受皇帝召见,单独议事,有一套成熟的流程,皇帝哪怕长期不上朝,也不会有太大的影响,就如嘉靖,躲在后宫里修道,仍牢牢把持住政事。   而万历误国与不上朝没太大的关系,主因是他和内阁呕气,真当了甩手掌柜,他恐怕忘了,这个天下是他的。   即便是以勤政著称的崇祯,真正通过大朝会处理的事务也极其有限,开大朝会的目地是彰显皇权,更多的还是通过常朝议事,或者把阁臣召入乾清宫私议。   李信召开大朝会,也不是为议事,主要是他很长时间没在北京,班师归来,需要与群臣见个面,让他们清楚,这个国家是谁的,又是谁给了他们现有的一切。   底下的官员,相当一部分是明朝降官,操着之乎者也,陈辞滥调,为李信歌功颂德,看着那一张张面孔,李信的眼里现出了怜悯之色。   他可以很清楚的肯定,这些人将来都在淘汰之列,因为知识过时了,不符合工商时代的要求,而且年龄都不小,没有精力再去学习新的知识。   正当李信有些跑神的时候,翰林院编修兼兵部职方司主事杨廷麟奏道:“摄政王爷,前次科举是崇祯十六年,按例四年一次,因战乱,崇祯二十年并未开科取士,如今天下平定,请问明年,也即崇祯二十二年,是否要重开科考?”   李信眉头皱了皱,他早有心废除科举,改为现代选拨公务员模式的国考与高考模式,但是朝廷上下仍由儒生把持,如一下子废除科举,必然群情汹涌,只能一步步的改进。   不过纵然开科举,李信也不可能去考八股文,这不是说八股文不好,事实上八股文的作用,类似于现代的应用文,专门用于写一些格式规范的公文。   在政府机关中,文章的格式是有规定的,一板一眼,要求严谨,没学过应用文,很难写出合格的公文,关键是八股文的取题范围过于狭窄,培养的仅止于官员,不符合时代要求,在李信心目中,考试应体现出多样性,选拨综合性人才,就如现代的大学,毕业生不当官,也可以从事各行各业。   当然了,这不仅仅涉及到考试制度的变革,更重要的是,需要限制官员特权,打破官本位制的桎梏,营造出一个不当官也能获得财富与身份地位的环境。 第四二零章 科举之议   (谢谢好友浪得y虚名和好友脱光的孤狼的各两张月票~~)   明年的科举,李信打算加入一些现代科学知识与地理知识,考题也将侧重于工商业与向海外开拓,虽然大明的士子不懂这些,却是可以编制复习题纲啊。   现在着手的话,足以保证年前在各大城市发行,以小学生水准为主,相信还是能看懂的。   不过李信清楚,迈出第一步是最艰难的,在这之前,还需要作一次交锋,打掉儒生的气势,于是点点头道:“国家安定了,是该选拨人才了,明年重开科闱,另程朱理学,禁锢人性,祸国殃民,自即日起,各地文庙把朱熹像移出,重新请回孟子。”   “轰!”的一下,底下炸开了锅!   谁都知道李信反程朱,这不奇怪,心学也是反程朱的,但是没人能料到,李信的步子迈的比心学还大,居然直接要求把朱熹像移出文庙。   杨廷麟立刻满脸正气的拱手道:“摄政王爷移入孟子像,臣无异议,但朱子于天下有教化之功,若是移出,怕是天下士子不答应!”   李信冷声道:“你杨廷麟何德何能,能代表天下士子?难道你把你自己当作了士子领袖不成?要不要本王随你走上街头,去问问到底有多少读书人认识你杨廷麟,他们又愿不愿意被你代表?”   “这……”   杨廷麟立时语滞!   是的,所谓的天下某某是他们的语境习惯,以往和崇祯奏对时,动辄抬出这顶大帽子压崇祯,崇祯吃亏在没出过宫,对外面的情况不了解,人云亦云,亲信太监与锦衣卫又各有心思,未必会对他说实话,再加上几个大臣一起哄,把声势造大点,他就信了。   但李信不同,天下是李信打下来的,要说对基层的了解,整个大明无人能出其右,同样的手段,能哄得了崇祯,哄不得李信。   更何况即便得到了士子的承认,士子领袖就那么好当么?且不谈他到底能代表谁的问题,光这个名头,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啊!   如今的朝廷中,能留下来继续给李信当官的,除了史可法、李仙风、高名衡等极少数认同李信,大多都是墙头草,有奶就是娘之辈。   真正有气节的人,早已经辞官归乡,或者做着和崇祯去海外开国的准备。   费珍娥曾在乾清宫中服侍崇祯,不止一次见到崇祯被大臣质问的哑口无言,最终恼羞成怒,而今次,李信只一句话就堵的杨廷麟无话可说,顿觉无比解气,偷偷瞥向李信的目光中,荡漾着难以掩饰的爱意。   好一会儿,吏科给事中沈迅奏道:“摄政王爷,纵然杨廷麟言辞有误,但朱子教化天下数百年之功不假,将其移出文庙,确是不妥,还望摄政王爷三思。”   李信呵呵一笑:“朱熹其人,继承二程学说,将之广为传播,在南宋金兵压境,朝庭随时不保的凶险环境下,具备一定层面上的稳定人心作用,本王算他有小功。   他提出存天理,灭人欲的主张,姑且不论本意,后世是否曲解,可这说法本身就是错误的,关于这方面的论述求证,在唯物辩证法中已有多处说明,我不再赘述,不了解者可以去翻一翻,总之,此人罪大滔天,纵有百善亦不足以抵此一罪!   而且朱熹此人,明面上教人存天理灭人欲,暗地里引诱尼姑,勾引儿媳,这是在自己的裤裆里玩存人欲灭天理的把戏吗,说一套做一套,分明是个伪君子!   此人品行不端,又开了禁锢思想之始,哪来资格接受后人供奉?”   “摄政王爷此言大缪!”   光禄少卿路振飞气的脸通红,大叫道:“朱子一生,几经沉浮,一切污蔑之言皆来自于政敌攻击,摄政王爷不辨是非,仅凭道听途说就给朱子定罪,如何能令天下人心服?”   “嗯?”   李信突然意识到,杨廷麟在大朝会上提出重开科举,绝对不是正常的谏奏,而是有组织,有预谋的一次夺权行动。   自己离经叛道之名,天下人皆知,以往四处征战,以军事为先,思想与学术上的争执可以暂时放一放,如今天下即将一统,国家的重心也将重新回到治理轨道上,有些人按耐不住了。   按照李信的一贯作法,传统文官早晚要失势,这部分人能甘心被边缘化么?   杨廷麟是兵部职方司主事,目前的军务,有李信领导的荡寇军司令部主持,粮草辎重及装备物资有后勤部管理,兵部是第一个被边缘化的部门。   兵部不象刑部,刑部在李信进京之初,就与大理寺,都察院及锦衣卫和厂卫系统整合为了公检法体系,各安其位。   户部也有部分人手被吸收进了中央银行与财务公司,而且明朝的户部并不是管钱粮的机构,工部、吏部、兵部等诸部门都有自己的来源与帐本,户部充其量只能看作一个统计机构,李信有意把户部改组为财政部,掌管预算编制与预算资金的拨付考核,权力将大增。   哪怕暂时只是传出了风声,并未得到核实,也是让户部人心大振!   工部和吏部不用多说,是实打实的职能部门,再怎么变革,都不会被边缘化,礼部也不会被淘汰,虽然存有调整的可能,但礼部多为闲官,养老官,这部分人缺乏太强烈的进取心,以观望为主。   真正惊惶不安的,还是兵部、翰林院、国子监、负责寿宴的光禄寺等前途不明的衙门。   既然对方是有组织的,李信没必要亲自上阵,这既是自降身份,也是做好万一言语不敌,尚有转圜余地的准备。   李信望向了钱谦益,目中带着催促之色!   钱谦益心里格登一下,凭心而论,他对于杨廷麟等人的主张还是很支持的,但问题是,他在内心深处畏惧李信,水太凉的阴影挥之不去,而且担当礼部尚书,身处高位,也算是即得利益集团成员,他舍不得放弃现有的一切,当然,最重要的是他被道学骂惨了,被认为在立场上倾向于李信,哪怕他指责李信,也不会再被接纳,又何苦要与李信唱对台戏,落个两头不讨好呢。   于是暗叹一声,拱手道:“路光禄此言,老夫不敢苟同,《宋史》卷三十七明确记载:监察御史沈继祖劾朱熹,诏落熹秘阁修撰,罢宫观。   意为南宋宁宗庆元二年劾朱熹十大罪状,诸如不敬于君、不忠于国、玩侮朝廷、为害风教、私故人财等等,为害风教即指诱引尼姑二人以为宠妾,每之官则与之偕行,及家妇不夫而孕,路光禄怎会对宋史视而不见?”   “哼!”   路振飞怒视钱谦益,一副恨其不争的模样,就差当堂骂出走狗,叛徒了。   钱谦益也是老脸皮厚,继续道:“沈继祖主张将朱熹斩首,以绝朱学,这就是著名的庆元党案,侧证所谓纳尼为妾与私通儿媳并非空穴来风。   这一案子在当时弄得朱熹声名狼藉,十大罪状其中有多少是欲加之辞,我们不好判断,但可以相信纳尼为妾与私通儿媳真实不虚,因为以朱熹的身份,无人敢告假状。   当时朱熹经宰相赵汝愚推荐,出任焕章阁侍制兼侍讲,是皇帝的顾问,也是皇帝的老师,是最贴近皇帝的身份,如若缺乏确凿无疑之佐证,谁敢诬陷?谁能诬陷?   更何况朱熹兼具一代大儒与宗师的双重身份,只有他以道德衡量别人,从此人对待严蕊一案中,可以看到他的嚣张拨戾,他的弟子遍布天下,他有嚣张的本钱。   故此,老夫可以猜测下朱熹的心理,或许是他以为没有人敢难为他,同时,倘若没有纳尼为妾与私通儿媳的事实,朱熹很容易反驳,进而对其它罪名予以否认,但是朱熹没有否认。   一个以道学扬名,注重气节之人,实难想象,面对苛责,竟不作辩解,只上表认罪说草茅贱士,章句腐儒,唯知伪学之传,岂适明时之用,并承认自己私故人财、纳其尼女等数条,声称要深省昨非,细寻今是,表示要悔过自新,宋史记载的明明白白,路光禄有何话可说?” 第四二一章 平反小组   (谢谢好友龙哥2628的月票~~)   钱谦益还是有些名声的,一看连钱谦益都站在李信一边攻击路振飞,吏部侍郎林栋隆也哼了声:“钱尚书所言甚是,朱熹纳妾为尼确有其事,此关乎气节人品,连朱熹都坦然认之,怎还有人视若不见?老夫不明白,是故作不知,还是发现了有利于朱熹的证据?若是后者,还望指出。”   杨廷麟辩道:“因庆元党案,朱子被弹劾挂冠,理学威风扫地,被斥为伪学,朱子被斥为伪师,学生被斥为伪徒,宁宗又进一步下诏,命凡荐举为官,一律不取伪学之士,似乎一夜之间,理学被打上了歪理邪说之烙印。   不过孟子有云:尽信书,不如无书,历史真实与否,我们没法探究,在朱子过世九年之后,宁宗为之平反昭雪,恢复名誉,声明其学说非伪学,理宗更颁诏追赠朱子为太师、信国公,把朱子列入孔庙从礼,并把他的《四书集注》列入学官法宝之教科书,倘若朱子真是那般不堪,宁宗理宗父子为何态度大变?”   钱谦益道:“宁宗理宗为朱熹平反,盖因帝王之术所需,南宋年间,人心浮动,朱熹主张存天理,灭人欲恰可作安定人心之用,况且几百年来,理学弊端日益显现,故才有心学兴起,摄政王爷顺应天时,移出朱熹像,有何不妥?”   路振飞冷哼道:“再是帝王之术,也不能枉顾道德,宁宗理宗为朱子平反,正是说明了朱子在私德上并无瑕疵,只是无端被人污蔑罢了。”   这就是不讲理了,路振飞仗着年纪大,摆出一幅不讲理的模样,反正历史这玩意儿,自李世民强索起居注起,就失去了古史官秉笔直书的公正立场,史书的记载,未必真实,没记载的事,也未必没发生过。   “好了,好了,莫再争论了!”   李信一看杨廷麟一派开始撒泼打滚,就知道讲理再无必要,事实上明朝官员经常使这招,胡搅蛮缠,不达目地誓不罢休。   众人纷纷向上看去。   李信道:“朱子私德是否有亏,争论不休,我说他品行不端,但有人不承认,也就是说,是个争议人物,诸位可有异议?”   杨廷麟等人相互看了看,李信给的结论,看似还是挺公正的,宋史明确记载的事情,在没法否定宋史之前,他们不好否认,只得纷纷道:“无异议。”   “好!”   李信点点头道:“争议人物,有言好者,有言过者,既便不论功过是非,也不适宜供于文庙中,受天下学子祭拜,朱熹像应即刻移走,俟日后为之证得清白,再行商讨是否将其移回。”   “摄政王爷……”   杨廷麟还要说什么,李信已打断道:“你既然认为朱嘉受人污蔑,那本王就命你与路振飞及沈迅三人成立朱嘉平反工作小组,只要你们的小组能拿出真凭实据,令天下人信服,本王可下令,恢复朱熹名誉!”   “这……”   满朝文武面面相觑,真是好手段啊,几百年前的旧事,上哪儿去找证据去为朱熹恢复名誉?这就等于把杨廷麟、路振飞与沈迅指派去做一个永远也完不成的差使,三人的仕途从此断绝,还不好在这事上挑李信的刺。   因为李信是顺着他们的意思啊!   他们想为朱熹翻案,行,让你翻,你去找证据来!   三人的面色刹那间苍白如纸!   曹化淳也是见识到了李信的手段,越发的不敢造次,低喝道:“还不快向摄政王爷谢恩?”   “谢……谢过摄政王爷!”   三人昧心施礼。   “还有何事要奏?”   李信向下面问道。   实际上今日重开科举之议属于突发事件,正常情况下,谁也不会在大朝会上奏事,群臣相互看了看,无人说话。   “退朝!”   李信挥了挥手,转身而去。   因他还不是皇帝,没什么排场,大明由摄政王监国也是独他一份,从无先例可循,礼仪方面自然不用讲究,也就是柳如是、王瑞芬、费珍娥与窦美仪,及曹化淳、王承恩领着一众太监跟着离去。   杨廷麟见李信走了,悲痛的大叫道:“我大明不仅两百余年来传下来的江山将易主,就连圣人也要移位啊,嗟乎,嗟乎,这天下到底是怎么了?”   这话引起了很多人的共鸣。   朱熹在当时人心目中的地位还是非常高的,李信强行把朱熹像从文庙中移走,并不是人人赞同,但是能留下来为李信效力的,本身在气节上已经有亏,直谏的底气不足,而且李信有强兵,有威名,更重要的是,李信捏着钱袋子,一个人再食古不化,也很难和钱过不去。   李信在表面上,虽然作甩手掌柜,却始终紧握着军权和财权。   史可法瞪了杨廷麟一眼,冷声道:“你等若是心系前朝,可往吴孟明处登记,将来随崇祯皇爷同赴海外,摄政王并未强迫你们,去留自愿,如此宽厚还有何怨言?偏偏有人不知足,吃了碗里,还想着连锅一起端,我奉劝各位,莫要得陇望蜀,还是多想想,眼下的大好局面从何而来!”   “嘿嘿!”   吴孟明看着杨廷麟,不怀好意的笑着。   司法系统改革,他是受益者,别看警察比锦衣卫权限小了很多,但是锦衣卫的掣肘也多,是皇帝监察群臣的工具,受群臣敌视,如今则是专责治安,在名义不用再掺合乱七八糟的朝堂争斗,独立性与自主性大为增强。   他干的很满意,唯一不足之处,就是原来的部下骆养性骑在了他头上。   群臣听到史可法那暗含警告的话语,纷纷醒悟过来,赶忙与杨廷麟、路振飞与沈迅拉开了距离。   “哎~~”   预期效果没达到,三人摇了摇头,失望的离开了皇极殿。   “三位请留步!”   刚刚出了皇极门,身边就有一道声音传来,三人转看过去,原来是左副都御史叶有声与通政使李梦辰等十人。   “哼!”   路振飞怒哼一声:“当初出谋画策时,你等群情激昂,今日在皇极殿内,怎不见仗义直言?一群小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十人的官职不算太高,属于朝廷里的中层,也是最有可能在未来部门调整中,被调没了的人物,比如通政使,干的是书信及政令往来的活计,这个部门在李信看来,一点用处都没有,事实上他的政令下达,早已不用通政司了,这个衙门已经上了他的黑名单。   李梦辰连忙道:“路老勿怒,摄政王势大,又有史可法、钱谦益为爪牙,纵是我等齐出,亦是于事无补啊,又何必把大伙儿一起搭上,你说可是这个理儿?”   路振飞神色稍缓,却还是不愤道:“我三人搭上了前途,你们却不伤筋动骨,这又是什么道理?”   叶有声叹了口气:“路老此言差矣,我等之间,不过是五十步与百步之差,摄政王早于数年前,就着人教小孩子免费读书识字,那些书我特意看了下,不见圣人纶音,尽是奇技淫巧,故而今日强令移出朱子像岂是无因?将来的朝堂,圣人之学将无立锥之地,我等也将成无用之人啊!”   这才是重点,李信的所作所为让人恐惧,当理学不再成为治国依据,甚至考试都不考理学,他们这些沉浸于理学大半辈子的人又有什么用处?   说到底就是一句话,他们的知识过时了,又没法更新,只能被时代的大潮淘汰。   正如民国时期,无数教四书五经的教书先生失业,这些人五体不勤,心气颇高,不愿干体力活,无力养家,很多人选择了自杀。   孔乙己就是那个时代最真实的写照。   杨廷麟、路振飞与沈迅默然,好一会儿,杨廷麟道:“各部堂官侍郎,自然会好生使用,而咱们这些人,免不了回家种田,事已至此,再提又有何用?”   “并非无计可使,三位听我细细道来!”   叶有声向左右看了看,便凑过去,小声说了起来。   “嗯?”   三人眼前一亮! 第四二二章 李信的应对   (谢谢好友frb9898与好友夏末、秋至。的月票~~)   这两日来,北京街头一则传言迅速散播,大意是明年的科举不再从五经中出题,也不考八股文,而是考李信编撰的那些奇技淫巧小册子,还要把朱子像从文庙中移出。   顿时,北京的士子圈炸锅了!   他们可是从小就在五经中打转啊,不考五经,还考个屁啊!   “摄政王走了邪路,欲以奇技淫巧治国,岂非国将不国?”   “不错,摄政王自以为得了天下,膨胀了,还要移走朱子像,我等岂能坐视?诸君可敢与我去文庙捍卫朱子?”   “有何不敢?”   “走,让摄政王见识下咱们士子的力量!”   陆续有士子向文庙汇聚。   文庙又称孔庙,位于国子监内,所谓的士子也以国子监监生为主,监生的来源大致有三类,一是贡监,以秀才为主,二是荫监,凭父辈做官成为监生,三是例监,即捐纳银钱成为监生。   这部分人有个共同特点,均是对李信推行的免费教育不满,因为免费教育的受众主要是泥腿子和小商贾的后代,这都是低等人,哪来的受教育权利,读了书,识了字,将来不就能抢他们的饭碗么?   而且他们进国子监都花了多少不一的银子,是有偿学习,凭什么泥腿子的后代就能免费学?心里不平衡啊!   这次的事件,正好给他们送来了渲泻点。   朱嘉像位于孔庙的第三进院落崇圣殿的西配殿中,崇圣殿的东西配殿,奉有程颐、程颢兄弟、张载、蔡沈、周敦颐和朱熹六位先儒。   当士子们涌进西配殿的时候,正看到有警察在指挥雇工给朱子像套上绳索,几个老夫子站一边,急的满头是汗,却又不敢动作。   “住手!”   “放肆!”   “尔敢!”   士子们大喝,一脸的正义,纷纷围住了朱熹像,以身作盾。   雇工是拿钱干活的,立刻退缩下来,看向了警察。   一名士子振臂大呼:“摄政王离经叛道,我等怎能向他屈腰?为保卫朱子,不惜抛头颅,洒热血,朱子自元代起,就于孔庙安身,几百年来,从无意外,尔等若是敢行大不韪之事,就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像在人在,像去人亡!”   “对!”   “说的好!”   “像在人在,像去人亡!”   士子们义愤填膺,高举起胳膊,厉声怒吼!   “这……”   不得不说,这份声势还是挺浩大的,警察们心里也打起了鼓。   “要不要调集人手来,强行冲一冲?”   “嘿,我们不是有辣椒水么,抬过来,泼过去,看他们能撒野到几时!”   “别,万历年间的苏州矿税事件难道忘了么,这事搞不好,又是件大事啊,到时候朝廷顶不住文官的压力,追究起责任来,掉脑袋的还不是咱们?不可乱来啊!”   “是啊,还是往上报吧,看上面怎么处理。”   士子们刚开始听说要喷辣椒水,还有些紧张呢,可是警察们越商量越怂,又令他们的胆气壮了起来,口号喊的越来越响亮,甚至有不少人跑到外面,向过往群众哭诉着李信的专横拨戾,期望获得舆论的支持。   事件迅速扩大,吴孟明也因为万历抗税事件,不敢动用武力,唯恐文官集团反攻,将来被推出来当替罪羊,于是火速上报给他的顶头上司骆养性。   骆养性心里都骂娘了,吴孟明平时争权夺利的时候不甘人后,现在遇上了麻烦,往自己头上推,自己有那么蠢么,他也是明朝锦衣卫出生,见风驶舵一把好手,平时的治安案件,可以公事公办,可这事涉及到士绅阶层,他还真没有拍板的魄力,当即上报李信。   “此事必然有人在背后推动,当严查!”   孙荻正好在场,哼了声。   “查是要查,但不急于一时,将来秋后,留待慢慢算帐!”   李信摆了摆手,就向骆养性道:“对于士子闹事,我们要透过现象看本质,士子都是些什么人,是国子监的监生,是我们自己人,这次事件,是我们内部矛盾的集中爆发,如采用暴力手段镇压,会改变冲突的性质,将监生推到我们的对立面。   虽然我不惮于使用武力平息事件,但武力是最下而等之的手段,也是一柄双刃剑,伤人又伤己,不到万不得己,不得轻动,民众内部矛盾冲突,还是尽量以内部手段化解为好,在这次事件的处理上,你态度谨慎,没有将事态扩大化,很不错!”   骆养性本以为要挨批,没想到竟得到了李信的夸讲,顿时心中一喜,连忙道:“摄政王爷,可是置之不理又会损伤到朝廷的威仪啊,倘若今次让监生们得逞,只会得寸进尺,下次再遇到同类事件,必然变本加厉呐!”   李信点点头道:“你说的对,这事绝不能姑息,首先我们要肯定,监生闹事的主因是由一小撮别有用心份子在背后使坏所致,绝大多数的监生,是被蒙敝的,人云亦云,不明真相,因此注定了我们不能使用太激烈的手段,民众内部的矛盾,还是由民众自己解决才好,我们暂时保持着高度警惕与恰当的引导,防止事态扩大化,来人!”   黄海上前。   李信道:“从山东、河北与江北火速征召数千学生进京,他们与监生是站在对立面的,我们没必要替他们强出头,他们未来的成就还要靠自己去争取,北京警察系统所要做的,就是避免发生恶性冲突事件。”   “得令!”   黄海拱手施礼。   骆养性心领神色,暗道一声妙。   李信所谓的学生,是这些年来,通过免费教育培养出的贫苦人家与小商贾的孩子,学的是数理化与经济金融知识,五经只是作为识字与写文章的范本,对于经文义理不作深入的要求,也不鼓励,可以说,他们掌握着新知识,天然就站在士子的对面立上,召来京城,就是让士子们擦亮眼睛看清,天下离了士子,只会更好,转动的更顺溜。   从李信攻占高邮的当年开始设立学校,即崇祯十四年,到今年崇祯二十一年,已经有了七年,山东河北要迟一些,但也有了三四年。   那些孩子,从六七岁到十来岁不等,其中的一部分,已经成长为青少年了,正是当用之时。   李信看了眼慧英,又道:“明报也要配合宣传,做足舆论攻势,向民众说明真相,大力弘扬科普,为科学正名,这样罢,你和慧梅筹备个专栏,历数我们中国古代的科学家及其成就,告诉民众,他们都做出了哪些贡献,比如春秋时期的甘石星经、张衡的浑天仪与地动仪、祖冲之的指南车与圆周率等等诸如此类。”   “嗯!”   慧英点头道:“我明白了,而且宋明之世,尤其是大明自立国以来,能于典籍中留名的科研发明远不及汉唐,这是否与社会风气有关呢,我觉得可以与理学联系起来,大力批叛理学。”   李信赞道:“你的这个想法很好,不过……结论不应由我们下,我们只起引导作用,由读者自行得出结论,刊文发表,你是报社的创办者,应该知道怎么做!”   “我明白的!”   慧英嘴角微微一撇,报社可是有好几个特约御用枪手呢,最有名的,便是钱谦益。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钱谦益当真是被李信剥皮抽筋,充分榨取价值。   李信似是想到了什么,又道:“北京的国子监不成气候,士子的大本营还在东南,尤其是南京,告诉高名衡,对于南京国子监的动静,一定要严加留意,但凡出现苗头,必须参照北京模式立刻处理,我不希望为此事专门跑一趟南京!”   李信身后,李香君与顾横波奋笔疾书,替李信草拟着政令,不片刻,李信接着道:“此事不能就这么算了,告诉南京警察局,搜集复社创始人张溥冲击官衙、挟制高官、阴谋暴动的罪证,一俟落实,向南京检察院提请公诉,虽人已死,也要由法院作出公正判决,借此深挖复社的违法违规行为,此案列为本年度大案要案,由中央警察部督办!”   “得令!”   骆养性拱手应下! 第四二三章 荷兰来使   接下来的几天,监生们轮流守护国子监的朱熹像,警察局虽然时刻派警察盯视,却不敢强行扒像,双方对恃相持,明报则从次日开始,连篇累椟的刊载中国古代科学家的各项成就,发动民众,踊跃投稿,并有钱谦益、顾炎武、黄宗羲等人流轮刊文,为科学正名。   除此之外,朝廷并无大的动作,局势相对平静。   这让监生们大受鼓舞,以为李信不敢拿他们如何,胜利的呼声越来越高涨,甚至有传言,东南复社将派出夏允彝、陈子龙等重要人物北上,指导监生们如何合理合法的扩大胜果,创造声势,逼迫朝廷放弃对理学的打压。   对于这一切,骆养性了如指掌,自从接受了督办的任务之后,他有种回到了锦衣卫时代的错觉,但是李信和崇祯不同,并不过多干涉他,充他放权。   他又振奋,又激动,紧锣密鼓的布置着,他心里清楚,这既是一个重大任务,也是一次站队。   自打锦衣卫被收编以来,并没有表达忠心的机会,这次,一定要把握住,让李信看到,整个警察系统坚决服从李信的命令。   事实上,锦衣卫是变革的受益者,以前的锦衣卫人见人恨,如今却是社会治安的保护者,受人尊重,没人愿意再回到过去,因此也是磨拳擦掌,准备大显身手。   只是李信的作风并不是一味的以暴力手段镇压,作为现代人,他更加注重于把对手搞到身败名裂,不仅仅是从物质上消灭,还要从精神上打死,手段就显得温和了很多,还要讲究多方配合,多管联动。   暂时警察系统按兵不动,等待致命一击的时刻到来。   李信把事情放手交待下去,目光就重新转向了海外,他派遣鸿胪寺卿出访日本江户,会见德川幕府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要求全面放开日本与中国的贸易往来,不得人为阻挡。   他清楚德川幕府是不会同意的,中国人向来讲究先礼后兵,只要有了借口,他才能以坚船利炮打开日本的国门,迫使对外开放。   这日,李信忙里偷闲,在家带着孩子。   高桂英自从生了孩子之后,因年岁渐高,又伤了元气,已经不再外出了,专门在家带小孩,李信曾和红娘子笑言,让高桂英老了当老妈子,此时看着高桂英带着一群小孩玩老鹰捉小鸡的游戏,真有几分老妈子的风范。   不过李信在床上可不把高桂英当老妈子,高桂英虽然三十好几,明年又将升级为外婆,但身材保持的非常标致,对李信仍具备着相当的吸引力,这也是高桂英引以为傲之处。   “桂英姐,冬季严寒,差不多了,把孩子们送回屋吧!”   李信最喜欢做的,就是躺高桂英怀里面,让高桂英给他修剪胡子,本来做为一个现代人,是不习惯留胡子的,可是剃的光光,又很容易被人误会为太监,因此李信只留了一撇浅浅的八字胡,下颌等处的胡碴由于没有剃须刀,需要人专门替他修理。   出门在外,是由柳如是或者窦美仪操刀,这二女手上没什么力量,把握不好轻重力道,而高桂英有功夫在身,一刀就是一刀,刮的又干净又舒服。   “好啦,马上就好!”   高桂英也很欢喜这份信任,要知道,让别人拿把刀在自己脖子上晃来晃去可不是开玩笑的,不是最信任的人,谁敢这么做?   很快的,把孩子们依次哄回屋,交给彩衣与彩裳,高桂英匆匆回来,让李信舒服躺自己怀里,再拿把刮刀,仔细的刮了起来。   想着这一路走来的风风雨雨,再到开花结果,连李兰芝也终生有托,高桂英的心里,充满着甜蜜。   她觉得人生就该如此,自己开开心心的过每一天,直至渐渐老去,与前夫的女儿又得到了善待,自己与李信之间说成如胶似漆显然过了些,却也是心心相印,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正当她的嘴角浮现出了一抹满足的笑容的时候,柳如是走了过来,唤道:“李公子,有荷兰人求见,自称是东印度公司驻福摩萨总督欧沃德。”   “哦?荷兰人?”   李信睁开了眼睛。   高桂英推了推李信道:“有事你先去忙吧。”   “不急,让他多等儿没关系,刮干净再说!”   李信摇了摇头,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哎~~”   柳如是叹了口气,在一边无奈的坐了下来。   高桂英虽然也是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但心里是很高兴的,说明李信还是在乎自己感受的,女人嘛,有时候就是不需要理由。   不过高桂英还是加快了速度,不片刻,李信的颌下已是焕然一新,柳如是取来红袍,给李信穿戴上,才跟随李信离去。   当来到外厅正殿时,一名身着燕尾服的中年褐发男子正坐立不安的来回走动着,边上还有一名三十来岁的华人,看上去象是翻译。   “请问可是明国摄政王爷?”   那翻译问道。   “明国?”   李信眼里一抹厌恶闪过,这是忘了自己的出身啊,不过李信还不至于和一个小人物计较,只是点了点头:“正是!”   那翻译用荷兰语向中年男子嘀咕了一阵子,中年男人抚胸一礼,说了几句话,翻译从旁道:“明国摄政王你好,我是荷兰东印度公司驻摩萨福总督欧沃德,很高兴见到你。”   “会说法语不?”   李信用法语问道。   “呃?”   “噢!”   欧沃德一怔,便惊喜道:“摄政王,想不到您还会说法语,那太好了,我们可以无障碍的交流。”   李信点点头道:“我也很想与你们荷兰人做个深入交流,请坐下来说话!”   双方分宾主入座,有女兵奉上茗茶,李信轻呷一口,便道:“欧沃德先生,不知你来北京见我,有何贵干?”   欧沃德是不得不来,近年来东南亚的局势变化,让荷兰人极度不安,首先是澳门被明国收回,接着没多久,葡萄牙和西班牙的远征舰队在珠江里全军覆没,郑芝龙带领舰队去攻打马尼拉,经过两日一夜的激战,大败西班牙,并且把俘虏的数千西班牙人全部屠杀。   以前在东南亚,有葡萄牙、西班牙和荷兰存在,虽然三家彼此争斗,但都是欧洲人,互相之间是有默契的,如今只剩下了荷兰一家,荷兰人能不慌么?   荷兰人的实力并不强,在摩萨福,约有作战人员千人,盖伦帆船二十来艘,另还有家属和后勤辅助人员,总数不超过三千,在巴达维亚总部,战斗人员也仅仅三千不到。   这也是没办法,荷兰东印度公司的摊子铺的太大了,就在这几年,荷兰达到了国力的顶峰,仅东印度公司而言,拥有一万五千个分支机构,贸易额占全世界的一半,悬挂荷兰三色旗的商船达一万多艘,当时全世界共有两万艘商船,荷兰占四分之三,比英,法,德诸国船只的总数还多。   但要命的是,荷兰国土面积有限,人口太少,摊子铺的大,必然处处薄弱,在广袤的西太平洋,荷兰的兵力不超过五千,作战船只不超过一百艘,这已经是荷兰扩张的极限了。   以往荷兰人能凭着坚船利炮,吓唬那些装备原始的土著,可这招,在大明面前行不通,据他们了解,大明拥有女王船及类似女王船的战舰数百艘,海军作战人员超过万人,其火炮的威力,还要超过荷兰火炮,并且舰队在以恐怖的速度扩张着,巴达维亚当局据此判断,与大明只能交好,不能为敌,遂有了欧沃德之行。   欧沃德微笑道:“首先我代表荷兰议会,驻巴达维亚东印度公司,恭贺贵国结束了内战,其次,我受东印度公司总督康奈利阁下委托,出访明国,愿与贵国缔结友好条约。”   李信笑道:“荷兰是一个伟大的国家,不象葡萄牙人与西班牙人,是天生的强盗,荷兰人促进了全球贸易往来,我很乐意与荷兰建立平等互利的友好关系,但在这之前,我们应该把摩萨福问题先给解决,欧沃德先生,你说呢?” 第四二四章 荷兰人的无耻   荷兰人自从在澳门被葡萄牙击败之后,转进台湾,当时台湾北部由西班牙人统治,荷兰人在南部登陆,相继建立了热兰遮城与赤嵌城。   后因马尼拉经济衰退,西班牙人无力负担在台驻军的高昂费用,缩减驻军规模,给了荷兰人可乘之机,于崇祯十五年攻陷鸡笼,把西班牙人赶离台湾,从此一家独大。   台湾是荷兰东印度公司的一个重要基地,可以掠夺当地丰富的资源,如樟脑、鹿皮,销往日本,再从日本运来货物,贩运往大明,获取巨额利润,是东印度公司的重要财政支柱。   来之前,欧沃德就假设过李信会提及台湾问题,倒也不慌不忙,两手一摊道:“明国摄政王,我不明白你说什么,摩萨福和明国又有什么关系?”   李信对欧洲人的禀性了解的很,早知道不会痛痛快快,并不恼怒,只是呵的一笑:“摩萨福自古以来,便是我中华的固有领土,你说有什么关系?”   “哦?那么请问,明国有没有在摩萨福设置官府机构?有没有驻军?”   欧沃德反问道。   这确实是大明的硬伤,元朝设澎湖巡检司,明初仍在,洪武二十年,因海禁废除,把居民迁到漳州、泉州一带,嘉靖四十二年因考量沿海治安等因素,复设澎湖巡检司,但大明自始至终,没有踏上过台湾一步。   李信眉心微皱,正寻思着措词的时候,欧沃德得意的笑道:“明国摄政王,贵国从未对摩萨福实施过任何形势的统治,但我们荷兰不同。   自1635年起,我们与原住民部落订定麻豆协约,确立荷兰人为领主、原住民为封臣的主仆关系,我们定期召开地方会议,任命原住民首领,确立原住民领袖,协助我们荷兰人推行政令,这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政治形式,我们将原本彼此攻伐的原住民部落,统合成互相联盟的联合村,这十多年来,我们与原住民越发的紧密。   我们荷兰人对摩萨福的繁荣发展作出了巨大贡献,我们无可争议的拥有摩萨福的主权!”   李信索性想明白了,既然大明在台湾一事上不占理,那就索性不讲理,顿时冷哼一声:“不设置官府不代表摩萨福不是大明的领土,该岛距离大陆不过数百里,天然附属于大陆,更何况大明在澎湖设有巡检司,而澎湖是摩萨福的门户,我扼住了门户,难道这个家还不属于我?   只是我暂时没派人打理,所以才被你们窃取,现在既然你来了,我们首先需要解决的,就是把摩萨福交还给大明,这是我国与荷兰达成一切协议的先决条件。”   “不不不!”   欧沃德连连摆着手道:“1624年,贵国福建巡抚南居益先生曾与我们达成协议,我们同意摧毁澎湖风柜尾的要塞和炮台,作为交换条件,南居益先生同意我方转进摩萨福,亦不干涉我方对摩萨福的占领,由此可见,贵国从来没有把摩萨福当作贵国的领土。”   李信淡淡道:“在我们大明,地方政府没有缔结对外协议的权力,南居益的行为非法无效,连带着与你们荷兰人缔结的协议也是无效。”   “噢!”   欧沃德捧着脸尖叫道:“我难以想象,明国这样一个大国,竟然会背信弃义,太让我们失望了。”   李信晃了晃手指:“你失不失望,不关我的事,大明不需要荷兰人的赞誉,有没有你们,大明始终存在,现在我以大明摄政王的名义向你下达最后通谍,荷兰必须在半年之内,从摩萨福撤出一切人员与武装。   你们在中国沿海与摩萨福烧杀抢掠,给我大明百姓带来了重大的生命财产损失,也必须给予道歉和赔偿。   例如1622年,贵国十七艘武装商船在澎湖岛马公港抢走中国人六百余艘渔船,强迫中国人为你们修筑工事、炮台和城寨,导致一千三百多人饿死累死,两百七十多人被掠往往爪哇做苦役。   而你所谓的麻豆条约,发生在1635年,你们的第四任总督普特曼以威胁的手段,杀害了麻豆村妇女儿童二十六名,烧毁民房,砍伐椰树和槟榔树,逼使麻豆村头人与你们签订和约。   我很难想象,自以为高人一等的殖民者,居然连毫无抵抗之力的妇孺都杀害,你们还是不是人?”   “这不怪我们,是他们对我们抱有敌意,先袭击了我们,我们是被迫反抗的!”   欧沃德狡辩道。   “呵~~”   李信呵的一笑:“敢做不敢认是不是?1624年,因被明军驱逐,你们离开澎湖风柜尾后来到大员,当时你们食物和淡水短缺,因此装出了一副可怜样,向当地人提出借用一张牛皮大的地方就行了,善良的土人信以为真,以为你们只为停船上岸,所需地方不大,同意了你们的要求。   那么,你们眼中的一张牛皮有多大呢?哈,简直是难以想象,竟然是把一张牛皮分割成很细的皮线,连接起来圈地,这就是一张牛皮。”   欧沃德耸耸肩道:“那是当地人与我们的理解发生了歧意,这不怪我们!”   柳如是气的都摔了笔!   她的人生经历异常丰富,见识过各种渣男,但是与眼前的欧沃德相比,明显是小巫见大巫啊,中国人干坏事,敢于直言否认的少之又少,多是吱吱唔唔掩饰,而这位,从头到尾都在狡辩,还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让她忍无可忍,一向冷静睿智的她,失控的摔了笔。   “与欧洲人打交道,会不断挑战你的底限,颠覆你的人生观,习惯就好了!”   李信回头摆了摆手,便道:“欧沃德先生,你非常让我失望,你破坏了荷兰人在我心目中的美好印象,既然讲道理没有用,那我只告诉你一句话,真理在大炮的射程以内!   我只给你半年的时间,半年以后,我的舰队会进攻摩萨福,凭着你们千余人的守备力量,完全没有可能挡住我军的炮火,到那时,我就不会这样好说话了,也许我会把岛上的荷兰人屠杀殆尽,甚至还会集合东海舰队与南海舰队的力量,与郑芝龙一起进攻巴达维亚,你们在巴达维亚也只有几千人,因为你的傲慢与狡诈,荷兰在西太平洋几十年的努力将化为乌有,这并非我的本意,是你逼我的!”   “噢,您不能不讲道理!”   欧沃德尖叫道。   “现在想起来讲道理了?”   李信轻蔑的笑了笑。   欧沃德连忙道:“我一直在您讲道理,是您用武力恐吓我,其实荷兰是个爱好和平的国家,我们专注于做生意,与人为善,我们在摩萨福修筑城堡,并非为了占有土地,您应该清楚,荷兰的国土远在上万海里以外的北大西洋沿岸,我们占领东方的土地毫无用处,我们的目地,只是作为一个商品分捡的场所和集散地来使用。”   李信点了点头:“我很希望与荷兰建立公平的贸易关系,但前提是必须把旧帐算清,摩萨福必须收回,这一点不用商讨,半年后,你们不撤出,我们会自己去占领,同时,不允许再抢劫商船并对往来货物收取任何关税。   大明、菲律宾、日本和朝鲜将建立自由贸易区,货物往来不征收关税,荷兰人如果想在西太平洋做生意,就必须遵守规定。   当然了,对于你们的难处,我可以理解,我打算在松江划拨出一块土地租给你们使用,这是我的最后底限,我希望在我大明海军开出港口之前,可以传来贵国已经从摩萨福撤出的好消息,可以收到康奈利阁下亲笔书写的道歉信,并且有贵方的专门人员来与我磋商有关赔偿金额的问题,欧沃德先生,你的时间很紧,我不招待你了,请回吧!”   “您请等等!”   欧沃德大叫着。   李信充耳不闻,带着柳如是转身而去,鲜明的表达了自己的态度。 第四二五章 风雨飘摇   回到后院,哪怕得知欧沃德已经离去,柳如是仍是气的不行,俏面一阵青一阵白,不愤道:“李公子,妾从未想过世上会有这般无耻之徒,偏偏他还一副自己有理的样子,妾真是给他气着啦!”   李信牵起柳如是的手,微微笑道:“和他们生气不值得,欧洲人只认拳头,不认道理,我们只要拳头比他大,就会教他们如何讲道理。”   柳如是嘀咕道:“塔纳莎兄妹也不是这样啊,妾觉得还是挺通情达理的。”   李信摇摇头道:“那是你没看到他们的另一面,这一家原本是海盗,专门在海上杀人劫货,哪个手上没几条人命,无非是相对于我们是很弱小的,才和我们讲道理。”   “嗯~~”   柳如是似有所悟的点了点头,又道:“那你说,荷兰人还会再来吗?”   李信道:“肯定会来,荷兰人和西班牙及葡萄牙人有些不同,他们是以做生意为主,抢夺土地只是顺手为之,而且他们在大明有着重大利益,如果我一怒之下堵死了与之贸易的通道,他们会承认重大损失,比方瓷器……”   中国瓷器享誉欧美,荷兰人功不可没,在荷兰人之前,中国瓷器在欧洲的名声与销量,并不高于阿拉伯与埃及,是荷兰人给中国瓷器搞了分级制度,把中国产的瓷器划分为一级,二级和叁级。   其中叁级是最差的,主要销往日本,或者在日本贴牌,作为日本产的瓷器销往欧洲,一级和二级则运往巴达维亚再次分类,二级在当地市场消化,或者再一次贴牌,作为当地产瓷器销往欧洲,一级直接销往欧洲,三者的价格拉开差距,通过对比与荷兰商人的炒作,中国产的一级瓷器被贴上了质优精美的标签,因量少,往往能卖出超高价格。   当时荷兰垄断了西太平洋的贸易,在瓷器上大发横财,反过来又推动了中国瓷器挤占埃及瓷器与阿拉伯瓷器的市场,使得满欧洲卖的都是中国瓷器,当然了,其中一部分是贴着日本牌与巴达维亚牌的品质较差瓷器。   听着李信娓娓道来,柳如是拧着眉道:“这不就是奸商么,难怪会如此不要脸呢!”   李信无语的看着柳如是,要是按这标准划分,后世的绝大多数营销行为都可划归为奸商之列,其实从本心来说,李信对荷兰人的商业头脑还是很欣赏的,这也是他愿意在松江划出一块地盘租给荷兰人交易的根本原因。   与欧洲人做生意,只要你的实力比他强,他就会和你老老实实做生意,一旦他的实力超过了你,那对不起,开抢,抢劫比做生意更简单直接。   ……   沈阳!   永福宫!   多尔衮与济尔哈朗分坐在布木布泰的左右,不知不觉间,又是一个冬天,这个冬天比以往更加难熬,如今满汉之间,私底下械斗不断,这两年来,据不完全统计,汉人死了近十万,满人也死了好几千,都是被割了头,偷跑出关,换取大明的赦免。   满汉间的仇恨已经压不住了。   而且科尔沁蒙古也开始偷偷与荡寇军接触,愿意重投大明,在粮食危机下,人心浮动,几百万人,十来万匹战马嗷嗷待哺,换了谁也扛不住啊!   不久前,阿济格再一次寇掠朝鲜。   朝鲜北部,赤地千里,很多朝鲜人抛弃土地逃亡,要么逃往南部,要么渡海逃向日本,清军在朝鲜北部几乎没找到一粒粮食,而朝鲜南部土地贫瘠,每年还要遭好几次台风与暴雨灾祸,收成可怜巴巴。   阿济格在汉江以南,只搜罗到数十万石粮食,最终他迫不得己,威胁要攻打汉城,逼迫汉城富户、官僚、贵族与皇室拿了五十万石粮食出来,好歹弄了一百万石粮食回沈阳。   不过谁都清楚,勒索汉城的后果极其严重,朝鲜在本质上,是农奴制国家,阶层间泾渭分明,皇室和贵族是不把老百姓当人看待的。   正如现代北南二韩,北韩为何是抗日的主力?因为以金家为首的政权是贵族势力的代表,日本并吞朝鲜,首先损害的是他们的利益,所以抵抗也最坚决。   南韩则被戏称为韩奸政权,事实上这才是真正的平民政权,日占时期,投靠日本的,很多都是平民,他们处于社会的最低层,对朝鲜缺乏认同感,说句不中听的话,被日本占领,生活还变好了些,有鉴于此,日本索性在朝鲜大量征兵,事实也证明,朝鲜兵忠心耿耿,比日军更加凶残。   以往清军抢劫朝鲜普通贫民,只要不动权贵,抢就抢了,今次逼着汉城富户出血,很可能会迫使汉城靠向大明,可是不抢朝鲜,今年冬天过不去啊。   虽然今年荡寇军没来烧粮,但是气候异常干燥,收成不及往年的六成。   “咳咳~~”   多尔衮以袖掩口,咳了几声嗽,这倒不是他想说话,而是真的病了,他的压力很大,大清落到这般田地,都是由他的冒进引起的。   北京一战,损失折将,毫无所得,汉军旗还几乎被打残,虽然汉军是仆从军,但汉军多是火器部队,战斗力是不容小觑的,之后,多尔衮急于扳本,去打李自成,哪曾想李自成也不是软柿子,两败俱伤,随后被荡寇军袭取觉华岛,清军反扑,受寒冷天气影响,大败亏输,再后连宁远都失去。   如果说李自成北京一战被打回了原形,那么清军与顺军就是难兄难弟,甚至大清的处境更恶劣,因为李信对于大顺并没有赶尽杀绝之心,而是非常仁义的把大顺集体流放去马六甲。   马六甲在哪里?   大清并不是聋子,也曾和西班牙人有过来往,大概清楚马六甲在什么位置,这显然是个非常好的结果了。   李信对大清显然不会这样,年复一年的封锁,蒙古也在逐渐离心,哪怕姻亲都没用,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如果大清势强,这水还能成为联结双方的河流,但是大清明显日薄西山,蒙古王公再蠢再贪,也不会看不清形势。   可以毫不夸张的说,大清正处在亡国灭种的边缘。   而这一切,都被归疚到了多尔衮身上!   多尔衮本就身体不好,加上无处不在的指责与郁结的心情,让他仿如风中残烛,迅速衰老,才三十多岁的他,鬃角已经染上了白霜,脸色也腊黄无光泽,更重要的是,他的脊背竟有些挺不直了。   布木布泰又心疼,又恼恨,心疼的是多尔衮依然强撑着,很难说其中没有她们母子的因素,恼恨的,则是多尔衮空有其名,才具不足,以致大清落到这般地步。   “两位王爷,我大清既便撑得过今年,怕是也难以撑过明年,该何去何从,还是速拿个主意罢。”   布木布泰暗暗叹了口气,问道。   自皇太极死后,她就梦想住北京的紫禁城,可谁能料到,局势再这样发展下去,恐怕连沈阳的永福宫都住不下去了。   “这……”   二人相视一眼。   多尔衮又连咳了几声,掏出手绢呼噜一下,吐了口浓痰出来,包好塞进了衣袋,这可是把布木布泰看的恶心不己啊,她难以想象,自己当初怎会对这样恶心的男人动了情。   不过她不会表现出来,只是看着多尔衮。   多尔衮道:“太后,明朝已经摆明了不给我大清活路,倒不如拼死一搏,我八旗健儿尚有十万,再挟汉军之势,未必不能大胜一场,振作军心士气,既便有所不逮,也可弃下汉军,回赫图阿拉,大不了从头开始便是。”   赫图阿拉位于山谷中,易守难攻,还能退入背后的茫茫大山,这不失为一条出路,可是现在的满洲,已经不是当初的女真了,回到山里,能过得下去么?   布木布泰心里犹豫,把目光投向了济尔哈朗。 第四二六章 求和之议   “不妥!”   济尔哈朗不带犹豫道:“如今我大清,满汉矛盾已无可调和,倘若大军出征,留于后方的汉人必起祸乱,摄政王爷不可不防。”   “辅政王爷,那你说该当如何?”   多尔衮问道。   济尔哈朗略一迟疑,便道:“打又打不了,再被围困下去,早晚要出大乱子,不如,试一试向大明求和?”   “什么?”   多尔衮大怒道:“好你个济尔哈朗,这种话也能说的出口,我大清自太祖皇帝起兵以来,历经多少苦难,岂能因一时挫折向南面称臣?”   济尔哈朗冷声道:“那依摄政王爷的意思,就是鱼死网破喽?既然如此,不妨召集各大臣议事,看看大家伙儿是怎么说。”   他也是豁出去了,原本只想当个太平王爷,享一辈子的荣华富贵,却是碰上了灭国这种醃渣事,对于罪魁祸首多尔衮,能不怨恨么?   多尔衮也是浑身微震,因他的连续失败,他在朝中的威望骤降,对他不满的人越来越多,还有一部分人,不满于他强行打压豪格。   现在沈阳时常有种声音,那就是豪格当皇帝会如何如何,会不会落到如今这般国灭族亡的处境?   没发生的事情,自然是想怎么说就怎么说,要不是多尔衮三兄弟尚能齐心,布木布泰在两黄旗中又有着重大影响力,恐怕豪格就要带兵杀回沈阳了。   在这样的局面下,多尔衮轻易不敢召群臣议事,以免局势向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   “摄政王爷,辅政王爷的意思你可以考虑下。”   布木布泰美眸中隐现不满,瞥向多尔衮,她已经不奢望去住紫禁城了,只想着维持现状,能在沈阳好好的过下去,可这多尔衮,明显的看不清形势啊。   若许是觉得语气过重,布木布泰叹了口气,又道:“摄政王爷,我大清真的经不起折腾啦,如果没有汉人,还能放手一搏,败了就如摄政王爷所说,退回赫图阿拉,可是我大清有三百万汉人哪,难道还能全部杀光不成,若真是自相残杀,恐怕咱们满人也剩不下几个了。   虽然求和会让太祖太宗两代皇帝的开拓之功毁于一旦,可是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几百年前大金国被灭,不还是挺过来了么?”   多尔衮脸面一阵青白变幻,他心里清楚的很,如果求和,自己很可能被推出去当替罪羊,但是连圣母皇太后都表达了求和的意思,他的权威也不复往日,又能如何呢。   “哎~~”   多尔衮叹了口气,拱手道:“那李信欲将我大清斩尽杀绝,又占据大好局面,怕是必须肯啊!”   济尔哈朗道:“不试一下怎么知道,实在不行,再与南朝一决死战便是!”   多尔衮道:“那李信就算肯答应求和,也必提出苛刻的条件,咱们不妨先合计下,哪些能答应,哪些不能答应,再议定由谁出使南朝最为合适。”   “嗯,今日就得定下来!”   布木布泰点了点头。   ……   北京!   接连数日,监生们都守着朱熹像,半步不敢离开,但是李信始终没有动静,警察也没来抓人,多少会有些松懈,甚至有乐观情绪开始冒头,纷纷猜测李信见识到了士子的力量,心知不可抵抗,他正在考虑的,是如何体面的收场。   杨廷麟、路振飞等人也相视一笑,到底是嫩啊,下不了台了吧?   可就在众人以为事态将渐渐平息的时候,这日,国子监里突然涌来了上千名年轻人,年龄普遍在十五六岁到二十岁之间,与士子们相比,穿着较为破烂,面容较为朴素,这正是受李信之召赶来的学生。   他们接受的是近现代知识,渴盼学以致用,既报答李信的恩情,为国效力,也可以改变个人的命运,因此听说有监生阻拦开考新题,其代表就是朱熹像的时候,愤怒了,根本就不用太多的唆使,在有专人提供了进京的食宿之后,纷纷向京城赶来。   这是他们改变命运的机会,没有人愿意放过。   “什么人?”   “哪来的野小子?”   “警察呢,警察怎么不拦住?”   士子们一看冲进来一大群人,顿时叫嚷起来。   警察们早得到了授意,他们的任务,是防止双方冲突激烈,弄出人命。   “你们要干什么?”   又有人喝问。   一名青年人道:“我们是来砸朱熹像的,此人祸国殃民,不配受香火供奉!”   “大胆!”   “放肆!”   “一群泥腿子也敢口吐狂言!”   士子们怒了,厉声喝骂。   “砸!”   那群学生根本不理会,抄起家伙,一涌而上。   冲突瞬间爆发。   士子们胡乱挥舞着手臂,面对着一双双打来的拳头,护住头脸不停后退,他们平素养尊处优,手无缚鸡之力,哪里是学生的对手?   这些学生都是苦惯了,既要学习,又要干农活,个个身体强壮,就听到哎唷哎唷声直叫,一群群的给推攮出去,有的身体实在太弱,一屁股跌倒在地。   仅一个交锋,士子们就全面溃败,朱熹像前,围满了学生。   “砸!”   又一声呼喝。   数名身强力壮的学生,解下背上的铁锤,抡起来,一下下的砸在朱熹像上面,每砸一下,士子们都是怒骂不己,可是没人敢于上阻止,就是哭骂着。   “砰!”   随着最后一记铁锤落下,朱熹像化为了一地碎泥。   “那是张栻的像,要不要砸掉?”   “不要砸,张栻虽然研习理学,与朱熹同名,但此人在南宋南渡,人心惶惶之时,毅然接过主讲岳麓书院的重担,并以反对科举利禄之学、培养传道济民人才作为办学指导方针,培养出了一批经世之才,为稳定东南局势起到了不可磨灭的贡献,张栻是有功的!”   “二程的像要不要砸?”   “这二人虽然私德无亏,却是理学的奠基人,对理学禁锢也要承担部分责任,把他俩的像移走,不用砸烂,扔杂物间吧。”   有学生上前,拿绳子系住二程像,齐声发力,把像拖倒,扔到了殿外的花园里。   “住手,住手!”   “我的天哪!”   “哎呀,我的圣人啊!”   无数士子捶胸顿足,失声痛哭,朱熹与二程像被推倒,仿佛也推倒了他们的信仰。   整个国子监中,朱嘉与二程像不止这一处,学生们扫荡过去,每走一路,只要看到有朱熹和二程的塑像或者画像,或砸或撕或搬走,留下身后哭了一地的士子们。   “摄政王爷来了!”   突然,不知是谁一声惊呼,国子监内瞬间安静下来,学生们不再打砸雕像,监生们也不哭闹了。   “速去讲堂,摄政王爷在讲堂接见你们!”   有警察奔来唤道。 第四二七章 大灌鸡汤   讲堂位于国子监的中心位置,是教学重地和举行重大活动的场所,也是国子监的核心,李信让人搬来几个椅子到讲堂外面的广场,与各人分别坐下,耐心等候着士子们的到来。   一批批士子前来,还有李信通过免费教育培养出来的学生,双方明显不同。   士子有的面带不安,有的满脸怒容,学生却是认为自己是李信的弟子,因为他们的教科书,都是出自于李信之手,带有一种天然的亲近感。   陆陆续续,广场上聚集了数千人,直至再无人到来,吴孟明才凑上脑袋,小声道:“摄政王爷,人到齐了。”   “嗯~~”   李信站了起来,双手一压:“诸位,我就是大明摄政王暨荡寇军总司令李信,我知道,大家对我有些怨念,出于我的个人本意,我也不愿如此,但时易事变,大明的溃烂,已经充分说明朱嘉那套,不符合时代的进步了。   或许有人以为我在危言耸听,那么我要问一句,我反程朱对我个人有何益处?程朱的核心,在于臣民要向君王献出无限忠诚,君王一言九鼎,大家看看崇祯就知道,崇祯在位的十七年间,死于他手上的首辅、阁臣、各地督抚有多少?我都数不过来。   崇祯拥有如此之大的权威,我老老实实,按步就班,再做个崇祯有何不好?我一言九鼎,想杀谁就杀谁,手握大权岂不快哉?我为何要折腾?难道我不想做个人人称颂的贤明圣君?我何苦给自己找不自在?嗯?”   士子们那躁动的心绪渐渐平静下来,扪心去想,李信确实没必要折腾,他将来是开国太祖,朝臣有哪个敢跟他唱对台戏,他就是想做朱元璋或朱棣,大臣最多畏惧或者不满,也绝不会有人敢于造反,他再弄个三千佳丽,舒舒服服的当个圣君,这样的日子有什么不好,为何非得折腾呢?   与士子不同,李信培养的学生,目中都是崇敬之色,世界地理是一门必修课,经过这么多年的熏陶,每一个学生都摒弃了大明是中央之国,周边皆属蛮夷的不切实际想法,而是深刻的认识到这是一个大争之世,华夏若再如以往那样经历一个个朝代的轮回,早晚万劫不复。   同时他们也明白,发展工商业,就必然要营造出自由开放的氛围,而这恰恰与皇权格格不入,因此对于李信主动放弃唐宗宋祖那样的权势,他们是发自内心的崇敬,李信的形象,光辉而又高大。   不得不说,这个年纪的年轻人,还是很有使命感的,他们愿意如李信那样,付出必要的牺牲,使华夏屹立于世界强族之林。   李信一一扫视着场中诸人,片刻之后,又道:“人这一生,总要有些抱负和理想,你们都是含着金钥匙长大的,家里不缺钱财,父辈也为你们安排好了一切,可这样的人生,浑浑噩噩,有何意义?   很多人瞧不起朱家那些蠢猪王爷,但你们仔细想想,按照别人安排的道路过完一生,与被圈养起来的朱家诸王又有什么区别?你们还年轻,有着远大的未来,我知道你们也有理想,对于父辈的安排有一种抵触感,其实可以打个比方,理学可以看作一扇封闭的大门,只要推开这扇门,你们会看到不一样的风景,与更加广阔的天地……”   李信没有以说教的方式大讲程朱理学的不是,而是先谈自己,成功勾动好奇心,再谈理想,谈人生,大灌鸡汤。   果然,这一招非常好使,现代人对鸡汤的免疫力很强,可古人不一样啊,古人常处于说教的环境下,乍一被灌了满口鸡汤,只觉香甜无比,心灵也或多或少的起了共鸣。   很多人不自禁的深思,自己活着的意义到底是什么,真的要浑浑噩噩过完一生么?   一名监生忍不住问道:“摄政王爷,我们自小就学的五经,走的也是仕途科举的路子,现在您砸了朱子像,听说明年科闱又不考五经,那我们还怎么考,未来的路在哪里?”   “问的好!”   李信赞许的点头道:“首先我要申明,我反程朱理学,不是为我个人,而是它阻碍了进步发展,理学在将来,只会作为研究与历史考证之用,会逐步退出教学舞台,可这是一个渐进的过程,明年的科举,五经还是要考的,只是会加上一些与科学技术有关的内容!   现在距离科考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大家不要着急,我会印刷一些基础小册子派发给大家,并不难,属于生活常识和少年水准的知识,凡不涉及五经的考题,会尽量从里面出,大家能当监生,当是同龄人中的皎皎者,不会连小孩子层面的知识都掌握不了吧?   同时,还会有来自于大明科学院的老师给你们补习,国子监也将更名为京城大学,你们是京城大学的第一批学员,将来当你们踏上各个岗位,成为各行各业的领头羊之后,会以自己的母校为荣,而且为了补偿大家的损失,从即日起,自明年开考,各位的食宿及各种相关费用一率全免!   大家不要嫌我罗嗦,最后我再说一句,当今世界,时代在向前发展,科学技术日新月益,理学已经逐渐散发出了腐朽没落的气息,只有跟得上时代,才不会被历史淘汰,我不管你们是否能接受,都必须接受,你们是大明的精英,是上天的宠儿,我相信各位会作出最正确的选择!”   士子们的眼里,绽放出了神彩,明末的华夏,并不象清朝那样封闭,自万历年间,东西方的交流就日益频繁起来,如徐光启、孙元化都是忠实的西学拥护者,黄宗羲与顾炎武的虚君思想,也很难说与西方无关,甚至燧发枪与红夷大炮的仿制,都有大量的实用性人才参与其中。   士子们的问题,一是受人煽动,二是自小熟读五经,很难一下子转过圈,但是李信这一大口鸡汤没有白灌,他摆出了平易近人的姿态,小心的避开了士子们的逆反心思,以青年导师的形象,走入了士子深处,与之谈心,鼓励,这正是他的拿手项。   很快的,士子们对李信的排斥已不翼而飞。   这时,一名老先生问道:“摄政王爷,不教文章义理,那我们教什么?”   这些老家伙才是最棘手的,年纪大了,学什么都不行,还固执的很,那酸腐气息,又让他们带有一种外人难以理解的莫名其妙的气节。   为了心目中的道统,可以不屈从于权威,甚至因此而死,反得荣耀。   历史上清军顺利进北京,与其尊程朱的政策并不是没有关系。   但说一千,道一万,千头万绪中,仍是利字当先。   好一会儿,李信才道:“你们可以教京城周边的贫苦农民子弟读书识字,一切的费用,包括薪资都由官府支付。   “什么?让我们去教泥腿子识字?”   “不行,不行,我们都是斯文人,哪能自降身份,坚决不同意!”   “够了!”   李信内心鄙夷,警察要拆朱熹像时,怎么没见他们出面,现在自己好言劝说,反他娘的蹭鼻子上脸了。   当即厉声道:“农民子弟就不是我们大明人?你们没有看不起农民的资格,不是农民耕种土地,你们吃什么,喝什么?识两个字就了不起了?   朝廷给你们安排了出路,你们有权不接受朝廷的安排,但是,本王把丑话说在前头,以后穷困潦倒喝西北风不要怪朝廷,如果有谁敢谋反作乱,煽动社会不满情绪,那就别怪警察上门,今日我言尽于此,大家都回去好好想一想!”   老先生们也就是口头叫两嗓子发泄下不满,或者为自己争取些利益,真要造反,那是万万不敢,而且李信已经下了最后通牒,一下就把嚣张气焰给打掉,均是哎声叹气的纷纷离去。 第四二八章 意料不到   (谢谢好友中华潮的两张月票~~)   朱熹平反工作小组的效率非常高,当天大朝会散去之后,就成立了。   因锦衣卫的裁撤,而且李信亲领的警备处的规模又不象锦衣卫那样大,空出不少屋子,平反小组就占了其中一间,外面挂个大牌子,朱熹平反工作小组。   这个小组,没有财政拨款,没有人手分派,就杨廷麟、路振飞与沈迅三人坐堂,每当官员们进宫办事,远远就能看到那黑白分明的大牌子。   想不想过去与之为伴?   每一名官员看到这个牌子,都会不寒而栗,李信收拾人,那真是软刀子割肉,每一刀都叫你痛彻心扉啊。   这显然是一份警告!   对于这三人来说,每天都要面对诸多同僚的指指点点和各色目光,既是羞侮,也是煎熬。   并不是所有利益一致的人都是天然的同盟者,其中不乏一些幸灾乐祸,落井下石之辈,看人吃蹩也能让自己穷开心啊。   “什么?”   这日,听得国子监发生的事情,杨廷麟、路振飞、沈迅均是惊的站了起来。   “摄政王爷好手段哪!”   路振飞长叹一声:“先是纠集他自己教出来的学生去大闹国子监,砸了朱子像,再由他亲自出面,安抚监生,自始至终警察未开一枪,未抓一人,就平息了事态,哎,我等,终究要回家种田喽!”   杨廷麟摆摆手:“北京的士子力量单薄,北人在科举上,也历来考不过南人,要想成大事,还得看南京士子啊,他摄政王能砸北京的朱子像,难不成还能顺顺当当的砸了南京的朱子像?”   沈迅面色凝重道:“伯祥(杨廷麟表字)兄,你莫要忘了,摄政王在东南经营多年,怕是有后手呐!”   众人均是无奈的很。   现在的朝廷,和明朝有很大不同,首先是李信设置了丞相,很多的具体事物由史可法置办,而史可法一根筋,颇有海刚峰遗风,什么人情交往全不在乎,只是一心为李信办事,是个纯臣直臣,要想串联官员,首先要过史可法这关,这是很难的。   其次是李信不让人下跪,大臣们跪午门的绝招没法使了,以前与皇帝抬杠,几百大臣跪在午门前,就问你皇帝慌不慌?   这个天下,说到底是士绅的天下,皇帝如果不理会,会被按上暴君,昏庸的名头,甚至有哪个老家伙跪死了,事情会闹的一发不可收拾。   作为皇帝来说,最怕大臣成群结队的跪午门。   最极端的例子,就是万历与朝廷呕气,甩手不理,结果毁了大明。   因此李信禁止下跪,实际上是断了朝臣挟制皇帝的一个有力手段。   而且在舆论方面,李信自己掌握明报,声势浩大,几乎垄断了公开宣传口径,士大夫也只能私底下发发声罢了,影响力与之前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实际上李信当政,有些人是懊悔的,认为当初被李信蒙敝了,迎李信还不如迎李自成,哪怕是满清入关,占据北京,都比李信当政好啊。   首先,从李自成个人来说,没读过书,没什么见地,连牛金星和宋献策都能把他耍的屁颠颠,更何况自己这一帮进士出身的天下精英?   至于李自成拷饷,他要钱,给他,给了他钱难道他还不花?大明朝是士绅的两下,两百多年下来,织了一张无比严密的大网,李自成花的钱,最终还是要落回士绅手上,而且只要治理天下,就总要依靠士绅吧?   李信则是表面上和颜悦色,与人无犯,但是纵观李信的行为,本质上是与士绅阶层渐行渐远的,他的很多政策,明眼人慢慢嚼出味来了,并不是如他所标榜的一心为民,而是一心为商,为工商业主服务,老百姓只是在这过程中顺带沾光,真正赚大钱的,有两类。   首先是李信开办的国企。   其次是紧跟他的脚步,创办大工坊,雇佣大量雇工的工商业主。   而士绅多为经营土地收租子的地主,他们已经感觉到了寒意。   虽然李信有屯积粮棉,一举击垮现有价格体系的打算,却终究不敌经济规律,他能控制得了国企和国有农场的价格,却控制不了私人作坊的价格,随着生产成本的逐步下降,为了抢占市场,他不降价,别人会降价。   综合总总方面,士绅隐约有不妙的预感,似乎李信才是真正要他们命的!   再看满清,虽然是异族,但是既能善待洪承畴与范文程,又为何不能善待大明士绅?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李自成即将放逐马六甲,满清怕是离灭族不远。   第三,是李信废除了廷杖,从表面看,这是善政,可是在本质上,断了文官搏取名声的重要途径,而更狠的是,李信以太监骂门取代廷杖。   你犯了过,我不打你,弄个阉人堵你家门口骂,引来街坊邻居围观指点,丢不丢人?   “哎~~”   许久,三人纷纷报以一声叹息,心里都不由有了种告老还乡的念头,只是还盼着南边发生奇迹,均是暗道,再忍忍罢。   过了数日,南边消息传来了。   竟然是士子们的保护朱熹像行动,从内部瓦解了,这简直是让人不可思议,可是了解到内情,三人均是痛骂,竖子不可与谋!   高名衡使的手段和李信完全不同,他没等到草根学生汇集,就召来了候方域,向他明言,如能劝说国子监的监生自动散开,算他戴罪立功,向李信求情留在大明。   候方域哪里是个有信仰的人,就是浊世花花公子,一听有不被流放的希望,立刻拍胸脯保证。   他找到好友陈贞慧,虽然董小宛跟了陈贞慧,可这时也顾不得争风吃醋,晓之以情,动之以利。   陈贞慧也想抱李信的粗大腿,以前没有门路,现在有这么好的机会,哪能放过,当下一拍即合,两人又找到冒襄,冒襄也是复社中的名人,他家是江北首富,更是想与李信搭上关系,于是三人动用自己在复社的影响力,分头劝说。   东南的情况,远比北京复杂,有大地主,有大商家,还有开钱庄当铺的,思想也更加活跃,这些人中的相当部分,都是荡寇军主政以来的获利者,怎么可能真和李信作对?   况且在东南,心学的影响力不比理学差,复社成员中,很多都是崇尚心学的,对理学的循规蹈矩并不感冒,因此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甚至李信都没想到,在候方域、陈贞慧与冒襄的周旋下,南京国子监主动撤了朱熹像。   作为回报,李信特赦了候方域。   这种人留下来翻不了天,他没必要把事情做的太绝。 第四二九章 大清来人   因心灰意冷,杨廷麟、路振飞与沈迅向李信递交辞呈,打算回乡种田。   别看京官穷,但实际上真正穷的京官没几个,毕竟能当京官的,最差都是举人,而举人老爷是免税的,自然会有乡民带地投佃。   无非是京城物价高企,官员之间的迎来送往又特别频繁,很多人不堪重负,但是回到家乡,生活成本大幅下降,田地产出足以过上舒适的日子。   三人只想平平安安过日子,不过李信并不会轻易放过他们,下诏说,既然领了为朱熹平反的差使,就得继续干下去,否则是对朱熹的不敬。   三人悔恨不己,可是没几日,南京又传来了让他们更为心惊的消息,南京检察院以聚众暴动、行贿、勒索、纵火罪、过失杀人罪等诸多罪名缺席起诉复社创始人张溥,候方域、陈贞慧等作为控方证人自愿出堂作证,另有钱谦益和周延儒提供了书面证词,以及苦主后代数十人出庭作证。   这简直是颠覆了当时人的世界观啊!   这是要对复社下手吗?   偏偏复社内部的候方域、陈贞慧、冒襄等名人已经摆明车马投靠李信了,很多人已经看到了复社被取缔解散的结果。   而更令人心惊的是,纵观张溥的罪名,通篇没有谋反作乱之类的词眼,全部都是大明律里摘抄出来的实打实的罪证,要知道,谁的屁股上不沾着几两屎?   这才是最让人害怕的,如果李信以谋反作乱等政治罪名给张溥扣帽子,会有很多人站出来为张溥辩护,因为这种大帽子一来让人同仇敌忾,二来使得人人自危,明末风气开放,政治宽松,哪个没点擦边球行为?   谁都不想落到第二个张溥。   但是南京检察院对张溥的起诉,全都是来自于大明律,言之有据,这就让人无话可说了,同时也让人更清晰的了解到了李信的手段。   搞一个人,就堂堂正正的搞,不扣帽子,就事论事,让人挑不出刺。   这实际上就是现代司法系统的最基本准则,以维护司法的权威和神圣。   不过李信并没有解散复社的想法,毕竟今天能解散复社,明天还会再出一个,而且复社本身就是松散组织,强行把他解散,反会激起逆反心理,指不定哪天就出来一个强凝聚力的组织。   他更多的,还是想对复社作个引指,剔除毒瘤,走上良性发展轨道。   既然是公诉,做戏就要做全套,也为普及法律意识,不仅法院审判的进程缓慢,每一项证据都要核实,明报还择要点进行报导释疑,真正要宣判,还要有一段时间。   这日,史可法正把拟定的年终奖方案向李信呈报,曹化淳突然来报:“摄政王爷,捉到满洲奸细一名,此人指名道姓要见您。”   在以往的大明朝,一名俘虏指名道姓要见皇帝,这可能么?别说李信,就连史可法都见不到,最大的概率是被锦衣卫或东厂狠狠炮制一番,送到李信案头的,只剩下供词。   不过李信明显是现代人的作风,雷厉风行,快速反应,尤其是外交方面的事务,他更加重视,因此直接到了他的手上。   “带上来!”   李信唤道。   “遵旨!”   曹化淳施礼离去,不片刻,带上来一个头戴斗笠的黄皮中年汉子。   那汉子扑通一声跪下,从怀里掏出一封信函呈上道:“小人受我家老爷差使,有信送与明国摄政王爷,倘若摄政王爷应允,请写一封回函由小人带回,若是不允,斩下小人的头颅便是!”   史可法问道:“你家老爷是何人?”   史可法坐李信下首,也是一身红袍,那人认不出,只是恭恭敬敬道:“小人老爷乃是清国辅政亲王济尔哈朗。”   “哦?”   史可法沉吟道:“摄政王,济尔哈朗胸无大志,以往多尔衮势大之时,垂首伏底,甘心做小,以太平王爷自居,今次居然是济尔哈朗给摄政王送信,难道是说……多尔衮已经失势?”   李信摆摆手道:“失势不大可能,多尔衮三兄弟仍手握兵权,况且多尔衮此人性情阴毒,决不会轻易放权,无非是他眼下处境困难,才让济尔哈朗有了出头之日,且先看看他的信里有什么。”   曹化淳接过信件,先拆开,验了验有没有夹带,才摊在李信案头。   信是济尔哈朗的求和信,但是并未直接求和,而是希望能与李信约定时期,他可以亲自来北京会见李信。   这是非常必要的一道程序,因为李信曾经斩过清军使者,如果不讲清楚的话,他担心冒然前来,话还没说上,就被李信斩了,死的不要太冤。   “嘿,满清多半是撑不下去了!”   史可法嘿的一笑。   李信点点头道:“见一见也好,拿纸笔来,我给他回一封信。”   曹化淳奉上纸笔,李信当场写书,约济尔哈朗年后来通州,地点并未定在北京,不过他额外又提了个要求,把豪格带上。   信用火漆封好,交给那汉子,那汉子如释重负,施礼告退。   ……   “什么?豪格?”   多尔衮拿到信,大声道:“前次豪格抢回洪承畴承家人尸体便有蹊跷,今次再让豪格过去,指不定又有什么,绝不能让豪格出使。”   多尔衮始终保持着警惕,他最担心的,还是豪格立了功回沈阳,清查皇太极之死。   布木布泰也有同感,哼道:“南朝不怀好意,意图挑起我大清内哄,不用豪格前去。”   济尔哈朗暗感不快,这都什么时候了,两个人还在打压豪格,他可不知道皇太极之死的内情,于是拱了拱手:“太后,摄政王爷,那李信指名要豪格随行,怕是难以婉拒啊,如今我大清势弱,还是莫要为些许小事与南朝争执为好。”   “诶~~”   多尔衮挥挥手道:“一个小小的王爷,有何重要之处,辅政王爷亲去即可。”   济尔哈朗生性软弱,无奈退下。   年后,他带上十余人离了沈阳,出山海关去往通州,但李信拒绝与他会面,言明豪格不来不见面,济尔哈朗无法,只得写信回沈阳催促,在巨大的压力之下,多尔衮也顶不住,最终同意豪格出山海关,去往通州。 第四三零章 与清交易   (谢谢好友浪得y虚名的月票~~)   这日,李信正在接见朝鲜代表团。   还是原班人马,以金堉为首的数十人,持有朝鲜国王李倧的国书,表示原意交还汉江以北的土地给大明,并以济州岛作为大明庇护朝鲜的报酬。   朝鲜权贵也是被逼的无路可走了,清军勒索汉城,让他们感到了恐惧,大清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难熬,去年冬天还能克制住,仅是勒索,再往后两年,恐怕就会直接打破城门,进城劫杀了。   面对外敌的寇掠,对方又不接受投降,换在别的地方,肯定是上下一心,绝对死战,但是朝鲜不同,朝鲜上下隔阂分明,底层对于国家没有任何的认同,亡了国,国王和权贵被抢被杀,举双手双脚欢呼还来不及呢,哪肯为之拼命?   再退一步说,朝鲜也没有足够的钱粮召兵。   满朝文武纷纷上书,重提与大明的盟约,原本嗷嗷叫要给大明点厉害尝尝的儒生们改为支持向大明割地称臣,这也是没办法啊,不涉及到自己的时候,可以吼两嗓子,但是满清已经明显威胁到了他们,什么国家大义,气节,全都顾不上了。   继续过人上人的生活,世世代代权贵才是最重要的,与之相比,割让一半的土地又不算什么,只要朝鲜仍在,大明总有再次衰落的一天,仍是有机会收回失地的。   因此,才有了金堉此行。   金堉眼巴巴的看着李信,他的身上,承载着汉城权贵富户的希望,他就怕李信加码,好在李信略一沉吟,点点头道:“贵国看来还不算糊涂,好,此事我可以同意,你先下去,过几日你和我回北京,正式签署盟约。”   金堉松了口气,拱手道:“那下臣就先告退了。“   说完,转身而去。   李信是在通州运河驿站接见的朝鲜使团,本身面积不大,金堉还没迈出大门,就见着几名满洲人在亲卫的引领下走来。   这行人,正是以济尔哈朗和豪格为首的满洲人,见着朝鲜人,心里均是一惊。   朝鲜人出现在这里,摆明了是向李信求援的,如果荡寇军出现在清朝边境,那对于大清,真是四面合围了。   一时之间,均是眼里现出了不善之色。   而且世上怎么可能有这么巧合的事情,自己刚来,就见着一名朝鲜人离去,分明是安排好的。   金堉也是一怔。   对于满洲人,他既有畏惧,又有痛恨,本来好好的做大明属国,一不纳税,二不进贡,遇上麻烦了,还有大明前来主动解决,多好?   可这天杀的满洲人,趁着大明衰落之机,逼迫朝鲜投降,要说降就降了,可那满洲人就是程咬金三板斧啊,使完就被打回了原形,这不是害人么?   而且还一次次的入境寇掠,逼迫朝鲜向那黑心贼李信割地称臣!   这份恨意,真是倾尽三江之水也难以洗尽,今日见着满洲人虽然有些意外,但金堉立刻就意识到,肯定是来向李信求和的,顿时挺起脊背,冷哼一声:“呦,这是谁家的王爷,听说荡寇军专割尔等的辫子,来来来,让我看看,辫子还在不在?”   “你……找死!”   豪格性情暴躁,大怒。   济尔哈朗也是气的不行,不过他老成持成,按住豪格,冷声道:“朝鲜人,首鼠两端,当心族灭国亡!”   “哈~~”   金堉哈的一笑,伸手指道:“这话本官怎么就听不懂?尔等还是多操心自家罢,我朝鲜再怎么说,也是中华数百年的属国,纵然犯了些错,教训一顿就好,犯不着打打杀杀,而尔等与大明有血海深仇,尔等今日既来,未必就能活着出去!”   “哈哈哈哈~~”   金堉哈哈狂笑着,负手而去。   别说性格暴躁的豪格,就连老好人似的济尔哈朗都被金堉一口一个尔等给气的浑身颤抖。   换了去年,朝鲜人安敢如此狂妄?   “走!”   济尔哈朗恨恨瞪了眼金堉,猛一甩袖子。   既然来了大明,自然要入乡随俗,满洲人都换上了大明的服饰,头上戴个帽子,把辫子盘起来塞进去,那时的辫子是金钱鼠尾辫,很少的一小撮,塞帽子里完全没问题。   很快的,一行人来到驿站大堂,随从被拦在外面,只放了济尔哈朗和豪格进去。   看着站在面前,那负手而立的年青人,济尔哈朗与豪格的眼里都有一丝仇恨闪过,但是又不得不承认,私心里还是有些敬畏的。   满清素来是没有气节的,看看1840年后就知道,什么卖国条约都往死里签,反正不是他家的东西,只要能保住地位都无所谓,他们屈服于强者。   此时的李信,在他们眼里就是强者,再一想到这几年来大清的困境,心里又都充满了苦涩,都觉得天道不仅仅无常,还残忍无比。   当年努尔哈赤看到大明在走下坡路,悍然起兵,果然,萨尔浒大战之后,席卷辽东,攻下明朝在辽七十余城,再后的皇太极,更是一路高歌猛进,为入关攻打北京奠定了坚实的基础,可就在这时,李信来了,改变了一切。   “哎~~”   济尔哈朗叹了口气,拱手道:“大清国和硕郑亲王见过明国摄政王爷!”   豪格也拱手道:“大清国肃亲王豪格见过明国摄政王爷。”   “两位请坐!”   李信点了点头,伸手示道。   分宾主落坐之后,有侍上奉上茗茶,李信面带微笑,与之东拉西扯,既不询问二人的目地,也不探听辽东的情况,完全是闲聊。   这刻的李信,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二人完全摸不着头脑。   最终,济尔哈朗忍不住道:“摄政王爷,我等此行……”   李信挥手打断道:“不必多说,本王可以暂时开个交易的口子,用一百万石粮食,交换清国的人参和貂皮,具体如何换,由下面人商定。”   貂皮除了现代可以人工大量饲养水貂,在哪个时代都是奢侈品,但人参在明朝的时候不值钱,是后来清朝入关,内务府垄断了人参贸易,有意炒作上来的,借此敛取了大量钱财,一直到现代,人参价格居高不下都是受此影响。   不过人参的效用不假,治病是非常有用的。   李信也想效法大清内务府,把人参贸易掌握在国家手上,渐渐地把价格炒上去,为朝廷开辟一条稳定的财路。   一个国家长治久安的因素有很多,但最最基本的,是政府手头有钱!   “哦?”   济尔哈朗与豪格相视一眼,都从对方目中看到了难以置信,济尔哈朗不由道:“摄政王爷仁厚,我代我大清国皇上与百万民众表示感谢,不过,本王此来,还是为真诚道歉,并愿尽力向大明赔偿。”   李信摆摆手道:“这事以后再说,先把今年的难关渡了!” 第四三一章 势同水火   (谢谢好友咸菜18888的月票~~)   李信并未多留济尔哈朗与豪格,对这二人,他是发自内心的厌恶,谈完了正事,赶紧让他们走人,去找下面人计算大米换人参和貂皮的比例。   出得正堂,豪格不解道:“皇叔,这姓李的是什么意思?怎会如此好心?”   济尔哈朗眉头紧锁,一幕幕往事在心里流淌而过,一条条线索被理顺出来,突然大叫一声:“不好!”   “皇叔,何事?”   豪格问道。   济尔哈朗神色复杂的看着豪格,叹了口气:“此趟回去,你还是留在山海卫罢。”   “为什么?”   豪格顿时激动道:“皇叔,多尔衮那狗贼处处欲置我于死地,难道你也想要我死吗?”   “豪格你听我说!”   济尔哈朗摆了摆手,问道:“咱们来之前拟定了些赔偿条件,包括奉还锦州,交还洪承畴,原以为那姓李的会狮子大开口,但他一字不提,仅仅是交换粮食,甚至我主动提出赔偿之事,亦被他搪塞过去,你可知他为何如此?”   “皇叔继续说!”   豪格冷声道。   济尔哈朗问道:“那李的为何非得叫上你,你可想过缘由?”   “哼!”   豪格哼了声:“他见我势弱,便想给我撑腰,以此引发我满清内斗,纵有些许差池,亦不外如是!”   “对!”   济尔哈朗点点头道:“你既然明白,又为何一定要回京?你若回去,摄政王爷必然要对付你,如今我大清国势颓危,经不得任何折腾了啊。”   豪格硬纠纠道:“皇叔,你这话侄儿不爱听,你看看,大清被那狗贼折腾成了什么样,皇父留下的家底多厚实,现在却连口饭都吃不饱,难道还要任由那狗贼糟蹋?汉人有句话说的好,不破不立,那狗贼三兄弟是我大清的国贼啊,只有真正除去那三个狗贼,我大清才有振作的机会!   其实我心里都明白,那姓李的与我大清交易根本就不怀好意,可那又如何?皇叔你没看到朝鲜人吗,朝鲜人已经向明国称臣了,双方有什么密谋,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今冬若再去朝鲜劫掠,很可能会掉进陷阱啊,可若不去,过冬的粮食又从哪里来?   我可以肯定,如果没有我,我们再退让,那姓李的都不会松口,或者皇叔只要入关,就会直接把皇叔给斩了,可有了我不同,至少那姓李的会让我们喘口气,看着我们内斗,那我们为何不能利用好这个机会呢,皇叔,我知道你一心为我大清,不愿同室操弋,可事到如今,不操不行了啊!”   济尔哈朗浑身一震!   道理他都明白,但他的问题是,天生性格软弱,让他对付多尔衮,他没这个胆量,此时却是不下得也下了。   他的目光移向豪格,怔怔打量着,心里也在做着终极斗争,好一会儿,才问道:“你待如何?”   豪格心中一喜,连忙道:“皇叔,父皇之死怕是有内情,咱们不妨好好查一查……”   “什么?此事可真?”   在豪格把自己的猜测如实道出之后,济尔哈朗面色骤变道。   其实皇太极死的时候,也不是没人有过这方面的疑惑,可是一来,多尔衮三兄弟加布木布泰的组合太强,没有人敢于捅这马蜂窝,二来,当时的大清,在内部还是较为团结的,就算有人感觉到了不妥,也不敢声张,生怕内部分裂,大好局面毁于一旦。   济尔哈朗便是这一类人,此时听到豪格说出了自己不敢往深处想的猜测,难名会有失态。   豪格道:“是真是假谁能说的清,但总与清宁宫的那些宫女太监脱不了干系,咱们不妨暗中探查,另小侄回京一事还请皇叔代为帮衬。”   “嗯~~”   济尔哈朗点了点头。   既然下定决定支持豪格,那他自然不会犹豫。   很快的,李信接到消息,满人已经离开了驿站。   柳如是不禁问道:“活活困死满清不好么,为何要拿粮食与他交换?”   “饿狗饿极了,发起疯来也是很头疼的,不如往饿狗群里丢两根肉骨头,让他们自己去抢!”   李信嘿嘿一笑。   柳如是明白了,这家伙……横了一眼过去!   ……   睿亲王府!   多尔衮、多铎与阿济格三兄弟会聚一堂,均是眉心紧锁。   “二哥!”   多铎年纪最青,涵养也最差,忍不住道:“那姓李的前次就有攘助豪格之举,今次又指名豪格前去,必是有阴谋啊!”   “哼!”   阿济格冷哼道:“能有什么阴谋,无非是给豪格撑腰罢了,比如把条件稍微放宽一点,算是豪格的功劳,然后回来和二弟夺权,雕虫小技耳!”   “诶~~”   多尔衮摆摆手道:“这事儿,我越琢磨着越邪性,那姓李的堵死了我大清的进出通道,又如他所愿,满人与汉人的冲突日益激烈,你说他有什么必要与我大清和谈?只须再封锁几年,我大清怕是自己就崩了,或者退回赫图阿拉背后的深山老林。   他肯与我和谈,哪怕条件再苛刻,甚至把沈阳要走,要了我多尔衮的头颅,大清都不会亡,你们说,那姓李会有这么好心么?”   “这……”   多铎和阿济格相互看了看,目中都有了些凝重。   “二哥,有话直说便是!”   多铎催促道。   多尔衮道:“我琢磨着,豪格即便有了个那李的支持,也掀不翻咱们三兄弟,除非一件事,老憨!”   顿时,多铎与阿济格双双色变,甚至多铎还跑到外面,探头向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听到,才回来压低声音道:“二哥,那些宫女太监不是都陆续处理了么,有什么好担心的?”   多尔衮点点头道:“话是这么说,可是永福宫和我府里的那几个,还留着呐,虽说这些人大体上是忠心的,但人心难测啊!”   “那就杀了干净!”   阿济格厉声道。   “哪有那么简单的事!”   多尔衮摇了摇头:“清宁宫的那些宫女太监被清理掉,难保不会落入有心人的眼里,倘若这时永福宫再少了人,又在这关口,豪格定然会趁机发难,所以与其玩这些虚头巴脑,不如擒贼先擒王。”   “二弟的意思是……”   阿济格目中精光一闪!   多尔衮森冷道:“待议和的结果传来,咱们先看看是什么,再给豪格扣上一顶出卖我大清的帽子,直接将他拿下,斩了便是!”   “妙!”   多铎拍手大叫道:“倘若谈成,必然会做出重大让步,斩他名正言顺,若是不成,以办事无力为名,先剥了他的名爵,关入大牢再暗中下手,去了内患,是战是和,再说后话!” 第四三二章 冲突爆发   议和的消息很快传回沈阳,南朝以一百石万粮食交换等价的人参和貂皮,不免让人议论纷纷。   人参在当时,因清朝内务府还没有走上历史舞台,价值并未得到充分发掘,积年老山参,最贵也不过几十两银子,更多的普通人参一两银子好几根,这没什么好说的。   争议的重点在貂皮。   事实上在宋代以前,中原王朝很少有穿皮草的,一方面是对于身裹皮毛有种来自于全社会的鄙视,只有蛮夷和底层穿不起丝绸,塞不起绵絮的平民才会穿皮毛,当时的上层讲究大袖飘飘,仙风道骨。   尤其是唐宋,道教大兴,文人雅士谁不是宽袍阔袖?   另一方面,与气候有关,唐宋的气候还是较为温暖的,对皮草的需求量不大,而明朝受小冰河期影响,气候严寒,皮草需求量大增。   第三是技术原因,明以前的皮革鞣制技术不成熟,穿身上有股腥臭味,稍微有点身份地位的人,没几个愿意穿,而明朝中后期的手工业已经到了封建社会的顶峰,用硝鞣制皮革,很好的解决了气味问题,使得皮草在明朝销量大增。   北京官员穿皮草成了种风尚,李信家里的女人,谁没几件白狐领大貂,那都是千元往上跑的,又自李信当政以来,取消了名存实亡的穿衣等级制度,只要有钱,除了龙袍和官服,穿什么都行,这很是刺激了富户商贾对皮草的需求。   就象现代人谈生意,开不起豪车见客户也要租一辆来,才能显示自身的实力,明末的大商贾出门谈生意,皮草是标配。   连千把块钱一件的皮草都穿不起,还怎么彰显出自己的实力?谈什么谈?   甚至如翰林之类的穷京官穿不起貂皮,就穿用猫皮染色做出来的假貂皮,价格只有真貂皮的十分之一,手艺好的话,几可乱真,因这种染貂多数是翰林穿用,又被称为翰林貂。   满洲人不满意的,是貂皮价格。   三十个银元十张公皮或者十五张母皮!   三十个银元,抵原先二十两银子,是一个城市平民一年的收入,也是一个五口之家维持温饱的保证,已经不低了,但那时捕捉水貂是非常困难的,辽东天气寒冷,为了多赚钱,会有很多人冒险在春初和秋末就下水捕捉,惹来一身伤病,甚至还会送命。   通常来说,做一件水貂皮外衣,需要公皮十八张,或者母皮三十张,以一件衣服千枚银元计算,成本连手工在内,约百枚银元,这是十倍的利润啊!   无论是人参还是貂皮,李信都不可能吃亏,而且挖参取貂既辛苦,还稍有不慎会送命,满人老爷显然不可能去做这种事,最终都会落到汉人头上,将会进一步加剧满汉之间的敌视和冲突。   这也恰好给多尔衮抓住了机会,以出卖大清为由,下诏济尔哈朗与豪格速回沈阳,接收迅问。   还在山海关城,二人收到了诏书。   济尔哈朗眉心紧锁,负手来回走动。   以他的老成持重,在与李信达成了卖清协议之后,没有立即回沈阳,而是强行拽住了如野马般的豪格,先派人去沈阳探听动静,自己则留在山海关以定行止。   果然,他心中暗道,警觉如狐的多尔衮必然嗅出了非同寻常的意味,这也使他更加认定了皇太极之死有问题。   “皇叔!”   豪格愤怒道:“我等若回了沈阳,怕是立刻就会被拘押起来,走个形式过下堂,再胡乱定个罪名杀死,兼并你我的部下,此人好生歹毒,不如尽起精兵回沈阳,他若要战,就战上一场!”   “哎~~”   济尔哈朗叹了口气,心里又恨又为难。   是的,多尔衮的一封诏书,已经尽显了森森杀意。   政治斗争有政治斗争的规矩,尤其是皇室内部,暗杀是最让人不齿的行为,不教而诛也等而下之,多尔衮有摄政王大义名份在手,直接下诏,以堂堂大势压迫,你来还是不来?   来了是受死,不来是反叛,因此摆在面前的,只有带兵去沈阳这唯一一条出路。   豪格催促道:“皇叔,多尔衮狗贼不给我们活路,哪还须顾忌这顾忌那,你为大局考虑,他怎就不考虑大局,此事唯有快刀斩乱麻!”   说着,便转头唤道:“来人,把本王的老丈人请来!”   “喳!”   一名亲兵身而去。   济尔哈朗心里一阵悲凉闪过。   很明显,豪格是要借孔有德的势了。   在三顺王中,只有孔有德的实力保存了下来,其余耿仲明与尚可喜的部队都被打残了,招降来的明军也没再配给他们俩,这二人只是虚顶个王爷的名号,混吃等死。   三日后,豪格与孔有德尽起精兵三万,连山海关都不守,全师回返沈阳。   孔有德也是没办法,从他的本心来说,是不愿参与满清皇族内部的权力之争的,作为汉人中的高层,满汉冲突再激烈也影响不到他,可谁叫他生个好女儿呢?   孔四贞被豪格强索为侧福晋,就注定了多尔衮不会再信任他,只能站在豪格一边。   这与他的本心无关,是他的行为决定了外界对他的定位,如果他真有心效忠多尔衮,完全可以不把四贞嫁给豪格,哪怕豪格以死相胁,他也不是没有一搏的机会。   又过数日,大军逼近沈阳,多尔衮如临大敌,亲自率军于沈阳城外列队相候,打,当然不会立刻打,不说豪格领的三万军,济尔哈朗本身也是旗主,手底下有近百牛录,在大清的势力里位列第三,而两黄旗在这种情况下,又能出得了多少力?   甚至两黄旗内部都会因此而分裂。   同时,沈阳是大清的都城,豪格带兵前来,其中的道理与名份是要说清楚的,在自家都城底下,多尔衮绝对做不出不教而诛的事情。   罪名要一项项罗列,让沈阳的满人看清楚,豪格是自己取死。   豪格也不可能平白被扣上一顶谋反的大帽子,他放了大招,指责多尔衮害死了皇太极,哪怕拿不出直接证据,但皇太极之死本身就很蹊跷,以前没人计较,是因为多尔衮势大,现在出了豪格这个挑战者,就不能视若无睹了。   双方还在唇枪舌剑,为自己争取尽量多的名份大义,永福宫内,布木布泰已是极度不安,跪在佛龛前,喃喃低语,为多尔衮和小皇帝顺治祈祷。   宫廷争斗的残酷她是有数的,如果多尔衮失败,不仅仅是多尔衮三兄弟族灭人亡,她与顺治,也会不得好死,只是做为一个女人,她在其中又能起什么作用呢? 第四三三章 自相残杀   (谢谢好友书友151019224751952与好友空想修心的各两张月票~~)   就在城外剑拨弩张的时候,城内,一所不起眼的小宅里,吴三桂、耿仲明与尚可喜及几个投降明军将领悄悄聚在了一起。   如果搁在以往,这几人根本没有聚会的机会,满人的各方势力都会盯着他们,但今日不同,眼见多尔衮与豪格就要干仗了,都是忧心如焚,谁还会盯着这几个汉人?   聚会是吴三桂发起的,自献了山海关之后,他的关宁铁骑精锐命丧于北京城下,之后随多尔衮征伐李自成,也是损失惨重,而可悲的是,这两战都未取得胜利,他的损失形同于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寸功未立,白损失了!   如果仅止于此,没有功劳还有苦劳,问题在于,他的父母亲族仍在北京,李信并未杀害,而是圈禁起来,一应生活供养都颇为周全,哪怕南朝从未派人联系过吴三桂,可是吴三桂心里不踏实啊,他明白,这是李信在做给多尔衮看。   虽然在表面上,多尔衮没有任何异常,还不止一次的对他说过不会因此心生猜忌,可谁知道心里面是怎么想的?   而且满汉局势异常紧张,不时就有老部下劝他偷偷和北京联系,看看有没有回返的可能性,这说明底下的人心,已经开始思变了。   吴三桂心里越发不安,他逐渐感受到了部下那沉重的压力。   毕竟别人跟他担负骂名降清,是来投奔荣华富贵的,可如今倒好,荣华富贵还没影子,小命已经随时不保。   在部下的劝说下,吴三桂召集了此次会议,他无从选择,他不干,他的部下会先杀了他,自己干。   大明朝以下克上成风,谁做起来都没有压力。   屋内的气氛极其沉闷,大家都清楚此来的目地,没必要明说,只是各自在斟酌着利弊得失,以及相应的风险。   范文程与洪承畴,吴三桂没请,在场众人也极为认可,毕竟范文程投了满清几十年,没人会信任他,长子又被李信当众处死,早已是不共戴天之仇。   洪承畴更是不堪,全家都死在李信手上,福建族人得知消息之后,苍皇奔逃海外,下落不明,这二人,绝无可能投降李信。   至于耿仲明与尚可喜,虽然有李信的必杀令,但这么多年过去,李信并未再提,再有崇祯、郑芝龙、李自成与张献忠接二连三的被赦免,让他们生出了侥幸心理。   有时就会想,如果自己被李信流放去海外做个土霸王,岂不是胜过给满洲人当奴才?   “各位!”   吴三桂扫视一眼,便道:“吴某请各位前来,想必大家心里也有数,我就长话短说了,大清已是穷途末路,摄政王爷和豪格的火拼谁都没法阻止,此战过后,胜者也是惨胜,大清盛极而衰,姑且不论,但我等该当何去何从?今日就定个章程下来,还请诸位畅所欲言。”   尚可喜道:“长伯(吴三桂表字)兄的意思可是反出大清,重投大明?我是汉人,当初降清实是朝廷腐败,无我容身之处,若有机会重做汉人,我自是愿意,不过……那摄政王爷未必肯宽恕我等啊!”   吴三桂摆摆手道:“某观摄政王,行事灵活多变,就拿那郑芝龙来说,前一刻还打生打死,后一刻随着郑芝龙把西夷诱入伏击圈,予以全歼之后,就赦了郑芝龙,允许海外立国,如果我们趁多尔衮与豪格鏖战之后,煽动沈阳汉人,突然发兵,屠尽满人,再向摄政王请降,即便不成,亦可整合辽东汉人,自己立国便是!”   众人均是沉默不语。   吴三桂心知事关重大,也不催促。   好一会儿,耿仲明道:“瑞图(孔有德表字)兄对大清的忠心尤在我等之上,而他的兵马未有过大的折损,要想成事,也得瑞图兄首肯才行。”   “哈~~”   吴三桂哈的一笑:“孔有德只忠于他自己,难道大清都这破败模样了,他还往火坑里跳不成?”   尚可喜点点头道:“确是如此,瑞图兄降清,也是实属无奈,若有他参与,此事并非不能成,怕就怕豪格拿他当先锋使,耗损他的兵力,而且,该如何与瑞图兄联络?”   吴三桂沉吟道:“瑞图兄论起资历,比你我都老,我料他必不会给豪格当枪使,况且瑞图兄老谋深算,一旦城中有变故发生,他哪还不知道该做何选择?“   “不错!”   一名明军将领附合道:“天下事,哪有十成十的把握,有个五六成,就可搏一把了!”   “王爷,王爷!”   这时,一名心腹匆匆奔了进来,喘着粗气道:“城外打起来啦!”   “哦?”   几人顿觉心脏狂跳。   吴三桂深吸了口气道:“诸位各自归位,速作准备,以炮响为号!”   众人纷纷拱手,各自散去。   城外的多尔衮与豪格势同水火,一个要把威胁狠狠掐死,近乎于颠狂,另一个为保命,就必须杀了多尔衮三兄弟,当然了,或许在豪格心里,还有伟大的情怀与天命之子的自我认知。   这场战争,谁都阻止不了,两黄旗内部也分裂了,有支持多尔衮的,有支持豪格的,主要是以少壮派的索尼、鳌拜为主。   这些人本来就亲近豪格,又对多尔衮失望至极,毫不犹豫的带领部下加入了豪格阵营。   从表面上看,豪格拥正蓝旗,代善与济尔哈朗拥两红旗,两黄旗一分为二,而豪格又有孔有德相助,实力远远强于多尔衮三兄弟。   但账不是这么算的,多尔衮毕竟是摄政王,又请来了顺治的圣旨,有名份大义,豪格也落下了卖国求荣的口实,至于皇太极死的蹊跷,没有真凭实据,除了豪格,谁敢乱说。   再加上这几年的军事行动,几乎由阿济格主持,在软实力上,多尔衮远远大于豪格,另有孔有德出工不出力,这就使得豪格明明在军事上占有优势,却偏偏没法转化为胜果。   双方的死伤越来越惨烈,这个时候,已经没人为大清去考虑未来了,都杀红眼了。   战斗从清晨持续到下午,沈阳周边,尸体累累,豪格与济尔哈朗周边的战士越来越少,多尔衮也好不到哪里去,满清内部的所有矛盾与怨气在这一战中,彻底爆发。   这看似不可思议,实际上却是人类发展史上的必须规律,当一个国家发展到一定程度,对外拓展的路子被封死之后,就必然会陷入内卷化。   为争夺有限的资源与生存空间,内部会互相残杀,只是满清内卷化的速度,在李信的干预下,奇快无比,短短几年,就走过别人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道路。 第四三四章 血色的夜   傍晚,战争终于结束,豪格被阿济格亲手斩于马下,济尔哈朗被俘,等待他的,将是用湿牛皮纸蒙住口鼻,活生生闷死。   因为他是皇族,贵为和硕亲王,即便是处死,也不能身首分家,或者凌迟处死,而是体面的死,虽然这种死法,恐怕被一刀斩了头颅要痛苦的多,却由不得他的心意。   “呼~~”   多尔衮长长吁了口气,他的眼中,满是血色,既有夕阳染红了天际,又有流淌满地的鲜血,突然的,他的心头升起了一种浓烈的罪恶感!   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亲手毁掉了大清的精锐战士,皇太极的梦想在自己手里断送,而唯一的出路,只是撤回赫图阿拉,重新蛰伏。   如果……当时不干掉老憨,而是乖乖的受死,大清会不会比现在更好?   这是个没法直面的问题,如果多尔衮能带领大清走向辉煌,他只会认为皇太极死有余辜,可现实是大清就要亡了,他不仅是大清的罪人,还杀了皇太极,犯有轼主大罪!   可以说,无论于公于私,多尔衮都罪孽滔天!   他不禁望向了自己的双手,突然眼前一黑,一口鲜血当空喷出,人事不省!   “摄政王爷!”   “摄政王爷!”   左右随从连忙扶住多尔衮,就见面如金纸,气若游丝,显然是急怒攻心,气血逆行,生死难料!   “快,送摄政王爷回城!”   “把英王爷和豫王爷请来!”   手下乱成了一锅粥,有抬着多尔衮回城的,也有人去找阿济格与多铎。   在这样惨烈的战争中,阿济格与多铎不可能时刻跟随多尔衮,虽然战争结束了,但是惨烈异常,对降卒的甄别,对自家伤亡的统计,都必须在天黑前有个大致掌握,二人一统计外,一统计内,哪怕骨头都快散架,仍在咬牙坚持。   虽然打了胜仗,但没人心里有半点喜悦,因为他们清楚,大清的国力在这一战中的消耗惨绝人寰,接下来,就是解决沈阳的汉人力量,彻底清空之后,是走是留,再做决定。   原本以阿济格与多铎的意思,是应该先清洗汉军,但驻扎在沈阳周近的汉军也有好几万,当被攻杀时,谁都不可能束手待死,至于诱骗汉军放下武器然后坑杀,这简直是侮辱自己的智商。   如今这时代,可不是上千年前,明军都是老兵油子,上战场打仗或许不行,可是谁能没点警惕?大清如强盛,那没话说,一条辫子梳一辈子,现实却是大清急速衰落,这种时候,也是最危险的时候,要么被推出去当枪使,要么做为内患直接清理。   多尔衮担心先对汉军下手,会逼迫汉军投向豪格,所以采取了拉拢怀柔的手段。   豪格也是如此,没有过于逼迫孔有德,致使孔有德成功的划了水。   战前,孔有德的部队约有一万三千人,战后还剩八千余人,损失远远小于满洲八旗,这已经是很好的结果了。   ‘今夜,一定要解决汉军!’   阿济格呼出一口浊气,捶了捶腿。   虽然他勇猛善战,身怀绝技,可是也四十好几了啊,持维一整天的高强度战争严重透支了他的体力和精力,其中更要命的是,他和别人一样,没有战胜的喜悦,反而是对自己的怀疑和否定。   毕竟屠杀同族的精锐战士,不是谁都能心如止水的。   “嘭!”   “嘭!”   城内,突然传出了几声炮响。   众人不自禁的转头望去。   “不好,汉人谋反了!”   阿济格瞬间神色大变。   搁在古代,发信号需要狼烟篝火,而这个时代,放空炮就行,更加隐秘迅速。   城内有炮响,阿济格立刻就意识到了不对劲。   果然,城内喊杀声大作。   其实汉军基本上都驻扎在沈阳外围,城里不会允许有成建制的汉军存在,但问题是沈阳的汉人不少,其中的相当一部分是各投降明军将领的家丁护卫,这些人对主家相对忠诚,除了行军作战,平进也客串一些内务管理方面的角色,满洲人可以阻挡明军进城,却无力阻止不穿军服的家丁生活在城内。   叛乱的主体,便是各将领的家丁,以及裹挟、召唤出的汉人青壮。   本身满汉之间的矛盾已经无可调和,如今又有满人自相残杀的好机会摆在面前,谁不奋力一搏?   阿济格担心的不是城里的叛乱,而是驻扎在城外的汉军,城里只是一群乌合之众,纵然有上千家丁带领,但只要大军开回城,平息叛乱并不吃力,可若是城外的汉军与之呼应,主力不能及时回城平乱,这才是最要命的!   隐隐有喊杀声从远处传来!   “英王爷,英王爷!”   一名随从大叫道:“这杀千刀的汉人就要攻过来啦!”   阿济格心知此时不能后退半步,猛一挥剑,厉喝:“我大清国生死存在就在今日,传令,凡我满人,悉数进击,杀光叛逆!”   连同豪格与济尔哈朗的属下,这时再也不分彼此,纷纷拿起武器向汉军冲杀,战斗再一次打响。   “王爷?”   孔有德的部将急声唤道。   孔有德本没想过背叛大清,可是眼下的形势很明显,即便他帮助大清获得了最终的胜利,大清也不会再信任他,这是非常容易做出决定的。   “杀!”   孔有德猛一挥手。   全军向着清军疾冲而去。   “额娘,额娘!”   小皇帝顺治,缩在布木布泰的怀里,吓的瑟瑟发抖,大声哭叫着。   布木布泰也是心急如焚,不停有太监向她汇报外面的局势,实际上太监不可能离宫打探详细的情况,说来说去也就是哪里的房子被烧啦,整个城东烈焰冲天啦,诸如此类,真实的情况全靠蒙。   可纵是如此,太监每来汇报一次,殿内就哭声大作,那些宫女害怕啊,历朝历代的教训搁在那儿,一旦皇宫被破,最惨的就是她们。   洪承畴的四合小院里,风声鹤唳,十几个仆人紧张的躲在门板后面,拿着各种把式,而洪承畴端坐于大堂,面容肃静。   “老爷,老爷,快跑吧!”   那个孪童已经从少年长成了青年,却仍是洪承畴的心头肉,这时抓住洪承畴的胳膊,哭叫道。   “哎~~”   洪承畴叹了口气:“能跑到哪里去,对满人而言,我是汉人,对汉人而言,我是献给大明的大礼,谁都不会容我啊,念在你跟了我不少年,我也不为难你,取些金银趁夜离去罢,你等也是,分了金银,速离!”   “老爷!”   府里的婢仆们跪下来痛哭,但谁都明白轻重,各自磕头之后,各取金银,趁夜散去。   洪承畴站了起来,依依不舍的打量着这间小院,他在想,自己怎么就走到了这个地步,如果当初能狠下心一死,会不会是被人称颂的英杰呢?   可惜,世上没有后悔药可吃。 第四三五章 亲临日本   洪府燃起了冲天大火,火中一个人影似是颠狂般,挥舞着双臂凄厉惨叫,洪承畴心知自己没法活了,与其被城内的汉人绑去北京,于西市在万人唾骂中屈辱的死去,倒不如落个痛快。   他给自己灌了足足两斤酒,借着酒疯,点燃了屋子,在死的那一刹那,他那早已被烧的失明的眼里,流下了两滴悔恨的泪水,随即就被烈焰吞噬。   得知了洪承畴自焚身亡,范文程也驱散家中仆人,把自己灌的烂醉如泥,带着发妻与嫡系子嗣,举火自焚。   他也面临着与洪承畴同样的处境,一旦被城里汉人抓住,会被献给李信求和,于西市在万人唾骂中处死。   整个沈阳城里,一片腥风血雨,汉人奴仆们打杀自家的满人主子,再冲上街头,纵火行凶,几乎是见满人就杀,今夜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约在半个月后,李信得到了沈阳的消息,大为吃惊。   哲哲和布木布泰,悬梁自尽!   顺治,用牛皮纸闷死!   豪格与济尔哈朗,死于阵中。   多尔衮,殒于军中。   阿济格,被一炮打死。   多铎,一枪打中脑门。   耿仲明,乱刀砍死。   尚可喜,被石头砸死。   吴三桂,丢了一只眼睛……   整个沈阳,就是一处自相残杀的地狱,血色蒙蔽了双眼,戾气扭曲了心灵,全城都杀红眼了,老人小孩拿起武器上阵拼杀,甚至街坊也互下死手。   到天亮的时候,沈阳化为灰烬,全城活下来的人,不超过三万!   几乎是同归于尽的结果!   对于吴三桂来说,耿仲明与尚可喜的死,其实是好事,只有孔有德命大,没在战阵中死掉,不过二人心里都有数,眼下还不是内讧的时候,因此在简单商议过后,由孔有德为主,吴三桂为副。   毕竟孔有德年龄大,资历老。   两个人并没有立刻向李信称臣,而是派出使节,先向李信通报了辽东的现状,再询问以人参貂皮换百万石大米的前议是否有效,李信慨然应允,并且把吴三桂的父母族人悉数释放,随使者一同返回沈阳。   这就耐人寻味了,暗含相中了吴三桂的心思,哪怕吴三桂和孔有德心知是挑拨,可李信的挑拨,还必须吞进去,毕竟大明势大。   事态演变至此,关外已经失去了任何对抗关内的能力,二人中只能有一个活下来。   不知不觉中,已是秋季,李信开始着手把李自成送走,不管是自愿还是强迫,跟随李自成去海外的,有近六万人,其中有半数的老弱妇孺,以目前的运输能力,需要分两趟才能运完,李信征集了大量的海船,另以南海舰队护航,于十月初三把以李自成为首的近三万人送离了香港。   留下来的人,由刘宗敏统领。   这其实是为了李自成好,如果让刘宗敏先去,隔一年李自成再去,到时马六甲由谁作主还不好说呢。   新加坡是李信的自留地,不可能把李自成安排过去,他为李自成挑选的地点是马六甲城。   马六甲城是柔佛王国的都城,曾被葡萄牙短暂占领,从1602年开始,荷兰数次围攻马六甲,均以失败告终,1639年,荷兰与柔佛王国签订合作约定,于1641年轻而易举占领了马六甲。   当地土人的装备非常原始,否则也不可能在荷兰人的骚扰下把马六甲拱手让出,以南海舰队的力量,攻取马六甲不费吹灰之力,但李信要求屠城!   这不仅仅来自于他前世的好恶,更多的,还是断李自成的后路,他担心李自成与当地土人和谐安居,渐渐被同化,索性来一手狠的,杀光当地的原住民,反正荡寇军可以走,李自成走不了啊,当地人又哪里分得清荡寇军与顺军的区别,只能把恨意转移到李自成身上。   不过当地的荷兰人并未杀害,只是没收了财产驱逐出境,一方面是不想与荷兰人弄的太僵,另一方面,驻台湾的荷兰人并未撤出,李信有些恼火了,算是给个警告。   李自成也知道李信不安好心,可是他也没办法,只能挥军加入,整整三天,马六甲城尸横遍野,年轻漂亮的女性则留了下来,归李自成所有。   又过半个月,南海舰队返航,留给了李自成117与093野战炮各五十门,小型女王船十艘,其余各类船只百艘,能否在马六甲重建大顺朝,就看他自己了。   当南海舰队回港的时候,已是次年早春,西太平洋的低纬度地区,有可能会有台风出现,急于把第二批人送走是不明智的,李信的计划是留待秋后,但高纬度海面风平浪静,于是李信决定亲自去一趟日本。   德川幕府明确拒绝了全面通商的要求。   日本人自宋开始,野心就绷不住了,自称日出之地皇帝,宋朝根本无力出海,元朝两次征伐日本,被朝鲜人坑了,劣质船在风浪中纷纷沉没,让日本人自以为有天眷,到明朝,丰臣秀吉虽然攻打朝鲜失败,但大明也是惨胜,并因此损了元气,底裤被扒,这让日本人误判了李信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打开日本国门的决心。   再有西班牙人与葡萄牙意图打开日本国门未果,荷兰人乖乖的只在长崎贸易,德川幕府拒绝大明的通商要求实属情理之中。   这日,两百来条女王船与五百条运输船驶入了江户湾,江户湾是个天然良港,水深仅为十二米,适合各类船只在港湾中航行。   陆续有日本人留意到了这支舰队,纷纷驻足观望。   “哪里来的船队,噢,前面是战舰,看来去挺威武的呢。”   “难道是荷兰人?”   “不是,你仔细看,船上的水手不是西夷人,是……大明,肯定是大明!”   “我的天,大明是来攻打幕府么?”   江户湾沿岸的炮台也发现了这支闯入的舰队,急忙调转炮口,先发一枚炮弹示警。   “嘭~~”   前方窜出一道水柱。   李信一挥手。   有旗手打出旗号,各船依然降帆,渐渐停下。   他是来武力威摄的,并不想与幕府发生冲突,攻打江户,只是在谈判破裂之后的最次选择,因为打了没法占领,只是徒惹仇恨,他还是希望能与德川幕府好好谈谈。   于是一艘小船被放了下来,前次访日的鸿胪寺卿面色苍白的被放入船中,在两名亲卫的陪同下,又紧张又兴奋的向岸边驶去。   李信曾答应他,如果今次能建功,就把鸿胪寺改制为外交部,专门执掌对外交往,并大讲了一通外交部与鸿胪寺的区别。   外交部的权力将大为扩充,与六部并列,因为李信不愿搞藩属国那套,国与国之间,披着个平等的外衣交往,这就加大了外交部可以操作,回旋的余地。   他懂了。 第四三六章 保重(全书完)   “明国摄政王?”   幕府第三代将军德川家光完全懵了,要知道,李信是摄政王,在他的理解中,地位同等于他这个征夷大将军,掌握国之重器,哪能轻易乱跑?   但更令他担心的是,李信是什么人?   德川家光虽然搞闭关锁国,却不代表对身边的庞大邻居不关心,李信平灭国内动乱,监禁崇祯,大败西班牙和葡萄牙人,对朝鲜百般盘剥,又把满洲生生拖入内战的境地,这样的人,找上门肯定是为了自由贸易一事。   自日本派遣遣唐使以来,与大唐、大宋和大元都是自由贸易,甚至到了明朝,日本要自由贸易,大明因海禁,反而对贸易做了诸多限制,结果现在反过来了,大明要求自由贸易,日本却是闭关锁国了。   毕竟幕府不是天皇,在名份大义上,属于僭越,因此自镰仓幕府以来,至德川幕府,实际上幕府的地位是一代不如一代,德川幕府不得不闭关锁国,以封闭加强统治。   不过幕府是有私心的,留了长崎一个口岸,独掌对外贸易往来,获利丰厚,如今李信要他对外开放,这不是要幕府的老命么?   底下大名获取了丰厚利润,可以招兵买马,幕府还怎么统治?   他的心腹青山忠俊忧心忡忡道:“李信此来,必不怀好意,君上,有没有可能把他拒之门外?”   德川家光摆摆手道:“我若拒了他,他可以去京都,倘若京都那位得了大明的帮助,你说会怎样?而我们压制大名,各地大名早已不满,只是无力反抗罢了,一旦大明与京都签署了盟约,你再说说看,又有多少大名会投向京都?到时我这江户算怎么回事?”   青山忠俊不禁骂道:“这姓李的就到处搞事,日本跟他有什么关系?天照大神怎么不就来一场旋风,把他的舰队消灭在海上?”   “哎~~”   德川家光叹了口气,还指望天照大神,如果天照大神有灵,怎么不把那些西番先给劈了?   李信来日本,确实给他出了个难题,不理会不行,因为京都还有天皇,执掌名份大义,几百年来,幕府换了一拨又一拨,但天皇万世一系,从未换过。   而且德川家光可以确认,李信如果找上后水尾太上天皇,老家伙会非常乐意与大明合作,天皇有名份大义,放开通商对天皇一系并无损害,甚至还能通过税收增加收入,有了财权,又有名份,就能逐渐排挤幕府,把政权握在手上,这对于幕府是非常危险的一个变化。   可是消灭明军,杀死李信,又是不可行的。   现在的日本,可不是丰臣秀吉时代的日本,丰臣秀吉征伐朝鲜之前,戎马一生,在军中统一了日本,在个人威望上一时无俩,才能召来各地大名,集中起力量。   而德川幕府先天不足,同被誉为战国三杰,丰臣秀吉天纵其才,武田信玄勇猛无双,平平无奇的德川家康为何能建立幕府?   因为他活的够长,够隐忍。   他曾与丰臣秀吉为敌,不是对手,受其招抚,丰臣秀吉攻打朝鲜失败,悻悻而终,他却实力无损,后来他又熬死了武田信玄,如果非要作为对比的话,德川家康大概可看作中国历史上的司马懿,建立的政权,充满着利益交换与妥协,中央的权威先天不足,如果他敢于向明军用兵,底下的大名会立刻造反夺权!   这才是他真正顾忌的地方。   “罢了,罢了,来者是为客,请那李信进城,怕是他要带兵,不让他带兵,怕是不敢进,带了兵我大日本的颜面又在哪里,你安排下,我去见大明摄政王!”   德川家光无奈道。   “是!”   青山忠俊施礼离去,身为德川家光的亲近,办事能力是行的,很快就组织起了庞大的欢迎队伍,以德川家光为首,去海边迎接李信。   “妾还以为日本幕府会要和你战一场呢。”   柳如是看着浩大的欢迎队伍,舒了口气道。   李信微微一笑:“德川家光是个明白人,甚至还可以说,是个明主,深谙权谋之道,压制别人收拢权力,可惜他用错了方法,当今的世界,已经不是几百年前的世界了,置身于时代的大潮中,谁都没法独善其身,你的一举一动,与周边的环境息息相关。   从表面上看,日本闭关锁国,是他自己的家事,但是他影响到了我,我们大明的商品没法销售到日本,那我就会踹开他的国门,不为灭他国,只为在他家里摆个摊子,因此我们的思维和行事也要跟着改变,如果德川家光顽冥不化,我不会介意再去访问京都。”   “还真霸道呢!”   柳如是轻啐了句。   船只向前行驶,海军陆战队先登岸清场,李信也没有进江户的意思,就在岸边,搭个凉棚,与德川家光会谈。   德川家光不再提起闭关锁国,或许他清楚因李信亲来,事态已向着不可测的方向发展,再搞闭关锁国会把自己逼上绝路,他着手考虑的,只能是幕府如何在全面开放的大势下生存。   李信向他介绍了自己的经验,也就是国企,与其闭关锁国,不如自己手握一批大企业,自己赚钱自己花,只要保证幕府的财力强于大名,就可始终压大名一头。   搁在现代,这叫做价值观输出。   实际上这一套是不符合日本国情的,毕竟日本国土狭小,市场有限,还要面临来自于大明的强有力竞争,多半是亏损倒闭的结果,可是德川家光并不了解内情,而且李信承诺在江户投资,并提供化工印染行业方面的技术援助。   既然没有武力掠夺日本的打算,那么,让人开放市场,总要给些甜头,从一开始,李信就有在朝鲜和日本投资化工产业的想法,现代化工的污染治理尚是个难题,更加说一切从头开始组建,污染根本是防不胜防,因此把重污染行业放在他国是一条可行之计。   恰好江户位于太平洋西岸,污水都排入了太平洋,污染不到大明沿海。   当然了,李信与德川家光缔结的只是意向性协议,具体条款还需要双方的手下逐条订立,为此,李信临行时带走了德川家光派出的代表团数十人。   既为谈判,又为学习,正如古代的遣唐使。   核心技术李信是不会交给日本人的,能让他学的,只是体制,国企的运营规范。   回到北京,已经是夏末,李信让南海舰队着手于把大顺的第二批人马迁往马六甲,今年送走了李自成,明年就该送崇祯了。   到年底的时候,荷兰人终于来了,马六甲的惨败让他们认识到,如果再不交好焕发新生的大明,怕是在巴达维亚的基地都会失去,于是答应撤出台湾,同时在松江府青浦县靠海的一侧,划出一块约一平方公里的土地,租给荷兰人,用于分捡货物,为期二十年,到期双方无异议,可自动续签,治安由松江警方负责,但不涉及荷兰人货场。   为表示诚意,第一期只象征性的收取一个银元。   这和清朝的租界是完全不同的,大明拥有执法权。   其间吴三桂与孔有德火拼,孔有德战败身亡,吴三桂向李信称臣,请求远赴海外,讲真话,往海外送人的成本是非常高的,就如郑和七下西洋,到底花了多少银子,收入几何,这恐怕是个无底黑洞,永乐死后没多久就禁海,甚至还把宝船的资料给烧了,未必就与开销过大没有关系,李信也是咬牙硬撑。   李自成还好,至少攻占马六甲挽回了一部分损失,但是明年送崇祯,就完全是倒贴,再往后送李定国,又是一笔天价高销。   而且在那个时代,出海的死亡率非常高,为了尽量保证不出现伤亡,就得征用更多的船只,减少人口牲畜的单位密度,这使得成本进一步提升。   不过这对于吴三桂不存在,因为辽东出产人参和貂皮,以目前的运送速度,把吴三桂送走至少要在五年以后,这五年里,吴三桂用人参貂皮为自己赚路费,因此李信答应了他,他的存身地,将在马六甲海峡的对面,苏门答腊岛,与李自成隔海相对。   这也是李信的一种掣肘手段,这两人是永远不可能联合起来的。   把吴三桂送往苏门答腊,有益于将来向新加坡派驻海军,因为三方势力,三角形是最稳定的结构。   次年春,海冰解冰,崇祯也该走了,随同崇祯前往北美的,约有近五万人,其中包括两万丁壮,也是战士,其余各人只要是有劳动能力的,都经过了培训,铸造、治炼、勘探、工程、造船、农林渔牧,各方面人才济济,对于崇祯,李信是上了心的。   除了将留给他全副武装的女王船五十艘,仿女王船百艘,还有大量的枪枝弹药,甚至连米尼枪的制法都交给了崇祯,未来还将不断的流放犯罪人员去北美,以目前大明的犯罪率推算,不到死刑的重大罪行全部处以流刑,每年约有千人,这个数目已经不少了,用以增强崇祯的实力。   李信衷心希望崇祯能够在北美站住脚,阻挡盎格鲁.撒克逊民族在全世界的扩张。   “保重!”   李信郑重拱手。   崇祯心情复杂的看着李信,又看了看站李信身后的张皇后与长平,也拱手道:“望你经营好华夏,若你不堪,朕与朕的子孙早晚有一日会重新回来,告辞!”   说完,大袖一甩,转身而去。   “父皇!”   长平忍不住泣声呼唤。   崇祯只脚步略微一顿,就头也不回的加快了步伐!   不片刻,庞大的舰队由天津起航,缓缓消失在了地平线尽头。   “呜呜呜~~”   长平扑入张皇后怀里痛哭起来。   (全书完) ---------------------------用户上传之内容结束-------------------------------- 声明:本书为八零电子书(txt80.com)的用户上传至其在本站的存储空间,本站只提供TXT全集电子书存储服务以及免费下载服务,以上作品内容之版权与本站无任何关系。